《魔女收收味》
第一章 不断升级的事态
新宿区，天空银座。
陈子昂迈步走入商场，墨镜下的目光隐秘扫过周围的路人。
通过固定在嘴角内侧的读唇器，他无声地向指挥中心汇报：
“我已抵达天空银座北一入口。”
“收到。”耳麦里传来课长的严肃声音，“其他干员正在赶来。陈子昂，这是一次紧急任务。”
“十五分钟前，负责银座三层北区的保洁人员，川井次雄（47），被目击到出现了异化现象：犬牙突起，皮肤皱化，虹膜充血，且盯着路人持续磨牙低吼，表现出了很强的敌意和威胁性。”
“受威胁的路人已经报警，案件经甄别后转到对策六课。初步判断，可以确认为【食尸鬼化】异变，捕获令已经下发。”
伴随着课长的声音，陈子昂的墨镜上也闪现出对应的画面，是天空银座北区的立体结构地图，以及目标川井次雄的相貌特征和体态数据。
“注意。”耳麦里的声音又道，“在意识到有人报警后，目标并未发起袭击，而是选择隐匿并消失不见，因此你需要先确认目标的位置。”
“收到。”陈子昂确认问道，“闭路监视系统接入了吗？”
“已经接入。”课长说道，“根据监控录像可以确定，目标并未离开天空银座区域。”
“但是，由于长期在银座内部工作，目标对周围的监视摄像头的分布非常熟悉，我们已经有十分钟没有捕捉到目标行迹了。”
“是否考虑疏散银座内部群众？”陈子昂抵达安全通道，皱眉问道。
以现有的情报来看，这次的目标不仅熟悉环境，而且还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若是让对方从天空银座里脱逃出去，那事件严重性就要上升好几个等级了。
不如先以“消防事故”之类的名义疏散室内群众，同时安排干员在疏散出口进行监视。
目标要是混在人群里出来，必然会暴露在监视之中，就可以用雷霆手段将其制服；要是不出来，
那等人群疏散完了，目标也就变成了瓮中之鳖，不足为虑。
“不行。”课长很快否定说道，“天空银座是全新宿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客流量实在太大。强行疏散引起的舆论影响无法预估，上面不会同意的。”
“明白。”陈子昂沿楼梯抵达三楼，推门出去。
天空银座北区三楼，有大量的服饰、古玩和奢侈品店，行人也是密集如织，川流不息。
陈子昂迅速混入人群，单手按住镜框边缘，再次调出了三层的结构地图。
目标上一次被目击的地点，位于北侧的生态看台附近。
结合周围的监视摄像头分布，可以将目标藏匿的地方缩小到附近的六个店铺之中。
虽然自己来的匆忙，没有带上灵压测量表，但只要一一搜查过去，肯定能找到目标……嗯？
陈子昂的心底，忽然有某种隐秘的战栗，沿着脊椎骨迅速爬行上来。
不对，难道是……
“降神仪式！”陈子昂压低声音，迅速汇报说道，“我的灵感察觉异常，怀疑是正在进行的降神仪式！”
耳麦里刹那间完全寂静了一会儿，随后才响起课长高桥君介的紧张声音：
“你能确定吗？”
“我确定！”陈子昂毫不犹豫。
“好。”高桥课长迅速和周围吩咐说道，“马上疏散银座内的群众！责任我来承担！”
大概只过了五秒钟，周围便响起了广播警报声：
“由于突发火情，请本区域的滞留顾客，马上前往附近的安全通道，有序撤离，谢谢。由于突发火情……”
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陈子昂迅速盯紧了六个店铺的入口，暗自紧绷住了心神。
所谓的降神仪式，便是试图沟通深渊神祇的特殊仪式。考虑到这些神祇大多数都对智慧种族抱有强烈的恶意，类似的沟通一旦生效，往往会带来巨大的危险和灾难。
但此时三层还有许多顾客，若是直接破坏仪式现场，引发目标狗急跳墙，同样会产生更多不必要的伤亡。
好在周围的路人听到广播后先是一怔，随后便缓缓开始有序朝最近的安全通道撤离——这并非是岛族人民的素养有多高，而是因为极北市这地方的地震和火山喷发极其频繁，因此大家已经习惯了服从官方的避灾指令。
“陈子昂。”耳麦里再次响起声音，“月宫正在赶往你处支援，注意策应。”
“月宫不是昨天才入职的新人？”陈子昂皱眉问道。
“缺人手。”课长的回答言简意赅，“她正好在附近。”
临时紧急任务，现场的正式干员不足，当然只能让最近的预备役上，所谓“事急从权”便是这个意思。
没过多久，便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月宫铃奈，昨天才入职治安厅对策六课的新干员，是一位相貌惊艳到让人看了就难以忘记的漂亮姑娘。
眼睛大而明媚，睫毛很长，鼻子小巧挺拔，嘴唇纤细却不单薄，肤色也是白皙滑腻如玉脂，整体五官无论是大小还是分布都恰到好处，难怪昨天面试完回来的同事都在讨论“那张漂亮脸蛋是天然还是整容”。
头发被挑染成时尚的浅褐色，从俏美的脸颊两侧垂下，用白色绣球花发绳简单束着，披散在饱满的胸口处。
然而，陈子昂对她的美貌却没有多大感触。
因为这样的漂亮姑娘，无论是出现在电视节目里，时尚平面杂志的封面，亦或是四本街转角的巨大广告屏上，都不值得让人惊讶。
但出现在异变现场就让人有些绷不住，毕竟颜值可不能转化成工作经验，怪异也不会看她长得漂亮就放她一马。
“月宫？”陈子昂小幅度摆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还在扫视人群的月宫铃奈迅速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交接的瞬间，她怔怔凝视着陈子昂的脸，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久违的、眷恋的、幸福的情绪。
……好久不见，前辈。
“月宫！”陈子昂见这新人居然还敢发呆，连忙在通讯频道里再次低声吼道。
“前辈。”终于回过神来的月宫铃奈，小步快跑来到他的身边，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要怎么做？”
“加快疏散附近顾客。”陈子昂严厉说道。
“麻烦大家走快一点！”月宫铃奈立刻从怀里取出治安干员的证件，向周围出示并大声呼喊起来，“附近有可燃气体扩散！随时可能引发火情，请大家尽快离开这一层！”
原本因为听到广播却不见火情，因此将信将疑正在慢慢离开的顾客们，见有治安干员出来催促，也就纷纷紧张起来，开始加快脚步撤离现场。
陈子昂正松了口气，忽然灵感再次疯狂示警。
几乎是在同时，前方一家店铺的玻璃橱窗瞬间碎裂，从里头跃出一只四肢着地的怪物，将凶厉的目光投向了两人。
第二章 如果能回到过去
如果将“人类世界”比作海面上的浮冰，那么“深渊”就是浮冰下方、深不可测的海洋。
对于浮冰上的智慧种族而言，来自海洋深处的威胁无处不在。
首先，是在浅海中生存的掠食者，它们被统称为“怪异”，随时都可能跃出海面，侵入“浮冰世界”，袭击人类。
其次，是在深海里游弋的庞然巨兽，它们被称作“神祇”。尽管其破坏力远大于怪异，但毕竟离海面浮冰足够遥远，袭击频率很低，威胁性反而没有怪异大。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恐惧之源，便是这片海洋本身——深渊。
深渊的第一特性：越是了解深渊，就越是接近深渊。这种现象被称作“精神污染”，比怪异本身还要危险得多。
精神污染的严重程度，也就是在深渊之中沉沦的“深度”，官方称其为“灵视值”。
大多数对神秘世界一无所知的人类，由于接受了“世界上不存在鬼怪”的主流观念，因此灵视值都是安全的0。
但哪怕是最简单的“目睹到怪异存在”，导致这个信念开始动摇，也会让灵视值升到1-2，导致其后续更容易遭遇各种低级怪异的袭击。
因此，陈子昂所在的治安厅对策六课，其使命就是“作为文明社会和神秘世界隔绝的防火墙”，“确保人民群众对怪异一无所知”，“从而避免大规模的精神污染”。
当商店橱窗被从内部撞破，四肢着地的食尸鬼抬起头颅时，陈子昂已经迅速叫道：
“月宫！”
月宫铃奈当机立断，迅速抬起手枪，朝怪物连续三发点射。
剧烈的枪声回荡在室内，周围还没来得及疏散的顾客，顿时吓得纷纷连滚带爬寻找掩体，仿佛逃命般地冲下楼去。
此时开枪有两个目的：一是尽快威吓滞留现场的顾客，叫他们赶紧躲藏起来，以免直视怪异的正体，造成精神污染、灵视上升。
二是借由子弹上的“驱魔法印”，试图将食尸鬼放逐回深渊里去。
能通过对策六课的入职测验，月宫铃奈的枪法也是极准，三枪子弹全都打在食尸鬼的头颅上，巨大的推力让它的身体不住后退，发出仿佛穿金裂石般的尖锐惨叫。
食尸鬼的嚎叫同样具备杀伤力，因此附近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顾客，基本都在一瞬间失去意识，陷入无法控制的昏迷状态。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因为佩戴耳机，并未受到严重的声波攻击，只是强忍晕眩。
月宫铃奈继续射击，带着驱魔法印的子弹不断射入其身体。陈子昂则是从另一个方向欺近，从风衣中抽出了一把长剑。
那长剑并非岛族常见的武士刀，样式上更接近陆族古代的八方汉剑，其剑身上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仿佛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那是……曼陀罗法剑！
目睹此幕的瞬间，月宫铃奈顿时如遭雷殛，这不可能！
这个时间点，前辈怎么可能拥有曼陀罗法剑？！
陈子昂却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惊骇震怖，只是趁着食尸鬼还在抵抗驱魔法印的时候，精准利落地将长剑刺入它的胸口。
食尸鬼的表面皮肤极其坚韧，寻常利器根本难以将其戳穿，但曼陀罗法剑自有其特殊之处，在破入食尸鬼胸膛的瞬间，它便仿佛漏气的气球般干瘪下去。
于此同时，在只有持剑人能够看到的视野里，几枚黑色光点从食尸鬼的尸体中，如萤火虫般飘然绕着法剑盘旋，最后涌入了陈子昂握剑的手背。
火种。
早在很久以前，陈子昂就发现这把纹路精美的长剑，对深渊怪异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
以及杀死怪异之后，会从它们的尸体上掠夺到所谓的“火种”。
火种的具体作用，陈子昂还在私下秘密研究，但目前已经发现的一点，就是这些火种可以用来“许愿”。
只要想着“想要变得强壮”、“想要提升反应速度”、“想要拥有对危险的直觉”等等，得到的火种就会被消耗掉，同时许愿的对应能力会得到增强——虽然每一个火种只能换来微不足道的增强，但长期积累下来效果也是相当可观。
如今他的一身强悍实力，虽然一部分出自于对策六课的内部训练，以及出勤实战的经验积累，但绝大部分还是通过消耗火种许愿而来。
干净利落地除去食尸鬼，陈子昂转头回去，见月宫铃奈又在发呆，连忙提醒她道：
“跟我来。”
“啊，哦。”月宫铃奈回过神来，迅速跟上。
死去的食尸鬼是否为目标川井次雄，这个只能交给情报科的鉴识人员。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打断其内部的降神仪式！
两人火速冲入店内，便看到诸多金器玉饰散落一地，显然此处店铺应该是家珠宝行。
陈子昂冲进鉴定珠宝的内室，只见正中央的桌子上，用大大小小的珍珠围成了一个圈。
围绕着珍珠圆环的外圈，用鲜血涂抹着各种污秽不祥的文字，不少笔画还有拖曳和歪斜的痕迹，似乎书写者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圆环上均匀竖着三根蜡烛，两短一长，烛火不祥地摇曳着。
摆放在圆环中央的，则是一面巴掌大小的贝壳。
贝壳里放着一个象牙色的雕塑，看起来似乎是人形，但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在看到它的瞬间，就仿佛触电般将目光移开了。
“仪式地址被发现。”陈子昂迅速向指挥中心汇报，同时将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取下，将摄像镜头对准了桌面，“疑似有神祇遗物。”
指挥中心那边沉寂片刻，忽然响起一个淡漠的女声：
“陈子昂，是我。”
这个声音……是对策六课情报组的守秘人，穗风理绪。
“听好了，我没时间重复第二遍。”穗风理绪的声线清晰低沉，“接下来的全程，你们不可直视贝壳之内的神像，也不可破坏珍珠圆环附近的咒文。”
“首先，吹灭左下方的蜡烛。”
陈子昂依言照做。蜡烛熄灭的瞬间，他便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住了，巨大的危险直觉袭上心头。
“接着，吹灭右下方的蜡烛。”
右下方的蜡烛也已熄灭，如今只剩下一根最长的蜡烛在燃烧。
“然后，随我念诵。”穗风理绪停顿片刻，朗诵说道，“梦境如潮水般起伏不休，而我恳求你回归梦境中去，大深海之主。”
“梦境如潮水般起伏不休，而我恳求你回归梦境中去，大深海之主。”陈子昂跟着低声念诵。
不知是否为他的错觉，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柔和的、苍老的低笑，让陈子昂悚然而惊。
他只能强作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听耳麦里的指示：
“嗯，看你们的情况，应该是没问题了。”停顿片刻，穗风理绪开口说道，“将贝壳合上，把神像关在里面，然后赶紧离开房间，记得关门。”
陈子昂闪电般伸出手去，将装着神像的贝壳啪地合上，随后拉着月宫铃奈离开。
关上房间大门，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只听见月宫铃奈突然问道：
“那如果念诵完后，出了问题，会是怎么样的呢？”
“月宫，不该问的不要问！”陈子昂严厉阻止她道。
“没事。”穗风理绪在耳麦里说道，“这是可以透露的低风险情报。”
“大深海之主是相对较为和善的神祇，一般都能顺利送走。只要少数案例，祂会邀请召唤者去祂的神域做客，若是答应下来，就会陷入漫长的昏睡之中，苏醒时间也不确定……总之你们在外头守着，等我们情报组过来处理现场就好。”
耳麦那边沉寂下来，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则是守在店铺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只是多亏了食尸鬼先前那一声吼叫，大部分滞留本层的顾客都昏过去了，因此也没带来多少麻烦。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问道。
“怎么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陈子昂随口应道。
“如果你……穿越回到过去的话，会做什么呢？”
第三章 月宫铃奈，开始出击
如果能回到过去？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不会怎么样。”
“心心念念要回到过去的人，大多都是有什么非常懊悔、想要挽回的遗憾。”
他的声音顿了片刻：“我没有那种东西。”
月宫铃奈安静地看着他，心想前辈果然还是前辈啊。
只是这次，我……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我听课长说，入职以后的新干员，需要和老干员两两师徒结对，实习至少六个月才能独立执勤，是吗？”
“是的。”陈子昂回答说道，“厅里的规矩是这样的。”
“我现在还没有师父。”月宫铃奈小心翼翼地道，“前辈可以和我结对吗？”
陈子昂惊讶地看着她。
月宫铃奈迅速使出斜向上四十五度目光楚楚可怜央求大法，配合她那精致俏丽的容颜，对男性的杀伤力着实不低。
“这个……要课里安排的。”陈子昂不自在地挪开目光，“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明白了。”月宫铃奈露出可爱的笑靥，“那若是厅里指派的话，前辈不会拒绝的对吧？”
“那是肯定的。”
陈子昂点头认下，只见月宫铃奈的灿烂笑容之中，忽然闪过一丝诡计得逞般的意味。
她转过身去，开始无聊地玩手机，暗地里已经编辑好了发给课长的短信。
前辈，这次我……
……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陈子昂看着电梯口，忽然间眼前一黑。
并不是晕眩或者失明，而是某种未知之物取代了他的视觉：他看到周围是波澜起伏的无尽海洋，在夜空的星光下泛着淡紫色的空灵光泽。
那些淡紫色的事物逐渐清晰，原来是无数半透明的、上浮到海面上的水母，缓缓组合出了可以阅读的文字：
【大深海之主，向你问好】
【可用10点火种，换取“梦境行走”的权能。】
梦境行走的权能？
陈子昂本能地感到强烈不安，因为过去的无数案例显示，和深渊神祇搭上关系多半没有好下场。
但他此时并非主动接触神祇，而是神祇将他拉入了幻境中，他能有什么办法？
惊惧惶恐，沉默片刻，陈子昂开始默默在心里再次念诵箴言：
“梦境如潮水般起伏不休，而我恳求你回归梦境中去，大深海之主。”
海浪声和潮汐声转瞬不见，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空无一人的商场三层处，只有月宫铃奈在旁边玩着手机。
是幻觉吗？
陈子昂犹豫片刻，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那片海洋，便感觉眼前一黑……下一秒，再次出现在了淡紫色的海洋里。
大量如兰花般的漂亮水母，再次从深海处浮现出来，组成两行字体，和先前的一字不差。
他身上有以前积累下来的火种，加上刚刚斩杀掉食尸鬼后掠夺来的3个，正好凑够了兑换所需的10个——对方的开价精准到仿佛是瞅着他的钱包来的。
然而，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得先拿到“大深海之主”的更加详细的情报，再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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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六课有句老话：“异变平息之后，工作才刚刚开始。”
对现场的最后排查，对公众的解释口径，以及对涉事群众的记忆消除，课里的每个组几乎都忙得不可开交。
即便是亲自平息异变的一线干员，事后同样也有大把的活要做。
填表格，写材料，以及开会，呈交执法记录仪拍摄的影像供监察科审核，以及其他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必要，但程序上必须走一遍的繁琐事务。
月宫铃奈跟着陈子昂跑东跑西，虽然是第一次，但全程也都乖巧得不行，并未叫苦叫累，让陈子昂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说白了，女孩子长得漂亮，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可以得到身边很多人的特殊照顾，坏处则是心性很容易变得骄纵，但月宫铃奈似乎没有这个毛病。
她平时不仅爱笑，嘴儿也甜，无论见着谁都“前辈前辈”地叫着，态度亲切而活泼，因此走各种程序都是无往而不利。
连平时态度最为严苛的监察员，都难得对她露出笑容，说什么“不用紧张，一般带了执法记录仪就不会有事”……特么的，你们上次给我们一线干员开警告时，可不是那么说的！
将程序全部跑完后，陈子昂也收到了正式结案的通知。
这次食尸鬼化异变事件，虽然对外宣称是“供暖锅炉”爆炸，实际上根据情报组的现场还原，应该是这位名叫“川井次雄”的保洁员，从天空银座三层的古玩收藏店里，得到了“大深海之主”的神像所致。
川井次雄本身有偷窃前科，趁保洁时将该神像从店里顺走，而后由于长期接触神祇遗物，导致灵视急剧升高，引发了食尸鬼化。
如今，其尸体已经强制火化后交给其家属，死因宣称为“太接近锅炉爆炸的中心，导致最终尸骨无存”，但真正的问题也就是那神像的来源，具体还未查实清楚。
情报组正在排查古玩店的进货渠道，而陈子昂终于从这个宣告了结的案子里抽身，从课里获得了一天的调休。
正面接触神祇遗物，哪怕表面看起来没有问题，也可能在理智层面上埋下隐患，因此处理完紧要案件的干员，基本都会得到调休时间来进行心理治疗。
陈子昂这边刚交接完工作事务，就被副课长佐木研叫去了。
“月宫铃奈，上次跟你一起出勤了对吧？”佐木研笑眯眯地问道，“对她的评价如何？”
“还不错。”陈子昂谨慎说道，“枪法很准，意识也到位，就是心理素质没有经过锻炼，有几次走神。”
“新人嘛，经验不足，也是难免。”佐木研点了点头，说道，“课里打算安排让你和她进行师徒结对，你应该没问题吧？”
陈子昂：………………
他想起月宫铃奈先前“如果是课里安排，前辈不会拒绝的对吧”，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月宫这新人，有什么厉害的背景出身吗？”
佐木研也是肃然变色，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你都猜到了，那我就说了：她好像家里有外务省的关系。”
外务省，就是所谓的“外交部”，从职级上说和“治安委员会”是互相平行的。
极北市治安厅的上级机构，是“高天原星区治安本部”，再上头是“高天原星区治安委员会”。众所周知，虽然外交系统管不到治安系统，但高层大佬们的关系网肯定是互通的，所以月宫铃奈在市治安厅这边自然也有“高人一等的待遇”。
见陈子昂沉默无言，佐木研也安慰他道：
“你不要压力太大。像这种政客家庭出来的大小姐，估计是看了什么《大搜查线》之类的电视剧，一时热血上头才会跑过来当治安干员的。”
“等她什么时候厌倦了，跟家里说一声，自然也就转岗走了。课里也不指望你如何下功夫培养她，反正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便是了。”
回想起月宫铃奈那一手精准的枪法，陈子昂心说这可不像是“热血上头的年轻人”能练出来的，但副课长转达的是上头的意思，他也没法违抗上意。
离开会议室，陈子昂正在收拾工位上的东西，便看见月宫铃奈凑过来道：
“前辈，师徒结对的事情定了对吧？”
“嗯。”陈子昂勉强笑道，“我明天有调休，你最近可以先看看《六课干员守则》，熟悉一下咱们课的业务内容。”
“咦，真巧！”月宫铃奈双手合十，笑眯眯道，“我明天也有调休哦。”
是了，你是之前和我一起处理过降神异变的，当然会享有一样的待遇。
“既然前辈休假了。”月宫铃奈图穷匕见，“那我能去前辈家拜访吗？正好想请教一些业务上的问题。”
陈子昂瞠目结舌。
去我家玩，不大好，我们还没那么熟；请教业务上的问题，那我没法推辞，毕竟咱们师徒结对了嘛。
但对方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将两者结合起来：我要请教业务，但你刚好调休在家里，所以我去你家拜访……有点无懈可击了。
他还没傻到以为人家姑娘跑到自己家里，真的只是为了问什么业务问题，因此委婉说道：
“谈工作的话，我们在附近找个咖啡厅也行……”
“也好！”月宫铃奈拍手说道，“我知道一家咖啡厅挺不错的，附近还有公园和电影院。诶，要不我现在去订票……”
那不是成了约会了嘛！陈子昂连忙紧急掉头：
“那还是来我家吧。”
第四章 有妹有房，但是为什么
陈子昂其实不想休假。
倒不是说他时刻渴望为人民服务，而是因为他如今迫切地需要收集更多火种。
火种原本对他而言，意味着更强壮、更敏捷、更聪明。但随着那神秘的“大深海之主的秘境”对他开放后，如今的陈子昂已经意识到，火种的真正价值可能远远不止这些。
如果火种能用来交换“梦境行走”的异能，那么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一定还有更多、更强大的异能可以用火种换取。
增强身体素质，只是帮助他更好地执行任务。但若是能获得更加神奇的异能，或许意味着这些珍贵的火种可以用来……
……拯救他的妹妹。
两人离开单位的时候，正值下班晚高峰时期，跨区轻轨的车厢里挤得仿佛沙丁鱼罐头般闷热。
月宫铃奈装作被人群挤过来的样子，缩到了陈子昂的怀里，随后仰起头来，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前辈，好挤哦。”她装模作样地抱怨说道。
由于两人贴得极近，只要月宫铃奈开口说话，就有香香甜甜的气息往陈子昂脖子里钻。
陈子昂不自在地扭过头去，用衣领挡住这些充满了青春和荷尔蒙的吐息，试探问道：
“话说回来，月宫啊，为什么非得今天来拜访呢？”
“因为我想见妹妹酱了。”月宫铃奈随口说道。
“妹妹？”陈子昂顿时一怔，“我有和你说过，我家里有一个妹妹吗？”
“啊，没有。”月宫铃奈虽然自知失言，但反应却是极快，“我是听陆前辈说的啦。毕竟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就想有个妹妹来着，所以……稍微有点在意哈哈。”
她用手指轻轻卷着发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露出有些羞涩清纯的小女儿神态。
“陆云峰跟你很熟吗？”陈子昂惊讶问道。
“也没有很熟。”月宫铃奈连忙解释，“我是路过工位旁边走廊的时候，听他和别的前辈交流时说的。”
“月宫。”陈子昂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于是仔细地斟酌语句，谨慎问道，“虽然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是……为什么要指定和我师徒结对？”
“因为我觉得前辈很厉害。”月宫铃奈倾慕般地说道，“我想从前辈身上，学到更多的业务知识。”
她的姿态落落大方，神情坦然，语气也颇为真挚，但这并没有打消陈子昂的戒心。
因为他有一种非常隐秘的、没有来由的直觉：这个漂亮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并不像是仰慕前辈的眼神，也不是一见钟情的眼神，而是非常复杂的、似乎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眷恋眼神。
打个比方，就像是旧时的青梅竹马，如今终于久别重逢，只是因为对方没认出自己，所以暂时不好表露身份的那种类型。
作为常年和神秘事物奋战的一线干员，陈子昂非常信任自己的直觉，但问题是他作为穿越者，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非常清晰的。
自己并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也没有什么儿时好友，自己确确实实是在今天第一次见到月宫铃奈，以前绝对没有见过她。
他仔细打量月宫铃奈，这姑娘此时正望着车厢外飞驰而过的景象，露出精致完美的侧脸。
在她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下面，是明媚神采的大眼睛，怪不得常说“女子之美，首重眉目”，便是这一双会说话般顾盼生辉的、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睛，就足以让任何男人对她印象深刻了。
嗯，反正我以前肯定没见过。
陈子昂摇了摇头，将那奇怪的直觉从脑海里驱散出去。
“前辈在想什么呢？”月宫铃奈忽然问道。
她已经察觉到刚才陈子昂盯着自己看，心里有些雀跃的冲动，像是发现了柳树抽芽的小小黄鹂鸟，为即将来临的春天而开始欢快地鸣唱。
但陈子昂很快又收回眼神，于是她心中的那只黄鹂鸟，便又重新失望地缩回到树洞里去了。
“没想什么。”陈子昂摇头说道。
摆明了是在敷衍……月宫铃奈再次望向窗外，感觉心情慢慢地灰暗下来。
她当然晓得这个时间点的前辈，跟自己的关系仅仅只是不熟的陌生前后辈而已，所以当然不可能交浅言深。
关系是需要循序渐进的，贸然拉近距离只会让对方觉得不自在。虽说漂亮姑娘在这方面有天生优势，但对前辈这种性格的男人反而收效甚微。
还是要慢慢来啊，只是……
就像是溺水窒息者贪求呼吸，沉沦黑暗者渴望光明那样，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那前辈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过了片刻，月宫铃奈笑着问道。
“呃，你在想什么，月宫？”
“我在想。”月宫铃奈认真说道，“前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陈子昂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
“嘛，反正已经师徒结对了，以后有机会了解的。”月宫铃奈也露出可爱灿烂的笑颜，“以后请多多指教了，前辈。”
————————
陈子昂的住处，位于群马区桐生街道利根川路126号，是一座带院子的两层小楼式住宅。
由于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因此如今陈子昂的家里，只住着他和妹妹陈小竹两人。
月宫铃奈还在反复唠叨，“要不要买些礼物带给妹妹”，被陈子昂推拒了：
“不用准备礼物，她不会收的。”
“为什么不会收？”月宫铃奈奇怪问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妹妹酱，按礼数是应该准备见面礼的……”
随着陈子昂推开房门，她的目光穿过了房屋玄关，落在客厅里静坐着的陈小竹身上，喉头的话语声也戛然而止。
只见那陈小竹坐在摇椅上，精致的小脸蛋循声转了过来，但眼里却是空洞无物，目光聚焦在不可视的远处。
“因为我妹妹很小的时候发过高烧。”陈子昂回答说道，“永久地失去了视力，而且还患上了自闭症。”
月宫铃奈呆呆地看着她。
渐渐地，便有两行清澈的泪水，从她俏美的脸蛋上滑落下来。
第五章 月宫铃奈大失策
过去是可以改变的吗？
月宫铃奈曾经坚信可以，直到她看到目盲的陈小竹时，整个人才仿佛如遭雷殛般震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按照原来的时间线，陈小竹的目盲应该是很后面的事情。而她早已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妹妹酱再次惨遭失明的折磨。
然而，如今妹妹却提前瞎了眼睛，成了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那是不是意味着，前辈也将……前辈，迟早会……
“月宫，你没事吧？”陈子昂连忙关切问道。
“没事，前辈，我没事……”月宫铃奈连忙用袖子擦拭泪水。
然而那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扼住了她的心脏，使她的身体难以控制地战栗起来。
陈子昂大为惊骇，但还是将月宫铃奈拉到沙发边上让她坐下，递过去一包餐巾纸，又去卧室找没拆封的毛巾。
泪流满面的月宫铃奈，神情僵硬地看着陈小竹，感觉四肢都仿佛灌满了铅。
她打算起身，却迈不开步子；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陈小竹转动无神的眼瞳，缓缓地望着她的方向，幽幽说道：
“铃奈姐……你为什么，要哭呢……”
月宫铃奈这才仿佛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来到她的身边，将她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闭上了满是泪水的眼睛。
“对不起。”她痛苦地咬紧下唇，直到唇齿间流下血来，“小竹，对不起……
“我没能，救下你的哥哥，对不起……”
陈小竹缓缓伸出双臂，拍了拍月宫铃奈还在颤抖的后背。
“没事的。”她轻柔地说道，“没事的。”
妹妹的温柔抚摸，仿佛给月宫铃奈注入了足够的勇气，让她终于停止了无法抑制的抽泣和颤抖，只是艰难地哽咽说道：
“小竹，我……”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停顿片刻，她又用压抑痛苦的沙哑声线，颤抖地道：
“小竹，我……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那些，那些该死的，该死的……”
“……我会把他们全都杀掉，全都杀掉，全都杀掉……”
陈子昂从卧室里推门出来，走进客厅，便看见月宫铃奈抱着陈小竹亲昵说话。
而妹妹也是很温顺地靠在她的怀里，全然没有以前对其他陌生客人的排斥，让陈子昂也有些跌破眼镜——过去来做家政的阿姨，哪怕性格再怎么和蔼亲切，妹妹也不会给半点好脸色看。
难道是因为这月宫的声音好听，所以才能得到特殊对待？
我的妹妹，居然是声音控吗？
陈子昂难以理解，默默将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
月宫铃奈接过毛巾，先是将陈小竹身上沾到泪水的头发擦拭干净，然后才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悲声道：
“前辈，妹妹酱身上的病，真的没办法治愈了嘛？”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掉眼泪吗？陈子昂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办法，大医院基本都跑过了。”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说道：
“月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我妹妹这个样子，我是不可能放弃她的。”陈子昂缓缓说道，“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小竹能依靠的只有我，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而我的余生，恐怕注定也只能陪着小竹了。”他自嘲般地笑了笑，“除了我以外，谁会愿意家里有这么一个拖油瓶呢？”
月宫铃奈呆呆地拿着毛巾，她听懂了陈子昂话语里的含义。
陈小竹的情况，相当于一位生活不能自理、时刻需要照顾的病重老人，直接导致了陈子昂在婚恋市场上的价值为负数——除非他家财万贯，有三四个保姆伺候着，否则没有姑娘愿意嫁入这样的家庭，每天除了伺候丈夫，还要额外去伺候残疾的小姑子。
丈夫至少能为家里赚钱，这个小姑子能做什么？不过是累赘罢了。
正因为如此，陈子昂早已做好了终身不婚的准备。他看出了月宫铃奈故意表现出来的小心机和暧昧，因此趁这个机会对她表示婉拒。
“前辈。”月宫铃奈怔怔说道，“不是所有女生，都会仔细权衡利弊的。如果是真爱的话……”
“如果是真爱的话，她一定值得更好的人。”陈子昂微笑说道，“为什么要选我呢？”
为什么要选你呢？
还不是因为你……前辈啊，我……
我其实真的，真的，一直在等，哪怕是彻底坠入黑暗，无数次想要终结这痛苦……
见她被问得说不出话，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陈子昂也有些不忍，笑道：
“天色不早了，留下来用个饭吧，然后我跟你讲讲课里的事情。”
他系上围裙去厨房了，月宫铃奈看着他的背影，将脸上残存的泪水用手背擦去，和陈小竹苦笑说道：
“完了，小竹，你哥变成不婚主义者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陈小竹没有回答，她仍然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仿佛精致的瓷娃娃。
由于从小就开始独立照顾妹妹的缘故，陈子昂的动作也很麻利，迅速便烧好了两三个菜，煮好了饭，迅速端上了餐桌。
煎汉堡肉加荷包蛋，油豆腐炒青菜，紫菜蛋花汤，以及单独盛装的米饭，和精致但量少的岛族料理风格明显不同。
月宫铃奈小口地扒着饭，看着陈子昂先耐心喂妹妹吃饭菜，等她饱了之后才拿起筷子，便忍不住说道：
“前辈还真是会照顾人呢。”
“比不上外面的厨师。”陈子昂笑了笑道，“将就吃吧。”
月宫铃奈心不在焉地，将自己盘子里的汉堡肉用筷子戳散。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太急于向前辈展现自己的优秀，以至于反而做过了头，让前辈觉得配不上自己。
如果陈小竹如原时间线上那般正常，此时肯定会督促哥哥赶紧拿下“如此优秀的嫂子”。
然而她如今已经失明且精神失常，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改变前辈的想法了。
铃奈酱，大失策！
看来自己必须转变策略了，冷静点，冷静点想想。
对了！在原时间线上，我记得前辈是……
“怎么了？”陈子昂见她那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不由得好奇问道，“不合胃口吗？”
“啊，没有，前辈的手艺很美味！”月宫铃奈灵光一闪，立刻笑嘻嘻地说道，“吃完饭后，前辈就教我工作上的事情吧！”
第六章 今夜月色真美
“我们对策六课需要处理的异变案件，共有三类。按危险度从低到高划分，为‘异化’、‘入侵’、‘降神’。”
陈子昂整理了一下思绪，将对策六课的业务知识，进行条分缕析的解释：
“异化，是指人类接触到某些含有神秘力量的事物，由于遭受剧烈的精神污染，导致灵视急剧上升，从而在肉体上异化成怪物的事件。”
“变成怪物吗？”月宫铃奈佯装好奇问道，“可是就我们一线干员而言，尽管有防护和定期检查，但长期接触怪异还是会导致灵视上升，为什么我们没有变成怪物呢？”
“因为速度不同。”陈子昂回答说道，“就像潜水员从深海上浮或下潜，每隔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适应，否则身体就承受不住压力的变化——在灵视方面，道理也是一样的。”
他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继续介绍说道：
“相比于异化，入侵则是指深渊之中的怪异，由于某些原因而降临现世的事件。”
“我有一个问题。”月宫铃奈踊跃提问，“哪些怪异会入侵现世呢？”
“你应该听过那个浮冰的比喻。”陈子昂认真说道，“深渊是深不可测的海洋，现世则是海面上的浮冰。所谓‘灵视’，是我们人类的叫法，其实就是指在深渊之中的深度。”
“当然，和海洋生物差不多，怪异也同样有自己的活动深度。还是拿海洋举例，在水下1000米左右活动的深海鮟鱇，是不可能出现在海面上的，但在海面附近洄游的沙丁鱼群，却有跃出水面的可能。”
“同理，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些活动深度在0-10之间的低级怪异，会频繁出现在深度为0的现世。”
“原来如此。”月宫铃奈点头说道，“所以我们平时主要处理的，也都是这些低级怪异，对吧。”
“没错。”陈子昂点头说道，“至于降神……”
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
“这方面我也所知不多，只能说每一个试图和深渊神祇沟通的仪式，且最终成功了的案例，几乎都带来了极其巨大的灾难。”
“好在要沟通神祇非常困难。由于神祇位于深渊之中极深的位置，因此要从现世建立到通往那边的联系，不仅需要漫长的耗时，而且过程中还会出现各种异象，因此只要及时发现并做出反应，也不难阻止。”
“那若是因为各种原因，最后没能阻止降神仪式呢？”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呃。”陈子昂开了个玩笑，“那至少你就不用担心会被单位处分了。”
因为极北市肯定毁灭了是吧……月宫铃奈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总之，在对策六课工作，危险性肯定是很大的。”陈子昂适时做出暗示，“如果想要安稳一点，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智慧二课，他们大多处理诈骗案和经济犯罪，加班也不多，还容易做出成绩。”
“那前辈为什么要待在对策六课呢？”月宫铃奈假装没有听懂，继续问道。
“因为……”陈子昂沉默片刻，“我父母在失踪之前，就是做这一行的，他们开的是除灵事务所。”
月宫铃奈当然清楚，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私密，不是所有人在遭遇异变之后，都会选择报警求助治安厅的。
因此，为不方便的私人客户处理异变的非官方除灵组织也就应运而生。一部分人是什么活都肯干的侦探，另一部分则是看似专业对口的和尚和巫女。
“不说这个了。”提到父母的事情，陈子昂也有些心烦，“天色也不早了。月宫，我送你回去吧？”
“哦。”月宫铃奈有些想要留宿，但她更清楚观念传统的前辈绝对不会答应，于是便笑靥如花地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我送送你。”陈子昂坚持说道，“外面是小路，灯光不大好。”
两人换上鞋子，推开屋门出去。
房屋大门外面正对的，是仅限非机动车通行的小道，以及一条名为“利根川”的河流。
月宫铃奈双手提着小包，亦步亦趋地走在陈子昂的身边，看着路边河流倒映出来的银辉，忽然轻声说道：
“今夜月色真美。”
“什么？”陈子昂没有听清。
“我说啊。”月宫铃奈轻快地转过身来，长发随着她旋身的弧度飘起，仿佛撑开来的秀美纸伞，“前面就是机动车道了。”
“前辈送我到这里就可以啦！”她笑容满面地道。
“嗯。”陈子昂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月宫铃奈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走去。
她走出了六七步，忽然回过头去，便看见陈子昂仍然停留原地，似乎要看到她走到灯火通明的大道上才放心。
视线交接片刻，月宫铃奈矜持地抬起右手，再次冲他摆了一摆，示意他可以回去了，随后才继续转身离开。
转过拐角，向前走出几步，她忽然又再次回身，将身子掩在围墙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望去。
看到陈子昂的背影，消失在院落的门后，她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沉默片刻，拿出手机呼叫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的电话还没来，父亲的来电倒是先到了：
“铃奈？”
“父亲，下班了嘛？”
“嗯，我听说你今天处理了一起案子，但治安厅那边不肯说细节……”
“父亲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月宫铃奈脚步轻快地原地转圈，“有个很好的前辈带我呢。”
“前辈？”电话里又传来母亲的声音，先是惊疑，很快又镇定下来，“有时间带回家里看看，我们也好招待一下。”
“不用了，母亲。”月宫铃奈笑着说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治安干员，你们没必要特别去考察的。”
“那好。”父亲威严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玩腻了就回来。我们月宫家的女儿，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下到基层和那些流氓渣滓去搏命的程度……”
他的声音被旁边的母亲打断了，两人似乎压低声音在急促地争吵什么，具体却是听不清楚。
“没事的。”月宫铃奈依旧在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挂了。”
她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敛去了。
父亲猜的没错，自己之所以会加入对策六课，并不是因为真心想要从事这一行业。
然而，已经知晓未来的她，心中所构思的全盘计划，却暂时不能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第七章 你听说过魔女吗
回到家中，陈子昂便来到二楼的阳台上，望着外面的利根川河。
思索良久之后，拨通了六课情报官穗风理绪小姐的电话。
此时已是晚上9点，但他可以肯定，穗风理绪绝对还在单位里加班。
“喂。”淡漠的女声从听筒里响起。
“理绪。”陈子昂组织思路，“关于大深海之主，有什么更详细的情报吗？”
“陈君。”穗风理绪说道，“你是想转来情报组陪我当守秘人吗？”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那知道得越多，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理绪。”陈子昂叹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危害不那么大的情报，比如有人在使用降神仪式沟通它时，它会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和倾向……”
“陈君，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分析神祇的态度和倾向没有任何意义。”穗风理绪的声音越发冷漠，“祂们大部分就像性格多变的顽童，看待我们就像看待蝼蚁。也许今天对你还算友善，明天说不定就会一脚把你踩死。”
见陈子昂没有回答，她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大深海之主，确实是非常少见的、对人类不那么恶劣的神祇，但被他盯上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库里现存1356条降神记录。其中约有200条左右，发动仪式的受害者被邀请去了祂的神国，从而陷入永久的、半植物人般的昏迷，又有大约十分之一的人在三十年内醒来。”
“醒来的人无一不表现出极大的失落，声称大深海之主的神国是‘一片如梦幻般绝美的海洋’，‘如同伊甸园般的美好存在’，但对于里面具体有什么细节，以及他们为什么会离开神国、苏醒过来，这些受害者却极其统一地闭口不提，问多了就会表现出强烈的自杀倾向。”
“听上去像是严重的精神污染。”陈子昂怀疑说道。
“去掉‘听上去’和‘像是’。”穗风理绪严肃说道，“任何与神祇扯上关系的想法都无异于自杀。”
“话说回来，上午才接触完神祇遗物，晚上就开始产生这样的念头，我怀疑你可能也受到了一定的污染……”
“理绪。”陈子昂失笑说道，“我可是资深干员……”
“明天早上，记得来单位做理智检定。”穗风理绪说道。
“可是明天我调休……”
“那你可以现在就过来。”
陈子昂：………………
挂断电话，他又开始犹豫起来。
理智告诉他，穗风理绪说得没错。
与神祇打交道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与神祇打交道。
然而，从感性上来说，他又无法忍受妹妹余生都在黑暗中忍受折磨。
自从失明之后，原本活泼好动的陈小竹就很少说话了，医院诊断说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障碍，几乎所有的名医专家都对她的情况束手无策。
精神障碍来自于失明后的折磨，而失明本身又源于大脑内处理视觉的区域病变。目前极北市最好的医疗水平，也没有办法治疗这种病变，唯一的希望便是从神秘领域里碰碰运气。
而要深入神秘领域，自然需要对应的强大权能。
想到小竹，陈子昂终于做出决定。
他迅速观想那片海洋，意识开始飞快下沉，最终来到星空夜色下的淡紫色海洋之中。
“我要兑换‘梦境行走’的权能。”陈子昂暗自想道。
组成字体的淡紫色水母集群很快散开，随后便形成了通往海底深处的阶梯，陈子昂用脚试了一下，发现可以勉强站稳。
他沿着阶梯向下走去，周围开始响起海妖魅惑的歌声，仿佛宣告他正在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
陈子昂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才猛地想起自己昨晚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兑换“梦境行走”的权能。
结果就是走在那水母集群构成的阶梯上，越是往深处去，意识便越是疲惫不堪……直到彻底陷入昏睡之中，再醒来便发现是第二天清晨，人已经在床上了。
至于做完他是如何换掉睡衣，爬上床的，记忆里却是空白一片。
陈子昂闭上眼睛，略微转动思绪，便发现体内火种已经清零，且属于“梦境行走”的知识开始涌入脑海。
传统的科学理论认为，梦境是人类在睡眠时期大脑活动的产物。
然而，来自神祇的知识告诉他，梦境乃是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
如果说现世在深渊里的深度恒定为0，那么梦境的深度大概在0-300之间。其中最浅的前意识层深度在2-5左右，其中没有任何危险，而最深处则是危机四伏……
无论是刀山火海，陈子昂都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妹妹要进去探索一番。
当然，在那之前，还得检查一下身体。
乘坐区间轻轨，再次抵达新宿区，来到极北市治安厅，陈子昂走进对策六课专属的办公楼，跨入特殊的电梯，按下了-6层的按钮。
对策六课，大情报库，修建于地下六层，安保程度堪比银行金库。
数不尽的摄像头遍布各处通道，监控设备甚至延伸到电梯之中，若是非六课的治安干员进了电梯，甚至连按钮都摁不亮。
情报组所在的地下六层，周围被厚厚的混凝土层所包围。传说在这些水泥墙壁后面隐藏着成吨炸药，一旦出现无法挽回的事故，立刻便会把这片储藏着大量危险知识的区域，全都给埋葬到厚厚的地底深处去。
陈子昂在情报库门口接待处报备过后，很快穗风理绪便从里面出来领人。
这位对策六课的女性情报官，是一位三十岁的资深干员。虽然从五官上看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憔悴的神情和浓重的黑眼圈，却将她本身的女性魅力破坏许多。
笼罩在白大褂下面的，则是异常纤瘦的身材，让人担心说不定风一吹就倒了——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常年待在地底不肯外出的缘故。
“在手术床上躺下。”来到她的私人办公室里，穗风理绪直接坐在电脑前，开始敲打键盘，“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陈子昂在床上躺下，又戴上特制头盔，闭上眼睛。
“理智很稳定，没什么波动。”操作了仪器片刻，穗风理绪很快就得出结果，“没有什么被污染的迹象。”
“我都说了。”陈子昂无奈说道，“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谁知道呢，仪器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穗风理绪淡然说道，“灵视上升到13了，记得控制一下。”
“尽量吧。”陈子昂苦笑说道。
但灵视这个玩意，只要接触神秘事物就会持续上升，并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对了。”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盯着电脑屏幕的穗风理绪忽然说道，“上次在天空银座，那个‘大深海之主’神像的来源已经确认了。”
“陈子昂，你听说过魔女吗？”
第八章 多层的梦境世界
“魔女，是指遭受了极致的痛苦折磨，从而和深渊神祇产生联系的特殊女性。”
穗风理绪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拨动鼠标滚轮，用淡漠空灵的声线说道：
“虽然具体机制尚不明确，但这种联系被认为是某种交易：魔女提供巨量的痛苦情绪，而深渊神祇则回馈以权能，使得魔女能获得远超常人的超自然力量。”
陈子昂顿时打了个激灵：这机制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不对，我是用火种换的权能，而魔女却是用痛苦情绪，这完全是两码事吧。
“这种交易是有害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了。”穗风理绪回答说道，“你以为能让深渊神祇看上的痛苦情绪，只是区区被针扎了一下那种程度吗？”
她的声音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语句，然后说道：
“这么说吧：目前情报库里记载的所有魔女，几乎无一例外都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以及毁灭一切事物的强烈冲动。”
“显然，在从神祇那里获得好处之前，她们自己就已经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到精神失常了……比如这个案例。”
穗风理绪推开椅子，将电脑屏幕转向陈子昂。
陈子昂定睛看去，上面是一份临时解密的报告。
报告里提到了一位名为“西川美惠”的女性，家住距离极北市200多公里的隅田镇。
三年前的某天傍晚，西川美惠的丈夫与一对子女，在从外面归镇的路上遭遇野生狼群袭击，三人全部丧命，尸骨无存。
事后，西川美惠拒绝了镇公所的赔偿，只是要求将镇子附近游弋的、吞食她家人的狼群捕杀殆尽。
然而，根据《第二十二号生态保护法案》，大陆灰狼属于国家保护动物，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以任何名义捕杀。
报告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则是加密内容，无法解读。
但陈子昂注意到，解密部分的最后一段，旁边有穗风理绪添加的注解：
西川美惠疑似已经成为魔女，和目前未破获的500多起神秘市民失踪案件，大概率存在某种关联。
“这个西川美惠，就是之前在天空银座，投放‘大深海之主’神像的罪魁祸首？”陈子昂确认问道。
“差不多吧。”穗风理绪回答说道，“占卜结果是这么显示的。”
“占卜结果不能作数吧。”陈子昂吐槽说道，“万一错了呢？”
“只是给你们提供后续追查的指向性建议。”穗风理绪无所谓道，“我在申请解封西川美惠的资料。等保密级别降下来，你们就可以直接在内网上查了。”
她将陈子昂一把推开，回到电脑前开始工作，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理绪。”陈子昂临走前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像这种和神祇交易获得权能的魔女，其灵视也会急速上升吧？”
“当然了。”穗风理绪头也不回地道，“直接从神祇那里汲取能量，怎么可能还能保证灵视不变？”
“虽然缺乏数据支撑，但推测魔女的灵视至少都在一万以上，只是肉身有神祇庇佑，不会急剧异变失控，但基本上也可以认为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原来如此。”陈子昂暗中松了口气。
既然自己的灵视还是正常的，那想来应该没有受到精神污染。
他离开极北市治安厅，再次乘坐区间轻轨，回到家中。
陈小竹依旧坐在客厅中央的摇椅上，空洞的眼睛呆滞地看向前方。
陈子昂过去和妹妹说了几句，随后便上楼回卧室里去。
带上惯用的曼陀罗法剑，父母留在家里的灵压表，又取了一枚理智含片，放进舌下含着，陈子昂缓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纵然他已经清楚，探索神秘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和隐患，但在科学世界已经给妹妹宣判了“死刑”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往神秘侧去寻求更为强大的能力。
“梦境行走”权能，发动。
——————
在权能发动的一瞬间，陈子昂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但他很快便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卧室的床上，而窗外已经由白天转为黑夜。
陈子昂迅速看向手腕上的灵压表，发现数字已经跳到了2。
在现世的时候，灵压表的数字永远是0，只有接近怪异时才会开始上升。
如今，表盘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2，且小数点稳定无变化，表明自己已经离开现世表层，下潜到了神秘世界里去。
如果那些知识没错，自己此时应该在前意识层。
兑换“梦境行走”的权能同时，陈子昂也获得了对应的赠品，即如何使用该权能的相关知识，其中大部分的内容都在介绍梦境世界。
梦境世界共分为四层：意识层（现世的一部分），前意识层，潜意识层，以及集体潜意识层。
意识层和前意识层，可以被认为是自家的安全屋，不会遭遇怪异的袭击。
从潜意识层开始，相当于从家里进入了院子，虽然仍然属于“私人领地”，但存在着被怪异入侵的可能性。
至于集体潜意识层，则相当于离开院子，走到了外面的街道上，会遇到什么东西自然就不好说了。
陈子昂从床上起身，将曼陀罗法剑拿在手里，警惕地来到窗边。
外面是夜色下的小院，空无一人。围墙后面的利根川路也是安安静静，只有昏暗的路灯散发着熹微的光线。
在前意识的世界里，一切反映的都是主人内心所想的事物。
例如，先前自己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境世界——自己的意识将“床”和“晚上”联系起来，因此这个世界的窗外就是夜晚。
陈子昂推开房门，便看到客厅的灯开着。
妹妹陈小竹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摇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眠。
他当然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妹妹，只是自己意识里的“妹妹”形象而已。
但陈子昂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仔细端详着妹妹漂亮的睡颜。
小竹的长相非常精致可爱，在陈子昂看来，她的颜值根本不逊色于月宫铃奈。
然而，月宫铃奈可以在充满阳光的世界里自由生活，她可以去旅游，去谈恋爱，去结婚生子，享受她生命中美好的一切。
小竹却只能待在这阴暗狭小的房子里，忍受着黑暗和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不是她该有的命运。
“这不是你该有的命运，小竹。”陈子昂凝视着妹妹的脸，认真说道，“我会找到医治你的方法。”
“我会把你救回来的。”
说完，陈子昂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小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闭上眼睛，再次发动“梦境行走”权能。
进入第三层——潜意识层。
第九章 影子斗篷
如果将“意识层”比作照片，将“前意识层”比作写实派油画，那么“潜意识层”就是抽象派油画。
写实派油画还能看出对现实的描绘和摹仿，而抽象派油画里的诸多元素，就着实让人难以分辨本体了。
陈子昂从沙发上醒来，只见客厅里已经大为变样。
原本破旧的墙纸焕然一新，餐桌换成了沉重的红木，沙发变成了并排的扶手椅，摆放地毯的位置摆上了竹织的凉席，墙上挂着大量的人物肖像画，且几乎全是不认识的人。
妹妹陈小竹坐在其中一个扶手椅上，她穿着繁复而精致的公主裙，手里拿着折扇，如宫廷贵女般优雅地扇着风。
和上层梦境一样，这个陈小竹虽然并未目盲，但也仅仅只是幻影而已。
至于她为什么穿着公主裙……只能说潜意识里什么都有可能出现，没必要非得寻根究底。
陈子昂在客厅里逛了片刻，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在随机地、突兀地、不停地变化。
红木餐桌倏忽变成了带着桌布的吧台，扶手椅被带着帷幔的软床取代，地上的凉席也转化成茵茵草地，像是直接从地板的缝隙里长出来的。
陈小竹已经从椅子上消失了，转变为泪流满面的月宫铃奈，跪在草地上无助地痛哭着，眼泪从她捂着脸颊的双手指缝间流淌下来。
再次看向手腕上的灵压表，此时的环境灵压已经抵达了30。
环境灵压30的世界，可能出现的怪异非常危险，不是那些活动深度在0-10的低级怪异可比的。
长期待在这个深度，哪怕没有被怪异杀死，自身灵视也会逐渐趋近于30，导致后续哪怕及时回到现实，遭遇这些怪异的风险也会急剧上升。
然而，潜意识层虽然离奇怪诞，却仍然是属于他自己的精神领域。
而要去寻觅那些危险的、未知的神秘知识，就必须下到最底层的“集体潜意识层”才行。
根据“梦境行走”的相关知识，在辽阔的集体潜意识层之中，有着名为“恩兰克”的古城，那里居住着大量的梦魇。
梦魇是怪异之中比较少见的，愿意和人类沟通的神秘种族，因此陈子昂打算前往恩兰克古城，从梦魇那里寻求治愈妹妹疾病的方法。
他再次闭上眼睛，发动了梦境行走的权能。
——————
陈子昂挣扎着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河边的草地上。
他抓住了身边的曼陀罗法剑，随后才迅速站起身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旁边的河流，看似是利根川河，但周围并无任何堤坝，只有潺潺流过的清澈河水。
两岸是大片草地，期间点缀着仿佛星星蓝的花朵，且在不停地随风摇曳……不对，不是随风摇曳，而是这些花本身就是会动的。
陈子昂抬起头来，发现天幕以渐变的紫罗兰色为基调，有如同云卷般的凝固流光，亦有无数明暗闪烁的星辰。
……真是诡异而梦幻的世界。
“你好。”旁边突然响起个声音来。
陈子昂迅速回剑格挡旋身，但来客似乎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只是站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对方穿着深黑色的、华丽而繁复的长袍，领口里伸出的是细长的脖颈，以及面无表情的脸……确切地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光滑的脸，以及向后弯曲的一对有着螺旋纹路的羊角。
从它后背的肩胛骨位置（如果这怪物有肩胛骨的话），伸出了一对巨大的骨翼，仿佛扇子般优雅地折叠起来。袖口之下则是同样干瘪的双手，握持着一柄材质不明、但轮廓线条极其繁复的法杖。
陈子昂敏锐地注意到，对方握着法杖的手，有六根骨指。
“不要紧张，人类。”对方虽然没有嘴巴，但声音仿佛心电感应般，直接响起在陈子昂的脑海里。
那是仿佛少妇般的柔媚声线：
“我是来自恩兰克神庙的大祭司，你可以叫我‘妮蔻’。”
对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显然是深谙人类社会的礼节。
陈子昂不想将真名告诉她，因为真名在神秘世界里同样拥有特殊的意义，于是他便冷淡地说出一个杜撰的假名：
“阿斯克。”
“阿斯克先生。”妮蔻带着笑意说道，“若您方便的话，我想邀请你去恩兰克城做客。”
陈子昂沉默良久，问道：
“这种情况常见吗？我的意思是，人类来到这个世界，以及被你们邀请做客？”
“是，也不是。”妮蔻悠悠说道，“人类并非这个世界的常客，但也不算极其罕见。”
“至于邀请你做客，这是大深海之主的意思。”
“是神祇的意思？”陈子昂愕然想道。
“不用担心。”妮蔻再次笑了起来，“崇高的大深海之主，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你能获得来到这个世界的权能，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可未必，在神祇的概念里面，善意和恶意之间的界限极其模糊……陈子昂念头微转，再次确认问道：
“能否说得再清楚一些？所谓的做客，具体是指？”
“看来阿斯克先生还有不小的戒心。”妮蔻不以为意地笑着，“这样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她将法杖轻轻挥动，便有一道光路从法杖顶端冲出，朝着远处的某个方向飞射而去。
“请？”妮蔻说道。
陈子昂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也没有在这里退缩的道理。
两人沿着光路指引的方向并肩而行，陈子昂正在构思问题，只听见妮蔻说道：
“虽然大深海之主未曾说明，但其实我族也能猜到大概的原因……阿斯克先生，您知道‘三界战争’吗？”
“三界战争？”陈子昂惊愕问道。
“所谓三界，乃是‘阴影’、‘迷雾’和‘血肉’。”妮蔻耐心地解释说道，“分别对应深渊之中的三位至高神祇。”
“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三位神祇发生了冲突，因此三界也开始了无休止的互相征战。”
“我们梦魇一族，隶属于阴影阵营，侍奉至高的混沌。大深海之主既然对你表露善意，想来是因为你身上具备某种特质，能为我们阴影阵营带来胜利……”
“特质？”陈子昂警惕问道。
他还想继续追问，但随之而来的剧烈头痛打断了他的思绪。
由于得知了太多的知识，陈子昂的灵视开始急剧升高，身为人类的理智也在摇摇欲坠——在他的视野里，混沌、阴影，以及蠕动的黑暗之物，随着妮蔻的话语声落下，仿佛从深渊之中伸出触手，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缠绕过来。
但眉心很快生出冰凉之感，却是妮蔻拿着一枚徽章，贴在了他的额头的正中央。
“蒙昧的孩童啊，在摇篮里骤然瞥见真实世界的一角，便沉溺在惶恐、惊惧和不安里窒息了。”她仿佛吟唱般地说道，“请你收下这件斗篷吧，阴影会庇佑你不再迷失自我。”
陈子昂的头痛已经如潮水般退去，他颤抖着接过妮蔻递过来的徽章，沙哑说道：
“多谢。这个是……”
“影子斗篷。”妮蔻回答说道，“它可以帮你隔绝迷雾的影响，使你不至于被知识折磨到异变，也可以将你的灵视锁住，使你不至于陷入无休止的怪异袭击之中。”
斗篷？陈子昂仔细看向那面徽章。
徽章呈现棱角分明的圆形，其上是……嗯？
他颇为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无法辨认着徽章的形状，以及上面印刻的图案。
它粗看起来是圆形的，但细看却有着数不清的、分明的棱角。其上的法印也是介于“清晰”和“模糊”之间的不稳定态，他可以看清楚每一根线条的粗细与走向，但若是把注意力转向整体，就只能得到一片模糊不清的未知图案。
第十章 混沌认可的战士
如果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梦境世界，陈子昂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词语，就是“怪诞”。
没错，怪诞。
并不是那种人为设计出来的怪诞，而是某种从根源上就开始扭曲的、无法名状的诡异风格。
打个比方，陈子昂过去看过的恐怖电影、漫画和小说，就像是化妆师刻意的扮丑。而跟随妮蔻抵达恩兰克古城后，其所见所闻的一切事物，便像是天生的畸形动物那般——有着几乎天差地别的不同。
恩兰克古城，是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城池。
这里几乎看不见任何科技的造物，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周围的房屋也大多为木石混搭，墙根上爬满了蠕动的苔藓，屋檐下的蜘蛛网形状诡异，好似无声嘶吼的人脸。
在街道上穿梭着的，是穿着亚麻布衣服的人类居民。女性基本都缠着头巾，神情憔悴；男性大多蓄须，头发也是乱糟糟地，闲逛或者坐在门口台阶上发呆。
见陈子昂和妮蔻并肩而来，他们便脸色阴沉地快步走入屋内，将门重重关死并上锁，随后从窗户处投来隐秘的窥视目光。
空中有庞大的阴影飞过，却是和妮蔻同族的梦魇。它们飞到房屋的高处，随后扒着阁楼的窗户钻进去了。
“和平共处，不是吗？”妮蔻发出了咯咯的笑声，“这些人类，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误入此界，被我们热情好客的族人收留的——大家还给他们腾出房间居住呢！”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陈子昂冷静问道。
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热情好客”的鬼话，更何况从那些人类的阴沉神情来看，在恩兰克的生活绝对和“幸福”搭不上任何关系。
“代价只是一点小小的房租而已。”妮蔻轻描淡写地说道，“毕竟我们梦魇，以梦境里的恐惧情绪为食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暗含的意思却令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人类居民，每次睡眠都必然会做噩梦，以供屋主梦魇大快朵颐……难怪个个神情不善，在这里待久了没被逼疯就算不错了。
陈子昂的神情阴晴不定，只听见妮蔻又道：
“这些人类，若是回到你们的世界，立刻便会腐朽而死。他们在梦境世界待得太久，早已经被这里同化了。”
“哪怕仅仅是离开恩兰克，也会在外界被其他怪异掠食。能留在这里做做噩梦，已经是最大的福报了。”
陈子昂没有回答。
两人穿过街道，终于抵达城镇广场。
巨大而高耸的神庙，位于整个古城的中心。正门仿佛两面高大的屏风，朝内无声地洞开着，露出里面昏暗神秘的殿堂。
在殿堂中央，有一个方形柱状的祭坛，其上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混沌祭坛。”妮蔻举起手中的法杖，指向了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在祭坛前方祈祷吧，向混沌之神祈求你所想要之物——这也是大深海之主的意思。”
陈子昂面露犹豫之色，而妮蔻也不去催促他，只是淡淡说道：
“我猜，你也并非只是为了观光旅游，才会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这话却是提醒了他。陈子昂沉默片刻，便来到火焰祭坛的前方。
幽蓝色的火焰摇曳跳动，却没有散发出任何热量，反而带来了某种令人胆寒的冷意。
陈子昂闭上眼睛，暗自想道：
“我要寻找治愈妹妹疾病的方法。”
过了片刻，他才诧异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妮蔻在旁边问道。
“祂说……”陈子昂欲言又止，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可以向祂兑换权能。”
“那就是了。”妮蔻露出满意的神色，“你获得了祂的认可。”
“从此刻开始，恩兰克认可你为阴影而战的资格，我们所有的战争任务都会对你开放。”
陈子昂沉默良久，问道：
“祂给出的那些权能……”
“是你目前的军衔，所能兑换的所有权能。”妮蔻的语气更加和善了，耐心地解释说道，“还记得我刚才给你的影子斗篷吗？”
“无论你在什么位面、什么世界，只要你佩戴着它，并杀死隶属于迷雾阵营或血肉阵营的任何个体，它就会计算对应的功勋给你。”
“拿到功勋之后，你就可以在阴影势力内的任何一处混沌祭坛，用功勋去兑换你想要的权能。”
“当然，你也可以将它们积累起来，去兑换更高的军衔，来解锁更多的权能列表。”
听妮蔻解释完毕，陈子昂也暗自松了口气。
妮蔻口中的功勋，其实就是他之前猎杀怪物所获得的火种。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祭坛，随后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列表：
列表上有三个权能，分别是【冥渊之触】、【亵渎巫术】、【千面化身】。
“冥渊之触”，是召唤出能够听从指令的触手；
“亵渎巫术”，是大量和诅咒相关的不洁仪式；
“千面化身”，是指获得改变身躯相貌的异能。
三个权能的兑换价格都是50点火种，但没有一种和“治疗”相关。
好在妮蔻说了只要提高军衔，就能解锁更多的权能兑换，陈子昂也总算略微安下心来。
提升到下一级军衔的功勋要求是100点火种，转换成猎杀怪异的数量，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比较棘手，但他却没有半点担心——他毕竟本职工作就是干这个的。
“如果我离开的话，还能重新回到这里么？”他继续确认问道。
“当然。”妮蔻回答说道，“我给你的影子斗篷，里面已经设定好了恩兰克的坐标。”
“下一次你来到梦境世界，只需佩戴它的同时心中默想，便能直接传送到城里面。”
这位梦魇祭司似乎已经猜到，陈子昂此时并没有任何功勋来兑换权能，因此只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大方说道：
“恩兰克随时欢迎你的来访。”
陈子昂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神庙。
他在城镇广场中央站定，最后看了一眼淡紫色的绚丽天幕，随后发动了“梦境行走”的权能。
意识仿佛在飞快下落，陈子昂感觉自己穿越了重重星河，穿越了潜意识层而后又是前意识层，最后重新落入到身体之中。
他在床上猛地睁开眼睛，迅速抬起手臂，看向手腕上的灵压表。
仪表盘上的数字显示为0，表明自己回到了远离神秘的现实世界。
舌下的理智含片已经溶解，曼陀罗法剑仍然被自己抱在怀里，陈子昂从床上半坐起身，又下意识地看向胸前。
胸前的衣襟上，仍然别着那枚被称作“影子斗篷”的勋章。
根据妮蔻所说，即便自己的真实灵视，上升到了50甚至100，只要将它佩戴在身上，就能始终将灵视锁定在原本的13，避免遭到更深的危险怪异的袭击。
当然，若是将其取下的话，灵视就会恢复真实，安全也就不复存在了。
之所以设计出这样的功能，毫无疑问是要鼓励他多多下潜到梦境世界，为阴影势力奋勇作战，而无须顾虑灵视上升带来的危险性。
但只要频繁进入深渊，真实灵视终归是会继续上升的，意味着自己对这个影子斗篷的依赖性也会增大。
陈子昂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前辈！”手机对面传来月宫铃奈的欢快声音，“我来找你学习啦！马上就到你家门口！”
“好，我去给你开门。”陈子昂挂断电话，下意识便将影子斗篷从衣领上扯下来。
他想要将其藏到枕头底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将其随手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还是随身带着吧。
第十一章 该变强了
杀死敌对阵营的怪异，获取功勋点。
用功勋点提升军衔，解锁更多权能。
兑换更强大的权能，就能杀死更多怪异。
这套机制看上去很像游戏，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毕竟只有游戏行业才会挖空心思，设计出一系列精巧而环环相扣的正反馈机制，让玩家长期在线，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而深渊种族可比游戏公司邪恶多了。这套功勋机制的背后或许有很多精巧的心思，但绝对不会包含任何的善意。
若是放在平时，哪怕这些权能强大而诱人，陈子昂也会将其当做一个放着甜美诱饵的阴险陷阱，严格贯彻视而不见，避而不提，敬而远之的原则。
但如今他为了拯救妹妹，已经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前辈在想什么呢？”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没什么。”陈子昂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问道，“刚才我们讲到哪里了？”
“讲到一定要小心任何跟深渊有关的东西。”月宫铃奈流利地道。
“呃，没错，就是这样。”陈子昂有些心虚，给月宫铃奈介绍说道：
“比如历史上，曾经发生在盐湖星区的案例：某个非法教派向社会兜售某种脂油，声称乃是美人鱼女神的恩赐，涂抹在身上可以永葆青春。结果是七千多名顾客都被转化成了深潜人鱼。”
“又比如另一个在深木星区的案例，某星际货运商人花费重金，求来了某尊外星神祇的雕像在家里供奉，以为这会给家里带来财运。七天之后治安干员上门，发现全家七口人都变成了身躯肿胀的脓水甲虫。”
“总而言之，任何与深渊相关的事物，贸然进行直接或间接触碰，都可能导致灵视上升，而灵视的急剧上升又会引起身体的异化。如果异化时身边刚好有无辜的、不知情的目击群众，那么这种精神污染就会变成连锁反应……非常棘手，难以控制，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我明白了。”月宫铃奈低下头去，认真地记着笔记。
一小绺头发从额前调皮地垂落下来，末端的卷儿弹跳了几下，月宫铃奈便用自动笔的顶端，将其重新拨回到耳廓后面，露出白皙带着微红的、细嫩的颈部肌肤。
陈子昂移开视线，感觉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大礼貌。
“就像生化病毒一样呢。”月宫铃奈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我们是如何发现这些神秘侧隐患，将它们消灭在萌芽之中的呢？”
“两个手段。”陈子昂回答说道，“一是城市智慧闭路监控系统，即分布在极北市每个角落的安全摄像头。”
“如果拍摄到可能和神秘侧相关的画面，通过ai智能的辨识和判断，最终会生成警报讯息，第一时间通知到课里。”
“第二个就是灵感占卜法阵，目前由课里的情报组负责维持运转。”
“他们对整个高天原行星都维持全天候的占卜监控。如果有哪里发生了异变，而城市闭路监控没有拍到，那么就会被情报组占卜出来。”
“不过，相比于闭路监控，占卜手段有一定的错误概率，而且监控及时率也非常低下，所以每次报出案情来，几乎都会变成特大案情……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陈子昂拿起桌面上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课里的老同事陆云峰打来的。
“喂。”
“老陈，你看工作群了吗？”
“没有，怎么了？”
“上次的天空银座异变，其神祇遗物的来源已经确认，和一个名叫‘西川美惠’的女人有关……老陈，情报组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一个魔女！”
“哦。”陈子昂淡定应道。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魔女吧？”
“当然知道，上午理绪还跟我说过呢。”陈子昂叹气说道，“越是痛苦，越是强大的魔女，是现代文明和人类社会的定时炸弹，对吧？”
“是啊！”陆云峰抱怨说道，“而且能和神祇产生联系的魔女，据说其承受的痛苦程度基本都是足以摧毁心智，让人罹患严重的精神疾病的那种……也就是说，魔女基本上都是疯子，还是手握核武器按钮的疯子。”
“这个说法有点吓人……所以上头是什么意思？”
“以最高级别重视呗，接下来的所有工作重心，包括情报组的占卜，全都要围绕这个魔女进行了。今天我们一整天都在开会，说是领导对这个魔女高度重视，以后咱们六课每天的日报都必须加上这块。”
“……什么日报？”
“哦，忘了告诉你，今天课长过来说了，马场要求干员们每日撰写工作总结，而且要言之有物的那种，不能流水账。”
“日。”
“哈哈，所以我第一时间就过来跟你说了，免得你今天调休过得太爽……听说月宫也在你家？”
“嗯，来问点工作上的事情。”
“这样啊，那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啊？”
“滚！”
陈子昂挂断电话，只听见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前辈，什么是魔女啊？”
“魔女，是因为承受了极端痛苦，以至于被深渊神祇选中的特殊女性。”陈子昂叹气说道，“她们越是承受痛苦，从神祇那里汲取的力量也就越多，所以特别麻烦。”
“这样啊。”月宫铃奈点头说道，“那会很麻烦的吧？听前辈这个描述，感觉魔女都是那种有精神病的类型啊。”
“长期承受痛苦折磨，无论是谁也不可能精神正常的吧？”陈子昂摇了摇头，“据说历史上所记载的魔女，全部都有严重的反人类反社会倾向。”
“就是那种动漫里常说的，‘我要让世界品尝我所承受的痛楚’，是吧？”月宫铃奈笑靥如花，“感觉有点中二哈哈。”
“……月宫。”
“诶？”
“你怎么笑得出来啊？”陈子昂皱眉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魔女可不是中二病，她们不仅精神扭曲变态，而且真的可能拥有接近神祇的伟力，说不定哪天就把世界给毁灭掉了。”
“呃，我觉得也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吧？”月宫铃奈收起笑容，露出有些小紧张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知道呢？”陈子昂叹了口气，“反正，既然极北市出现了魔女，以我们作为对策六课干员的立场而言……”
“……迟早要和魔女对上的。”
所以，我也得赶紧想办法，将权能兑换出来啊。
第十二章 作恶多端的魔女
极北市出现了魔女。
得知此事之后，陈子昂也无心再继续给月宫铃奈上课，只是赶紧用手机登录了工作群组。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魔女“西川美惠”，原本是隅田镇劳山村的当地居民，丈夫是矿业工人，儿女则在镇上小学读书。
这样的矿业家庭，在隅田镇里还有许多，只是因为近年来矿业经济不景气，人均薪资下降，因此她的丈夫便在每天下班之后，去镇上小学门口摆摊卖天妇罗，赚点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顺带还可以接儿女回家。
在隅田镇外围的荒原上，时常有野生狼群出没。不过隅田镇附近有民兵巡逻，这些狼群轻易不会靠近人类的聚居地。
但就在某一天，其丈夫接子女晚归回家，在回归劳山村的路上，遭遇了野生狼群的袭击。
当附近的民兵队收到求救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从狼群里抢下其儿子的一只手臂，其余尸体皆被吃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根据高天原星区的法律规定，遭受野生动物袭击造成生命、财产损失的，可以向国家申请赔偿。
只是西川美惠拒绝了隅田镇公所的赔偿金，只是要求民兵队将隅田镇附近的野生狼群捕杀，替她的丈夫和子女复仇。
这个要求被镇公所拒绝了，因为根据《生态保护法第十三号修正案》，大陆灰狼属于保护动物，不允许以任何理由、任何形式进行捕杀，因此镇公所只能让民兵队利用食物和鸣枪驱赶，将野生狼群引出隅田镇居民的活动范围。
西川美惠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变卖了家里的房子，来极北市聘请了律师，和隅田镇公所打官司，耗时五年，一审二审尽皆败诉，随后便彻底销声匿迹——她再也没有回到隅田镇，也再没有和任何亲朋好友联系过。
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西川美惠的遭遇令人同情，只是大家作为治安干员，比西川美惠更悲惨的案例也见过许多，属实是“早就麻得差不多了”。
但若是情报组的占卜没有错误，西川美惠确实堕落成为了一个魔女，那可就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事情了……从犯罪心理学上说，这样的人如果有能力的话，哪怕将整个极北市作为报复对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陈子昂沉思良久，正要发消息询问具体细节，只听见月宫铃奈在旁边问道：
“《生态保护法》是什么？野狼是不可以杀的吗？”
“我的建议是，你自己去网上偷偷搜索就行了，不要在线下跟别人讨论。”陈子昂无奈说道，“万一被人举报了就不好了。”
“那前辈会举报我吗？”月宫铃奈眨着大眼睛。
“不会。”陈子昂言简意赅，“但我也不想跟你讨论。”
“干嘛啊，我也不会举报前辈的。”月宫铃奈笑着说道，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起来。
关于《生态保护法》，网上几乎没有多少讨论热度，但若是将关键词换成“野狼”，倒是搜出来许多视频——大多数都是极北市游客在乘坐巴士前往乡下的路上，开窗用各种零食投喂路过狼群的视频。
那些狼就像哈巴狗似的追着大巴车跑，引得车里的乘客们哈哈大笑，评论区里也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它们的尾巴摇得好可爱！”
“跟我家的狗狗一样，每次到饭点就绕着我撒欢。”
“提醒一下，狼是不能吃巧克力的，投喂巧克力造成狼死亡的话，要牢底坐穿哦（敲黑板）。”
………………
平心而论，视频里的这些野狼看着确实跟宠物狗差不多，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毕竟乘客们都在大巴车上），但和西川美惠的事情联想起来，月宫铃奈立刻感觉有些犯恶心。
“还真是……”她嘀咕着说道，“让人火大啊。”
“前辈，照这样说来，西川美惠确实有报复整个极北市的理由。在天空银座投放神祇遗物，也许是她的第一次报复，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陈子昂叹气说道，将手机拿给她看，“你看了情报组的分析报告了吗？”
“目前极北市的闭路监视系统，基本已经覆盖了绝大多数的街道，以及几乎所有的店铺和公共场所。所有进入监控范围的市民，都会被人脸识别系统确认身份。”
“然而，从西川美惠失踪至今已经三年，闭路监视系统并没有监视到她的任何踪迹。”
“从传统刑侦推理的角度来说，第一个推测就是她很可能有一个帮凶，她自身躲在监视不到的私人住所，从不外出，依靠帮凶替她作案。”
“不大可能。”月宫铃奈思索片刻，否决说道，“西川美惠作为魔女，是这次案件的关键所在。”
“如果是所谓的帮凶，替她将神祇遗物投放到社会上，那情报组根据这个遗物进行占卜，就应该先追查到帮凶身上，然后再定位到西川美惠才对。”
陈子昂诧异地看着她：小姑娘入职才两天，这刑侦思维有点敏锐啊？
“那个，我只是随便猜的。”月宫铃奈立刻诶嘿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傻笑说道，“前辈可别笑话我啊。”
这话说得有些做作，但偏生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以至于完全没让人有故意装可爱的感觉——毕竟直男们大多会下意识判断，以她的颜值着实没必要装。
“猜的不错。”陈子昂叹气说道，“目前没有帮凶存在的任何证据，我们也都倾向于排除这种可能。”
“既然传统刑侦的路子走不通，我们就要从神秘侧的角度来分析了。”
“嗯。”月宫铃奈若有所思问道，“能改变自己的相貌和声音？”
“谁知道呢。”陈子昂无奈说道。
在神秘世界里，几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之前在恩兰克古城的混沌祭坛里，就提到过一个叫做“千面化身”的能力，可以自由转变自己的躯体或声音，这样就会导致监控系统失效。
当然，即便陈子昂不提这事，大家也会很自然往这方面去考虑，但问题在于哪怕有这样的猜测，怎么防？
指望摄像头看破这种伪装是不可能的，破解之法大概只能同样从神秘中去寻觅。这属于情报组的工作范畴，估计只能等穗风理绪给出方案了。
陈子昂正思索着呢，只听见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对了，前辈。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陈子昂随口说道。
“我有想看的电影，在附近的电影院正好今天上映。”月宫铃奈发起进攻，“前辈可以陪我去看吗？”
陈子昂露出无奈的表情，这姑娘怎么还不肯放弃啊？
“月宫啊。”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得更清楚一些，免得对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其实我……”
“打住！”月宫铃奈双手交叉，竖在胸前，“前辈！我作为职场后辈，为了以后能和前辈更好地共事，所以邀请前辈一起去看电影以打好关系，这也是很正常的社交礼仪对吧？”
“怎么可能正常啊。”陈子昂失笑说道，“一男一女，听起来就像是约会吧？”
“可是前辈下班了，也会和其他同事去居酒屋喝酒吧？”月宫铃奈据理力争，“那如果是单独和女同事去，难道也会变成约会吗？”
“这不一样。”陈子昂有些头疼，“去居酒屋是为了下班后放松，但你这……”
“好吧！”月宫铃奈气鼓鼓道，“那带上妹妹酱总可以了吧？”
“小竹她怎么可能会去……”陈子昂有些烦躁，带盲人去电影院是什么意思，就听个声音吗？
“想去。”旁边的陈小竹忽然说道。
“好那就去吧！”
第十三章 诡计多端的铃奈
电影院里。
陈子昂抱着爆米花桶，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妹妹。
陈小竹坐在他的右边，目光空洞地盯着银幕，似乎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台词。
月宫铃奈则是坐在他的左边，此时已经红了眼睛，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电影的剧情有点狗血，说的是一对结婚十年的夫妻，彼此的感情早已在无数次的口角吵架中磨灭殆尽。
后来妻子水琴穿越回到了十五年前，面对还未和自己相识的年轻时候的丈夫正树，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再和他一起过……但随着女配登场开始追求她的丈夫，她又感到极其不安和惶恐。
很快，女主便决定再给丈夫一次机会，但丈夫面对她的各种暗示是一脸懵逼，各种误会情节也是层出不穷，看得月宫铃奈咬牙切齿，陈子昂连打哈欠。
“像这种剧情，到最后肯定会以解开误会作为结局的。”见月宫铃奈眼里都泛起了泪花，陈子昂只能安慰她道，“不用纠结。”
月宫铃奈也不理他，只是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泄愤般地往嘴里塞。
“前辈你不懂。”她气呼呼地说道，“水琴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暗示了，但正树却根本理解不了，这才是最让人痛心的地方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陈子昂无奈说道，“毕竟男主角又没有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
“哪怕没有记忆，他也应该察觉到水琴的感情吧？”月宫铃奈义愤填膺。
“如果能察觉到，电影就拍不了那么长了。”陈子昂吐槽说道。
嗯？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最初见面的时候，月宫铃奈确实有一刹那，朝自己投来了满怀眷恋的温柔眼神——就仿佛好久不见的恋人似的。
所以特别带我来看这个电影，难道会是什么暗示吗？
比如说，月宫铃奈是我未来的妻子……之类的？
“月宫。”陈子昂声音低沉，“如果让你猜我的银行卡密码，你会猜多少？”
他的银行卡密码，十多年都没有更换过，未来估计也不会换。如果是他未来的妻子，一定会知道这个。
“这个，啊哈哈。”月宫铃奈傻笑起来，“前辈为什么突然让我猜这个啊？”
她当然能听懂陈子昂的试探之意，但问题是……她真的不晓得前辈的银行卡密码啊！
“没事。”陈子昂也有些窘迫，“你当我没问。”
自己是昏了头吗？为什么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以后还是得少看这种幻想题材的电影才行。
“要不，前辈让我猜猜别的嘛。”月宫铃奈不肯放弃，试图补救，“比如前辈最喜欢吃的菜什么的……”
“不用，不用。”陈子昂连连摆手，神情越发尴尬。
月宫铃奈呆呆地凝视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甚至涌起了强烈的冲动，要将一切事实全都告知前辈。
但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她彻底按下。
不行，若是那样，就真的赢不了了……
冷静点，铃奈酱，不要去试图伪装成前辈未来的妻子什么的，不熟悉的事情迟早会让你漏馅——如今你可是最早接触前辈的，千万要以稳为主，时间是站在你这边的！
“给我餐巾纸。”月宫铃奈说道。
“给你。”
月宫铃奈拿纸擦了眼角，脆声问道：
“前辈，如果你遇到一个女孩子，说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陈子昂回答说道，“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如果她摆出证据呢？”月宫铃奈试探问道，“比如说，知道前辈的银行卡密码什么的……”
“我可以和她从朋友做起。”陈子昂思索片刻，回答说道，“如果她真是我未来的妻子，那么哪怕今生重新从头开始，肯定也能再次和我走到最后。”
“这样啊。”月宫铃奈心情大好。
没错，无论是不是前辈未来的妻子，这辈子都得从头开始，哼哼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很想皮一下说“那就请和我从头开始吧”，但想到以前辈的老实性格，肯定又会觉得各种不自在，然后拐弯抹角婉拒自己。
还是得慢慢磨合，让前辈慢慢习惯自己的存在才行。
月宫铃奈再次看向电影荧幕，男主正树终于认清自己对女主水琴的感情，剧情也逐渐走向了大圆满的结局——正如前辈所说，这种狗血的剧情最后必然是大团圆，否则都对不起花钱买票的观众。
“看完电影以后，我们在外面逛一逛吧？”月宫铃奈轻声问道。
“不好吧。”陈子昂犹豫说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家里人不会担心么？还是早点回家吧。”
“前辈把我当小孩子吗？”月宫铃奈佯装生气。
“跟小孩子没关系。”陈子昂解释说道，“女生在外面过夜不回家，父母终归是会担忧的，无关年龄。”
“说的也有道理。”月宫铃奈若有所思，笑道，“那前辈今晚可以送我回去吗？”
“行啊，先回家再说。”
将妹妹带回家安顿好，陈子昂才转身问道：
“月宫住在哪里？”
“金川区官厅街737号。”月宫铃奈回答道。
官厅街，顾名思义便是官僚们居住办公之处，住户基本都是岛族政治权贵世家。
不过陈子昂也早就知道这大小姐来头不小，点头说道：
“那我给你打个车。”
从群马打车到金川，足足横跨两个行政区，车费起码要170块往上，因此月宫铃奈只是微笑说道：
“不用啦，太贵了。前辈陪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坐地铁来回可要两个小时呢。”陈子昂吃惊说道。
“但是我一个人回家的话，我父母也肯定会担心的吧。”月宫铃奈使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法，“前辈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吧？”
“这……”陈子昂果然无言以对。
“那要不。”月宫铃奈拿出杀手锏，“我在前辈家里借住一晚，怎么样？”
“我还是陪你回去吧。”陈子昂只得投降。
如果让这大小姐在家里过夜，既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如果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有损害。
相比之下，虽然送她回家路有些远，但想到她隔大老远跑来跟自己学习业务，这么做似乎也是应该的。
月宫铃奈露出诡计得逞的俏丽微笑，欢快说道：
“那我们走吧，前~辈~”
“嗯。”陈子昂回以无奈的苦笑。
他的心里又生起古怪的直觉，似乎这姑娘对自己的思维习惯了如指掌，以至于每每都能不动声色地影响自己的判断。
该不会是读心术吧？
第十四章 感觉有点危险
悬空的轻轨列车呼啸驶过，发出隆隆的振动声。
由于还未到下班晚高峰，车厢里的人并不算太多，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并排坐在座位上，窗外则是飞逝的景色。
月宫铃奈正低头玩着手机，陈子昂用余光瞥了一下，似乎是在刷朋友圈。
这个世界当然也有朋友圈之类的大社交平台，陈子昂玩得不多，但据说在年轻人尤其是高中生里头很是流行。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加一个好友？”
“我在工作群组里呢。”陈子昂说，“直接在群组里加我就行。”
“前辈，你懂不懂什么叫仪式感呀？”月宫铃奈将手机凑过去，和陈子昂的手机碰了一下，脆声道，“锵锵！蓝牙感应魔法！”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弹窗：
【用户“玉兔不服输”请求加你为好友。】
“这个是你？”陈子昂确认问道。
“对啊。”月宫铃奈回答说道，“说到‘月宫’‘铃铛’，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捣药的玉兔吗？”
陈子昂很想问问“那不服输又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有些过于唐突之嫌，故而忍下。
“前辈的昵称好长哦。”月宫铃奈点开用户界面，咯咯直笑，“你看你看，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她凑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用户昵称一栏写着的赫然是: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
“是这样的。”陈子昂解释说道，“有些偶然遭遇异变的市民，可能觉得见到的事物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不大愿意去向治安厅报案，但如果是分享到灵异爱好者的圈子里，那就没什么顾忌了。”
“原来是这样啊。”月宫铃奈点头说道，“前辈有找到过类似的圈内奇谈，结果查明确实是异变的吗？”
“有过两次。”陈子昂回答说道，“大部分都是些老套的、以讹传讹的恐怖故事投稿，比如裂口女、厕所里的花子、不存在的如月车站等等。”
“只要是描述非常详实的，气氛营造很恐怖的那些，基本可以确认是人为编造的故事。真正值得警惕的那种，反而是语焉不详的、说不清楚的来信。”
“确实是的呢。”月宫铃奈看着他操作手机，果然屏幕上绝大部分的来信，都是一些文学创作色彩很明显的作品，例如开头就是“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云云，能用这种腔调进行叙事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遭遇精神污染的受害者嘛！
咦？
只见突然一条新的短信，从屏幕的最顶端弹了出来：
“传说君，今天倒是收到了一条投稿，觉得很有意思，你看有没有功夫帮忙看看？”
随着他点进短信，月宫铃奈清楚地看见，发信人的昵称是“《都市异闻录》主编韩信”。
“请说。”陈子昂迅速打字回复。
“是这样的。”韩信那边回消息也很快，似乎是早就编辑好的，“某位来自秋田区的稿件，自称说前天刚搬入过世爷爷留给她的祖宅，结果当天晚上便做了噩梦。”
“在梦里，她梦到自己正躺在一口棺材之中，身体麻痹无法动弹。棺材是完全敞开的，可以看到外头围绕棺材站着三个人影，他们都穿着长袍，兜帽下面是一片黑暗，无法看清楚具体的面容。”
“最初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梦，但随后连续三天都做了相同的梦，因此她一方面正在寻找心理医生，另一方面也投稿过来询问这个噩梦的含义——据她说是我们杂志解梦专栏的忠实读者。”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陈子昂思索片刻，回复道：
“我觉得有调查的价值。”
“挺好。”对面回复说道，“我把对方的电话号码给你，你可以用我们编辑部的名义去问问看，有什么好的素材可以直接反馈我们。”
“就是这样。”陈子昂偏头和月宫铃奈说道，“《都市异闻录》是一本专注灵异故事的杂志，和许多擅长创作灵异小说的作者都签有长约。但因为优秀的题材灵感比较难得，所以他们也向社会各界广泛征收这方面的投稿，然后交给手下的作者去创作。”
“很多时候，来稿只是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如果编辑觉得有补充完善的价值，就会约来稿人进行访谈，将各种细节补充完善……当然，光靠编辑肯定人手不够，所以也会拜托一些灵异圈内的爱好者去代为访谈，比如说我。”
“诶，真好呢。”月宫铃奈随口说着，看到陈子昂正在给那个来稿人发短信，“前辈觉得可能是异变么？”
“听起来很像是精神污染，对吧？”陈子昂沉思说道，“虽然不能排除瞎编的可能，但是真正在编故事的当事人往往会画蛇添足，创造出许多渲染气氛的无用细节，比如什么‘持刀的黑色人影’，什么‘发出低沉的死亡威胁’之类的，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了。”
“相反，越是简单平淡的描述，背后便越是可能藏着令人恐惧的真实。”
他再次低头看向屏幕，只见那位来稿人立刻回了短信：
“如果可以的话，今晚就过来拜访可以吗？我正好也有一些问题想咨询贵社。”
“可以。”陈子昂打出两个字，只听见月宫铃奈突然又诶了一声：
“前辈，今晚就要过去吗？这是不是太急了？”
“没关系，反正我今晚也没事。”陈子昂笑笑说道，“如果真的是什么异变，还是尽早确认清楚比较好。”
混沌祭坛那里的权能，需要足足50个火种才能兑换，不接外快的话，得攒到什么时候？
“是吗？”月宫铃奈可爱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前辈说得有道理。”
她低头按动手机屏幕，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父亲，我今晚不回来了，单位要加班呢。”
“加班？”月宫父亲的威严声音，哪怕没开扬声器也能隐约听清，“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月宫！这样不太好吧？”陈子昂惊愕说道，“你家里……”
“谁？”月宫父亲的听觉敏锐得很，“铃奈，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就是上次说过的前辈啊。”月宫铃奈笑着说道，“我待会儿和他一起出勤，忙着呢，挂了啊！”
“铃奈！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个……”月宫父亲的声音被粗暴挂断，陈子昂在旁边也听得傻了。
“那个，月宫啊。”他小心翼翼问道，“你父亲是什么工作来着？”
“是外务厅的长官啦。”月宫铃奈回答说道。
虽然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众所周知“外务厅的长官”可是握有实权的高官，以至于陈子昂甚至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一旦被月宫父亲查到自己的身份，第二天会不会因为右脚踏入治安厅而被开除呢？
第十五章 祖宅和古书
秋田区属于极北市的市郊大区，70%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
其北部又有知名的“青森树海”，被很多岛族市民选为“生命最后一天希望待着的地方”，以至于区议会不得不专门拨付资金，在树海边缘设置了大量巡逻队和心理医生驻点，以缓解该区持续不下的自杀率。
乘坐区间轻轨列车，抵达秋田区南部的仙台站，已经是晚上10点了。
陈子昂再次给对方发去短信，确认了地址后，才和月宫铃奈转乘地铁，又用了20多分钟，才抵达来稿人的家门口——某户带着庭院的“一户建”，院墙正门旁边的名牌上写着“菊池”。
听到门铃后，菊池小姐很快从里头出来，替两人打开院墙的正门。
“冒昧来访，叨扰了。”月宫铃奈行礼说道，“我们是都市异闻录杂志社的。”
“没事没事。”菊池小姐连忙摆手，“有客人拜访才好呢，这老宅子总让我心慌。”
出于职业习惯，陈子昂快速打量着这位年轻女士。
脸上有淡淡的妆容，脸上的客套笑容也很熟练，应该是进入职场至少3年以上的女性。
手上没有戒指，说明未婚。黑眼圈有些重，经常熬夜，胸前衣襟有咖啡的污渍。
跟着菊池小姐进了房子，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有点冷。”
“嗯，不知道是不是供暖管道老化的问题，这几天家里确实是冷得不像话。”菊池小姐叹了口气，“我已经约了锅炉师父，明天过来检修了。”
“对了，我还没有跟你们说那噩梦的事吧？”
她招呼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随后便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自己的噩梦，仿佛是什么值得分享的趣闻一般。
月宫铃奈认真地拿出小本本，开始根据菊池小姐的描述记笔记，态度端正得无可挑剔，时不时还配合提问，让菊池小姐谈兴愈浓，两人之间关系很快熟络起来。
陈子昂则是四下打量四周，心想带月宫铃奈来此处真是带对了。
如果没有月宫铃奈，此时坐在沙发上被菊池小姐缠住描述梦境的就是他了——当然不是说当事人的证词不重要，但他还是更习惯于自己去调查。
菊池小姐祖父留下来的这座祖宅，其装修风格比较独特。客厅除去电视墙和窗户之外，其余均贴墙放置非常高的书架，高度起码在两米五往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最上一层甚至要借助梯子才能取到。
陈子昂仔细查看，发现隔板和书脊上都落满了灰，显然继承宅子的菊池小姐并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
“那些书我翻过几本。”半躺在沙发上的菊池小姐，看着书架前端详的陈子昂，笑着说道，“全是古梅涅乌斯语，没法读懂呢。”
“古梅涅乌斯语？”陈子昂诧异问道。
“就是古精灵文字啦。”菊池小姐摆了摆手，“你们知道精灵吧？”
梅涅乌斯族，是人类在宇宙大殖民时代，于银河系内遇到的第一个外星种族。
其外貌和人类非常相似，但耳朵上端却是尖的，因此又被人类冠以“精灵”的简称——毕竟“梅涅乌斯”这个名字又长又不好记。
“祖父以前曾经是一个民俗学者。”菊池小姐继续说道，“在梅涅乌斯联邦待过几十年，所以这些书应该都是他从精灵那边带回来的。”
“原来如此。”陈子昂点头表示知晓，“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吗？”
“请便。”菊池小姐随和说道。
陈子昂抽出一本书，翻开扉页。
确实如她所说，全是不认识的精灵文字。从书页的泛黄程度上看，似乎也已经有很久的念头了，表面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菊池小姐和月宫铃奈聊得开心，话题已经从噩梦转为娱乐圈新闻，陈子昂趁机继续观察书架，悄然开启了灵感。
所谓“灵感”，又叫做灵性直觉，是高灵视人群用来探查神秘事物的某种直觉——在不方便携带灵压表的时候非常好用。
开启灵感之后，陈子昂再次以视线扫过四周，初步确认这座祖宅确实有问题。
并不是怪异，应该是某种潜藏很深的神秘事物，在持续向周围辐射着诡异的能量。
就以往的案例来看，可能是未被发现的神祇遗物，怪异留下的痕迹，也有可能是记载了禁忌知识的书籍等等。
从原主人如此多的藏书来看，最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想到这里，陈子昂再次问道：
“我能在这里转一转吗？想看看有没有能够阅读的书。”
“可以的，不要去二楼的卧室就好。”菊池小姐笑眯眯道，转头又和月宫铃奈嘀咕，“你的这位同事还真喜欢书呀。”
“当然了，毕竟是编辑嘛。”月宫铃奈的回答滴水不漏。
陈子昂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将几乎每个书架都检查过去。
他的灵感比寻常干员更加敏锐，但仍然无法确认那异常来源的位置。
它必然就在此处，陈子昂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它在这里，但具体位置却始终无法确定，明明已经近在咫尺……
嗯？
又有奇怪的直觉从心头浮现出来，他忽然猜到了目标藏在了什么地方。
陈子昂悄然回头，只见月宫铃奈正和菊池小姐聊得热络。
“编辑部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他举起手机，和菊池小姐示意。
来到门厅，避开菊池小姐的视线，陈子昂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梦境行走的能力。
他进入了前意识层。
再次转身回到客厅，陈子昂便看见月宫铃奈仍然在说着什么，而在她对面坐着的菊池小姐，脸上却多了一副灿烂笑容的面具。
面具的象征意义是“隐藏真心”，在治安厅里待了这么久，陈子昂当然看出菊池小姐待人接物的风格，有明显的职场训练过的痕迹，估计从事的应该是经常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至于月宫铃奈，在自己前意识里的形象，和现实里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意味着自己和她已经开始熟络了。
遇到陌生人的时候，通过审视性的观察和三言两语的交谈，人们通常会在心里建立起对陌生人的第一印象，并且在前意识层里反映出来，比如菊池小姐的面具。
月宫铃奈的幻影并无异样，说明自己心里的她已经不再是陌生人，因此不需要用第一印象来维系记忆了。
话说回来，这位明明是官僚世家的大小姐出身，但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没有半点大小姐的特征，反而更像是活力十足的青梅竹马女孩。
陈子昂不再放飞思维，继续下潜进入潜意识层。
周围的环境开始往奇诡的风格变化，书架周围多出了大量的蜡烛，烛火在昏暗的光线中摇曳着。
又有许多书如飞鸟般张开扉页，在客厅里盘旋飞行、互相追逐，破碎的纸页如羽毛般飘飘扬扬。
沙发上的菊池小姐已经不见了，月宫铃奈则是双手捂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淌下来。
怎么又是在哭？难道是上次她抱着妹妹痛哭，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潜意识的世界，一切事物都是光怪陆离、缺乏逻辑的，因此陈子昂也没有继续深究，再次下潜前往集体潜意识层。
再次睁开眼睛，头上的屋顶已经不见，而是如绸缎般璀璨美丽的、紫罗兰色的卷曲星空。
客厅大量的书架被留了下来，只是木质的结构换成了石质，其上排列的书籍也大多腐朽，书脊上的文字几乎无法辨认。
陈子昂的视线，很快便锁定了其中一本书。
它的书籍是暗红色的，边缘有些微微地发卷，散发着让灵感极其不安的晦涩气息——就是这玩意躲在集体潜意识之中，不断往这座祖宅里辐射着精神污染。
别在内衣里的影子斗篷徽章，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大深海之主，对这本日记很感兴趣。】
【献祭它，你将得到50点火种。】
第十六章 50点火种到账
大深海之主，渴望得到这本书？
在那一瞬间，陈子昂立刻有种马上汇报总部的冲动。
能让神祇看上的玩意，必然不是什么人畜无害之物，让情报组来处理它是最为理智的判断。
但是……
如果要将其交给总部，就要解释自己是如何得到它的。
由于自己并未携带执法记录仪，那么在事后的结案环节，监察科的讯问盘查将变得极其严苛，属实是自找苦吃了。
一般而言，若是遇到这种潜在的异变隐患，大家都是装成刚刚抵达的样子，汇报单位说“我怀疑这里有神秘污染源”，然后让课里派佩戴执法记录仪的同事过来接手，自己就可以从中完美抽身。
然而，陈子昂如今急需大量火种，因此只是犹豫片刻，便立刻决定要稍微违反一下程序。
对于六课干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异变——换言之，只要能解决异变，用什么手段其实不大要紧，更何况课里从头到尾根本不会发现此事。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暗红封皮的书籍。
影子斗篷提示说这是一本日记，而灵感也没有显示有强烈的危险，也就是说这书大概率是某人留下来的日记，只是其中因为涉及到禁忌的神秘知识，导致本身具备了精神污染的能力。
菊池小姐哪怕并不了解它的存在，只要在宅邸里待上一段时间，灵视大概率也会缓缓上升。
当然，如果直接阅读这本日记，就会导致灵视快速上升，甚至出现肉体失控和异变迹象。
因此，大部分六课干员哪怕取得这本日记，也不会贸然阅读上面的内容，而是将其交给情报科处理。
不过陈子昂有影子斗篷勋章，可以强行将灵视锁死在正常值，因此反而不太担心精神污染的问题。
鉴于探索神秘的需要，他打算先确认里面的内容，然后再决定是否将其献祭给大深海之主。
再次用灵感确认没有问题后，陈子昂才从衣袋里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随后小心翼翼去拿书架上的日记。
触碰到书皮的瞬间，触手的感觉没什么奇怪的，似乎只是普通的皮革。
取下日记，小心翼翼地翻阅片刻，里面的内容是用陆族语写的，而且充斥着大量“3月4日，吃了三明治”“3月5日，一整天都在上课”之类的垃圾内容。
从少量有用的信息里可以得知，日记的主人也就是菊池小姐的祖父，确实曾经在梅涅乌斯联邦也就是精灵那边留学过六年，主修的大学专业是考古。
学习考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研究家族历史时发现，菊池家族在高天原星区拥有非常古老的渊源，甚至要追溯到星际海盗盘踞的时代，是各大海盗势力都尊敬的“古神官家族”。
如此历史悠久的家族，为什么如今却没落到根本无人得知？
由于缺乏足够的历史文本记载，菊池小姐的祖父才打算投身考古，去寻找家族过去的痕迹。
陈子昂加快了翻阅速度，忽然发现后面的许多书页被齐根撕掉了。
是菊池小姐做的？不对，应该是菊池小姐的祖父干的，因为单独留下来的最后一页，其文字记载变得潦草而狂乱，符合遭受严重精神污染的典型特征：
“……我终于明白家族灭亡的原因。概因为在这个宇宙之中，生存并不是唾手可得的权利，给予的背后必然伴随着对等的付出。高天原行星本不适宜人类殖民，是我们菊池家族与某个神祇做了交易，才背负上了这诅咒般无法摆脱的噩运。”
“我不能在这里留下祂的名字，因为哪怕仅仅只是知晓它的存在，都必然会陷入严重的疯狂和自我毁灭。因此我打算带着这些邪恶的禁忌秘密进入棺材，希望真相能随我一起被埋葬在无尽的岩层之下，永远不要被发掘出来。”
陈子昂：………………
就这？就这？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根据灵感的指示，这本书之所以会成为精神污染源，就是因为最后一页上记述的内容，即“菊池家族曾经和神祇做过交易”的这个情报，本身就带有隐染的神秘性质。
菊池小姐之所以会做梦，梦到自己躺在棺材里面，估计也是因为受到其中的精神污染。毕竟从笔记本身来看，她祖父应该是察觉到自己即将异变，因此在匆匆写完最后一页后，就选择躺在棺材里自尽了。
至于大深海之主想要这本日记……难道是因为对那个“和菊池家族做交易”的神秘神祇感兴趣？
陈子昂虽然因为妹妹的缘故，不得不亲身涉险去和神祇兑换权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作死到去打探神祇之间的危险隐秘。
因此，他只是再次翻阅日记，确认自己没有漏掉的信息后，便将拿着日记的手用力一挥，心里默想“献祭给大深海之主”。
手里的触感突然消失了，伴随着衣服内领里的影子斗篷的震颤，脑海里也显示50点火种已经到账。
接下来，要换取什么权能呢？
客厅里，菊池小姐还在和月宫铃奈闲聊，忽然便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化。
确切地说，是那股徘徊不散的阴冷感，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
“奇怪，是供暖突然恢复了嘛？”菊池小姐纳闷说道。
“也许吧。”月宫铃奈笑眯眯道，“菊池小姐，您的故事非常有趣。”
她看到陈子昂在门厅方向冲他招手，便笑眯眯地说道：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我送送你们。”菊池小姐连忙起身。
离开菊池住所，月宫铃奈才笑着问道：
“前辈，找到了什么吗？”
“没有……”陈子昂下意识就想隐瞒否认，但想到月宫这孩子品性还是不错的，于是又稍微透漏了一些信息，“是一本记载着神秘知识的书籍，总之我已经处理掉了，不用担心。”
“哦，这样啊。”月宫铃奈拉长声音，随后便脚步轻快地继续前行，似乎没有多少追问的意思。
“这件事就不要告诉课里了。”陈子昂又提醒她道，“毕竟我们没有佩戴执法记录仪，理论上是不可以执勤的，监察科知道了会来找麻烦。”
“嗯，事急从权嘛。”月宫铃奈表示理解，“总不能看到异变隐患却不去处理吧。”
“没错，你学的很快。”陈子昂深感欣慰。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月宫铃奈俏皮说道，“所以等下见了父亲，前辈可要替我说好话哦。”
陈子昂：？？？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方道路上便驶来一辆高级轿车，在两人的身边停下了。
第十七章 绝不放手
轿车在两人的身边停下，接着后排车窗降下，露出中年男人的严肃表情。
“上车。”他吩咐说道。
月宫铃奈拉开后排车门，只听见中年男人又说道：
“铃奈，你坐前排。”
“哦。”
见陈子昂原地不动，中年男人再次出声说道：
“我们聊聊？先上车吧。”
陈子昂心里叹了口气，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汽车开始向前驶去，他正想着如何称呼这位月宫父亲，是叫“伯父”、“叔叔”还是“先生”，只听见中年男人忽然沉声说道：
“在长辈面前，晚辈先做自我介绍，你的父母没教过你礼仪吗？”
“父亲！”前排的月宫铃奈忽然回头，大声叫道，“前辈是陆族人，你拿岛族的传统礼仪要求他算什么呀？再说了，是你先邀请前辈上车的，所以他才是客人不是吗？要自我介绍，也应该是父亲先介绍自己吧！”
刹那间，陈子昂看到月宫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仿佛窒息般的窘迫表情。
但那异样之色转瞬即逝，对方已经很快收敛好了不快情绪，和陈子昂低声说道：
“嗯，我是月宫清正，月宫铃奈的父亲。”
“叔叔好。”陈子昂连忙说道，“我是陈子昂，是和您女儿在同一个课室的同事。”
“陈子昂。”月宫清正点了点头，又淡淡说道，“我女儿不懂事，在单位里给你添麻烦了。”
陈子昂正想说“哪里，没有的事”，只听见月宫铃奈又转头气愤说道：
“并没有添麻烦，好吗？我可都有好好表现的！”
“铃奈！”月宫清正严厉说道，“父亲和客人谈话，你不要随便插嘴！”
见女儿不说话了，他才有些苦恼地皱眉，和陈子昂说道：
“铃奈是我的独生女，从小被她母亲惯坏了，见笑。”
“叔叔客气了。”陈子昂连忙说道，“铃奈在单位里的表现挺好的，叔叔不用太过担心。”
“呵。”月宫清正露出玩味的笑容来，“以她的身份背景，哪怕在单位里净捣乱，你们领导难道还敢说她的不是吗？”
这倒未必……陈子昂心中暗想，至少在我们对策六课，真搞出什么事故来，再这么厉害的身份背景也兜不住。
“陈子昂。”月宫清正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帝国集贤大学。”陈子昂回答说道。
“集贤大学是很好。”月宫清正评价说道，“但你知道在如今的体制内，要进入市厅的话，必须是极北大学毕业的吧。”
极北大学，整个高天原星区最好的高等学府，被外界称为是“公务员的摇篮”，甚至有种说法是“总督府里三分之二的官僚，都是极北大学毕业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至少在治安系统里，大家都知道非极北大学出身的治安干员，这辈子做到副厅长就顶头了。
便是现任治安厅长马场永健，当初也是在副厅长位置上，又考了极北大学的研究生，拿到学位后才升任治安厅厅长的。
“父亲。”月宫铃奈忍不住说道，“您不是也没有极北大学的文凭吗？”
“我是在联邦那边留学回来的。”月宫清正耐着性子，解释说道。
“那也同样证明，并不是没有极北大学的学位，就没法在体制内出人头地的。”月宫铃奈飞快说道，“再说了，我并不觉得男人就非得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不可。比如母亲就常常和我抱怨说，您就任外务省的长官后经常不回家吃饭了，早知道还不如当初在联邦那边的公司任职呢。”
月宫清正几乎绝望，心知女儿是铁了心要护对方，无论自己施压还是盘问，都会被她强硬地挡回去，完全没法谈话了。
一时间车内尴尬无语，直到司机忽然问道：
“进入群马区了，是桐生街道利根川路吗？”
月宫清正将目光投向女儿，只听见铃奈说道：
“嗯，利根川路126号。”
合着连地址都已经背下来了是吧？月宫清正心中焦急，连忙说道：
“不管怎么说，铃奈是我的独女，所以她将来的丈夫，是必须入赘我们月宫家的！”
陈子昂：？？？
“父亲，你在说什么啊！”月宫铃奈气急败坏，“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月宫清正无言以对，堂堂的外务省的长官，被女儿批评成“不会说话”，也着实是地狱笑话了。
不过国务会见是一回事，女婿会见又是另一回事。在女儿坚决站在对面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施压都不会有任何胜算。
车辆在利根川路边停下，月宫铃奈飞快下车，又拉开车门将懵逼的陈子昂拖下来，恶狠狠地说道：
“我父亲不管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多想！”
此时的她是真的急眼了，生怕陈子昂来一句“入赘是不可能入赘的，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但陈子昂只是呵呵一笑，转身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随后便回家去了。
月宫清正的审视和挑剔，他当然能够理解，但这位老父亲明显误会了什么，他和月宫铃奈并不是那种关系——想来月宫铃奈回去之后解释清楚，误会也就能消除了吧。
月宫铃奈目送他回到家中，这才转身拉开车门，坐到父亲的旁边去。
“铃奈。”月宫清正叹气说道，“不是我想干涉你，但我看他似乎对你……没有什么想法？”
“嗯。”月宫铃奈叹气说道，“那父亲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月宫清正沉吟片刻，说道：
“他似乎没什么野心和冲劲，可能是觉得你的家世背景，给他的压力太过巨大了？”
“并不完全是这样。”月宫铃奈低声说道，“父亲知道他家里有个目盲自闭的妹妹么？”
“嗯。”月宫清正点了点头，“你是说，觉得配不上你？”
看着女儿沉默着的表情，他便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不得不说，他确实配不上你。”
“父亲觉得，怎样才算配得上呢？”月宫铃奈面无表情地问道，“难道非得要门当户对吗？”
“倒也不是。”见宝贝女儿生气了，月宫清正连忙补救说道，“只要你真的喜欢，家里当然不会刻意阻止你，但问题是人家对你也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不是吗？”
车内的气温突然仿佛下降了几度，以至于月宫清正感到了些许冷意。
只听见月宫铃奈幽幽说道：
“父亲，我这次……绝对不会放手了。”
第十八章 冥渊之触
陈子昂回到家中，便看见妹妹陈小竹躺在客厅中央的摇椅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遥记得妹妹刚目盲的那几年，每次看到她死寂的表情，心里就仿佛有刀剜般的痛楚。
时间久了，逐渐就习惯麻木了。
但想要让妹妹重回光明的念头，却始终埋藏在他的心底，未曾随时间褪色半点。
将妹妹送回卧室去，替她盖好了被子，陈子昂才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依旧是带上灵压表、理智含片和曼陀罗法剑，然后开始发动梦境行走。
往深处抵达集体潜意识层，随后迅速在脑海里观想恩兰克古城。
只见眼前倏忽变幻，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恩兰克古城的广场正中央。
梦魇一族的大祭司妮蔻，正拄着法杖拾级而下。她的身材本就纤细，每次迈步都伴随着腰肢的柔软扭动，看起来就像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如果忽略她那没有五官的平滑脸部和巨大的羊角。
“这才过了不到一日吧？”妮蔻用略带惊讶的仰慕声线说道，“阿斯克先生已经凑够功勋了？我现在大概能明白，为什么大深海之主会青睐于你了。”
“只是运气而已。”陈子昂谨慎说道。
他走进混沌神庙，盯着燃烧着幽蓝之火的祭坛，兑换权能的列表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冥渊之触】、【亵渎巫术】、【千面化身】，每一个兑换都需要50点火种值。
另外，晋升到下一军衔，需要100点火种值。目前陈子昂的军衔是……
【羔羊】。
这个军衔名称有点让人不安，如果没有魔女那档子事，陈子昂或许会选择攒到100点火种，晋升到下一军衔再说。
然而，如今巨大的威胁已经笼罩在极北市的上空，如果不赶紧兑换权能，下一次危机到来之时，很有可能连性命都无法保住。
虽然情报组没有公开情报，但据同事里私底下传言，过去凡是出现了魔女的星区，几乎有三分之二最终沦落到彻底毁灭的结局……
总之还是先换权能吧。
“妮蔻祭祀有什么建议吗？”看着站在身旁的妮蔻，陈子昂忽然心念一动，问道。
“嗯，阿斯克先生看到的列表里，有哪些可供兑换的权能呢？”妮蔻问道。
“每个人看到的权能列表，是不一样的吗？”陈子昂暗自警觉。
“对。”妮蔻回答说道，“每个人都不一样。”
见陈子昂没有回答，她便又悠然说道：
“其实大体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通常而言，召唤类的权能最适合用于实战，但其代价往往也很残酷。如果自认为无法驾驭这样危险的权能，那么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辅助实战的权能，也是保险且稳妥的选择。”
“还有一种是知识类的权能，兑换后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禁忌知识，连带灵视也会快速升高。虽然看似完全得不偿失，但若是能拿到足够的知识，就有机会成为神祇的代行者，也就是所谓的神祇祭祀，这又是另一条路线了。”
她伸出一个细长的骨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
陈子昂恍然大悟，再次看向祭坛列表，只听见妮蔻又道：
“当然，有一些权能如果出现了，确实是值得优先兑换的，比如【伏行混沌】【影子武士】和【冥渊之触】。”
“这三个权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嘛？”陈子昂沉吟问道。
“那就要靠阿斯克先生自己探索了。”妮蔻的声音笑吟吟的。
自己探索吗……陈子昂再次看向权能兑换列表。
嗯，她说召唤类的权能虽然强力，其代价往往也很残酷，但从【冥渊之触】的技能描述来看，似乎并没有提到什么需要支付的代价？
他对着祭坛继续冥想，集中意念问道：
“召唤的代价是什么？”
过了短短的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千万年那般久远，等陈子昂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完全紊乱，就像是一块精致的蛋糕被丢入搅拌机狠狠打碎，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秩序和形状。
有什么东西，和他的意识联系上了。
那是一个非常久远的、臃肿的、无比恐怖的宏伟意识，仿佛蝼蚁连接上了人类的脑电波，刹那间差点将陈子昂的意识冲垮。
好在影子斗篷忠实地发挥了它的作用，强行将陈子昂的灵视锁死，使他没有被冲刷到完全变成白痴，只是被对面传来的魔障般的声音灌满了脑海：
“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
“召唤您的代价是什么……”陈子昂强忍头痛，努力向对方发出卑微的询问。
“召唤更多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
陈子昂用力扭过头去，中断和混沌祭坛的对视与联系，正好看到妮蔻那似笑非笑的脸。
虽然那张光滑的脸上没有五官，但陈子昂有种微妙的错觉，似乎她正在看自己的笑话。
用了好久，才将动摇的心神平复下来，陈子昂又开始认真思索。
对面的这个触手神祇，好像是疯的？
不对，神祇所谓的疯狂，绝大多数只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理性而已。这次交流虽然非常触手，但至少试探出了对方的开价，就是只要自己能召唤出更多的触手，就能让这位触手神祇满意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触手吧……嗯？
再次花了一点时间，将“触手”这个词从脑海里彻底驱散出去，陈子昂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属于强力的召唤类权能，又没有负面效果严重的代价，就选这个了！
兑换【冥渊之触】！
50点火种清零，【冥渊之触】的相关知识自动灌输进入脑海。
陈子昂立刻明白，这位深渊神祇名为“苏胡”，由无穷无尽的臃肿触手所构成。
苏胡的每一根触手，都是祂本人的万千意识分身的其中之一，而祂最渴望的就是将触手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全都拖到祂的触手神国里去。
事实上，苏胡的触手确实有撕裂空间的能力，这使得召唤者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召唤祂的触手，并用意志指挥这些触手去执行任意的命令，例如纠缠、捆缚、鞭打甚至缠杀敌人。
作为代价，触手在召唤者的世界每停留一秒钟，都会导致这个世界被拉向触手神国一点。
考虑到陈子昂所在的世界深度为0，而苏胡作为深渊神祇，其深度起码在百万以上，因此要将这个世界彻底被拖入触手神国，需要维持触手召唤长达四千亿亿年左右……
难怪妮蔻会说这个权能值得优先兑换！对神祇苏胡而言，四千亿亿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完全可以等待得起。
但对陈子昂来说，这种负面代价几乎等于0，可以认为是没有代价了。
至于这冥渊之触的具体效果，还需要进行完整且周密的测试和确认。
毕竟对六课干员而言，了解自己赖以保命的神秘手段，就跟熟悉自己手里的枪械一样重要。
再看兑换列表，此时已经变为一片模糊，显示为“正在刷新”。
“妮蔻祭祀。”陈子昂思索片刻，谨慎问道，“如果要尽快掌握熟悉兑换得到的权能，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要练习权能，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实战了。”说到这里，妮蔻微妙地停顿片刻，开口问道，“阿斯克先生。”
“您是否听说过……魔女？”
第十九章 临时加班
“魔女，是指因为遭受了极致的痛苦折磨，从而被深渊神祇眷顾的特殊女性。”
“她们越是痛苦，从深渊神祇那里汲取的力量也就越多，我们推测这可能是某种交易：魔女提供给神祇以痛苦情绪，而神祇则回馈对应的权能。”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陈子昂最后说道。
“你们觉得是交易吗？”妮蔻笑吟吟道，“嗯，每个种族都会用自身的文化，去试图理解神祇。”
“所以是我们猜错了？”陈子昂试探问道。
“不知道。”妮蔻回答，“但肯定不是交易。”
“因为根据我们所知，神祇并不需要什么痛苦情绪。虽然确实有部分神祇，以给低等种族制造痛苦为乐，但这些神祇反而很少和魔女产生联系。”
“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认为魔女是具备‘神性’的特殊个体。一旦遭受极致的痛苦折磨，使得她们体内的人性遭受重创，那么原本被压制的神性就会复苏，导致她们获得超乎常人的伟力。”
“那么，这些神性是从哪里来的呢？”陈子昂不解问道。
“不知道。”妮蔻语气缥缈的说道，“跟神祇有关的事情，总是难以预测捉摸不定的。”
“先不提那些猜测，我们恩兰克有一个战争任务，阿斯克先生要考虑一下吗？”
“战争任务？”
“而且是无差别战争任务哦。只要任务最终被完成，所有接了任务的人都能获得功勋，无论是否真正参与其中，做了多少贡献。”
见陈子昂没有拒绝，妮蔻便继续说道：
“我们恩兰克古城的梦魇一族，侍奉的神祇是大深海之主。”
“大深海之主曾经有一批食尸鬼信徒，但这些无耻而卑劣的家伙选择了改信，转而去效忠血肉阵营的‘食尸鬼之王’。”
“因此，大深海之主传下神谕。只要能杀死食尸鬼之王的魔女，就能获得1800点功勋。”
1800点功勋！陈子昂大吃一惊。
他平时用曼陀罗法剑斩杀怪异，所掠夺的火种都是个位数，如今陡然听闻任务奖励是1800点……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工资几千块的家伙，突然接到开价几百万的私活一样，有种被巨款冲击到理智的感觉。
嗯，等等……
食尸鬼之王的魔女？
联想到天空银座的异变食尸鬼，陈子昂谨慎问道：
“你说的那个魔女，具体身份是……”
“她也是人类哦。”妮蔻语气悠悠地道，“至于人类的姓名，应该是叫‘藤原美惠’。”
藤原美惠？陈子昂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就是指“西川美惠”，也就是在天空银座投放神祇遗物的魔女。
岛族女性在结婚之后，会将姓氏改成和夫家相同，而西川美惠的姓氏“西川”，其实来自于她的丈夫。
食尸鬼之王的魔女，在人类社会里投放大深海之主的遗物，再联想到妮蔻言语里暗示的，大深海之主和食尸鬼之王的敌对关系，陈子昂仿佛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阴谋漩涡，正在极北市的上空隐约浮现。
————————
回到现实。
陈子昂将曼陀罗法剑和灵压表收好，再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20了。
嗯？
有人在昨晚11点左右，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由于对策六课工作的特殊性，即便是在夜里也可能收到紧急出勤的命令，因此他连忙点进去确认。
【玉兔不服输】：前辈，睡了吗/比心
【玉兔不服输】：那个，刚才我爸是和你开玩笑的，不要乱想哦？
【玉兔不服输】：晚安，明天见/好梦
这聊天软件会显示“已读”，因此陈子昂也养成了有读必回的习惯，很快便打字回复她。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哦，没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明天见。
将消息发过去后，陈子昂才放下手机，钻入被窝里睡觉。
月宫家。
女儿已经回房间了，只有忧心忡忡的月宫清正，在书房里和妻子小千代交谈。
“既然铃奈很喜欢他，那你又何必非要阻拦呢？”月宫小千代劝慰丈夫，“再说了，既然那人对铃奈没有意思，至少说明他并不是那种会贪慕我们家权势的小人。”
“我所担心的，只有两点。”月宫清正叹气说道，“其一，是那小子家里条件太差，铃奈若是和他在一起，就怕将来会受苦。”
“这又不要紧。”月宫小千代笑着说道，“我们的钱，迟早也是要留给铃奈的。只要那人不好赌，不滥药，不创业，养活他们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或许可以找治安系统的关系，提拔他一下。”月宫清正思索说道。
“那还是不要了。”月宫小千代提醒说道，“铃奈现在和他还是同事关系，正是平时上班可以朝夕相处的时候。你提拔他，不提拔女儿，岂不是在工作上拆散两人？提拔女儿，铃奈入职才多久，肯定也要被人说闲话的。”
“也是。”月宫清正点了点头，“但我担心的第二点，就是铃奈是否真的喜欢他。”
“年轻人的感情总是来得快，走得也快。我总担心铃奈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在未来反而会受到伤害。”
“确实。”月宫小千代附和丈夫，柔声说道，“要不，我去跟她说说？”
“你打算怎么说？”
“我得好好想想……”
正当父母在担忧女儿恋情的时候，房间里的月宫铃奈却浑然不知，只是趴在床上玩手机。
在外通常用绒球花发绳束着的秀发，此时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显得清纯而又可人。身上换了粉白色的毛茸茸睡衣，宽松的袖口下露出白皙可人的纤细手腕，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来点去。
她刷了一会儿短视频后，又切换到聊天软件瞄一眼，然后又去刷短视频，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突然，屏幕顶端弹出聊天信息的通知。
是前辈！
月宫铃奈欢欣鼓舞赶紧点开，心想前辈会不会对我说晚安呢？
应该会的吧，毕竟我也跟他说了晚安，前辈再怎么没常识，也应该知道回一个“晚安”吧……咦？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触手，触手，你不触手我都快触手了，明天触手
月宫铃奈：？？？？？？？
她连忙跳下床去，也来不及更换睡衣，顺手就套了一件外套，随后急急忙忙冲出卧室。
月宫小千代正站在房间门口，想着要如何试探女儿，结果月宫铃奈突然冲出来，顿时吓得她措手不及，差点跌坐在地。
“铃奈！”等女儿跑到门厅，开始换鞋子的时候，月宫小千代才陡然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叫道，“你要去哪里？”
“加班！”月宫铃奈敷衍叫道，“临时加班！”
“等等，我让卫门开车送你！”月宫清正连忙从沙发上起身。
“不用了！”回应他的只有门外女儿渐去渐远的声音。
第二十章 不用担心
头痛。
剧烈的头痛。
陈子昂在睡梦中逐渐意识到，影子斗篷并不是万能的。
它虽然能锁死表面上的灵视，使得自己免遭怪异的侵袭。但真实灵视的急剧升高，仍然会对理智和身体造成严重的冲击。
糟糕了，明天还有工作啊，以现在这种状态去单位的话……
陈子昂的意识在深沉的昏迷中挣扎着，而月宫铃奈则是侧身坐在床边，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
不知过了多久，陈子昂突然从昏迷中挣脱出来。
他仿佛触电般从床上弹起上半身，大口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回过了神。
窗外的光线温暖宜人，似乎是早上七八点钟左右。陈子昂拿起手机确认，7点15分，离平时早起的闹钟还有15分钟。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感觉脑海里已经清醒许多。
换上衣服，去卫生间里漱洗完毕，陈子昂推开房门，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汉堡肉的香味。
这里的汉堡肉，就是将肉打成肉馅，然后重以工业手段再次压合成型，岛族谓之“汉堡肉”，而陆族多叫“午餐肉”或者“火腿肠”，平底锅起油煎到微焦即可，香味很快就会出来。
此时陈子昂闻到的，很明显就是煎午餐肉的香气。
他迅速走下楼梯，就看见厨房里的灶台前，正站着一个系着厨房围裙的俏丽身影。
月宫铃奈？她怎么会在这里做早饭……等等，她哪来我家的钥匙？
悄悄从她背后靠近，陈子昂只看见这姑娘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手机，一脸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阅读着上面的菜谱。
“该翻面了。”陈子昂提醒她道。
“哦哦。”月宫铃奈手忙脚乱，用筷子去夹午餐肉，结果还没来得及翻面，肉就在她的筷子用力下裂开了。
“用锅铲容易些。”陈子昂再次提醒。
“好的好的。”月宫铃奈放下筷子，赶紧去旁边拿锅铲。
“金属锅铲会破坏不粘锅涂层的，要用木质锅铲。”陈子昂第三次提醒。
月宫铃奈拿起木质锅铲，试图铲入午餐肉的下方，动作笨拙得就像是在豆腐上雕花。
“还是我来吧。”陈子昂接过锅铲，干净利落地给肉翻面。
“前辈好厉害！”月宫铃奈脆声称赞。
“多练练就行了。”陈子昂随意说着，突然就来了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
“备用钥匙藏在花盆下面。”月宫铃奈回答说道。
“那个位置不够保险吗？”陈子昂想了一下，突然又反应过来，“月宫，你一大早来我家做什么？”
“因为担心前辈呀。”月宫铃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给陈子昂看。
【触手，触手，你不触手我都快触手了，明天触手】
“这是我昨晚发的？”看着短短一句话里的五个“触手”，陈子昂大惊失色，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
果然，自己在凌晨时分发出的消息，和月宫铃奈收到的完全一致。
但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当时发给月宫铃奈的消息，应该是正常的消息文字才对。
难道是精神污染？是因为跟【冥渊之触】的本体进行了思维沟通，导致理智层面出现了隐患？！
心神不宁的陈子昂，接下来也是恍恍惚惚，好几次喂小竹吃完了食物，勺子也是停在那里半天。
“真这么担心的话，去单位做个理智检定不就好了？”月宫铃奈奇怪地道，“我收到消息之后，可是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结果确认前辈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怎么前辈反而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你不懂……”陈子昂心烦意乱，含糊其辞地道。
首先，看起来平安无事，并不意味着精神状态没有问题，很多最深沉的疯狂在潜伏期都是无声无息的。
其次，去情报组做理智检定和精神检查，那肯定是逃不掉的，必须做。
但问题是，如果检查出问题来，我要怎么和穗风理绪解释呢？
对策干员由于长期接触神秘事物，总会拿到一些保命的手段和底牌，课里对此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非得盘查过问。
但若是和神祇打交道，导致承受了精神污染，穗风理绪肯定不会当做没看见，必然要刨根究底问个清楚。
所以自己要怎么说？
“没事没事，不要愁眉苦脸的。”看他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月宫铃奈露出可爱的笑靥来，柔声安慰他道，“虽然不懂前辈在烦恼什么，但我可是会尽全力帮忙的哦。”
“真的不用担心啦，前辈。”
——————
极北市治安厅，地下情报库。
陈子昂忐忑不安地做完了全部检查，然后仿佛等待判决的犯人般，满脸凝重之色看着穗风理绪。
但穗风理绪显然没有“此事至关重要”的自觉，只是悠闲地敲击几下鼠标，然后说道：
“灵视13，其他指标基本正常，理智也很稳定，只是似乎有些缺乏睡眠。”
“等等。”陈子昂吃惊问道，“我的理智很稳定？”
“对。”穗风理绪淡漠说道，“跟你过去的两百多份报告结果一样稳定，还是说你最近又接触了什么神祇遗物，作死失败然后对自己还活着感到难以置信，才一大早跑到我这里确认一番？”
“呃……”陈子昂虽然早就想好了借口，却也没料到穗风理绪居然如此敏锐，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昨晚做了噩梦，醒来后又有些头痛，所以才会怀疑自己灵视上升……”
“什么噩梦？”穗风理绪忽然打断了他。
陈子昂注意到她在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一个空白的记事本文件。
“呃。”陈子昂谨慎说道，“我梦见了许多的触手。”
“触手。”穗风理绪在记事本里打出了这个词，嘴里喃喃自语念着听不懂的术语，“无骨骼支撑的肌肉，生活在缺乏重力的空间，象征着无孔不入的渗透、控制和侵蚀，无法挣脱……还有呢？”
“还有狂热。”陈子昂犹豫说道，“祂们不停地重复‘触手’这个词……”
“等等。”穗风理绪再次打断他道，“是用陆族语言说的‘触手’，还是用某种未知的、但不知为何你能理解的神秘语言？”
“这我倒没有注意。”陈子昂如实回答。
“那大概率是后者。”穗风理绪眯起眼睛，双手飞快敲击键盘，“强烈的模因侵蚀性……还有呢？一口气说完，不要让我问你。”
“没有了。”陈子昂摇了摇头。
“嗯。”穗风理绪不再理他，只是盯着电脑屏幕思索。
陈子昂也不敢打断她的思考，坐在旁边安静等她分析出结果来。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穗风理绪忽然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不走？”
“咳，正准备走呢。”陈子昂站起身来，正要离开，随身携带的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摸出手机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因为消息是陆云峰发过来的：
“老陈，大事不好！马场那个傻逼，要我们把封印物全都上交！”
第二十一章 私密马赛
对策六课的干员们，因为常年奋战在和神秘对抗的最前线，所以能接触到数量繁多的深渊造物。
它们大多数都能污染人的精神，效果奇诡而不可控，甚至可能引来一些邪恶存在的危险注视，因此只能上交治安厅进行收容处理。
但也有极其稀少的一类造物，经过施加封印之后，将负面效果进行遏制，就能成为干员们保命的最佳手段——它们被称作“封印物”。
比如陈子昂手里的曼陀罗法剑，就是一件非常好用的封印物。
治安厅对封印物的使用管理有非常严苛的规定，但凡取用都必须呈递大量材料，进行层层审查，且最终的使用时间也很有限。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异变，等封印物被领取到手，估计怪异都把人给杀光了。
因此，六课干员们的应对也很简单：自己动手。
拿到东西，不去上交，而是自己想办法去封印，如此一来就不会进入治安厅的监管资产名单里。
然而，这个业务漏洞在今天似乎就要被堵上了。
上午九点，收到开会通知的六课干员们，就陆陆续续来到了会议室。
月宫铃奈坐到陈子昂的旁边，开始专心致志地玩手机。
【玉兔不服输】：前辈前辈！他们说马场要没收封印物？为什么呀！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
【玉兔不服输】：不要给我打三个省略号啊/怒火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也不知道，且看厅长怎么说吧
众人在会议室里各自端坐，满心焦虑，面无表情，只看见会议室外面忽然进来了一个女人，乃是监察课的课长真岛雅美。
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六课干员心中齐齐蹦出一个念头：
傻逼来了！
真岛雅美走进会议室，却没有着急找地方坐下，而是冲着门外笑容满面说着什么。
紧接着，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性，乃是治安厅厅长马场永健。
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六课干员心里再次蹦出一个念头：
大傻逼来了！
真岛雅美来到会议桌的主位旁边，替马场永健拉开椅子。等他坐下后，自己才在左侧的次席坐下，将电脑放在桌面上，脸色也由热情笑容转为严肃阴沉。
高桥君介坐在右侧的次席上，低头看着桌上的材料，表情似乎有些苍白无力。
马场永健则是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视线所过之处，大家都纷纷低下头去，尽量不和他对视。
“今天叫大家来开会，主要还是为了完善一下课内的规章制度。”马场永健吩咐说道，“真岛，你来说。”
“嗯，我们监察课发起这次部门例会，是因为发现过去的执勤行动中，有许多干员私藏获得的封印物。”真岛雅美也不看众人，只是自顾自地敲键盘打字，“这是非常严重的违规行为。”
违规行为……众人心里均是冷笑不止。
只有月宫铃奈不明所以，又悄悄给陈子昂发去询问，这次倒是顺利得到了回复。
六课的各种复杂规矩，有一部分确实是经过无数次血泪教训换来的真知灼见，不用监察科强调大家也会自觉遵守。但近几年来新增的规章制度，几乎全是体制内特有的权力博弈的糟粕产物。
比如申领封印物的规则，原本是治安干员开申请给情报组，由情报官穗风理绪审批核准。
原因当然是封印物本身具备极大的危险性，所以需要情报组审慎地评估风险，确认这玩意不会杀死你后，才允许发给你。
结果自从马场永健升任厅长之后，要求情报组审批后再转给他，他来当最终审批人，他亲自审批同意才给发放。
放在其他部门也就罢了，只不过是大领导要展示自己手里的“一把手权力”而已。但马场永健的问题在于他根本不懂封印物，因此又要求监察科联合会签，帮忙审批。
监察科的课长真岛雅美，和六课课长高桥君介一样，是马场永健上位前的左膀右臂，嫡系下属。这女人同样对六课业务根本没有理解，但最擅长外行强充内行，很快便制定出一二三四五，要求干员们随申请提交五份材料，供监察科进行审核。
一是封印物说明：这个封印物有什么用？你申请去要做什么？
二是必要性说明：为什么非得申请这个封印物不可？不用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三是危害性说明：这个封印物有什么危害？
四是防害性说明：你要如何防止这个封印物产生危害？
五是止害性说明：万一产生了危害，你如何进行补救？
这五条事例一出，在六课内部立刻引起轩然大哗。
试想一下这样的场景：平安京区出现紧急异变，大量怪异从中蜂拥而出，残杀市民，需要干员们赶紧拿封印物镇压。
于是大家迅速找一间会议室，拼命撰写材料。材料和申请交上去了，情报官穗风理绪瞄了一眼秒批，大家又疯狂催监察科，结果监察科对其中一条有疑义，又打回来备注加粗，要求某处补充清楚……光是想想就让人血压升高。
高桥君介当天就拿着这五条事例，去找马场厅长抗议。据说他在办公室里直接和真岛雅美发飙，说“我他妈可以每次把材料全部写清楚给你，你批完后立刻去情报组做记忆清洗，你敢不敢？”
真岛雅美也深知“岛族职场上，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认错”的道理，立刻冷笑着反驳说“只要合规合理，你把我洗成傻子我都接受”。
最后还是马场大傻逼拍板：流程就是流程，必须遵守。如果真的遇到紧急事态，可以暂时跳过监察科找自己审批，事后再补材料就行。
高桥君介回来之后，便拉大家去居酒屋里喝酒。
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保命的东西自己偷偷藏起来，不要让单位知道。
对六课而言，最重要的是干员们的性命。如果封印物该申领的时候领不下来，危险异变又迫在眉睫需要解决，大家就只能在没封印物的情况下强行上阵……那可是真的要死人的！
其实高桥君介也已经看出，马场永健是在玩制衡之道。
对策六课由于高度的专业性和保密性，无论财政还是装备，几乎都是情报组在负责，其他课室根本没法插手。
而情报组又归属六课管辖，也就是说课长高桥君介一旦反叛马场永健，立刻就能将六课变成自己的独立王国，让马场永健的命令半个字都进不来。
所以他才要授意让监察科来插手干涉，限制高桥君介对六课的掌控力……但问题是，六课的外部敌人太过强大，根本容不得半点拖后腿的存在。
一旦出了什么重大事故，可不是在电视机前私密马赛就能解决的啊，大傻逼厅长！
………………
正当陈子昂给月宫铃奈科普的时候，会议上的冗长发言也已经进入尾声。
“综上所述。”真岛雅美最后说道，“所有未曾报给情报组登记留档的封印物，请大家必须在本周之内，在系统上完成呈递、登记和入库。”
“大家也不要抱什么侥幸心理。我可以告诉大家，你们私底下用的那些东西，执法记录仪基本都拍下来了，我们监察科也不是对封印物一无所知的。”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马场永健环视四周，“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
“稍等。”陈子昂突然举起手来，“抱歉，我有一个问题。”
第二十二章 被停职啦！
陈子昂第一个站出来，现场除了马场永健、真岛雅美和月宫铃奈以外，其余干员们的脸上都并不意外。
严格来说，其他干员们确实都违规了，但陈子昂却没有。
因为他自始至终，依赖的唯一一件封印物——曼陀罗法剑，确实不是治安厅的财产。
“我的武器曼陀罗法剑。”陈子昂解释说道，“并非我身为治安厅干员，在执勤的过程中获得的，而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我是带着它入职治安厅六课的。”
“所以这把剑是我的私人所有物，希望领导理解。”
马场永健眉头微皱，只听见真岛雅美笑道：
“陈子昂，如果大家都说手头私藏的封印物，是父母、祖父母，亦或是祖宗留下来的，属于私人财产不能上交，那我们这条规则就形同虚设，干脆作废好了。”
“我有证据。”陈子昂小心翼翼说道，“十年前，也就是我还没入职治安厅之前，这把剑就作为私人保存的极北市历史遗留文物，在市文物管理处那边备案过，登记的是我父亲的姓名。”
真岛雅美：………………
“陈子昂。”马场永健开口说道，“别忘了，你是一名治安干员。”
“作为干员，就要服从体制的决定。别说是要你的私人财产了，哪怕是要你的命，现在要你去前线和异变拼命，你会拒绝吗？”
“我不会。”陈子昂认真说道，“我身为治安干员，理应服从治安厅的指挥。但曼陀罗法剑是我父亲的东西，我没有权力代我父亲将它转赠给治安厅。”
如果没了曼陀罗法剑，自己的实力不知道要下降几成，到时候还怎么消灭怪异？怎么获得火种？怎么救治妹妹？
救治不了妹妹，我当个屁的治安干员！
“这样啊。”马场永健点了点头，“那你就停职吧。”
“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厅长！”高桥君介终于变了脸色，勃然起身。
但马场永健严厉的一眼，很快将他又逼回到椅子上去。
因为高桥君介已经意识到，马场永健此时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误解：
这位素来刚愎自用的老上司，误以为陈子昂是自己特意安排，用来在会议上反对领导决策，打击领导威信的，所以才会重拳出击，让他停职！
他以为自己在给他上眼药，叫他不要乱插手六课事务！
可……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
典型岛族官僚思维的马场永健，永远不会从业务层面去思考问题。他不知道的是，陈子昂是六课的王牌干员，极其擅长剑术和打斗，也能很好地驾驭曼陀罗法剑，一个人处理异变的速度，往往是其他人的三四倍。
再加上这人又积极干事，不抗拒临时加班，以至于课里过往约有30％的案子，而且是最困难的那部分，都是陈子昂独自处理掉的。
如今把陈子昂停职了，他手里的案子谁来接？
别的课室，案子处理不完可以积压；对策六课，异变处理不完，那完的就是极北市，是整个高天原星区啊！
陈子昂也是呆怔当场，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停职。
按照极北市公务员的体制规则，要开除一个正编干员几乎不可能，停职已经属于极限操作了，相当于上司委婉地提醒你“赶紧转岗吧”。
不过他也很快意识到，以马场大傻逼极其在乎官威的性格，当众说出去的话肯定不会收回。
自己是真的被停职了。
他沉默片刻，朝周围众人鞠了个躬，表示自己刚才打断会议的歉意，随后便默默离开了会议室。
“好了。”马场永健面无表情地道，“还有谁有异议……”
话音未落，只见月宫铃奈也一言不发地起身，追着陈子昂的身影出去了——连续被两次打脸，马场永健终于按捺不住，眼中几欲喷火。
离开会议室，陈子昂回到工位，在椅子上发了一小会儿的呆，随后才苦笑着开始收拾东西。
如果不反抗，曼陀罗法剑被没收，斩杀怪异的效率肯定要受影响；
如今反抗了，停职了，反而又没了能接触怪异的机会。
两种情况相比起来，还是后者稍微好些。毕竟除去治安厅以外，一些私人的除灵事务所，也有机会能接触到怪异。
但若是曼陀罗法剑被充公，那就是彻底失去了它，要想拿回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前辈！”月宫铃奈匆匆赶到工位旁边，“前辈你……”
“没事的，只是停职。”陈子昂不想让她担心，因此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慰道，“等课里忙碌起来，人手不足了，估计又会把我叫回去了。”
“呃，也是哦。”月宫铃奈干笑说道。
没有陈子昂的对策六课，之后肯定要出大乱子的，她只需要等马场永健唾面自干，乖乖将前辈请回来就行。
但这和可怜的铃奈酱有什么关系呢？这几天我都没法和前辈一起工作了啊啊啊！！！
过了片刻，她看着收拾东西的陈子昂，轻声问道：
“那前辈在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权当是放松休假吧。”陈子昂思索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月宫。”
“怎么了，前辈？”月宫铃奈睁大眼睛。
“有什么问题的话，及时打电话给我。”陈子昂笑着说道。
“好……”
陈子昂背着包离开了，月宫铃奈看着他空荡荡的工位，一时间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啊，要不把治安厅炸了吧。
没有前辈的治安厅什么的……毁灭掉算了。
陈子昂离开单位，乘区间轻轨回到家里，开始给小竹做午饭，并没有和妹妹解释自己中午就回来的原因。
兄妹两人的相处模式很奇怪，因为小竹已经精神自闭，所以平时基本不和哥哥交流，两人只能依靠磨合来寻找相处方式。
例如，陈子昂在家的话，就肯定会喂饭给妹妹，小竹是不会动筷子的。但若是上班不在家，那么放在冰箱里的便当，她自然也会自己拿出来吃掉。
将饭菜做好，陈子昂心不在焉地将妹妹喂饱，随后自己如同嚼蜡般地吃了几口。
嗯，虽然觉得停职只是暂时的，但果然还是不能习惯这种无事可做的日子。
“下午我要出去一会儿。”陈子昂说。
陈小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保持静止凝视远处的姿势。
离家出门，陈子昂来到父亲留下的事务所，开始翻找二楼的柜子。
我记得，应该是在一堆旧书的后面……哦，找到了。
作为除灵事务所，当然不可能像治安厅那样，等着异变事件找上门来。
除去和老主顾保持联系外，同行内部的圈子分享，也是很重要的委托来源——毕竟大家的能力和手段都不一样，有些任务自己做不了，同行能做，没必要强行把客户推掉。
将书页泛黄的通讯录翻动片刻，陈子昂终于找到了一个号码，拨打出去：
“喂，是佑叔吗？”
“……小昂？”
“想不到佑叔还记得我哈。”
“说什么傻话，你父母失踪之后，我还来看过你不是吗？你现在是在极北市治安厅工作吧。”
“嗯，不过我已经被停职了，所以想来拜访一下佑叔，顺带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呵呵，你先过来再说吧，我这边正好有个比较麻烦的……姑且算是大主顾。”
第二十三章 临时工作
芦屋佑，曾经是父亲的行内好友，如今开着全极北市最大的私人除灵事务所，据说有超过300个以上的老主顾。
在侦探、律师这些缺乏大平台垄断的行业里，愿意为灵异事务付钱的熟客乃是极其宝贵的资源，因此当芦屋佑在电话里直言不讳，说要带他去见“大主顾”时，陈子昂也有些感动——这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外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当然也迅速收拾行装，带上曼陀罗法剑和灵压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迅速打车前往“芦屋侦探事务所”。
毕竟虽然是除灵事务所，但由于精神污染的特性，当然不能将“除灵”打在招牌上。
总之等他抵达事务所时，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陈子昂跟随秘书走在过道里，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激烈的女声，似乎是在发泄不满：
“如果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抱歉，具体的原因我们还在查。”然后是芦屋佑的解释声，“但做噩梦这种事情，是不是也要排除疾病的可能性呢？”
“这方面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女声继续严厉说道，“你们要做的，就是确认、或者排除这里面的超自然因素！”
“如果确认她每晚做噩梦这件事情，跟什么诅咒、降头之类的无关，那我当然会去找其他医生，但如今你们也没法确认不是吗？”
“星野小姐。”芦屋佑苦笑说道，“我们保证，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哦，陈子昂你来了。”
陈子昂推门进去，和芦屋佑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屋内的人。
芦屋佑，号称著名古阴阳师芦屋道满的继承人，也是芦屋侦探事务所的主事人，外貌是四十多岁的卷发大叔，手里夹着一只香烟，没有点燃，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
坐在茶几对面的客座上的，则是穿着职业装的成熟女性，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神情威严中带着几分不耐，轻蔑而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位是？”成熟女性皱眉问道。
“我的助理，陈子昂。”芦屋佑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陈子昂在沙发上坐下，看到茶几上的名片，印着“经纪人：星野纪香”的字样。
“是什么样的委托呢？”他低声问道。
“星野小姐手下的艺人，连续一周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芦屋佑叹气说道，“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正常作息和睡眠质量，所以才来找我们查明原因。”
“但你们似乎解决不了我的问题。”星野纪香冷淡说道，“或许我应该找找其他事务所。”
“恕我冒昧问一句，每晚噩梦的内容都是相同的吗？”陈子昂确认问道。
梦境是潜意识的映射，如果是受精神污染而做梦的话，内容应该会大致相同才对。
“可以说相同，也可以说不同。”芦屋佑解释说道，“相同的地方在于，几乎是每一个噩梦里，她都是在自杀。”
“自杀？”
“不同的地方在于，每次自杀的手法都不一样。”芦屋佑苦笑说道，“我们去了她的住处，以及平时办公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任何神秘污染的痕迹，所以也不能排除是心理疾病的可能……”
“真希她平时就很乐观，而且她的事业也在上升期，一切都很顺利，她哪来的心理问题？”星野纪香打断他道，“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这种模棱两可、毫无根据的猜测！”
“真希？”陈子昂愣了一下，“是那个唱歌的女明星吗？”
“是赤丸急上升霸榜累计次数第一，连续三年入选红白歌会合战，金唱片大赏最有价值的创作型女歌手，在去年‘国民女神’投票中获得第一的知名歌手，桐谷真希！”星野纪香对“唱歌的女明星”这个称呼非常不满。
“抱歉。”陈子昂连忙说道，“桐谷真希小姐确实很有名，我家里还放着她的唱片，妹妹很喜欢她的歌……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对吧？”
“真希有专门的心理医生。”星野纪香冷冷说道，“也会定期接受压力测试，她的各项心理指标都是正常的。”
“事实上。”经纪人小姐的上半身微微前倾，显得表情和话语更加有压迫力，“如果你们真的见过真希，就会知道这孩子并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类型。哪怕只是受了一点点的委屈，她也一定会对我说出来的！”
星野纪香如此言之凿凿，让芦屋佑和陈子昂也不好继续往“心理疾病”方面推测下去。
“既然星野小姐能肯定不是心理问题。”陈子昂严肃说道，“那或许也只能麻烦您，安排我们见一见当事人了。毕竟当事人是否被神秘所困扰，单单依靠您的描述，我们是没有办法判断的。”
“不可能！”星野纪香立刻拒绝道，“她下周在武道馆有演唱会，今天正在积极调整状态。我不可能带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去影响她！”
什么叫做不三不四的人啊……陈子昂当惯了治安干员，如今还是第一次被人评价为“不三不四”，顿时忍不住苦笑起来。
不过这位明星经纪人，一方面确实瞧不起侦探职业，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向她鄙夷的人求助，看来那位大明星确实受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如果接下来继续做噩梦的话，下周的状态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吧？”芦屋佑也深谙对方心理，直接使出必杀一击。
星野纪香满脸愤怒，但却说不出话来。
在平安京武道馆开演唱会，是多少歌手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也是桐谷真希在歌谣界地位上升的重要里程碑，绝对不容许出任何闪失。
她之所以要用一整天来调整状态，也是因为晚上饱受噩梦和睡眠不足的困扰，以至于白天总是迷迷糊糊的——今早甚至差点将餐巾纸当吐司面包给吃下去了。
“好。”虽然受人要挟很是不爽，但深知当前一切都要为演唱会让步的星野纪香，最终还是屈服下来，“我带你们去见她，但是……”
“……不许问和调查无关的问题。”
陈子昂和芦屋佑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星野纪香去外面安排司机，芦屋佑则是问陈子昂道：
“所以为什么被停职了？”
“单位要没收封印物。”陈子昂叹气说道。
“嘿。”芦屋佑也冷笑起来，点了一根烟，“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奇怪。”
“体制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管你在外面是神是佛，是魔鬼还是修罗，进去以后都会把你变成体制里特有的样子。”
“没收封印物只是小意思。你信不信以后说不定，正编的治安干员都不干活了，专门雇佣我们这些人士去解决异变？”
“只要有活干，没编制我都无所谓，至少不用遵守那些离谱规定。”陈子昂正诉苦着呢，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仔细一看，是月宫铃奈发来的短信：
“前辈，我把马场大傻逼骂了一顿，然后也被停职啦！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第二十四章 我见过你吗
计程车的副驾驶座上，星野纪香不住地看倒后镜，确认自己是否有人跟踪。
毕竟“桐谷真希的经纪人，秘密出入侦探事务所”，也是很多娱乐小报喜欢的花边新闻。
芦屋佑和陈子昂坐在后排，两人都在一脸沉思地盯着手机。
“老婆，我今天估计不回去吃了。”芦屋佑编辑着发给妻子的短信，“下午要跑三河区呢，可能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解决吧。”
“月宫，你不要意气用事。”陈子昂编辑着发给月宫铃奈的消息，“哪怕你家里能解决停职的问题，但这玩意是会留在档案里的，对你今后的升迁都会有影响。”
很快，芦屋佑就搞定了妻子，开始刷短视频了。
陈子昂始终没有搞定月宫铃奈。这姑娘说是已经到了他家，正在帮他照顾妹妹小竹，而且还在继续拐弯抹角打探他的位置。
桐谷真希目前居住的地址，位于三河区著名的河滨公寓，据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大富豪，而采光最好的顶层豪宅就是桐谷真希所住，由此可见这位大明星的身价绝对不低。
陈子昂上网搜了搜照片，才发现这位桐谷真希，居然还是一位半精灵。
她的母亲是人类，父亲则是梅涅乌斯人，因此照片上的桐谷真希有着灿烂的金发，深邃的五官和略尖的耳朵，但眉眼间也能看出人类女子的秀美和温婉。
另外，星野纪香小姐并没有夸大其词，这位桐谷真希出道五年，各种音乐奖项已经拿到手软，如今在整个高天原星区的歌谣界都享誉盛名，有很大概率成为国宝级音乐人……业界对她的评价不是歌手，而是音乐人，可见其地位之高，分量之重。
抵达河滨公寓之后，星野纪香带着两人通过保安查验，随后就进了私人电梯。
“在这里叮嘱一句。”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虽然桐谷真希很好说话，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拿各种问题骚扰她。询问内容被严格限定在此行的正事上，其他多余问题一概不要问。如果要她的签名，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们拿几张，不要直接问她讨要。”
“星野小姐放心。”芦屋佑抬手说道，“其实我不是桐谷小姐的粉丝。”
“我只是听过她的歌，还没有到狂热粉丝的地步。”陈子昂也赶紧表明态度。
不知怎么地，虽然星野纪香没有多说什么，但原本就不善的表情似乎更臭了。
电梯门打开之后，外面就是门厅，桐谷真希正站在门口迎接。
看到星野纪香经纪人和两位陌生客人，她便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各位好，我是桐谷真希。”
“你好。”陈子昂和芦屋佑连忙和她问好，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我是陈子昂/芦屋佑。”
这位大明星即使没有化妆，近距离看比宣传照片反而更加漂亮。
顺滑到金色长发到肩胛骨的高度，尖尖的耳朵从头发里冒出一个小点。
眼睛深邃且迷人，睫毛长而弯曲，虹膜是美丽的湛蓝色，仿佛纯净不带杂质的高原湖泊。
鼻梁挺拔而俊美，线条轮廓和人类女性有明显区别，昭示着她本身具备的外族血统，也为她平添了许多异域风情。
嘴唇也是红润饱满，略带一丝妩媚色气，但搭配其他五官却又不显得妖冶——只能说这张脸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哪怕桐谷真希没有任何音乐才能，去当个偶像也能大火吧。
这位大明星穿着家居常服，明明是很宽松的款式，居然被她穿出前凸后翘的感觉，这家伙真的不是什么深渊魅魔吗？
“两位请坐，我去给你们倒茶。”桐谷真希还在分发纸杯，旁边的星野纪香已经忍不住了（平易近人也该有个限度），夺过她手里的杯子：
“我去倒茶，你把你最近的噩梦跟他们说说，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哦。”桐谷真希便在沙发上坐下，挠了挠满头灿烂的金发，随后认真地思索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总是梦到自己死掉，而且是那种万念俱灰、毫无留恋地、悲惨地死去。”
陈子昂和芦屋佑怔了一下，不约而同转头去看过来倒茶的星野纪香。
这就是你所说的乐观？厌世型乐观是吧？
“你没有跟我说过啊！”星野纪香惊恐说道，“真希，你……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吗？”
“不会啊。”桐谷真希笑着说道，“那只是做梦啦，不告诉你也只是因为怕你担心而已。”
“恕我冒昧地询问一句。”陈子昂突然说道，“是怎么样的‘毫无留恋’呢？毫无留恋，也就是说原本的留恋之物被‘失去’了吧？是热爱的音乐事业吗？”
“不是。”桐谷真希有些错愕，半晌才道，“嗯，应该是心爱的人……之类的吧？”
“真希？”星野纪香大惊失色。
“纪香姐别紧张，我没有谈恋爱啦。”桐谷真希哭笑不得，“那只是个梦境而已。”
她沉默片刻，又看着陈子昂道：
“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他的死亡，直接摧毁了我生命里的所有希望，所以我才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真希她每晚都是哭着从睡梦中醒来的。”星野纪香也心疼地补充说道，“只要哭醒，接下来就根本睡不着，这对她的状态影响太大了。”
“这个人，有在梦境里出现过吗？”芦屋佑也确认问道。
桐谷真希摇了摇头：
“梦境内容，基本上都是我选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除此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其他的人，我只能从死前的内心情绪里感觉到他的存在。”
“原来如此。”陈子昂和芦屋佑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听上去只是普通的梦境，但又符合精神污染的诸多特征。
接下来，就是打开灵感，在房子里到处排查看看了。
芦屋佑对此不抱希望，因为他上次带助手来这里排查过一遍，只是桐谷真希本人并不在家，也没找到任何的诡异之处。
他跟桐谷真希说了一声，随后便优先排查卧室去了。
星野纪香迅速跟了过去，因为卧室里可能会有一些私密之物，哪怕是顺出去也能在黑市卖到高价。虽然对当事人没什么损失，但终归还是得看着点。
于是客厅里只剩下陈子昂和桐谷真希。
“真希小姐。”陈子昂试探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先去您平时办公的书房里排查看看……”
“夏紫璃。”桐谷真希忽然说道。
“啊？”
“我的母亲是陆族，不是岛族。”桐谷真希诚挚说道，“所以我和你一样也是陆族，随母亲姓夏，名为‘紫璃’。桐谷真希，是经纪公司给我起的艺名，他们觉得岛族混血的身份，对我的事业发展比较有利。”
“啊，哦哦，我不会说出去的，多谢告知。”陈子昂正打算起身，只听见桐谷真希也就是夏紫璃，忽然迟疑着开口问道：
“那个……陈子昂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是……”
她微微睁大了湛蓝色的眼睛，其中流露出迷茫的、彷徨的、不知所措的色彩：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第二十五章 诅咒
陈子昂从未想过，都已经这个年代了，还有人用“我们是不是见过”来和他搭讪。
而且还是两次！
好吧，第一次月宫铃奈并没有这么说，但她眼里始终持续流露出“我们其实早就见过”的意思，导致陈子昂自己也经常误解。
面对夏紫璃认真的神情，他很直白地回答道：
“我们没有见过。”
“这样啊。”夏紫璃点了点头，倒没有多少失落的意思，“那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请说。”
“我觉得，这不是我的错。”夏紫璃轻声说道，“他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所以才没办法阻止。”
“原来如此。”陈子昂敷衍说道。
“但是呢，我没法说服我自己。”夏紫璃叹气说道，“梦境里的‘我’，不断地将那份沉重的罪恶感……压在我的身上。”
“可是我也很无辜啊……我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却要承受这种害死爱人的痛苦，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
陈子昂：………………
“好吧，确实。”他也跟着叹气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谢谢你。”夏紫璃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便温婉地弯腰低头，鞠躬说道，“纪香姐说可能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但这方面我也不大懂，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不敢当，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陈子昂下意识便说出治安干员的常用语，但很快又反应过来，笑道，“桐谷小姐先去沙发上坐着吧，如果我们有结果了会通知你的。”
“好。”夏紫璃便回到沙发边上坐下。
陈子昂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发动了梦境行走的能力。
他要通过集体潜意识层，去进入夏紫璃的潜意识层，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躲在她的意识里作祟。
当然，如果能干掉什么怪异，拿到火种就更好了。
进入前意识层，然后又进入潜意识层，陈子昂便看见夏紫璃仍然坐在沙发上，只是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
下潜进入集体潜意识层，周围的环境倏忽变化，最终定格为河边的茵茵草地。
陈子昂在河边盘腿而坐，心里再次观想夏紫璃的模样。
哦，找到了。
在集体潜意识层里，要找到某个人的潜意识层，依靠的是对这个人的鲜明的、准确的认知，然后用冥想来定位。
好在夏紫璃本人非常地……有特色，因此陈子昂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的潜意识层，随后再次发动权能。
开始侵入她的潜意识。
环境再次变化，看起来似乎是浴室？
穿着单薄的半透明睡衣，夏紫璃侧躺在浴缸之中，金发凌乱地披散着，眉眼间也缠绕着死寂般的气息，有种极其怪异的、精致又脆弱的美感。
殷红的血液从她倚靠浴缸的白皙手臂上，缓缓地流淌下来，让陈子昂莫名想起了一副名为《马拉之死》的油画。
他打开了灵感，很快便发现了异常：
从浴室的窗户里，伸出了大量漆黑色的触手，缠绕住了夏紫璃的脖颈。
星野纪香猜得没错，夏紫璃确实被某种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这些潜伏在她潜意识层的触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怪异，但肯定会影响到她本人的精神状态。
陈子昂沉默片刻，便举起曼陀罗法剑，将这些触手全部切碎斩除。
18点火种到账！每个触手都是1点火种，大大小小一共18根触手，被曼陀罗法剑全部吸干，美滋滋。
紧接着，半躺在浴缸里的夏紫璃，便渐渐地苏醒过来。
“陈子昂？”
“应该解决了。”陈子昂将曼陀罗法剑收好，“接下来还请静养精神……”
话音未落，夏紫璃忽然按住浴缸边沿，用力撑起身子，随后将他紧紧地抱住了。
“对不起……”她几乎泣不成声，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淌下，流入陈子昂的衣领之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呃。”感觉到怀里的温热和绵软，陈子昂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连双手都无处安放，“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的，桐谷小姐……”
话音刚落，怀里的佳人便突然瘫软下来，重新滑入浴缸之中，似乎是再次陷入了昏睡。
陈子昂仔细检查周围，发现确实没有更多的触手了。
夏紫璃虽然昏迷，但眉眼间的死寂之气已经不在，手臂上的血液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灵感没有异常，应该没有漏网之鱼。
于是他便再次发动权能，离开夏紫璃的潜意识，在集体潜意识层里传送到恩兰克古城，打算就此请教一下妮蔻祭祀。
听完陈子昂对整个事情的描述后，妮蔻祭祀沉默片刻，回答说道：
“10点功勋。”
陈子昂：？
“你是指咨询费？”他试探问道。
“没错。”妮蔻笑道，“如果是阴影阵营的事情，我可以免费告知于你，因为这隶属于公事的范畴。”
“但你说的这个事情，跟阵营战争完全无关，我当然也不能无偿替你解惑——知识终归也是有价值的。”
“话虽如此，但10点功勋会不会太贵了？”陈子昂皱眉问道。
“并不会。”妮蔻用笑眯眯的声音说道，“因为这里头还有一定的风险。”
“风险？”陈子昂努力理解，“你是说……”
“告诉你真相，会使得我承担一定的风险。”妮蔻肯定了他的猜测。
“好！”陈子昂终于下定决心。
总共就拿到了18个火种，转眼又要给出去10个，这特么简直就像抢钱似的。
只是妮蔻说的“风险”，让陈子昂感到了强烈的危机。如果她并没有说谎，那价值10个火种的风险，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随着影子斗篷将火种划拨出去，妮蔻那边确认到账之后，便干脆利落地说道：
“按照你的描述：在自己的潜意识层，被大量触手勒住，这其实是一种诅咒。”
“诅咒？”陈子昂扬起眉毛。
“我上次是不是提到过，某个叫做【冥渊之触】的权能？”妮蔻继续说道，“从潜意识层对目标的精神进行缓慢的、不留痕迹的绞杀，乃是【冥渊之触】的极其高阶的用法。”
“所以凶手是阴影阵营的人。”陈子昂恍然大悟。
“而且军衔起码比你高二十几个等级。”妮蔻说道，“就连我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建议你就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你必死无疑。”
陈子昂沉默片刻，再次看向混沌祭坛。
祭坛重新投射出的兑换列表，【亵渎巫术】、【千面化身】仍然是50个火种兑换，而【冥渊之触】的价格已经上升到100个火种，备注是“可升级”。
也就是说，如果投入100个火种，就能升级【冥渊之触】，召唤出更强大、更诡异的触手。
问题来了：诅咒暗害夏紫璃的凶手，升级过多少次【冥渊之触】呢？又掌握了多少更多的、强大的权能呢？
想到这里，陈子昂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二十六章 冥渊之触数据收集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芦屋佑半躬说道。
“若桐谷小姐今晚还有不适症状，及时联系我们。”陈子昂补充说道。
“嗯。”星野纪香的脸色明显好转许多，“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只是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问题就已经被解决了。
但看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桐谷真希，她又着实不想去质问具体的细节……反正只要真希能好好睡一觉就够了。
离开河滨公寓，芦屋佑带着陈子昂往地铁站走去，随口问道：
“怎么解决的？”
“我去了她的潜意识层。”陈子昂解释说道，“她……”
“停！打住。”芦屋佑连忙说道，“不要细说，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灵视上升。”
“那就不说具体知识了。”陈子昂严肃说道，“我只说必要信息吧：她并不是遇到了怪异，而是被人诅咒了。”
芦屋佑沉默片刻，点头道：
“这样啊，看来可以卖反诅咒套餐给星野小姐了。”
“我建议不要。”陈子昂低声说道，“诅咒者的手段似乎异常高明。”
“恶魔祭祀？”芦屋佑吃惊问道。
陈子昂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先不提那个了。”芦屋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热情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啊，能这么顺利地解决真是太好了。酬劳还是老规矩分成，打到你那个账户？
“可以的。”陈子昂随口应下。
他对钱没有兴趣，要的只是火种而已。
“话说回来，现在才下午4点啊。”芦屋佑提议说道，“我们去喝点酒呗？”
“佑叔，要不回事务所吧。”陈子昂说道，“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地下室。”
“行啊，地下室我前天才刚翻修过。”芦屋佑笑呵呵道。
地铁车厢之中，芦屋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而陈子昂仍然在想妮蔻的话：
“……所以我建议你就把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你必死无疑。”
但我是治安干员啊！治安干员怎么可能因为犯人穷凶极恶，就放弃对他的追捕呢？！
哦，我已经被停职了，那没事了。
他再次划开手机，发现里面有多了许多新的消息。
有同事发来的安慰消息，有课长发来的“千万别跳槽，我还在劝厅长”的嘱托，还有月宫铃奈发来的99的未收消息的问候……
99什么鬼？
点开99新消息，陈子昂仔细看去，果然大多都是些无聊的抱怨。
………………
【玉兔不服输】：前辈前辈前辈前辈前前前前辈！/可爱
【玉兔不服输】：啊，真是的！什么人会把客人丢在家里照顾妹妹，自己却跑到外面去逍遥快活啊？
【玉兔不服输】：再不回话，我要进你的房间咯？我要看你的浏览记录，找你硬盘里的学习资料啦！
【玉兔不服输】：不要因为未读不回就态度嚣张啊！/刀/刀/刀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快要无聊死啦！我现在正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在你家客厅走来走去哦？
看到这里，陈子昂终于忍不住露出辣眼睛的神色。
“怎么了？”芦屋佑在旁边问道，注意到他眼角都开始抽搐了。
“没什么。”陈子昂叹了口气，“家里来了客人。”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在别人家里，起码好好地穿上衣服吧？不能因为小竹看不见，就做出违背公序良俗的事情啊。
对面几乎是立刻秒回。
【玉兔不服输】：原来只有这种消息，才能及时将前辈从潜水里炸出来吗？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刚解决了一个案子，才看到你的消息。
【玉兔不服输】：什么案子（耳朵竖起来），我也要参加调查！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已经结束了……
【玉兔不服输】：前辈在哪里，我也要过来玩！
“家里有客人来访的话，你是要先回去吗？”芦屋佑乐呵呵道，“可惜啊，还想请你吃个晚饭的。”
“佑叔先别急。”陈子昂解释说道，“这个客人，是我在职场上的徒弟。”
“男的女的？”芦屋佑问。
“女的，但是这个不重要。”陈子昂叹气说道，“她因为我的事情，和领导起了冲突，然后也被停职了。”
“啧。”芦屋佑露出了然的神情，“那你是要补偿她？”
“总不能把人家小姑娘放着不管。”陈子昂点了点头。
“那就一并带到我们事务所来。”芦屋佑大手一挥，豪爽说道，“你们停多久的职，我就给你们发多久的工资。”
“佑叔还真是大方啊。”
“今天的案子，你都能直接帮我解决了，我为什么不大方？”芦屋佑哈哈大笑，“按照业内抽成，所里拿一半，我当然有得赚。”
陈子昂知道这行业真正稀缺的是“客源”，毕竟业务本身涉及神秘不能去宣传，所以想要得到一个客户几乎难如登天——哪怕你法力通天只手就能降妖除魔，没人知道你还是没钱赚。
如果月宫铃奈不想在治安厅干了，那让她来佑叔的事务所也挺好的，至少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于是他就将事务所的地址发给月宫铃奈，手指刚按下发送键，突然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某人不是官僚家庭的大小姐吗？她真的需要工作吗？
回到侦探事务所，芦屋佑将陈子昂带到地下室——这里差不多五六百平左右，有靶场，也有等比例的木人和拳击沙袋，显然是练习战斗的好地方。
“枪柜就在旁边，要子弹自己取，都是合法的橡胶弹。”他无所谓地说道，“木人尽量别给我弄坏了，沙袋无所谓，随便糟践。”
“多谢佑叔。”陈子昂客气说道。
“谢啥，这是员工福利。”芦屋佑拿出手机，“我待会让秘书替大家点外卖，你想吃啥？”
“猪排饭就好。”
“外卖到了再叫你哈。”
芦屋佑上楼去了，陈子昂看着前方的沙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发动了【冥渊之触】。
他的左手以掌心朝上，猛地一抬。伴随着他的动作，在沙包前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孔洞。
洞中伸出了一条粗大的触手，高度大约两米七左右，底部粗壮，顶端尖细，上面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孔洞，以及大量的腥臭粘液，显得整根触手臃肿、污秽且腐败，光是目视就让人有呕吐的欲望。
陈子昂努力不去看它，用意念指挥它鞭打前方的沙袋。
只一下，那沙袋立刻便四分五裂，里面的内容物全都爆裂出来，连带着悬挂沙袋的钢架都朝中央扭曲、弯折下来。
陈子昂：………………
嗯，威力大概可以确定了。
哪怕一辆汽车停在这里，都可以轻松打碎车顶盖将其压扁，估计怪异也扛不住这一记抽打。
接下来试试灵活度和反应延迟吧。
第二十七章 祝福你们
冥渊之触，确切地说是第一级的冥渊之触。
其召唤出来的触手，高度是273米，底部直径是142米，正面打击力道无法测量，但很轻松就能砸碎钢板。
反应速度也很快，从脑海里发出意念，到触手开始动作，几乎没有任何的迟滞。
只是因为抽打需要往反方向拉出蓄力距离，因此大概需要至少03秒的蓄力时间。
另一个缺陷是召唤触手的时间，由于需要在平面上创造空间孔洞，然后才能从孔洞里伸出触手，全过程大概又需要06秒的时间。
也就是说，从自己开始召唤触手，到触手抽打到敌人身上，大概需要1秒钟左右。
虽然仅仅只有1秒钟，但在和足够危险的怪异对抗时，可能就是生死攸关的1秒钟，因此就需要计算好提前量。
另外，这触手召唤出来后不能移动，攻击范围等于触手长度，所以空间孔洞的位置也得精挑细选。
陈子昂又尝试攻击触手，常规的攻击例如武士刀劈砍，橡胶弹射击等几乎无法破防，曼陀罗法剑倒是能对其造成伤害，但是没有火种回馈，而且触手向他返回了极其愤怒的情绪，似乎在警告他不要继续作死。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还能作为盾牌，替自己抵挡怪异的攻击。
攻防一体，没有代价，简直是完美的召唤物，陈子昂对【冥渊之触】这个权能非常满意，打算将其列为除曼陀罗法剑之外的首选进攻手段。
“前辈！佑叔叫我们去吃饭啦！”后面传来嘣嘣嘣的下楼声，以及月宫铃奈特有的充满活力的声线。
陈子昂挥了挥手，让触手钻回孔洞里消失了，随后便回过头去。
这姑娘今天换了一件咖色的运动夹克，牛仔热裤下面是显露纤细腿形的黑色丝袜，以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陈子昂不懂穿衣美学，但觉得月宫这个姑娘穿衣服还挺好看的，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独特风格。
“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月宫铃奈背着双手，仿佛小鹿般轻轻跳跃几步，靠近到他的身边，弯腰笑道。
“还可以。”陈子昂矜持评价。
“前辈就不能再坦诚一些嘛。”月宫铃奈露出小失望的神情。
“我不懂衣服搭配。”陈子昂向楼上走去，“你可以无视我的意见。”
“诶！”月宫铃奈拉长声音，又噔噔噔小跑到他的前面，撒娇说道，“前辈如果好好夸我几句，铃奈心里可是会给前辈加分的哦。”
“你为什么说话像个二次元似的？”陈子昂莫名其妙。
月宫铃奈立刻捂住胸口，露出了被爆杀的惊恐表情。
“少看点动漫。”陈子昂叮嘱说道。
两人离开地下室，上到一楼，正好看到某个背着书包的女生，无精打采地进来了。
“英子？”陈子昂和她打招呼，又跟月宫铃奈介绍道，“这是佑叔的女儿芦屋英子。”
“陈哥啊，真是好久不见。”芦屋英子敷衍地点点头，又看向月宫铃奈的脸，立刻露出被惊艳到的表情，“你是陈哥的女朋友？”
“还不是。”月宫铃奈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叫月宫铃奈。”
芦屋英子呆呆地和她握了握手，满脸都是被美颜狠狠冲击了的表情。
等两人转身走上二楼的楼梯，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从后面将陈子昂拉住，耳语道：
“什么叫‘还不是’？”
“……就是‘不是’的意思。”陈子昂愣了一会，解释道。
“陈哥你是不喜欢女人吧？”芦屋英子质疑问道，“这么漂亮的姐姐啊！”
“差不多得了。”陈子昂无奈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你喜欢她就赶紧下手啊。”芦屋英子还在他身后碎碎念，“我爸手下可是有好多单身汉，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来到二楼的办公室，陈子昂便看见原本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几，此时已经换成了超大的餐桌。
大量用塑料袋盛装的便当，被随意堆放在桌面上，芦屋佑事务所旗下的几名侦探已经尽皆到场，此时正拿着便当盒在进食。
“前辈。”月宫铃奈推了推他的手臂，“帮我找找我点的鳗鱼饭。”
“你自己找啊。”陈子昂无奈说道。
“干嘛？如果我前辈点的炸猪排，我也会帮忙拿过来的。”月宫铃奈说道。
“咦，这不是陈治安官吗？”旁边忽然响起一个轻佻戏谑的声音来，“怎么待在我们事务所啊？哦，听说你被停职了？”
月宫铃奈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个打着耳环的卷发男，拿着汉堡包走向陈子昂。
然后目光不由自主转向月宫铃奈，眼里立刻露出痴迷的情绪。
“你是？”陈子昂奇怪地道，“不好意思，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只是个小人物，陈治安官不记得也是正常。”卷发男回过神来，还想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旁边突然有女声打断他道：
“差不多得了，和人。无礼发泄也该有个限度。”
卷发男吹了个口哨，再次留恋般地看了月宫铃奈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去。
“抱歉。”出声说话的是个年轻干练的女性，穿着紧身的t恤和牛仔裤，带着苦笑和陈子昂解释道，“和人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得罪过他吗？”陈子昂奇怪问道。
“应该是你还在担任治安干员的时候。”女性说道，“有一次你出勤办案，到一户民宅里去解决异变。”
“但其实那户民宅的主人，已经委托了我们帮忙处理，当时就是和人负责的这个案子。”
“我好像有点印象。”陈子昂回忆说道，“我记得我是救了他一命来着。”
“但他不领情对吧。”女性笑笑说道，“他始终觉得如果不是你插手，他就可以独力解决那个案子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没有谁对谁错。因为如果非得较真的话，私人组织肯定是没有处理异变的资格的。
但神秘本身“知晓即污染”的特点，导致官方没法在法律条文里明确规定“私人组织不允许接触神秘”，所以才会衍生出“除灵事务所”这种灰色性质的私人机构——官方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当你不存在。
“算了。”陈子昂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至于和对方置气，但也不会为此而道歉，因为治安干员处理案件乃是天经地义，而且如果那时候这位和人先生处理的效率够快，那案子也不至于被我抢走对不对？
“我是夜樱千秋。”女性朝他伸出手来，“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陈子昂和她握了手。
“月宫铃奈，对吧？”夜樱千秋转向了月宫铃奈，“现任外务厅的长官，月宫清正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月宫铃奈惊讶说道。
“顺手查了一下。”夜樱千秋拿起桌上的海苔饭团，微笑说道，“干我们这行，情报可是非常重要的。”
陈子昂立刻了然。这位夜樱小姐在“芦屋佑侦探事务所”，扮演的应该是情报官的角色，好比穗风理绪之于对策六课那样。
众人吃完晚饭之后，芦屋佑又提议去居酒屋喝酒。
无论心里想着什么，大家当然不至于扫老板的兴致，因此也就纷纷附和。
居酒屋的包厢里，三两杯清酒下肚，众人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所以铃奈酱和陈君是什么关系呢？”有人不怀好意地试探问道。
“他是我在治安厅的师父啦。”月宫铃奈笑着回答说道。
“诶，仅仅是师徒而已嘛？”有女性开始起哄。
出现了！陈子昂心中哀叹，岛族人最糟糕的酒场文化！
“应该还有同事关系和职场前后辈的关系吧。”月宫铃奈开始装傻，让在场的不少男性都松了口气。
“好了。”叼着烟的芦屋佑开始发话，“既然你们是一起来的，那后续也就搭档接案子好啦。”
这话一出，不少男性同事的脸上，都露出了“祝福你们”的嫉妒表情。
第二十八章 酒后吐真言
正当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在居酒屋里喝酒的时候，对策六课此时已经忙得几乎快翻了天。
目前六课的现役干员，包括课长高桥君介在内共七人。考虑到月宫铃奈还未独立出勤，而课长本身更多是在处理管理、程序方面的事，实际上真正有办案能力的只有五个人。
这五个人的能力也不尽相同，其中陈子昂的资历排行第二，而能力甚至胜过副课长佐木研，为全课之最。
因此，平时是他优先接手30%最难办的案子，剩下来70%由其他四个人分配。
如今陈子昂被停职，这30%的案子平摊给剩下的四个人，这可就出了大问题了——直接让大家的工作总时长提高到了12个小时以上。
没了调休，没了午休，甚至连用餐时间也被无情压缩。
摆在六课干员们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一是过劳死，二是出事故。
课长高桥君介再次坐不住了，又跑到马场永健的办公室去骚扰厅长。
“所以为什么会人手不足？”马场永健沉声问道，“如果缺一个人就干不完活，说明你们原本的人事结构就有问题。”
高桥君介心中很想骂娘，只能认真和马场永健解释道：
“人手补充一直就是难题，因为我们课对招募干员的要求很高，必须在入职前就对神秘侧有深入了解，因此符合要求的人才非常稀缺。”
“那有没有试过入职后培训？”马场永健给出指导意见，“对神秘侧知识考核的要求放宽，先把人招进来，后续再慢慢培训。”
高桥君介：………………
专门处理神秘侧异变的人手，对神秘侧知识考核的要求居然先放宽，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招募理发师可以先不会理发是吧，大聪明！
“你先试试。”马场永健兴致勃勃地道，“我感觉你手底下的干员，就是仗着人手稀缺的现状，以为课室离不开他，所以才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无组织无纪律，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整治！”
“只要人才培养的机制可以走通，后续我们立刻开始着手整顿职场秩序，一定要将这股歪风邪气扼杀下去！”
高桥君介完全绝望，只能讷讷应下。
现在的问题是，整个六课已经连轴运转，大家都忙不过来了，而厅长还在关注什么“歪风邪气”，什么“人才培养”，就是不提让陈子昂恢复原职的事！
这样下去，绝对要出大乱子的！
但他更了解老上司的性格，晓得这位是彻头彻尾的岛族官僚思维，即“无事就胡搞，出事就甩锅，锅炸就鞠躬，再不行就土下座”。
说白了，就是现在还没出事，所以对方是绝对不知道痛的。
脸色阴沉地回到办公室，副课长佐木研连忙过来问道：
“怎么样，松口了嘛？”
高桥君介摇了摇头。
得知课长的规劝再次失败，大家连骂“马场大傻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死气沉沉地处理手头事务。
另一边，居酒屋的聚餐已经结束，众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因为搭档是月宫铃奈的缘故，陈子昂被热情友好的同事们多灌了几杯清酒，目前正处于微醺的状态。
清酒的度数很低，所以还不至于上头，但月宫铃奈坚持他喝醉了，非得要送他回家，让男同事们眼红不已。
“好好干。”芦屋佑拿着公文包出来，拍了拍陈子昂的肩膀，“不要有心理压力，其他人我会约束的。”
显然，对于众人隐隐的嫉妒情绪，这位老板也不是毫无察觉。
居酒屋的位置里住所不远，因此陈子昂便步行回家，月宫铃奈走在他的旁边，仿佛搀扶行动不便的老人般，亲昵地扶着他的胳膊。
“没事。”陈子昂摆手说道，“我没有醉，不用扶我。”
“前辈，喝醉的男人可都是说自己没有醉的。”月宫铃奈不肯松手，“要不我考考你问题，测试一下你的清醒程度？”
“你考吧！”陈子昂爽快地道。
“我这里有两支口红。”月宫铃奈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两支包装相同的口红来，拔开盖子，“请问哪一支的颜色更深呢？”
陈子昂：？？？
这不是一模一样的颜色吗？
他很努力地借着路灯的光线，试图辨别两只口红的颜色差异：
“我觉得……嗯，左边这只，似乎更深一点……”
“嗯哼，你确定吗？”月宫铃奈露出玩味的神秘笑容。
“……算了，我们回家去吧。”陈子昂终于投降。
两人在利根川的河坝边走着，恰好遇到出来散步的邻居一家。
“是陈君啊。”
“晚上好，小川先生，小川太太。”
“这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漂亮呀~”
“不是，是我的同事。”
“哎呀，是这样的吗？抱歉了，毕竟你们看起来这么般配呢……”
寒暄几句，众人便告辞离去。
月宫铃奈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和陈子昂说道：
“前辈，邻居太太夸我长得漂亮呢！”
陈子昂默默看着她的脸，心想确实算不上是恭维，而是实话实说。
在此之前，自己甚至从未敢幻想过，能和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同行。
只是……
“月宫啊。”他轻声说道。
“怎么了，前辈？”月宫铃奈眨了眨眼。
“和领导吵架结果被停职。”陈子昂缓缓说道，“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做了。”
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忽然转过身去，看向清澈的利根川：
“可是，是前辈先和领导吵架的，不是吗？”
“我是逼不得已。”陈子昂解释说道，“曼陀罗法剑对我很重要……”
“那前辈对我就不重要吗？”月宫铃奈忽然反问道。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陈子昂却被这句话瞬间击穿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直到附近住户窗户里的灯光突然熄灭，陈子昂才终于回过神来。
“为什么呢？”他有些艰难地问道，“月宫，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什么……”
话语声在喉咙口戛然而止，因为月宫铃奈不知何时，已经转身走上前来，将他轻轻地抱住了。
她用力踮起脚尖，凑到陈子昂的耳边，用清晰且清脆的声音说道：
“前辈。”
“你相信，有人能用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能把另一个人困住一辈子吗？”
陈子昂还没来得及回答，月宫铃奈就已经松开了他，动作轻飘飘地转过了身。
“我相信哦。”她摇摇晃晃地张开双臂，仿佛小孩子玩走单杠似的，在马路边沿的白色油漆线上行走，“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
“你小心一点啊！”陈子昂很想问她“那一句话究竟是什么”，但油漆线的右边就是坡度陡峭的河坝草地，他不得不赶紧出声提醒。
月宫铃奈的身体忽然朝右边用力晃去，吓得陈子昂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孩子扶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扶着陈子昂的手臂，勉强站稳住了身体，然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看真正喝醉的是你才对吧。”陈子昂无奈吐槽。
“嗯呐，我喝醉啦，前辈背我回家吧。”月宫铃奈反手抱住他的胳膊，软绵绵地撒起娇来。
“给我自己走！”
第二十九章 清晨突袭
回到家中，替妹妹换好睡衣，将她抱到床上并盖好被子，陈子昂便去卫生间里去洗漱。
至于月宫铃奈，陈子昂当然是无视了她的留宿要求，让她打车回家去了。
在别的男性家里过夜合适吗？你知道你父母会有多担心你吗？
洗漱完毕，换上睡衣，陈子昂便回到床上，拿起手机，开始习惯性地睡前检查未读消息。
【人族镇守使】：老陈，我们几乎都快忙到过劳死了，而你却在和你那个漂亮后辈，享受带薪的停职休假，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感到非常愧疚，所以你赶紧想想办法，让我回来呗。
【玉兔不服输】：前辈，想到美少女被你赶出家门，不得不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去……你的心里不会愧疚吗？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不会，我只感觉在逐渐堕落的现代社会里，能作为一股清流正是太好了。你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芦屋佑】：钱给你日结打过去了，还是那个匿名秘密账户哈，怕你急用。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多谢佑叔。
将七七八八的消息回掉，陈子昂又看到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擅长唱歌】申请加你为好友，备注：桐谷真希。
哦，是那个挨了诅咒的大明星吗？
陈子昂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金发碧眼，耳朵尖尖的漂亮脸蛋来。
顺手通过好友申请，见对方也没有回复，陈子昂便见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次日清晨。
陈子昂一大早就爬起床来，洗漱完毕之后，就下楼准备去叫醒妹妹。
然后正好看见门厅里正在脱鞋的月宫铃奈。
两人的目光在客厅中央对接，一个充满尴尬，一个颇为无奈。
“怎么感觉你来我家，比回自己家还要熟练？”陈子昂吐槽说道，“合着我备用钥匙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你发现是吧？”
“前辈，我觉得放在地毯下面，可能还不如放在花盆下面安全哦。”月宫铃奈也苦笑说道。
“咱们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吗？”陈子昂扶住额头，“月宫，如果你要来我家拜访，可以事先跟我说明，我不会不欢迎你的。”
“可是前辈，我提前在手机上跟你说过了哦。”月宫铃奈提醒说道。
“你有吗？”
“要不前辈看看手机？”
陈子昂摸出手机，解锁后打开聊天软件，居然真的有未读消息，最早的来自一个小时前：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来找你好不好？我们一起上班去咩/小羊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上地铁啦！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下地铁啦！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到啦！
“你这是算好了我起床的时间，然后在我睡梦里提前告知我是吗？”陈子昂叹气问道。
“那前辈未读不回，我也不知道你是答应还是拒绝呀。”月宫铃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来，双手合十仿佛央求般地说道，“所以人家才过来问问你嘛。”
今天的月宫小姐，穿的是很有少女气息的粉色开襟毛衣，里面是纯白色的连衣裙，头发被绑成马尾束在脑后，而脸颊两侧的几缕发丝，则是用卷发棒精心打理成波浪卷儿，显得精致而又不失俏皮可爱。
很明显，这女人非常擅长运用自己的颜值优势，加上极其甜美可人的笑容，以至于让人根本没法狠下心来苛责她。
“不管怎么说，擅自拿我家的备用钥匙，终归还是不对的。”陈子昂教育她道，“想想看，如果是你一个人独居，有人偷偷拿了你的备用钥匙，你是什么心情呢？”
“我知道错了，前辈。”月宫铃奈低头说道，“为了避免下次再犯这类错误，请让我保管您的备用钥匙吧。”
“嗯。”陈子昂点了点头。
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前辈是要去做早饭，还是去叫醒妹妹酱？”月宫铃奈换上拖鞋，兴致勃勃地道，“我们来分工吧，我去做早饭！”
“不，你去看小竹起床没有。”陈子昂回忆起上次她做饭的细节，很快便决定不让她进厨房。
早饭主食是昨晚提前设好时间、自动煮好的电饭煲白粥，由于家里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吃货，陈子昂决定最多再煎一个荷包蛋。
等他将粥菜搬上餐桌，月宫铃奈也已经牵着换好衣服的妹妹，从卧室里慢慢走出来了。
三人便开始用餐。确切地说，是陈子昂先喂妹妹吃饭——只要他在家里，小竹就是决计不肯自己动手的。
“前辈，要不我来吧。”月宫铃奈跃跃欲试。
“不用。”陈子昂立刻拒绝，“我喂她很快的……来，张嘴。”
陈小竹顺从地张开嘴巴，让哥哥用勺子将粥喂进嘴里。
“来，张嘴。”月宫铃奈模仿着他的样子，用勺子舀起白粥，另一只手虚托下方，喂到陈子昂的嘴边。
陈子昂：………………
“别闹！”他哭笑不得地道。
“前辈不是在喂妹妹，不方便自己吃东西嘛。”月宫铃奈哈哈笑道，“那我来喂前辈咯。”
“吃你的饭先。”陈子昂说完立刻紧闭嘴巴，表示拒绝。
喂妹妹吃完了饭，然后自己将剩下的粥吃尽，陈子昂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以及给小竹做中午和晚上的饭。
月宫铃奈自告奋勇帮忙洗碗，先是戴上了橡胶手套，随后将水龙头开到哗哗直响。
“前辈。”她用海绵球擦着盘子，忽然仿佛惊讶般地说道，“咱们这样在厨房里配合干活，外人看来是不是很像夫妻呢？”
“不知道。”陈子昂头也不抬地说道，眼睛盯着锅里翻炒的绿叶菜。
将清炒菜心出锅装盘，陈子昂忽然问道：
“月宫，你昨天说……什么‘一句话就能困住人一辈子’，具体指的是什么啊？”
“啊，我有说过吗？”月宫铃奈吃惊问道。
“有啊。”
“那我忘记了，诶嘿。”月宫铃奈装傻说道，“前辈很在意这个事情吗？”
“那倒没有这么在意……”陈子昂摇了摇头。
感觉若是追问下去，就要掉入她布置的陷阱了，到时候就会被“前辈是不是很在意我说的话呀”“前辈昨天晚上没睡着觉吧”“还真是可爱呢前辈”三连击，痛失前辈尊严，清名毁于一旦。
决不能上当。
第三十章 暧昧小能手
在芦屋佑的除灵侦探事务所里工作，感觉氛围和治安厅对策六课差不多。
在治安厅对策六课，大家都是有事就出勤，没事就写材料。
而在除灵侦探事务所里，大家同样是有事出勤，没事则摸鱼……某种程度上说，倒是比六课自在许多。
当然，对策六课的优点在于它隶属于官方，有着全极北市最强的异变监测渠道，这点上就完爆了侦探事务所，后者往往要等客户上门提供委托才有事做。
而且大部分客户，往往还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超自然，什么又只是他过度紧张产生的幻想，因此事务所还需要做二次甄别，将那些不大可能是真正异变的委托筛出来，交给实习侦探们去确认。
陈子昂非常擅长这个工作，从他的网络昵称就可以看出来：有什么都市传说吗？
“奶茶。”月宫铃奈从后面给他递来饮料。
“多谢。”陈子昂接过来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太甜了？”月宫铃奈观察着他的表情。
“加了多少糖？”陈子昂反问道。
“全糖。”月宫铃奈从他手里夺过奶茶，又给了他另一杯，“试试这杯三分甜的。”
“这杯口感好多了。”喝着奶茶的陈子昂忽然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见月宫铃奈张开了嘴，咬住他刚才喝过的那杯奶茶的吸管。
“那杯是我喝过的。”他提醒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月宫铃奈用力喝了一大口，随后点头说道，“确实太甜了。”
这姑娘不跟我玩暧昧就没事可做了吗……陈子昂叹了口气，问道：
“那为什么要点全糖的？”
“不是我点的。”月宫铃奈说道，“是大久保和人点的。”
大久保和人，就是所里那个曾经因为委托被抢，从而对自己怀恨在心的卷发男。
陈子昂摸着下巴，思忖问道：
“他在追你？”
“我假装不知道。”月宫铃奈微微一笑。
“月宫。”陈子昂严肃地道，“如果你不打算答应他的追求，最好不要收他的礼物，免得后续惹来麻烦。”
“我知道。”月宫铃奈拉了一把椅子，挨着他的身边坐下，“但是他给所里每个女生都买了一杯，大家都喝了，我总不能不合群吧？”
不合群，就会遭到排挤，这是岛族职场的铁律。看来这大久保和人还是有点心机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追你？”陈子昂好奇问道。
“因为他不知道我的糖度偏好，所以特地给我买了两杯，还特意给我写了便签提醒。”月宫铃奈露出甜美俏丽的笑容，“前辈，从小到大试图追我的男生，可以从新宿区一路排到三河区，我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好吗？”
“不要得意忘形。”陈子昂拿笔敲了下她的额头，月宫铃奈便“呜”了一声，抱头配合做出被打的委屈神情，仿佛受了欺负的小猫。
这可怜楚楚的小表情，让陈子昂也有些招架不住，而远处来自大久保和人的、仿佛要喷火的嫉妒视线，又让他感到有些麻烦。
于是他便继续在电脑上和客户沟通，月宫铃奈则是坐在他的旁边，无聊地玩着手机。
“所以佑叔让你做什么？”陈子昂看不下去，出声问道。
“我的工作就是做你的搭档啊。”月宫铃奈开始玩自拍，对着摄像头露出各种可爱表情，比如吐舌头和剪刀手。
“具体一点？”
“没说。”月宫铃奈看着手机，“前辈，我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要不是作为你的挂件，我一个刚踏入神秘界的新人，怎么可能进这个大牌事务所工作啊？”
“确实。”陈子昂盯着电脑屏幕，“但是你可以让你爸出钱把这里收购。”
月宫铃奈微微一怔。
好像可行啊……如果我把事务所收购了，然后再把前辈挖过来，让他做我的私人秘书，诶嘿？
“哦，我开玩笑的。”见她半天没有反应，陈子昂又补充说道，“你不要真的考虑这事哦？”
“前辈别把我当傻瓜好吗？”月宫铃奈抗议说道。
聊天软件里突然弹出一个新消息，却是副课长佐木研发过来的。
【饭后一包烟】：（本消息为群发）最近监察科收到匿名举报，说有干员在外面私自接活赚外快。所以我在这里提醒一下各位，治安干员属于极北市公务员体系，按规章制度是不可以在外面从事其他工作的，无论你是在职、调休还是停职都一样。什么是私活呢？简单地说就是“有偿劳动”，监察科会检查你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确认有没有可疑的资金收入。换言之，只要没有收入酬劳，那就是做义工，这个倒是被允许的，所以不要违反规定哦！
陈子昂仔细阅读完毕，在键盘上打出“多谢提醒”，想了想又将其删掉了。
“月宫。”他偏头提醒说道，“你有没有那种秘密账户，就是开户人不是你，也不是你的直系亲属，但是你掌握密码且可以取现金的秘密账户？”
“怎么了？”月宫铃奈看着佐木研发来的消息，很快就恍然大悟，“我爸应该有吧。”
“那就好，后续这边发工资会用到。”陈子昂斟酌语句，突然看到芦屋佑也发来消息：
“陈子昂，你和月宫来一下会客室。”
“好。”陈子昂站起身来，“走了月宫，有活干了。”
“会是什么活呢？”月宫铃奈非常兴奋。
“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陈子昂来到会客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芦屋佑的声音传来。
陈子昂推门进去，便看见坐在芦屋佑对面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
他穿着典雅的高领毛衣和呢子外套，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一看就是非常有钱且有良好穿衣品味的男性，但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颤抖的双手，破坏了他原本应该非常儒雅的气质。
“安井先生？”月宫铃奈吃惊问道。
“你是……月宫家的大小姐？”男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陈子昂能从他的额头上看到沁出的冷汗。
“安井直哉。”月宫铃奈转头跟陈子昂介绍说道，“就是写《神隐》系列小说的那个作家，以前出席过我家的酒会。”
“安井先生，你好。”陈子昂跟芦屋佑点了点头，随后便和安井直哉打招呼，“我是陈子昂。”
他忽然注意到，安井直哉的眼睛有些奇怪，瞳仁似乎过分地小了，而眼白则不正常地居多——典型的“因为灵视急剧上升，导致肉体出现轻微畸变”的案例。
“陈子昂，是吗？”安井直哉露出不安的神情来，双手颤抖地转动茶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
“陈君是我们事务所最厉害的侦探。”芦屋佑在旁边说道。
“那太好了！”安井直哉连忙说道，“你得帮帮我，陈子昂先生，你得帮我将东西还给祂！”
“什么东西？”陈子昂皱眉问道。
“就是这个！”安井直哉从沙发边上的纸袋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古旧书籍来。
将书籍拿起来的瞬间，他就像是手指被灼伤到似的抖了一下，连忙将书籍用力丢在桌上，恐惧地低声说道：
“它是活的，它是活的！它在渴望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它必须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陈子昂还想说些什么，但安井直哉已经将双腿蜷缩起来，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团成球埋在沙发里，再也不敢看桌上的书籍一眼。
第三十一章 神祇的注视
看着桌上的那本旧书，陈子昂、芦屋佑和月宫铃奈，都不约而同地开启了灵感。
在灵感视觉之中，那书散发着某种死亡的、腐朽的浓烈气息，摆明了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其中的内容哪怕多瞄一眼，都可能导致灵视的急剧上升。
看看安井直哉吧，这位因《神隐》系列小说而功成名就，意气风发的名作者，此时就像是一只瘫软在沙发上的丧家之犬，神智几乎已经崩溃。
“还是报警吧？”芦屋佑询问陈子昂道。
侦探事务所虽然主业是挣钱，却也不是什么钱都敢挣的。
像这种摆明了就是危险到极致的玩意儿，当然还是上交给治安厅来处理最为保险。
“算了。”陈子昂摇了摇头，“他们现在忙得要死，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真的？哦，当我没问。”芦屋佑很快就反应过来。
六课最强干员已经被赶出来了，剩下来的都是土鸡瓦狗，焉能一战？
“哼。”月宫铃奈在旁边发出讥讽的冷笑声。
“那这本书就交给你了。”芦屋佑哈哈笑道，“就当是我报警了吧。”
“安井先生，您是在哪里发现这本书的呢？”陈子昂确认问道。
安井直哉没有说话，只是紧闭双眼，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丢给了他。
陈子昂接住手机，屏幕没有设置锁屏，一划就开，里面是写满了文字的备忘录界面——这位作者似乎是在用手机自带的备忘录软件，来记录自己的写作历程和创作灵感：
“4月20日，从废弃矿场深处拿到的这本书，其中内容的有趣程度出乎我的意料。虽然看上去大多是狂人和精神病患者的呓语，但只要用通顺的逻辑将其略作改编，就很适合作为我新书的背景设定。”
后面没有再记载任何东西，陈子昂迅速往前翻阅，很快便找到了“废弃矿场”的具体位置：
“3月14日，新书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某位自称为‘西川小姐’的读者，为我推荐了一个合适的取材目标——菱邑镇。”
（西川小姐？会是西川美惠那个魔女吗？）
“这座偏远城镇和其他极北市以外的工业城镇那样，起初是因为发现了金属矿产而兴盛起来的，最终也因为浅表矿源的开采殆尽而衰退，如今已经完全被废弃了。”
“但与众不同的是，菱邑镇在被居民彻底抛弃之前，曾经涌现过一个奇怪的民间神社。”
“神社的巫女声称，只要将尸骨献祭给所谓的‘矿山之神’，就能让已经耗尽的矿床重新再生。不知为何，当地居民相信了他们的鬼话，并且纷纷刨开自家祖辈的坟墓，将尸骨取出来献给了神社。”
“到了后来，家家户户甚至都以死人而为荣。一旦家里出现即将寿尽的老人，他们就会兴高采烈地替其梳妆打扮，还会宴请宾客来庆祝此事，等老人咽气后便将其风风光光送去神社，献给那奇怪而诡异的‘矿山神灵’。”
“我个人认为，这故事仅仅只是无数个正在衰退的乡镇镇民们想要组织自救的案例缩影，但即便是在我们岛族古老的八百万神灵的各种民俗传说之中，这个故事也属于能让人细想后能毛骨悚然的那种，希望这次我的考察取材之旅能够顺利。”
“菱邑镇。”月宫铃奈用手机搜索到了这个地名，小声跟陈子昂说道，“距离极北市1200多公里诶，好远！”
“单位也不好发车啊。”陈子昂思索片刻，说道，“我先把这本书给穗风理绪，看看她能研究出什么东西。”
他拿起沙发边上安井直哉带过来的纸袋，将桌上的旧书重新装了进去。
两人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只听见沙发上蜷缩着的安井直哉，忽然声音沙哑地道：
“当你拿到那本书的时候，祂就已经在注视着你了。”
“知道了。”陈子昂冷淡说道，“多谢提醒。”
两人乘坐地铁，来到极北市治安厅，乘坐电梯下到大情报库，很快穗风理绪就收到消息过来了。
“听说你被停职了？”领着两人来到办公室门外，她回头看向身旁的月宫铃奈，“不去陪你的小女朋友约会，过来找我做什么呢？”
“不要瞎说。”陈子昂提起手里的纸袋，“不然我就把这玩意给别人了。”
穗风理绪眼睛一亮，显然是灵感察觉了里面的污染源，二话不说拿起纸袋转头就走，顺带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现在我们怎么办？”月宫铃奈问道。
“在这里守着。”陈子昂回答说道，“时不时过去催一下，否则她一定会研究到地老天荒，明年都不会通知我们研究结果。”
两人在穗风理绪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月宫铃奈再次问道：
“所以我们要去这个……菱邑镇？”
“如果这本书真是从那里来的，那我们就非去不可了。”陈子昂回答说道，“因为你不能保证那里没有什么别的神秘事物，今后会被像安井直哉这样不怕死的探险者拿走。”
“可是那里好远哦。”月宫铃奈抱住双腿，“长这么大，我还没有出过极北市呢。”
“其实我也没有。”陈子昂哈哈一笑，“听说极北市外头现在十镇九空，只有老年人留守在乡镇农村里，基本没什么年轻人了。”
“是因为年轻人都喜欢来极北市吗？”月宫铃奈问道。
“也不全是。”陈子昂给她科普，“你知道我们高天原星区，其实是一颗矿业行星吧？”
“一百多年前，高天原还是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偏远行星，寒冷、死寂、荒芜……只有行星的北极区域，也就是如今极北市的范围，因为地热资源特别丰富，气候温度适宜，才被星际海盗们占据作为老巢。”
“后来，帝国科考船发现这里的地表下方，蕴含着某种丰富的矿产资源，就派了舰队过来清剿海盗，将其定为帝国的矿业出产行星，然后才开始大规模往这里殖民。”
“而后在近三十年来，地表容易开采的矿产几乎已经消耗殆尽，而深处的矿产开采成本太过高昂，算上星际运费毫无竞争优势，所以矿业财阀们不断地在裁员，缩减工人规模。”
“而中部工业带的乡镇，绝大部分都是由矿工家庭构成的。大裁员导致这些家庭失去生计来源，不得不搬迁到极北市寻找底层工作，这才是导致乡镇人口萎缩的主要原因……”
“别在那里上历史课了。”穗风理绪忽然推门出来，将一个特制材料的盒子塞到他的手里，“你的这本书问题很大，得赶紧把它送回它该在的地方去。”
“问题很大？”陈子昂吃惊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穗风理绪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
“是。”穗风理绪言简意赅，“上面留有神祇的注视。”
第三十二章 相信铃奈
“什么是神祇的注视？”陈子昂问。
“我很难用你能理解的话说给你听。”穗风理绪纠结说道，“如果非得解释的话，就把它当做一个摄像头，神祇可以看到摄像头周围的画面，所以我们得赶紧将其处理掉，明白吗？”
“如果神祇真的能通过这玩意看过来，那咱们为什么没有立刻死于非命呢？”陈子昂不解问道。
“因为你不能用凡人去代入神祇。”穗风理绪叹气说道，“神祇的思考是多线程的，懂吗？祂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着无数个念头，而这玩意上寄宿的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并不会第一时间来踩死我们这些蝼蚁。”
“但是，将它带在身边的时间越久，你被神祇关注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所以还是尽快处理掉为好……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
陈子昂思忖片刻，就将安井直哉的事情，跟穗风理绪详细说了。
“菱邑镇。”穗风理绪点头说道，“这个地方我有印象，你有听说过‘藏骸所’吗？”
“在很久很久以前——具体年份我需要回去查一下才能确认，总之是我还未入职治安厅的时候，在菱邑镇矿场曾经爆发过降神仪式。”
“降神仪式？”陈子昂紧张问道，“那最后打断了吗？”
“没打断，所以高天原毁灭了。”穗风理绪面无表情地道，“你觉得可能吗？”
陈子昂：………………
旁边的月宫铃奈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去捂嘴直乐。
“降神仪式不是被当时的治安厅打断的。”穗风理绪继续说道，“仪式现场位于菱邑镇附近某处矿场的地下坑道中，被信徒们称为‘神圣的藏骸所’。当时的治安厅干员赶到菱邑镇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极其强烈的大地震。”
“地震直接导致地下坑道严重塌方，无法进入藏骸所，但里面的降神仪式也确认被打断，那些恶魔信徒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那还挺好的。”陈子昂点了点头，“但根据安井直哉的自述，他是从废弃的地下矿场里找到这本书的。”
“所以要么是当时的治安厅漏查了，要么就是后来因为地质变化等各种原因，原本堵塞的菱邑镇矿场又对外开放了。”穗风理绪思索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反正无论如何，这本书必须被送回去。”
“行吧。”陈子昂叹了口气，“我猜课里也没办法提供支援吧？”
“对。”穗风理绪冷笑说道，“现在课里人手确实不足，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停职了，让高桥和马场头疼去吧。”
月宫铃奈在后面听得大为赞同，但她更知道前辈并不是这样的性格，最终肯定还是会选择独自过去解决异变。
果然，陈子昂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那只能我把这书带过去了，否则若是真的引动神祇，肯定会危害到极北市的。”
“我陪你去！”月宫铃奈立刻举手。
“别闹！”陈子昂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严厉说道，“你才入行多久啊，就想着要涉入这等危险的异变了？”
“我可以搞几个封印物嘛。”月宫铃奈慌张说道。
陈子昂顿时呼吸停滞，你知道代价可以接受的封印物，其价格在黑市上被炒到了多少吗？
等等，这姑娘是外务省的长官之女，说不定她还真的买得起……
“我也得去。”穗风理绪忽然说道。
“这不好吧？”陈子昂大为惊愕，“那若是课里有事找你怎么办？”
“有什么事会比‘将一个神祇注视着的危险遗物送回深渊’更为重要？”穗风理绪反问他道。
陈子昂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才道：
“但此行很有可能极度危险，而你毕竟只是一个情报官。”
“我可以让月宫小姐保护我。”穗风理绪淡淡问道，“再说了，如果我不在现场的话，即便你到了哪里，你知道如何处理这本书吗？”
“你可以像平时那样远程指挥，比如无线电。”陈子昂说。
“前辈，我们已经被停职了，没法向课里申请无线电设备。”月宫铃奈提醒说道。
“那就用手机。”陈子昂尝试最后的努力，“我可以带自拍杆，或者用夹子把手机固定在衣领上，然后全程保持视频通话。”
“可是前辈，菱邑镇距离这里有1200公里诶。”月宫铃奈提醒说道，“若是到了地下，信号不好通讯不畅，又要怎么办呢？”
陈子昂沉默下来。
“我去收拾行李。”穗风理绪转身回了办公室。
“前辈。”月宫铃奈在旁边劝说道，“我知道你很想把责任和风险全都一力扛在肩上，但有的时候……身边多个搭档终归是多个照应。再说了，虽然我只是个新手，但也是通过了入职测验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多给我一点信任呢？”
陈子昂无言地看着她。
是啊，对策六课的入职测验，可不是谁都能轻松通过的。
月宫铃奈能进入六课，至少说明她的底子已经达到了处理异变的要求。
可是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地抗拒，不希望她和我一起涉险呢？
因为……
陈子昂忽然醒悟过来。
自己每次进入潜意识层的时候，看到的月宫铃奈的幻影形象，都是她跪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凄惨模样。
正因为如此，她在自己心中的第一印象，并不是能干可靠的业务搭档，仅仅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漂亮姑娘而已。
但很显然，实际上月宫铃奈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先前在天空银座之中，她那一手神乎其神的、依靠射击将食尸鬼控制住的枪法，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实力了。
“好吧。”陈子昂终于让步，叮嘱说道，“执勤过程中，你一定要听我的指挥。”
“明白！”月宫铃奈俏皮地敬了个军礼。
没过多久，穗风理绪便拎着一个手提箱出来了。
“理绪姐，你带了什么东西呀？”月宫铃奈凑过去问道。
“一些设备，还有防寒服。”穗风理绪回答说道。
“诶，要带防寒服吗？”月宫铃奈吃惊问道。
“在没有热源覆盖的野外，气温可能低到零下二十多度。”陈子昂也提醒她道，“而且菱邑镇已经被废弃了，所以我们需要先坐大巴车到最近的乡镇，然后再设法前往菱邑镇，这中间肯定免不了会暴露在野外。”
“那我们去逛街买防寒服吧！”月宫铃奈提议说道。
“这么说的话，我的防寒服穿了好多年，确实也该换了。”穗风理绪思索起来。
陈子昂：？
等等，要买防寒服就去买好了，为什么要逛街呢？
第三十三章 冰封世界
以“带着神祇遗物”为由，陈子昂终于说服月宫铃奈快速结束购物战斗，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买好了防寒服，以及全套的野外探险装备。
“接下来呢？”月宫铃奈问道，“要回去和妹妹酱说一声吗？”
“不用。”陈子昂摇了摇头，“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我提前在家里储备了一周的食物，小竹她会自己解决的。”
“那接下来怎么走？”穗风理绪问道，“打出租车吗？”
“客运总站在神户区啊。”陈子昂吐槽说道，“坐出租车去神户区，太过奢侈了吧？”
“我们要带着神祇遗物坐地铁吗？”月宫铃奈问道。
陈子昂：………………
神祇遗物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不能带到地铁上，否则以车厢里的人口密集度，万一出异变了绝对会酿成惨案。
但打出租车去神户区，这车费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用公费吧。”穗风理绪淡定说道，“我们情报组应该还有一笔款项可以动用。”
“这是不是不太好？”陈子昂犹豫问道，“虚报开销的话……”
“没事。”穗风理绪说道，“我本来打算用它买按摩棒的，仔细想想还是用在公事上比较合适。”
陈子昂无言以对，决定不去问“你那个按摩棒是用来按摩脖颈肌肉的吗”。
三人很快叫了出租车，随后一路向西而去。
如果说新宿区是极北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那神户区便是极北市的陆运进出口，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员和货物在这里进行中转。
陈子昂带着两人来到客运总站，和售票员说道：
“买三张去太良镇的车票。”
“去太良镇的车次，目前每天只有一班，在下午一点就已经开走了。”售票员回答说道。
“只有一班车吗？”陈子昂确认问道。
“是的，因为去太良镇的人不多了。”见他露出为难之色，售票员又提议说道，“你们可以先去菱邑镇，然后在当地找私家车送你们去太良镇，两个镇之间是比较近的。”
“菱邑镇不是被废弃了吗？”月宫铃奈吃惊问道。
“没有被废弃，只是以前那里住着的全是不需要外出的老人，所以通往那里的大巴车停运了。”售票员回答说道，“不过最近有很多年轻人来买去那里的票，我们甚至在考虑将通往菱邑镇的车次增加到每日三班。”
买了三张前往菱邑镇的车票，陈子昂便带着两人上了大巴车。
正如售票员所说，前往菱邑镇的人还不少，车上已经有一半位置坐满了，而且几乎都是年轻的男性和女性。
在后排靠窗处找了座位坐下，陈子昂迅速开启灵感，目光扫视前方和后方，并未从这些人的身上察觉到神秘的痕迹，看来只是普通的旅客。
月宫铃奈迅速抢占他旁边的位置，随后便发挥亲和力，和前排的两个姑娘搭讪问道：
“你好，请问你们也是去菱邑镇的吗？”
这俩姑娘本来反应平淡，但回头看见了月宫铃奈那张漂亮脸蛋后，立刻便热情地回答说道：
“对啊，你们也是去泡温泉的吗？”
“温泉？”月宫铃奈露出不解之色。
“就是据说能美容养颜、让肌肤变得嫩滑的温泉呀！”其中一个姑娘迅速在手机上点开文章，然后拿给月宫铃奈看。
“请问能分享给我嘛？”月宫铃奈笑着问道。
“好呀，我加你好友。”
陈子昂冷眼旁观，这次月宫铃奈倒是没有和对方玩“手机贴贴大法”，只是问清楚对方的账号，然后搜索添加了好友。
“这个【玉兔不服输】就是你的账号吗？”
“长得好可爱！呐，请问你是偶像吗？还是杂志模特？”
俩姑娘热络地和月宫铃奈闲聊，似乎是将其当做什么流量明星了。
月宫铃奈熟练地应付着两人的攀谈，悄悄将对方分享过来的消息，转发给了陈子昂。
陈子昂将手搭在窗沿上，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悄悄低头去看手机屏幕。
转发过来的是一个博客，看粉丝数似乎还是小有名气的时尚博客主，说她在菱邑镇发现了非常厉害的温泉，泡了以后整个肌肤都变得紧致了，博客里还附上了泡之前和泡之后的手臂照片。
若是不考虑美颜改图的话，两张图确实有明显的差别——泡过温泉后的手臂肌肤白里透红，明显更加好看。
再看评论，大部分回复都表示菱邑镇太远了，只能友情收藏一下。毕竟菱邑镇没有铁路直达，坐大巴去一趟至少要15个小时呢。
但从如今车上的人数来看，有闲不怕麻烦的人还是不少。
顺手将这个博客发给后排的穗风理绪，陈子昂便看到窗外景色开始移动。
大巴发车了。
【求知之心】：菱邑镇确实有温泉的记录。实际上你会发现，极北市以外的大部分乡镇，当地几乎都有温泉存在，因为温泉是天然可以利用的热源，只需要将热水通过管道引入家家户户，就能确保镇民们的日常取暖，所以早期的帝国采矿队会倾向于在温泉附近修建殖民点。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但是这种温泉真的能美容养颜吗？
【求知之心】：如果温泉源头的地下水经过矿床的话，水里确实会富含矿物质，我只能说我不排除这种可能。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有种微妙的预感，这个发博客的人和给安井直哉来稿的人，其背后都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去菱邑镇。对了，曾经发生在菱邑镇地下矿场的降神仪式，当时究竟是怎么样的？
【求知之心】：根据情报库里的记载，报案的是菱邑镇当地的一个镇民，但对方只来得及说出一句“他们在剥夺死亡”后，通讯就被切断了。复核是通过占卜来进行的，结论是菱邑镇确实在举行降神仪式。但等干员们赶到那里后，正好遇到了大地震，仪式被确认中断，报案人也神秘失踪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他们在剥夺死亡”，什么意思？
【求知之心】：也许是跟死亡相关的神祇。
突然一阵香风来袭，月宫铃奈已经结束了和前排两位姑娘的闲聊，将头凑过来看陈子昂的手机，小声问道：
“你们讨论出什么了？”
“没什么。”陈子昂将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
月宫铃奈却没有去接手机，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说道：
“前辈你看，外面下雪了！”
陈子昂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并不是天空突然下起了雪，而是车子已经驶出了极北市的范围，一头扎进了冰天雪地的寒冷世界。
第三十四章 大雪封路
高天原行星，因为距离太阳较远，是一颗气候相当寒冷的行星。
人类在高天原行星上生存，依赖的是这里的浅表地热。或者更简单地说，哪里有足够规模的温泉，哪里就适合人类居住。
在行星的南极和北极，地热资源最为丰富和集中，因此建有高天原最大的两个都市圈——终南市和极北市。
其中极北市的地热供应，主要依赖于金川区的“热海”，那是一大片风景秀丽的温泉湖泊。
距离热海越近，热源供应便越充沛，气候温度也就越是宜人。例如月宫家所住的官厅一条街，便位于热湖的狭湾边上，是全极北市气候最宜人、房价最贵的地段。
在极北市之外的范围，凡是没有温泉的地方，气温大多维持在零下二十多摄氏度，只有狼群、雪兔、雪鼠和地衣苔藓等极地物种可以在此生存。
大巴车在冰原上行驶着，大部分窗帘已经被乘客拉了下来，因为放眼望去外面除了白色只有白色，看久了几乎要亮瞎眼睛。
陈子昂因为事先做了功课，早早就戴上了墨镜，因此倒是没有任何雪盲症状，只是将窗帘拉开一个小缝，仔细端详着银装素裹的窗外。
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踏上极北市以外的世界。
据说早年还不发达的时候，车辆一旦在路上抛锚了，就只能等后面经过的车辆营救。
引擎是必须24小时发动着的，因为外面是零下二十几度的寒冷世界。如果汽油耗尽或者空调坏了，等后面的车赶到的时候，就只会发现被冰雪覆盖着的一整车冻死的乘客。
当然，如今有搜救卫星和专业的野外搜救队，出事故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那些可怕的事故案例还萦绕在极北市市民的心间，以至于大家下意识地排斥和恐惧着极北市以外的冰天雪地。
陈子昂忽然眼神一凛。
他看到了一只狼。
确切地说，是十几只狼。
这些狼的体型和毛色，都和哈士奇、阿拉斯加等雪橇犬种非常相似，但神态气质却是截然不同。它们嘴巴紧闭，尾巴在两股之间夹紧，飞快从大巴的尾部两侧包抄过来，仿佛将这辆客车看成了可以追逐的猎物。
陈子昂沉默地看着一条狼逼近到窗户下方，然后猛地跃起，重重地拍击在车体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怎么了？”旁边在玩手机的月宫铃奈听到声音，好奇问道。
“没什么。”陈子昂回答说道，“野生狼群。”
“有狼吗？”前排的两个姑娘也被惊动，她们迅速拉开窗帘，惊喜地拿出手机开始拍摄，“真的耶！”
“不要开窗啊！”前面的司机吼了一声，“外面零下二十几度呢！”
司机的提醒起了作用，大家都没有贸然开窗去拍摄或者投喂，只是很开心地隔着窗户拍摄。
这让陈子昂忽然升起了某种古怪的念头：如果没有大巴车的保护呢？
如果是在乡镇农村里，在没有保护的野外遇到狼群，这些乘客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吗？
这样可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意识到没有食物，狼群徒劳地继续追击片刻，便停留在原地不再跑动了。
这让车里的乘客们有些失望，气氛又重归安静和无聊。
从极北市到菱邑镇需要整整15小时20分钟，因此大家基本都准备了下载好的电影、音乐、眼罩和耳机，用来打发漫长的无聊时光。
陈子昂还在搜索菱邑镇的相关资料。只是毫无疑问，之前的藏骸所降神仪式事件，作为典型的、必须对公众隐瞒的严重异变，并没有任何消息出现在网上。
发给穗风理绪的消息没有回应，陈子昂忍不住扭头看去，发现后排的穗风理绪已经戴上眼罩睡着了。
既然如此，我也先睡一会儿吧。
陈子昂正打算睡觉，右边的肩膀忽然一沉。
月宫铃奈已经迷迷糊糊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月宫？”陈子昂小心翼翼地叫道。
这姑娘没有反应，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月宫！”他稍微提高音量，结果前排的两个姑娘倒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后又仿佛窃喜般回过头去，发出了八卦的窃窃私语声。
被别人猜测八卦的杀伤力，对某个钢铁直男而言，可比被一个女孩子枕肩膀睡觉要厉害得多。
为了不引起周围更多乘客的注意，陈子昂也放弃了叫醒她的打算，只是将盖在双腿上的毛衣，轻轻披在月宫铃奈的身上。
大概是睡得过于舒服，月宫铃奈忽然又伸出手来，将陈子昂的右臂给抱住了。
陈子昂：……
我怀疑她在装睡，但是我没有证据。
手臂似乎陷入了温暖的棉花之中，为了摆脱脑海里旖旎的情绪，陈子昂也缓缓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意识逐渐陷入了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之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是月宫铃奈的声音？
眼前出现了泪流满面的月宫铃奈，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神情虚弱地说着什么，神情恐惧而绝望。
陈子昂骤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车上仍然是一片安静，大家似乎都已经睡着了，而窗外则是漫天风雪，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月宫铃奈仍然闭着眼睛，只是并没有枕着自己的肩膀，头已经摆到了另一侧。
看来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啊……
陈子昂再次看向身旁，这姑娘在睡觉的时候，即便没有那“未语三分笑”的强大亲和力，其颜值魅力也没有丝毫衰减。
脸颊两侧的发丝有些凌乱，反而为她增加了几分柔弱的、精致的美感。细腻的嘴唇上闪着些许光泽，看上去应该是防开裂的唇膏，散发着某种诱人的、樱桃般的香气。
美丽得给人以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陈子昂忽然感觉车里安稳得不行，原本行驶带来的颠簸感也已荡然无存。
“师傅？”他连忙起身问道，“车子停了？”
“雪太大了，开不了。”前面的司机头也不回地道，“这里离菱邑镇很近，我已经让镇民过来接了。”
两人的交谈声惊醒了车上还在睡觉的乘客们，月宫铃奈也醒转过来，迷糊问道：
“怎么了，前辈？”
“我们停下来了。”陈子昂回答说道。
司机还在和询问的乘客们解释，说是前面雪实在太厚，看不清路，若是开岔到别的地方就很麻烦，而菱邑镇那边已经派了铲雪车过来接了。
但陈子昂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划开手机找到天气软件，定位到当前位置。
果然，天气预报显示这里根本没有雪，应该是大晴天才对。
所谓的天气预报，是基于气象卫星对云层移动的观测和估算，所得到的预测性结果。
但如果风雪并非来源于自然气候，而是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呢？
第三十五章 菱邑镇
过了不久，菱邑镇的车辆终于穿过漫天风雪，抵达了大巴车所在的位置。
车上的乘客们都欢欣鼓舞，毕竟千里迢迢过来旅游，结果镇民亲自过来接行，有种受宠若惊的荣幸感觉。
司机下去和镇民进行交流，陈子昂努力从后排望去，想要看清楚那些镇民的样子，却只是看到了几个被防寒服从头到脚裹住的厚实人影。
双方大概是说了几句话，那几个防寒服便回了铲雪车上，开始在前面铲雪以及为大巴引路。
车里的气氛更热闹了，不少乘客甚至从后排跑到车前头去，用手机对着铲雪车的屁股猛拍——毕竟在热源供应充足的极北市范围内，全年甚至不会看到一次雪，更不用提铲雪车这种特种车辆了。
陈子昂正思索着呢，只听见月宫铃奈突然说道：
“那几个镇民……姿势有点怪。”
“怎么说？”陈子昂连忙问道。
“都是驼背。”月宫铃奈说道，“而且身体明显前倾。”
“因为长期弯腰劳作的缘故吗？”陈子昂思索起来，“挖矿？”
大巴车跟随铲雪车继续前行，直到前方地平线出现了菱邑镇的房屋轮廓，风雪也渐渐小了下去。
“很有意思。”穗风理绪看着手机，忽然说道，“从周围天气看来，菱邑镇似乎位于暴风雪的中心，几乎没有遭受任何侵袭。”
“而周围已经完全被暴风雪封锁，没有铲雪车、定位设备和熟悉道路的向导，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
“不要紧的吧？”前排的姑娘听到了，回头说道，“这里的镇民看上去挺好心的，到时候应该会送我们出镇吧。”
“对呀。”旁边的姑娘也补充道，“而且说不定明天暴风雪就停了呢。”
先前她们和月宫铃奈交换过好友，因此陈子昂晓得左边那个黑发单马尾的是陆族姑娘，叫田小韵；右边褐色头发戴发夹的是岛族姑娘，名叫泽田彩夏，两人是同事兼好友关系。
陈子昂很想告诉她们此行并不安全，在菱邑镇当地的矿场下面，有着名为“藏骸所”的仪式遗迹……但跟俩普通人说这个，只会得到一句“没懂”。
因此他也只能委婉劝道：
“如果是恐怖电影的话，这种暴风雪已经是很明显的提示了，而我们一行人就是面对剧情提示却视而不见，仍然选择作死进入小镇的典型主角团。”
“哈哈哈哈。”泽田彩夏笑得花枝乱颤，跟月宫铃奈说道，“铃奈酱，你男朋友说话好有意思啊。”
“真拿他没办法。”月宫铃奈装模作样地叹气，“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如果被困在菱邑镇的话，没法顺利回去上班就糟糕了，我们老板可不是很好说话的性格。”
这话倒是打动了两个姑娘，毕竟这暴风雪若是持续几日不停的话，能否返程只能到时候看镇民帮不帮忙。
但若是跟这趟大巴回程的话……
“好歹也坐了15个小时的车呢。”田小韵叹气说道，“不泡到温泉总是不甘心。”
“也只能希望到时候返程顺利了。”泽田彩夏附和说道。
劝说两人失败，结果也在意料之中，陈子昂不说话了，只是专心和月宫铃奈、穗风理绪两人手机沟通。
正如情报官所说，越是接近菱邑镇，暴风雪的肆虐程度就越小。
直到大巴车正式驶入小镇范围，风雪已经完全止住，镇里甚至看不到半点雪花。
很快就驶入汽车站内，司机将大巴车停好让众人下车，自己则是去休息室里休息。
陈子昂跟随两人下车，感觉气温差不多在零度上下，穿防寒服似乎有点夸张，但不穿又有点冷。
他仔细审视周围，这菱邑镇和绝大多数乡镇都差不多，有着干净或者说是老旧的宽敞道路，陆族岛族混合风格的民宅，以及近乎死寂一般的荒凉气氛。
或许是因为外头太冷了，无论是本地的镇民还是游客，都没有在街道上现身……刚才开铲雪车的那几个去了什么地方？
“先去旅馆安顿休息吧。”陈子昂提议说道。
所谓的安顿休息，其实还有一层意思：从当地人那里套取情报。
毕竟在众人原本的认知里，菱邑镇是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城镇。但如今既然还有镇民在活动，那么比起冒冒失失跑去地下矿场，当然还是先收集情报更为重要。
在田小韵和泽田彩夏的强烈推荐下，众人便去了那个博主推荐的温泉旅馆。
旅馆的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麻利地给大家开好了房间。
对于陈子昂和月宫铃奈不合住这件事情，俩路人姑娘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又开始互相交头接耳八卦起来。
陈子昂给月宫铃奈使了个眼色，以帮姑娘们提行李的名义先上楼去了。
月宫铃奈则是发挥她的亲和力优势，与这个老板娘套近乎：
“冬月太太，这个旅馆是你一个人在经营吗？”
“对哦。”冬月太太笑容满面地道，“我丈夫很早就过世了，子女也在终南市工作呢，所以只能我来看店了。”
“诶，那还真是辛苦呢。”月宫铃奈感叹说道，“生意这么好，一个人经营的话会很辛苦吧？”
“倒也没有多好，只是最近游客才多起来的。”冬月太太解释说道，“似乎是有人在网上推荐我们镇里的温泉呢。”
“所以这里的温泉，真的能美容养颜吗？”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嗯，我跟你说啊……”冬月太太示意月宫铃奈附耳过来。
陈子昂将众人行李送上楼去，随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眺望窗外。
他发现外面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紧闭窗户，拉上窗帘，似乎是在防备着什么……这让他想起了梦境世界里的恩兰克古城。
月宫铃奈从外边推门进来，说道：
“老板娘说，镇上的几乎都是60岁以上，腿脚不便的老人，所以大家几乎不怎么出来走动。”
“镇里原本确实是半荒废状态，但因为最近网上有博主推荐镇里的温泉，吸引来了一部分游客，所以大家才纷纷出来经营开店。”
“所以你觉得呢？”陈子昂思索问道。
“我觉得老板娘肯定隐瞒了什么。”月宫铃奈认真说道，“从半荒废的荒凉状态，调整到能接待游客的经营模式，这中间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别的不说，便是这么大的温泉旅馆，谁来做卫生？食物供应呢？还有洗浴用品从哪来呢？”
“而老板娘说镇上几乎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且腿脚不便，不能出来走动，这两者很明显是矛盾的。”
“你没有问藏骸所的事情吧？”陈子昂确认问道。
“没有，我怕打草惊蛇呢。”月宫铃奈乖巧地回答道。
“嗯。”陈子昂沉吟起来。
既然接下来要一起行动，直面巨大的危险，哪怕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战术配合，自己至少也应该将自己的特殊能力，跟搭档月宫铃奈提前交个底。
“接下来，我们就要对这个镇子进行充分的调查。”陈子昂沉声说道，“月宫，你知道什么是‘集体潜意识’吗？”
第三十六章 藏骸所
意识、前意识、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被合称为“梦境世界”。
如果将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比喻成一座冰山，那么意识是冰山在海面之上的部分；
前意识是浸没在海水里，但可以透过海水能观测到的部分；观测不到的冰山部分，则属于潜意识的范畴。
至于集体潜意识层，则是指冰山下面互相涌动的暗流，会从一座冰山的底部跑到另一座冰山的底部。
“诶，这样说来，我好像有点理解了。”月宫铃奈击掌说道，“前辈你听我说，以前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走进教室的瞬间就感觉不对，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班里就弥漫着一股悲哀的气氛。”
“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大家最喜欢的秋田老师要离职了！所以这种读空气的能力，其实也是集体潜意识的范畴吧？”
“我觉得那只是因为你擅长察言观色罢了。”陈子昂扶额说道，“真正的集体潜意识，应该是那种……打个比方，经过天灾肆虐后的城镇，会莫名地感到某种悲凉阴冷的感觉，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幽灵在作祟，但其实可能只是被潜藏的集体潜意识影响到了。”
“言归正传，我接下来要发动的权能，被称为【梦境行走】，可以将我们的身体转化为精神形态，从而自由地在前意识、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之间穿梭。”
“诶？好神奇！”月宫铃奈惊叹说道。
并不是伪装出来的惊讶，而是真的惊叹——因为【梦境行走】是非常罕见、非常稀少的特殊权能，据她所知掌握此权能的神祇不超过3个，而人类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大深海之主。
所以，前辈是有见过大深海之主吗？
“另外你要记住。”陈子昂叮嘱说道，“无论是治安厅还是侦探事务所，像我们这种行走在神秘侧的人士，身上具备的权能或者拥有的封印物，几乎都是个人的绝密信息——不要说出去。”
“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月宫铃奈认真说道。
“嗯。”陈子昂继续说道，“刚开始你可能会有点晕眩，但习惯了也还好。我们走吧。”
他抓住月宫铃奈的手臂，发动了梦境行走的权能。
像是突然坠落下去，等月宫铃奈回过神来，便发现两人仍然在温泉旅馆的房间内，但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窗户外并非白天，而是完全无法视物的黑暗，且月宫铃奈能明显察觉到，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自己。
“这里是我的前意识空间。”陈子昂解释说道，“黑暗代表着我对菱邑镇感到陌生和不熟悉，而窥视感来源于我自身的警惕和不安。”
他再次发动梦境行走的权能，两人意识继续下坠，落入到了潜意识层。
潜意识的世界里，旅馆房间变为了古老的岛风装修，有着榻榻米的地板和纸糊的推拉门。
“诶——”月宫铃奈笑嘻嘻道，“前辈是觉得温泉旅馆，就应该是这种样子的吗？”
“也许吧。”陈子昂摆了摆手，“潜意识是不可控的，无法解释的，我个人建议不必深究。”
话音刚落，月宫铃奈便看到了自己的幻影。
那幻影跪坐在榻榻米的中央，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颊，眼泪不住地从手指缝隙里流淌下来。
月宫铃奈呆呆地看着自己痛哭流涕的幻影，表情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和局促。
“呃，人的潜意识就是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出现。”陈子昂尴尬说道，“其实……”
“太差劲了，前辈。”月宫铃奈轻声说道，“我掉眼泪的凄惨样子，真的让你这么印象深刻吗？”
“……抱歉。”陈子昂只能认错。
沉默片刻，月宫铃奈又出声道：
“那下次前辈还会让我掉眼泪吗？”
“不会了，不会了。”陈子昂下意识连连保证，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迷惑问道，“等下，你上次掉眼泪好像也不是我引起的吧？”
月宫铃奈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个了，集体潜意识层怎么去？”
“集体潜意识层，是所有个体潜意识的集合。”陈子昂回答说道，“举个例子，如果一个村子的所有住户，都生活在一条河流旁边，大家对这条河流印象深刻，那么在众人的集体潜意识之中，大概率就会出现这条河流。”
“越是让很多人印象深刻的玩意，出现在集体潜意识层里的概率也就越高。而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去搜索‘菱邑镇’的集体潜意识层，来调查这个镇子背后隐藏的神秘真相。”
“而镇民们会完全蒙在鼓里。”月宫铃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他们无法感知到潜意识层。”
“如果可以感受，那就不叫‘潜意识’了。”陈子昂笑着说道，“走吧。”
第三次发动梦境行走，陈子昂已经相当熟练了，在脑海里迅速观想“菱邑镇”。
很快，他们就出现在了一个镇子里。
周围看上去似乎是菱邑镇，但明显比现实里的菱邑镇要热闹得多。虽然是夜晚，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光，时不时还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犬吠声，以及成年人的呵斥声。
忽然，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从远处的街道尽头开始，两边的住宅同时熄灭了所有房间的灯光，无论是客厅还是卧室，是一楼还是二楼。
这熄灯效应仿佛多米诺骨牌般，很快就蔓延到隔壁的邻居住户，一家又一家……伴随着有次序的熄灯，黑暗也如潮水般朝陈子昂这边袭来。
某种警惕感从心底油然而生，陈子昂迅速开启灵感，确认那黑暗深处有着莫大的危险。
他立刻拉住月宫铃奈的手，朝着最近的一户民居里冲去。
民居的正门上了锁，而院墙高达2米以上，几乎无法徒手翻越。
陈子昂左手迅速一抬，直接从地上召唤出冥渊之触。
巨大的触手拔地而起，将两人瞬间送过院墙，落入到院子之中。
陈子昂迅速冲到阳台门前，用力拉了一下门把。
果然，门是锁着的。
他迅速退后半步，左手虚抬，冥渊之触从门后的地板上浮现出来，触手的尖端握住内侧的锁头，轻轻拧动了一下。
锁开了。
拉着月宫铃奈冲入室内，陈子昂迅速关门反锁，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厉害啊，前辈。”月宫铃奈惊叹说道。
“嘘。”陈子昂连忙示意她噤声。
过了片刻，大约是十来秒钟，外面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了古怪的说话声。
岛族方言？
陈子昂一时愣神。
极北市虽然90％以上都是岛族人，但官方语言却是帝国陆族语，而且社会上普遍认为“只有农村人才会用岛族方言”，因此大家平时沟通也都是用陆族语，以至于陈子昂虽然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极北市，但至今只听得懂“卡哇伊”“口以西”“嗦嘎”和“所得寺内”四个方言词汇。
但是很快，月宫铃奈便贴心地将手机屏幕凑了过来。
陈子昂凑过头去，便看见她的指头在屏幕键盘上飞快跳动，将外面的说话声翻译成陆族文字供他阅读。
“……是吗，过世的原来是苍介先生啊。”
“赶紧把他的尸体送到藏骸所去吧，希望他在【他界】能够得到安息。”
“他界”这个词，月宫铃奈特意加了中括号，表示自己也不晓得如何准确翻译。
“直接交给藏骸所的祭祀吗？说实话，每次看到他们的脸，都让我感到害怕。”
“住口吧，这话可以随便说吗？你要寻死，血别溅我身上。”
外面的声音已经远去到听不见了，月宫铃奈收起手机，认真地看向陈子昂。
陈子昂沉默片刻，拿出手机打字道：
“我们去藏骸所看看。”
第三十七章 温泉篇剧情
藏骸所，位于菱邑镇矿场的深处，是曾经进行过降神仪式的召唤现场。
无奈的是，上次治安干员们赶到的时候，菱邑镇矿场坑道就因为地震而坍塌，和外界彻底地封闭了，没有人能目睹到藏骸所的内部。
随着那说话声的远去，灵感带来的危机感也渐渐消失，外面也重归宁静。
房间里的灯突然亮起，但是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影。
陈子昂仔细思索，意识到必然是以前的菱邑镇，经常有死去的人被镇民送到藏骸所去。
运送尸体的路上，家家户户都会闭门熄灯，这并不是因为礼貌，而是因为某种更深层次的恐惧。
这些恐惧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集体潜意识的菱邑镇里，制造出了两人刚才看到的送葬幻象。
那么接下来，当然是要在集体潜意识层里，往那藏骸所一探究竟了。
陈子昂来到房间的门边，右手将门把轻轻握住，却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继续发动梦境行走的能力。
他正在周围无数镇民的潜意识之中，寻找可能和藏骸所有关的记忆。
过了片刻，陈子昂再次推开了门。
门后是深邃的坑道，只有矿灯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着幽暗的光。
陈子昂带着月宫铃奈，沿着坑道往前走了五六步，发现再前方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看不清任何道路。
“最多只到这里了。”陈子昂思索说道，“很显然，大部分镇民从未进入过坑道，而是站在矿洞门口往里面眺望。”
“他们视线所至的最远处，就是我们站立的位置。再里面因为无人得见，所以也不存在于集体潜意识里。”
“但之前镇民不是说，藏骸所是有祭祀的吗？”月宫铃奈好奇问道，“这些祭祀没有潜意识么？”
“没有找到……”陈子昂经她这么一提醒，突然便醒悟过来。
任何人类都有自己的意识和潜意识，也就应该会被梦境行走能力所探知到。
当然，倘若对方也拥有类似的、可以穿梭意识的权能，且灵视和神秘学要远高于陈子昂，那么确实也能将自己的潜意识隐藏起来，不被梦境行走发现。
也就是说，被镇民提到的“藏骸所祭祀”，很可能拥有非常高的神秘学素养。
想到这点，陈子昂便有些烦躁。
要知道，无论是低深度活动的怪异，还是由普通人异化而成的怪物，对受过专业训练的六课干员而言基本不难对付，便是除灵侦探也能与之轻易周旋。
真正会带来极大危险的，是那些崇拜神祇且精通神秘学的恶魔祭祀，以及迥异于人类的下位种族……在极北市治安厅建立以来出现的不多，但每次都能让治安干员们脱一层皮，大规模死伤更是家常便饭。
带着月宫铃奈退出梦境世界，回到现实之中，陈子昂便坐在床上发呆。
要不，还是跟单位汇报一下吧？
如果自己能吃得下，当然还是独自收割火种，默默守护极北市人民最好。
但如果藏骸所里有恶魔祭祀的话，很明显事态已经超出寻常范畴，还是让单位来处理更为合适。
否则自己一味逞强，且不说会不会把事情搞砸，万一连累月宫铃奈和穗风理绪就不好了。
正当他举棋不定之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月宫铃奈跑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换好了浴衣的穗风理绪。
“去泡温泉吗？”情报官冷淡问道，“就在旅馆后面。”
“你来的正好。”陈子昂哪有心思泡温泉啊，“我有个重要情报要跟你说。”
“去温泉里边泡边谈。”穗风理绪说道。
“这边的温泉是混浴的吗？”月宫铃奈吃惊问道。
“不是，是私汤。”穗风理绪回答说道，“每个房间都有对应的温泉间，刷卡就能进去了。”
“好耶！”月宫铃奈立刻跑去卫生间换衣服了。
“为什么非得在温泉里谈？”陈子昂不解问道。
穗风理绪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一下隔壁。
隔墙有耳……陈子昂点了点头。
虽然动漫里大多会出现温泉篇剧情作为暧昧点，但实际上和女性一起泡温泉并没有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因为她们几乎都会在浴衣下面穿泳衣。
温泉间是露天的，旁边有竹制的篱笆围着。热水从一个石狮子形状的喷口汨汨流出，水声可以有效地掩盖说话声，使其不至于传到隔壁的私汤间去。
陈子昂试了一下水温，和洗澡水比偏烫了，但是可以忍受。
穗风理绪和月宫铃奈，也已经脱下浴衣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情报官阿姨不必多说，选择的泳衣居然是学校款式，保守得让人多看一眼仿佛都会感到罪恶。
铃奈酱则是出奇地大胆，全身上下的布料面积加起来，可以和a4纸一较高下，以至于陈子昂完全不敢看她——真的会感到罪恶。
“你怎么穿这么少？”穗风理绪不解问道，“这是今年的流行款吗？”
“不，是决胜款。”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她下了温泉之后，就来到陈子昂的旁边，倚靠着大石头泡了起来。
陈子昂努力不去看她，只是将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和穗风理绪描述了一遍。
“听上去可能是食尸鬼。”穗风理绪忽然说道。
“食尸鬼？”陈子昂问。
“不是那种野化的食尸鬼，而是真正的下位种族。”穗风理绪回答说道，“知道什么叫下位种族吧？”
陈子昂点了点头，月宫铃奈则是摇了摇头。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解释了。”穗风理绪和陈子昂说道，又转头看向月宫铃奈，“不知道也是好事，反正你配合他行动就行。”
下位种族？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下位种族？月宫铃奈心中哂笑。我杀过的下位种族，比你见过的还多得多好吗？
只不过为了在前辈面前扮演萌新，所以不得不假装不知道而已。
“总而言之，月宫。”陈子昂清声说道，“你可以把下位种族视作某种智慧发达的怪异，对付他们的时候，要比对付寻常的低阶怪异更为小心。”
“原来是这样啊。”月宫铃奈脆声说道，“反正我都听前辈的啦。”
穗风理绪微微皱眉，感觉这姑娘的反应似乎过于淡定了。
在得知怪异也拥有智慧的时候，正常人哪怕强行保持镇定，至少也该露出些许的恐惧和害怕吧？
“我们得想办法进入藏骸所。”陈子昂继续说道，“但目前有关藏骸所的情报严重不足，贸然踏入其中风险实在太大。”
“这点交给我来解决。”穗风理绪说道。
“你……”陈子昂犹豫了下，“好。”
他知道穗风理绪身为情报官，知晓太多的隐秘知识，因此灵视也远高于一般干员。
而要在高灵视的状态下保证自己存活，必然拥有相当厉害的神秘手段作为底牌，这点应该不用担心。
“今晚动手？”陈子昂确认问道。
“等。”穗风理绪说道。
“等什么？”
“等我泡完温泉。”
第三十八章 有些睡不着
和穗风理绪的交谈，坚定了陈子昂独自解决异变的决心。
毕竟这位可是老干员，待在情报组的时间接近陈子昂从业年限的两倍。如果她也认为不需要报告课里，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去拿点牛奶。”穗风理绪忽然说道，从温泉里站起身来。
情报官阿姨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看着还是很纤细的……确切地说，该瘦的地方瘦，不该瘦的地方也瘦，因此陈子昂很努力地不去看她，免得露出怜悯的表情来。
穗风理绪离开之后，温泉里只剩下自己和月宫铃奈。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情报官小姐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吧？”
这种太过直白的试探，陈子昂有些不想回答，但仔细想想，如果含糊其辞的话，会不会让她想东想西，进一步产生更深的误会呢？那样感觉就更麻烦了。
“理绪啊，她是当年我入职的时候，和我师徒结对的师父。”陈子昂答非所问。
“啊？”月宫铃奈吃惊起来。
既然是师徒结对，意味着两人并非简单同事，而是在这个程度上更紧密的关系。
但换一句话说，前辈入职已经五年了，穗风理绪并未和他交往过，证明这位情报官阿姨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按照自己的记忆来看，前辈确实是那种非常麻烦的男人。和他成为朋友的难度低得可怜，和他成为恋人的难度却又高到离谱。
唯一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从朋友做起，然后用恰到好处的暧昧，慢慢去渗透他的心防。
玩暧昧也是很有技巧的。对大部分男性而言，玩过头了就会直接白给，但前辈属于那种非常保守的直男性格，对自己的男性价值看得很低，又特别喜欢替别人着想。
一旦铃奈酱主动白给，肯定会被发好人卡然后疏远。
好在她对前辈的思维模式也非常熟悉，因此只需将暧昧控制在让前辈心烦意乱，但若是就此发作又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的程度，慢慢拉近两人的心理距离。
想到这里，月宫铃奈突然笑道：
“前辈，你为什么老是往右边看呀？那边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吗？”
还不是因为你在左边……陈子昂含糊其辞，回答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还在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心？”月宫铃奈凑近过来，“我倒是觉得前辈不用太担心。”
“怎么说？”陈子昂好奇问道。
“前辈不觉得奇怪吗？”月宫铃奈笑嘻嘻道，“虽然我家里姑且在政界算是有点地位，但对策六课的性质特殊，若是我对神秘侧完全一无所知，按理说根本不应该知晓对策六课的存在，对不对？”
这话倒是提醒了陈子昂。没错，对策六课在治安系统内部，属于高度保密的单位，以至于哪怕是治安厅内部的其他课室，也一直以为六课负责的是“和国家安全方面有关的内容”。
如果月宫铃奈对神秘一无所知，那么她甚至连六课是干啥的都不知道，自然不会产生来六课就职的想法。
“月宫，所以你……”陈子昂吃惊问道。
“不过前辈好像说过，拥有的神秘手段属于机密情报，不能够随便泄漏给外人吧？”月宫铃奈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摸着下巴，思索问道。
兴许是温泉太热的缘故，白茫茫的水汽在水面上呼之欲出，以至于陈子昂连忙转过目光，说道：
“我可是把我的能力都告诉你的，也不算把你当外人吧？”
“是吗？”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可是前辈叫情报官小姐直呼其名，却对我用姓氏相称，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在吃这个醋……陈子昂想了一会，犹豫说道：
“要叫你‘铃奈’吗，这个是不是有点……”
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啊。
“请务必叫我铃奈酱！”月宫铃奈突然抓住他的双手，将上半身用力贴了过来，带着极其认真严肃的表情。
“就叫你铃奈！就叫你铃奈好不好？”陈子昂连忙投降。
“哼哼。”月宫铃奈诡计得逞，这才松开了他。
虽然没能拿到“铃奈酱”，但是称呼由“月宫”变为“铃奈”，也是显而易见的巨大进步了。
外面的门被拉开了，穗风理绪提着三瓶牛奶走了进来，给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各发一瓶。
陈子昂接过牛奶，居然还是冰的……泡热水澡却要喝冰牛奶，也不知道岛族人的这个习俗有什么讲究。
“前辈，我拧不开。”月宫铃奈将牛奶瓶递给了他。
陈子昂顺手将其拧开，只听见穗风理绪忽然说道：
“凌晨以后开始行动，你们记得提前休息。”
“怎么了？”陈子昂警惕问道。
“那玩意有异动。”穗风理绪轻描淡写说道，“得早点将其送回去。”
“好。”陈子昂便从温泉里起身，“走吧，月宫……铃奈。”
在淋浴间冲洗完毕，又用毛巾擦干身体，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打算提前补觉。
……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温泉里的饱满雾气，以至于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陈子昂努力闭上眼睛，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听见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从床上安静地爬起来，他悄悄来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是穿着浴衣的月宫铃奈，她来做什么？
陈子昂拉开房门，让她进来，顺带开启了灵感。
没什么问题，确实是铃奈没错。
“前辈，我有点睡不着。”月宫铃奈揉着眼睛，“可能是在车上睡得太久了吧，我想在你这边待一会儿。”
“是第一次出任务，太紧张了嘛？”陈子昂善解人意地问。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月宫铃奈苦笑起来。
后辈萌新在第一次出勤，紧张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前辈就好好地安慰我吧~
“这床我还没睡过。”陈子昂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也被她搞得睡不着，便提议说道，“要不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椅子上坐坐。”
“嗯。”月宫铃奈便蹬掉拖鞋爬上床去，仿佛树洞里的小熊般慵懒地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陈子昂在窗边的书桌前坐下，继续用手机翻看穗风理绪之前发过来的资料。
“前辈还真是认真呢。”月宫铃奈双手托腮，两条光洁的小腿无聊地晃来晃去。
“铃奈，把衣领拉上去一点。”陈子昂提醒她道。
月宫铃奈仿佛这才注意到，趴在床上、扬起脖颈、双手托腮的这个姿势，加上岛式浴衣宽松的领口，会让自身的魅惑力得到夸张的暴击加成。
“不拉。”她笑嘻嘻地说道，“反正前辈在努力工作，不会偷看我的对不对？”
那你身为女孩子，至少对自己走光这种事情有点自觉啊……
陈子昂无力吐槽，只是继续工作。
又过了不久，他再次偏头看去，才发现月宫铃奈已经仰躺着睡着了，饱满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陈子昂站起身来，贴心地替她盖上被子。
然后才注意到，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些晶莹的水迹。
月宫铃奈……在掉眼泪？
第三十九章 出发！
在模糊的梦境里，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有无数的人对她千恩万谢，感激涕零；也有无数的人对她破口大骂，憎恨诅咒。
“谢谢你救了我的家人……”
“你就是个烂婊子，是个该杀千刀的魔鬼！”
“我们永远支持您，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您的命比我们更重要，请不要让我们的牺牲失去价值……”
“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你不过就是个死爹死妈没有人爱的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月宫铃奈猛地从床上惊醒，便看见陈子昂正在整理灵压表。
“怎么了？”他听到响动，转过身来，“还有十分钟，你可以继续睡一会。”
月宫铃奈呆呆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
“不是精神被污染的前兆吧？”陈子昂谨慎问道。
“不是。”月宫铃奈摇了摇头。
“要不要理智含片？”陈子昂丢给她一个药瓶。
月宫铃奈拧开盖子，取了一枚含在舌下。带着薄荷香气的缓释镇静药物，让她感觉舒服了许多。
“如果感觉精神不稳定，随时告诉我。”陈子昂关切说道。
“嗯……”月宫铃奈点了点头。
没事的，铃奈酱，那些只是噩梦而已，都过去了。
她呆呆地看着陈子昂，其目光之专注认真，仿佛要将他永远印在自己的眸子里。
“你真的没事吧？”陈子昂看她状态不对，忍不住再次确认问道。
“没问题，前辈。”月宫铃奈终于回过神来，镇定说道，“还记得温泉里我跟你提起的事儿吗？”
“我之所以能成功通过六课的入职测试，是因为我也拥有一些神秘的……权能，就跟前辈你用来进出梦境的能力差不多。”
她说着忽然抬起左臂，将手一挥，只见地板上的影子突然直立起来。
“嗯。”陈子昂观察片刻，“操纵影子？”
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名字……
“对。”月宫铃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的影子就存在着独立的意识。她不会死亡，不会受伤，能听懂我的话，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我。”
“为了搞清楚她的来历，我才加入了对策六课。这个秘密……连我父母也不知道，前辈会替我保密的，对吧？”
“那是当然。”陈子昂开启灵感，盯着影子看了半天，“你的灵视是多少？”
“17。”月宫铃奈犹豫说道，“入职的时候测的。”
“我知道了，你应该是那种天生高灵视的类型。”陈子昂恍然大悟，解释说道，“绝大多数人的灵视天生为0，但也存在很稀少的案例，个体在婴幼儿时期就有着10以上的灵视。”
“这样的人在成年之后，甚至是在未成年时期就会拥有特殊的能力。以前治安厅就有一个资历很老的前辈……”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不说了。
“以前有个资历很老的前辈？”月宫铃奈询问道。
“据说是很厉害的前辈。”陈子昂叹气说道，“咱们六课的大情报库，就是他从零开始亲手打造的。”
“但后来他失踪了，下落不明。单位怀疑他是灵视过高，和现世彻底脱节所以‘神隐’了。”
“这样啊。”月宫铃奈若有所思。
“别担心，灵视在30以下，基本不用害怕和现世脱节。”陈子昂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你回去换装备吧，我去找理绪。”
离开自己的房间，他来到穗风理绪的门前，敲了敲门。
“东西在门口，自己拿。”里面传来穗风理绪的声音。
陈子昂推门进去，就看见穗风理绪背对房门坐在书桌前，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
那本旧书被她放入了材质特殊的箱子里，摆在门边的地毯上，仿佛普通的行李箱般毫不起眼。
“走了。”陈子昂拎起箱子。
穗风理绪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重新回到旅馆走廊上，陈子昂等了片刻，就看见月宫铃奈从房间里出来。
此时的她，不仅带上了灵压表、手枪和除魔子弹，还穿上了厚厚的防寒服，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憨憨的北极熊。
“先不要穿防寒服，等出了镇子再穿。不然太引人注目了。”陈子昂提醒她道。
“哦。”月宫铃奈又转身回房间，三下五除二脱掉防寒服，装在袋子里拎出来——袋子正好遮住腰间的配枪，完美。
两人拎着东西走下楼梯，正好遇到在一楼大厅打扫卫生的老板娘冬月太太。
“这么晚了，两位客人是要出去吗？”冬月太太笑着问道，“旅馆的温泉还满意吧？”
“挺好的。”陈子昂含笑点头，“我们想出去散散步，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我们这里是老矿镇，旅游风景点肯定是没有的。”冬月太太掩口笑道，“非要说的话，可能就只有一些老式的岛风建筑值得一看吧。”
“哦，在哪里啊？”
“大部分都在镇子的西南边，还有为以前下矿的矿工祈福的神社哟。”冬月太太想了一下，忽然又道，“对了，矿井入口记得千万不要进去，里头的通道因为地震的缘故坍塌了，很危险的啊。”
“多谢告知。”陈子昂点了点头，带着月宫铃奈离开了。
冬月太太笑容满面地目送他们离去，随后又继续扫地起来。
离开旅馆，两人便迅速朝西南方向走去。
真如旅馆老板娘所说，菱邑镇的大部分民居，都是老式的岛族风格，看起来又破又旧。
高高的围墙将每一户都隔开，门口有浅浅的排水沟，陈子昂甚至在某处围墙脚下看到了狗洞，被丛生的杂草掩埋住了洞口。
比起之前在梦境世界里看到的菱邑镇，现实里的这个镇子要破旧太多，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灯光亮着，只有清寒的月光和漫天的星河，在漆黑的夜幕中熠熠生辉。
康德曾经说过，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二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
但和康德的感受完全不同，陈子昂对这片星空越是深入了解，心里便越是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铃奈。”他忽然轻声说道，“小心点。”
“嗯。”月宫铃奈迅速应道。
她看向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又看向走在前面的陈子昂，露出了温柔的、深邃的笑意。
第四十章 这是陷阱
矿洞在距离镇子不远的地方。
仅仅是离开镇子五六步的距离，两人立刻察觉到了周围几乎是骤降的气温，不得不赶紧就地套上防寒服。
陈子昂左手提着装有旧书的手提箱，右手将应急手电绑在额头中央，随后又按住曼陀罗法剑的剑柄，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月宫铃奈左手握持应急手电，右手已经拔出枪来，小心翼翼跟在陈子昂的身后。
矿道洞口原本有木门封着，以防有路过的孩子顽皮闯进来，但如今已经彻底腐朽，连同锈坏的门轴一起倒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穿过门框，陈子昂的灯光照向地面，果然发现了一盏已经熄灭的油灯，和梦境中所见的位置丝毫不差。
他继续向前走去，灵感已经开启，随时保持着对周围的戒备和警惕。
复行数十步，前方便出现了坍塌，用于支撑矿道的钢条被大量土石压弯，并没有留下可供通行的空间。
陈子昂站在坍塌处，仔细地检查起来。
嗯，完全堵死了。
“前辈。”月宫铃奈提醒说道，“这边有个侧洞。”
陈子昂转身看去，果然在旁边的岩壁上，看到一个隐藏很好的狭缝。
这个狭缝，之前治安厅过来检查时没发现吗？还是后来才被发掘出来的？
他眯起眼睛看向狭缝，发现并没有利器切削的痕迹，仿佛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
“前辈在看什么呢？”月宫铃奈问道。
“没什么，走吧。”陈子昂摇了摇头。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瞎猜误导同伴了。
他侧着身子穿过狭缝，很快便绕过了坍塌处，顺利抵达了另一边。
这条狭缝并不难以通行，但若是被怪异追赶着往回跑，在这里可能来不及钻进去。
如果遇到那种情况，在这里召唤出冥渊之触，先将危险的后路封上，再穿过狭缝更为安全。
陈子昂研究了一会儿，才带着月宫铃奈继续前行。
两人越是深入矿道，前方的地势便越是向下且曲折，且原本安静一片的周围，也渐渐传来了水滴的声音。
附近有地下水吗？
陈子昂忽然放慢脚步，灵感已经开始报警了。
是程度很微妙的那种警觉，前面肯定存在着某种邪恶的深渊事物，但并非是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因此也只能保持警惕。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你有没有听到……说话声？”
“说话声？”陈子昂摇了摇头，“我没有听到。”
“音频监测没有问题。”耳麦里传来穗风理绪的声音，“并不是物理上的声波，而是你的灵感收到的讯息。”
月宫铃奈的灵视比陈子昂更高，所以她的灵感能收到陈子昂收不到的消息。
这不是什么好事。
将警惕心调到最高，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大约下行了五六分钟，终于进入了一处洞室。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个较大的矿洞，周围做了木制的平台，用于开凿较高处的矿石。
在矿洞正中央的低洼之处，有一个深红色的水潭，看起来像是血液的颜色。
在水潭的正中央，竖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骨质图腾。
三个骷髅头成左、中、右，被固定在一具展开的肋骨之上，在骷髅头下方又有两只摊开的骨掌，手心朝上，似乎是在暗示往上面放什么东西。
“嗯，就是这个图腾。”耳麦里继续传来穗风理绪的声音，“现在，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放到骨掌之上。”
陈子昂蹲在地上，将箱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旧书。
在血潭的反光之下，那书表面的皮革开始泛起淡淡的油光，仿佛真的正在渗出血液似的。
“前辈。”月宫铃奈突然说道，“让我来放吧。”
陈子昂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将书递给她，而是问耳麦道：
“放在骨掌上面，然后呢？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对方身上的诅咒，应该就会被解除了。”穗风理绪回答说道。
“我从未说过，委托人中的是诅咒。”陈子昂质疑说道。
“我的判断是诅咒。”穗风理绪声线渐冷。
“真正的理绪之前跟我说的，是上面留有‘神祇的注视’。”陈子昂冷笑起来，“怎么，冒充她的时候，没有事先做好功课吗？”
“哼。”耳麦里穗风理绪的声线，转为旅馆老板娘冬月太太的冷笑，“如果你们两人还想活着出去，就照我说的去做。”
在周围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现了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子昂迅速调整应急手电方向，才发觉周围的黑暗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许多高瘦的、佝偻的身影。
他们的身体被厚厚的防寒服包裹着，但上半身却明显地佝偻下来，仿佛随时都要趴在地上。
从防寒服的领口里伸出来的，是如同犬类一般狭长地、带毛的怪异头颅，碧绿色的眼珠朝外半凸，脸颊处的裂口留有溃烂的痕迹，光是看了便让人有呕吐的冲动。
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感，陈子昂感觉自己的灵视正在急剧升高，但别在内衣里的影子斗篷，很快又传来冰凉的感觉，将他原本所剩无几的理智重新唤醒。
与此同时，似曾相识的讯息，也从影子斗篷里传入脑海。
【大深海之主注视着你，祂的愤怒正在庇佑你。】
【每杀死一只信奉异端的食尸鬼，你将得到3点火种。】
【将骷髅图腾毁去，你将得到100点火种。】
陈子昂：………………
梦魇祭祀妮蔻说过的话，随着回忆浮现在脑海之中：
“我们恩兰克古城的梦魇一族，侍奉的神祇是大深海之主。”
“大深海之主曾经有一批食尸鬼信徒，但这些无耻而卑劣的家伙选择改信，转而去效忠血肉阵营的‘食尸鬼之王’。”
在那一瞬间，所有线索全都串联了起来：
妮蔻曾经透露，大深海之主和食尸鬼之王，这两个神祇乃是死敌关系。
菱邑镇的藏骸所，将死亡的镇民尸体献给所谓的“矿山之神”，其真身便是食尸鬼之王。
旅馆的老板娘冬月太太，很可能就是食尸鬼之王的魔女，西川美惠。
自己拿到的旧书是食尸鬼之王的遗物，是西川美惠特意放出的诱饵，目的就是吸引人过来，将这本书放回图腾之上——这很可能是某种献祭的仪式，一旦完成仪式，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而大深海之主通过影子斗篷，发现自己被卷入食尸鬼之王的献祭仪式里，所以引诱自己破坏仪式，好给食尸鬼之王一点小小的人类震撼……
想到这里，陈子昂忽然福至心灵，左手不假思索迅速抬起，发动了【冥渊之触】的权能。
在骷髅图腾后面的血潭之中，突然便升起了巨大的触手，将图腾迅速而牢牢地缠住了。
从周围的食尸鬼人群之中，爆发出惊恐而狂怒的尖叫声，仿佛祂们顶礼膜拜的神女被无情地亵渎了似的。
趁着它们慌乱之际，强忍着分贝和频率极高的尖叫声折磨，陈子昂用力抓住月宫铃奈的手，拉着她朝来时的入口方向狂奔而去。
第四十一章 西川美惠-犯罪动机
在冥渊之触缠住图腾的瞬间，周围几乎所有的食尸鬼都猛扑上去，开始疯狂攻击撕扯巨大触手，试图将图腾从中解救出来。
陈子昂拉着月宫铃奈落荒而逃。刚才只是粗略的灯光扫过，他就看到了至少六只以上的食尸鬼，正面对抗绝无胜算。
但对面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罪魁祸首，离洞口最近的两只食尸鬼，迅速一左一右包抄夹击过来。
它们后腿的弹跳极为有力，三两个纵跃间便扑到身边，带着某种不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关节活动的声音，以及恶臭到极致的腐烂的周身气息。
其中一只压低身子急速逼近，双手的利爪如疾风般划过，撕向月宫铃奈柔软的腹部。
另一只则是高高跃起，爪子张开仿佛钢铸的刀剑，挟带全身重量朝陈子昂狠狠劈下。
陈子昂反手撩出曼陀罗法剑，试图抵住空中袭来的扑击。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上传来，逼得他不得不踉跄后退，右臂似乎在一瞬间脱臼了。
但多年来和怪异的搏斗经验仍在发挥作用。右手脱力无法握剑的情况下，陈子昂左手迅速下探，借助因右手松开而落下的曼陀罗法剑，随后冷不丁再次斜向上挑刺出去。
那食尸鬼果然没想到反击来得如此迅疾，正要趁势前冲追击，法剑已经刺破了它的肩膀，伤口附近的皮囊迅速干瘪下去。
来不及上前补刀确认，陈子昂赶紧偏头看向身旁，只见另一只食尸鬼的半截身体已经飞了出去，影子武士在应急手电的灯光中一闪而过，迅速没入月宫铃奈的脚下不见了。
“漂亮！”陈子昂忍不住说道。
然后又猛地反应过来，继续拉着月宫铃奈冲出溶洞，朝着来时的道路方向逃去。
“把书还回来！”后面传来食尸鬼们的尖叫声。
它们的声音粗糙且刺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声带，带着某种残忍的、浓厚的恶意，在洞穴四面八方的回响里急速逼近。
陈子昂心中发狠，意念发动，那缠绕白骨图腾的冥渊之触，立刻便猛力地一阵收缩。
被缠住的骷髅图腾，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停下！停下！”食尸鬼们又仓皇大叫起来。
但陈子昂哪里肯停？他如今只能同时维持一条触手的召唤，不解除掉血潭里的那条粗大触手，这个技能就等于是被封印了不能用。
而食尸鬼们却可以从容分兵，一部分试图帮白骨图腾脱困，另一部分则是追杀过来，根本没有任何顾虑。
因此，在冲出溶洞、进入坑道的一瞬间，他便给冥渊之触发出了“毁掉图腾”的指令。
伴随着影子斗篷的100点火种到账的提示声，后方也随之传来沸反盈天的狂怒声浪，食尸鬼们已经全体狂暴化了，誓要将这两个入侵者碎尸万段。
陈子昂已经孤注一掷，顺着来时的通道没命狂奔，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疯狂颤抖。
好在月宫铃奈敏捷地紧跟在他的身边，没有像电影里常见的笨蛋女主角那样，发生突然脚扭了或者摔倒在地等一系列让人血压升高的行为。
两人急速冲到坑道的堵塞位置，陈子昂将月宫铃奈推入狭缝，自己则是再次将手一抬。
巨大的冥渊之触拔地而起，将后方追杀的食尸鬼们的去路堵住。
一时间脚步声、尖叫声、厮杀声、诅咒声，以及触手用力鞭打岩壁和肉体的声音，全都混杂成毫无秩序的巨大声浪，混乱如潮水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钻进狭缝的月宫铃奈伸出了手，正要将陈子昂也用力拉进来，后者突然呆怔当场，无法动弹了。
来自遥远深邃的未知维度，食尸鬼之王的阴冷注视，被白骨图腾的摧毁所吸引，又顺着旧书的位置寻迹而来，终于隔空锁定了陈子昂的存在。
在未知力量的作用下，他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血液凝固不前，肌肉僵硬腐化，骨骼衰败朽烂，整个人瞬间便失去了生命。
月宫铃奈将他用力抱住，影子将陈子昂的尸体包裹起来。
“大深海之主！我知道你在看！”她声音颤抖地叫道，“潮水的涨落亦有规律约束。执行您意志之人，怎可反被那腐烂之物所吞噬？”
又是一声低沉的、苍老的轻笑声，只见陈子昂的尸体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
心脏重新跳动，血液开始流淌，肌肉恢复红润，骨骼凝固成型，胸膛也渐渐开始起伏。
月宫铃奈松了口气，连忙推着陈子昂穿过狭缝，影子在另一旁用力拉扯，将他运过坍塌堵塞的坑道，随后背着他向外面冲去。
离开矿洞，刚回到地表之上，她便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不远处，拿着手电筒照了过来。
两人的灯光同时照向对方的脸，月宫铃奈才看清在此地等着自己的，正是旅馆的老板娘冬月太太。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死在下面了。”冬月太太笑着说道。
“让你失望了。”月宫铃奈将陈子昂扶住，“你就是西川美惠吧？”
“对，是我。”对方带着好整以暇的表情，问道，“你认得我？你知道我的故事，是么？”
“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月宫铃奈冷冷说着。
“但你应该能体会到那股绝望。”西川美惠微笑说道，“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失去，而你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绝望。愿意听我说说吗？”
月宫铃奈不说话了，只是专心检查陈子昂的身体情况。
“他们是被我害死的。”西川美惠的笑容逐渐苍白起来，带着某种近乎麻木的僵硬神采，“我老公每天下班都会推摊位车出去，在学校门口卖天妇罗。等快到放学的时候，我再开家里的货车去接他们。”
“但那天……我和老公在电话里吵架，跟他赌气说不去接他了。等到放学的时候，他和孩子没等到我，只好推着摊位车慢慢从镇上走回来。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那群畜生……”
她的脸忽然剧烈痉挛，仿佛是想要痛哭出声，但偏偏没有流出半点泪水，只是眼球仿佛要凸出眼眶。
“所以是你的错。”月宫铃奈冷淡说道，“但你却打算迁怒他人，真是可笑。”
“谁说不是呢？”西川美惠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怪异的、扭曲的表情，“我呀，本来是打算替他们报仇之后，就找个地方自我了断的。”
“但是啊，便是我这点小小的、卑微的愿望，也得不到实现呢。”
她语气戏谑般地说着，削瘦的脸颊抽动片刻，继续开口道：
“我曾经寄希望于镇公所，寄托于极北市能替我复仇，但镇公所逼我撤诉，市里判我败诉，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
“即便是堕落到地狱里去，我原本心心念念的也只是为家人复仇，想要杀光所有野外的狼群……”
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然后我才发现，所谓的野生狼群，大部分不过是从极北市流出来的、彻底野化了的弃养流浪犬而已。”
第四十二章 西川美惠-犯罪宣言
在西川美惠现身之时，陈子昂的意识已经清醒过来。
只是因为刚刚经历过死亡，他如今的意识还不能很好地接管身体，因此只能依赖于月宫铃奈的搀扶和背负。
但随后西川美惠的自白，却是将他给惊到了。
弃养流浪犬的问题，在极北市就是一笔烂账。其原因归根结底，要追溯到《生态保护法一号法案》，也就是禁止以任何方式杀害动物的强制性法令。
如果不允许杀死流浪犬，那流浪犬伤人要怎么办呢？
家养宠物犬和人类较为亲密，但是大多都已经驯化且被主人约束。野生狼群没有驯化约束，但是大多生活在远离极北市的地方。这两者基本不会对社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唯一麻烦的就是处于中间态的“弃养流浪犬”，主人约束完全没有，驯化状态慢慢消退，风险也就随之而来。
如果是刚被弃养不久的、单独行动的流浪犬，在爱心市民的定期投喂之下，还能勉强维持驯化状态。
但若是三五成群建立社会关系，在无驯化状态下繁衍两三代，从小就习惯集体觅食甚至狩猎的野狗群，袭击市民的概率就会大大上升。
目前负责处理市内危险野狗的，是极北市治安厅的民事三课。由于法律不允许杀害流浪犬，所以一般是找动物收容所进行收容饲养。
极北市的动物收容所几乎都是私人盈利机构，虽然打着“为流浪犬重新找到主人”的旗号，但本质还是在进行商业交易，因此只会挑选品相好的、驯化的、有商业价值的流浪犬进行收容。
而那些杂交的、丑恶的、凶狠会咬人的野狗呢？
答案便只剩下一个：送出极北市去丢掉。
“批量处理”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发现便会立刻被爱心市民网暴，然后大家就会因为违法而吃行政处分，因此也只能捉起来送到极北市外丢掉。
也就是说，真正造成西川美惠家庭悲剧的，表面上看起来是所谓的“野生狼群”。
但非得归根结底，去追究这些“野生狼群”的源头，那么无论是处理流浪犬的极北市治安厅，还是那些收养宠物犬又不负责任将其丢弃的市民家庭，有一说一都有责任。
有句话叫“法不责众”，也有句话叫“民不和官斗”。无论是那些擅自弃养宠物犬的人们，还是选择摆烂的治安厅，受害者都没有任何办法追究他们。
除非受害者拥有毁灭一切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法继续休息下去，只能勉强振作还未彻底平复的精神，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前辈！”月宫铃奈惊喜叫道。
“抱歉。”陈子昂拍了拍她的手，又虚弱地朝西川美惠开口道，“我能理解你的悲痛，因为我也失去了我的家人。”
“但我们陆族有句话，叫做‘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被心中的仇恨完全驱使，就去肆意迫害那些跟你家人完全没有关系的无辜市民，那你和那些肆意弃养犬类，导致如今极北市外野狗肆虐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西川美惠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又露出了惊悚的笑容：
“干员先生，你是在开导我吗？你是在试图……拯救我吗？拯救我这个罪孽深重的魔女？”
“我没有资格去拯救任何人。”陈子昂摇了摇头，“而且我深知复仇是人类最基本的天性，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杀害你家人的真正凶手是野狗。它们并非受任何人指使，而是兽性使然。”
“如果你要复仇，就去杀死这些野狗；如果你要改变现状，希望悲剧不会发生在更多人身上，那么从动物保护法案入手才是关键。无论如何，杀死更多的无辜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住身子，但是失败了，月宫铃奈连忙将他再次扶住。
“听起来是令人信服的说辞。”西川美惠微笑说道，“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有试过呢？”
“干员先生，野狗对偏远村镇的危害，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了，你觉得为什么极北市没有做任何的应对措施呢？”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陈子昂努力想解释什么，却被西川美惠再次粗暴打断了：
“不要骗人了，真正的原因不是明摆着的吗？不过就是我们乡下人不配罢了！”
她的表情因狂怒而扭曲起来，带着某种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憎恨。
“所有跟野狗群肆虐有关的新闻，在网上连起码的流量都得不到，更遑论影响选票惊动政客了，因为你们这些极北市民觉得乡镇太远，事不关己，所以根本不屑于投以任何关注，不是吗？”
“哪怕是狗，哪怕是明星的狗死了的新闻，都有一群人在下面回复‘汪酱走好’。但是我们这些乡下人被野狗咬死的新闻呢？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这些畜生之口吗？又曾有谁得到过真正的关注和帮助啊？哪怕最起码的同情和怜悯！！！”
西川美惠的愤怒没有持续多久，就渐渐被收敛在更黑暗的情绪里，化为某种平静而深邃的冷酷。
“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果有人愿意为我们呼吁，或许未来情况会慢慢好转。”
“但是我等不了。”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怪异：
“因为啊，每当我看到你们这些市民，牵着狗在阳光灿烂的公园里散步之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那还在野狗肚子里消化着的、我可怜丈夫和孩子的斑斑尸骨……”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憎恨……憎恨你们，所有人。”
西川美惠的声线最终归于平静，陈子昂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月宫铃奈拉住了。
“不用劝了，前辈。”她低声说道。
对彻底堕落的魔女而言，她的痛苦来源便是将她固定在现世的锚——那是她最深沉的执念，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是没有办法轻易抹去的。
所谓用嘴炮感化反派，也只不过是二次元特有的妄想罢了。
“我早已经想明白啦！”西川美惠癫狂地大笑着，在她身后隐隐约约浮现出大量身影，“反正你们极北市民并不在乎我们这些卑贱的乡下人，那我也不用去理解你们了！”
那些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出轮廓来，全是身形腐烂、面容凶残的食尸鬼，数量至少在一百往上，密密麻麻，将两人的去路彻底封死。
“干员先生，我们来玩‘捉犯人’的游戏吧。”西川美惠微笑说道，“要么你就以治安干员捍卫正义之名，努力在我犯下滔天罪行前将我击毙。”
“要么，我就会把整个极北都市圈，连同里面住着的20亿市民，全都拖入到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去。”
第四十三章 道歉！
极北市，行星级都市圈，面积1136万平方公里，常住的户籍人口就有20亿人，加上流动人口的总数还要远在这之上。
如果不能消灭这个魔女，放任她肆意扩散神秘和精神污染，那20亿人口必然会坠入深渊之中。
而其中就有他的宝贝妹妹小竹。
想到妹妹，陈子昂终于狠下心来，斩断了心中最后一丝同情和怜悯。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西川美惠疯狂地尖叫起来，“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善意！赶快来杀死我，让我从痛苦里解脱吧！不然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认识的所有人，全都会被我像宰杀畜生那样弄死！”
她将右手用力下切，周围按捺不住的食尸鬼，立刻齐齐朝这边狂奔而来。
它们手脚并用，仿佛扑向猎物的凶残狼群，且个个都有远胜狮虎的巨力，双臂足以将活人轻易撕开。
陈子昂刚刚由死还生，暂时还站不稳当，更不用提要拔剑杀敌，而月宫铃奈要将他扶住，只能发动影子武士的权能。
她的影子身形便如她自身般苗条纤细，但手中的暗影刀剑却是锋利之极，只是如裁纸刀般轻轻斩过，食尸鬼的强壮身躯便似纸糊般一分为二。
但周围的食尸鬼实在太多，便是排着队来让影武士杀，估计也得杀上半个十来分钟。
眼看两人就要被怪异淹没，再无回天之力，忽然只听见一声闷响，仿佛爆竹炸裂。
无数带翅膀的怪异身影，从两人身边飞快地浮现出来，却正是恩兰克古城的梦魇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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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藏骸所之中，猜到西川美惠的身份之时，陈子昂的思维也非常敏锐，很快就想到要借用这个神祇的死敌，也就是大深海之主的力量来和她进行对抗。
当然，沟通神祇本身困难重重。即便联系上了，也很难让神祇出手，但恩兰克古城的梦魇一族，相对而言却是更好沟通的存在。
因此，他悄然借助影子斗篷的勋章，专心冥想传递求救信号。
由于影子斗篷能确认自己毁去白骨图腾，还能将大深海之主允诺的奖励发给自己，可见这徽章大抵是个通讯设备，就算没法联系上恩兰克古城，给大深海之主传信总是没问题的。
您死敌的魔女就在对面，酬劳是1800火种对不对？如今我暂时无力独自对付她，还请赶紧派人过来吧！
之所以选择嘴炮西川美惠，虽然是打着试试说服她的念头，但主要还是为了拖延时间，呼叫支援。
如今梦魇一族总算掐着最后的时间点赶到，让提心吊胆的陈子昂松了口气。
穿着华丽装束的大祭司妮蔻，轻盈落在陈子昂的身边，语气庄严地说道：
“奉大深海之主的意志，我等从梦境深处响应您的召唤，前来剿灭血之异端。”
话音未落，她忽然又咦了一声：
“这不是……”
“你好，我是娜娅。”月宫铃奈飞快说道。
众所周知，在神秘世界之中，被自身认可的真名具有独特的意义，因此月宫铃奈同样也选择了假名，陈子昂对此毫不意外。
“娜娅小姐。”妮蔻用严肃的声音说道，“请照顾好阿斯克先生，大深海之主正在注视着他。”
在人类的理解里，神祇的注视是个超级恶心的玩意。因为神祇思维和人类绝然迥异，天知道祂会对注视的人类给出什么样的奇葩“恩赐”，比如肉体畸变或者精神失常等等。
但似妮蔻这种神祇信徒，恶魔祭祀，似乎将其当成了什么无上荣光似的，和陈子昂对话的语气也极其恭敬郑重。
不等两人回答，她忽然背后骨翼张开，以完全无视重力的模样冲天而起，朝某个方向如闪电般飞射而去。
再看战场之上，食尸鬼和梦魇已经互相杀做一团，哪里还有那西川美惠的身影？
这魔女见势不妙，已经跑路了
陈子昂再次松了口气，便感觉全身力气仿佛都在如潮水般褪去，意识也再次模糊起来。
月宫铃奈连忙再次将他扶住，灵感迅速探查一番，才晓得原来是陈子昂今晚见到的神秘事物太多，灵视攀升实在太快，理智已经摇摇欲坠了。
然而摇摇欲坠的，又何止是他的意识呢？
食尸鬼之王，大深海之主，两大神祇同时将目光投向高天原，又有大量食尸鬼和梦魇互相搏杀，极北市治安厅的占卜法阵承受了它平时未曾承受过的灵压，早就已经开始疯狂报警了。
换做平时，自然有住在大情报库的穗风理绪第一时间发现。但如今这位情报组组长跟课里请了假，跑到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菱邑镇去，将值班工作移交给了他人。
结果百年不出的最高级警报，居然在穗风理绪请假的这一日给出了，因此情报组上下几乎全部慌张失措，连忙将消息报给课里。
课长高桥君介晓得事情严重性，立刻上报厅长马场永健。
但如今非常不巧的是，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停职之后，课里只剩下四人。又因为临时的异变事件，有两人已经深夜加班出去处理了。
至于正常下班的另外两人，哪怕是紧急电话将对方叫出来，怕也是人手不够。
“所以你需要多少人？”马场永健不懂业务，索性直接问道。
“上一次的最高级别警报，治安厅出动了五人。”高桥君介回答说道。
马场永健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如今课里只剩下四人，有两人还在外执勤，除非让陈子昂和月宫铃奈恢复职务，否则人手肯定不够。
他正下意识想要拒绝，只听见高桥君介补充说道：
“事件结束后，死了两人。”
马场永健立刻说不出话了。
对策六课这行当最怕的就是因公殉职，倒不是说单位支付不起抚恤金，而是人员缺口太难补齐。
空有编制，没人来占，在体制内也算是一桩奇事。
由于过去高桥君介日以继夜的诉苦，马场永健对六课如今连轴转的现况也心里有数。
“罢了。”他终于决定让步，“你让他写个检讨，停职这事儿就算了。”
“我听说他去侦探事务所帮忙了。”高桥君介无奈说道。
“在职员工怎么能搞副业？”马场永健勃然大怒。
高桥君介几欲吐血。他之所以将这个事告诉马场永健，是暗示老上司你别以为能拿捏人家，他就算丢了体制里的铁饭碗，在外头也有的是人要呢！
如今是我们缺人手，而不是他缺工作。非得让他回来，得跟他说点好话才行。
结果老上司第一反应却是“在职人员搞副业违反规定”的事，着实不负课里大傻逼之名。
然而，马场永健是依靠钻营和走关系才起来的，虽然对业务不了解，导致很多事情上拎不清紧要程度，但揣摩别人心思的能力却是强项。
虽然对面高桥君介不说话了，他却很快从对方的态度里，猜到目前状况的棘手程度。
别说让陈子昂写检查了，你现在通知他恢复原职，人家在外面的事务所各种赚钱，还不一定愿意回来呢！
到时候回来是回来了，将辞职申请一交，手续一办，什么异变关我屁事！你们统统等死吧！
在人性之恶方面，马场永健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妄想，因此只是阴沉着脸，反问道：
“难道你还要我跟他道歉不成？”
“厅长。”高桥君介苦口婆心说道，“这是威胁级别最高的警报。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平息这次异变，哪怕出现伤亡也在所不惜。”
我们都要去前线拼命了，您就跟他道个歉，让人家回来帮忙，很难吗？
马场永健沉默半晌，心想自己是必须在“绩效”和“面子”这两者之间选一个了。
没有异变的时候，他可以不在乎绩效，直接将课里最厉害的干员停职；但如今异变已经出现，如果解决不了闹大，后续治安委员会追责下来，到时候就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了。
“好，你把他电话给我！”马场永健终于决定忍气吞声，咬牙切齿地道。
第四十四章 月宫铃奈威风凛凛
马场永健此人看似卑劣，但其实身具岛族官僚之两大血脉天赋，一是媚上欺下，二是能屈能伸。
媚上能屈到极致，甚至在治安厅有个传闻，说治安委员会的某大佬在外出差，妻子想出门和闺蜜团去终南市旅游，但担心家里孩子没人照顾。
最经典的来了：当时还是副厅长的马场主动请缨，每晚下班就跑到大佬家里，打扫卫生做家务，给孩子换尿布喂奶，硬生生当了一周的月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家伙能升到治安厅厅长，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欺下也能伸到夸张的地步，之所以被人称作马场大傻逼，是因为这家伙对基层业务缺乏了解，还无所谓，甚至根本不在乎。
打绩效也是只看派系，不看资历，更不看能力。
治安干员归属公务员体系，虽然用年功序列制来决定职位升迁，但年终奖的份额还是根据工作绩效评定的，初衷自然是为了避免大家摆烂，所以特意来点金钱上的激励。
但绩效这玩意完全是领导说了算，碰到马场这种不在乎业务的究极大傻逼，手下的人自然倒了霉了。
例如监察科的科长真岛雅美，因为是马场永健亲手提拔的嫡系，每年的绩效考核几乎都是上等，拿双倍的年终奖。
最离谱的是前年案例，真岛雅美在3月份被检查出怀孕，而后每天下班都提早一个小时走人，孕假产假也是一日不落，结果年终依旧拿了上等绩效，被治安厅同僚私底下戏称为“工作亮点是帮马场生孩子”。
同年，曾经的搜查一课课长松本严平，每次刑侦出勤都冲在最前线，工作强度远超同侪，甚至连妻子生产当天都因为要追捕凶手而没去，结果年终考核只拿了中等，还不如真岛雅美。
松本课长当即跑到马场永健那里讨个说法，据当时在外面等着找厅长汇报的同事声称，他听到马场永健在里头只用了三句话，就把松本严平说得哑口无言。
一：“我不关心你的工作成果。”
二：“你怎么能确定，真岛雅美的工作没比你更优秀？”
三：“你不要总是跟别人比，你自己的工作创新点在哪里？单纯堆工时有什么意义？”
三句名言，字字暴击，句句入典，以至于松本严平羞愧地掩面而去，拿了年终奖就直接裸辞了。
由此可见，马场厅长可能不是一个优秀的干员，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官僚。无论是将上级舔到心花怒放，还是将属下羞辱到彻底崩溃，没有一件事能难倒他的。
如今他很快就要做下另一壮举：向被欺负的下属道歉了。
与此同时，菱邑镇的游客们，已经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无论是杂货店的老板，饭店的老板，还是温泉旅馆的老板娘，全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了。
唯一能掌握真相的，也只有亲身经历事件的陈子昂和月宫铃奈。
菱邑镇确实早已废弃，残存的也都是老弱病残之辈。之所以能在短期内焕发生机，全是因为西川美惠这个魔女，用大量伪装成人类的食尸鬼，将菱邑镇给鸠占鹊巢了。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在矿洞深处的藏骸所将这些食尸鬼吸引过来，而后又召唤梦魇一族，将祂们全部杀散，因此原本蒙在菱邑镇外层的伪装，也就彻底停止了运转。
旅馆的房间之中，穗风理绪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有些怨念地看向躺在床上昏迷的陈子昂，以及旁边照顾他的月宫铃奈。
当两人归来之时，便发现她昏倒在旅馆的地板上。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西川美惠并未动手杀害她，但却也没好心到替她调高入夜之后的地暖温度，以至于她直接就躺在地上着了凉。
当然，比起因为见了太多神秘事物，因此惨遭精神污染的陈子昂来说，仅仅感冒确实是要幸运太多了。
月宫铃奈陪在陈子昂的身边，看他在头痛的折磨中微微蹙眉，虽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所谓的灵视上升，别人或许会有误解，但她却晓得这本质上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进化”，对前辈肯定是有好处的。
别的不说，就比如食尸鬼之王，仅仅只是隔着遥远维度朝这边瞪了一眼，前辈就差点儿直接死掉了……若非大深海之主相救，哪有那么容易能活过来？
既然已经涉入神秘世界，就必须得追求进化超脱，否则迟早会沦为待宰的羔羊。
便是那些尚未知晓神秘的人们，侥幸能安安稳稳地活到如今，也只不过是神祇们无暇在万千位面之中多看他们一眼而已。
在这深邃的宇宙之中，想要活下去……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自己曾经走过的进化之路，今生也必须要再重新走一遍才行。
见陈子昂脸上痛楚不减，月宫铃奈取下盖在他额上的毛巾，去卫生间用冷水洗净浸透，重新又给他敷上了，只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穗风理绪在旁边看在眼里，只感觉自己吃了满嘴的冰冷狗粮，不得不扭过头去集中精神，继续撰写起这次的事件报告来。
毕竟“异变结束之后，工作才刚刚开始”嘛。
就在这事，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月宫铃奈过去一看，顿时便冷笑起来，将手机放在耳边接通。
“喂，是陈子昂嘛？”对面传来马场永健热情的声音。
“是我。”月宫铃奈毫无感情地道。
“哦，月宫啊。”马场永健声线不变，也不知道是如何绷住的脸皮，“你和陈子昂，算下来也休息了两三日，差不多也可以回来工作了吧？”
“咦？”月宫铃奈讥讽问道，“领导，我和前辈是被安排休息吗？我怎么记得是停职啊？”
“当然不是了。”马场永健立刻笑道，“停职，那是要列入档案的。你和陈子昂的档案里，可从未有任何停职记录啊。退一万步说，停职也得有具体原因吧？你们又没有犯过错，陈子昂还是课里的王牌干员，单位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们停职呢？”
这事其实也是个巧合：当初月宫铃奈冲进厅长办公室，与马场永健理论乃至将其骂的狗血喷头，后者一时下不来台，便直接顺口将月宫铃奈也停职了。
到后面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须知月宫铃奈乃是月宫清正的女儿，虽说外交系统管不到治安系统这边，但若是月宫家动用人脉关系，找到治安委员会的大佬给自己添点堵，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因此，他始终没有真正给陈子昂和月宫铃奈批停职手续，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台阶。倘若月宫清正真的亲自过问此事，自己至少能有个解释的说辞，不至于彻底得罪对方。
如今既然事情发生了变化，马场永健便将背后的小心思全部隐去，坚称“根本没有停职这回事，只是休假”。
然而，月宫铃奈虽然年纪轻轻，但在这方面却似乎阅历丰厚，根本没有上他的当，只是冷冷说道：
“没有停职？你在怕什么，怕我父亲过问此事吗？”
“马场厅长，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停职这事我根本就没有告诉父亲，你也不必疑神疑鬼，担惊受怕，更不用担心前辈还在记你的仇。”
“毕竟你来治安厅，只是为了升官走仕途。但前辈却是为了履行治安干员的职责，为了履行他入职时曾经许下的誓言。即便是被你以莫须有的借口停职，他最遗憾的也不是失去这个饭碗，而是没法继续处理神秘异变，不能守护人民群众的安全罢了。”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了解前辈，也不理解究竟什么是治安干员！”
“回单位工作的事情，等前辈醒来后会考虑的。只是就算他愿意当做无事发生，我却要提醒你一句。”
“既然选择进入治安系统工作，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对得起制服肩上的那枚徽章！因为当了上司就自觉高人一等，不深耕业务却整天想着玩弄权术，迟早会死的很难看！”
“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第四十五章 败犬是这个样子的
马场永健被她再次痛斥侮辱，前面还能勉强维持笑容，等听到那暗藏威胁的最后一句，终于绷不住脸上表情，神情铁青。
妈的，你不过是一个外务系统的官僚之女，真以为能对治安系统指手画脚了？
想让我死是吧？好！咱们就走着瞧！
此时的马场永健，在仕途被威胁的警觉之下，满脑子都是要如何利用在治安委员会的关系，防范来自外务系统的人脉攻击。
但他始终没有想过的是，月宫铃奈所说的“迟早会死的很难看”，可能并不是在暗喻政治生命的完结。
听完月宫铃奈怒斥马场永健，旁边的穗风理绪也是惊叹不已。
她在对策六课的地位超然，主要是因为情报组根本没人能补她的缺，所以也不担心马场永健难为她。
但将厅长怒骂一番……穗风理绪自忖自己绝不敢这么做。
这恋爱脑上头的小姑娘，着实是天不怕地不怕，厉害得很啊。
如今时间已过凌晨，外面风雪声渐渐大作，冷风刮得窗玻璃簌簌作响。
原本暴风雪只是包围菱邑镇，却未曾侵袭镇内分毫，如今西川美惠带食尸鬼们跑路之后，原本保护镇子的神秘力量似乎也消失了。
穗风理绪起身，将地暖的温度调高了，才感觉原本侵入室内的寒意似乎消退了些。
再看月宫铃奈，这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陈子昂的床——当然没有脱衣服，只是上身背靠床板坐着玩手机，用洁白无瑕的腿儿帮着暖一暖被窝。
换做是其他男性，即便未曾肌肤相亲，这同床共枕也算暧昧至极的事情，说主动勾搭也不为过。
但陈子昂此时正昏迷着，对外界没有任何知觉，所以月宫铃奈确实没有其他念头，只是担心他身体虚弱产热能力下降，加上室内温度又降低了，所以不想让他着凉而已。
“你还真是喜欢他啊。”穗风理绪在笔记本电脑前重新坐下，忽然出声说道。
“理绪姐看出来了？”月宫铃奈诧异问道。
“我又不是瞎子。”穗风理绪顿了一下，又奇怪问道，“但就算是一见钟情也太快了，你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吧？”
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嫣然笑道：
“其实也不止一个月。”
“以前见过？”穗风理绪淡淡问道。
“算是吧。”月宫铃奈低头看向陈子昂，笑容里泛起淡淡的哀伤，“他肯定是记不得了。”
穗风理绪仔细打量着她。
嗯，应该不是一见钟情。
至少她看着陈子昂的时候，眼里那缱绻缠绵的柔情与眷恋，说是相爱了一辈子的夫妻都不为过。
这种从长期社交相处里培养出来的心理依恋，跟雌性荷尔蒙上头诱发的短期感性冲动有着明显的区别。
再次回想起以前看过的几篇论文的内容，穗风理绪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也对两人的过往生出了好奇心。
“那你有打算让他回想起来吗？”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转过身来问道，“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有一些类似催眠的手段，或许可以唤醒沉睡的记忆。”
“是神秘学手段吗？”月宫铃奈惊讶问道。
“嗯。”穗风理绪也不隐瞒。
“还是算了。”月宫铃奈略微意动，但很快又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穗风理绪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感觉她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但又好像确实是在吐露实情。
“如果你需要倾述的话，我正好没什么困意。”她最终缓缓说道。
“倾述吗？”月宫铃奈愣了片刻。
在她的记忆之中，有太多沉重黑暗的部分，在这个时间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但正因为如此，她也不得不时刻背负远超常人的精神压力，或许找人倾述能暂时轻松一些，只要不说那些关键的东西……不过穗风理绪这个人可信吗？
思虑片刻，月宫铃奈才轻声说道：
“理绪姐，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但最后却因为没能阻止某次事故，导致他永远地离你而去，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穗风理绪仔细地思索良久，摇头说道：
“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会难过吧？”
月宫铃奈幽幽说道：
“难过当然是会难过的，只是程度的问题。”
“你越是深爱着他，就越是无法释怀。如果他已经长在了你的心里，那么失去他就像是从心脏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剩余的空洞会持续流血，会疼痛不止，会让你痛苦到想要掉眼泪，直到你的眼泪彻底流尽枯竭，从那时起你就只剩下一具空壳，一具没有任何情绪的空壳。”
“你的余生都会被强烈的空虚感所折磨，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意义。你甚至会无数次考虑结束自己的人生，因为活着就意味着继续忍受痛苦，但你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啦，还是必须得继续活下去，这时生命反而成了禁锢着你的囚牢，你不得不忍受它的煎熬，一边继续如行尸走肉般苟活着，一边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得到解脱。”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抱歉，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让理绪姐你困扰了。”
“……没事。”穗风理绪明显是有些惊呆了，半晌才道，“我没有想过……这么深刻的东西。”
“所以这样也挺好的。”月宫铃奈轻声笑道。
虽然下定决心这次要拼命去争，但是……其实能这样陪伴在前辈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将手机放在枕边，继续凝视着陈子昂的脸，开始轻声哼唱起音色动人的小调。
那旋律悠扬而绵长，空灵而婉转，带着某种淡淡的、隐而不发的忧伤，以至于穗风理绪一时也听得有些入神。
过了片刻，等月宫铃奈的轻声哼唱收尾，穗风理绪才低声问道：
“没听过啊，是什么歌呀？”
“它的名字叫《斯卡布罗集市》。”月宫铃奈回答说道。
“我没听过。”穗风理绪试着在互联网上搜索这个歌名，没有找到有用的结果，“听起来像是精灵那边的民谣？”
“我也不知道。”月宫铃奈温婉笑道，“有人教我唱的。”
“能说一下歌词吗？”穗风理绪不肯放弃，还想继续搜索。
“嗯。”月宫铃奈开始回忆，直到最后一句停留歌词在她的脑海之中。
……他曾经是我的真爱。
现在依然是。
第四十六章 总要有人去做
依稀之间，他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
前世干的也是类似的工作，虽然对付的不是神秘和怪异，却也是穷凶极恶的危险犯罪分子，最后在卧底过程中不幸被发现，在和罪犯的搏斗中壮烈牺牲。
弥留之际，回顾往昔，并无任何遗憾。
刚入这行的时候，单位分配给自己的师父，第一天就带自己去参加一位同事的葬礼——据说是在边境城市的出租屋里，被冲出来的犯人从背后连捅三刀，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虽然在校学习期间，就对这行的高伤亡率有了心理准备，但在葬礼上看到死者妻子抱住遗体棺木，哭得撕心裂肺的痛苦模样，仍然忍不住感到震撼和哀恸。
大概是为了找寻慰藉，他下意识就问师父道：
“师父，既然知道咱们这行死亡率高，您当初为什么还要选这行呢？”
“再怎么危险的事，总是要有人做的。”师父看着同事的遗体，以及几乎要哭晕过去的遗孀，叹息说道，“我们不做，那谁来做呢？”
师父是个老烟枪，嗜烟如命，从不离手。但从进入葬礼现场之后，他手里已经点燃的香烟，却没有抽过哪怕一口。
而师父的这句话，他大抵也记了一辈子。
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对策六课的干员，行走在和神秘对抗的最前线，与疯狂、怪异、下位种族和神祇意志拼命，并不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是前世的信念使然。
妹妹、月宫铃奈，还有其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乃至于全极北都市圈的20亿市民，如今已经被魔女列为了复仇目标，随时都会坠入黑暗和死亡的悲惨命运。
我要救他们。
我并未自认英雄，只是平凡卑微的小人物，之所以挺身而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有些事情……
我不去做，就没人去了。
陈子昂在床上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身边的曼陀罗法剑。
但碰到的并非剑柄，而是柔软且有弹性的腿部肌肤。
“前辈，你醒了？”月宫铃奈诧异问道。
陈子昂迅速收回了手，尴尬问道：
“抱歉……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他的目光扫视四周，很快判断出自己在温泉旅馆的房间里。
窗外是呼啸的暴风雪，刮得窗玻璃簌簌作响。
“我把你送回旅馆了。”月宫铃奈轻声说道，丝毫没有和前辈同床共枕的半点不好意思，“前辈昏迷也没多久，还不到两个小时呢。”
她将陈子昂的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那个魔女呢？”陈子昂沉声问道，“那些食尸鬼呢？”
“魔女逃了。”月宫铃奈回答说道，“那些梦魇正在追她，不过好像希望不大。”
“食尸鬼一部分被杀死了，另一部分跑地下矿洞去了。”
梦魇？铃奈认得这些来自恩兰克古城的下位种族？
不，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魔女西川美惠的下落……
陈子昂试图起身，外面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却是情报官穗风理绪。
“哦，你醒了。”她先是诧异地说了一声，随后又意味深长地道，“比起魔女和食尸鬼，咱们是不是聊聊那些梦魇的来历比较好？”
“这些梦魇，并非是受我控制的。”陈子昂沉吟片刻，有选择地回答说道，“它们和那些食尸鬼乃是死敌。”
“它们带走了那个神祇遗物。”穗风理绪严肃说道，“你最好确认你给的情报无误，否则这玩意落到其他别有用心的下位种族手里，事件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我有把握。”
食尸鬼之王通过神祇遗物，隔空降下意念杀死了自己，但大深海之主重新将自己救活了，所以这两位神祇确实是死敌。
自己通过影子斗篷向大深海之主祈祷，而现身来救的却是恩兰克古城的梦魇一族，所以它们确实是大深海之主的信徒。
这两者都并非是来自谁的片面之词，而是确确实实已经发生的事情，因此其推理结果的可信度非常高。
食尸鬼之王的遗物，被梦魇一族带回梦境世界，就等于落在大深海之主的手里，后续无论是被毁灭，还是被用来做什么，基本都跟极北市无关了。
“好。”穗风理绪没有继续质疑，而是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需要统一一下口径。”
“口径？”
“你不会以为发生了这么大的异变，治安厅那边还毫无察觉吧？”穗风理绪反问他道。
“其实课长刚才打电话过来了。”月宫铃奈也附和说道，“课里正在加派人手，朝菱邑镇这边赶来。”
“我们在客运车站，买过前往菱邑镇的车票。”穗风理绪沉声说道，“时间和车次都留有记录，这方面可没法隐瞒，事后肯定会被监察科查到。”
“要不这么说吧：来菱邑镇是为了泡温泉，结果却误打误撞，遇到了食尸鬼之王的魔女西川美惠？”月宫铃奈提议问道，“然后我们阻止了她的仪式？”
“不大行。”穗风理绪否决说道。
“怎么说？”
“因为理绪会有兴趣去泡温泉，大家都不会相信的。”陈子昂无奈说道，“众所周知，她只对神秘相关的事物感兴趣。”
“事件的前半部分无需隐瞒。”穗风理绪继续说道，“事件当事人安井直哉，还有你那个侦探事务所的老板，都是我们最好的证人。”
“但是后半部分，也就是如何阻止异变的，这块就要好好说清楚了。”她意有所指地道。
陈子昂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他完全明白。
自己并未携带执法记录仪，而穗风理绪虽然带了监控设备，却在中途被伪装成旅馆老板的西川美惠击昏，因此也没有录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也就是说，事件的全过程没有任何证据，只能靠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口述，这样的材料……监察科是绝对不会轻易通过的。
食尸鬼之王和西川美惠的部分，不需要也不应该隐瞒，因为治安厅需要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梦魇的部分则不能提及，否则真岛雅美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甚至怀疑陈子昂和下位种族勾结或被污染同化，要求他自证清白……反正这事主动提了绝对是自讨苦吃。
如此一来，这次事件里最关键的神祇遗物，也就是安井直哉带来的旧书的下落，就必须要找到一个“合理且不引人怀疑”的解释。
穗风理绪问他有无把握，其实并非只是问梦魇一族的立场，更是问这本旧书是否能得到妥善解决。只要事情本身有了确凿无误的处理结果，那么材料上就可以有的放矢地进行必要修饰。
“不用担心。”月宫铃奈突然说道，“这件事情，就算真岛雅美后续要大张旗鼓地查，也会被马场永健压下来的。”
“怎么说？”陈子昂诧异问道。
“在前辈昏迷期间，因为担心课里人手不足，搞不定这次异变，因此他被迫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停职结束，想让我们出手帮忙。”月宫铃奈冷笑说道，“如此一来，他事后就更不可能严查了。”
“因为这样会动摇他的威信！”陈子昂受到启发，恍然大悟，“我们出手解决异变，立下功劳，马场就有充分的理由借梯下台，将原本的停职命令给取消掉，大家也会觉得顺理成章，不会多想。”
“但若是他事后严查追责，大家肯定会觉得是过河拆桥，认为他言而无信！”
“马场都被人在背后叫做大傻逼了，还会在乎区区‘言而无信’的评价吗？”穗风理绪表示怀疑。
“他会的。”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哪怕马场永健不在乎整个治安厅对他的看法，也不可能不在乎这事传到治安委员会后，大佬们可能对他产生负面的观感。
至于事情会不会传到治安委员会……他敢怀疑这点，当我这个月宫家大小姐是假的？
第四十七章 回归极北市
高桥君介带领的对策六课，是在上午八点左右抵达的。
大巴车从极北市开到菱邑镇至少十五个小时，但若是出动空中力量，却不需要那么久。
之所以拖到上午八点才抵达，一方面是因为穗风理绪已经远程提交了事件报告，使得此案的严重性迅速下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遇到了菱邑镇附近的暴风雪，不得不临时降落到地面，随后艰难地徒步跋涉过来。
在温泉旅馆外面的大街上，陈子昂、月宫铃奈和穗风理绪三人，终于等到了高桥君介的队伍。
“干得漂亮！”见面之后，老课长先是用力给陈子昂一个拥抱，随后超级大声地夸赞说道。
再看身后的同事们，果然也都是一副“不愧是你呀”的感激表情。
毕竟在大家出发之时，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也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少同事甚至悄悄写好了遗书。
如今却被陈子昂提前解决掉了，没有产生任何伤亡，这何尝不算是变相救了大家的性命呢？
“先去仪式现场。”高桥君介直接说道，“穗风？”
“没问题。”穗风理绪回答说道，“让陈子昂带路。”
众人朝地下矿洞走去，陈子昂走在最前头，忽然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
“你小子还是牛逼啊！”穿着防寒服的陆云峰扑上前来，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妈的，差点死掉了。”面对这位老同事兼好友，陈子昂也是放松许多。
“我们全课人都牺牲了，你都不会挂好吗？”陆云峰哈哈大笑，见后面的课长和其他同事没有凑过来的意思，又压低声音问道，“所以大傻逼是什么意思，让你恢复原职？”
“嗯。”陈子昂回答说道，“好像也是因为这次异变。”
“那你后续打算怎么做？”陆云峰语气凝重地问，“你应该知道的吧？”
“以大傻逼那重视官威的性格，加上这次又是不得已而退让妥协，肯定会把你狠狠记恨在心的。”
“我也不知道。”陈子昂摇头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说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我建议你找一个靠山。”陆云峰嘿嘿说道，“只要你背后有人，大傻逼肯定不敢动你。私愤和仕途哪个重要，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什么靠山？”陈子昂莫名其妙。
“月宫啊！”陆云峰提醒他道，“只要你入赘到月宫家，大傻逼以后见你肯定绕道走。”
“打住！”陈子昂连忙叫停，“差不多得了，要入赘你自己去找人入赘，不要引诱我走人生捷径。”
“那也得有富婆看得上我啊！”陆云峰哈哈大笑。
“好了，有什么话等事情结束了再说。”高桥君介也看不下去他的跳脱，打断说道。
对地下坑道的勘测持续了一整天，通过无人机、占卜和灵感探查，终于确认藏骸所附近并没有食尸鬼的残留。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在于确实不用再战斗了，坏事在于这藏骸所周围的甬道环境太过复杂，全部排查清理过去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
几周？几个月？甚至是……几年？
绝大部分的地底通道经过开凿痕迹的鉴定，甚至都不是菱邑镇旧时的矿道，而是食尸鬼徒手挖掘出来的——这些下位种族极其擅长在地底开掘隧道，效率比人类的土木工程要高出太多了。
因此，在和单位汇报过后，众人便决定先行带走镇内居民和游客，再将矿道完全封锁起来，最后持续用无人机进行地下洞穴的测绘。
这个工程可能会持续很久，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在这下面挖掘了多久，挖出了多么可怕的地底网络。
但只要地下还有任何一只食尸鬼，探测项目就必须持续下去。
兹事体大，已经非治安厅能独力解决，因此马场永健也急忙上报到高天原治安委员会。
第三日，军方终于派人过来接手，菱邑镇正式从治安厅手里被移交出去。
案件宣告结束，除了穗风理绪还留在这里处理后续，其余干员们也终于能回去了。
乘飞机回到极北恢复原职，那当然不能在事务所继续干下去，否则就是明摆着践踏体制内的规章制度了。
“没事。”芦屋佑请两人吃了一顿午饭，叼着牙签笑道，“我说过了，你什么时候在体制内不想干了、干不动了、干不了了，就尽管回来。佑叔这边永远给你留一口饭。”
“佑叔不看好我回单位？”陈子昂低声问道。
“马场永健此人，心胸极其狭隘。”芦屋佑摇了摇头，“当然我也说不好，总之我这边随时欢迎你回来。”
陈子昂心里默默叹气。
陆云峰、芦屋佑都能看出的事情，他难道还看不出来？
除非背景特别强硬，否则得罪了大领导，后续的职场生涯肯定不可能顺利的。
算了，再说吧。
跟芦屋佑告辞离去，陈子昂便打算回单位工作，看看有没有什么案子可以接。
如今现有的火种是108点，但兑换任何一个权能都要50点，升级冥渊之触要100点，升级军衔又要100点。
我全都要！怎么办？唯有杀！
课长去外面开会还没回来，跟留守治安厅的副课长佐木研问问吧。
“月宫，我打算先回单位，你怎么说？”陈子昂询问说道。
“课长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么？”月宫铃奈思索说道，“而且厅长也说了停职结束，今天又是工作日，我下午不回去不太好吧？”
“确实。”陈子昂点头说道。
因为现在还是执勤阶段，交通车费可以报销，两人便打了出租车回单位。
坐在车后排，陈子昂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转动着大量的念头。
食尸鬼之王的魔女……
如果我要从她手里救下极北市，单单只是等她制造异变，然后再过去解决处理，肯定是没有办法治本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必须设法制服她，逮捕她，甚至是……杀死她。
梦魇祭祀妮蔻，后来追到她了吗？
今晚回家睡觉的时候，得去恩兰克古城确认一下。
如果妮蔻的追杀失败，就证明西川美惠的实力，至少和妮蔻是同一个档次的。
那么，我必须先将实力提升到这个档次才行……
右肩忽然传来沉重的触感，却是月宫铃奈已经困倦地睡着了，将螓首靠在了他的肩上。
陈子昂只要低头，视线向下划过她的鼻尖、樱唇和精致的锁骨，便能看到那深邃的幽静。他感觉颇为不自在，想要叫醒月宫铃奈，但想到这姑娘昨晚为了照顾自己，可是硬生生熬了一整个通宵，顿时又舍不得将她推醒了。
铃奈，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陈子昂略微调整姿势，让月宫铃奈能将更多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从而睡得舒服一些。
然后他正打算闭上眼睛歇息片刻，放在膝盖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擅长唱歌】：上次真是多谢你了，最近我都没有在做噩梦。
【擅长唱歌】：明天我在武道馆有演唱会，你想来听吗？作为答谢，我可以给你电子票。
桐谷真希？那个半精灵夏紫璃？金发碧眼尖耳朵的大明星？
陈子昂反应过来，明天周六单位放假，而自己前些日子被停职了。每周末的值班都是周三安排的，所以肯定不会轮到自己，应该会有空。
虽然自己对音乐并不热衷，但妹妹小竹确实很喜欢她的歌。
要不，就叫上铃奈，明天一起去？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冒昧问下，有几张票？
【擅长唱歌】：太多可能不行，我要问纪香姐要。但如果只是几张应该没问题。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那就给我三张票吧，麻烦你了。
【擅长唱歌】：不麻烦的，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也没法调整恢复状态，到时候见。
对话结束了，陈子昂看向靠着自己沉睡的月宫铃奈，心想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听桐谷真希的歌。
等她醒来问问吧。
第四十八章 你好烧啊
回到治安厅，虽然只是数日不见，但仍然有种归家的久违感觉。
大部分人都讨厌工作地点，但陈子昂并不归属其中，因为他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而且还有火种可以拿。
他刚在工位上坐下，就被月宫铃奈叫住了：
“前辈，别坐！”
她将办公桌和椅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确认没有多余积灰之后，满意地道：
“坐吧。”
陈子昂哭笑不得。
两人各自打开电脑，检查邮箱和工作材料，只听见陈子昂忽然说道：
“明天有空吗？”
月宫铃奈：！
“前辈是要值班吗？”她笑容满面地道，“可以哟，我明天正好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留在单位陪前辈一起执勤，顺带深入学习一下业务，毕竟前辈也是我在单位的师父嘛，跟着师父走总没错。”
“不是，我没值班。”陈子昂摇了摇头，“明天我有演唱会的门票，打算带小竹去，你呢？”
“演唱会？谁的演唱会呀？”
“桐谷真希。”
在那一瞬间，陈子昂便看到月宫铃奈脸上的喜色，仿佛落潮般迅速褪得一干二净。
但她很快又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快说道：
“哦，我有印象，小竹很喜欢她的歌对不对？”
“对。”陈子昂点了点头。
“那我也要去。”月宫铃奈立刻说道。
“好啊，等下我把电子票发给你。”
“嗯嗯。”月宫铃奈转头看向电脑屏幕。
是因为小竹才去的吧？
电子票，说明是网上购票。
看起来只是一个巧合。
如果不是的话……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有些心烦意乱，忽然桌面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铃奈，听说你被停职了？”
“没有啊。”月宫铃奈心不在焉，“你从哪里听说的？”
“没有就好。”月宫清正听她语气正常，也就松了口气，“明天周六，石家那边有个酒会，很多小辈都会参加，你去不去？”
“不去。”月宫铃奈立刻拒绝，“我要去听演唱会。”
“演唱会？好吧。”
“父亲让卫门叔开车送我嘛。”
结束了父亲的对话，月宫铃奈再次沉思起来。
其实目前最现实的问题，并不是有没有人正在处心积虑地接近前辈。
而是自己……太弱了。
影子武士，非常强大的权能，可以让自己在现阶段无论对上什么魑魅魍魉，都能轻松战而胜之。
但是，不够。
还不够。
如果纯粹从理性上考虑，自己根本不应该继续在治安厅浪费时间，而是应该继续提炼自己的灵性层次，全力去汲取到更高级别的权能，用以应付那些敌对的竞争和威胁。
可是……算了，下班以后再说。
现在是属于铃奈酱和前辈的宝贵独处时间！什么提炼灵性，滚一边去吧！
她不住地转过头去，偷看陈子昂的侧脸。
陈子昂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你这不算是偷看了，简直就是毫无遮掩的凝视！
再看周围的同事们，也都各自恍若无事地继续工作，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如果不是嘴角都带着笑意，或许自己真就被他们骗过去了。
“铃奈啊。”陈子昂决定使出网上看来的注意力转移大法，说道，“你这份材料有些不对啊。”
“啊，哪里不对？”月宫铃奈立刻凑了过来。
“报告的结构不对。”陈子昂慢条斯理地给她讲解起来。
只要跟她谈正事，她就必须紧盯电脑屏幕，不会再继续凝视我了，而且周围同事也不会觉得奇怪。
完美的应对。
很快便到了下班时间，除去需要值班的干员外，大家都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家。
月宫铃奈飞快保存文档，关了电脑，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陈子昂。
被她盯得没了法子，陈子昂只能说道：
“一起回去？”
“嗯！”月宫铃奈欢欣鼓舞。
前辈邀请我一同下班啦！铃奈酱的巨大进步！
“但是你家在官厅街，咱们不顺路。”陈子昂继续说道，“所以我可以送你去轻轨车站……如果你家没有让司机开车来接你的话。”
月宫铃奈：………………
“没事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去见一见妹妹酱，然后再回去，前辈不会不欢迎我吧？”
“不会，但是不能太晚，免得你父母担心。”陈子昂叮嘱说道。
两人收拾完东西，便起身离开办公楼。
月宫铃奈亦步亦趋跟在陈子昂身后，悄悄拿出手机，给母亲发去消息：
“妈妈，我想搬家。”
正坐在花园里喝茶的月宫小千代，收到了女儿的消息，顿时露出了不解之色：
“啊？”
“我想搬去群马区，最好是利根川路，或者是位于从单位到群马区利根川路的延长线上也可以。”
月宫小千代差点没被茶水呛到。她努力平复心情，又在脑海里组织了一番思路，才打字回复说道：
“铃奈，陆族有句老话，叫做‘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有的时候，急着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意思了。”
母亲的话，如一盆寒冽的冷水，让原本热血上头的月宫铃奈再次冷静下来。
是呀，我在想什么呢？！
前辈那个性格，我要是真搬到他的隔壁，肯定会把他吓到的。
原本早就定好了“暧昧为主，慢慢渗透”的方针，如今只是因为陡然听到那个名字，立刻就自乱阵脚……铃奈酱，冷静一点！不要让前辈看轻你！
乘坐轻轨回到群马区，又转道地铁抵达利根川路，月宫铃奈终于完全冷静下来。
回到家中，她欢快地换下鞋子，叫道：
“小竹，我们回来啦！”
陈子昂则是站在门厅，考虑以目前铃奈来拜访的密集频次，是不是应该给她在家里搞一双专用拖鞋。
走进客厅，妹妹小竹依旧坐在摇椅之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月宫铃奈则是陪在她的身边，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凑在耳边说着什么。
两人亲密无间的态度，让陈子昂有些隐隐的内心触动。但想到双方之间犹如天堑的家境差距，那冲动很快又悄然凐灭于无形之中。
如果真的仅仅是一见钟情，那等最初的激情如潮水般退去之后，你我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铃奈，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所以我宁愿咱们始终是普通朋友，也不愿你在彻底厌倦了这份感情后，仍然被善良和责任感束缚在我的身边。
“晚饭想吃什么？”他走向厨房，换上厨师围裙。
“前辈，我想学做菜！”月宫铃奈忽然叫道。
“做菜有什么好学的。”陈子昂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只会一些陆族家常菜，而且油烟很大，容易伤皮肤。”
“没关系。我也想学点手艺，回去后偶尔孝敬一下父母嘛。”月宫铃奈笑吟吟道。
在狭小的厨房里独处，互相合作培养默契，在不经意间展现自己的心灵手巧，以及对妻子角色的完美适性，这就是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既然要扮演徒弟，那就贯彻到底咯！
第四十九章 真正憎恨的人
“盐加少了……不，现在又多了。”
“没事，还可以补救。你去管我那一锅炒饭，不断翻炒就好，简单的。”
“怎么会糊锅？哦，你调了大火啊。不要紧，黑色部分铲掉不要就可以了，下次别用大火。”
“你这切得……哈哈，厚薄不均是正常的，我给它处理一下。”
“水加太多了，倒掉点……算了，我来吧。”
“要不铃奈你帮我洗一下锅子？”
“别用钢丝球刷不粘锅！”
手忙脚乱一通配合，月宫铃奈终于开始怀疑人生。
要不外卖吧……
陈子昂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将剩余的菜出锅，随后将其端出厨房。
“前辈。”月宫铃奈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没有厨艺方面的天赋？”
“还好吧。”陈子昂笑着宽慰她道，“我最开始学做菜的时候……”
“也和我差不多？”
“……比你稍微厉害点。”
月宫铃奈呆滞当场，有种想要引爆厨房的冲动。
各菜上齐，陈子昂照例先喂妹妹。
饭到嘴边，陈小竹却并未张口，只是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陈子昂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
“小竹，不是我故意不告而别，只是前几天临时遇到一个非常要紧的案子，必须得出差去偏远乡镇……”
陈小竹没有说话，默默地扭过头去，将后脑留给了哥哥。
你继续说，我不听。
陈子昂还要再劝，只见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前辈，要不我来吧？”
她接过陈子昂手里的饭碗，婉转清脆三言两语，果然哄得陈小竹张开嘴巴，吃下了她喂过去的饭菜。
陈子昂：………………
妹大不中留，是吧？
接下来，陈小竹对月宫铃奈的喂饭是全盘接收，对自己哥哥筷子夹过来的菜是置之不理，让陈子昂越发绝望。
小竹！我才是你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哥哥啊！
他迅速给月宫铃奈使眼色，又用汤勺舀了鸡蛋羹，喂到陈小竹的嘴边。
月宫铃奈在旁边配音说道：
“来，小竹，吃鸡蛋羹咯。”
陈小竹张开嘴巴，却没有将汤勺含入嘴里，而是轻声说道：
“哥哥，丢下我，讨厌。”
汤勺落地，陈子昂如遭雷殛，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
月宫铃奈却是识机，将地板三下五除二清理干净，又耐心哄着陈小竹吃完饭菜，手脚麻利无比。
陈子昂还坐在原位，保持着灰白化的姿态，灵魂仿佛都已经离开了躯壳。
“来，前辈张嘴。”月宫铃奈调皮地将饭菜喂到他的嘴边，却被猛然清醒的陈子昂用力抓住双手。
“铃奈！”他无声地用口型说道，“把我哄好小竹！”
月宫铃奈露出微笑，拍了拍饱满的胸脯，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陈子昂去厨房洗碗，她来到陈小竹的身边，低声将这次菱邑镇之行，和陈小竹详细说了一遍。
“……总之，那本书已经被梦魇一族带走，所以后患大抵算是消除了。”
“我原本想着将书事先取走，但这玩意儿毕竟是食尸鬼之王的意识投射，前辈肯定不放心让这东西给我携带。好在大深海之主那边始终注视着前辈，在关键时刻替他挡下了致命袭击，也在原本的预料之中，算是有惊无险。”
说到这里，月宫铃奈再次幽幽叹了口气。
“极北市治安厅的制度太不合理，哪怕是面对神祇这等庞然大物，也要让不堪一击的干员拼命顶上去。我其实有心想让前辈退出这个危险的行业，可惜想也知道前辈不可能答应。”
“为今之计，只有以同事和徒弟的身份，尽量陪在他的身边，帮他对付那些危险……”
说到这里，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忽然道：
“你哥哥说，明天想带你去看夏紫璃的演唱会。”
一直沉默不动的陈小竹，忽然开口：
“……你恨她吗？”
“她不配。”月宫铃奈神情平淡地道，“她的本性太过善良，会和秉持正义信念的前辈性格投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投契并不等于适合，就像一模一样的拼图，反而不能严丝合缝地相拼。这次她转而走演艺事业，人生轨迹不再和前辈相交，我又何必花费力气去恨她？”
“小竹，我所真正憎恨着的，只有那个为了肮脏的权力欲望和丑陋的贪婪野心，最终选择无情抛弃前辈的那个畜生……”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某种阴冷的、黑暗的笑容，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广袤夜空。
深沉的痛苦和浓烈的恶意，从心底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如果今生再次遇见，我恐怕很难忍住不会去……”
“……杀了她。”
“铃奈。”陈子昂从厨房里出来，“今晚的炸小酥肉还剩了一点，要不要带着路上吃？”
“好的，前辈。”月宫铃奈从陈小竹身边站起身来，露出温柔俏丽的微笑。
她的笑容是如此纯洁、可爱和迷人，让陈子昂也难以抗拒这魔幻般的异性魅力。他不得不扭过头去，假装观察窗外天色是否已黑，嘴里说道：
“有点晚了，我送送你吧。”
离开家门，外面是清澈的利根川河流，在月光下泛起淡淡的银辉。
月宫铃奈走在小路上，虽然步子迈得大大的，但速度却始终和陈子昂保持一致，不会领先也不落后。
“所以前辈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吗？”她率先开启话题。
“是的。”陈子昂点头说道，“没有搬家过。”
“诶，真好呢。”月宫铃奈笑眯眯道，“我从小到大，搬过三次家哦。”
“搬家的话，虽然会和旧的好友告别，但也能认识许多新朋友吧？”陈子昂随口闲聊。
“是的。”月宫铃奈笑眯眯道，“所以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谁。”
“不过呢，大部分都只是过客而已啦。纵然此时与你同行，但下一刻又会离你而去。”
“所以，若是能遇到你真正想要陪着走完全程的人，就一定要好好地抓住他，千万不可以松手哦~”
陈子昂感觉她又开始话里有话，但又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吗——太装了，属于明知故问，不行。
我目前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太突兀，人家又没跟你表白，不行。
明天的演唱会好期待啊——太生硬了吧，转移话题也不是这样的，不行。
“诶！前辈！”月宫铃奈忽然指着夜空，“那个是流星吗？”
“好像是。”陈子昂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远方的漆黑夜空，有闪亮的痕迹缓缓划过，一时间分不清是飞机的航灯，还是坠落的星辰。
“快点许愿！”月宫铃奈双手合十，认真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陈子昂看着她精致的侧脸，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学着她的动作双手合十。
希望这姑娘能得到幸福，能遇到真正值得她爱的人……
……无论是谁。
第五十章 进化吧，触手
回到家中，陈子昂便看见妹妹小竹，仍然坐在客厅的摇椅上，表情呆滞，一言不发。
“小竹，去睡觉了？”陈子昂试探问了一句。
陈小竹没有反应，但这便是最好的反应。
如果她真的生气了，就会扭头不看自己表示抗拒。
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智商却跟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任性。若非如此，即便是目盲不能视物，终归也不是没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
然而，即便是这样任性的妹妹，陈子昂对她也只有心疼，并无任何厌弃。
照顾着妹妹换上睡衣，扶着去卫生间里洗漱，然后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熄灯。
陈子昂回到自己的房间，照旧是带上曼陀罗法剑、灵压表，以及理智含片。
开始发动梦境行走权能。
前意识层和潜意识层，都是独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精神空间，但集体潜意识层则是光怪陆离，是所有人潜意识里渗透出来的零星念头的集合，是以危机四伏，无法预测，需要万分小心。
陈子昂并无任何探索集体潜意识空间的意思，只是在潜意识层默念观想“恩兰克古城”，随后便再次发动权能。
这也是梦境世界里的又一特点：要从一处到达另一处，无需物理层面上的行走，而是用精神上进行转移。
我思，故我至；我想，故我来。
来到恩兰克古城，陈子昂便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蔓延在各处房屋墙脚的青苔，已经化为了暗红色，其中有硕大的、血管般的脉络凸起，且仿佛在跟随着某种节奏跳动。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空中也没有飞行的梦魇。石头铺成的街道空空荡荡，缝隙间也被暗红色的痕迹浸透，仿佛曾经发生过不忍说之事。
来到城镇广场，陈子昂便看见中央已经竖起了一个简易的祭坛，其上用珍珠围成一个圈，点燃了三根蜡烛。安井直哉带来的那本旧书，正悬浮在祭坛上方，被珍珠圈和蜡烛所包围，以忽快忽慢的速度旋转。
哪怕只是目光注视，只需两三秒钟，便有种心脏被捏住的感觉，陈子昂不得不将目光下移，落在祭坛下方的地面上。
不断有奇异的、鲜血般的粘稠液体，沿着祭坛周围缓缓流淌渗下，随后没入铺路石板的缝隙中。
妮蔻此时正跪坐在祭坛面前，保持着古怪的祈祷姿势，骨翼如折扇般收拢在背后。
陈子昂靠近过去，对方也没有任何应答。
思索片刻，他便明智地选择不出声打扰，而是来到了神庙之中。
神庙的混沌祭坛，在他投入意识之后，弹出的列表依旧没有变化。
【冥渊之触】升级需要100点；【亵渎巫术】和【千面化身】各需50点；军衔为【羔羊】，晋升需要100点。
如果妮蔻还能沟通，陈子昂肯定会问问她的意思，但如今这位祭祀正在主持什么仪式，他也只能自己拿取主意。
从利益上来说，晋升军衔虽然能解锁更多可兑换的权能，但本身并无任何好处。
在情况不紧迫的时候，陈子昂为了寻找救治妹妹的权能，当然会优先去晋升军衔。
但如今魔女西川美惠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极北市的上方，随时都可能劈斩下来，将20亿市民化为遍地横尸，他也不得不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优先。
【亵渎巫术】，提供大量的神秘学知识，陈子昂对此有点心动。
原因自然是被食尸鬼之王的隔空一瞪，差点儿当场死于非命……无论战斗力再强都抵御不了这种降维打击，只有掌握足够知识才能提前规避。
然而仔细一想，穗风理绪不是早就警示过自己了？
是自己为了防止神祇遗物对极北市造成危害，才坚持要涉险将其带去菱邑镇的。其实若能早知道这玩意和食尸鬼之王有关，便可直接求助恩兰克古城，将危机消弭于无形之中。
在神秘世界里，情报是最宝贵的资源。但自己毕竟有官方编制，需要任何知识都能找情报官小姐求助，所以【亵渎巫术】对自己的作用并非无可替代。
【千面化身】也是一样。倘若自己是平民除灵者，需要行走在夜幕之下，不能让官方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个权能便是必需。
但身为对策六课的治安干员，极北市任何地方都大可去得，也不需要进行伪装。
如此一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升级【冥渊之触】。”陈子昂迅速想道。
界面再次模糊起来，随后传来了一段讯息：
“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
陈子昂：………………
由于自己并非主动作死去和苏胡连接意识，而是混沌祭坛代为转达，因此并没有头疼欲裂的、精神遭受污染的感觉。
同时，经过混沌祭坛的转译，他也大致明白了这段讯息的意思。
触手召唤上限1，如今可以同时召唤出两个触手。
新增触手类型，请选择未来进化方向：
基质。
概念。
灵性。
……
啥玩意？
哪怕是技能提示，至少也详细描述一下好不好？
陈子昂很是无奈。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次肯定不会作死去问苏胡，因此只能计划下周一上班后，去找穗风理绪详细问问了。
离开神庙，妮蔻仍然跪坐在广场祭坛前，专心主持着某种未知的仪式，显然是根本无暇和他寒暄。
陈子昂也没打算打搅她，默默发动梦境行走权能，开始返回自己的精神世界。
从前意识层里出来，回到现实，卧室窗外是漆黑如墨的夜色，以及路灯的昏黄灯光。
陈子昂漱洗完毕，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开始临睡前检查手机消息。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在和母亲学做菜！
【玉兔不服输】：明天我给前辈带便当哦！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加油，不过别太晚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月宫铃奈的消息回复得很快，这姑娘仿佛住在聊天软件里，每次给她发消息都是秒回。
【玉兔不服输】：是哦，那明天几点来找前辈汇合？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八点到八点半吧。
【玉兔不服输】：好，晚安~/要亲亲
陈子昂盯着那个“要亲亲”的q版表情看了片刻。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晚安。
关掉聊天窗口，继续检查其他消息，便发现夏紫璃给他发来了三张电子票的二维码。
【擅长唱歌】：抱歉，这么晚才发给你。演唱会地址是金川区武道馆，上午10点开幕，需要提前15分钟入场。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好，一定准时。
再次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陈子昂忽然才意识到，这位大明星并不是月宫铃奈——确切地说，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做到像铃奈那样，每次给她发消息都能立刻得到回复。
于是他便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充电，随后开始闭眼入眠。
与此同时，在三河区河滨公寓顶层的豪宅中，夏紫璃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枕头，将纤细白皙的双腿用力蜷起，仿佛抱住洋娃娃的无助小女孩。
虽然明天要开演唱会，但她此时却始终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悲伤的旋律。
昏暗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了熹微的光。被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弹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好，一定准时。”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良久，才缓缓将身体往侧边倾斜，躺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又过了几分钟，她的呼吸也绵长起来。
散乱的金发下面，是安详平静的美丽睡颜。
第五十一章 忠勇卫门
周六上午。
因为月宫铃奈带了便当，所以陈子昂没做早饭，只是帮妹妹漱洗完毕，随后就抱着她坐上轮椅，推出家门。
屋外的利根川路，来自月宫家的司机已经停好了车。
月宫铃奈俏生生地站在后排车门处，朝陈子昂热情洋溢地挥了挥手。
今天的铃奈酱又换了新打扮，一字领的白色上衣用纤细的绕颈吊带固定，露出诱人的香肩和精致的锁骨。
袖子是半透明薄纱的材质，肘处收紧，腕部则如花朵般盛开，从中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腕，用简单的红绳缠绕装饰，显出大小姐的典雅气质。
下身则是高腰的牛仔裤，将完美的腿部线条体现得淋漓尽致。白色绑带的女式凉鞋，从中伸出珠圆玉润的脚趾头，每个指甲都涂了粉色的丹蔻，反射着水蜜桃般的甜美色泽。
她的头发在脑后高位束成马尾，只用一根发绳绑着，配上这套女神风的衣服，就连陈子昂也忍不住猛看几眼，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就怕待会儿上了地铁这姑娘会被人围观。
哦，开的私家车过来，那没事了。
“小竹我来扶她上车。”月宫铃奈凑过来道，“前辈你把她的轮椅放后备箱去。”
她扶着陈小竹站起身来，陈子昂则是推着轮椅走到车后方，熟练地将其折叠起来。
旁边的中年男子伸手过来，替他接过轮椅放入后备箱。
“我是小姐家的司机，卫门五郎。”他转过来身来，试图和陈子昂握手。
“你好。”陈子昂正要伸出手去，只见寒光一闪，什么东西从他袖口滑落下来，掉在地上。
是一把带鞘的匕首。
“抱歉。”卫门五郎弯腰捡起匕首，微笑说道，“我作为小姐家的司机，为了防止有什么不怀好意的歹徒接近小姐，我随身会携带一些防卫用的武器，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陈子昂：………………
什么算是不怀好意的歹徒？作为一个老刑侦，我感觉你意有所指啊！
“前辈！”月宫铃奈拍了拍车门，叫道，“东西放好了就快点上来嘛！”
“哦，好。”陈子昂朝着卫门五郎点了点头，便转身上车去了。
汽车后排，坐在最里头的是陈小竹。陈子昂刚上了车，月宫铃奈就用力挤了进来：
“前辈，坐进去一点！给我留点空间！”
“你不坐前排嘛？”陈子昂诧异问道。
前排是空的，而且还有舒服的暖气。我们兄妹在后头坐一起，而你不去坐前排，在后面跟我们挤什么呢？
“我喜欢后排。”月宫铃奈理直气壮说道，和陈小竹一起将他夹在中间。
卫门五郎正好坐上驾驶座，在后视镜里冷冷看了陈子昂一眼，语气温和地说道：
“觉得太挤的话，可以来副驾驶座。”
陈子昂正要说话，却被月宫铃奈按住了：
“不用了，卫门叔，前辈和我坐一起就好。”
卫门五郎沉默无言，心想老爷啊，我卫门一族侍奉月宫家多年，主动为主上分忧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只是小姐与那人寸步不离，我着实没有下手的机会哇！
月宫主家如今就小姐一根独苗。而看如今她的态度，是已经认定非此人不嫁了，那此人便是未来月宫家的姑爷。
我留此残躯并非惜身，而是需要照顾小姐和姑爷，以及他们未来的孩子，这便是我的家臣之道！
想到这里，卫门五郎如释重负，顺手便将袖子里的匕首取出，丢进方向盘下方的储物仓里，随后便利索地踩下油门。
汽车飞快驶上高架桥，穿行在诸多车流之间。无论是换道还是超车，都不曾减速刹车，也没有任何不平稳的感觉。
这卫门先生是个老司机啊……陈子昂正这样想着，只听见月宫铃奈在旁边说道：
“前辈，票呢？”
“哦，我把电子票发给你。”陈子昂拿出手机。
切到聊天界面的瞬间，月宫铃奈已经从余光中瞥到对方的昵称。
【擅长唱歌】，是谁？
认真地说，要不要把武道馆炸了啊……
然而，陈子昂已经点进了大图模式，开始分享，让她没来得及去观察对方的头像。
手机响起收到消息的提示音，月宫铃奈瞄了一眼，佯装惊讶说道：
“啊啦，还真是演唱会的票呢。听说这票早在三个月前就卖完了，如今在网上乃是万金难求，前辈是从哪里买到的？”
“以前处理过的一个案子，人家送来的谢礼。”陈子昂回答说道。
“是嘛。”月宫铃奈笑靥如花。
在快要抵达武道馆的高架桥上，路况突然就陷入了拥挤的堵车之中。
“全是要下高架的啊。”卫门五郎查看了一下路况，“小姐，我可以叫代驾来把车子开走，再弄一辆电瓶车来，送你们去武道馆如何？”
“不用了，卫门叔。”月宫铃奈笑着说道，“你开车回去吧，我和前辈走过去就行。”
卫门五郎微微一怔，随后点头说道：
“好。”
这种牙齿仿佛都要咬碎的痛楚感觉，就是老爷知道此事后的心情吧？
为了小姐的幸福，我忍！
陈子昂下车取了轮椅，月宫铃奈扶着陈小竹下了车，随后将她放到轮椅上。
两人推着轮椅，沿着路肩向前走去。这行为仿佛引发某种从众效应，周围的出租车也纷纷打开了门，不少粉丝开始下车徒步向武道馆走去。
沿着匝道下了高架，路上果然已经堵成一片。到了接近武道馆的地方，甚至连人行道都已经站满了人，似乎是从武道馆检票处一直排队到这里的。
这还只是在排队检票，不是在买票！
桐谷真希的人气之盛，让陈子昂也有些瞠目结舌。至于旁边的月宫铃奈，则是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优雅的大小姐微笑，叫人无法根本看清她内心所想。
好在终归只是检票入场，不会拖延太久，队伍也在平稳地缓缓前进。
陈子昂推着陈小竹的轮椅，看到排在前面的是四个穿着应援服的年轻男性，从外表判断应该是大学生的年纪，此时正在激烈地议论着什么。
再看他们的应援服，乃是以蓝色古服修改而成。正面的左边衣襟写着“桐谷”，右边衣襟写着“本命”；背后左侧写着“真希”，右侧写着“赛高”。
至于背后塞得满满的背包，则是装满了荧光棒、团扇和卷起来的横幅。
有点夸张了吧……桐谷真希是歌手，又不是什么地下偶像，至于那么狂热嘛？
陈子昂正这样想着，就看见这四人吵着吵着，居然开始动手扭打起来。
第五十二章 真粉丝
看起来是志同道合的好友，结果却突兀地大打出手。
而且随着队伍移动，这四个年轻人还在熟练边打边走，生怕落后队伍半点，叫后面的人插到前面去，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陈子昂赶紧将妹妹的轮椅推到一边，以免受到这四个年轻人的扭打波及，又悄然在后面听了片刻，才晓得这四人究竟在吵个什么。
原来是其中一人瞒着其他三人，跟工作人员的内鬼打听到桐谷真希在中场休息之前，会从大舞台走到t型台上跟歌迷互动，所以这小子偷偷买了一束花要献给对方。
献花，意味着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甚至在递花的时候如果撞了大运，说不定还能碰到她的手……在其他三人看来，属于妥妥的“想和女神亲近”的亵渎行为。
“还是死刑吧。”其中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思索片刻，神色冷峻地说道。
“嗯，看在你我认识快十年的份上，就死刑吧。”其他两人也附和说道，“给他个痛快，不枉兄弟一场。”
“等等！”被按倒在地的好友叫道，“我冤枉啊！”
旁边有许多不明所以的路人，见这四个人在打架，原本想要过来劝架，听到这一句声情并茂的“我冤枉啊”，顿时也哭笑不得地走开了。
“看来大石君对罪名还有异议啊。”眼镜男将眼镜往上一推，目露冷光，“那你就尽情地狡辩吧：你瞒着我们买的这束花，究竟是献给谁的？”
“我……”大石君张了张嘴，目光扫过后面的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忽然就爬起身来，夺过好友手中的鲜花，将其直接递给了月宫铃奈，叫道：
“没错！我买了这束鲜花，正是为了献给这位女神啊！”
其他三人的视线落在月宫铃奈脸上，顿时先是露出惊叹羞涩之情……但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深植心中的粉丝之力所打败。
“大石君。”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眼镜男，抓住了试图辩解的大石君，阴恻恻地说道，“你的花可是昨晚就买好了啊，还是你要声称你事先就认识这位漂亮的……”
他努力看向月宫铃奈，又像是难以直视太阳的耀眼光芒般，慌乱地移开视线，再次低头恶狠狠道：
“那你就要被判‘现充之刑’了啊！”
再看另外两人，卷发男拿着桐谷真希的签名照，闭着眼睛将其按在胸口，仿佛拿着圣经抵御魔鬼般喃喃自语着。
另一个耳环男则是干脆扭头不看这边，说着什么“啊呀，出现幻觉了，这种级别的女神怎么可能进入我五米范围”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大石君被眼镜男直接锁喉，还在坚持要将花束递给月宫铃奈，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哀求和惊恐，分明是再说你在说“救救我”。
月宫铃奈微微一笑，将花束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反手就递给了陈子昂：
“多谢你的花，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啦，所以花也只能给他处理了。”
那四人微微一怔，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陈子昂。
过了片刻，眼镜男松开了大石君，四个人背对这边抱成一团，互相低声密谋着什么，时不时还转身偷看这边。
陈子昂：？
因为过去曾经用火种提升身体素质，因此尽管对面刻意压低声音，他还是能依稀听到模糊的低语声：
“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邪恶之人……”
“不如天诛了吧？”
“不好吧，毕竟我们不认识……真的会被治安干员抓走的……”
“那先和他成为兄弟，然后再背刺他？”
“你小子只是想从他那里学习勾搭女神的秘籍吧！”
“胡说！我只是想替世间除恶，拯救一位遭受懵逼和欺骗的可怜女子！”
“大家不要上当，他肯定是想背叛我们宅宅，转投现充的阵营！”
说着说着，这四人又互相打闹起来，装作勾肩搭背，实则各种肘击掐脸锁喉，闹成一团。
陈子昂默默推着妹妹，拉着月宫铃奈，淡定地绕过了他们。
不能继续待在一起了，会被污染的。
“这花要怎么处理？”他扬起手中的花束，“毕竟是送给你的。”
“丢到那边去吧。”月宫铃奈说道。
陈子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看见在队伍旁边的花坛一侧，放着一个堆满的垃圾桶。
仔细想想，他还是没有将花束塞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到了垃圾桶的盖子上。
有谁要用就尽管去拿吧。
回到队伍里继续前行，在抵达武道馆检票处的路上，两人又遇到了好几次路人的搭讪。
大部分是来要好友的，搭讪者有男有女。还有一人自称是星探，想要挖铃奈去和他背后的事务所签约，都被月宫铃奈客气地婉拒了。
“前辈你看，我还是很受欢迎的。”送走了又一波搭讪的人，月宫铃奈笑吟吟地说道，“如果我出道的话，肯定也能成为大明星哦。”
“你想要参加演艺事业？”陈子昂吃惊问道。
“不，不不不不。”月宫铃奈连忙摆手，打了个“一点点儿”的手势，“我只是在向前辈炫耀啦，臭美一下下。”
“哦。”陈子昂点了点头，“还好没有。我一直觉得身边有个流量明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因为……”陈子昂还没说完，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
“老陈啊，来看演唱会吗？”说话的家伙很明显有气无力，身上还穿着治安干员的制服，明显是治安厅的同事。
“嗯，对。”陈子昂明显跟这同事是认识的，“今天是周末，刚好我拿到了票……你在这里执勤？”
“哎呀。”同事无奈地抱怨说道，“说是执勤，其实就是当牧羊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引路，拦插队，维持秩序，不让他们乱走。”
“不说了，你好好玩，我工作去了。”
目送同事离去，陈子昂才回头说道：
“看到了吧？每次遇到这种人特别多的情况，就是我们治安干员最烦的时候了。”
“这同事是治安三课的，平时最讨厌的就是什么音乐节、演唱会……因为全课都得加班工作，而且人又多又不好管。”
“当然，对咱们六课而言，如果遇到异变发生在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大家肯定也得集体炸锅。”
“原来如此。”月宫铃奈笑嘻嘻道，“这就是前辈不喜欢明星的缘故吧？要么咱们找个理由，将这个麻烦的演唱会给停办了吧。”
“别开玩笑。”陈子昂摆了摆手，“以桐谷真希的知名度，今天演唱会被我们勒令停办，明天厅长就要在媒体记者面前鞠躬道歉咯。”
“那不也挺好的？”月宫铃奈用玩笑的语气说道，心里却是认真地构思起来。
要不要把这个演唱会砸了？比如说，弄个舞台坍塌什么的……
她忽然低下头去，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陈小竹。
妹妹酱好像很期待啊，算了。
第五十三章 忍者卫门五郎
陈子昂看着离武道馆入口也不远，但队伍却是七弯八拐，排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检票口。
不仅如此，一路上还有大量没买到票的粉丝，举着“高价求票”的牌子，价格从一千到两千五不等，也不知道是不是黄牛贩子。
武道馆是极北市最大的体育场馆。在高天原行星还被星际海盗占据的旧时代，这里便有一个更加血腥的名字：斗兽场。
据说海盗们会将奴隶和野狼投入此处，然后看他们互相厮杀来下注博彩。
在帝国总督石之青带舰队收复高天原后，这座斗兽场曾一度被废弃了许多年。后来被极北市改建为武道馆，用来举行帝国的两项传统体育项目：射击和赛车。
射击还好说，赛车需要的场地可不小，由此便可见武道馆的面积之大。
陈子昂推着妹妹的轮椅，和月宫铃奈共同步入场地，便看见如鳞次栉比的、密集的观众席，在走道里涌动着的人流，以及远处的巨大舞台。
由于占地面积太广，中后排的观众席基本很难看见舞台。因此武道馆又有技术力超强的全息投影仪，能将舞台上的明星等比例放大成清晰的全息投影，向全场观众展示明星的绝妙风采。
因此，每次在武道馆举办活动，其成本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想要在武道馆办什么活动，光是价格就能难倒绝大多数的经纪事务所，然后极北市官方还会对申请者进行审核，需要知名度达到一定程度，活动基调正面向上，有一定的教育价值和积极意义……
总之，能在武道馆办一次演唱会，对演艺圈的艺人们而言，是值得吹一辈子的成就了。
但对于大明星桐谷真希而言，这只是她的演唱生涯上的一个里程碑而已。
门票提前半个月开售，但据说发售后三日内，就已经售出了95%以上的票。
陈子昂再次放眼望去，现场几乎是座无虚席，甚至还有不少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没有票就混进来的狂热粉丝们，因为没有座位就在走道上绕来绕去，假装是在前往座位或者厕所的路上。
将妹妹背到座位上安置好，月宫铃奈也推着折叠好的轮椅进来，坐在了陈子昂的另一边。
“要喝饮料吗？”她笑眯眯地问道，“我去买。”
“不用了。”陈子昂犹豫说道，“外面挤着这么多人，出去回来太费功夫了，而且我带了水的。”
“哦，我解释一下。”月宫铃奈轻描淡写地道，“不是我出去买，是我让卫门叔买了送过来。”
陈子昂：………………
什么叫大小姐啊？真是长见识了。
见他没有异议，月宫铃奈便打起了电话：
“喂，卫门叔。”
“我们在东区35排127号，给我们带点喝的吧……前辈要什么？啤酒、果汁，还是弹珠汽水？”
这世界并没有肥宅快乐水，但打气的碳酸饮料却是品牌众多。早年因为密封技术不合格，所以在瓶子内加入弹珠，利用内部气压来封住弹珠确保不逃气，如今虽然已经将弹珠淘汰了，但叫法却是一直延续下来，其实就是指碳酸饮料。
“要不就果汁吧。”陈子昂说，“我和小竹喝一样的。”
“妹妹酱可以喝果汁，前辈就和我喝啤酒算咯？”月宫铃奈笑吟吟道。
“行吧。”陈子昂也不好再挑剔，毕竟是铃奈请客。
“卫门叔，一瓶西瓜汁，两瓶金麦生啤。”月宫铃奈吩咐说道。
陈子昂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
“铃奈，你怎么知道小竹最喜欢的水果是西瓜？”
“上次妹妹酱和我说的。”月宫铃奈随口敷衍。
上次是哪次啊……陈子昂心中疑惑，但他的性格也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那种，再加上周围灯光突然熄灭了，索性也就将注意力集中到远处的舞台上去。
夏紫璃给的这三张票位置相当不错，既可以近距离看到舞台，稍微抬头也能看清全息投影——若是太近或者太远，就只能二择其一了。
舞台周围的灯光开始轮流而杂乱地闪动，应该是幕后的技术人员在做表演前的最后调试。
“小姐。”卫门五郎拎着塑料袋，从人满为患的过道中强悍地杀了出来，挤到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的边上，露出恭敬的笑容，“这是您要的啤酒和西瓜汁，为了防止您后续饿了，我还顺便带了您平时爱吃的一些零食……”
“零食先不用了。”月宫铃奈说道，“给我啤酒和西瓜汁就好。”
她从卫门五郎手里接过饮料，后者便点头说道：
“好，那我告退了。有事情小姐随时叫我，我就在附近。”
“卫门叔不坐坐么？”陈子昂连忙说道，“这附近还有些空位。”
“不用了。”卫门五郎冷静说道，“这些位置都已有主，贸然占座，有损月宫家的声名。”
“那你要去哪里？”
“姑爷不用担心，我不会被逮到的。”卫门五郎露出镇定的笑容来，忽然脸色一变，迅速转身挤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陈子昂再看外面，果然是因为走道上的无票粉丝太多，堵住了有票粉丝的去路，因此武道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收到投诉，过来清场捉人了。
有不少无票粉丝被工作人员抓到，不得不一边苦苦恳求，一边被工作人员推搡着离开场地。
岛族社会的舆论习惯讲究“先当合理”，因为这些粉丝是无票入场，属于犯错在先，所以哪怕工作人员采用暴力进行驱离，后续曝光到网络上面，也不会得到多少的公众同情——你犯了错，你就有罪，所以怎么用力欺负你都行。
陆族社会则讲究“屁股趋同”，无论网络小作文写得有多么没道理，只要有人的屁股和作者是坐在同一边的，这些人就会无脑站作者——抛开事实不谈，我反正就这么觉得，你别跟我讲道理，我不听。
正因为如此，但凡被工作人员捉住，他们基本上也就只有被赶出去的下场。
陈子昂仰起脖子望去，只见跑得慢的那些粉丝，被前面跑得快的堵住去路，纵然三头六臂也没法杀穿人群，面对后面成群结队、配合默契的十来个工作人员，不得不饮恨束手就擒。
然而，卫门五郎却是其中的另类。
他因为之前在观众席里头说话，因此出去得有些晚了。但不知道他使的什么古怪身法，只是轻轻侧身一挤，便巧妙挤入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这位管家大叔，怎么跟忍者似的？
第五十四章 请好好地看着我
情报就是生命。
对策六课穗风理绪，默默穿行在大情报库里。
所谓的大情报库，事实上被称作“大图书馆”比较合适。几乎所有的机密资料，都是以打印后装订成册的纸质文件形式保存。
原因也很简单：若是将大量的神秘情报存在硬盘里面，很容易导致硬盘本身沾染上神秘性质，乃至于从现世里“下沉”消失，亦或是招惹来更深处的危险之物——某种程度上说，跟需要留意灵视的人类也差不多。
采用信息储存效率更低的纸张，其实是将神秘进行分散保存，从而确保了安全性。
是的，情报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性。
在神秘世界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情报，最危险的恰恰也是情报。
每一条情报都需要经过谨慎地判断筛选，归类为“可靠”、“存疑”、“动摇”和“不可信”。倘若在两个级别之间徘徊不定，那保险起见肯定是往下一级取。
菱邑镇事件结束之后，陈子昂也将诸多推测详尽告诉了穗风理绪，现在正是一一复盘的时候。
第一，大深海之主和食尸鬼之王是死敌。
归类为【可靠】：神祇之间互相敌视在深渊之中极其常见，而且该情报的提供者为下位种族梦魇。无论祂们本身是否真的信仰这个神祇，没有下位种族敢拿神祇的态度立场来撒谎——除非是想要自寻死路。
第二，西川美惠为食尸鬼之王的魔女。
归类为【存疑】：最早确认西川美惠的身份时，曾怀疑她是大深海之主的魔女，毕竟她在天空银座投放了这位神祇的遗物。
不过，若是食尸鬼之王的魔女，倒也说得通……该情报的提供者同样是梦魇，祂们的态度似乎可信，但是没有确凿证据。
第三，菱邑镇的藏骸所，为食尸鬼之王的降神仪式现场。
归类为【可靠】：从陈子昂提供的信息来看，藏骸所里值得注意的便是鲜血水潭和白骨图腾。
鲜血水潭在石笋边上，从钟乳石往下滴落着猩红的水滴。从仪式学角度来说，石笋和钟乳石象征着“穿刺”；往下滴水象征着“被迫奉献”；猩红水潭象征着“即将腐败的肉体”。
白骨图腾的三个骷髅头成左、中、右，象征着“喜怒无常”；下方张开的肋骨，象征着“宰牲”；手心朝上，象征着“索取”。
陈子昂的推断没有问题，如果将那本书放在上面，满足仪式条件的话，放书的人立刻会被杀死。
所有的仪轨特征，和食尸鬼之王本身高度相似，再加上最终发生在地表的、食尸鬼和梦魇之间的激烈战争，这条情报也可以确认。
第四，西川美惠故意将书丢给安井直哉，是为了吸引人前往菱邑镇，在藏骸所里激活仪式。
归类为【动摇】。
若是没有目睹藏骸所的仪式现场，单就这本书的存在来进行占卜，得出的结果必然是“要将它归还于藏骸所，才能解决其上的神祇注视”。
但归还的代价是奉献生命，这玩意可占卜不出来——设计的很巧妙的陷阱。
但西川美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有，如果单单只是为了骗人去藏骸所，那为什么又要吸引游客前往菱邑镇呢？
从极北市客运站的发车记录来看，近期前往菱邑镇的共六十四人，且目前已经全部安全回归极北市，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等等，回归极北市？！
想到这里，穗风理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快步离开大情报库，拨出电话：
“佐木，上次从菱邑镇带回来的游客，目前还在我们所里吧？”
“对啊。”副课长佐木研回答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被深夜的怪异战斗惊醒了，所以安排在今天下午统一进行记忆清洗，你是有什么要调查的吗？”
“送一个人过来给我。”穗风理绪迅速说道，“我要进行检查。”
————————
极北市，武道馆。
随着演唱会的开幕时间逐渐接近，现场沸腾的声音也慢慢安静下来。
对于几万人的场馆而言，这种没有组织的集体自发肃静，背后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全都在默默看时间读秒，等着桐谷真希的演唱会开始呢。
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大喊着倒计时，很快便汇聚成一股不小的声浪：
“六十！”
“五十九！”
“五十八！”
武道馆的工作人员也慌了，虽然演唱会对外宣称是上午十点开始，但也没规定说不能晚个几分钟的……如今大家这样齐齐读秒，几乎等于将组织者架到火上烤。
他们连忙迅速联系星野纪香，问桐谷真希究竟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按正常时间登台。
星野纪香一听，粉丝居然开始读秒催促了，也是离了大个谱——有这么等不及吗？
不过她毕竟做了充足准备，对各种意外状况都有考虑过，当下便大手一挥，说道：
“不要催！时间一到，先开音乐就行了。”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接着便是佩服不已。
舞台音响是早就提前调试好的，随时都可以开始播放，至于桐谷真希上不上场……只要音乐开奏，现场气氛起来，把观众糊弄过去就行了嘛！
工作人员们各自冲了出去，星野纪香正打算去化妆间看看情况，只见夏紫璃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位大明星“桐谷真希”，此时穿着极尽华丽的精美礼服，加上一头灿烂的金发，看起来就像是从迪士尼里走出来的公主……当然，这个世界没有迪士尼，但星野纪香看到她的瞬间，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姑娘简直就是美与爱之神的下凡化身。
“真希！”她语气激动地道，“完美，你这造型简直完美，全息投影出来绝对能占据新闻头版的照片！”
“对了，水喝过了吗？厕所上过了吗？时间还没到，你还能调整一下状态，先不要急……”
上台前喝水是必须的，因为干渴会影响嗓子的状态。但如果喝得太多，唱到一半尿急了，同样也会影响状态。
所以保险起见，当然是适当地喝一点水，同时将膀胱排空最好。
“纪香姐，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夏紫璃浅浅笑道，“我现在状态很好，随时都可以登台。”
“没问题么？”星野纪香再次确认。
“没问题。”夏紫璃点头说道。
其实第一次来武道馆开演唱会，无论是多么自信的歌手，都免不了会紧张焦虑。
然而，一想到某人可能会来现场，她原本害怕发挥不好的心思，立刻又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所取代。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但这样确实很奇怪呀，似乎只要他在观众席上看着，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所以你来了吗？
如果来了的话，请好好地看着我吧……
第五十五章 天神的华丽高音
伴随着粉丝们的集体读秒，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舞台之上。
月宫铃奈却无心去看前方，只是悄悄用余光打量着陈子昂。
虽然前辈说票是以前案子的受害者给的，但这么好的观众席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买到的——哪怕依靠手速也不可能从网上购票渠道抢到，因为它们压根不公开发售。
事实上，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位置的票应该是主办方自己留着，用于发给那些特殊身份的关系户，例如唱片公司的老板，知名的乐评人，熟悉的娱记，交好的演艺圈名人等等。
谁会是给前辈门票的人呢？
就在这时，舞台音乐突然奏响，顿时武道馆内全场气氛瞬间被点燃，到处都是沸腾般的欢呼和尖叫之声。
在前面不远处的观众席走道上，陈子昂甚至看到了先前一起排队的那四个宅男。
他们动作娴熟地拉开横幅，随后便用力挥舞着荧光棒，神情狂热地跳起了应援舞蹈，呐喊起来：
“桐谷！本命！”
“真希！赛高！”
按理来说，就算附近没有观众出来制止，也会有工作人员很快跑过来，将这些影响到他人观看演唱会的家伙给拖走。
但此时已经无人理会他们了，因为伴随着熟悉的歌声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不由自主地吸引到了舞台上，仿佛飞蛾本能冲向熊熊火光。
而从舞台正中央升起的，穿着华丽礼服且有绝美容颜的她，就是那团正在燃烧的炽热火焰。
桐谷真希，或者说是夏紫璃，虽然第一次见面是在私下，给陈子昂以温和、柔弱、有教养的典型女性形象，但此时在观众们面前展现出来的，却是她性格里更加外向、热情、充满活力的一面。
“倘若无法忍受黑夜，又何必去期盼黎明？”她右手拿着话筒，忘我而动情地高唱着，“若你感到害怕无助，就请闭上眼睛……”
《心跳的力量》，桐谷真希的出道曲，歌词只是很普通的励志风格，但初次发行就在乐坛引起不小的轰动。
原因无他：因为这首歌里的高音部分实在太多了，甚至有很多资深歌手坦言自己也很难唱上去。
高音虽然更容易唱出情感，但对声部肌肉也有很高的要求。
大部分人要唱高音，都不得不用上假声，然而听上去容易尖利而细，很不舒服。
然而，桐谷真希的高音不仅洪亮，而且极为强劲有力。用著名乐评人的话说，“是仿佛天神张弓搭箭，能射穿云霄的华丽高音”。
又或者引用一位声乐演唱家的说法，“桐谷真希天生就拥有超级宽广的音域，五个八度之内都能收放自如。且即便是唱到最高音时，声音也能保持干净而澄澈的程度，不会有任何晦涩颤抖的杂音存在。”
懂行的人晓得这玩意有多么离谱，那是精钢铸就的完美嗓子，是人类肉身几乎无法达到的领域。但考虑到她拥有一半的精灵血统，似乎又可以解释得通。
至于粉丝们，基本上也不晓得“五个八度收放自如”是个什么概念。
但“天神的华丽高音”这个绰号非常带感，打开了岛族人民内心的某种中二开关，同时也将她的名气从刚出道开始，就迅速地推向了职业生涯的巅峰。
“……所以请用力地紧握住，这就是独属于我们的、心跳的力量——”最后一句歌词收尾，仍然是桐谷真希特有的、华丽的、高昂的、充满了澎湃情感和沛然力道的超级高音，甚至盖过了遍布全场的大量音响，通过空气振动传到了武道馆最后几排的观众耳朵里。
随后，她便收起话筒，朝全场观众鞠了个躬。精致的脸上并无任何疲色，仿佛刚刚只是唱了一首普通的歌。
但全场气氛已经被彻底引爆。在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的斜对面，也就是正北区的看台上，不少粉丝已经集体起立，挥舞手臂狂热地呐喊起来。
东区这边的狂热粉丝比较少，大部分似乎都只是普通的路人粉，因此周围只是此起彼伏的“哇”“哦呼”“太厉害了”“这么高怎么唱上去的”之类的惊叹声。
当然，也不是没有失态的。
前面在跳应援舞蹈的那四个宅男，此时已经情不自禁双膝跪地，激动地用力握拳连连挥动，仿佛球迷看到国足赢下世界杯似的。
在陈子昂的前世，国足从来没有赢过世界杯，因此他只是觉得夏紫璃唱得真好，却也没有那种砸地板欢呼的冲动，没法和这些狂热粉丝感同身受。
他正想和月宫铃奈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姑娘，被两个工作人员搀扶着，从前排的观众席里扶了出来。
“真希大人我的女神呜哇啊啊啊啊啊啊！”这姑娘哭得是泪雨滂沱，花容失色，还不忘抓住旁边工作人员的手，仿佛狂信徒般语无伦次地振声说道，“我从她出道开始就单推她！现在我死而无憾了！你知道吗，我他妈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好好好，小姐您冷静一下。”工作人员只能顺着她的话来，“我们去休息室喝点茶水，再回来听下一首歌好不好？”
陈子昂看着她被工作人员搀扶出去，不由得感叹这夏紫璃的歌声威力……不对，应该是单推魔怔人的走火入魔程度，实在是看了害怕。
你们粉丝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指指点点）。
“哎呀，唱的真不错呢。”月宫铃奈在旁边笑眯眯道，“小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前辈觉得怎么样？”
陈子昂偏头看去，便看到右边妹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虽然只是嘴角难以察觉的微弯，但也让陈子昂心情大好，心想带妹妹过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我觉得挺好的。”他由衷地称赞说道，“比我听过的其他歌手都要唱得好……嗯，以我个人的主观口味，是这么觉得的。”
“是吗？”月宫铃奈单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道。
她拿起啤酒喝了一口，目光幽幽地盯着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台上的夏紫璃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甚至并没有看到月宫铃奈，只是从人群里捕捉到了陈子昂，立刻伸手朝他挥动打招呼。
你真的来了呀……
刹那之间，几乎大半个东区的观众席，无数兴奋的粉丝都站起身来，朝舞台方向用力挥手——无论原本是路人粉还是真爱粉，此时都不吝于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歌声的喜爱。
然而，在夏紫璃的视线里，仍然坐着的陈子昂，立刻就被前排起身的粉丝们挡住，看不到了。
月宫铃奈心中暗笑，将啤酒罐往右边递了过去：
“前辈，干杯？”
“哦。”陈子昂老实地打开一罐啤酒，虽然不知道她在庆贺什么，“干杯。”
第五十六章 紧急出勤
舞台上的桐谷真希光芒四射，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唱个不停，将武道馆的气氛频频推向高峰。
而观众席上的月宫铃奈，则是露出了略微复杂的表情。
想不到你这辈子转行当了歌手，居然也能把事业搞得这么……有声有色。
或许是因为，做事情如你这般认真的人，无论干那一行都能干得很好吧。
夏紫璃，你的性格太过善良且单纯，总是想着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去救那些陷入危险的人。
但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前辈最后也不会……
所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铃奈？”旁边的陈子昂忽然问道。
月宫铃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怔怔地流下了泪水。
“没事。”她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重新露出明艳的笑容来，“眼睛里进了沙子啦，前辈要不要帮我吹吹？”
这武道馆里哪来的沙子……陈子昂正犹豫着，忽然发现手机响了起来。
是课长高桥君介的电话。
“在哪里？”接起来的一瞬间，对面就直接问道。
“武道馆，在听演唱会。”陈子昂回答说道。
“穗风理绪在大情报库里昏倒了。”高桥君介开门见山。
“昏倒？她怎么了？”
“异变。她的身上被人做了手脚，好在昏迷之前，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自救，目前的异变过程很缓慢，还有救回来的可能性。”
“需要我立刻回来吗？”陈子昂准备起身。
“不用。”高桥君介说道，“目前最紧要的问题不是这个……陈子昂，穗风理绪在昏迷之前，留下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温泉。”
陈子昂沉默片刻，心里已经开始急转起来。
温泉？什么温泉？是菱邑镇泡的温泉吗？
那温泉有问题？！
“是不是菱邑镇的温泉？”脑海里如电光石火闪过各种线索，他语速飞快地说道，“课长，在前往菱邑镇的路上，我们和同车乘客了解到，有博主在互联网上发布消息声称，菱邑镇的温泉有美容养颜的功能，洗过后的皮肤比以前明显更加白皙紧致。”
“如果理绪她留下的温泉，是指这个温泉的话……”停顿片刻，他很快就得出猜测，“那所谓的美容养颜，跟什么矿物质毫无关系，很可能是某种神秘力量！这也是为什么西川美惠要诱骗旅客前往菱邑镇的缘故！”
“她要利用这些洗了温泉的人，在极北市大规模扩散污染！”
“陈子昂。”高桥君介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你当时有没有洗温泉？”
陈子昂惊愕无言。
虽然没有回答，但不答其实也等于答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
“我立马和铃奈回单位。”
“先不急。”高桥君介似乎在旁边的人说些什么，随后又在电话里急促说道，“陈子昂，你听好了。”
“目前穗风理绪正在异变昏迷之中，但具体的神秘机制并不明确，所以课里打算对所有去过菱邑镇的人，以防治传染病的名义，全部集中起来进行隔离观察。”
“近期去过菱邑镇的共64人。上次和你们同一车的8人，已经全部带回单位里进行隔离了。”
“剩下的56人，也就是在更早的车次里去过菱邑镇，洗过温泉，且已经回归极北市的这部分游客，刚刚城市智能监控系统已经追踪出了结果：有24人此时都在武道馆，也就是和你们一起在听演唱会。”
“我们已经以治安厅的官方号码，给这批人的手机号集体发去了警告短信，但很多人可能不会及时看手机。你和月宫如今就在现场，反正也要回来接受检查，不如就将这些人一起带回来！他们的具体身份信息和门票的坐席位置，待会儿会直接发到你们手机上。”
“好。”陈子昂肃然起身。
事情大条了。
武道馆里人数起码七八万，若是突然冒出个异变的家伙来，让这么多人亲眼目睹精神污染，恐怕就要酿成今年甚至近十年、近百年的特大事故了。
他的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台上的夏紫璃也是厉害，接连不停唱了十八首歌，终于露出些许疲态，回后台暂时休息去了。
由于中场休息的缘故，也有许多人离席去上厕所，场面乌泱泱地很是混乱。
必须赶紧行动！
“铃奈。”陈子昂飞快说道，“小竹就交给你了，我去办正事。”
“等等，是要找以前去过菱邑镇的游客吗？”月宫铃奈就坐在旁边，将他和课长的对话听了大半，闻言立刻起身说道，“我也来帮忙！”
“不能让小竹单独留在这里。”陈子昂焦急说道。
“好办。”月宫铃奈打了个响指，只见卫门五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恭敬问道：
“小姐有吩咐？”
月宫铃奈却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和陈小竹说道：
“妹妹酱，单位里有紧急工作，我和你哥暂时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让卫门叔在旁边照顾你好吗？”
陈小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放心吧，小竹姑娘。”卫门五郎温言说道，“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就好。”
妹妹这边有人照顾，陈子昂也总算放下心来，迅速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月宫铃奈紧跟在他身后，略微回忆片刻，忽然便将这次的事情，和某个记忆碎片联系了起来。
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西川美惠应该是在极北市搞出了一连串规模极大的异变。
根据前辈后来的口述，本次异变很快就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以对策六课的稀缺人手根本就无力解决，最后还是惊动了极北市高层，动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以及高强度的舆论管控，才从社会层面上将此事按压下去，作为奇奇怪怪的都市传说被淡化掉了。
事后的追责环节，治安系统全面震荡就不说了，连委员会都有大佬引咎下台。
与此同时，对策六课这个对社会安全至关重要的机密单位，也终于进入到了政客们的视线里，从原本不足十人的编制，很快就补充到三百人以上，还有大量的资源和资金注入……
诶？这么说来，这次的异变反倒是好事咯。
月宫铃奈心中暗想，忽然注意到陈子昂正带着自己，往后台工作区的方向走去。
“前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惊愕不解问道。
“要在全场找到对应的24个人，将其组织起来送到治安厅，单凭我们两个是很困难的。”陈子昂耐心解释说道，“还好我跟这里的组织方认识，不如去找他们沟通，有人手帮忙就好办多了。”
月宫铃奈如遭雷殛，愣在当场。
前辈……和组织方，认识？
是谁？
第五十七章 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来
两人来到后台的通道入口处，很快就被挂牌的工作人员拦下了。
“我找星野纪香，麻烦叫一下她。”陈子昂严肃说道。
听到星野纪香这个名字，月宫铃奈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认识她的经纪人。
“你找星野姐有事？”工作人员是个短发的小姑娘，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看。
“治安干员。”陈子昂亮出手机，屏幕上是带照片的证件。
“哦治安干员……等等，为什么是照片？”小姑娘皱眉问道，“你的证件呢？”
“我找的是星野纪香，不是桐谷真希。”陈子昂收起手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替星野纪香承担责任吗？”
这话倒是把对方吓住了，于是小姑娘便摸出手机，拨出号码：
“喂，纪香姐？这里有个自称是治安干员的人要找你，对，在三号出口……”
星野纪香急匆匆地赶来，看见陈子昂顿时一怔：
“是你？”
“星野女士。”陈子昂迅速说道，“借一步说话，是跟这次演唱会的安全问题有关的重要事情。”
如果换做别人来说这话，断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取信她。
但陈子昂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而且确实曾经治好过桐谷真希的噩梦……
“进来说吧。”她冷淡地招了招手。
来到一个没人的会议室里，星野纪香正要发问，陈子昂已经快速说道：
“我们现在和治安厅合作，排查到有24位购票游客，曾经去过极北市以外的疫区，现在需要赶紧将他们带去集中隔离，否则若是借助武道馆的密集环境，造成疾病扩散蔓延，事情就很难收拾了。”
“疫区？”星野纪香愕然问道，“什么疫区？”
“菱邑镇。”月宫铃奈将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是菱邑镇已被封锁的官方公告，“请看这个。”
星野纪香点开网页地址，确实是极北市交通部门的正式公告，说是因为公共卫生问题，前往菱邑镇的大巴已经停运，请乘过对应车次的乘客马上去治安厅报到。
“你们怎么知道，有24个人来武道馆参加演唱会了？”星野纪香烦躁地揉着眉心，“这数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对方虽然没有直接回绝，却又拐弯抹角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说明是不大想配合，但又暂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陈子昂心中暗急，连忙说道：
“治安厅那边已经用官方号码，给这24人发去了通知短信，要求他们尽快到指定地点配合检查。”
“但在演唱会这种环境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注意手机短信的。我们这边有名单和对应座次，只是武道馆的面积太大，我们俩挨个去找人、去通知耗时太长，所以希望你们这边协助帮忙，只要提醒这些粉丝检查短信，然后把他们送出武道馆就可以了。”
“如果是治安厅的要求，我们肯定全力配合。”星野纪香终于说出顾虑，“但我们如何确认你们所说的真实性？我要的是确定性的证据，而不是可以修图的照片证件，或者是网站上的消息。”
“恕我直言。”月宫铃奈出声说道，“不是有治安厅的官方短信吗？按名单找到其中一人，核实有没有短信，不就能确认真伪了？”
“手机短信不能当做证据。”星野纪香还是摇头，“如果是劫持基站，配合号码模拟程序，短信发送方的号码是可以篡改的。你们私底下去找我不管，但要我用主办方的名义去通知，这事弄不好容易落人口舌……”
陈子昂听得眉头直皱，心想这经纪人太过小心怕事，与其在这里和她扯皮，还不如拼一下脚速和口才，自己对着座次号去找呢！
刚刚萌发出退意来，门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纪香姐，照他的请求去做吧。”
夏紫璃从外面推门进来，身上仍然穿着那套上台表演用的华丽臃肿礼服，先是朝陈子昂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目光落在月宫铃奈脸上。
月宫铃奈虽然脸上带笑，但心里已经有一万个西内飞过。
“咦？”夏紫璃心中暗想，这姑娘……好像也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但她心知此时没有时间浪费了，只是继续和星野纪香说道：
“如果真的是传染性强的疾病，还是赶紧把人找出来吧，否则万一传染给更多的人就不好了。”
“可万一消息是假的……”星野纪香哭笑不得。
有希你是不是太单纯了啊！这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我相信他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夏紫璃再次看向陈子昂，认真说道，“这样骗人有什么意义吗？为了好玩，还是要故意捣乱呢？说不通的。”
星野纪香沉默不言，对夏紫璃的判断并不赞同。
干这行干得越久，越是能领会什么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比如粉丝寄过来的礼物，事务所基本都是叫助理集中处理掉，因为以前业内就遇到过有粉丝偷偷在毛绒玩具熊里偷藏刀片，结果明星把玩的时候给划伤了手……天知道这群数量庞大的粉丝里会有什么奇葩！
但桐谷真希既然开口，她当然也不可能给自己力捧的艺人拆台，这属于经纪人的生存智慧——要知道，以桐谷真希如今的咖位，并不是她还依赖着事务所，而是事务所要千方百计将她留住了。
“好。”星野纪香很快做出决断，雷厉风行地和陈子昂说道，“你把名单给我，我安排人去做。”
“多谢。”陈子昂连忙和她加了好友，又将名单直接发了过去。
治安厅那边给的名单很简单：姓名、年龄、性别，以及购票信息里的座次。
星野纪香只是看了一眼，就将他拉到工作群里，又在群里找了四个员工，将名单迅速分配下去。
虽然组织方终于愿意配合，但陈子昂也不敢放松精神，认真谢过星野纪香和夏紫璃，随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他要确认这24个人，全部被工作人员带离武道馆集中起来，一个都不能落下。
月宫铃奈落在后头，即将离开房间的同时，忽然回头看向了夏紫璃：
“所以你没有想起来，对不对？”
“想起来什么？”夏紫璃先是一怔，随后眼里立刻浮现出希冀的光芒，连忙问道，“你也认识我，是吗？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明明素昧平生，却像是早就认识很多年似的……”
星野纪香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正要出声打断发问，却只见月宫铃奈微微一笑。
笑容里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仿佛不怀好意般的味道：
“如果没有想起来，那就希望你永远也想不起来。毕竟我看你当歌手也挺合适的嘛，就这样吧，祝你这次演唱会大成功咯~”
说完，她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星野纪香有些怒了。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对方态度里的隐约恶意却是展露无疑。
然而下一秒，星野纪香的血压就急剧升高了。
因为夏紫璃突然推门冲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夏紫璃你做得到吗
工作人员走廊之中，月宫铃奈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夏紫璃从身后拉住了胳膊。
“等一下！”她气喘吁吁地道，“可以把话说清楚吗？”
“什么？”月宫铃奈装傻问道。
“就是我没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夏紫璃认真说道，“我，你，还有陈子昂……”
“我们三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忽然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不知道咯。”
“拜托了！”夏紫璃朝她深深地弯下腰去，“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然而，月宫铃奈脚步轻快，侧身避开了她的行礼。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啦。”她用俏皮的口气轻飘飘地说着，暗地里却带着某种隐藏很深的冷酷意味，“问我是没有用的~”
“那我就去问他。”夏紫璃坚定说道。
她正要往陈子昂离开的方向冲去，却被月宫铃奈伸手拦住了。
“我说啊……”月宫铃奈仍然在笑，但笑容里的温度已经没有了，“你不是还有演唱会要开吗？”
“不开了。”夏紫璃毫不犹豫。
“那星野纪香怎么办？”月宫铃奈冷冷问道，“你背后的经纪公司怎么办？还有这几万专门为你付钱买了票的，想要听你歌唱的粉丝们怎么办？”
夏紫璃无言以对。
“不要让他们失望呀，夏紫璃。”月宫铃奈轻蔑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追陈子昂去了。
是的，夏紫璃，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
如果是我……别说只是几万人的粉丝了，哪怕是将全人类摆在天平上。
……我也不在乎。
夏紫璃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月宫铃奈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她感觉自己似乎是失去了什么。
“真希，真希！”星野纪香从后面追了出来，“你没事吧？”
夏紫璃没有反应。
星野纪香连忙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才发现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完全没了原本在舞台上的神采。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星野纪香大惊失色，
“纪香姐。”夏紫璃恍惚地摇了摇头，“我……我没事的，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陈子昂回到武道馆里，再次摸出手机查看工作群。
工作人员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按着名单给的座次找人，不一会儿就已经找到了8个人。
这8个人也相当配合……或者说是配合过头了，甚至有人在说自己离开菱邑镇后，又接触了身边认识的谁谁谁，还问要不要把密接者也带上。
陈子昂思索片刻，便告诉群里的工作人员，赶紧让他们统一在武道馆的西大门处集合，暂时不用管那些密接者。
当务之急，还是将人尽快集中起来，不能放任他们在武道馆内和其他粉丝接触。
“前辈！”月宫铃奈从后面赶过来，“怎么样了？”
“已经找了三分之一。”陈子昂忽然皱起眉头，“出了问题，我们去解决一下。”
群里有工作人员说，东区这边有一个人不愿配合，说是非得听完演唱会再走。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迅速赶到，便发现正在和工作人员争吵的，刚好就是先前入场排在前面的那四个宅宅。
“所以啊，我都说了！”那位偷偷带花然后被同伴暴打的大石君，此时正抓住工作人员的衣领，唾沫横飞地叫道，“我哪怕是死，是病死，是倒地不起抽搐身亡，也要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秒听真希酱唱歌啊！”
“喂，大石！”眼镜男在后面生气叫道，“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你要是死在这里，惊动了治安厅，影响了真希酱的演唱会怎么办啊？少给别人添麻烦了！乖乖自觉走到外面去死好吧！”
“少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大石君冷笑说道，“只不过是想把我推出去应付了事，而你们就可以等到演唱会结束后，去问真希酱要签名要合照对吧！”
说完，他又拉住工作人员，叫道：
“我要举报，不止是我，他们三个也去过菱邑镇！”
“铁咩！你小子想死是吧！”四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工作人员在旁边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陈子昂快步上前，将还在扭打的四个人拆开——他们的力气居然还挺大，似乎是真的在打架。
“够了！”他语气严厉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听演唱会？不把治安厅的防疫要求当回事是吧？”
“你又怎么可能明白啊！”眼镜男大怒说道，“去医院什么时候都行，但真希酱的演唱会……错过了这次，就没有下次了啊！”
“可以看电视台的录播吧。”月宫铃奈在旁边吐槽说道。
“录播？”眼镜男冷笑一声，转过头来，“那玩意怎么比得上现场观看……”
目光落到月宫铃奈脸上的瞬间，他又仿佛触电般扭回了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总，总之，我们也是买了票的，就这样把我们赶出去不太好吧。”
“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此时也不适合动武，陈子昂只能耐心劝道，“但是正如你们所说，如果真的导致疫病传染开来，事后媒体会怎么报道呢？‘粉丝隐瞒病情参加桐谷真希演唱会，竟造成大面积传染’，对桐谷真希本人也有影响的吧？”
此言一出，四人果然明显犹豫起来。
这些人都是大学生的年纪，最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拿权威去压他们是没有用的，但搬出桐谷真希的名头，果然就开始动摇了。
“可是，我们也没有什么感觉啊。”大石君还在争辩，“虽然是确实是去过菱邑镇，但也没听说那里是什么疫区……”
说着，大概是觉得脖子上有点痒，他就伸手用力抓了一下。
挠出了四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工作人员：？？？
其他三名同伴：！！！
陈子昂脸色一变，立刻说道：
“他被感染了，快点把他送出去！”
但工作人员哪里敢碰他，手脚并做连退数步，说什么也不敢再接近。
反而是先前下狠手揍他的三位同伴，此时齐齐对视了片刻，便忽然脱下衣服，将暴露在外的手部肌肤包住，随后不由分说就推着大石君往外走。
“我们要把他送去哪里？”眼镜男大声叫道。
“武道馆西大门！”陈子昂连忙说道。
“好，大家把他扛出去埋了！”三人齐齐吆喝了声，将大石君的左右手臂架住，半推半扛着往外冲去。
第五十九章 污染扩散
有了工作人员的帮助，名单上的24人很快就被迅速定位，并且带离了武道馆。
大部分群众都非常配合，除去四位坚持要听演唱会的大学生宅男，两位怀疑工作人员是骗子的小姐姐，以及一位耳朵不怎么好、解释了半天都没听懂的老头子以外。
治安厅派来接送的车辆还没有到，这24个人只能在西大门处干等，大家都似乎有些不耐烦。
被同伴唤作“大石君”的人，本名叫做“大石真一郎”，此时正被绑了双手，又用衣物塞住了口，只能在那里凄惨地呜呜叫着。
倒不是同伴太狠心，而是这家伙已经开始出现了异变症状。
不同于安井直哉的眼白增多和精神崩溃，大石真一郎是全身开始冒汗，而且还瘙痒无比，但一抓挠就要脱皮见血，而且有种很强烈的想要吃肉的冲动。
没办法，大家只能将他捆绑起来，首先不让他伤害自己，其次不让他胡乱咬人，或是说出什么吓人的怪诞之语。
治安厅的大巴终于抵达，将这24个人押上了车。
大石君则是由陈子昂亲自看守，寸步不离，以防他突然变成怪异出手伤人。
月宫铃奈坐在后头，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从常理上来说，把接触过疑似污染源的人员全部隔离控制起来，是很正常且挑不出毛病的标准应对之法。
但西川美惠不会想不到这点。
“酿成了极其严重的异变”，这是历史上已经发生过的结局。
由果溯因，也就是说西川美惠的操作，很可能命中了治安厅的弱点，因此才能造成重大事故。
看这个大石君的症状，应该是中了“食尸教秘仪”。
秘仪通过特殊仪式来锁定目标，需要触碰媒介和触发动作。媒介毫无疑问就是温泉旅馆里的温泉，只要沐浴其中就会沾染。
但触发动作不知道是什么……前辈和自己并没有在菱邑镇待多久，洗完温泉的当晚就直接去了藏骸所，所以并没有被真正触发仪式。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没办法判断具体是哪个秘仪。
典型的嗜肉症状，是所有食尸教秘仪的共通特征。但全身瘙痒，抓挠后脱皮产生伤口……蜕皮式进化？昆虫化茧？
嗯，很有食尸鬼之王的怪诞风格。
月宫铃奈在心中慢慢梳理来龙去脉，忽然只见后面走来一位老人，颤巍巍问陈子昂道：
“干员先生，请问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他的陆语说得很不标准，陈子昂耐心反复问了几遍，才弄清对方的问题是什么。
“差不多还有20分钟左右。”他耐心地回答说道，“老人家您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晕车？要不先回后面去坐着，等下我们到了就会有医师来接的。”
“哦，老朽也没什么，就是身上很痒……”老人嘴里嘟嘟囔囔的，将手指插入了脖颈之中，随后仿佛剥脚皮般轻轻一剥，就将整个面部的脸皮全部撕了下来。
他还浑然不觉疼痛，只是眼球不自主地乱转，很快便半凸出眼眶，犬牙也从嘴唇里突了出来。
顶着鲜血淋漓的脸，新生的食尸鬼露出了瘆人的微笑：
“这样就清爽多了……呐，老朽饿了，有肉吃吗？”
回应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
蜕变为怪异的同时，意味着人性的消失殆尽，以及不再受任何伦理道德的束缚，除了斩杀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陈子昂劈出一剑，食尸鬼敏捷地后跳闪开，左手已经如利剑出鞘般弹出了爪子，顺手抓向旁边还在发呆的姑娘。
正是在想事情的月宫铃奈。
月宫铃奈脚下的影子突然立起，漆黑的阴影刀刃一闪而过，便将食尸鬼的左臂齐肩斩断。
这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等车上众人回过神来，食尸鬼已经被陈子昂一剑封喉，很快被曼陀罗法剑吸成了皮囊。
危险暂时解除，但混乱却开始蔓延。
车厢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惊叫的惊叫，闪躲的闪躲，呕吐的呕吐，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拉开车窗，想要跳出去逃生的，只是治安厅的大巴都是特种车辆，车窗根本就拉不开。
“都回到位置上坐好！”陈子昂大声叫道。
大家很快便愣在原地，不是因为陈子昂的气场惊人，而是因为他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要是被这人不讲道理一剑斩了，去哪里可以投诉？
“大哥，你好歹给个准话。”眼镜男在旁边颤颤巍巍地道，“我们是不是中了丧尸病毒，已经必死无疑了，你只是把我们送回去切片研究的？”
陈子昂正要说话，却只见后排还在弯腰呕吐的某个姑娘，右手扒着嘴巴吐了半天，突然用力将嘴唇撕了下来。
露出锋利且凶残的獠牙。
旁边的闺蜜吓得花容失色，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
食尸鬼偏头就是一口，毫不留情地咬住闺蜜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叼了起来。受害者在剧痛中猛烈抽搐了几下，很快就陷入了濒死状态。
陈子昂挺步前冲，手中长剑直刺那食尸鬼，却只见对方突然将叼住的尸体用力甩了过来。他连忙伸出左臂，将那掷来的尸体拨开，只感觉脚下忽然猛地晃动——却是那食尸鬼用力砸开车窗，跃了出去。
原本甚至能扛住枪弹射击的特种玻璃，在食尸鬼的巨力下居然不堪一击。
走脱了这一只食尸鬼，陈子昂也知道事情彻底无法收场，只能赶紧联系单位：
“喂？课长！有目标已经走脱，地点是……”
刚刚报出目前的位置，只见前排又有两人开始异化，迅速变成了狰狞的食尸鬼模样。
陈子昂只得返身挥剑，很快便将其中一只斩杀，另一只试图反抗，却在月宫铃奈的影子武士刀下很快授首。
这些食尸鬼乃是由人类所异变而成，虽然在获得了超越人类的怪力，但智慧却没有多少增强——原本不擅长战斗的，也不是说变成食尸鬼后，立刻就成了久经战阵的搏击高手。
车内已经乱做一团，大部分人都抱头蹲在座位底下，害怕被突然出现的怪物杀死，更害怕被这位治安干员一剑砍了。
司机这边也是治安厅派出来的干员，但却并非是对策六课出身，此时已经飞快停车，锁死车门，然后拔枪在手守住车头严阵以待，脸上满是三观受到冲击的惊恐之情。
他并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新人干员，以前运送犯人的时候，也遇到过劫车的、犯人集体暴动的，甚至是试图劫持司机的……但这种满车乘客挨个儿变成怪物，仿佛恐怖片套路似的剧情，他却是真的第一次见。
“需要我做什么吗？”他声音微颤问道。
“不用，赶紧开车回去。”陈子昂回答说道，“我会确保他们没法袭击你。”
他单手持剑站在过道上，视线不断来回扫视车厢内部，浑身散发出仿佛修罗般的凌厉气场。
月宫铃奈同样拔枪在手，乖巧地站在他的身边，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西川美惠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简单粗暴的无脑战术：把大量被食尸教秘仪污染的普通人变成食尸鬼，放任祂们在城市里散播精神污染，然后赌你治安厅捉不过来。
事实上，也确实捉不过来。
车上总共24人，短短不到一分钟里，已经异变了4人，走脱了1只食尸鬼，这还是有人集中看押的情况下。
然而，曾经去过菱邑镇的，根本就不止24人，而是足足64人……
剩下来的40人，此时会在哪里呢？又有多少已经异变了呢？
第六十章 大的要来了
随着陈子昂和月宫铃奈配合，以雷霆手段将异变的食尸鬼尽数诛杀。
原本蔓延在众人之中的恐慌，也逐渐化为某种绝望和死寂的压抑气氛。
大部分人并非是瞎子，也看出陈子昂并非主动袭击杀人，而是等有人变成怪物之后才会出手。
但比起明摆着的威胁，不为人知的危险才更加令人恐惧——大家谁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生化危机”，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在自己身上。
把自己变成一坨恐怖的、没有思想的、只知道杀人的烂肉……
众人各自抱头蜷缩在座位上，仿佛待宰的羔羊般瑟瑟发抖，暗自啜泣亦或闭目祈祷。
唯一情绪还算镇定的，便是和大石真一郎同行的三位大学生宅男，此时虽然也是双眼含泪，满头冒汗，但还是颤抖着拿着手机，疯狂地用手指敲击屏幕，似乎在操作着什么。
估计是在写遗书吧。
看到车厢里的凄惨景象，陈子昂虽然很想救人，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继续扮演冷血的刽子手。
见他虽然表情严肃，但冰冷握剑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月宫铃奈也有些心疼。
她早已见多了人间惨剧，对这种只是死几个人的小场面根本无动于衷。
再说了，事情最后闹得越是不可收拾，越会让上层官僚们认识到神秘的巨大威胁，后续就会给对策六课拨更多的资源……这对自己和前辈都是有利的。
但前辈这表情着实让她心疼，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叫道：
“大家如果觉得身上痒，千万不要去挠！一旦挠破了皮，就容易引起病毒爆发！”
众人此时六神无主，被她这么一提醒，在求生意志下很快反应过来：
确实，先前那几个可怜的受害者，都是不小心弄破了自己皮肤，随后就直接变成怪物了。
大家连忙蜷缩成球一动不动，生怕哪里搁着碰着了，不小心就产生了致命的伤口。
随着众人注意不再受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果然不再有人变成食尸鬼。
陈子昂暗自松了口气，向月宫铃奈投去感激的眼神。
月宫铃奈心中得意，便凑过去低声安慰说道：
“前辈，事发实在太仓促了，可以做的终究还是有限。我们能救下现在这些人，前辈你已经尽力啦。”
“嗯。”毕竟她说的字字在理，陈子昂心中也好受了些，又叮嘱说道，“现在先别急着放松警惕，小心最后节外生枝。”
月宫铃奈乖巧应下，心里却想：
不就是食尸教秘仪嘛？
除非西川美惠在这里亲自施法，我可能真没办法保住剩下这些人的性命……但我可以直接杀掉她，反而更加划算了。
当然，若我是西川美惠，此时断然不会在极北市任何一处现身。
毕竟这么多食尸鬼污染源，同时渗透到极北市的各个角落，治安厅绝对是焦头烂额，烦到不行——西川美惠还敢冒头，肯定第一时间说什么也要把她给杀了。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看着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行人，以及慢悠悠开在旁边道路上的车辆。
黑夜将至，神秘正在悄然扩散，这次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前辈没事就好。
大巴终于抵达极北市治安厅，早已经等在这里的，并不是对策六课的成员，而是全副武装的军队。
事实上，并非所有神秘异变都由治安干员接手，在军方同样存在着所谓的“特殊反制别动队”，用来应对彻底失控的情况。
其成员全部由特种军人构成，擅长枪法、侦查、隐蔽和载具驾驶，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从来不会问“我们在对付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负责带队的是个陆族军官，名叫“江霆”，是个剃着板寸头的精壮汉子。
他下令众人将大巴车团团围住，随后迅速将所有乘客都扯下车来。
看这些士兵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只要谁有个异动，立刻就顶着脑袋将其突突了。
“好了，后续这里由我接手。”江霆跟陈子昂点头说道，“你可以走了。”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动作小心点，不要让他们受伤，不然容易异变……”
他只是想提醒江霆，让手下不要对这些人太过粗暴，但江霆很快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停！这些不是我们该知道的。反正上面的命令是什么，我们就怎么做。”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我们老大也来了，现在估计在跟你们领导开会。”
军方大佬也来了？陈子昂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和月宫铃奈招呼了声，两人迅速离开停车场。
刚走进办公楼，课长高桥君介的电话就来了：
“在哪里？”
“到了。”
“马上到四楼大会议室来开会。”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陈子昂正要收起手机，忽然又收到副课长佐木研的短信：
待会儿来了，尽量少说话。
简单的一句“少说话”，陈子昂却凭借多年的社会阅历和职场经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凶险意味。
跟月宫铃奈走进电梯，等电梯门合上之后，只听见她忽然说道：
“前辈，如果我是西川美惠，要报复极北市的话，其实根本不需要杀人。”
“只要在市内多点开花，大规模制造异变，让治安厅疲于奔命，使得社会上很多人察觉到端倪，局势就会自发地恶化下去。”
陈子昂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忽略人为的因素，原本极北市发生异变的频率并不高，基本维持在每周一两次左右的样子。
因此虽然对策六课的编制有限，仍然可以很好地解决异变。甚至在出勤结束的次日，还能领到调休呢。
事情是从什么开始，变得完全不对劲的呢？
从西川美惠在天空银座，投放了神祇遗物开始。
大部分的异变事件，是不会跟“神祇遗物”这种大凶之物扯上关系的。
例如上次拜访过的菊池小姐，污染源只是一本记载神秘信息的日记本。倘若没人插手的话，她在住了几天之后就会察觉不对劲，届时无论是搬走、找人求助，甚至是去医院检查身体，事态的严重性都是在缓缓上升的，六课自然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发现、甄别，然后插手干涉这起事件。
然而，对付拥有智慧的魔女，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难度。
对策六课属于国家体制，而体制的特点就是反应慢，如今对方只是朝着这边的弱点打出一拳，治安厅感觉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子昂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喃喃说道，“难道要有调整？”
第六十一章 马场永健的反击
来到会议室，陈子昂便看见六课同事三三两两，居然还不到一半人。
这当然也是正常的，因为极北市治安厅位于商业繁华程度最高的新宿区，谁能买得起工作单位附近的房子？
大家都是住在三河区，亦或是群马区，加上今天又是周六不上班，光是接到电话坐轻轨赶过来就得好久，此时没到也算正常。
真正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是会议室里多了许多“别人”。
非官方处理神秘的机构，规模排名前三的事务所老板，源羽光、藤原明日香，当然还有老熟人芦屋佑大叔，正靠在窗边矜持地互相交谈。
六课副课长佐木研，课长高桥君介，治安厅厅长马场永健，治安本部部长松尾久浦，还有一位不认识的、但看起来就像是军方出身的人，此时正围着指挥屏幕，不断地讨论着什么。
陈子昂看向屏幕，顿时心中暗自震惊。
只见屏幕上的极北市地图，密密麻麻全是代表异变的红点，粗略一数至少在20以上。
平安区、三河区、新宿区、群马区、秋田区、金川区、广元区……极北市全十六个行政区划，只有最偏僻的出云区和千叶区没有发生异变，其他基本都是三四个红点起步。
“异变打击交给我们。”那位军方人士说道，“人员调配我们会解决，但舆论压制和记忆清洗得你们来做。”
松尾久浦看向马场永健，见这位老下属没有第一时间拍胸脯保证，就晓得这其中肯定有无法解决的难处。
“我们六课有句话叫‘异变结束之后，工作才刚刚开始’。”课长高桥君介替厅长出声说道，“实际上，镇压异变仅仅只是整个危机处理环节最简单的一步。”
“在事后，风险点的排查、舆论的管控，还有涉事人员的记忆清洗，这三件事情任一单拎出来，需要的资源人手都比镇压异变要多得多。”
“我理解。”军方人士说道，“这就是你们对策六课存在的意义，不是吗？如果仅仅是要肉体上消灭怪异，我手底下任何一个大头兵都可以做到。”
“镇压异变的事情，就交给反制别动队这边来做。”在场地位最高的松尾久浦拍板说道，“舆论管控方面，我们会启动国家紧急状态，对所有媒体采用临时的‘先审后发机制’，不会让污染信息在网上流传。”
“风险点的排查，涉事人员的记忆清洗。马场，你来说一下。”
“是。”马场永健立刻说道，“风险点的排查，指明面上的异变被镇压完毕，但暗地里可能还存在漏网的怪异，遗留的污染源等等。”
“由于六课人手不足，所以需要引入非官方的除灵机构来协助。目前业内为私人客户处理神秘事件的，规模最大的三个侦探事务所，负责人已经请过来了，法务那边在草拟临时雇佣合同。”
“另外，大明寺、国藏寺、镰仓寺，还有出云神社和千叶神社，五位宗教法人都已经给出口头授权，愿意派僧众巫女过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口头授权不够。”松尾久浦迅速说道，“跟侦探事务所一样，草拟合同好让他们签，保密程序必须走完。记忆清洗这块呢？”
“记忆清洗是情报组在做，但因为情报组长穗风理绪昏迷，目前工作效率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考虑到后续会进入舆论管控，记忆清洗哪怕不够及时，污染扩散也不会太大，这块我们会做好风险控制……”
他在大领导们面前侃侃而谈，对宏观战略的大局方面说得头头是道，谁能想到这位是具体业务一窍不通的大傻逼厅长呢？
领导们在那边开小会，六课的同事们则是聚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听着，没机会插话，又不敢走，只能默默地玩着手机。
“你们在聊什么？”陈子昂当然也有工作群组，很快就发现他们都在群里热火朝天地灌水。
“老陈来了！”陆云峰立刻在群里说了一句，又单独私聊他问道，“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急也没用啊。”陈子昂回复说道，“你看那屏幕上的红点，二十来个异变，我们才几个人？分身乏术啊陆同志。”
“不是分身乏术的问题。”陆云峰打字飞快，“你还不明白大傻逼的用意吗？”
“他想借此机会将业务转成外包机制，把我们这些正式工都淘汰掉！”
陈子昂：？？？
“不至于吧。”他仔细思索片刻，打字问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哎哟，外包的人都站在窗户边上看笑话呢，你自己去问呗。”陆云峰迅速回复，“那个芦屋佑你不是认识的吗？”
陈子昂闻言一怔，连忙又给芦屋佑发消息。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芦屋佑打字回答他道，“你们那个厅长马场永健啊，好像是打算改做渠道平台。”
“渠道平台？”陈子昂不解问道。
“对。”芦屋佑回答说道，“你看，你们对策六课的编制有限，干员素质普遍也高，所以适合处理那些常人难以应付的高危险异变，比如神祇相关的那些事儿。”
“但一年能有几次降神仪式呢？其实绝大多数异变，都是些很简单的案子，比如谁不小心从哪里看到了含有神秘的污染信息，又比如谁走路见鬼遇到了低级怪异等等。难度不高，主要还是费时间，需要专人过去处理。”
“所以马场永健就找到了我们，还有业界其他同行，说是以后就由治安厅这边提供案源，以一定的价格来长期雇佣我们，借用我们的人手来解决这些日常案件。”
“这样一来，不就等于变成了专门收集案源，然后分发给我们的渠道平台了吗？”
陈子昂默默看完，只觉得某种极大的荒谬感袭上心头。
对策六课……变成了渠道平台？
他下意识就想抗拒这种可能，但理智却告诉他这大概率会变成事实。
对策六课人手不足的缺陷，放在以前的和平时期还没什么问题，如今被西川美惠抓住针对，立刻就暴露得无比明显。
马场永健利用这次临时危机，说服上面的大领导，要引入外面的私人机构来处理异变。
虽然看似解决了目前人手不足的问题，实则却是直接侵蚀了六课干员们的根基。
毕竟体制内的所谓“事权”，要有事才能有权。没事可做的部门岗位……那叫养老，叫流放！
一旦引入外面的私人机构，将绝大部分的异变案源全部揽走，那咱们六课干员们还能剩下多少话语权？
别的不说，就以上次的停职事件为例，马场永健今后没了缺人手的制约，就可以尽情利用权力去蹂躏任何下属。
怎么，你不服气？那就找个错头，让你停职。
不想干了？那好，滚吧。
告诉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第六十二章 把妹妹忘了
“子昂，这次叔得跟你说清楚。”芦屋佑见他没有回复，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你接下来可别再被停职了，因为以后叔可能没法收留你了。”
“按照马场永健给我们的方案，他以后是可以用审查竞标的方式，把案源牢牢握在手里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他说了算，这你明白吧？”
“明白。”陈子昂忍不住叹息起来。
案源，对事务所而言，就是钱，就是收入。
极北市治安厅有智慧闭路监控系统，又有全球灵压占卜法阵，几乎可以说是垄断了绝大多数案源。
如今要转做渠道平台，对外开放，各大私人机构肯定要来抱马场永健的臭脚，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收留陈子昂这个得罪领导的倒霉蛋？
这是上位者利用手中的权力，从组织层面由上而下的无情碾压，他身为基层干员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陈子昂对此头疼得很。理智告诉他，就算引入私人业务机构，也并不意味着六课干员们会彻底无事可做。
正如芦屋佑所说，他们处理普通案子还是没问题的，但若是遇到非常危险的异变，比如要和这些事件背后的魔女对抗，那非六课干员莫属——所以大家还是被需要的。
对陆云峰这些同事而言，充其量也就是平时没案子的时候选择躺平，然后别得罪领导就行了。
然而，陈子昂却不一样。
他需要火种来获得权能，寻找救治妹妹的方法，所以不能舍弃这些小案子；
但若是脱离治安厅，隐姓埋名加入小事务所，固然能继续正常地获取火种，但也意味着脱离官方的消息渠道，再也拿不到关于魔女的情报了。
西川美惠……
想到对方那绝望而残忍的神情，陈子昂便越发坚定决心：决不能让这个魔女继续逍遥法外，做出更多危害极北市的事情来！
必须想办法才行！
旁边的月宫铃奈看在眼里，又转头看向正在领导们面前奋力表现的马场永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将胸中的烦躁情绪压住。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马场永健做出的反击。最巧妙的地方在于，他抓住了这个关键的时机。
西川美惠在市内大量制造异变扩散，对策六课人手不足，怎么办？所以引进人手丰富的私人机构帮忙。
这套逻辑，用来说服领导是没问题的。
看治安本部的部长松尾久浦，明显也支持他这个方案。
事急从权，顺理成章。就算自己去求助父亲，动用关系，也不可能在这方面说服松尾久浦。
然而，事后呢？
等这次紧急情况平息之后，他大可以用“弥补人手缺陷问题”的理由，将这套临时方案给常态化——毕竟顺利运行过，领导一看没出什么问题，大概率也是不会有阻力的。
所以，要怎么办？
月宫铃奈闭目思索，很快就凭借丰富经验，想到了最有效的反击措施：
搞破坏。
你要引进私人机构，我就表面上配合你，实际利用这些良莠不齐的私人机构，搞一波大的定向爆破，恶性事故出得越大越好，逼上面不得不掉头回归原来的轨道。
至于马场……方案是你提的，责任自然也是你背，叫你他妈的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
会死很多人的。
前辈绝对不可能同意。
要瞒着他偷偷搞吗？
如果被发现怎么办？
不，问题不是会被前辈发现，而是这样虽然打着为前辈好的幌子，实则却是违背了他的本心。
前辈追求的不是这份工作，而是要去保护、去拯救更多的人。
如果我为了保住前辈的工作，反而去害死更多的人，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前辈绝对不会开心的。
啊啊啊啊！好烦啊！我好烦啊！他妈啊大傻逼厅长你怎么不去死啊！
月宫铃奈杀心渐起，却晓得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只能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很快，马场永健就陪着领导离开，而高桥君介则是带大家去隔壁会议室，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
简单地说，就是按照警报级别，将所有的案源重新划分。
数量最多的一级、二级案子，今后就全部外包出去。危险程度在三级以上的案子，还是交给治安干员们来做。
另外，二级案子若是外包机构发现解决不了，向治安干员们发出求助的，单位也会派出支援。
大家都心不在焉，无精打采，高桥君介也晓得此时说啥都没用，只能简单地说了几句激励的话，就宣布大家散会。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默默乘坐电梯下楼，彼此都相顾无言。
前者是没有心情说话，后者则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前者，半晌才憋出一句：
“前辈，要不要在附近走走，散散心？”
陈子昂无言片刻，突然惊醒过来：
“等等！小竹还在武道馆里！”
——————
武道馆里，演唱会终于完美闭幕。
虽然中场休息之后，归来的桐谷真希似乎有些状态下滑。
她的高音仍然华丽依旧，但声音里却少了震撼人心的力量，多了几分凄凉萧索的气息。
好在星野纪香很快察觉到她状态不对，临时换上了许多基调悲伤的情歌，才没让大部分观众们察觉出不对劲来——大家都忙着掉眼泪呢！
至于部分乐评人的一针见血的点评，无所谓了。
演唱会结束之后，武道馆宣布散场，工作人员负责出来驱赶还停留在位置上、意犹未尽的粉丝们。
陈小竹呆呆地坐在位置上，任凭卫门五郎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卫门五郎也是焦急万分，心想若是让小姐得知，我因为和小竹小姐沟通不力，最终两人被工作人员粗鲁地驱赶出来，那我只能切腹以全家臣声名了！
“那个。”旁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却是悄悄来到观众看台上的夏紫璃。
按照演唱会结束的流程，她应该先在休息室稍作歇息，喝口水，然后去化妆师卸妆、换衣服……但左右因为月宫铃奈的话语而心绪不宁，下意识又想出来找陈子昂。
结果便看见他的妹妹，呆呆地坐在观众席的位置上。
“桐谷小姐。”卫门五郎礼貌地点头，表示打招呼。
“这里已经散场了，等下工作人员会过来催促的。”夏紫璃邀请说道，“如果现在不方便离开的话，就先移步到我那边去坐坐吧。”
卫门五郎闻言一怔，下意识又看向陈小竹的脸，试图揣摩她内心的想法。
陈小竹站起身来。
第六十三章 已黑化
当看着陈小竹的时候，夏紫璃有种古怪的直觉。
似乎自己和她早已相识多年，而且关系还是亲密无间的那种。
当然，鉴于自己最近频繁出现这种感觉，因此她也没去细想，只是给陈小竹和卫门五郎倒了茶水，又拿了一点自己平时吃的小饼干。
陈小竹伸手朝桌面方向摸索，卫门五郎连忙将茶杯递了过去。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夏紫璃将饼干倒在桌上的小盘子里。
“桐谷小姐客气了。”卫门五郎连忙说道，“多谢招待，我已经给小姐的兄长去电，他会尽快来接我们。”
“不用这么着急的。”夏紫璃好奇地打量着他，心想这位倒是没有给自己类似的熟悉感。
她再次看向陈小竹，对方伸手去盘里摸出饼干，小口小口地咀嚼着，仿佛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然而，夏紫璃又有些怜悯和不忍——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会眼睛看不见呢？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便推门出去接电话：
“喂，姐。”
“嗯，演唱会结束了，很顺利。”
“我状态不好？被姐姐看出来了啊……那个，是有点在意的人。”
“不，不是一见钟情啦，就是……”
夏紫璃用手指绕着发丝，一时间有些羞涩的窘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只能嗔怒说道：
“姐姐又欺负我，不和你说了！我这边还有客人呢。”
她刚刚将电话挂断，就看见神情焦急的陈子昂，沿着员工通道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月宫铃奈。
“我妹妹在你这里？”他见面也顾不上寒暄，连忙问道。
“嗯。”夏紫璃其实没有办法确认，里面那姑娘就是陈子昂的妹妹。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种直觉在笃定这点，于是她便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又解释道：
“我看她之前和你坐在一起，散场后又没有及时离开，所以就带她到里面休息了。”
“多谢，夏小姐。”陈子昂感激说道，“我妹妹是盲人，多亏您费心照顾了。”
“不用客气。”夏紫璃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失落，但看着后头月宫铃奈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生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愠怒。
陈子昂走进休息室，检查妹妹的情况去了。
月宫铃奈则是靠在墙边，悠然说道：
“运气真好，不是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紫璃不悦蹙眉。
她并没有任何要借妹妹去接近陈子昂的意思，于是耐着性子解释说道：
“我只是刚好出来，看到他妹妹坐在原位置没有离场，所以才让她过来坐坐。”
“对啊，我说的就是妹妹酱运气真好。”月宫铃奈淡淡说道，“她看不见的。如果没人在旁边照顾，终归是很麻烦的事情……遇到你是一件好事，谢谢你。”
夏紫璃怔了片刻，问道：
“那她身边的那位先生是……”
“我的管家。”月宫铃奈回答说道，“我当然不会真的让她独自待在这里。但一码归一码，你确实也帮助了她，这一点我不会否认。”
夏紫璃沉默片刻，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虽然我留了人照顾妹妹，不需要你插手。但你终归是来帮忙的，我也就勉为其难地说声谢谢。
“你……”夏紫璃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会有那么大的……敌意？”
“嗯，为什么呢？”月宫铃奈眨了眨眼，“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夏紫璃回答说道，“我只是大概能察觉到。”
“那你大概可以放心。”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月宫铃奈便平静说道，“正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互相交谈。至于敌意……我在这里说句抱歉，你就当我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吧。”
这是什么谜语人的回答……夏紫璃有些纠结，但看对方似乎不想多说，她也只能识趣地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月宫铃奈。”
“月宫……铃奈？”夏紫璃喃喃说道。
刹那之间，似乎有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流星般转瞬划过脑海。
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直到……
“背叛。”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只见月宫铃奈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说什么？”她淡淡地问道。
虽然声线没有任何起伏，但其中蕴藏着的强烈情绪，仍然让夏紫璃有些紧张。
她连忙解释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月宫铃奈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一言不发地朝休息室走去。
就在夏紫璃以为自己过关，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便听见月宫铃奈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是你，背叛了所有人。”
——————
直到陈子昂再次向她道谢，随后带着妹妹和月宫铃奈离去，夏紫璃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只是沉默良久，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呆若木鸡，满脑子都在想“背叛”的事情。
究竟是谁背叛了我，还是我背叛了谁？
明明记忆里对此毫无头绪，但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要她尽快去了解这一切。
是的，了解这一切。
然后，挽回这一切……
却说陈子昂带着妹妹回到家中，然后郑重其事地感谢了月宫铃奈和卫门五郎。
话说回来，今天的糟心事情确实太多，先是单位进行了“组织架构的调整”（多么可怕的说法），然后又是妹妹因为自己的失误被丢在武道馆里，让陈子昂着实有些心力交瘁，心神俱疲，心烦意乱。
看出他此时心情实在糟糕，月宫铃奈也没有久留，只是委婉地安慰了他几句，随后便告辞离去。
坐在卫门五郎的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月宫铃奈忽然问道：
“卫门叔，如果目前摆在你面前的，是两个看起来都不太妙的选择。”
“前者虽然能解决当下的危急，但它违背了你为人处事的准则；后者则是坚守本心，代价是无法解决你遇到的问题……要如何考虑去做选择呢？”
我究竟是应该主动帮助前辈（哪怕用他不喜欢的方式），还是默默地陪他熬过这次的难关呢？
“小姐。”卫门五郎按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但小姐你是否听过‘帝国第一原则’？”
月宫铃奈想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
“在宇宙之中，第一要义永远是生存？”
“没错。”卫门五郎笑道，“虽然我觉得帝国人在很多时候，行事都太过自私、严苛和残酷，但这句话其实本身没什么问题。”
“为人处事的准则，需要坚守的本心，其实是相当缥缈之物。毕竟思想是不断在改变的，许多我们在青少年时期奉为圭臬的准则，等到了中年之后再往回看，往往变成了幼稚和不成熟的象征。”
“与之相反的是，那些威胁到我们生存的危急问题，如果现在不去解决，它多半不会自行消弭，而是逐渐膨胀、发酵、升级，直到你发现你已经退无可退，必须去解决它的时候，到头来还是得违反你的行事准则，而且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这是我的一点浅见，让小姐见笑了。”
月宫铃奈没有说话。
她靠在松软的座位后垫上，忽然感觉到有更多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哀伤记忆和痛苦情绪，仿佛吞没一切的潮水般迅速涌入脑海。
“第一要义永远是生存。”过了许久，她才用略带沙哑的语气说道，“我讨厌这句话。”
“我也不喜欢。”卫门五郎沧桑笑道，“但事实如此。”
“是的。”月宫铃奈低声说道。
她的语气有些缥缈，但眼神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凝成决然的，残酷的，黑暗的实质。
挡在路上的石头，砸掉就好了，因为……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第六十四章 臃肿之触
陈子昂将妹妹送回卧室，安顿好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晚上，他要决定冥渊之触的升级方向——这可比什么单位的组织架构调整要重要得多。
毕竟花了他100个火种呢！
为了这100个火种，千里迢迢跑到菱邑镇去，深入到神秘阴森的藏骸所里，被一大堆下位种族围攻，还挨了神祇透过万千维度的一瞪……要是不能换回一个满意的结果，那这些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岂不是全都白挨了？
先去恩兰克古城，看看能从妮蔻祭祀那里问出点什么来。
利用梦境行走的权能，迅速下沉到集体潜意识的世界，陈子昂便再次踏足了梦魇一族的驻地。
相比上次来到这里，如今的恩兰克古城，已经没有了那些跳动着的粗大血管，蔓延在墙根的猩红苔藓，以及渗透在石板缝隙里的干涸血液。
反而多了许多紫色的、仿佛萤火虫般的光团，在空中缓慢而自由地飘舞着。
陈子昂努力不去注意这些光团，同时也不让它们碰到自己的身体，迅速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来到了城镇中心的广场。
手持权杖的妮蔻祭祀，缓缓从神庙里步出来迎接他——依旧是窈窕曼妙的身材，以及平滑如面具般没有五官的脸庞。
“欢迎，阿斯克先生。”虽然没有嘴巴，但妮蔻仍然能通过某种未知手段，发出性感成熟的女声，“发现我们恩兰克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说实话，我不是很关心这个。”陈子昂谨慎说道。
在神秘界，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当然，一无所知也同样危险，所以必须小心翼翼地选择自己需要了解的知识，避开那些自己不需要了解的禁忌。
“嗯，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妮蔻祭祀笑吟吟道，“兑换权能？亦或是需要什么信息？”
“是的，我希望购买信息。”陈子昂抛出了准备好的问题，“请问什么是‘基质’、‘概念’和‘灵性’？”
“非常有价值的问题。”妮蔻祭祀缓缓说道，“我这里有三种答案，分别价值20点、100点和2000点功勋，你需要购买哪个？”
“怎么会有三个价格？”陈子昂吃惊问道。
“因为这个问题，背后其实直指的是宇宙本质。”妮蔻用空灵玄妙的声音说道，“宇宙本质至高至大，无法被彻底诠释。每一个个体，无论伟大还是卑微，都只能尝试自己去理解、描绘、书写出自己的答案。”
“20点功勋，是你们人类能够理解的答案；100点功勋，是我们梦魇一族已经探知的内容；2000点功勋，来源于一个远胜于我们的下位种族，我们花费了绝大代价和祂们交换到了这些宝贵的、禁忌的知识。”
“我选择20点功勋。”陈子昂回答说道。
并不是因为他只买得起这个版本的答案，而是妮蔻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100点功勋以上的知识，哪怕我将其全部告诉你，也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理解的。
人类和梦魇的肉体完全不同，认知极限的差距也无比巨大，甚至可能要超过蝼蚁和人类的差距。
如果蝼蚁想要和人类换取信息，最有价值的当然是“哪里可以找到食物”，而不是“如何用基因工程去改良农作物”，后者哪怕被完完整整地灌输到蝼蚁的大脑之中，它也不可能理解哪怕半点信息，只会发疯。
“明智的选择。”妮蔻悠悠说道，“基质、概念和灵性，被称为‘三大要素’，共同构成了我们如今所知的整个宇宙。”
“基质，其实就是一切物质、能量、时间和空间的集合，这应该是你们人类目前最为熟悉的要素。”
“概念，则是一切信息、数据和规律的集合，它们是基质的存在、运动、变化，以及毁灭的体现。”
“灵性，有一点儿接近你们人类所说的灵魂，是从遥远维度投射在基质上的独特映射。”
“如果要打比方来解释，只有基质就像是尸体，有基质和概念就像是植物人，而只有基质、概念和灵性三者兼备，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也就是我们如今的宇宙。”
陈子昂听得似懂非懂，感觉自己的20点火种似乎白花了。
“让我猜猜。”妮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你应该是升级了兑换的权能，目前正在考虑进化方向的事情，对吧？”
“嗯。”听对方的口气，这似乎是某种常见的基本问题，于是陈子昂点头承认。
“简单来讲。”妮蔻说道，“选择基质作为进化方向，权能会更加偏向物质方面；选择概念，则偏向精神方向；选择灵性，进化方向比较诡异，我很难用你能听懂的语言来解释，毕竟你们人类对灵性的了解实在太少。”
“我就这么说吧：如果要应对正面战场上的激烈斗争，建议选择基质；如果要躲在暗中去谋害他人，就选择概念；如果只考虑逃避或者保命，选择灵性最为合适。”
陈子昂终于听懂了。
基质就是物理攻坚，比如用触手砸人；概念就是精神偷袭，比如在夏紫璃的潜意识里，攻击她精神体的那些触手。
至于灵性，则是最为诡异的进化方向。可能面对这种情况派不上用场，但下次可能面对那种情况又能起到奇效。
考虑到自己要正面对抗西川美惠，他终于做出决定：
就选基质！
再次站在祭坛面前，陈子昂将自己的决定投给了混沌祭坛。
【冥渊之触】，进化方向选定为“基质”。
进阶可用：【臃肿之触】
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是【臃肿之触】，陈子昂的意识便骤然下落。
他看到在诡异恐怖的触手神国之中，被无数的触手所包围着的，是一根巨大的、臃肿的触手。
它的直径远超寻常的冥渊之触，且每一个吸盘上面都长满了令人作呕的肉芽，仿佛疯狂增殖的癌细胞。
第六十五章 双线聊天
混沌祭坛什么都好，能兑换权能，能晋升军衔，能帮助和神祇沟通，但它有一点不大好。
从来不解释权能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陈子昂从合理性的角度去思考，或许是因为混沌祭坛对权能的理解太过深刻，而这些禁忌知识若是醍醐灌顶过来，以自己的人类之躯不光无法理解，还会直接陷入疯狂。
正如妮蔻所说，神祇、下位种族和人类，在深渊之中所处的深度不同，灵视不同，对知识的理解极限也不同。
考虑到混沌祭坛需要鼓励自己去收集火种，陈子昂更倾向于这是一种保护措施。
如此一来，臃肿之触究竟有什么作用，大概也只能自己找时间慢慢去测试了。
当然，其实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将自己拥有的权能告诉妮蔻，让这位梦魇祭祀给出对应的意见。
然而，对方虽然态度和蔼，但终归是下位种族。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神秘界是无需质疑的真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陈子昂正要离开，只听见妮蔻忽然又开口道：
“阿斯克先生，你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请记住，在这片宇宙之中，只有弱小才是真正的原罪。”
“除此之外，无罪可言。”
陈子昂沉默片刻，点头表示受教。
从梦境世界中返回现实，陈子昂换上睡衣，然后开始睡前检查手机消息，发现工作群组的消息几乎爆炸。
不出意外，所有同事都在抱怨大傻逼的卸磨杀驴——顺带一提，领导并不在这个群组里，所以大家也就尽情畅所欲言。
体制内基本不用担心裁员的问题，但恶心人的办法却有的是，例如真岛雅美的监察课，其下就有一个组叫“网络监察组”，属于粪坑级别的存在。
为什么说是粪坑呢？因为这个组的日常事务，就是针对一些无聊网民提交的“不良信息举报”，去进行对应的审核与处理。
打个比方，有人在电子商务网站上浏览，看到了一个玩具小黄鸭的商品图片。
他觉得这个图片是不良消息……为什么？因为是小黄鸭呀！“黄色”的，还是“鸭”，而且还“小”，于是就把这张图作为不良消息，举报给了治安厅要求处理。
举报会先通过敏感词进行机器审核，如果程序无法识别的，就会派给网络监察组进行人工处理。
因此，网络监察组的工作人员，每天就是戴着重度眼镜盯着电脑屏幕，看着一条又一条的垃圾消息，做着机械重复的判断工作。
再加上课长真岛雅美的刻薄性格，因此网络监察堪称治安厅体制内最恶心的工作岗位，每年的离职率基本都在50％以上。
马场永健如果看谁不爽，就先把你停职反省。你要是停职期间，不写检讨向领导请罪，那停职结束后就把你调去网络监察组……然后就可以等你主动辞职了，据说最顽固的一个家伙也只坚持了七年。
陈子昂看他们各种讨论，越看越是心慌，心想这大傻逼还没开始动手呢，你们说不得自己就把自己给吓死了。
赶紧关掉工作群组，然后又看见两个人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玉兔不服输】：前辈，明天有空吗？我刚好得到了两张千岛水族馆的票。
“刚好”这个词用的太牵强，但明天是周日不上班，于是陈子昂便回复说道：
“我问问小竹，明天再说吧。”
天大地大，妹妹最大。自己这几天东奔西跑，都没有好好陪着妹妹，周日若是又把她丢在家里，小竹肯定要生气的。
【玉兔不服输】：可以带妹妹酱一起来的嘛。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不是只有两张票吗？
【玉兔不服输】：没关系，我有年费会员，全年免票。
既然有年费会员，那你买两张票做什么……
陈子昂感觉对方的说法漏洞百出，明摆了就是邀请自己出去约会。
说实话，有点不想去。
倒不是不喜欢和月宫铃奈相处，毕竟这个漂亮姑娘性格活泼，嘴儿也甜，又爱笑，哪怕两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看着终归是赏心悦目的。
但一来如今单位调整在即，自身前途未卜，着实没什么心情出去玩；
二来刚刚兑换了【臃肿之触】，正想要问问芦屋佑，能不能再借用他事务所的地下训练场，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新的触手，和冥渊之触有什么区别。
算了，明天再说吧。
“小竹已经睡了，我明天起来问问她，想不想去水族馆。”陈子昂回答说道，“到时候再跟你说？”
【玉兔不服输】：好呀，那等前辈的好消息哦/比心。
陈子昂关掉聊天窗口，又看向下一条未读消息。
【擅长唱歌】：今天演唱会上，你好像听到一半就走了，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陈子昂：………………
大明星亲自问自己“演唱会观后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没有，歌唱得非常好听，就是单位里临时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开，抱歉。
过了片刻，对方就回了消息。
【擅长唱歌】：不用抱歉的，当然还是工作优先嘛，侦探事务所还挺辛苦的哈。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其实我是一名治安干员。
【擅长唱歌】：是吗？好厉害，我以前也考虑过当治安干员，或者是检察官之类的职业，因为觉得捍卫正义很帅的样子。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还好吧，总之如果夏小姐后续又遇到类似的问题，可以及时找我报案解决，不收钱的。
【擅长唱歌】：嗯嗯。
陈子昂正要将手机放到旁边，只见上面又跳出新的消息。
【擅长唱歌】：话说回来，最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好像很多人都在说，在街上见到了什么怪物。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哪里？
【擅长唱歌】：不知道，各个地方的都有，但现在网上博客已经没法发布类似的话题了，所以都是私聊和我说的。
陈子昂思索片刻，心想这夏紫璃住在河滨高档公寓的最顶层豪宅，基本和食尸鬼是绝缘了。
不过，外面的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嘛？
虽然理智告诉他，马场永健已经将工作全都外包出去了，普通的食尸鬼会由军方的反制别动队负责击杀，而其余的收尾工作则是各大事务所、和尚和巫女的事情，今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哪怕不考虑收割火种的需要，自己不能站在抗击神秘的最前线，而是躲在后头接受保护这件事，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还是先休息吧。
另一边，月宫家。
虽然因为前辈质疑门票不够的问题，临时胡诌了一个什么年费会员，但月宫铃奈很快就反应过来。
第三张门票好买，但若是明天在水族馆门口的检票处，自己当着前辈的面拿了门票出来，先前的借口岂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月宫铃奈不假思索，立刻发短信给卫门五郎：
“卫门叔，我需要千岛水族馆的年费会员。”
“小姐。”卫门五郎回复说道，“千岛水族馆没有年费会员服务，只有一个月卡购票打折的项目。”
“那就让他们办一个！”
第六十六章 不容破坏的约会
次日清晨。
陈子昂离开卧室，扶着陈小竹漱洗完毕，换上衣服。
“妹啊。”他开口问道，“你想去水族馆吗？”
陈小竹歪了歪脑袋。
“是这样的。”陈子昂继续说道，“月宫铃奈搞到了水族馆的门票，问我们想不想一起去。”
还没等妹妹有所反应，房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了。
“前辈？”月宫铃奈在门厅换好鞋子，穿着拖鞋进了客厅，亲昵叫道。
今天的月宫大小姐，换上了森系的无袖浅色连衣裙，露出雪白滑腻的两条手臂，以及光洁如玉的小腿。
乌发用碧色丝带扎成两股，柔顺地披散在胸前，头上还带了遮阳的草帽，光是看着便很有夏日女郎的清纯美感。
然而，陈子昂却没有多少惊艳，只是感觉很无语。
这姑娘来我家的熟练程度，怎么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你来的也太早了点。”陈子昂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说道，“我还没有问过小竹呢。如果她不想去，那你就白跑这一趟了。”
“没关系。”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如果前辈和妹妹酱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就在前辈家里蹭吃蹭喝啦。”
陈子昂：………………
这姑娘虽然不用直球，但却喜欢变着法子的暗示，着实是难以抵挡。
有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要不就从了她算了”，但理智却又无时无刻不告诉自己，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单靠一见钟情的冲动很难走得持久。
正如上次月宫父亲在车里指出的那样，自己并非极北大学毕业，在体制内很难有好的仕途，这辈子做到资深治安专家的位置估计就到头了，又如何配得上月宫家的大小姐呢？
将纷乱的思绪抛离脑海，陈子昂便看向妹妹，叹气说道：
“说到底，去水族馆就是要看近距离各种各样的鱼才有意义。小竹她看不到东西，光是听讲解员的介绍，那和在电视里看科普节目有什么区别呢……”
“想去。”陈小竹突然说道。
陈子昂：………………
所以你这个盲人到底想去水族馆干什么啊！
“太好了！”月宫铃奈击掌说道，“卫门叔的车就停在外面，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虽然对盲人在水族馆能获得什么体验完全没信心，但陈子昂终归是个宠溺妹妹的兄长，很快还是决定迁就小竹的任性。
换好衣服，众人便动身出发。
坐在汽车里，月宫铃奈开始飞快盘算起来。
说到完美的约会地点，当然要属水族馆无疑。
首先，为了营造深海环境，水族馆里的光线基本都比较昏暗。
这时候，如果跟前辈贴得比平时更近些，是不容易引起他的警惕的。
其次，这次选的水族馆在热湖中央的千岛之上，风景秀丽，气候温暖，门票价格也很感人，因此去那里的游客数量非常少。
如今是特殊时期，西川美惠正在极北市内到处制造异变。
而人越多的公共场所，出现食尸鬼的概率也就越高。
以前辈的性格，纵然没把曼陀罗法剑带在身边，也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异变袖手旁观。
但是那样的话，精心准备的约会就被破坏掉了——所以约会地点必须挑选人少的地方。
最后，今天下午两点左右，在千岛水族馆的海豚湾，有许多新人在举办集体婚礼，里面正好有我认识的朋友。
到时候，就让卫门叔带小竹去其他地方玩，而那位朋友就会趁机邀请我和前辈参加她的婚礼，然后在旁边疯狂助攻！
唉，不愧是我，能想出如此缜密无缺的计策。
月宫铃奈低头玩着手机，给那位朋友发出再次确认的短信。
过了片刻，对方回了个“万事俱备”的聊天表情。
“说起来，前辈喜欢鱼吗？”月宫铃奈随口问道。
“当然。”陈子昂心不在焉地答道，“鱼的营养价值很高，小竹也爱吃……”
话刚刚说了半句，他又猛地反应过来，试图强行圆道：
“啊，不过听说千岛水族馆里有许多珍稀鱼类，不少甚至来自遥远的海洋行星，是委托特种商舰通过漫长的星际旅行运过来的。”
“是的。”月宫铃奈保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而且其中不少还很好吃哦。”
“这个，水族馆的鱼应该不能吃吧。”陈子昂尴尬说道。
“有一些可以。”前面的卫门五郎说道，“部分外星鱼类，已经在热湖实现了养殖化，因此也在水族馆内餐饮服务的菜单之中……恕我冒昧问下，陈子昂先生喜欢吃鱼的哪一部分呢？”
“我倒没有特别喜欢的。”陈子昂回答说道，“但是小竹很喜欢吃鱼腩。”
“既然如此，我推荐脂肪含量丰富的淮马卡里鱼。”
“什么鱼？”
“淮马卡里鱼，来自联邦珊瑚星区的引进鱼类，其鱼腩、鱼泡、鱼籽和白子都很美味。”卫门五郎停顿片刻，说道，“中午在水族馆用餐的时候，您可以留意一下。”
“好吧，多谢卫门叔。”陈子昂客气说道。
“折煞了，我只是提供建议，您不必如此。”卫门五郎悠悠说道，便看见后视镜里的月宫铃奈，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淮马卡里鱼，作为热湖海豚的主要饲料，养殖处就在海豚湾的附近。
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前辈去海豚湾，然后和今天结婚的朋友巧遇啦！
月宫铃奈志得意满，一时间感觉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手里，断然没有任何出岔子的可能性。
沿着高速公路离开群马区，进入和金川热湖毗邻的秋田区。从高架桥往下望去，是整齐开垦好的成片水田，在阳光下泛起粼粼的波光，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
陈子昂跟随月宫铃奈的视线，欣赏着这美不胜收的盛景，心想偶尔出来旅游一次确实也不错。
卫门五郎却不敢放松警惕，一边平稳地操纵汽车在高架桥上行驶，一边暗自留意车载定位导航显示的前方路况。
这辆车的导航系统是加料的特制版，不仅会显示红绿灯倒计时和道路拥堵状况，还会通过卫星照片去监视汽车周围的景象，实时反馈到卫门五郎的遮光眼镜上。
此时，他已经隐秘地注意到，在前方26公里的位置，高架桥上出现了事故。
一只精力充沛的食尸鬼，正顺着车流疯狂地奔跑冲刺。有两架军用武装直升机从侧方迅速靠近，试图将它给逼离高架桥，跳到下方的水田里去。
卫门五郎沉默片刻，伸手按下车载面板的按钮。
于是两边车窗全部变成了毛玻璃，什么也看不见了。
“抱歉，外面的太阳有点大。”卫门五郎解释说道，“为了防止小姐晒伤，我开启了过滤紫外线的模式。”
“没事。”陈子昂摆了摆手。
月宫铃奈心知外面肯定即将出现什么状况，而卫门叔不想让陈子昂察觉，于是便开启话题，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对了，前辈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第六十七章 岂能寄人篱下
陈子昂哑然失笑。
女朋友什么的，怎么可能啊？
治安厅因为工种的缘故，单位里是绝对的阳盛阴衰。年龄不到26岁的男青年们，从治安院校毕业就进了治安系统，大部分都没有接触到未婚女性的机会——除非是时间特别充裕的社交恐怖分子。
当然，月宫铃奈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因此很快笑着说道：
“说到这个，我就想起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有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男生，总是试图讨好我追我。偏偏他们家的长辈和我爸有合作关系，所以我又不能粗暴拒绝，把关系搞得太僵。”
“然后呢？”陈子昂好奇问道。
“然后我就私下里跟他们每个人说。”月宫铃奈笑眯眯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但是不能告诉你哦。”
“结果他们都怀疑我喜欢的人，就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因为我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才不肯告诉他们是谁。”
“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吵得很凶，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绝交了。”
陈子昂：………………
红颜祸水是吧？
仔细想想，铃奈长得漂亮，性格又外向，家境又好，会被众多男生追求也不奇怪。
不过，她高中时期喜欢过别人么？
“只是个借口而已啦。”月宫铃奈摆了摆手，“如果前辈当时在的话，我肯定会拜托前辈当我的临时男友，好让他们彻底死心。只是那时候班里没有靠得住的男生，所以只能虚构一个不存在的暗恋对象咯。”
“小姐。”前面开车的卫门五郎突然说道，“要不要来点音乐？”
“可以啊。”月宫铃奈微笑说道，“但是我没有什么想听的，月宫叔有合适的推荐吗？”
“上个月桐谷真希的新专辑，有一首电音风的新歌。”卫门五郎说道，“可以吗？”
电音风？
电音风，重鼓点……暗示外面会有枪声？所以附近有军方在对付食尸鬼咯？
不行，如果让前辈发现的话，肯定要立刻下车去帮忙的。
“好啊，那就听听看。”月宫铃奈将左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上。
手臂的阴影渐渐如水银般流动起来，沿着车窗缝隙往下渗透，穿过底盘、发动机，绕过另一侧的车门，很快就像是包裹烤鸡的锡纸般，将正在高速行驶的车辆完全封住了，只留下驾驶座的车窗。
声音隔绝！
驾驶座上的卫门五郎对此毫无察觉，只是默默将音乐打开，调高音量，希望能盖过即将到来的枪声。
在左前方的来向高速公路上，食尸鬼带来的骚动，正在引发一系列的汽车追尾事件。
目睹怪异真身的人们，迅速失去了大量理智，开始精神崩溃地拉开车门朝后逃去，而后面的车辆则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武装直升机开始用机枪扫射目标，引发了规模更大的逃窜现象，但那食尸鬼始终不肯跳下高架桥。
亦或祂已经猜到若是离开高速公路的范围，这些武装直升机就可以肆无忌惮用大规模杀伤武器对付祂，因此只是不断借着汽车作为掩体，在直升机的射击死角里挪移闪躲。
而在卫门五郎这边的车道，大家都被左侧的变故惊呆了，有的下意识猛踩刹车，也有的猛踩油门，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冲过这段危险区域。
卫门五郎无疑属于后者，他直接往外三连变道，转职为路肩骑士，迅速跟上某辆在最外道疾驰的车辆。
两辆车保持并驾齐驱的态势，借助对方的车身将左侧视野完全遮住，随后又加速超过半个车头的距离，彻底将食尸鬼激战直升机的场景甩在了后面。
从角度上来说，卫门五郎可以肯定，后排绝对不会看到对面车道的食尸鬼。
问题在于，似乎也没有听到多少枪声……
月宫铃奈从车窗边上抬起手臂，将包裹车身的流动阴影收了回去，说道：
“我们计划在水族馆玩一整个白天，吃过晚饭再送你们回去，可以吗？”
“没问题。”陈子昂回答说道，“只要别太晚回去就好，小竹会困的。”
“知道啦。”月宫铃奈说道，“十一点之前到家对吧？”
“铃奈？”陈子昂惊讶说道，“我有跟你说过，小竹的睡觉时间是十一点吗？”
“有啊。”
“哪一次？”
“就是晚上你送我回家的那一次啦。”月宫铃奈流利说道，“你说小竹每次快到十一点半就开始困了，而且因为她不爱说话，所以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有时太晚把她抱回卧室，结果路上被吵醒了还要发脾气，所以基本都是在十一点的时候，就准时送她回房间去。”
“哦。”陈子昂心想了解得这么详细，看来肯定是我以前和她说的。
“如果实在赶不及的话，在千岛上开个住宿房间也是可以的。”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虽然是很正常的提议，但不知为何给人某种图穷匕见的感觉，仿佛前面的全是铺垫……陈子昂下意识婉拒说道：
“不好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金川到新宿也就多半个小时的车程。”月宫铃奈劝说起来。
“但是我没有带曼陀罗法剑。”陈子昂还是摇头，“如果明天要出勤的话……”
“不如这样吧。”卫门五郎突然说道，“如果今晚要留宿的话，明天一早我先送您和小姐去上班，然后我再去一趟群马区，将您需要的装备带过来。”
“那太麻烦你了。”陈子昂颇为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您和小姐今天在千岛玩得开心，对鄙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卫门管家，你对他越是客气，他就越是谦卑，都开始自称“鄙人”了。
陈子昂胡思乱想，而卫门五郎则是在后视镜里，不动声色地给了月宫铃奈一个眼神。
小姐，尽管大胆出击吧，助攻就交给我忠勇卫门！
月宫铃奈心中得意，说道：
“这样吧，我先把今晚的房间订了，如果晚上能正常回去的话再退房，不然晚点就怕没房间了。”
“退房不都是需要下午两点以前吗？”陈子昂不解问道。
“我有年费会员。”月宫铃奈说道。
陈子昂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年费会员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如此一来，等于衣食住行尽皆由月宫出钱，有种被富婆包养的不妙感觉。
我堂堂男儿，岂能如此寄人篱下？还是算了吧。
“想住。”陈小竹忽然说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陈子昂苦笑说道。
开个临时的单章说明
部分读者反馈说，觉得5个人保护20亿人，太离谱了。
实际上并不离谱，因为众所周知的是：
一个好的国防政策，并不是让人民受到保护，而是让人民相信自己受到了保护。
魔女西川美惠，只是威胁说要毁灭20亿人民，这件事情并没有被宣扬出去，造成无法控制的恶劣后果，所以它仅仅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威胁。
换言之，目前极北市还处于“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们需要做出应对”的第一阶段。
如果后续危机升级，进入到了第二阶段，那当然会有所调整。
但现在只是第一阶段，按常理判断，审慎考虑，缜密规划，理智决策可以得出，现在的对策六课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
打个比方，你总不能在两架飞机撞向美国世贸大楼之前，就指责波士顿机场没有准备足够人手去排查旅客吧？
那当时谁能知道那些阿拉伯人是劫机犯呢？
不啰嗦了，最后一句话总结：
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这才是人性。
本单章下午删掉。
《魔女收收味》开个临时的单章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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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让我们齐聚千岛
路上，月宫铃奈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看着群组里的好友们互相讨论。
如今网上已经开始全面信息管制，普通群众如果没有亲眼见过食尸鬼，知晓异变的概率并不大。
但她的人际圈子，几乎都是同住在官厅街的二代们，自然不可能蒙在鼓里。
虽然他们仍然不知道食尸鬼是什么东西，但大概也将其理解为某种类似狂犬病的，能把人变成不知疼痛、高侵略性的怪物的生化武器病毒，因此出行的时候很是小心，每天都有人在群里发“某某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的消息。
【玉兔不服输】：今天从秋田去千岛的路上还安全吗？
【米米酱】：小心点，已经有三起事故报告了哦，我把具体位置发到群里哈。
月宫铃奈浏览着消息记录，看着大家发在群里的各种定位，心想约前辈去千岛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毕竟食尸鬼不会游泳，没法横渡热湖跑到千岛上去问候市民。
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消息，却是【米米酱】在单独私聊她：
“铃奈，话说你在极北市治安厅对吧，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嗯，据我所知，是一个被野狼咬死了丈夫和孩子的可怜女人，想要进行无差别的大规模报复行动。”月宫铃奈回答说道。
“是吗，真糟糕，那你们抓到她了嘛？”
“没呢。”月宫铃奈叹了口气，打字回复道，“现在单位里几乎一团糟，事情都交给军方了，你们宋家这方面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才对。”
“或许吧，但我最近没怎么关心，毕竟要结婚了嘛。对了，你把你男朋友带来了没？”
“矜持点，还不是男朋友呢。”
“不会吧，不会吧，还有铃奈酱拿不下的男人吗？”
“有啊，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月宫铃奈和朋友随意闲聊，而陈子昂在旁边也闲不住，同样刷起了工作群组的消息。
根据同事们的说法，如今全极北市的治安状况，可以说是非常不容乐观，到处都有异变发生。
军方虽然四处出击，但一方面现代武器对食尸鬼的杀伤效率，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另一方面往往又搞得声势浩大，有点儿大炮打蚊子的感觉。
同事们都在看笑话，只有陈子昂忧心忡忡，因为再这么搞下去，所谓的“对公众隐瞒神秘的存在”，很快就要变成一个笑话了。
要知道，任何人只要意识到世界上存在着怪物，灵视就有轻微上升的风险，从而导致后续遭遇到怪异的可能性增加。
就像是变成了某种诱饵，开始吸引深渊里的怪异降临现世。
而这种精神污染，若是在群众中大面积扩散开来，很快就会出现一大批“低灵视人群”。
后续哪怕不用西川美惠动手，这些低灵视人群的存在，也会导致极北市内的异变发生频率迅速上升，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交给外包……精神污染能一传十，十传百，以几何级别的速度攀升，外包人员的数量能这样增加吗？
到时候人手不还是跟不上！
陈子昂有种悲观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坐在一辆冲向悬崖的大巴车上，然而乘客们都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机猛踩油门。
见他露出烦躁表情，月宫铃奈立刻猜到，前辈肯定又在担忧工作上的事情了，于是偷偷拿出手机，给他发去一张图片。
陈子昂点开一看，是月宫铃奈嘟着嘴扮可爱的自拍……不对，这姑娘不用刻意扮萌，本身的颜值就足以称得上非常可爱。
“打起点精神来嘛。”月宫铃奈笑眯眯道，“毕竟我们是出去玩呀，前辈。”
陈子昂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前辈看这个！”月宫铃奈又给他发去几张自拍，“你觉得哪张比较好看？”
“都挺好看的。”陈子昂坦诚说道。
长相漂亮的姑娘，无论是嘟嘴，v型手，戳脸蛋，还是简简单单的微笑，都足以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更何况月宫铃奈的颜值是那种几乎不需要修图的等级。
“小姐，前面下高速之后，几分钟就到游轮码头了。”卫门五郎突然说道。
“哦。”月宫铃奈看向窗外，“能顺利到达真是太好啦。”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陈子昂并未意识到什么，只是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
碧纱黛影，湖光山色，映入眼帘。
————————
西川美惠站在山上，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脸上怔怔地没有表情。
她忽然回忆起来，自己的儿子在十岁生日之前，曾经说过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去金川区的热湖千岛风景区旅游。
“班长的十岁生日派对，就是在千岛的度假区里过的，请了几乎全班的同学。”儿子当时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没有邀请儿子，好像是因为嫌他太过节俭且家境不好。毕竟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而言，平时连小卖部的橘子汽水都舍不得买的穷同学，是没有人愿意去和他做朋友的。
当时的西川美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削减了每月开支，多存了一笔钱到额外的户头，准备攒够之后就带全家人去热湖千岛。
而那笔钱……在家人丧命野狗口中之后的两年，全都在请律师打官司的奔波中花掉了。
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折磨到她的脸庞猛地痉挛起来，眉眼几乎要扭曲成一团。
与此同时，某种力量也涌入了她的脑海。
火种，随着她成为魔女开始，便自然而然知晓了这个名词。
西川美惠没有看过任何系统文，但并不妨碍她理解这个火种能换取复仇的力量——从一个名为“食尸鬼之王”的神祇那里。
因此，她已经习惯于将过去那些温情的记忆，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就像是在遍体鳞伤的自己身上不断扎下刀子，用自己的痛苦去取悦那个神祇，从而得到更多的火种。
“你太拼命了。”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的评价，高野。”西川美惠冷漠说道，“你根本无法体会到我的痛苦。”
“痛苦只会摧毁你的理智。”名为高野的女人幽幽叹息了声，“你确实在变强，但代价是什么呢？”
“代价就是杀死我自己。”西川美惠绝望地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我来说，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让这个夺走我所拥有的一切的世界，品尝到同样的、甚至是更深刻的痛苦。”
“但你和我们不一样，高野圣子。即便是成为了魔女，你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信任，你依旧不愿意信赖你的力量，反而幻想着继续用文明社会的规矩来解决问题。”
“而我们，很期待你被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逼到彻底走投无路的那天。”
第六十九章 抵达水族馆
极北市的十六个行政区，金川区作为平均房价最高的地区，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热湖，全高天原行星最大的温泉湖泊，同时也是全极北市最为便利和廉价的热量来源，就坐落在金川区的中心。
事实上，在全极北市的范围内，越是靠近金川区热湖的地方，气候也越发舒适宜人。
例如新宿、秋田和三河区，全年气温都维持在20度左右，出门只需要穿短袖就可以了。
更远的群马、北海、千叶等地，属于热空气和市外寒流的拉锯地带，大家每天都得看天气预报来选择衣物，否则指不定哪天出门就得挨冻。
至于热湖无法覆盖的市外区域，则是被凛冬之主所主宰的冰雪世界，只有野狼（野狗）、雪兔和苔藓等能勉强生存——被称为“嗜热真菌”的特殊苔藓，茂密地生长在地热裂缝周围，而嗅觉灵敏的雪兔会挖洞找到它们，野狼又会顺着兔子挖掘的洞穴刨进去……
在寒冷残酷的高天原行星，所有生命都贪婪地渴求着地表渗透出来的热量，失去地热就等于死亡。
正因为如此，当陈子昂扶着妹妹，从车里下来的时候，立刻被热湖附近的秀美景色惊呆了。
像是细雨绵密下的西湖，又像是阿尔卑斯雪峰下的日内瓦湖，很少有湖泊能将寒冷和温暖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候景观，同时巧妙地融合在同一处。
在热湖的东北方向，是峰顶终年积雪的芙蓉山，以及壮美的高岭冰川。
冰川在山腰处融化成本栖河，随后沿着山势走向汇入热湖之中。河水本身冰凉而冽骨，其中混杂的泥沙含量极低，使得热湖有着高原冰碛湖特有的清澈和碧蓝。
湖底遍布的地热裂缝则像是巨大的地暖，将热湖周围的气候变得极度舒适，又有大量柳树密集种植在湖畔。如果不去看远处的嵯峨雪山，完完全全就是江南特有的风情嘛。
陈子昂从后备箱取出轮椅，随后让陈小竹坐下来。
“我来吧。”卫门五郎试图接过推轮椅的位置。
“不用了，我来。”陈子昂婉拒说道。
“让卫门叔来吧。”月宫铃奈出声劝道，“他推轮椅的手法是练过的，和他开车的技术一样稳。”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去专门练推轮椅的手法啊……
陈子昂心中吐槽，但卫门五郎的开车技术确实厉害，无论是超车还是进匝道，从来没有任何推背或急刹的感觉，比地铁还稳。
看着卫门五郎接过轮椅手柄，推着陈小竹在湖畔走了几圈，而妹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陈子昂暗自松了口气。
见他默认接受下来，月宫铃奈心中越发得意。
计划第一步，达成！
虽然要借由陈小竹将前辈给带出来玩，但若是妹妹酱时刻跟在身边，要跟前辈拉近关系就不方便了……毕竟前辈肯定会顾忌自己的兄长形象嘛。
所以要让卫门五郎接过照顾妹妹酱的职责，自己才有机会和前辈独处！
说来其实也有些矛盾：一方面，月宫铃奈深知自己和前辈的家境，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性别互换一下，就直接变成富少试图包养警花之类的剧情了——富少言之凿凿说是真爱，你信吗？
再加上因为妹妹的缘故，使得陈子昂几乎过着单身主义的禁欲生活。虽然平时没什么异样，但一旦有异性努力进攻，下意识就会露出防御姿态。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先从朋友做起，慢慢化解他的心防。
这也是前世被证明了的、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
然而，另一方面，月宫铃奈很多时候明知道需要收敛，可一旦目光和前辈的视线相接，仍然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他。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忍受严寒的极地动物，突然从土里刨出了地热裂缝那样，即便知道太过靠近会被烫伤，还是会忍不住将脸埋进去。
“看到没有，前辈？”她抓住陈子昂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看过来，“那边就是千岛水族馆啦！”
陈子昂放眼望去，千岛水族馆的外立面相当不起眼，看着甚至有点像普通的农家乐，但搭配上周围如泼墨山水画般的热湖景色，反而有种不喧宾夺主的融洽和谐之感。
另外，正如月宫铃奈所言，大概是因为票价的缘故，水族馆门口甚至连排队都没有，和前世无论何处旅游景点都是人山人海的记忆画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果然，只要是有钱人，哪怕是去水族馆这种大众景点也不用排队呢。
在水族馆的门口，月宫铃奈拿起随身的小包包，取出两张纸质门票递给陈子昂。
“卫门叔呢？”陈子昂询问说道，“他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吗？”
“不。”卫门五郎恭谨说道，“老朽是小姐的管家，可以蹭这个年费会员免费游览的资格，水族馆那边也是知道的。”
不远处的检票口，售票员也配合露出了“我们确实知道”的讨好笑容。
上午领班就交代过，有个贵客买了“年费会员”的特殊服务，叮嘱她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虽然水族馆从来没有什么年费会员，但对方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别说带一个管家进去，就算是把什么女仆园丁家庭教师之类的全带进去也没问题。
陈子昂不明所以，也只是啧啧称奇，便将两张门票递给检票员，随后跟着月宫铃奈步入水族馆里。
刚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幽蓝色的波光。
为了营造深海的静谧气氛，大部分的水族箱都用了蓝光作为背景，各种奇形怪状、色彩艳丽的外星鱼类在其中缓缓洄游，一时间仿佛真的让人有了置身深海的错觉。
想到深海，就想到大深海之主……陈子昂果断将危险的作死念头按下，又转头看向陈小竹。
只见妹妹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族箱，似乎在欣赏着这些鱼的优雅姿态，但眼神里除了空洞，只有虚无。
“卫门叔。”月宫铃奈打了个响指。
卫门五郎迅速来到水族箱的边上，按下了解说设备的播放键，于是科普员的声音便在幽静的室内响了起来：
“白腹鳍鱼，来源于深木星区，是一种少见的、只能生活在火山湖中的鱼类……”
陈小竹安静地听着，看神态似乎有些兴趣，让陈子昂也难得感到宽慰。
“前辈，那边还有可以摸的鱼类模型。”月宫铃奈又提议说道，“我们去带一些给妹妹酱玩吧。”
第七十章 妖刀村正
不得不说，千岛水族馆的门票价格，有一部分确实算是值当的。
先不提只要按一个键，就会自动讲解鱼类知识的科普播音器，光是这些制作精美、栩栩如生，摸上去还能感觉到鱼鳞的硅胶模型，就可以让人感到水族馆的服务之用心。
附近被水族箱包围的空地，有供游人休憩的开放式咖啡厅，卖冷饮、冰淇淋和小吃甜点。陈子昂将抱回来的模型放在桌上，让妹妹可以一个个慢慢地摸过去，在脑海里绘出对应的模样来。
虽然看不到它们那绚丽奇幻的色彩，但对足不出户的陈小竹而言，大概也是某种令人满足的体验。
“前辈，就让妹妹酱在这里慢慢‘看’吧。”月宫铃奈取了一杯冰淇淋，边吃边道，“我们去那边转转呗。”
“小竹小姐就交给老朽来看顾吧。”卫门五郎立刻提议，为自家小姐创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看妹妹安静的模样，陈子昂也放下心来，跟着月宫铃奈往水族馆的深处走去。
说实话，多久没有这样好好放松了？
以往为了照顾妹妹，休息日几乎足不出户，就算难得出去了，也是片刻不离妹妹身边，既是担心她看不到路，撞伤碰伤，也是不想她因为没有哥哥陪着而害怕。
有管家帮忙看着，还真是方便啊……
陈子昂正放飞思绪，右手突然就被人拉住，向前轻轻扯了一下。
“前辈，快看！撒卡呐！”月宫铃奈活泼欢快的声音，将他的意识迅速拉回现实。
还没等他试图挣脱，手中的温热触感又消失了。
月宫铃奈趴在水族箱的玻璃上，瞪大眼睛看着里面优雅洄游的鱼群，惊讶说道：
“前辈，这鱼的鳞片究竟有多少种颜色呀？像是彩虹一样！”
“确实。”陈子昂看着这些彩色的鱼。随着它们游曳时的舒展鳞片，折射出来的色彩也在不断地变幻，确实是相当美丽的品种。
“撒卡呐是什么？”
“就是‘鱼’的意思啦。”月宫铃奈继续贴着玻璃，说道，“前辈，别看我家境还不错，但小时候的家教也很严哦，平时爸妈根本不让我和朋友出门。”
“所以啊，这其实也是我第一次来水族馆呢。”
“感觉怎么样？”陈子昂问。
“感觉……我还是挺喜欢鱼的。”月宫铃奈用手指戳了戳玻璃，试图吸引这些彩虹鱼的注意。
陈子昂还以为她要看很久，但她很快又对这些鱼失去了兴趣，转身说道：
“前辈，我们去前面的海豚湾吧，顺便尝尝看那个什么鱼。”
海豚湾，是水族馆连接外部热湖的一处非露天峡湾，由于工作人员常年在此投放饲料，吸引了许多淡水海豚在附近栖息，算是半野生半驯养的品种。
这些淡水海豚非常聪明，能听懂饲养员的指令并进行表演。只是由于近年来动物保护主义的盛行，许多群众下意识将“训练动物”和“虐待动物”画等号，因此对应的海豚表演也遭到了公共媒体的强烈抨击和抵制，最终水族馆不得不宣布永久停办这项活动。
因此，陈子昂和月宫铃奈抵达海豚湾的时候，只看见三三两两的游客俯靠在栏杆上，而淡水海豚们则不断将头浮出水面，朝这些游客友好地叫唤着。
不知道意思是“给我吃”还是“陪我玩”，毕竟他没有兑换过“精通动物语言”之类的权能。
月宫铃奈看向右侧，在毗邻湾口的地方，有一处很大的空地，原本是观看海豚表演的场所，如今即将举行新人们的集体婚礼。
小曦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还不来？
好歹是下午两点的婚礼，你上午十点起码应该到场等着了吧？
就算是对自己的婚礼不上心，至少也别忘了要帮我助攻嘛！
她悄悄用余光看向陈子昂，见前辈似乎对这些淡水海豚很感兴趣，连忙偷偷摸出手机，打算问一下朋友现在的位置。
“陈先生？”旁边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月宫铃奈猛地一个激灵，连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过来打招呼的游客，是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女人。
“高野女士？”陈子昂认出了对方，惊讶说道。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对方似乎是想露出个客气的笑容，但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纠缠郁结的愁绪，在她的眉眼间始终萦绕不去，以至于将这个女人变得暮气沉沉的，这让陈子昂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他还记得上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对方还是非常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说话做事都有种雷厉风行的姿态。
但他暂时也没去想太多，只是和月宫铃奈介绍说道：
“高野圣子，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律师。这位是我的同事，月宫铃奈。”
“你好，高野女士。”月宫铃奈矜持说道。
“月宫铃奈？”高野圣子似乎认出了她，诧异问道，“你是……外务省的，月宫清正的女儿？”
“正是家父。”月宫铃奈坦然承认。
听到这个消息，高野圣子怔了良久，又低声说道：
“陈先生，许久不见，虽然贸然提起这事非常冒昧，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月宫铃奈心中忍不住哀叹起来，而陈子昂听到群众报案求助，下意识便进入治安干员的职业状态，认真说道：
“有事吗？请讲。”
高野圣子沉默片刻，忽然说道：
“陈先生，您还记得之前那个性骚扰的案子吗？”
“记得。”陈子昂点了点头，见旁边的月宫铃奈一脸懵逼（为什么好好的约会还能遇到这种人啊），便顺带也跟她解释了一遍。
那是在他入职治安厅近两年半的时候，在外出执勤调查案子的时候，恰好遇到某个陌生男人对高野圣子大打出手。
身为治安干员，虽然负责的是神秘侧的事务，但维护社会秩序也是职业本能，因此陈子昂很快便出手制止了打斗——然后才晓得事情原委。
原来高野圣子是一名律师，正在帮委托人解决职场性骚扰的问题。
由于委托人的要求是中止骚扰行为，尽量避免诉讼。因此她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就将对方约出来谈判，勒令他收敛行径，否则就要诉诸法律。
然而，对方大概是见她身为女性，一时间就起了动用暴力的心思，打算将她出示的证据抢过来毁掉。
若非陈子昂出手相救，证据什么的先不提，她挨打肯定是难免的了。
“在那以后，我们就互加了好友。”陈子昂最后说道，“工作中，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我偶尔也会请教高野律师。”
“哦哦，这样啊。”月宫铃奈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只是个工具人好友。
“陈先生。”高野圣子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随后继续说道，“其实……正是因为当初那个案子，让当时的我萌生了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
“性骚扰，无论是职场上还是生活中，都有取证难、界定难、司法不好执行的特点，而女性在这方面一直是受害者，是毫无疑问的弱势群体。很多人只是平时默默忍受伤害，别说是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了，甚至都不敢和加害者说‘不’。”
“因此，后来我和律所的一些伙伴们，就组建了名为‘女子互助会’的组织。”
“我们会主动去寻找性骚扰的受害者，说服她们进行委托，指导她们积极取证，用法律或者舆论的武器保护自己。”
“哦，那不是挺好的嘛。”陈子昂点了点头。
然后，只见高桥圣子的脸上，维持客套的勉强笑容终于退去了，只剩下某种悲哀的、无力的苍白：
“就在上月，某位大学生委托我们女子互助会，指控说被一位男同学偷拍了裙底。”
“我们组织里的几名成员接受了委托，找到校方试图进行干涉，要求那名男生……公开向被害者进行道歉。”
“但那名男生始终不肯承认，而后在当天晚上，从五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
“他……是我的儿子。”
第七十一章 御三家
故事的发展并不复杂，只是人物关系方面有些狗血。
女子互助会，是一个活跃在互联网上的聊天群组。
里面有专业的法律人士，负责提供指导意见；有擅长奔走的社会活动家，负责出面帮助被害人；有精通撰文营销的自媒体运营者，负责在舆论上围攻加害者；也有许许多多曾经受过帮助的女性，为加入群组求救的新姐妹们声援打气。
毕竟类似的骚扰行为，维权最大的难点往往在于，被害者本身甚至不想让事情公开，只是单方面希望加害者能停止骚扰，因此需要有人在后面推她们一把。
高野圣子，是这个群组的创建者、元老和灵魂人物，但并不是群组里最活跃的人。
众所周知，你哪怕在群里再能水，也总会出现比你更加能水的人。
再加上她身为律师，事务繁忙，因此不可能24小时都关注群组，所以便给出了许多管理位置，让一些热心网友代为帮忙。
而这次事情的发生，便是在高野圣子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进行的：
来自北海大学的某位女大学生求助声称，被另一位男同学偷拍了裙底，还有两位闺蜜愿意出面作证。
于是群里的两位管理主动请缨，直接线下去了目标所在的学校，跟被害者了解事情原委之后，就带着被害者和证人找到了校领导。
校方对这事情也是高度重视，立刻将被指控的男同学叫到校长室询问，要求他公开手机里的照片。
男生神情激动地拒绝了，反问校领导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公开手机里的内容。
他们的争吵是如此激烈，以至于事情当天就在系学院里传开，所有人都晓得法学院的这位男生，拿手机偷拍了女同学的裙底……
而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当天晚上，这名男生便从五楼宿舍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由于监控清晰拍到了他跳下去的画面，且当时寝室里并没有其他室友在场，因此北海区治安厅的搜查一课，进行了初步的案件调查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高野女士。”陈子昂耐心说道，“我没有去过现场调查。但根据你的说法，你儿子自杀的可能性相当高。你是对北海区治安厅的调查结果有质疑？”
“不。”高野圣子摇了摇头，悲戚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的调查结果，太草率了。”
“正夫他……从小就是责任感很强的人。他一直憧憬着我的工作，也梦想着要成为律师，要用法律去捍卫程序正义。”
“我抚养了他二十年，我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执着的孩子。为了能成为律师，他从小就全身心投入学业，从未谈过恋爱，初中高中都是校辩论队的主力，最后终于考入北海大学的法学院，暑假里还报了我们律所的实习……这样的孩子，这样的正夫，怎么可能会知法犯法，去做那种卑劣的行为啊？！”
她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便重新收敛声线，只是眼睛通红地道：
“从程序上说，北海区治安厅认定他是自杀，没有问题。”
“但作为一个母亲，我无法接受正夫死去的原因，仅仅只是一个苍白无力的‘自杀’！”
“我找了北海区治安厅，但他们认为这些事情和案件本身无关；我又去找了校领导，但校领导坚持说并没有打骂正夫，甚至连那个被害者的身份都不愿透露；而群组里的那两个管理，在知道正夫是我的儿子之后，就迅速退组离开了。”
“陈先生，我希望能委托极北市治安厅，帮助我弄清整件事情的原委：他究竟有没有做出偷拍行为，当时在校长室里发生了什么，后来回到宿舍又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最终选择从五楼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说到后面，高野圣子终于泣不成声，掩面流泪，身躯深深地佝偻下来。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连忙安慰她，彼此也互相露出为难的神色。
事情发生在北海区，陈子昂作为极北市治安厅的干员，是没法跑到区属地去管辖的……更何况，他甚至都不是负责刑事的搜查一课出身。
然而，属地案件应由属地治安机构来处理，这事儿高野圣子也不可能不知道，无非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看看他能不能有关系去解决罢了。
因此，陈子昂也是劝了几句，答应帮她托关系去问问，后续有消息会通知她。
他还想将这个可怜的母亲送到旁边的咖啡厅去休息，但高野圣子只是对他千恩万谢，随后便身影萧瑟地离开了。
“是个可怜人啊。”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陈子昂忍不住感慨说道，“你知道吗，铃奈。高野女士曾经是一个……性格很强势的人，无论是在私下里谈判，还是在法庭辩护上，常常都能用三言两语直击要害，怼得对面说不出话来。”
“能把她逼成这个样子，几乎和原来的她判若两人……她儿子的逝世肯定对她打击太大了。”
“是啊。”月宫铃奈附和说道，心里却产生了不对劲的感觉。
然而一时半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并不是感受到了恶意或者遭到了蒙骗，而是那种“我好像忽略了什么”的感觉。
她正在“继续思索这件事情”和“带着前辈去玩儿”的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只听见远处又响起熟悉的叫喊声：
“铃奈酱！”
转头看去，果然是宋曦一路小跑赶过来了。
“介绍一下。”月宫铃奈心说总算来了，便笑容满面地说道，“前辈，这位是宋曦宋同学，目前在极北大学研读国际关系学的博士，是跟我从小就关系很好的闺蜜。”
“你好。”陈子昂冲她点了点头。
宋曦趁机也打量着这个男人：身高还行，身材也匀称，五官周正，可以称得上是英俊。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气质，仿佛利剑即将出鞘，不愧是干那一行的，看起来就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铃奈酱从小到大，未曾对任何一个示好的男人假以辞色，想不到居然喜欢这样的类型哦。
“顺带一提。”月宫铃奈开玩笑般地说道，“高天原星区的顶层御三家：石、秦、宋。宋曦就是宋家的人哦。前辈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不能不给她面子，不然等下就让治安厅把前辈你开除掉！”
“唉呀！”宋曦顿时大为窘迫，争辩说道，“哪有你这么介绍人的！要论权势地位，那你老爸不还是外务省的吗？”
陈子昂原本听到什么“宋家”，下意识还有点紧张。听到宋曦后面一句，顿时又忍不住失笑出声。
确实，说到这个，月宫铃奈也是标准的二代呢。但自己又何曾见过她拿家里的权势压人？
说白了，也只是个普普通通、可可爱爱的大小姐罢了。
第七十二章 她真的
宋曦，父亲是宋明远，现任高天原星区总督机要秘书。
在帝国体制内，星区总督是星区最高级别的统治者。
因此如果放在古代的封建王朝，这位差不多算是宰相之女……同样是一位家境煊赫的贵女。
换在以前，他可能还会略微有些紧张。
但如今却是感染“铃奈病”太久，体内大抵也有了对大小姐免疫的抗体，因此对宋曦的各种找话题闲聊，陈子昂也能顺利地应付下来。
宋曦这边却是越发奇怪：因为眼前这位治安干员，虽然长相周正，气质还算不错，人品也过得去，但仅仅只是停留在这样的水准而已。
比普通人稍微优秀一些，却也没有突出太多。
以铃奈的条件，要找这样的男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长相尚可，气质凛然，人品优秀，就这些条件委托给宋曦，她自忖能在一个月内，提供至少两百人以上的名单，从军方到治安系统的都有，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再看看月宫铃奈是什么条件？
这么说吧，在宋曦身边的二代圈子里，她有个外号叫做“长公主”。
这里的“长公主”，玩的是嫡长女的梗。嫡长女是指皇帝正妻的第一个女儿，暗喻月宫铃奈在“二代圈子里的女性之中，可排第一”。
无论什么方面，都排第一。
长相第一，这点最难。因为人的审美普遍有差异，你觉得好看，别人可未必。
更不用说女性之间有雌竞意识，除非你的颜值实在超出我们太多，根本没法和你同台竞争（除非睁眼说瞎话，但那样会显得心胸狭窄），我们才服你当这个“最美”。
月宫长公主的颜值，在闺蜜团里就是鹤立鸡群，直接高了一个档次……说来也奇怪，大家的基因都很优秀，平时做保养也从不吝啬，但若是站到长公主的旁边，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
当然，仅仅是长得好看，还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
二代们出身优渥，不管表面上多么有涵养，内心里肯定是有傲气的。更不用提极北市御三家，石秦宋，全部都是陆族出身，看岛族天生就有种族修正。
月宫铃奈也没听说有去刻意讨好谁，但无论是石家、秦家还是宋家的年轻二代，甚至还包括他们的长辈，对她的评价都相当正面，这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甚至有传闻说，甚至连现任星区总督石狄，也曾起过替儿子做媒的想法。当时月宫清正根本招架不住，后来还是月宫铃奈亲自去总督办公室，只用了几句话就让石狄大笑出声，从此打消了和月宫家联姻的念头。
具体说的是什么外界无从得知，总督石狄本人当然不会透露，而当时唯一在场的机要秘书宋明远，对此也是守口如瓶。
只是回家以后提点女儿宋曦，“月宫铃奈这人可以深交，对你的未来是有好处的”。
当然，不用父亲开口，宋曦早就对月宫长公主心服口服。
甚至圈子里的大家都曾一度认为，高天原星区怕是已经没有月宫长公主能看上眼的雄性。真正能进入她法眼的，大概也只有几万光年以外帝国神都的皇子们了——据说都是一代代皇家基因工程优化出来的，各方面的水平都代表着人类这个种族的巅峰和极限。
嗯，宋曦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喜欢评价别人的势利眼，主要是“神都皇子”和“治安干员”，这两个级别差得也太多了，哪怕你折中取半选个“总督之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嘛。
聊了片刻，宋曦便笑着说道：
“有些累了，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陈子昂自无不可，三人便朝对面的休息区走去。
海豚湾的休息点，旁边就是小型餐馆，特色招牌菜是淮马卡里鱼——来自联邦遥远的阿克蒂克星区，鱼腩脂肪极其丰富，味道非常肥美。
问清楚两个姑娘要吃什么，陈子昂便朝餐馆走去。
前辈一走，月宫铃奈立刻板起脸来，严肃问道：
“米米，说好的助攻呢？我请你过来，是为了让你打听前辈的事情吗？”
米米是宋曦的乳名，会叫小名就说明铃奈姐并未生气，于是宋曦便呵呵笑道：
“哪有一上来就帮你助攻的？我总要先和他拉近关系吧，不然意图太过明显了。”
“还有，是我请你来的好不好？铃奈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呀……”
她悄悄看向陈子昂的背影，不解问道：
“你看上他什么了啊？”
“说了你也不懂。”月宫铃奈不屑说道。
“诶，我怎么可能不懂！”宋曦抗议说道，“我也是要结婚了的人，好不好？”
“你是靠父辈安排才结婚的，明白什么是真爱吗？”月宫铃奈反问她道，“恋爱都没谈过的米米酱。”
安排结婚，在极北市的二代圈子里，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并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们没有自主决定的权力，而是让你先自己去恋爱找对象，如果到了年龄又没找到，那父母就给你安排一个。
一般而言，都是选择政治上的长期盟友进行联姻，双方父母互相知根知底，又需要保持合作，那么夫妇婚后就算没有感情，各过各的，看在父母面子上也不会太出格……
说白了，本质上还是搭伙过日子，联姻只是更好听一些的叫法。
宋曦顿时被问得无语，因为她本就属于那种对恋爱没什么想法的，因此下意识便笑着反问掩饰尴尬：
“那铃奈姐就是真爱了？你认识他多久了？不会是入职才和他认识的吧，我算算有没有一个月哈……”
“很久了。”月宫铃奈淡定说道。
“有多久？”宋曦追问。
“一辈子那么久。”月宫铃奈回答说道。
什么叫“一辈子那么久”？合着你们前世就认识是吧？
宋曦正要跟她开几句揶揄的玩笑，但看着她平静似水的眼神，却又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她印象里的铃奈姐，是那种成熟又有心机的类型，从来不会说把话说死，哪怕圈子里有人和她表白，她也能笑嘻嘻地用几句话揭过，婉拒对方的同时又不会让大家难堪。
何曾用这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气，来完全斩掉自己的所有退路？
别的不说，万一你追他最后却失败了，传到圈子里，大家会怎么看呢？那不是成了笑话嘛！
“那。”宋曦结结巴巴地道，“可是，他现在还不喜欢你对吧？”
“嗯。”月宫铃奈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单相思了嘛？”宋曦勉强镇定心神，认真问道，“如果他确实不喜欢你，你们俩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铃奈姐，你怎么办呢？”
“单相思，可是很可怜的啊……”
月宫铃奈沉默片刻。
她似乎是在犹豫，又像是根本没有犹豫，很快就坦然回答道：
“那就做朋友。”
“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哪怕是朋友也可以。”
“守着他的幸福，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第七十三章 婚前焦虑
宋曦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因为她骤然发现，眼前坐着的这位铃奈姐，并不是那位八面玲珑的月宫长公主，仅仅只是一个在复杂未明的恋情之中沉溺着、挣扎着，拼尽全力去追寻真爱的可怜姑娘。
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有用的。
单相思最伤人的地方也在这里：如果对方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异性上的兴趣，那么你越是拼尽全力，也只不过会将对方赶得更远罢了。
铃奈姐，为什么会这么可怜啊……
“那个，我忘了叫他菜里不要放大蒜了，我去说一下。”宋曦忽然急急忙忙地起身，朝着餐馆方向过去了。
陈子昂正在餐牌处看手机，问卫门五郎和妹妹想要吃什么，待会儿给他们送过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拉他。
是宋曦。
“前辈。”宋曦将他拉到餐厅的无人角落，认真说道，“虽然不是同个职场的，但铃奈姐叫你前辈，而你年龄应该比我大，所以我姑且也这么叫你吧……我问下，前辈是如何看待铃奈姐的？”
“呃。”陈子昂略微有些窘迫。
虽然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问出这样私密的问题来很是奇怪，但宋曦此时的表情很是认真，里面充满了关切和担忧……当然，不是对陈子昂的担忧，而是对月宫铃奈的。
就像是关心姐姐的妹妹那样，让他略微有些触动和恻隐。
于是陈子昂便坦然说道：
“铃奈挺好的，长相外表出色，性格也亲切温柔，做事情认真且有能力，家境我就不说了，总之是那种非常完美的姑娘——从各种方面看都是如此。”
“嗯嗯。”宋曦不住地点头，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用担心铃奈姐的恋情会无疾而终。
“可惜我不是。”陈子昂叹气说道。
宋曦：？
“我只是一个基层治安干员。”陈子昂继续说道，“家境也不是很好，还有妹妹需要照顾……我甚至都不是极北大学毕业的，当初考上的只是帝国集贤大学。”
“帝国集贤大学虽然是重点名牌，但在重点大学的圈子里的排名确实……不对，那不是重点。”宋曦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铃奈姐并不会在乎这点。”
“她现在也许不在乎。”陈子昂笑笑说道，“但是也许我们在一起的若干年后，她再次和你们进行聚会，然后发现你们的丈夫都是什么高管经理，什么干部领导，什么企业家之类的，然后想到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基层治安干员，你觉得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呃。”宋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谎，实际上我确实觉得在门当户对方面，你们两个可能是有点儿……但这并不重要不是吗？毕竟如果是真爱的话，肯定能冲破门户差距的藩篱。”
“所以你如何肯定是真爱呢？”陈子昂反问她道。
宋曦一时哑口无言。虽然她经过刚才和月宫铃奈的交谈，可以察觉到铃奈姐对这位前辈的情感，并不是什么冲动之下的一见钟情，而是有某种更加深沉、恒久弥坚的东西在里面……但想也知道这种“感觉”肯定不能说服别人。
政治的艺术是妥协，因此她很快就退而求其次，试探问道：
“那你至少也没法否认这不是真爱，对吧？”
“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铃奈姐，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宋曦神情认真地道，“真爱总是需要时间来检验和证明的，不是吗？”
“有道理。”陈子昂沉吟说道。
好耶，总算说服他了！宋曦欢欣鼓舞。
“所以就是我们现在这样。”陈子昂提醒她道。
“呃……”宋曦干巴巴地笑道，“挺好的，从朋友做起，如果能走到一起更好，如果不能也不会拖累对方。”
所以前辈并不是不喜欢铃奈姐，也不是想要故意吊着对方，他只是略微有些不自信以及感情洁癖，向往着恒久弥新不会随时间褪色的真爱，如果找不到宁愿单着……原来是这样的。
啊，真好呢。
宋曦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夫秦松，一时间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惆怅和迷惘。
关于她为什么会订婚，这就说来话长了：须知，宋家和秦家是两个大家族，虽然很多族人选择从政，但内部大体分为走公务员路线的，以及走议员路线的两派。
从民主体制来说，党派越多、选举次数越频繁、议员在位时间越短的体制，往往就是由高级公务员组成的“影子政府”占据上风；反之则是选举上位的议员来主导政策走向，公务员只能去尝试诱导和影响他们。
然而，极北市有非常特殊的政治历史环境，就是议员路线的巅峰和顶点，也就是星区总督这个位置——基本是在石家代代世袭的。
第一代总督石知清，带领帝国舰队平定星际海盗后，在这颗行星上实行的是严酷的军管制度，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民选的说法，所有人只有三种身份：帝国人、归化民以及海盗余孽。
帝国人负责统治，归化民负责挖矿，海盗余孽负责被打靶，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第二代总督石锦堂，作为石知清的长子，在父亲去世后接任总督之位。他并未沿袭父亲生前的军管制度，而是毕生都在致力于将高天原行星，从冰冷的、残酷的、一穷二白的落后矿业行星，转化为拥有自己的产业、人口、国力和话语权的殖民星区。
顶着周围的怀疑和压力，石锦堂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做出了大量的制度改革，例如从军管过渡到民选制，放松整体舆论管控，和精灵签订通商合约，加入联邦星区贸易组织，利用外汇资金来扶持本土矿业财阀等等。
如今极北市的行星级都市圈，一切你所能见到的繁荣、稳定和秩序，便是在他手里从无到有建起来的，因此也为石家带来了几乎牢不可破的巨大威望。
第三代总督石伯恩，比起父亲和祖父而言能力平平，但每次选举都能顺利当选总督，这就是父辈恩泽的好处了——大家感念其父恩情，哪怕石伯恩在办公室里成天睡大觉，选票也会乖乖投到他的名下。
如今已经是第四代总督石狄，石家的民间威望有所衰落，但短时间内仍然没有看到可以撼动的迹象。
因此，在极北市的政治环境里，主要并不是执政派系和其他党派在斗，也不是公务员和议员在斗，而是所有人和石家在斗——当然，是和而不破的那种暗斗。
一个萝卜一个坑，总督石狄大权在握，石家自然希望更多的族人能把持权力，而大家不想乖乖让位，就必须抱团抵抗。
宋曦的未婚夫秦松，其父亲秦森河乃是千叶区的区议员，而且近年来因为倡导动物权利法案，社会声望日益兴盛，俨然有成为政坛新秀的趋势。
石狄对他的评价不错，秦家也确定接下来要拿出资源去扶持他，眼见这位区议员新秀的腾飞已经不可阻止，宋家自然也想到要出人和秦森河联姻。
父亲宋明远在调查之后，确认其子秦松是个挺优秀的年轻男性，便私下里问了女儿宋曦的意思。
宋曦并没有拒绝，她不仅没有谈过恋爱，对这件事情本身也没什么期待，又知道自己不大可能一辈子不嫁人，于是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双方约会过几次，见面后也都还算满意，于是接下来就是订婚，结婚……她清楚自己的婚姻，大概率就是像自己的人生那样，按照父辈事先规划好的轨迹，平稳地行驶下去，直到终点。
但是，什么是真爱呢？
有时候，虽然知道不大现实，但我也好想像铃奈姐那样，拥有发自内心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以及为此对全世界说不的勇气。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我始终仰慕着铃奈姐……
第七十四章 冷读术
两人进餐馆去了，而月宫铃奈则是坐在外面，无聊地玩着手机，浏览着工作群组里的消息。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猜测马场永健改革之后，肯定会找个人开刀。
毕竟将业务外包出去，损害的是所有六课干员的利益，自然也会在课里产生怨言，动摇马场永健的威信。
要解决怨言有两种方法：大棒和甜枣。
以马场的性格，甜枣是不用想了，大棒估计得抡起来把一个人砸趴下，所谓杀鸡给猴看，让大家晓得治安厅是谁说了算。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好难猜啊，马场目前最看不惯谁，不知道耶，哈哈哈哈……
月宫铃奈关掉群组，冷冷一笑，将手机放在桌面上。
秋后的蚂蚱，趁还有力气的时候尽情蹦哒吧。
正这样想着，月宫铃奈忽然看见陈子昂和宋曦端着餐盘，有说有笑地并肩走了回来。
……
米米酱，你该不会……想死吧？
她的心里生起了少许危机感，但很快又被理智所消弭下去。
宋曦这姑娘从小被养得太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都可以立刻得到，以至于生活中基本上已经无欲无求了。
本来以宋明远对她的宠爱，只要她说一句“不想联姻”，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婚事。
但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对自己的恋爱和婚姻，抱着极其无所谓的态度。
这样的傻瓜，怎么可能会突然开窍呢？
再说了，前辈身上的闪光之处，不跟他长期相处可是发现不了的。
“你们在聊什么呀？”月宫铃奈露出灿烂的假笑，将视线看向宋曦。
宋曦没来由地打了個寒颤，也立刻猜到了什么，连忙解释说道：
“咳，我就是对前辈和铃奈姐的事情，挺感兴趣的。”
眨巴眨巴眼。
月宫铃奈收到了她的眼神，晓得是在帮自己助攻，便默默收敛了眼神里的杀意。
“你们先坐，我去把这些餐食送给小竹和卫门叔。”陈子昂端起餐盘说了一声，随后朝外面走去。
他前脚刚走，月宫铃奈就立刻收起笑容，淡淡问道：
“说什么了？”
“我已经搞定了。”宋曦竖起大拇指道，“前辈愿意和铃奈姐从朋友开始处，后续顺其自然地发展！”
月宫铃奈无奈扶额，所以你的助攻就是把我正在进行的计划，给重新确认了一遍可行性是吧？
仔细想想，果然不应该相信她的。
首先，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前辈，宋曦当然也不行；其次，这孩子连恋爱都没谈过，还能指望她做什么助攻呢？
“话说呀。”宋曦笑嘻嘻地问道，“铃奈姐是怎么认识前辈的啊？”
月宫铃奈沉吟片刻。
两人真实的相识过程，解释起来太过玄幻，所以不可能实话实说。
但若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以宋曦的八卦能力，很可能会出现一个更加玄幻的版本，在圈子里面广泛流传。
当然，月宫铃奈也得承认，自己拜托宋曦来助攻，其实也有着让她帮忙传出去的意思在里面。
只要大家都知道我有了喜欢的人，每天晚上就不会收到那么多的消息，还得仔细去分辨什么是真的在闲聊，什么又只是单纯借朋友的名义，想要……呃，就像我对前辈的企图那样。
讲真的，我好想把这些人都拉黑啊，免得每次听到提示音，都要看看是不是前辈发来的消息，然后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失望。
“其实也没什么。”月宫铃奈回答说道，“我是在前辈执勤的时候和他认识的。他帮我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什么麻烦？”宋曦下意识八卦起来。
“你想知道？”月宫铃奈脸色一沉。
“不想。”宋曦老老实实地道，随后又精神一振，“所以呢，铃奈姐就坠入爱河了？”
“哪有那么快。”月宫铃奈淡淡一笑，“就是有了互相交往的契机，然后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就爱上了。”
“但这么说也太奇怪了吧。”宋曦颇为不解地道，“打个比方，如果有治安干员帮了我，我当然会说谢谢，但肯定不会因此去和他保持长期联系吧？除非是我一开始就被他吸引了，故意找话题和他聊。”
月宫铃奈没有回答，因为起初她确实并非对前辈感兴趣。
漫长而久远的记忆里，在过了近二十多年的、富有但无聊的大小姐生活后，骤然目睹到神秘世界那危险而瑰丽的一角，那时的她仿佛看见了新玩具的孩童般，千方百计纠缠着陈子昂，希望能像电影里那样掌握超自然的力量，成为潇洒而帅气的超级英雄。
最后她终于获得了力量……然而正如戏剧里的常见悲剧桥段那样，她已经宁愿不要这份力量了。
“不说这个了。”月宫铃奈迅速结束话题，“你下午要举办婚礼，现在还在这里跟我八卦？”
宋曦顿时绝倒在桌上：姐姐！伱以为我在这里是为了谁啊？
“没事。”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爸还没过来，我还可以摸一会儿鱼。”
“不好吧。”月宫铃奈提醒说道，“我觉得宋叔叔就算在工作，也一定保留了某种手段，可以打听到你究竟在干什么。”
宋曦猛地打了个寒颤，随后哈哈笑道：
“还好吧，不要把我爸说得跟间谍头子似的……那个，我应该要去化妆了，你和前辈下午会来的对吧？”
“不然呢，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她和宋曦告别之后，便施施然站起身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水族馆的鱼类展示厅里，陈小竹还在把玩着鱼类模型，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连摆在旁边的豆腐鱼羹也不理会。
她不用餐，卫门五郎自然也不会动筷，只是在旁边等她厌倦之后，及时递上新的鱼类玩具。
陈子昂正站在甜点自助机前，似乎在研究如何使用这种机器。
“先投币哦。”月宫铃奈投入硬币，随后飞快将一个纸盒，伸到了奶油喷口的下方，另一只手在按键上眼花缭乱般地操作，“这样，这样……好了，锵锵锵！客人您的西瓜草莓牛奶芒果四连球。”
“原来是这样啊。”陈子昂点了点头，“铃奈。”
“怎么了，前辈？”
“小竹喜欢西瓜和草莓，你说是我上次告诉你的，那我的口味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嘛。”月宫铃奈用纤细的食指按住嘴唇，巧笑嫣然地说道，“是少女的秘密哦~”
“你的所谓‘少女的秘密’，就是通晓我的全部秘密是吧。”陈子昂从她手里接过冰淇淋盒，边吐槽边往回走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神秘啦。”月宫铃奈轻快地跟在他的身后，“其实就是一点冷读术而已。”
“你还会冷读术？”
“会一点点，不是很厉害。”
“那你分析一下，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前辈在想，‘哇，铃奈酱居然还会冷读术，真是太可爱了吧’。”
“我在想的是，你肯定是在糊弄我。”
第七十五章 男伴
在鱼类展示厅的休息处，四个人围着圆桌开始用餐。
然而，景象却有些诡异。
陈子昂并不去动自己面前的饭菜，而是专心拿着筷子和勺子，给妹妹陈小竹喂饭——后者只在饭菜喂到嘴边的时候张口，咀嚼和吞咽，其余时间都是双手放在双膝上，身体一动不动，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样子。
考虑到前辈暂时没法自己吃饭，月宫铃奈便体贴地伸出援手，同样用勺子将饭菜喂到陈子昂的嘴边。
陈子昂实在推拒不过，便颇为腼腆地吃了一口，然后含在嘴里咀嚼不停，故意不咽，暗示月宫铃奈别再喂了。
这样一来，没饭吃的就变成了月宫铃奈。
卫门五郎看向自己的筷子和勺子，心想我如果出手喂小姐的话，肯定会被她讨厌的。
“陈先生，不如我来照顾小竹小姐吧。”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不用麻烦你了。”陈子昂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妹妹吃饭很挑剔的。”
“三分之一的米饭，三分之二的鱼肉。”卫门五郎流利说道，“鱼肉要带汤汁，让米饭在里面浸一秒，喂到小竹小姐嘴边的时候，饭朝内侧，菜朝外侧，对不对？”
“还得留意汤汁的温度，以及鱼肉是否带刺。”陈子昂点了点头，“所以还是我来吧。”
“不用客气。”卫门五郎拿起餐具，豪爽笑道，“不瞒您说，铃奈小姐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是老朽亲自照顾的，月宫家根本没有请过月嫂。”
“前辈，相信卫门叔吧。”月宫铃奈也笑着说道，“在照顾人这方面，他确实是最专业的。当初我妈刚嫁给我爸的时候，一度还很讨厌卫门叔呢！”
因为女子力比不过管家是吧？陈子昂哭笑不得。
再看卫门五郎的喂饭动作，确实如月宫铃奈所说那般专业，轻柔、准确且快速，饭菜比例恰到好处，角度也精准无误。
最重要的是，小竹并没有多少抗拒，吃得很开心。
于是他便松了口气，默默开始自己用餐。
月宫铃奈在旁边暗笑，心说看到没有，前辈？只要和我在一起，卫门叔自然会帮你照顾小竹小姐呐！
诶，等等！这样比较起来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嘛！
她飞快地反应过来，迅速说道：
“妹妹酱还是我来喂吧，卫门叔你吃饭就好。”
卫门五郎微微一怔，立刻会意，反而是陈子昂怀疑问道：
“铃奈，你没问题吗？”
“当然，刚才的我都记住了！”月宫铃奈信心满满。
她用筷子夹起鱼肉和饭，然后放在了勺子里。
“比例不对，而且也没有汤汁。”陈子昂提醒她道，“她不会吃的。”
“但是里面有我对妹妹的爱。”月宫铃奈理直气壮地说道，将勺子喂到陈小竹的嘴边。
陈小竹温顺吃下。
这一幕差点没让陈子昂怀疑自己的血统：妹啊，我才是你亲哥！
说好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否则就不吃呢？
难道我们之间深厚的兄妹之情，还比不上认识才不到一个月的铃奈吗？
这鱼肉确实美味，因为脂肪含量丰富的缘故，乳白色的汤汁也很鲜美，但百思不得其解的陈子昂，只是心不在焉地草草填饱肚皮，吃完后才有点想通了。
虽然我才是她亲哥，但毕竟小竹患有自闭症，她精神是不正常的，也许铃奈有什么特殊办法也说不定。
得抽个时间，找铃奈请教一下。
“对了，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米米酱……就是上午我那個朋友，下午两点正好要结婚，问我们能不能参加她的婚礼。”
“是吗？”陈子昂惊愕问道，“她上午还和我们闲聊来着，可不像是今天要结婚的人啊。”
“她这个人性格比较随意，如果不是她爸的话，甚至连婚礼可能都不办。”月宫铃奈笑笑说道，“仪式地点就在海豚湾，到时候前辈就作为我的男伴出席，怎么样？”
“行吧。”陈子昂心想反正就在海豚湾，顺带参加一下也没事，“你说的这个男伴需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月宫铃奈微笑说道，“只是一个叫法而已，到时候该吃吃该喝喝就行了。”
对大部分人而言，男伴女伴是谁确实不重要。
然而，下午宋曦的婚礼上，可是有很多我们圈子里的同辈朋友哦。
这波操作，就叫做“宣称所有权”，前辈伱不需要理解，跟着我的安排来就行！
众人用完午餐，又吃了冰淇淋甜点，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陈小竹要留在鱼类展览厅，继续去听录制的鱼类科普视频，而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要参加婚礼，卫门五郎自然当仁不让，全程留在小竹的身边陪同看护，好让小姐能继续进攻。
再次来到海豚湾，便看见原本用来观看表演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简易的舞台。
有穿着正装的工作人员，过来核实两人的宾客身份，但很快又被宋曦叫住了。
这姑娘此时已经换了陆族的新娘嫁衣，看起来显得精致而又雍容，拉住月宫铃奈的手，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这套穿在我身上有点太艳了……”
“色彩鲜艳才对。”月宫铃奈教育她道，“你以为这是平时吗，衣服可以随便你挑？”
“婚礼好麻烦。”宋曦抱怨了一句，又转头问陈子昂道，“前辈觉得怎么样？”
“挺好看。”陈子昂矜持说道，“不会很艳的，喜庆。”
“像是前辈会说出来的话。”宋曦捂嘴咯咯直笑，“但其实如果穿在铃奈姐的身上，会比白无垢更好看哦？”
“所以前辈可要加把劲呀，到时候我也可以来当伴娘的。”
此地毕竟是人家的婚礼主场，因此陈子昂只能假装没有听见，不去接话。
“宋曦，这位是？”穿着新郎礼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先是点头和月宫铃奈表示打招呼，随后又看向陈子昂问道。
“铃奈姐的……朋友，陈子昂。”宋曦介绍说道。
“朋友”这个词拉长了声音，以至于男人只是略微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笑着向陈子昂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秦松，宋曦的未婚夫。”
“你好。”陈子昂跟他握了握手，“新婚快乐。”
“谢谢。”秦松点头。
陈子昂感觉有些奇怪，因为眼前这位秦松作为新郎，和宋曦这个新娘子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密。
宋曦不停地和月宫铃奈闲聊，并未理会身边的未婚夫，而秦松似乎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和陈子昂寒暄，熟络关系。
两个人各自进行着自己的社交行为，仿佛只是素不相识的两位与会宾客——如果不是他们各自穿着新郎和新娘的衣服，一般人看着可能真认不出。
难道是政治联姻？上层人的圈子果然复杂……
正当他暗暗思索之时，只听见远处有人叫道：
“铃奈！”
第七十六章 总督阁下
将时间往前推移二十分钟。
总督石狄，高天原星区的最高领导人，同时也是第三代星区总督石伯恩的次子。
此时正在千岛水族馆的高层包厢里，和机要秘书宋明远一起，准备参加下午的集体新人婚礼。
石狄现年五十五岁，这个年纪对星区总督来说还算可以，不会因为太年轻而被群众认为“靠不住”。
但很多人并不知晓的是，石狄的前半生原本是一个美术家。
前任总督石伯恩，原本培养的接班人是长子石英。
然而，石伯恩低估了自己的寿命，也高估了长子石英的耐心。
五年前，在秘密发动家族夺权而事败后，长子石英衔恨自杀，石伯恩不得已将家族继承人改为次子石狄——此时的石狄，已经在油画上浸淫了五十多年，甚至称得上是高天原艺术界声名斐然的艺术家，就这样被命运强行安排转入从政路线。
在失去继承人的巨大打击下，石伯恩被迫强撑病体，突击培训了石狄一年，随后终于坚持不住撒手人寰。
随后的星区总督选举里，国家精英党照例再次胜选，石狄成为第四任高天原星区总督。
在公务员体系的倾力辅佐下，只有一年从政经验的石狄，采取了稳健有利的发展政策，深入巩固了祖辈遗留下来的发展成果，成绩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
至少在上周还可以这么说。
“明远啊。”看着军方呈递上来的事故报告，石狄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语气沉重地说道，“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是的，我同意您的意见。”机要秘书宋明远先是附和了声，随后又补充说道，“但是就目前来看，情况已经被稳定下来……”
“先等一下做汇报。”石狄跟这位机要秘书打交道将近四年，已经大概察觉了他的惯用套路，哪里肯让他这样糊弄过去，立刻严肃打断他道，“明远，你能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在过去这么多年里，一个20亿人口的行星级都市圈，针对某种未知的、不可说的、保密程度极高的危险，却只有仅仅不到两位数的治安干员在处理？”
“您的问题很敏锐。”宋明远从容不迫地解释道，“首先我要更正您的说法。”
“目前在处理神秘隐患的，有极北市治安厅对策六课的前线干员7人，情报组20人，以及军方特殊反制别动队36人。在必要的情况下，还可以临时调动更多的人手支援……”
“更多的人手？”石狄迅速追问道，“有多少？”
“例如目前治安厅就和第三方机构进行合作。”宋明远回答说道，“通过引进专业化的劳务，先期人手预计可以扩充到五百以上。”
“太荒谬了。”石狄不悦地将手里的报告摔在桌上，抱怨说道，“遇到这种突发性社会危机，我们居然还要和民间机构联手，以前在治安系统上投的那么多钱，都是被下面的人冗余损耗掉了吗？！”
“恕我直言。”宋明远提醒他道，“我们过去在治安系统上的财政投入，其实是逐年缩减的。”
“是吗？”石狄有些不确定。
“是的，而且您最近还想着要裁撤掉一部分公务员。”宋明远叹了口气。
“我要求裁撤公务员，是为了更好地节约财政开支，将它们用到更该用的地方去。”石狄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比如投到这個一塌糊涂的治安系统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明远，‘财政投入逐年缩减’，并不代表财政投入很少吧？更何况再怎么缩减，治安系统也不至于连几百人的队伍都招不起，还要去和民间合作！”
“是这样的，总督阁下。”宋明远依旧从容，流利地回答说道，“神秘侧事物的风险性太高，因此过去治安厅一直采用精兵策略。而培养一名对策六课的干员成本，和培养搜查一课的干员完全不同，价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据我所知，仅仅是要成为对策六课的基层干员，就需要有对神秘知识的深入了解，而了解这些知识的本身就意味着风险，风险就代表了高事故率和高伤亡率，这还仅仅是训练期间，没有计入正式执勤的损耗。”
“如果走粗放培养的模式，那么死伤人数必然增加，如此就会进一步提升在社会层面上的保密难度；反之，精兵策略能降低伤亡率，控制保密失效的风险，唯一需要付出的只是较为高昂的人员培养成本，这属于了权衡大量利弊之后的最优解。”
“精兵策略。”石狄不耐烦地抱怨说道，“我也没看到精英到哪里去，如今全市已经遍地开花，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们的精英治安干员无力解决局面，还要找民间机构来帮忙。”
“知道民先党的那些人怎么说的吗？说我们把本该给治安系统的财政投入，全都挪到宣传假大空上面去了！”
“真见鬼，去年他们的口号还是‘你生活在无处不在的监控之中’，感情好话和坏话都让他们说了。”
“民先党的人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宋明远微笑说道，“一些岛族的落魄投机分子，习惯于制造、煽动、挑起各种不必要的恐慌，来威吓我们容易受到蒙骗的广大群众。但这注定只是徒劳，因为大部分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好了，你不要歌功颂德了。”石狄烦躁地打断他道，“说正事。”
“是，总督阁下。”宋明远正色说道，“事实上，精兵策略一直是奏效的。这套制度从初代星区总督石知清先生开始，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发展，稳定地沿袭至今。从来，从来就没有出过大的乱子。”
“直到这次。”石狄不悦地指正他道。
“是，但是您总不能因为一次特殊的事故，就去否认那么多年来卓有成效的功绩吧？”宋明远露出不理解的惊诧神色来，“而且我们的精兵策略对抗的是天灾，这次却是实打实的人祸。就像再好的防洪堤，针对的也是水位的自然上涨，肯定没法防住有人蓄谋给上游水库开闸放水……无论多好的防洪堤都不行。”
“说到人祸，那个罪魁祸首。”石狄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个西川美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据我所知，是几年前隅田镇惨案的受害者家属。”宋明远回答说道，“其丈夫和子女在从镇上归家的途中，遭遇了野生狼群的袭击，尸骨无存。”
“哦，真可怜。”石狄终归是艺术家出身，此时露出了感性的一面，关切问道，“那隅田镇公所没有赔偿她吗？”
“赔偿了。”宋明远叹息说道，“但西川美惠不要赔偿，要求诛杀这些野生狼群，替她的丈夫和子女报仇。”
“那就赶快将这些畜生扑杀了！”石狄立刻拍板说道，“然后和西川美惠和解，先将她安抚住再说！”
“很不幸，我们做不到。”宋明远沉默片刻，说道，“首先，根据现行的《生态保护法》，禁止任何机构或个人屠杀动物；其次，这样的行为会引起社会上诸多动保势力的反感，后续必然会影响您的声望和支持率。”
“动保机构先不提，生态保护法是怎么回事？”石狄露出了极为惊愕的表情，“那我们平时吃的肉类是……”
“合成肉。”宋明远回答说道，“我们平时所吃的猪肉、鸡肉和牛羊肉，全都是工厂生产的合成肉。这法案是当年您的祖父石锦堂先生，为了让高天原星区能加入联邦的星际贸易联盟，跟这些热爱自然的精灵们，签订的一揽子协议里的其中一项——明确规定了所有的哺乳动物、鸟类，以及部分爬行类、两栖类和鱼类，拥有其生命不被剥夺的权力。”
“哦！哦，哦……”石狄顿时为难地沉吟起来，“和精灵签的法案，所以……”
“没办法违反。”宋明远叹气说道，“联邦在我们这里设了督察员，一旦查到我们违反协议，就会影响到我们的星贸成员国资格。”
“我们高天原星区终归是矿业行星，对联邦星贸组织出口矿石，占了我们外汇收入的绝对大头，所以我们必须遵守精灵的规定，否则将严重影响国民经济，收入断崖式下降，人民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算了当我没说。”石狄无奈打断了他，试图寻找什么话题来掩饰尴尬，忽然看向包厢外面，眼前一亮：
“那是不是月宫铃奈？”
“是的。”宋明远往窗外看了一眼，迅速记起来石狄很欣赏月宫清正的这个女儿，“总督大人，要见见她吗？”
“嗯。”石狄笑着点头说道，“问问她最近过得如何。”
第七十七章 忠诚可靠
石狄本身是艺术家出身，在艺术创作方面很有才华，因此也很喜欢那些天赋异禀的、聪明的年轻后辈，比如月宫清正的女儿月宫铃奈。
早年他还有过让月宫铃奈当自己儿媳的想法，兴致勃勃地找月宫清正来问。
月宫清正推说他不干涉自己女儿的恋爱自由，于是石狄又叫来月宫铃奈，这位聪明的姑娘只说了一句俏皮话儿，就让石狄哈哈大笑的同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石叔叔是想让我改名叫石铃奈吗？我觉得有点不好听呀……”
要知道，岛族妇女有婚后改夫姓的习俗，而陆族没有。
陆岛两族通婚的话，妻子改不改夫姓，对普通人自然无关紧要，但对世家却并非如此。毕竟改姓在陆族这边更多用于“过继”，相当于是要加进族谱的行为，而石家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岛族姑娘进入石家的族谱。
但若是不改姓，在观念保守的广大岛族民众看来，便有概率构成对岛族传统习俗的不尊重，甚至可能暗含着“你不配姓石”，石家瞧不起岛族人的意思……月宫铃奈所说的“不好听”，其暗示就是岛族舆论的反对倾向。
事实上，前几年就有陆族的知名议员娶了岛族妻子，让妻子改了自己的姓，结果在民间引起很大风波。
陆族民众认为这是侮辱女性，而岛族民众觉得是他在逞大男子主义，要让岛族民众丢脸……总之，在这种不怎么常见的事情上面，各种乱七八糟的人要带节奏实在太容易了，没人知道思维清奇的民众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最好是碰都不要碰。
想到要说服族里那群老古董，石狄很快就打消了这个麻烦的念头，但也对月宫铃奈越发欣赏喜欢，所以这次在婚礼现场看到了，才特意让秘书过去叫她来聊聊。
宋明远亲自叫她，月宫铃奈当然不可能不应，因此只是心中暗骂，和陈子昂、宋曦等人说了一声，便跟着宋明远往上层包厢而去。
“铃奈。”石狄亲切和她打招呼道，“听说你今年毕业了，刚参加工作，感觉怎么样啊？”
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还行，治安厅的工作很有挑战性，我很喜欢。”
她当然不可能直接跟石狄告马场永健的状。
首先，石狄对她的赏识，纯粹是那种长辈对晚辈的爱才心理。在这种欣赏你但关系其实跟你不熟的长辈面前挑拨是非，属于是那种拎不清的、很多人常犯的愚蠢错误，会严重消耗双方还未建立起来的情分——哪怕石狄对此并不在意，精明的宋明远可也在旁边呢！
其次，星区总督和治安厅长的层级差距太大，就好像跑到皇帝面前告一個知县的状……戏剧里写起来或许很爽，但实际上皇帝多半会觉得掉价：就这？为了这种小人物，你特地跑来浪费我的时间？
最后，虽然并没有提前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星区总督，但这并不妨碍聪明机智的月宫铃奈，给讨人厌的大傻逼上点眼药。
“你如今在治安厅工作？”石狄顿时来了兴趣，“我猜猜，是搜查一课？”
“是对策六课啦。”月宫铃奈笑着说道。
说到对策六课，石狄就想起刚才讨论的话题，眉头烦躁地蹙了起来。
月宫铃奈和宋明远同时读出了这一面部表情的微小变化，后者立刻笑着说道：
“是吗？六课可不好进哦，看来伱在这方面有独特的天分。”
这倒是提醒了石狄：对策六课不同于其他课室，要求成员必须对神秘侧有深入的认知和理解，这似乎已经超过了月宫清正的能力范畴……更何况，谁会把自家女儿送去学习一种“懂得越多就越危险”的禁忌知识啊？
哪怕是石狄、宋明远这个层级的官僚，地位和权力决定了他们必须知道“世界上存在神秘侧”，但也都默契地不去了解更多，而是将其当做某种类似“蝗灾”、“流行病”之类的特殊灾害，而且还得定期让治安厅的人过来检查精神。
“没办法。”月宫铃奈认真说道，“有些事情，我们不做，就没人做了。”
石狄本想下意识说“那也不会缺你一个”，毕竟像月宫铃奈这样漂亮又聪明的年轻人，去从事那种高危险的工作实在是太可惜了，但很快又想到治安系统目前确实严重缺乏能对抗神秘的专业人手。
“但最近应该轻松一些了吧？”宋明远笑着说道。
月宫铃奈心中迅速生出警惕，暗想我还没开始上眼药呢，这老狐狸怎么就看出端倪，主动把话头递给我了？
机要秘书宋明远，平时跟人说话总是带笑，但算计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所谓“笑里藏刀”，非常贴切。
大概只有他的女儿宋曦，能不带任何防备地跟他交流——反正亲爹不会害我，被他算计也就算计了。
虽然清楚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月宫铃奈一时也判断不出来，只能大致认定这种意图跟自己无关，便仿佛随口般地说道：
“嗯，厅长跟民间机构合作，把大量案子都转包出去了，最近确实没什么活可以干，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干好。”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但“民间机构”“转包”“没什么活”这些词汇，无疑都点中了石狄最为不爽的地方。
要知道，如今在野的民先党，正拿这些话题大做文章，广泛发动舆论在恶心他呢！
最后一句“能不能干好”，则是阴恻恻的一记背刺。若是干不好，责任是谁的呢？
“民间机构的质量相对良莠不齐，确实需要进行仔细的筛选和甄别。”宋明远笑眯眯地说道，“如果真遇到重要的案子，你们还是得出动的，所以平时得好好准备，不能懈怠。”
月宫铃奈连连称是，又乖巧地和石狄寒暄几句，将晚辈的问候礼节尽到，这才告辞离去。
她可没忘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找前辈贴贴去咯！
等月宫铃奈走后，石狄才皱眉不快说道：
“确实，就算是找民间机构，暂时缓解人手不足的问题，但质量把控方面的隐患反而增大了。”
“明远，你既然提及此事，想来肯定早就有了解决方案，对不对？”
宋明远谦虚说道：
“总督阁下，机要秘书的工作，只是为您的英明决策查漏补缺，所以谈不上什么解决方案，只能说是我个人的一些浅陋想法，供您参考。”
“首先，和民间机构合作乃是权宜之计。像这种涉及国家安全的重要业务，当然得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被真正可靠的人所掌控。”
“不错。”石狄下意识地点头，表示赞同。
“其次，治安委员会的各位委员们，经验丰富，思维缜密，老成持重，值得信任……”
“所以。”石狄忽然打断他道，“你要把这块业务从治安系统剥离出去？”
“治安系统是维护社会治安的专业机构。”宋明远微笑说道，“而此事涉及的是国家安全，从权责对应的角度来说，虽然我相信治安委员会毋庸置疑，完全有能力去统筹这方面的工作，但终归还是有更适合的专业机构。”
“你说的是情报局？”石狄仔细思索片刻，皱眉道，“情报局……我是说，他们一直是秦家那边的……”
“那正好由总督阁下您亲自任命人手。”宋明远的笑容越发灿烂，用不徐不疾但沉着有力的语气，流利说道，“毕竟如今此事危害较大，牵连甚广，严重波及社会的各个层面，乃至已经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刻不容缓，急需解决。因此正需要总督阁下您运筹帷幄，亲自指挥，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一个大局观优秀，手腕强力，胆略过人，忠诚可靠的干部。”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石狄总算跟上了他的思路，喃喃说道，“忠诚可靠嘛，非常重要的品质，确实如此……而且毕竟是情报局嘛。”
他忽然用手臂撑住桌面，倾斜上半身，凑近了宋明远一些，干笑说道：
“明远，我已经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但是你不妨先公布答案，然后我看看是不是我预料的那个人。”
宋明远笑容不变，凑过去耳语几句，只见石狄眼前一亮：
“没错，就是她！”
第七十八章 毒树之果我不吃
月宫铃奈被叫去之后，宋曦就将聊天的对象转为了陈子昂。
这很奇怪，因为新郎就在旁边，而新娘却似乎跟他不大熟的样子，而新郎居然也对此习以为常，毫不意外。
陈子昂越发怀疑他们是政治联姻，只听见秦松忽然笑着问道：
“陈先生在哪里高就啊？”
这语气听起来有一点点的嫉妒，但陈子昂却微妙地松了口气：讲真，你未婚妻这个样子，你再不生气我都替你着急。
“不用回答。”宋曦笑眯眯地说道，“他一直暗恋铃奈姐。”
“没有恶意。”秦松顿时露出不甘之色，“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输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陈子昂叹气说道。
他喜欢她，而她又喜欢我，这究竟都是个什么关系啊？
“知道什么？”月宫铃奈从后面冒头出来，好奇问道。
“没什么。”陈子昂心虚地扯开话题，“你不是去见长辈吗，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呀。”月宫铃奈轻描淡写地道，“就跟过年去亲戚家给长辈拜年差不多，问个平安。”
宋曦和秦松均露出佩服不已的神色来。
要知道，石狄虽然性格很好应付，但终究地位权力摆在那里，不能轻忽；而宋明远则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最难对付的老狐狸。许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代，见了这两位大人物都要发憷，而月宫铃奈却能应付自如——所以“长公主”的外号，果真名不虚传。
“谁去见长辈了？”远处传来男人笑呵呵的声音，随后秦松的肩膀被人搂住了。
“介绍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跟众人说道，“我父亲。”
秦松的父亲秦森河，是個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此时正搂着自己的儿子，和月宫铃奈说道：
“铃奈也这么大啦？上次我去你家拜访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
“叔叔倒是没什么变。”月宫铃奈笑着回应，“不过听说最近升官了，恭喜叔叔。”
“哈哈哈哈。”秦森河似乎不愿在这方面多谈，只是看向了陈子昂，“秦松，这位是……”
“月宫铃奈的男朋友。”秦松介绍说道，“陈子昂。”
“其实是普通朋友……”陈子昂试图纠正，但秦森河明显没有相信，只是迅速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点头笑道：
“很好很好，清正之前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喝酒的时候，还担心女儿眼界太高找不到对象，但我一直觉得铃奈很有自己的主见，是不需要我们长辈操心的。”
“我只是比较任性而已。”月宫铃奈笑着说道，“我爸还经常说，要是我跟秦松一样孝顺肯听父母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烦恼了。”
陈子昂在旁边惊叹不已，心想自己虽然年纪更长，但要论到“会说话”，似乎也不如铃奈酱。
再看旁边的宋曦，已经默默拿出手机开始打字，做笔记准备学习了。
“行吧。”秦森河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着和陈子昂点了点头，“我就把新郎官带走了，伱们慢慢聊。”
他殷勤地拉着秦松，去给其他宾客敬酒去了。
“看到了吧。”月宫铃奈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秦森河，标准的政治动物。你没有价值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然后发现你是我男朋友，立刻就对你态度好转了。”
“所以为什么要让他误解咱们的关系？”陈子昂不解问道。
“因为这就是前辈你身为宾客男伴的作用。”宋曦在旁边补充说道，“看到铃奈姐有意中人后，那些想要推销自家儿子、侄子甚至是孙子的长辈，一大半都会打消念头了。”
“不要胡说，米米。”月宫铃奈瞪了她一眼，又和陈子昂解释说道，“对了前辈，你还记得之前的案子吗？”
“菱邑镇，还是武道馆？”陈子昂确认问道。
“菱邑镇。”月宫铃奈说道，“事实上，这位秦森河议员，就是目前《动物权利法案》的主要推动人。”
“《动物权利法案》？”陈子昂诧异问道，迅速便联想到了西川美惠身上，“和《生态保护法》有什么区别？”
“《生态保护法》，主要是禁止杀害动物。”月宫铃奈呵呵说道，“而《动物权利法案》，主要是禁止虐待动物。”
“现在也不允许虐待动物吧。”陈子昂叹气说道，“有些人虐猫虐狗，被邻居目击并报案的话，三课那边也会过去劝诫的。”
“不是那种简单的虐待。”说到这个，宋曦明显也是知道内情的，忍俊不禁道，“这法案里面有许多内容可傻逼了，举个例子：养狗需要每天至少遛一次，否则会损害狗的心理健康，也属于虐待。”
“流浪犬不可以暴力驱赶。”月宫铃奈淡淡说道，“哪怕闯入你家院子，也只能发出噪音将其吓走，不能用棍子或其他工具，否则也属于虐待。”
“还有最离谱的一条，非法驱逐罪。”宋曦笑嘻嘻地说道，“一旦流浪猫狗在什么地方住满三日，比如说学校里、楼道里、闲置无人的租房里，甚至是你几天没开的汽车引擎盖上，就视为‘合法占有巢穴’，不允许随意驱赶。”
“这么离谱的法案，应该不可能通过吧。”陈子昂担忧说道。
“目前是通不过，但网上有非常多的支持者。”月宫铃奈说道，“你可以看看几个主流的短视频平台：只要你喜欢看萌宠类型的，隔一段时间就给你推‘校园保安暴力驱逐流浪狗’之类的视频，下面全是在呼吁《动物权利法案》通过，给流浪动物一个家园的。”
“所以。”她最后总结说道，“我觉得如果有些人，比如说……有一些不同的意见，那让她去抗议一下，也不完全是坏处吧？”
陈子昂沉默下来。
他大概听懂了月宫铃奈的意思：西川美惠之所以如此激进，也是因为动物保护的整体社会思潮已经形成，用寻常手段几乎无法将其逆转。
诚然，西川美惠的做法绝对邪恶，毋庸置疑，没有任何被洗白的可能性。但若是她的暴力行为，能将这股思潮暂时遏制的话……
“铃奈。”陈子昂严肃说道，“你听说过‘毒树之果’吗？”
月宫铃奈愣了一下，说道：
“有毒之树，其果纵然甘美，亦不可食。”
“我以前和高桥律师……就是先前你见过的那位女士，我跟她交流的时候学习过这个说法。”陈子昂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结果才重要。”
“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对错、好坏、善恶之分的。”
“对的，就是对的，不会因为做事的是所谓的什么坏人，就会被抹黑成是错的；同理，错的终归还是错的，不会因为什么‘更伟大的利益’，‘更高尚的目标’，就能将错误的事给合情合理掉。”
“否则，善恶就可以被模糊，黑白也可以被颠倒，任何人都可以为自己的任何行为找出借口来，而这样的世界是很可怕的。”
“而我身为治安干员，就是要阻止那些高举正义之旗，却行卑劣之事的人，将这个世界拖入到没有道德、没有秩序的地狱里去。”
因为宋曦在旁边的缘故，陈子昂没有将话说得太透，但意思已经表露无疑：
我能理解西川美惠的动机，但我绝不会接受她的手段。
月宫铃奈无言以对，而宋曦则是惊讶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在说：
我的天，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执着于对错！
铃奈姐，你居然好这口呀？
“行吧。”月宫铃奈迅速结束话题，“米米，你的婚礼也快开始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吧。”
“不，我还要听你们聊天。”宋曦顿时不乐意了。
比起周围那些不是算计利益，就是防止被人算计的，从小就在权谋之中浸淫的家伙们，这位来自基层的前辈虽然性格单纯执着，但仔细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别闹。”月宫铃奈忽然说道，“哦，你爸来了。”
“你不要骗我！”宋曦抱怨说道，“这种骗小孩的伎俩……”
“米米。”身后响起宋明远的声音，“婚礼快开始了，在这里做什么呢？”
“没什么。”宋曦立刻干笑说道，“我现在就去化妆间。”
她乖乖地转身离开，而宋明远则是微笑着看向两人，突然和陈子昂问道：
“陈子昂，你是对策六课的干员，对吧？”
第七十九章 峰回路转
“是我。”陈子昂回答说道，“您是？”
“机要秘书，宋明远。”对方虽然面上带笑，说话的语气也很温和，但这个“机要秘书”背后代表的分量，即便陈子昂只是基层干员也不会不知道。
那可是星区元首的专职秘书！
“听说陈先生在极北市治安厅工作，且在对策六课待了五年？”宋明远温和问道。
“是的。”陈子昂点头说道，“还差半年，就满六年了。”
“很好，我有一些问题想要和你了解。”宋明远看向了月宫铃奈。
月宫铃奈便找个上厕所的理由，知趣地暂时离开了，心里则是郁闷不已。
先有高野圣子，后有宋明远……我带前辈过来参加朋友的婚礼，是为了让米米酱帮忙助攻，顺带在你们面前宣示主权，不是为了让你们一个個找他聊天的！
她迅速拿定主意，等婚礼这边差不多了，立刻带着前辈走人，继续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去。
下午是集体新人婚礼，然后晚上还有烟花表演，到时候就按计划执行，务必万无一失！
月宫铃奈这边离开，宋明远则是将陈子昂带到海豚湾的围栏边，悠悠说道：
“其实，在月宫正式加入到对策六课的那天，我就了解过你们课室的情况。”
“可以肯定的是，她之所以加入对策六课，并不是对这份危险的业务感兴趣。”
“呃。”陈子昂有些无言，因为人家明摆着在说，“月宫铃奈当治安干员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
好在宋明远也看出他不晓得怎么回答，便将双臂放在围栏上，看着下面洄游的海豚，继续说道：
“陈子昂，五年前加入对策六课，如今已经是业务的一把手，独立承担了全课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案件——作为基层干员来说，是非常优秀的表现。”
“过奖。”陈子昂客气说道，“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体制之中，仅仅只是履行职责是不够的。”宋明远提点他道，“我们这个环境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工具人。平时的活都是你干，关键时候出了问题，还是得让伱背锅。”
“在领导看来，能干事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更重要的判断标准是会做人……而核心点在于，你是谁的人？”
陈子昂沉默思索。
“马场永健，是松尾久浦当年一手带出来的。”宋明远继续说道，“松尾久浦很有能力，但欠缺了资历背景。如今担任治安本部的部长，差不多就是他的极限了。”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点，所以已经不想着再往上走一走，遇到问题只想着快点裱糊起来，能熬到退休就算胜利。”
“马场这次提出和民间机构合作，作为临时性的解决手段是好的，但并不是长久之计。松尾因为完全没了野心，事后多半懒得再做调整，会继续听之任之，而这和我们实际的管控需要大相径庭。”
“所以上面已经决定了，今后会将对策六课从治安系统里剥离出来，变成一个独立的专业机构，不再受旧有系统的制约。”
“课长高桥君介能力尚可，但身上的马场派系气息太浓，我们对他另有安排。副课长佐木研已经申请转岗，后续会转到劳动省，不再继续任职。”
“所以，改组后的这个新对策部门，将由你担任课长，月宫铃奈担任副课长，其余人手编制全部不变，直接对你的直属上级负责。”
这一连串的消息炸弹下来，让陈子昂根本不晓得如何反应，只能先行记下他所说的要点，打算回去之后再好好揣摩。
“当然。”宋明远微笑说道，“从治安系统里剥离职能部门，就像是从大象身上剜肉，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松尾久浦既然想要平稳退休，那我们可以让他提前退休，满足这位老干部的心愿。”
“对策六课虽然被剥离出来，但执行的业务内容并没有太多变化，仍然需要极北市治安厅进行配合。而马场永健在厅长位置待得太久，恐怕并不能很好地习惯这个改动。”
“因此，我们安排了一位干部，来接替他的厅长职务。既是为了让极北市治安厅适应新时代的需要，也是为了接下来更好地配合你们的行动。”
“下周，你的那位直属上级会直接联系你。你需要陪她前往极北市治安厅，进行架构调整的宣贯，并做好相关的工作交接……没问题吧？”
陈子昂愕然点头，心里则是仿佛大石落地，随后便有无穷无尽的喜悦涌上心头。
说实话，最近无论是“业务全面转为外包”，还是“可能被领导穿小鞋转岗”，都让他有些心头发堵，心底发慌。
想不到仅仅是过了两天，立刻便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工作不会丢了，而且自己将升任课长，不再受傻逼和大傻逼的任何制约。
更重要的是，大傻逼要滚下台了！
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眼底喜色，宋明远继续保持着亲切和蔼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那位直属上级，是一位很有能力的人。你会发现她跟马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以后就跟着她，好好干吧。”
等宋明远离开之后，陈子昂便继续看着海豚，慢慢地回过一些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的事。
很明显，马场永健提的这个政策，变成了一个导火索，使得他背后的靠山松尾久浦，即将在上层斗争中倒台。
而这次倒台，会延伸为一整个派系从上到下的彻底清理和大换血。
靠山都自身难保了，大傻逼这个厅长自然做不下去。接下来他要么就辞职，要么就去什么偏远单位被冷藏吧！
一朝念头通达，仿佛天地宽，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不过，我的那位新任直属上级，究竟是谁？
宋明远说，要我陪同对方去单位，进行架构调整的宣贯，和相关工作的交接？
后者我还可以理解，毕竟对策六课要独立出来，工作地点肯定要变更，该带走的盘点清楚也得全部带走。
然而，“架构调整的宣贯”，这事难道不是人事课的职责吗？有必要特意让我的新领导跑过去亲自通知么？
陈子昂细细思索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马场永健和自己有仇怨，这事儿宋明远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做事做人之类的话。
他让自己下周陪新领导去单位，要进行什么宣贯……宣贯啥呀，重点就是跑到马场永健的面前，告诉他“你被解职了！”“滚蛋吧，臭傻逼！”
这是让新领导替我出气，卖我人情啊！
第八十章 人气第三
月宫铃奈从厕所回来，便看见陈子昂正站在围栏边上，露出一脸深思的表情。
“前辈。”她来到陈子昂的身边，低声问道，“宋明远跟你说什么了？”
“呃。”陈子昂开始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告诉铃奈。
宋明远虽然没有强调，但谈话之前特意支开月宫铃奈，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她知晓。
从职场的角度上而言，上级领导将人事变更提前泄漏给你，完全是对你的看好、器重和投资，你就更不应该将秘密外泄给任何外人。
可是铃奈算外人吗？
他迟疑了片刻，正要开口，只听见月宫铃奈摆手说道：
“前辈不方便说也没事，但是……永远不要相信这只老狐狸的话。”
“不能信他的话？”陈子昂惊讶问道，“怎么说？”
“他这个人城府太深，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一言一行均有深意。”月宫铃奈解释道，“反正小心就对了。”
陈子昂不明所以。
“我给你举个例子。”月宫铃奈确认周围无人，便低声说道，“前任总督石伯恩很讨厌宋明远，觉得他心计太深，品行不端，甚至还说过‘只要我在位一日，他就别想爬上来’这种话。”
“结果就是石伯恩在位期间，宋明远一步步爬到机要秘书的位置，根本就拦不住。石伯恩死前还不得不把儿子托孤给他，也就是现任总督石狄。”
“我父亲曾经分析过他的履历。宋明远的每一次晋升，几乎都是顺时势而为。有的时候是跟他竞争的人实在不行，有的时候是有求于宋家做的交换，甚至还有几次是石伯恩和秦家联手，将其明升暗降，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
“总之，我不是说宋明远会对前辈不利。”月宫铃奈叹息说道，“只是他很擅长挖坑，说九分留一分，所以我担心……”
“铃奈，其实我也在想这件事。”陈子昂不再犹豫，便将宋明远告知他的消息和盘托出。
治安系统迎来大清洗，马场以及背后靠山失势倒台，对策六课独立成新机构，咱俩即将就任这个新机构的负责人……
“所以咱们那個直属上级是谁？”月宫铃奈耐心听完，脸上却并无喜色，只是问道。
“不知道。”陈子昂坦然说道，“宋明远没说。”
“这事儿很奇怪。”月宫铃奈脸色凝重，“我不是说这事是假的，但他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你。”
“我也这么觉得。”陈子昂点头说道，“我目前的级别太低了，根本不值得他提前跟我知会通气。”
“那个所谓的直属上级。”月宫铃奈嗅觉敏锐，迅速找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宋明远特意提及这个人，甚至还强调要伱下周跟随对方去治安厅去交接工作，如果我们把思维逆转过来，由果溯因的话……”
“不是宋明远安排的。”陈子昂恍然说道，“而是我们的这个上级，主动跟宋明远要求的？”
“我会让卫门叔去查一下，宋家目前有谁是赋闲空缺的。”月宫铃奈思索说道，“排查范围应该不会很大，对方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才点名要带你去，帮你出气，也是卖给我们月宫家一个人情。”
“无论怎么说，单单就这件事情而言，对我们是有利无害的。”
“我想也是。”陈子昂表示赞同。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月宫铃奈仍然有些担忧。
她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全套的计划，比如今晚自己和前辈在热湖中央的千岛过夜，唯一离开千岛的方式就是需要买票的游轮，而买票必然留下记录，因而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居然有人提前动手了。
如果对方确实只是因为上层斗争，而顺手将马场给弄掉，那就好了。
但如果不是呢？
她虽然心中不安，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忧色，只是笑吟吟地拉着陈子昂，和现场宾客里她认识的大佬、二代们打招呼。
在今日的海豚湾，一共有六对新人举办集体婚礼——基本都是圈内的二代们，关系很熟，所以才商量着一起办了，免得今年要连续出席六次婚礼。
新人们去拍婚纱照了，而宾客们也没向着，只是互相交谈、闲聊。
对他们而言，借这个契机去建立或者维持和某些人的关系，甚至比参加婚礼本身还重要……比如宋曦的父亲宋明远，便是目前在场之中身份最高的人，平时想见他都未必能见着，今天一定要好好混个脸熟。
总督石狄未曾现身婚礼现场，大概是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只是单独将新婚夫妇们叫到包厢里谈话，表示了私人的祝贺和祝福。
除大佬宋明远之外，人气第二的便是新秀议员秦森河。
这位议员的出身其实不好，据说原本是秦家不受重视的分支，但从政后展现出了非同凡响的炒作能力，凭借一个《动物权利法案》，在民间赢得了大量的支持者。
如今秦家已经确认要拿出政治资源来扶持他，一时间攀附者也如逐臭般蜂拥而来，敬酒说笑，络绎不绝。
至于人气第三的……出乎意料，居然是月宫铃奈。
虽然没有被宾客包围，但陈子昂以老干员的观察能力，敏锐发觉现场几乎每一个宾客，都已经和月宫铃奈打过了招呼。
只是并非同时一拥而上，而是陆续到来，所以声势不如宋明远和秦森河那么夸张，但也足以说明了某些问题。
月宫铃奈，在这个圈子里面，并不是单单依靠父辈权势才赢得地位的大小姐。
当然，从这个角度去思索，就可以发现许多新的问题。
比如这样的大小姐，为啥要来当一个基层的治安干员呢？
陈子昂并未打算装作不知道，毕竟宋明远已经提醒过了。他也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月宫铃奈的感情……如果她到时候没有变心的话。
“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月宫铃奈提议说道。
“好啊。”
婚礼现场的食物都是自助的，月宫铃奈夹了一些小蛋糕，又殷勤地给陈子昂拿水果。
放在以前，或许还会有点不自在，但如今都作为她的男伴出席了，感觉要是再拒绝的话会显得有些矫情。
见陈子昂没有抗拒，默默地接过盘子，月宫铃奈暗自得意。
她深知温水煮青蛙的原理，放在前辈身上果然也适用嘛。
如此说来，今晚是不是有机会跟前辈贴贴……嗯？
那是谁？
第八十一章 魔女信条
此时的婚礼现场，明显有两个人气上的焦点。
其中一个是宋明远，正拿着酒杯和众人谈笑风生。通过月宫铃奈的科普，陈子昂也晓得这些围在他身边的，几乎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另一个自然是秦森河，此时正拉着自己的儿子秦松，给附近的宾客们敬酒。
相比于宋明远周围的宾客质量，秦森河身边的质量明显不够高……用月宫铃奈的话说，其实也是秦家和宋家的现状缩影。
宋家和秦家的先祖，最早都是追随第一代总督石知清的帝国副官。宋家这边分管舰队指挥，而秦家那边负责率领行星突击队。
平定了高天原行星后，石知清正式就任星区总督，成为了一方诸侯，而手头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于是除去石家自己的人才外，也大量提拔了宋家和秦家的人。
两家的分野也是自此形成的：宋家开始往行政方向转移，而秦家仍然选择扎根军方。
如果撇开最大的石家不谈，在石知清的军管年代，秦家势力是远远大于宋家的；但等到石锦堂开始和平改革，宋家的实力便开始迅速回升，到宋明远这里已经彻底反超秦家，成为了高天原的第二官僚门阀。
秦家之所以选择下注新秀议员秦森河，其实也是某种示弱……宋明远待在星区机要秘书的位置上，再走公务员路线是没有出息的。他都已经到终点了，你还想超过他不成？你升迁都拿捏在人家手里呢！
只能往议员路线发展了。
当然，这些都跟现在的陈子昂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一一记下，打算回去以后和陆云峰吹逼用。
老陆你懂個屁的政治，我才是见过大场面的好吗？
正当他还在观察宋明远那边的时候，忽然发现月宫铃奈的目光停在了某个方向。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陈子昂的心跳差点儿骤停了：
那是……
他看到穿着水族馆服务员的衣服，手里端着餐盘的西川美惠，迅速绕过挡路的宾客们，朝秦森河的位置飞快逼近。
“小心！”陈子昂大吼起来，下意识伸手去腰间拔枪。
然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枪，甚至连曼陀罗法剑都没有带。
他这一声大喊，立刻将许多宾客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秦松下意识转过头，随后他的头颅就先飞了出去。
将其斩首的是一柄巨大的、由黑色雾气构成的镰刀，在切断秦松脖颈之后余势不减，插进旁边秦森河的胸膛。
秦森河甚至还未注意到儿子的死，就感觉胸口突然一凉——冰冷破坏了伤口附近的神经，他并未感到任何疼痛，只是听见女人在耳边戏谑的、带着快意的低笑和讽刺：
“连儿子的性命都保不住，还想保护畜生吗？”
这是他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秦森河的身体很快就冰冷下去，所有热量都被黑雾镰刀贪婪地汲取干净。
他的皮肉干瘪下去，血液凝结成冰，骨骼衰败腐朽，一切生机都在瞬间就灰飞烟灭。
宾客们如受惊的羊群般四散逃窜，西川美惠冷笑着抬起头来，便看见巨大的触手朝她迎头砸下。
冥渊之触，抽打的力量极其惊人，也可以灵活出现在任何位置，唯一的问题在于从空间孔洞里钻出来，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否则若是再快一些，就可以救下秦森河父子了。
西川美惠后退半步，手中的黑雾镰刀再次扬起。
镰刀挥舞之间，拉出一道道水雾般的波纹，无数细小的冰晶随风飘荡开来——显然，魔女西川美惠掌握的这种权能，和“死亡”“寒冷”等要素相关。
在猛烈的撞击中，黑雾和粘液同时爆散溅射，只见西川美惠再次后退，却不知是战术性拉开距离，还是被触手抽打的力道反震出去。
紧接着，她的喉间突然拉出一抹血花。
从她背后的影子里，突然钻出了手持刀剑的黑影，那影子的速度是如此迅疾，现身站定的瞬间便将刀刃刺出，撕开了西川美惠的喉咙。
换做普通人，这一记致命伤害下去，立刻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西川美惠只是用左手抓住喉咙，仿佛要捏住伤口似的，右手将黑雾镰刀用力一掷，正是陈子昂的方向。
她早就看得明白：哪怕自己将全场宾客杀光，月宫铃奈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自己只要进攻她的男人，她肯定要全力去救。
果然，原本封死她去路的影子武士，瞬间便如水般塌陷下去，又在陈子昂的脚下阴影里重新现身，试图替他挡下这一击。
但比影子武士更快的，是一条巨大而臃肿的触手。
臃肿之触，看上去就像是超大号的冥渊之触，实际上却是完全不同的玩意儿。
先前被黑雾镰刀斩中的冥渊之触，将近一半直径的肌肉被直接切开，根本没法继续进攻，因此陈子昂果断解除召唤，将这条受伤的触手重新送回了神国。
并非是苏胡这个神祇比不过食尸鬼之王，而是陈子昂掌握的权能不足，召唤出来的触手太弱。
然而，同样是被黑雾镰刀正面击中，臃肿之触却正面吃下了这一击。
在陈子昂的灵性感知之中，某种诡异的力量顺着被斩开的伤口，朝周围蔓延传播开来，仿佛深入文明腹地的游牧民族，疯狂地掠夺和杀死所能接触的一切。
接着便遭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臃肿之触的繁殖能力——陈子昂不能确定算不算繁殖，总之被切开的伤口迅速长出无数肉芽，它们生长繁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那死亡之力，很快便将其硬生生地消弭干净。
紧接着，便是失控的疯长肉芽，再次增殖出另一条粗大的分支触手，如呼啸的巨龙般吞没了西川美惠的身形，将她直接轰入了海豚湾里。
陈子昂没能确认西川美惠的生死，但很快就意识到他必须立刻解除臃肿之触的召唤。
因为分支触手并不止这么一只。
尽管陈子昂没有用意识指挥，但臃肿之触已经朝其他的方向……确切地说，是周围的所有方向，全都伸出了不受控制的疯长触手。
这玩意估计没有“友好目标”和“敌对目标”的概念，因此陈子昂只能在它吞噬掉其他宾客之前，将它送回了触手神国。
此时，西川美惠已经坠入湖中，生死不知，现场也已经完全混乱失控，到处都是奔逃的人群。
陈子昂快步来到秦森河身边，检查父子俩的情况。
很可惜，两人都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秦松是因为颅干分离，而秦森河则像是严重失温……但无疑都救不活了。
“怎么样？”月宫铃奈快步来到他的身边，看向地上的两具尸体，“嗯，完蛋了。”
“怎，怎么办？”宋曦小心翼翼地跟着上前，紧紧抓着月宫铃奈的手臂不放，“我们，我们要报案吗？”
“米米，我们就是治安干员。”月宫铃奈叹气说道。
第八十二章 变天了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围着尸体，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放在平时，第一时间肯定是通知单位。
然而，陈子昂却意识到：如果现在通知治安厅，实际上就是通知马场永健——通知一个即将下台的家伙，来处理这种受害者全是政要的大案，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如果他拎不清事情的紧急程度，又派外包人员过来处理呢？
更可怕的是，万一他高估了事情的重要性，亲自带队过来企图在大佬们面前刷脸，最终走运地挽救了他原本即将终止的政治生涯呢？
那将会成为治安厅不可挽回的损失……对策六课虽然即将独立出去，但陈子昂终究在治安厅工作过，对单位是很有感情的，当然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月宫铃奈思索的则更复杂些。
前世听前辈的讲述，她只是大概知道西川美惠搞了一个大新闻，直接逼得极北市开始重视神秘侧的威胁。
如今看来，这里头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可能还不是在极北市内多点开花的异变，而是这一次袭击政要的恶性事件。
如果仅仅只是底层市民的性命受到威胁，大佬们当然可以高屋建瓴指挥若定，在任何阶段下都宣布“情况正在好转”，但如今魔女甚至敢对议员下手……这极北市还有她不敢动的吗？
所以接下来，肯定要变天了。
当然，月宫铃奈其实是无所谓的。毕竟无论情况多么糟糕，对前辈和她都算是利大于弊。
神秘是一柄强大的双刃剑，它的锋利如今已经暴露无遗，而认识到这点的上位者，必然要寻求信得过的、能克制神秘的对应力量。
马场永健被清洗倒台，对策六课要独立出去，从宋明远的角度来推断原因，应该是因为意识到神秘侧的威胁后，不再容许反制力量被其他派系所掌握……所以才会安插一个宋家人过来接手。
这次事情闹得越大，只会让我们的存在越发举足轻重而已。
从这個角度来说，秦森河父子也算死得有价值了……估计除了秦家一些人会觉得可惜以外，没多少人会为之哀悼。
月宫铃奈看向身后的宋曦，果然从她脸上只能看到恐惧和茫然，却没有任何的悲伤情绪。
再看赶过来的宋明远，他此时正满脸的凝重之色，严肃地盯着秦森河的尸体，似乎在冷静地沉思着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站位，刚好躲在陈子昂的身后，月宫铃奈正要以为他根本没害怕了。
过了半晌，差不多是二十来秒，宋明远终于开口说道：
“他……死了？”
“是的。”陈子昂叹息说道，“我们没来得及。”
“我的意思是。”宋明远重新组织语句，缓缓说道，“他应该不会……我是说，突然爬起来，变成凶残的怪物什么的……对吧？”
“不会。”月宫铃奈哭笑不得，解释说道，“秦森河是被人杀死的，而最近发生在市内各处的异变，属于某种仪式性的感染，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
“原来如此。”宋明远努力镇定情绪，“很好……不，我是说，这件事情令人惋惜，当务之急是马上善后。”
“还请两位守在这里，等军方的人过来接手。”
他行色匆匆地离开了，月宫铃奈凑到陈子昂的耳边，小声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宋明远说错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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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方的人来得非常之快，快到陈子昂感觉自己和月宫铃奈没等多久，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们便从天而降，迅速接管了危机四伏的现场。
……仔细一想，倒也不算危机四伏。毕竟西川美惠一去不归，此处除了几只叫唤的海豚之外没有任何威胁。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终于得以从看守现场的差事里脱身，打算去找陈小竹和卫门五郎，然后在附近预定的酒店下榻休息。
并非是来不及赶回群马区，而是刚刚得知：出入千岛的游轮码头被封了。
“我始终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脑回路。”月宫铃奈心中偷乐，嘴上却抱怨说道，“他们是通过什么样的研究和分析，才会认为只要将游轮码头封闭了，西川美惠就逃不出去了？”
“也可以理解。”陈子昂思索说道，“我们知道西川美惠真正仇恨的对象，是那些将动物权益凌驾于人类之上的疯子和野心家，但军方肯定想着要排除其他一切的可能性……谁知道她会不会留在千岛上，图谋着其他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话音刚落，两人便看见三四个士兵将湖湾里的几条海豚，用渔网全部打捞上来，随后开始拿仪器从头到尾不停地扫，似乎是在检查它们“是不是魔女变的”。
“好吧，我也不理解。”陈子昂果断反悔，“他们的脑回路确实奇怪。”
两人回到室内展馆区，正好遇到一队士兵在排查妹妹和管家的身份。
陈子昂迅速上前，出示了自己治安干员的身份，将查完的士兵们应付走了。
“小姐。”卫门五郎虽然没去海豚湾，但也明显察觉到了周围的风声鹤唳，低声问道，“情况有变化？”
“嗯。”月宫铃奈也没多说，“先去酒店歇息吧，明天还不一定回得去呢。”
陈子昂笑着解释道：
“没事的，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不知道西川美惠逃走没有，但却不想妹妹跟着自己一起担心，所以姑且先这样说。
众人动身出发，离开水族馆，搭上了前往酒店的度假列车。
千岛假日酒店，位于热湖的东北方向，可以同时俯瞰到巍峨壮美的芙蓉山，以及风景秀美的热湖。
至于月宫铃奈为陈子昂兄妹预定的房间，则是酒店里观景最好的位置。有270度的环形大阳台，能同时看到湖光和山色，每层也就这么一间大床房。
虽然是大床房而非单间，但兄妹俩也不是不能睡一块儿。
在阳台上伫立片刻，看着烟波浩渺的热湖，陈子昂的心情也渐渐转好起来。
“前辈！”月宫铃奈从外面刷卡推门进来，叫道，“我让卫门叔去厨房拿了食材回来，晚餐咱们在阳台烧烤吧！”
所以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我房间的房卡……陈子昂决定不去纠结太多，笑道：
“好啊。”
第八十三章 得偿所愿
陈子昂对烹饪的理解，完全基于现代厨具上的长期实操经历，而烧烤炉这玩意他用得不多，因此便交由卫门五郎代劳，他自己则在旁边清洗和处理食材。
卫门五郎的手法明显熟练多了：干脆利落地刷酱，不时翻转使受热均匀，最后撒上孜然、椒盐和辣椒面，放到洁白的瓷盘子里。
月宫铃奈拿过瓷盘，小心翼翼将肉和蔬菜从铁签上拔下，随后耐心地吹凉，喂到陈小竹的嘴巴里。
妹妹先吃。
等陈小竹吃饱了，陈子昂便替她擦了擦嘴，又将她扶到旁边的躺椅上坐着，随后才回来和众人用餐。
这顿饭的质量很不错，肉类多汁而蔬菜也很新鲜，加上火候恰到好处，不由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不过陈子昂并没有暴饮暴食的习惯。毕竟身为治安干员，很多时候在外出勤不方便吃饭，去便利店买几个炒面面包就能解决，因此只是吃到差不多六分饱，便停止了去拿烤串的行为。
月宫铃奈倒是还在吃着，并不是因为吃得多，而是因为吃得慢，小口细嚼优雅慢咽，看起来很淑女的样子。
“陈先生。”卫门五郎从旁边取出一瓶酒来，笑道，“如果不嫌弃，老朽这里有一瓶‘清冽’，用来佐食消化最好。”
只见那酒瓶子呈墨绿色泽，海绵木塞，标签上用毛笔书法写着“清冽”两个墨字，看上去似乎是格调不低的名酒。
陈子昂还没说话，月宫铃奈便叫了起来：
“给我先来一杯！”
“好嘞。”卫门五郎很快就取来两个杯子，给两人都满上了琥珀色的酒液。
既然酒都已经倒起来了，陈子昂也就不再抗拒，接过酒杯饮下一口。
入口轻柔，落入喉头之后，便有大量热力从胃里泛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月宫铃奈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给了卫门五郎一個眼色。
后者立刻会意，便动作奇快地收拾烤架，准备离去。
实际上，这是月宫铃奈提前精心设计的、一个环环相扣的局。
在阳台烧烤，就可以待在前辈的房间里。用完晚餐喝点小酒，也是很正常的邀请。
但这酒其实是少见的、后劲很足的品种，很容易就能让人喝上头。
只要前辈醉了，卫门叔再一走，只有妹妹酱待在房间里，前辈岂不是被我为所欲为？
当然，月宫铃奈是一个传统且正经的好姑娘。比起前辈的身体而言，更想要的还是他的心，所以并不会趁机做什么奇怪的事。
最多也就是亲一亲，抱一抱，躺在怀里睡觉觉之类的……
想到甜蜜之处，她便忍不住暗自偷笑，开始殷勤地给陈子昂劝酒。
陈子昂虽然不知道月宫铃奈心中所想，但却也晓得不能贪杯的道理，有些微醺之后就不肯再喝。
但这酒的名字确实极具欺骗性，听上去有点像岛族的“清酒”，实际上度数并不低。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前辈呀。”月宫铃奈想试探他有没有醉，便仿佛不经意般说道，“这次好好的婚礼，却被西川美惠破坏掉了，真可惜哦。”
“嗯。”陈子昂努力保持清醒，说道，“还好只死了两个人。”
对治安干员而言，心里当然可以庆幸死亡人数不高，但明面上却是不好说出来的——毕竟死的人
前辈会跟我说这个，固然有信任我的原因在里面，但估计醉了也有三四分了。再少也是死了人，属于恶性事故，不可以给出任何的正面评价。
于是月宫铃奈继续劝酒，两人又喝了十来杯。
“可怜的米米酱，婚也结不成了。”月宫铃奈再次试探说道，“话说，她的婚纱应该暂时不用了吧，前辈你说我去借来穿穿看怎么样？”
“好啊。”陈子昂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是租来的话，应该还没来得及退回去。”
前辈，以她的家境条件，婚纱怎么可能会租呀？肯定是直接订做买回来的好吗！
看来起码醉了五六分了……月宫铃奈嘿嘿偷笑。
两人又喝了三十来杯，她感觉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又问道：
“话说前辈啊，我之前听米米酱说，陆族女子嫁给丈夫后是不用改姓的吗？”
“对的。”陈子昂点了点头。
“但我们岛族是要改姓的呀。”月宫铃奈笑眯眯道，“那若是前辈你和岛族女孩结婚了，是让她改姓还是不改姓呢？”
“都可以吧。”陈子昂思索说道，“按我的意思，如果她对此不在乎，那就不改。”
“若是在意的话，跟我姓也可以的。”
“是吗？”月宫铃奈心想前辈难道听不出来，我是在暗示自己吗？
而且前辈怎么还没有醉……
她突然回过神来，只感觉脖颈沉重得厉害，头颅也不由自主地垂落下去。
糟糕了……
月宫铃奈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自己这具缺乏抗性的身体，不仅是第一次去水族馆，也是第一次尝试酒精。
好不甘心啊，怎么会先喝醉的？还想躺在前辈怀里睡觉呢……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从椅子上向侧边滑去，随后被陈子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真是的，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多嘛。
他稍稍迟疑片刻，便将月宫铃奈拦腰抱了起来，转身朝卧室里走去。
这姑娘似乎是感受到被抱着的温暖，下意识便将身体蜷缩起来，仿佛睡在主人怀里的小猫儿——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得偿所愿。
将月宫铃奈放到床上，替她脱下碍事的外衣，随后盖好了被子。
陈子昂又回到阳台，将妹妹也抱到床上，让她和月宫铃奈睡在一起。
回过头来，只见窗外有烟花升上天空，随后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按理说，出了西川美惠那档子事，就算原本有烟火表演的安排，也应该紧急取消掉了。
但他作为治安干员，什么样的情况没遇到过？立刻猜到烟花场地肯定是上午就布置好了，无需人工操作，到点就会自动释放，所以才未受到下午的袭击事件的影响。
可惜了，集体婚礼变成了血色婚礼，不少宾客在验明正身后已经迅速离开千岛，如此美丽的烟花表演又有谁看呢？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吧，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遇到什么。
陈子昂倚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手里倒提着酒瓶，看着焰火一朵又一朵升上夜空，将幻美的景象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第八十四章 领导的呼唤
意识昏沉之间，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的某个盛夏。
从凶案现场的民宅里出来，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走在社区的街道上，看见前面有一辆流动的冰淇淋车。
“前辈要吃冰淇淋吗？”
“可以。”
“什么口味？”
“牛奶和芒果。”
月宫铃奈便跑到摊主面前，笑道：
“牛奶、香草、芒果、菠萝，四个球各来一个，可以吗？”
“好。”摊主很快就将冰淇淋球挖好，装在纸盒里递给了她。
“为什么不多要一個盒子？”陈子昂皱眉问道。
“省一点嘛，保护环境！”月宫铃奈振振有词地道，挖起一勺牛奶冰淇淋，喂到他的嘴边。
陈子昂没有张嘴，只是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吃了一口，又跟摊主说道：
“再给我一个盒子，一个勺子。”
“好。”摊主略微有些惊讶，才意识到这两人并非情侣，再次递给他一个塑料勺子。
陈子昂将冰淇淋分好，把盒子递给月宫铃奈，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月宫铃奈快步跟在他的身后，用力地挖冰淇淋球，说道：
“前辈，你可不要自我意识过剩，把后辈兼同僚的好意理解成别的东西，然后自作主张地拒绝哦。”
陈子昂愣了一下，说道：
“抱歉。”
“不用说抱歉。”月宫铃奈平静说道，“前辈也不欠我什么。”
啪的一声，却是她手中的塑料小勺，因为用力过猛而断裂了。
“不想吃了。”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将冰淇淋丢入了旁边的垃圾桶，说道，“前辈。”
“怎么了？”
……我没有输，我只是来得太晚了。
月宫铃奈这样想着，却没能将其说出口，只是抬头望着正午的晴空，忍不住伸手挡在了眼前，让阳光从指缝间倾泻下来：
“好刺眼啊……”
这个夏天，很讨厌。
………………
她忽然从床上惊醒过来。
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接近正午的阳光洒在床上，把自己从睡梦中晒醒了。
蒙在被子里的身体，也出了微微的细汗，黏糊糊地有些难受。
月宫铃奈掀开被子，看向睡在旁边的陈小竹，又看了看自己。
真是的，既然晓得帮我脱掉外衣，为什么不能顺便帮我换上睡衣呢？
笨蛋前辈！一点都不贴心！
月宫铃奈呆呆地坐在床边，乌黑的秀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和胸口，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脆弱、精致而美丽。
……但是，还是喜欢。
那么久了，也没办法了嘛。
她拿起枕边的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好友，就看见陈子昂在上午6点左右，给自己发来了留言：
“我有点事，得先去单位。闹钟帮你设好了，上班之前，记得让卫门叔帮忙送小竹回家。”
闹钟？月宫铃奈哀叹一声，我肯定是宿醉未醒，根本没听到什么闹钟声。
“我睡过头了/哭泣，前辈在干嘛呢？”她打字问道。
陈子昂的消息回得很快：
“在挨骂。”
月宫铃奈：？
她又问了一下卫门五郎，管家叔已经开车回到群马区的家中，替陈子昂拿了执勤用的装备，此时正在前往极北市治安厅的路上。
也就是说，只能自己送妹妹酱回去了。
给课长高桥君介发了个请半天假的短信，月宫铃奈看着身边的陈小竹，忍不住重新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小竹。
能回到现在，重新遇到前辈和你，真是太好了。
——————
将时间往前倒退4个小时。
大约是在早上6点左右，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被吵醒的陈子昂，伸手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压下些许困意，问道。
“陈子昂？”对面响起女性的声音。
“是我。”陈子昂迅速清醒了，“您是？”
“结城出云。”对方回答说道，“宋明远是否提前告知过你，我即将接任极北市治安厅的厅长，需要你进行配合？”
“哦，是的。”陈子昂谨慎说道，“他跟我说过，但是没有说您的姓名，只说这周有人会联系我……”
“上午9点之前，来广元区解放路轻轨站。”对面说道，“快到了打这个电话。”
通讯挂断，陈子昂愣了半天，伸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
从这里去广元区，几乎要穿过半个极北市的距离，哪怕乘坐轻轨也要至少一个多小时。
没办法，他只能迅速漱洗，又给月宫铃奈留了言，随后便出门离开酒店。
抵达游轮码头，军方的封锁令已经解除，正好赶上这一班游轮靠岸。
坐在游轮上，陈子昂望着外面烟波浩渺的热湖，心想也不知道军方抓到西川美惠没有。
那柄由黑色雾气构成的巨大镰刀，毫无疑问是某种专注于攻击的权能，杀伤力非常惊人。
再加上对方那动不动就杀人的习性，可见已经完全摆脱了法律和道德的约束，是埋藏在极北市底下的定时炸弹。
从感性上而言，陈子昂希望她被尽快绳之以法。
但从理性上来讲，还真想不出什么对付魔女的好办法……哪怕开一辆坦克过来，能不能撑住西川美惠的一镰刀，都是不确定的问题。
毕竟极北市军方的载具和单兵装甲，大部分都是基础的防弹防爆款式，主要用于对付来自物理上的伤害。
但神秘侧的攻击手段，连机制都无法弄清楚，怎么防？
陈子昂有种隐秘的、没来由的直觉，或许将来能制止甚至击杀西川美惠的，只有同样能从深渊位面兑换权能的自己……
离开热湖，乘上轻轨，如今是上午7点半左右，正是上班早高峰的前波。
车厢里虽然不算太挤，却也已经没了位置。
陈子昂站在车门边上，忽然手机又响了起来，仍然是那位结城出云的来电：
“还没到？”
“正在轻轨上。”
“从群马区到这边，差不多应该到了。”
“我昨晚在金川区千岛那边过夜，早上从酒店里赶过来，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千岛？”对面似乎在跟旁边的什么人说话，随即通话很快就被挂断了。
陈子昂：？
说也不说就把电话挂断，这领导给人感觉很没礼貌的样子。
算了，对策六课要从治安厅独立出去了，她也不是我以后的领导。
嗯，等等？
突然想起来，宋明远上次跟我说的是，“我的直属领导”下周会来找我，而不应该是这位新任的治安厅长啊！
第八十五章 领导你好呀
广元区，极北市十六个行政区里，唯一一个常住陆族比岛族多的区域。
据说当年石知清的帝国舰队，开始进攻地面海盗的时候，行星突击队的集中登陆地点就是广元区。
正因为如此，如今这里还留存着许多军事建筑，且楼房层数普遍在六层以下，公路全是夸张的八车道，方便军用载具穿行其间。
简单粗暴，毫无美感，群众谓之“广元风”。
在广元区解放路站，陈子昂下了轻轨，拨出电话。
“我在对面马路这里。”结城出云回复说道，“旁边的车打着双闪，看到了嘛？”
陈子昂迅速找到对方位置，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穿过马路，来到车边，只听见结城出云说了句“先上车”，就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诶，领导这是想要亲自开车吗？
陈子昂不明所以，伸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只听见后排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
“坐后面。”
你不早说……陈子昂便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然后他便看见，刚才坐在后排并发声的，是一個相貌极美的年轻女人。
终归是见过月宫铃奈和夏紫璃的颜值，寻常姿色已经不能再入他的法眼，但这个女人的美貌确实太过耀眼，难以无视。
她的长相和夏紫璃很是相似，但没有她那略带立体和深邃的异族特征，而是更加的……英气。
是的，英气。
用这个词来形容女性有些奇怪，但用来描述她的相貌特征却再合适不过。
鼻梁修长而挺拔，并非女性常见的“玲珑精致的琼鼻”，线条轮廓给人以冷硬、倔强之感。唇角虽然微微上扬，但绝不是温暖的笑，而是某种居高临下、审视万物的蔑视冷笑。
更令人难以忘却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近乎纯黑的眼睛。
寻常人的虹膜大多为褐色，和中间的黑色瞳仁形成对比，但这位的虹膜颜色极深，几近于黑，以至于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能让人与她对视时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第一眼看到她的陈子昂，就被这双黑色眼睛吸摄住了灵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好。”他连忙问候来掩饰尴尬，“我是陈子昂。”
“夏青瑜。”对方回答说道，声音也是微冷，正如她周身的气质般凛然。
夏青瑜？和夏紫璃什么关系？
陈子昂心里闪过奇怪的念头，只听见前面驾驶座上的结城出云说道：
“对策六课将从治安系统剥离出去，转而挂靠在情报局系统下成为第五个部门，我家小姐就是情报五部的部长。”
“领导好。”陈子昂连忙说道。
夏青瑜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冷声问道：
“金川区千岛，昨天下午4点12分遭到西川美惠袭击，当时你就在现场？”
“对。”陈子昂回答说道，“我在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既然在现场，为什么没能阻止袭击？”夏青瑜再次问道。
“因为事发突然。”陈子昂试图解释，“没有料到西川美惠会在那里，而且因为是周末，所以也没带配枪。”
“原来如此。”夏青瑜冷笑说道，“看来我们得联系一下这位魔女，让她以后尽量只在工作日发动袭击，而且最好提前半小时知会我们，免得给我手底下的干员带来麻烦。”
“绝妙的讽刺，小姐。”正在开车的结城出云说道，“但我看了军方的事件报告，从西川美惠现身到动手杀人，全程也不过五到六秒的时间……”
“出云？”夏青瑜的语调微微上扬。
“怎么了，小姐？”
“你现在的职责是什么？”
“抱歉，是开车。”结城出云连忙说道，“我闭嘴。”
“总之。”夏青瑜转过头来，冷冷说道，“魔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政要，导致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对‘极北市能不能保护好自己’这件事情心生疑虑。”
“我不指望你能明白，这会为我们以后的工作带来多少麻烦，但你至少得有点起码的自觉，而不是在案发后如没事人般继续度假，当晚还在酒店里像头猪一样地睡觉。”
她那略带讥讽的语气，让陈子昂的血压立刻直线上升。
他心知或许自己不应该多做辩驳，但又觉得这样忍气吞声似乎也不对，毕竟领导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极其恶劣，这玩意在职场可是要命的。
“请容我解释……”
“说。”
“当时我本来打算汇报单位。”陈子昂飞快说道，“但机要秘书宋明远命令我看守现场，防止西川美惠回来袭击，并且告知军方会来接手。”
“军方？”夏青瑜露出了轻蔑之色，“那些连海豚和魔女都分不清的莽夫？”
陈子昂有心反驳，但想到军方确实打捞了海豚湾的海豚在扫描，又感觉似乎无言以对。
“至于宋明远。”夏青瑜冷冷说道，“他是伱的上级？”
“不是。”陈子昂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夏青瑜扬起下巴，带着某种优雅的、傲慢的愠怒，淡漠问道，“回答我，陈子昂：你是那种容易受人影响的人吗？”
陈子昂这时也有些回过神来：当时自己不知道该不该汇报单位，然后宋明远出来说军方会接手，自己下意识就听了他的指挥。
显然，在夏青瑜看来，这样是很有问题的。
“但他是机要秘书。”陈子昂辩解说道。
“所以你只会根据官职高低，来判断是否服从。”夏青瑜扬起眉毛，用讽刺的口气说道，“那如果宋明远叫你去死，我叫你活着，你判断他这个机要秘书的官职，比我情报五部的部长更大，所以你选择听他去自尽？”
“那当然也要分情况。”陈子昂回答说道，“您才是我的直属上级。如果他的命令和您相悖，我肯定毫不犹豫听您的。”
“看来你还有点起码的智商。”夏青瑜露出诧异的表情来，冷哼一声，不再挑刺。
陈子昂感觉有点摸到脉络了：所以这高高在上的女人，喜欢的是吹捧和服从，和她说话千万不能逆着来，要顺毛捋。
“但我不喜欢有人对我称呼用‘您’。”夏青瑜突然又冷冷说道，“如果你再犯这个错误，我会把你赶下车去。”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陈子昂小心问道。
“叫我青瑜。”夏青瑜随意说道。
结城出云通过后视镜，诧异地看了后排一眼。
“直呼领导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陈子昂试探问道。
“还是说你想当狗，叫我‘主人’？”夏青瑜脸色转冷。
“青瑜。”陈子昂迅速接过话题，“我们现在是去治安厅吗？”
“不然呢？”夏青瑜冷笑问道，“带你去千岛酒店度假吗？”
陈子昂讨了个没趣，只能转头看向外面。
透过车窗的倒影，他看到夏青瑜的双腿裹在黑丝之中，优雅地交错玉立。
大腿有肉感却不失却丰腴，小腿则修长、精致且纤细，其曲线可当得上“绝妙”的评价。
随后，倒影便突然转过头来，透过窗户的反射直视着他。
陈子昂连忙收回目光，听到左边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
第八十六章 让他滚蛋
夏青瑜。
新的顶头上司。
外貌身材绝顶优秀，性格脾气绝对恶劣。
不说话的时候，看她那开襟的针织衫、高腰的半身裙、黑色丝袜和高跟鞋，毫无疑问是非常有魅力的职场美女。
但只要她一开口，他就宁愿换一双听不见她说话的耳朵……总之大部分情况下，不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就是语带讥讽的嘲笑。
不过，想到这位漂亮的女魔头，很快就要去狠狠折磨马场永健，陈子昂顿时又有些期待。
汽车在治安厅门口停下，陈子昂先下了车，就看到结城出云替夏青瑜拉开车门，随后如侍女般恭候在旁。
显然，这位新任的治安厅长，在夏青瑜面前是以“家臣”自居的，就像卫门五郎对待月宫铃奈和月宫清正那样。
夏青瑜伸腿跨出车门，站起身来。不得不说黑丝还真是女性专用的神器，看着又显细又显长，曲线完美。
结城出云重新进了驾驶座，将车子往地下车库开去。夏青瑜则是站在原地，左手优雅抱胸枕住右肘，右手则是以手指轻托下巴，看着前方的治安厅做思索状。
陈子昂不敢打扰她，便在旁边束手不言，假装自己是个保镖，不去注意路过同事的好奇和八卦眼神。
“带路啊！”夏青瑜终于开口，“难道要我踢你屁股，你才知道走吗？”
“我以为你在思考问题，不敢打断你。”陈子昂连忙解释。
“你如果把揣摩上司的这份精力，转移到如何把案子办好上面，西川美惠现在也不会满极北市乱跑了。”夏青瑜讽刺说道，“居然还是课里最优秀的干员，所以其他人都是什么废物？是一群大猩猩在办公吗？”
在心里默念几句“她是领导”，将不爽和火气强行压下，陈子昂便努力做虚心受教状，敷衍说道：
“青瑜批评得是。”
“言不由衷。”夏青瑜冷笑一声，“去厅长办公室。”
陈子昂精神一振，决定暂且不去计较那些，迅速跑在前面带路。
厅长办公室里，监察课真岛雅美正在和马场永健开会，商讨后续的转岗方案。
用马场永健的话说，引入了外包机构之后，人力短缺的问题已经被彻底解决，而六课不需要这么多干员，所以打算安排一部分人员转岗。
杀鸡儆猴了属于是。
真岛雅美很想将月宫铃奈也列入其中，但被马场永健否决了。
他如今有松尾久浦的力挺，暂时不用担心月宫铃奈回家打小报告，但若是将她也转岗到网络审查组，无疑是直接往月宫清正脸上吐痰，会被外务系统视为严重挑衅——松尾久浦肯定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做。
“陈子昂那边，你仔细盯着点。”马场永健吩咐说道。
“放心，他待不了多久的。”真岛雅美笑着说道。
网络监察组的工作虽然不受欢迎，但如果当事人真的选择摆烂，比如一杯茶水一包烟，一条消息审一天，那反而又无所谓了。
马场永健要的，是抓住陈子昂的痛处，用正当的理由开除他，让他滚蛋。
体制内并非完全不能裁员，只是需要有充足证据，以及报批总部。对大领导而言，伱手下有个刺头要开除，纵然有99%是他的不是，难道没有1%是你管理能力有问题吗？所以基本都不会这么做。
而马场永健要求开除陈子昂，可见他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当初被迫低三下四的电话道歉，还被月宫铃奈痛骂侮辱，如今便要十倍奉还！
让他滚蛋！
“交给你了。”马场永健沉声说道。
至于怎么让陈子昂犯“足以被开除”的错误，他相信真岛雅美的能力。
“要不要跟那些侦探事务所说一声？”真岛雅美确认问道。
“嗯，你去说吧。”马场永健心想真是最毒妇人心啊，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跟侦探事务所那边交代后，陈子昂后续哪怕是主动辞职走人，在这一行里找不到好的工作了。
至于转行，就更不可能了。别人看面试的时候要问你履历的，“你以前在治安厅工作？哪个课室？哦，对策六课，网上怎么查不到？伪造履历是吧！”
很好，陈子昂后续过得越惨，就越能给课里起到警示作用。
俗话说“慈不掌兵”，有时候我身为领导，也是得狠下心来做点无慈悲的事情……
正当马场永健在脑海里编织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开脱的时候，就看见一個年轻女性带着陈子昂从外面闯了进来。
那女性长得极美，但对于马场永健而言，对他仕途无益的人，也只不过多看一两眼而已。
他下意识就想质问对方身份，但对方身上的气场太强，甚至要胜过他的老上司松尾久浦，一时间又让他有些犹疑不定。
“治安厅厅长？”夏青瑜的目光扫过真岛雅美，仿佛她根本不存在般，直接落在马场永健的身上。
“嗯，你是？”马场永健露出疑惑之色。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了。”夏青瑜冷漠说道，“出云？”
结城出云从外面推门进来，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夏青瑜接过文件，将其丢在办公桌上。
真岛雅美站在旁边，心中充满了荒谬的、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在看什么街头整蛊表演似的……会是表演剧组吗？他们能进治安厅？有什么摄像头在对准这边？
马场永健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常年和公文打交道，自然认出这文件上的印章是真的。
但内容太过匪夷所思，只是说“马场永健不再任职治安厅厅长”，却没有说自己接下来会去哪里……而且涉及到治安厅长的去留，治安本部肯定会提前打招呼的。
程序上挑不出毛病，但内行人眼里简直是破绽百出。
于是马场永健冷哼了声，将文件丢在桌上，随后又打电话给松尾久浦。
对方的文件末尾，盖的是治安本部的章，所以当然得问治安本部的部长。
电话接通了，马场永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陈子昂见他背对众人，便想转换位置去偷看他的表情，但被夏青瑜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做傻事，我就狠狠踢你的屁股”。
很快，马场永健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陈子昂顿时感觉此行已经值了。毕竟对大傻逼厅长而言，你骂他大傻逼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同事们私底下都在骂呢。
但你把他视若生命的政治生涯给终结掉……就像是对着重度痔疮患者的屁股，用尖头高跟鞋狠狠来上一脚似的，只能说是成吨暴击了。
我怎么老想到这种恶心的比喻？肯定是夏青瑜的错。
第八十七章 她是领导
马场永健从未想过，他的最大靠山居然也会倒塌。
然而，当他给松尾久浦打过去后，对方接通电话只说了三句话：
“好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马场。”
“无论对方是要你检讨，要你停职，还是要调你去北海区吃雪……都予以无条件的配合。”
“如今时势已去，体面点吧。”
松尾久浦挂断电话，而马场永健的脸上，终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倒是真岛雅美终于反应过来，尬笑道：
“那个，我还有点事……”
夏青瑜双手抱胸，看也不看真岛雅美一眼，只是冷淡说道：
“真岛雅美，你也被开除了。”
“凭什么！”真岛雅美尖叫起来，“我是公职人员，没有合理的理由，你凭什么开除我！”
“从前年三月起。”夏青瑜冷笑说道，“未经请假，每天提早一个小时下班，持续九个月以上，属于严重的违反劳动纪律行为。”
“当时我怀孕了！”真岛雅美试图争辩，“难道孕妇身体不舒服，还必须带病在岗工作吗？真是荒谬！”
“伱要辞退理由，我给你了。”夏青瑜漠然说道，“今天必须走完离职手续，下班前我会让保安清理工位，将剩下来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真岛雅美顿时如被掐住喉咙的鸡般，半晌都发不出声音来。
“至于马场永健。”夏青瑜冷淡说道，“你可以主动辞职，也可以被开除，选择在你。”
“……为什么？”马场永健艰难说道。
他毕竟当了快十年的治安厅厅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松尾久浦倒台，按理说上面的人也应该给他個机会转投阵营，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地将他除去……这和他快十年的体制经验完全相悖。
“没有为什么。”夏青瑜冷冷说道，“我看你不爽。”
马场永健沉默良久，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你看陈子昂不爽而让他停职，现在我看你不爽，当然也可以让你滚蛋。
“我选择辞职。”他失魂落魄地说道，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几十岁。
“今天下班之前滚蛋。”夏青瑜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说道，“剩下的事情，出云你来对接。”
“好。”结城出云点头道。
“陈子昂。”夏青瑜吩咐说道，“带我去对策六课。”
“好的。”陈子昂立刻说道。
先不说这位的毒舌、坏脾气和刻薄作风，单单就愿意替自己出气这点，陈子昂就愿意承她的情分——想到马场和真岛全都被干掉了，他只觉得浑身舒爽，比立功了还要开心。
当然，如果这位能别老是怼人就更好了。
离开厅长办公室，夏青瑜突然问道：
“很爽吗？”
“是有点。”陈子昂老实说道。
“身为超凡者，却被一个普通人借助权势拿捏，不觉得丢脸吗？”夏青瑜淡淡问道。
“超凡者？”陈子昂诧异问道。
“原来如此。”夏青瑜冷笑起来，“所以在你们这里，还停留在‘灵视上升’很危险的古旧说法。”
“难道不是吗？”陈子昂莫名其妙，“灵视越高，越容易理智扭曲，精神失常，以及更频繁地遭遇怪异……”
“那些只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夏青瑜打断他道，“从你踏入神秘侧开始，你就是超凡者了。”
“记住，你可以选择像普通人那样继续生活，但你不可以像普通人那样被规则束缚。”
“恕我直言。”陈子昂解释说道，“第一，我没有被人拿捏。马场确实把我停职过，但很快又把我请回去了，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损失。”
“第二，规则不是用来束缚人的，而是构成社会的重要部分。如果强者就可以肆意打破规则欺压别人，那么总会有更强的人去欺压他，最后大家只会陷入无序厮杀的丛林世界。”
“说得好。”夏青瑜叹气说道。
“呃，我就是随便说说……”陈子昂有些不好意思，只听见夏青瑜又失望说道：
“你应该去当幼儿园教师，而不是治安干员。”
陈子昂：………………
可恶，我应该想到她在讽刺的！
两人来到对策六课，课长高桥君介立刻出来迎接。
“你就是六课的课长？”夏青瑜冷冷问道。
“是的。”高桥君介认真说道。
“好。”夏青瑜点头，“你被开除了。”
高桥君介震惊当场。
“下班前走完离职手续。”夏青瑜丢下一句话，转头跟陈子昂说道，“先去情报组。”
两人进入往地下的电梯，陈子昂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开除……高桥？”
“你以为马场永健之前找你道歉，请你回去，是他自己的主意吗？”夏青瑜讥讽问道。
“呃。”陈子昂总算有些反应过来了，“是高桥出的主意？”
“拙劣的借刀杀人之计。”夏青瑜冷冷反问，“你居然连这也看不出来？”
“我只是没想到。”陈子昂试图辩解，“毕竟我和高桥也没有什么仇怨……”
“确实。”夏青瑜冷笑说道，“可能你生活在所有人都对你推心置腹的宇宙吧，你真的不考虑转行去当幼师吗？”
陈子昂决定闭嘴，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
高桥老课长……故意让马场给自己道歉，好让他记恨并赶走自己？
为什么，我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他吧？
然而，以夏青瑜这种谁都看不起的高傲性格，应该也不屑于对自己说谎才对。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月宫铃奈发来的消息：
“我睡过头了/哭泣，前辈在干嘛呢？”
陈子昂叹了口气，打字回复：
“在挨骂。”
来到大情报库，夏青瑜皱眉问道：
“组长穗风理绪呢？”
“她之前因为在菱邑镇被西川美惠暗算然后回来就昏迷了至今未醒。”陈子昂连忙一口气说完，生怕夏青瑜冒出一句“好，她也被开除了”。
不过夏青瑜显然能分清楚谁是真正用心在办事的，谁又是包藏祸心整天想着搞事的，因此只是冷冷说道：
“去把西川美惠的档案给我取来。”
“好。”陈子昂立刻动身。
他虽然是外勤干员，但当年刚入职时跟着穗风理绪实习，因此对大情报库也不算陌生，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纸质档案，转身回去交给了夏青瑜。
此时这位美女上司，正悠闲地坐在穗风理绪的办公椅上，优雅地翘起右腿，将被半身裙和黑丝包裹的完美曲线展露无疑。
“怎么用了这么久？”夏青瑜皱眉说道，“我哪怕是丢个飞盘，狗也能替我叼回来了。”
“情报库比较大。”陈子昂在心中再次默念“她赶走了马场”数遍，随后不卑不亢地解释说道，“里面资料浩如烟海，我对这里不大熟悉。”
夏青瑜也没继续讽刺，只是接过档案看了起来。
就在陈子昂以为她要看个十来分钟的时候，只听见夏青瑜头也不抬地道：
“这个魔女，你怎么看？”
“我觉得西川美惠有点可怜。”陈子昂飞快说道，“当然，我并不支持她的做法，她应该被绳之以法。”
“我觉得她是个蠢货。”夏青瑜将档案丢在旁边，失望说道，“真无法想象，你们居然会被一个蠢货耍得团团转。”
第八十八章 毒舌教师
“抱歉。”陈子昂苦笑说道，“我觉得西川美惠……不能称之为蠢。”
“她只是现行的动保主义和不合理的法律条文的受害者，想要打破现状但又没有什么好方法，所以最终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稍等。”夏青瑜打断了他，脸上是“你在胡说什么”的皱眉表情，半晌才道：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动保主义吗？”
“动保主义，就是保护动物……”陈子昂试图努力解释，搜肠刮肚了片刻，“算了，您……青瑜你来说吧。”
“动保主义，是‘个体原子化’的产物。”夏青瑜叹气说道，脸上的表情已经换成了“这怎么还要我来解释”，“也是现阶段一种必然出现的社会思潮。”
“旧时代的人就像分子，被血缘和宗族团结在一起，这种结构并不利于集权和资源整合。所以在步入原子能时代之后，精英阶层将底层群众进行了原子化改造，用极大丰富的物质和文化商品，去满足他们的各种需要。”
“不需要面对面，因为有社交工具；不需要出门，因为有微博和短视频……随着各种层次的需要被满足，人与人的往来交互也急剧减少，自然导致他们开始缺乏同族认可。”
“用你可以理解的话说——他们不在乎其他的人类，无论对方是千里之外的乡巴佬，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一家，只要不熟，就不在乎——这便是‘个体原子化’。”
“所谓的动保主义，将动物保护置于他人利益之上，并非是因为他们更在乎动物，而是因为他们不在乎陌生人。流浪猫狗还可以喂养和抚摸，至于那些不认识的同胞，对这些原子化人类而言，不过只是个冷冰冰的概念罢了。”
“当然，动保主义跟西川美惠的悲剧，并没有任何哪怕牵强附会的逻辑关系。我对你非常失望，但考虑到你的智力水平，我可以再给伱一次表述的机会。”
陈子昂哑然半晌，思索片刻，说道：
“好吧，我纠正一下。西川美惠的悲剧，来源于不合理的《生态保护法》。”
“正确。”夏青瑜淡淡点头。
陈子昂松了口气，只听见她又揶揄说道：
“毕竟我已经给出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如果再听不懂那可能就要去做智力测试了，你说对吧？”
“青瑜。”陈子昂在心里默念数句“不跟女人计较”，随后便认真问道，“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就是这個《生态保护法》，和西川美惠的愚蠢之间的逻辑联系，什么的？”
“《生态保护法》。”夏青瑜呵呵起来，虽然那微笑背后的含义更加接近于讥讽，“签订于第二代总督石锦堂时期，是高天原星区为了加入联邦星际贸易联盟，跟精灵谈判后签订的一揽子协议里的其中一个法案。”
“告诉我，你如何评价石锦堂？”
“呃，根据教科书、学术界和民间舆论的说法。”陈子昂这次学聪明了，知道不管如何回答都要被嘲笑，索性引用别人的结论，“石锦堂先生是高天原星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总督，他为我们带来了腾飞的国民经济，繁荣的现代都市圈，还有现在大家的幸福生活。”
“那是别人的结论。”夏青瑜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是别人的结论。”陈子昂辩解说道，“你问我怎么想……我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引用公众的说法。”
“好吧。”夏青瑜将食指抵在眉心，露出“你也就这样了”的表情来，“石锦堂，我对他的评价是……”
“始作俑者。”
陈子昂：？
“西川美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个。”夏青瑜冷淡说道，“高天原灭亡之祸，始于石锦堂。”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陈子昂干笑说道，“至少石锦堂在位期间，国力急速上升和经济蓬勃发展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你住在一个很穷的贫民窟里。”夏青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过着极其艰难的生活。”
“然后你妈跟隔壁黑社会借了高利贷，抵押的是房子、家具，以及你们拥有的一切，于是你的生活品质有了飞速提高，然后你们全家认为这是你妈的功劳……”
“停一停，青瑜。”陈子昂感觉话题越发危险，“这个话题说不得！”
他当然能听懂夏青瑜的比喻：石锦堂为了加入联邦的星贸联盟，跟精灵签订的那一揽子协议，其实是将社会各方面的主导权都交给了精灵们。
但这是不可以提的话题呀！以石锦堂总督在极北市民间的崇高声望，夏青瑜的这个结论只要出现在网上，明天立刻就会有成箱成箱的刀片和臭鸡蛋寄过来了。
“没什么说不得的。”夏青瑜冷笑说道，“我来自神都星区。”
（神都星区，帝国首都，有治外法权和引渡条例。）
“但我的籍贯在高天原星区。”陈子昂无奈说道，“青瑜，你身为帝国人说得爽了，到时候四十米长的大刀砍下来，穿过你的身体把我砍死了。”
“胆小鬼。”夏青瑜奚落说道，“总之，西川美惠想要报仇，我们就给她创造机会。”
“半个月后，就是石锦堂的逝去之日，在高天原历史纪念堂会举办纪念祭典。”
她往后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
“重点宣传石锦堂引入生态保护法的功绩，引诱西川美惠过来破坏祭典，然后把她杀了……就这样。”
“聪明！”陈子昂恭维说道，“引蛇出洞，我怎么没想到呢？”
“是啊。”夏青瑜叹息说道，“我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你们全课上下没有一个人，能想到这些简单至极的方法？”
“还是说你们因为长期和神秘侧接触，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理智，如今已经彻底沦陷扭曲了？又或者，你们压根就没有理智这种东西，是我愚蠢地对你们期望过高了？”
在心中默念“她能抓住西川美惠”，陈子昂迅速平复血压，面无表情地说道：
“需要我通知课里干员开会吗？”
“下午两点吧。”夏青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顺便给我拿个眼罩过来。”
上架感言
明天六一，中午12点上架。
上架后的第一章，也是月宫铃奈和夏青瑜的初次相遇。章节名我想好了，就叫“相亲相爱”，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
《魔女》这本书，我对它的成绩其实没有多高的期望。因为这本书的一些情节，尤其是跟反派魔女相关的部分，可能会涉及到某些比较有争议的话题。
读的人越多，争议可能就越大，就更容易出现激进读者，想要把作者噶掉，或者把这本书噶掉……对此我只能说：
刀下饶命！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其实就是感情戏和修罗场。所以那些可能引起争议的话题，纯粹是为了交代背景，推进剧情，埋设伏笔，制造冲突用的，并不代表作者本身的态度和倾向。
更何况我也不打算写太多事业线的玩意儿，毕竟可能不擅长这个嘛。
可能还是有人想问，那你为什么要写这些？难道不能一点都不写吗？
因为本书所谓的魔女，设定上是必须要承受极致的痛苦才会产生的。
什么才算是极致的痛苦？以西川美惠为例，如果她的丈夫和子女，是出车祸身亡的，生病去世的，喝豆腐汤噎死的，那她肯定不会变成魔女，这个痛苦的纯度就不太够。
但他们是被杀死的，那是个人肯定都想着要报仇，对吧？结果报不了，你的仇人被保护起来了。怎么，你不服气？你告我啊。
一告二告，全部败诉，身无分文，走投无路。
如此一来，她痛苦的纯度才算勉强达标，最后堕落成魔女，变成反派，才是我认为比较合理的设定。
所以涉及魔女的悲惨故事，全都是为了制造剧情冲突而已。我本人其实是很正能量的，不要噶我。
女主这边也是同理。前世她们承受的极致痛苦，并不仅仅是因为所爱之人的死亡，更是因为她们没能阻止这场悲剧。
“我没做到”，这不够痛；“我本来能阻止，但我没做到”，这样勉强够味；再加上“你本来能阻止，但是你也没有”，这样就有故事可以说了。
如果说女孩是糖、香料和一切美好的事物组成的，那么魔女就是刀、鲜血和最深沉的执念所捏合的。
悲伤是小麦粉，绝望是奶油，愧疚是鸡蛋，悔恨是白糖，憎恶是水果，仇恨是巧克力，最终构成了名为“魔女”的黑暗蛋糕。
但魔女终归也是女孩子，黑暗蛋糕也是蛋糕嘛，所以本质还是和美少女贴贴的青春恋爱日常，想必大家应该都同意这点。
考虑到大部分人可能都不喜欢看虐的东西，所以我尽量将所有的“刀”，都安排在了女主们的“前世”；尽量把所有的“糖”，都放在现世的碗里。
上辈子的诸多故事，因为可能稍微虐了一点，所以只能穿插在正文里慢慢交代，免得有读者不爽又要噶我，真的被噶怕了已经。
之前写了两句，本来打算做内容简介，但感觉放外面有点抽象，所以放在这里做结尾：
“前世，她们残破不堪的身上，插满了血淋淋的刀子。”
“今生，她们拔出了身上的刀子，对准了这宇宙中的一切，以及彼此。”
第八十九章 相亲相爱
马场永健和真岛雅美滚蛋的消息，很快就在中午的职工食堂不胫而走。
周一中午，本来应该是社畜们最麻木、最劳累、最提不起精神的时候，但这则消息仿佛混杂了鸡血的强心针，让大家都兴奋得停不下讨论。
陈子昂和归来的月宫铃奈，端着餐盘在桌子前坐下，只听见铃奈问道：
“所以，听说新来的领导下手很狠，真的吗？马场和真岛一起滚蛋了？”
“实际上，还有高桥君介。”陈子昂点头说道。
“哇哦，走得好。”月宫铃奈撇了撇嘴，“整天把活都丢给你，看到马场记恨你又不敢保你，又担心伱被请回来后会记恨他不保你，所以阴恻恻地在后面使绊子……我不喜欢这个人，走了也好。”
陈子昂：…………
“所以你也知道？”他无比惊愕地问道，“铃奈，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嗯，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是个喜欢在说别人坏话的好姑娘？”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陈子昂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炸猪排，说道：
“不过新来的领导确实很厉害。你知道吗，她已经有了抓住西川美惠的方法。”
将夏青瑜的方法说了一遍，只听见月宫铃奈嗤笑道：
“这算什么，当大家都想不出来吗？在闹市里设下陷阱，到时候出现了无辜死伤，算西川美惠的还是算设计者的？说白了，也就是大家不方便说好吧，真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啊。”
陈子昂：………………
“铃奈。”他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对这个新领导……有意见？”
“没有啊。”月宫铃奈露出惊讶之色，解释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作风太过强硬的领导，比如不交封印物就离职，又比如见面就让人滚蛋的那种。”
“嗯，我还好。”陈子昂点头说道，“毕竟滚蛋的是马场永健，他能为治安厅做的最大贡献就是滚蛋这件事了。”
“确实。”月宫铃奈附和说道，“所以这位新领导叫什么名字？”
“夏青瑜。”陈子昂回答说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月宫铃奈笑着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子昂从她的笑容里读到了难以抑制的杀气。
“夏青瑜。”
“是‘撒卡呐’的那个鱼吗？”
“不，是‘瑕不掩瑜’的瑜。”
“嗯。”月宫铃奈放下了喝味增汤的勺子，“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
“什么话？”
“‘没有啊’。”月宫铃奈收起笑容，“我讨厌这个名字。”
“但这是领导的名字啊。”陈子昂惊讶说道，“虽然她……我不会跟别人说哈，只是跟你说，我觉得虽然她毒舌、刻薄、傲慢，总是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毕竟是我们以后的领导，而且……还帮我们赶走了马场呢。”
“不用她多此一举，马场本来也会离开的。”月宫铃奈冷淡说道。
“怎么离开？”陈子昂不解问道。
“字面意义上的……算了，不说了。”月宫铃奈推开餐盘，站起身来。
“铃奈，你要去做什么？”陈子昂惊愕问道。
“去见识一下我们的新领导。”月宫铃奈再次露出灿烂的假笑。
虽然很好看，但是……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
地底深处，大情报库。
夏青瑜坐在办公椅上，戴着眼罩正在小憩。
成堆的、被翻阅过的纸质材料，则是被放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宛如小山。
忽然她拉下眼罩，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月宫铃奈推门进来。
“有事？”夏青瑜冷淡问道。
“是的，我有问题。”月宫铃奈微笑提问，“夏青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人话。”夏青瑜冷冷说道。
“我的意思是。”月宫铃奈笑容不变，“你此时不应该在神都进行大屠杀吗？”
“你以为我是谁？”夏青瑜傲慢说道，“还是你被那些不该有的记忆冲昏了头脑？”
“什么是不该有的记忆？”月宫铃奈问道。
“难道你会幼稚地以为，你是从未来穿越回到了过去吗？”夏青瑜冷笑反问，“你应该知道，任何形式的穿越时间，都会无可避免地引来时间猎犬的追逐。”
“我当然知道时间猎犬。”月宫铃奈的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转为某种深沉的、可怕的冷漠和残酷，“但即便是来自平行宇宙的记忆，依旧是属于我的记忆。”
“从我形成记忆开始，它们就是我意识里的一部分，我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它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憎恨你呢？”
“憎恨我？”夏青瑜露出不屑的笑容，“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地憎恨我？”
“是因为在你的记忆里，我没有扮演好救世主的角色，让你去承担了那个愚蠢的责任，还是因为你觉得是我没有……”
说到这里，夏青瑜的声音忽然停顿了。
“怎么了，继续说啊？”月宫铃奈凝视着她，幽幽说道，“指甲重新长出来了，让你很开心不是吗？”
在她的脚下，蠕动匍匐着的阴影，开始往四面八方扩散。
这些阴影封住了门，爬上了书架，沿着墙壁肆无忌惮地蔓延着，仿佛要将此处彻底化作阴森鬼蜮。
“我明白了。”夏青瑜从工作椅上起身，带着依旧冷漠傲慢的语气，仿佛居高临下般评论道，“没有能力的人，总是喜欢迁怒于那些能做抉择的人，并且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她们所犯的错误上。”
“你居然会承认那是一个错误？”月宫铃奈露出了恶毒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会咬紧牙关、死不悔改呢。”
“不过……无所谓了，夏青瑜。”
阴影终于将整个房间彻底封住，所有光源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深邃的、险恶的黑暗。
“因为，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
职工食堂里，陈子昂吃完了猪排饭，看着月宫铃奈那未曾动过的餐盘，诧异地皱起眉来。
这姑娘说是去找新领导认识，怎么去了那么久？连饭都不吃了？
他决定去看看端倪。
离开食堂，乘坐电梯来到情报组，陈子昂便惊讶地发现没人在前台看守。
嗯，也许都去吃午饭了。
来到大情报库的门口，陈子昂敲了敲门。
“有人吗？”
门后一片静谧，甚至没有任何回声。
“有人吗？”陈子昂再次敲门确认。
过了片刻，突然响起月宫铃奈的声音：
“怎么了，前辈？我在和新领导聊天呢？”
“哦，没事。”陈子昂回答说道，“我过来看看情况。”
门后又传来夏青瑜的声音：
“没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好。”陈子昂回应说道，刚刚转身，却又觉得不对劲。
以夏青瑜的性格，哪怕是叫我离开，应该是冷冷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想当看门狗吗”或者“滚”，为什么会说出“没事的话”“可以离开”这些假设性的礼貌语句？
有了之前在菱邑镇被西川美惠暗算的经历，陈子昂也有些不放心，又敲门说道：
“对了，关于下午的会议，我有事情要汇报一下……”
话还没说完，门就往里面推开了，仿佛有人在后头拧动了门把手。
夏青瑜坐在工作椅上，面无表情，宛如雕塑；月宫铃奈则是靠着旁边的墙壁，表情似乎有些难堪。
“什么事？”夏青瑜冷漠问道。
“下午的会议，你说了是两点，但没有说是哪个会议室。”陈子昂迅速说道。
“你安排就好了。”夏青瑜不耐烦道，“现在，和月宫一起滚蛋，不要再打搅我工作！”
“走吧。”陈子昂心说铃奈果然又和新领导起冲突了，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
月宫铃奈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在陈子昂的眼神催促下，还是跟着他一起离开。
等门被关上之后，夏青瑜沉默片刻，才缓缓拉开外衣。
露出了被鲜血浸透了的、大半内脏都被毁坏的腹腔。
她伸出右手五指，按在腹腔豁大的伤口上，倒吸冷气，咬紧牙关，将四指艰难地弯曲下来，仿佛握住了某种不存在之物，随后用力往外一拉。
重新露出了完好的平坦腹部，仿佛从未受过任何伤害。
(本章完)
第九十章 类人猿
月宫铃奈和陈子昂，乘上了离开地底的电梯。
“你没事吧？”陈子昂关切问道，“你的脸色有些不好。”
“没什么，刚刚进大情报库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月宫铃奈勉强笑笑。
“撞得重吗？”陈子昂惊愕问道，“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月宫铃奈笑笑说道，“但我也给了她一脚狠的，估计抽屉里的东西全烂光了。”
“嗯，破坏公物可不是好行为。”陈子昂教育她道，“桌子也不是故意的。”
那可未必……月宫铃奈撇了撇嘴。
“你和新领导关系怎么样？”陈子昂再次问道。
“挺好的。”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她比马场永健好一万倍。”
那不是糟透了嘛……陈子昂叮嘱她道：
“伱可得表现好点，这领导可不是什么大傻逼。”
“知道啦。”月宫铃奈懒洋洋道。
……她当然不是什么大傻逼，她是全宇宙最阴险，最恶毒，最狡诈，最残忍的女人。
好在她似乎将那些记忆，当做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影响，所以始终抗拒着那些记忆和情感。
如此一来，我也有了做准备的时间。
“你没吃午饭，我给你买点吃的？”回到地表之上，陈子昂再次问道。
“咖喱面包，谢谢前辈。”月宫铃奈乖巧说道。
“没事，我也正好买点喝的。”陈子昂摆了摆手。
月宫铃奈目送他离去，心想这么温柔的前辈，果然还是不能让给任何人。
下次试试看暗杀吧。
陈子昂离开治安厅，在街对面的便利店里，拿了一个咖喱面包和一瓶饮料。
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便看到有人从外面进来——正是刚刚丢了工作的马场永健。
看对方颓唐衰败的脸色，陈子昂感觉对他也没了多少厌恶，只是点点头表示打招呼，随后就准备离开。
马场永健没有出声，而是问店员要了一包烟。
回到单位，将咖喱面包给了月宫铃奈，陈子昂便说起在外面的便利店里，看到昔日落魄上司的事情。
“别傻了，前辈。”月宫铃奈说道，“如果被开除的是你，他肯定会凑过来跟你友好地聊几句，表示对你的嘲笑。”
“实际上，你不去跟他打招呼，已经是相当给他留面子了。”
“这我倒是没有想到。”陈子昂轻松说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他将饮料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检查邮箱。月宫铃奈则是大嚼咖喱面包，用平板电脑播放起了美妆教程的视频。
到了下午两点，包括情报组在内，全体对策六课的干员们便齐聚大会议室，准备参加新领导召开的第一次会议。
大部分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新领导的脾性还不清楚，考虑到“新官上任三把火”，悲观猜测可能不会太顺利。
只有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带着笑容，早早就坐在了离领导最远的位置上。
月宫铃奈不用多说。入职这么久了，大家都晓得这姑娘就是个可爱系的超级甜妹，哪怕是最不受欢迎的老烟枪在房间里吞云吐雾，污染呼吸，她也会温柔地问能不能开换气扇——脸上带笑那可太正常了。
不正常的是陈子昂……这家伙虽然业务能力优秀，但社交上却沉闷得很，属于不怎么会来事的那种类型，你这在笑什么呢？
于是陆云峰便悄悄给陈子昂发消息：
“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用管我。”陈子昂回复说道。
“不不不，你笑得非常诡异。”陆云峰坚持问道，“发生了什么？你和月宫在一起了？还是你交了一血？你要当父亲了？她爸允许你入赘月宫家了？”
“都不是。”陈子昂打字回复，“我很期待你们了解新领导之后的表情。”
陆云峰沉思起来。
他当然知道新领导让马场滚蛋之时，陈子昂就在旁边看着，这或许说明他早就和新领导认识了。
所以……新领导是个白痴？是个奇葩？
是个比马场还要夸张的大傻逼？
陆云峰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夏青瑜明显不是那种喜欢用迟到来彰显地位的领导，差不多提前十分钟就进了会议室。
“看来大家都很有时间观念。”目光在室内迅速扫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到了以后，她便神情淡漠地道，“为了不浪费我的时间，那会议就提前开始吧。”
陈子昂看向周围，男同事的目光都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想到新领导居然是一个大美女。
女同事的目光则复杂许多，毕竟课里已经有了小美女月宫铃奈，如今又来了一个大美女，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下班后一起去居酒屋喝酒的话，估计吸引不了多少异性视线了。
“我叫夏青瑜，情报五部的部长，也是接下来你们的上级。”夏青瑜淡淡说道，“经由星区总督批准，原极北市治安厅对策六课即日起，从治安系统里剥离出去，转为隶属于国土安全系统的情报局，作为第五部门存在。”
“课长改为陈子昂，副课长月宫铃奈，两人今后负责日常业务，并直接向我汇报。”
没人说话，大家都是体制内的老人了，心晓得无论是惊讶高桥君介的去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陈子昂能上位，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面对新领导，最保险的应对当然是默不作声，全盘接受。否则一旦给她留下坏印象，后续的职场生涯估计就要完蛋了。
“和治安系统的脱钩工作，需要在三天之内完成。”夏青瑜继续说道，“工作地点也会相应变更，本周内通知你们。”
“稍等，我有问题。”陈子昂举手说道。
“如果不是有意义的问题，我会让你滚出会议室。”夏青瑜冷冷说道，“讲。”
“情报组组长穗风理绪，目前还在休养之中。”陈子昂飞快说道，“没有她的配合，大情报库可能无法在三天之内做好转移准备。”
“多谢关心。”外面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却是脸色苍白的穗风理绪，“我来的有点晚了，理智检定花的时间比较长。”
众人惊愕地看着她，月宫铃奈搬动椅子靠向陈子昂，给她腾出了一个座椅的空间。
“现在还有问题吗？”夏青瑜挑眉问道。
“没有。”陈子昂老实坐下。
“很好。”夏青瑜冷笑说道，“陈子昂，你这个提问浪费了我们三秒的时间。”
“我觉得某人的废话开场白就不止三秒了。”月宫铃奈突然说道。
“出去！”夏青瑜冷声说道。
月宫铃奈起身离开，毫不迟疑。
“好了。”夏青瑜淡然说道，“类人猿已经走了，还有谁对会议存在问题吗？”
大家都不想被否定人类的身份，因此纷纷默不作声。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猴群思维（庆祝上架）
月宫铃奈敢怼领导，确实让大家很意外。
正如先前所说，这姑娘就是个超级甜妹，见谁都是笑语盈盈，不是那种会跟领导正面吵架的泼妇类型。
不过很快，大家似乎就能理解了。
因为夏青瑜在各方面几乎都是她的反面，见谁都是冷面讥讽，仿佛不毒舌就不舒服似的。
你说的没问题，她就冷面；你说的有问题，她就讥讽。
陈子昂因为提前适应过，因此目前感觉还好，已经有同事在群组里问降压药哪里买了。
“很好。”夏青瑜冷冷说道，“这就是西川美惠为何至今都能逍遥法外的原因：因为追捕她的干员都是一群废物。”
没人说话，大家都不敢去触新领导的霉头。
但夏青瑜似乎对此很不满意，点名说道：
“陈子昂，我看你似乎有话要说。”
“没有没有。”陈子昂连忙摇头，“青瑜教训得是，我们是应该好好反省。”
下一秒，几乎所有同事都回过头来，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那个。”陈子昂干笑说道，“青瑜不喜欢被称呼‘领导’。”
“这样啊。”陆云峰也帮着解释道，“那大家也直呼……”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夏青瑜已经用杀人般的目光看向了他，仿佛在说“伱敢叫一个试试看”。
“总之。”夏青瑜继续说道，“以如今你们的低下效率，五部必须招募更多的人手。”
“确实。”陈子昂附和说道，“缺乏人力一直是大问题，但合格的人力资源确实太少。按照我们目前的应试标准，初试通过率甚至不到10％。”
“哦，考核什么内容的初试？”夏青瑜冷冷问道，“剥香蕉皮去砸怪异吗？”
“咳，初试是纯粹的理论考试。”陈子昂耐心解释，“《深渊学导论》、《常见怪异辨识》、《心理急救与疏导》、《民俗研究与禁忌》四门课程，应试者有一个上午来进行资料阅读，下午参加开卷考试……大部分没接触过神秘的报名者，都会在上午阅读资料的环节，就因为承受不了灵视急速上升而昏倒。”
“入职制度需要重新设计。”夏青瑜冷漠说道，“后续再议。”
“支持。”陈子昂迅速闭嘴。
夏青瑜丢给他一个“你以为你是谁”的蔑视眼神，随后又道：
“关于案件分配的制度，以前是怎么安排的？”
“课长安排。”陈子昂环视一圈，见没人愿意回答，而美女领导又盯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啊，课长安排。”夏青瑜冷笑起来，“所以是暗箱操作。”
“当然。”陈子昂回答说道，“毕竟他是课长。”
“典型的猴群思维。”夏青瑜轻蔑说道，“下意识服从头猴的命令，无论其是否合理。”
“青瑜，我想要指出一点。”陈子昂小心说道，“你才是我们的头儿。”
“出去！”夏青瑜喝道。
陈子昂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会议室……等等，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
离开会议室，他才终于回想起来，上次马场永健要求封印物充公的时候，自己就是因为带头拒绝，被停职并且赶了出去。
陈子昂啊陈子昂，说好的本分老实呢，怎么又跟领导发生冲突了？
回到工位上，旁边的月宫铃奈便露出诧异之色，问道：
“会议结束了？”
“没有。”陈子昂无精打采，“我说错话，被赶出来了。”
“并不意外。”月宫铃奈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辈今后可得离她远点。”
陈子昂还陷在“不应该得罪领导”的悔恨之中，闻言便叹气说道：
“铃奈，你不是说你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吗？”
“对啊。”月宫铃奈认真说道，“我可没有在背后说，会议室里我是当着面骂她的。”
“你知道职场上说领导坏话……算了。”陈子昂自暴自弃说道，“反正咱们是超凡者，追求的就是不受各种社会规矩的束缚。”
“说的没错。”月宫铃奈笑眯眯道，“能力越强，过得越爽，这才是现实。”
陈子昂打开电脑，忽然又想起先前答应高野圣子的事情。
在好友列表里找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某位许久没有联系的好友——说是好友，其实只是外出执勤时认识的、同样在治安系统工作的同事。
“武田，你现在还在北海区治安所工作吗？”
对面过了好一阵子，才回了消息：
“对啊，怎么了？”
“我想问问北海大学之前有男大学生跳楼的事情。”陈子昂打字说道，“当然，只是好奇，涉密的话就算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涉密的吧。”武田很快回复说道，“也没啥，就是那男的被怀疑偷拍女性裙底，然后受不了舆论压力，就跳楼了。”
“所以真有这回事吗？”陈子昂问道。
“不好说。”武田说道，“我们从他的手机里，并没有找到类似的照片，但不能排除是他事后删除了照片。”
“手机里删除的消息，是可以让鉴识课进行硬件恢复的吧。”陈子昂不确定道。
“可以啊。”武田回答，“但是为什么呢？鉴识课已经够忙了。”
“如果已经结案的话，或许你可以寄过来，我这边安排人去鉴识。”陈子昂回答说道，“有什么新的情报也会通知你。”
“结案是已经结案了。”武田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过我不推荐你趟这个浑水，你知道涉案人员来自女子互助会的吧？”
“知道啊，怎么了？”
“为什么遇到性骚扰，我们推荐群众先报案处理？”武田飞快回复说道，“因为只有我们治安干员，才有能力确认究竟是什么情况。”
“私下里接触所谓的‘受害者’，不去做任何调查判断就相信她的说辞，然后带着受害者去找嫌疑人进行威逼，或者到网上煽动舆论，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嫌我们处理案件太慢，那所有案件都是这样的。我们每天都有无数的自行车失窃、楼上噪音扰民、酒后打架斗殴之类的案子要处理，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等着排队，凭什么你们性骚扰的案子就得最优先解决，不能及时解决你们就可以自己动手呢？”
“武田，这话可不兴乱说啊。”对方明显是满腹牢骚，陈子昂连忙让他打住，“万一被人挂到网上，够你恶心的了。”
“我只跟你吐槽过这事。”对面也开了个玩笑，“要是被挂了，我就删你好友。”
“总之，我只能说她们的初心是好的，想要去帮助受害者，但我完全不支持她们去私自调查、判断甚至是审讯他人，完全就是给我们添乱。就比如这次案件吧，其实是……”
“前辈在看什么？”月宫铃奈突然从旁边凑了过来。
“没什么，上次高野女士拜托我的事情，顺便问一下。”陈子昂继续看向屏幕。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剑术课程
只见武田继续回复说道：
“……这次事件，虽然我们没有深入调查，但其实那个所谓被偷拍的受害者，曾经在两年前加入过公路暴走族，有多起交通肇事的记录，还留下过斗殴、敲诈、欺凌他人的案底，这种太妹会害怕被男人偷拍裙底？当场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吧。”
“女子互助会的那两位涉案人员，我们也进行了批评教育。俩姑娘哭得一塌糊涂，表示自己是轻信他人，愿意悔改，绝不再犯。”
“所以就这样了？”陈子昂确认问道。
“不然呢？”武田回复说道，“跳楼这种事情，从法律上来说，除非有明显的教唆、欺骗自杀的证据，否则很难去定加害者的罪。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拥有健全的民事行为能力，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嘛。”
“而且，非得说加害者的话，也得先去查那些对高野正夫跳楼之前，对他使用过言语暴力攻击的学生……这人太多了真不好查，除非受害者家属对这些学生发起集体诉讼，我们才有资格进行深度介入。”
陈子昂思索良久，回复道：
“明白了，多谢。”
他已经大概了解本案的来龙去脉，又确认这里头没有什么涉密信息后，便将其转发给了高野圣子。
“多谢。”对面很快就回复道。
紧接着，便跳出一行提示：
“你和他/她已不是好友，请重新添加好友。”
陈子昂：？？？？？？？？？？？
“被删好友了哦。”月宫铃奈在旁边说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可能是误操作了吧，高野女士不是那种人。”陈子昂解释说道，给高野圣子拨去电话。
没人接。
并非被挂断，也没有被拉黑，而是没人接听。
他略微感觉有些奇怪，正打算重新添加好友问问情况，就看见同事们从会议室鱼贯而出，走在最后面的是夏青瑜，叫道：
“陈子昂，过来一下，带上你的剑。”
“好。”陈子昂迅速起身，旁边的月宫铃奈则是眯起眼睛。
在会议里将前辈赶出来，会议结束后又将前辈叫走，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戏法？
可恶，上次要不是前辈突然过来打断……哪怕是拼着同归于尽，也应该杀了她的！
月宫铃奈悄然起身，跟了过去。
跟着夏青瑜离开办公大楼，又步入旁边的建筑下了电梯，陈子昂才意识到两人似乎是在去侦查一课的地下训练场。
怎么了，是要罚我去给一课换靶纸吗？
来到训练场，只见射击靶子已经被全部移开，露出中央空空荡荡的场地。
先前见过的那位结城出云，也就是现任的治安厅厅长，此时正穿着一身劲装，头发在脑后被绑成简单的武士髻——并不是岛族的月代头武士髻，而是陆族古典武侠片里常见的那种剑客发髻，看起来既飘逸又干练。
被她配在腰间的，则是一把古式的八方汉剑——和陈子昂的曼陀罗法剑是相同的形状轮廓。
“呃。”陈子昂正要开口，只听见旁边的夏青瑜忽然冷冷说道：
“陈子昂，你是打算继续像野蛮的人猿那样，用伱的肌肉、反应和原始本能去和怪异玩摔跤，还是愿意去学习更实用的、更有技巧性的作战用剑术？”
“虽然我很怀疑以你的智商能否学会，但考虑到猴子都可以被训练用来使用工具去打开椰子，如果你在灵长类的竞争方面给人类丢了脸，我就会考虑把你转到情报组去当文职人员。”
你就不能省略那些刻薄的、恶毒的嘲讽言论，只保留“我给你安排了剑术课程”的主要内容吗？生怕我感激你是吧？
陈子昂暗自腹诽，又听见结城出云说道：
“小姐，还是我来跟他说吧。”
“很好。”夏青瑜转身离开，“在训练人猿进化成人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更有耐心。”
她离开地下训练场，乘上前往一楼的电梯，忽然便看见蠕动的阴影如同粘稠的胶水般，顺着闭合的电梯门渗透进来。
“我想请问一下。”月宫铃奈甜腻腻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厢里响了起来，“你把前辈叫去做什么呢？”
“跟你什么关系？”夏青瑜冷笑说道，“哦，我好像想起来了。”
“月宫铃奈，在我的那些记忆里，你就像是一只蹲在别人家窗台的小偷猫，眼巴巴地盯着窗户后面……”
“小偷猫”的说法似乎刺激了月宫铃奈，以至于电梯厢顶的灯泡骤然炸裂，只剩下密不透风的、仿佛令人窒息的黑暗。
“哦？”月宫铃奈的声音幽幽说道，“我是小偷猫，那你是什么呢？好姐姐吗？”
虽然隐藏在黑暗之中，但夏青瑜冷如寒霜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某种黑暗的、疯狂的、病态般的隐晦表情。
地下训练场里，陈子昂小心问道：
“我需要换衣服吗？”
“不用。”结城出云说道，“衣着并不是重点，你也不可能在处理异变的时候，先换衣服再去和怪异厮杀。”
她微微侧过身来，问道：
“陈子昂，你学习过剑术吗？”
“学过。”陈子昂老实说道，“我以前去岛族剑道馆上过课，不过感觉学不到什么东西。”
“岛族的剑道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如今已经变成了仪式性更强的竞技活动。”结城出云耐心说道，“竞技活动当然也需要技巧，但在实战中能贡献的价值，甚至可能还不如你去健身房练习几个月。”
“我这次要教你的，是帝国情报特工的刺杀剑术，名唤‘鬼蜮’。”
“鬼蜮？”陈子昂诧异问道。
“鬼蜮剑术，一般是搭配短兵器如匕首来使用的。”结城出云解释说道，“但你的曼陀罗法剑，和匕首有着同样的特点，就是比起防御而言更适合进攻。”
“直剑的剑术多有守招，并不适合你这柄剑。因此小姐的意思，是要我教会你如何用直剑来行刺杀之术。”
说完之后，结城出云便转为双手握剑，剑尖下垂斜指地面，沉声说道：
“请攻过来。”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谢礼
陈子昂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剑术是一门技巧性运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练剑越久就越厉害——实际上，再好的剑术都需要身体素质才能发挥出来。
在这方面，女性和男性相比有着天生的劣势，大多数情况下并非经验可以弥补。
然而，结城出云的身体素质，例如力气、敏捷和反应速度，均和陈子昂不相上下，很明显也是受了长期的专业训练。
在这种情况下，经验反而成了决定胜负的唯一衡量标准……至今为止，他还没有赢过一局。
当然了，也没有输。
每每进攻失利，结城出云趁势反击，即将击穿他的防御之时，就会突然卖个破绽，让他重新再抢回攻击节奏……以至于两人打得有来有往，平分秋色，就是累了点。
“懂了吧。”结城出云突然收起剑来。
“嗯。”陈子昂喘着粗气，思索说道，“重要的是保持进攻的连贯性。我每次露出破绽的时候，都是连贯性出了问题。”
“是的，我们那边的说法叫‘攻击压制’。”结城出云回答说道，“任何生命都会有保护自身的本能。”
“展现你的侵略性，逼对方将更多精力用于自保，从而为你争取到极大的主动权，就是所谓的‘攻击压制’。”
“那么，要如何破解呢？”陈子昂好奇问道。
“那是之后课程的内容了。”结城出云说道，“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回去休息吧。”
“下周的下午2点，还是来这里接受培训。”
陈子昂点头谢过，随后和结城出云告别。
回到电梯里，渐渐便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人家一个治安厅厅长，亲自出手教授剑术，这种被器重的感觉果然妙不可言。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因为之前在课里太不受宠的缘故。
马场永健就不说了，大名鼎鼎的“我不关心业务”。高桥君介如今看来也不大行，虽然将业务重担倾斜到自己身上，但却没给到对应的扶持，反而担心我威胁到他的地位。
难怪大家都说“在体制内但凡是能做事的，只会被安排做更多的事”……嗯？
陈子昂忽然看到电梯的地板角落，似乎有一滩暗红的血迹。
不是油漆，确实是血迹，而且似乎才留下没多久。
真奇怪，是有伤者经过这里了么？
考虑到电梯内部有摄像头，真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绝不是第一个知道的，因此他也就放弃了多管闲事的打算。
回到办公室里，同事们已经走了一半，只有旁边工位的月宫铃奈，正捂着腹部龇牙咧嘴，仿佛在忍受某种极大的痛苦。
陈子昂没有询问，毕竟身为一个老干员，他一眼就看出对方出了什么问题。
“来点姜汤？”他从抽屉里取出姜粉包，“暖宝宝要吗？”
“呃。”月宫铃奈似乎有些无语，但还是点头道，“谢谢前辈，不过你为什么抽屉里会放这些东西？”
“三年前。”陈子昂无奈说道，“有一次单位的供暖管道出了问题，然后整栋楼就像冰库一样。”
“懂了。”月宫铃奈点了点头，又央求说道，“前辈，我身体不舒服，想缓一缓再回去。”
“可以啊。”陈子昂说道，“那我给伱买点晚饭，咱们在单位里吃了。”
月宫铃奈心头生出暖意，忍不住说道：
“前辈~”
“怎么了？”
“把头伸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好啊。”陈子昂俯身低下头去，“什么秘密？”
然后脸上传来微妙的、温暖的、湿润的触感。
………………
“好了。”月宫铃奈坐直身体，飞快说道，“这是给前辈留在这里陪我的谢礼，所以不要说什么‘女孩子应该矜持’，什么‘如果被同事看见会很困扰’，甚至是什么‘我们还能好好做朋友吗’之类的屁话！禁止，全部禁止！”
她如临大敌般地竖起双臂，交叉胸前，打出“绝对禁止”的手势。
陈子昂微张着嘴，皱眉看了她半晌，疑惑问道：
“铃奈，你以前是不是被暗恋的对象伤害过？”
“干嘛这么问？”月宫铃奈警惕问道。
“因为你那些说辞太熟练了。”陈子昂一头雾水，“总感觉……”
“……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你晚餐想吃什么？”
“想吃咖喱饭。”月宫铃奈说道。
“那我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咖喱饭。”陈子昂说。
晚饭时间的职工食堂，人数比午饭时要少了将近一半。
毕竟部分职工会选择回家吃饭，而更多的却是要去居酒屋喝酒，联络一下职场感情。
陈子昂挑了个队伍更短的窗口，忽然看见夏青瑜就排在队伍末尾。
他下意识想要避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离谱：对方终归是我的领导，也是美女，我为什么要刻意避开呢？
“青瑜，真巧啊。”陈子昂排到她的后面，笑着打招呼说道。
“早啊，类人猿。”夏青瑜淡淡说道，“来买香蕉是吗？”
陈子昂：………………
现在想起来为什么我下意识想避开她了。
“青瑜，为什么总是喜欢把人比喻成猴子呢？”陈子昂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会不会有点……伤害感情？”
“被比喻成猴子，在你看来是一种侮辱吗？”夏青瑜挑起眉毛。
“是的吧。”陈子昂叹气说道。
“那么，为了在我这边能进化成人类，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夏青瑜点头说道。
陈子昂无言以对。
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进发，陈子昂低头玩着手机，却看到夏青瑜给他私发了一条消息。
某个软件的安装包。
“青瑜，这是什么？”陈子昂确认问道。
“如果是人类的话，肯定能认出这是软件安装包。”夏青瑜悠悠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软件安装包，但问题是它是什么软件？”陈子昂努力保持微笑和耐心。
“你安装了吗？”
“没有，先问问你。”
“如果安装了你就不会有这个问题，看来你的进化之路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会安装未知来源和用途的软件的人，才是智商有问题的吧？”陈子昂忍不住吐槽说道，“万一是病毒软件呢？万一它会盗窃银行卡密码呢？万一它会在我开会的时候，突然播放让我社死的音乐呢？”
“陈子昂。”夏青瑜心平气和地道。
“你说？”
“猴子和人的区别在于，猴子的野性使它对一切都保持着警惕，而人类具备根据其来源，去审慎判断其背后风险的能力。”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算了，我错了。”陈子昂终于认输。
仔细想想，毕竟是夏青瑜给的软件，确实也不可能是什么木马或者病毒。
陈子昂点下安装，熟练地跳过“不信任来源”的弹窗提示，很快就将软件安装完毕。
嗯，这是？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案件分配系统
软件的名字很朴素：【案件分配系统】。
点开来看，里面有整个极北市的平面地图，可以点开特定行政区并放大，会实时显示代表异变的红点位置，右边的状态栏还会显示“已移交军方”“已委托第三方善后”，以及“待分配处理”等等。
左边的列表，则是现役情报五部所有干员的名字，排在最上面的就是“陈子昂”，点开即可查看自己需要处理的异变队列，虽然现在还是空的。
难怪夏青瑜会说“如果安装了你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话说回来，上午开会的时候还说“课长分配案件是不合理的”，晚上就把对应的软件做出来了，看来这个美女领导是有备而来啊。
“所以今后我们就要通过这个软件，来确认课里分配给自己的案子了是吗？”陈子昂试探问道，“当然，我不是看不出这个软件的设计用途，我只是希望确认一下。”
“保持24小时开机，保持软件运行。”夏青瑜冷淡说道，“案件分配后会有置顶悬浮窗提示，不确认就不会消失，超过10分钟会有铃声提醒。”
“嗯，很智能。”陈子昂赞美说道，“完美取代了原本高桥君介的作用……青瑜，你的队伍排到了。”
夏青瑜转过身去，从窗口点了一份豆腐汤套餐，正端着餐盘要离开，就看见陈子昂点了咖喱饭和鱼排饭，两份套餐。
“猪？”她冷淡问道。
“不是啊。”陈子昂回答说道，随后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能听懂，“铃奈身体不舒服，我帮她买饭。”
“嗯。”夏青瑜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端着餐盘离开了。
将两份饭打包后，陈子昂便赶回办公室，看到月宫铃奈正坐在工位上，拿着包开封的薯片咔咔吃着，翘脚在电脑上看家庭主妇们喜欢的肥皂剧。
虽然翘脚的姿势很不雅观，但架不住这姑娘长得好看，牛仔裤下的腿儿更显细长，反而有种年轻姑娘青春活泼的气质和美感。
“咖喱饭来了。”陈子昂将塑料袋放在桌上。
“是红咖喱还是黄咖喱？”月宫铃奈放下薯片。
“没注意，好像是黄咖喱。”陈子昂随口说道。
“太好了。”月宫铃奈拿了湿巾擦手，笑嘻嘻道，“红咖喱太辣了，我吃不了那么辣的，还是前辈懂我。”
“啊，我弄错了。”将饭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后，陈子昂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买了红咖喱，不过食堂只有这种。”
“没事没事~”月宫铃奈体贴地摆手说道，“突然想到，我现在毕竟是特殊期，吃点辣的可以暖暖肚子，也挺好的。”
两人在工位上坐下，陈子昂打开自己的鱼排饭，就看见月宫铃奈倒了点薯片出来捏碎，然后均匀地洒在饭上。
“前辈要不要试试薯片碎拌饭，很好吃的哟~”她笑眯眯地说道。
“不用了吧。”陈子昂用筷子夹起炸鱼排，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对应的置顶弹窗，也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三河区发生异变，请立刻处理】
“那是什么？”月宫铃奈皱眉问道。
“领导开发的新软件。”陈子昂无奈解释说道，“用这个给我们分配案子。”
“哦，这就是她的‘英明举措’？”月宫铃奈冷笑说道，“用软件来代替人工分配，然后就可以用什么‘算法错误’，什么‘设计有问题’，在吃饭的点或者大半夜安排人去加班，而且还不用安抚对方情绪，全都推到软件上面，真聪明。”
陈子昂：………………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出勤有火种，我已经好久没收获火种了，说好的要变强阻止魔女、拯救妹妹呢？
“我带着路上吃吧。”他开始打包刚拆开的鱼排饭。
“我也去。”月宫铃奈收拾饭盒。
“伱身体不好。”陈子昂试图阻止她，“先休息吧。”
“我没关系的。”月宫铃奈微笑说道，“前辈要是不带我去出勤，我就留在单位找个机会，把夏青瑜的狗头打爆，看她还敢不敢在饭点安排人去干活。”
“铃奈。”陈子昂耐心劝道，“这其实不是软件的问题……异变不可能因为你在吃饭就等半个小时再出现，而且以前在高桥手下的时候，不管是不是饭点，异变出现大家也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人及时接手吧？”
“这就是软件的问题。”月宫铃奈坚持说道，“以前是对策六课只有你们几个人，现在不是有那些外包机构吗？哪怕他们对付不了，先拖一拖，等我们吃完饭再赶过去不行吗？”
“好了我不跟你吵这个。”陈子昂连忙打断了她，毕竟在单位讨论领导功过还是太刺激了，“你真的打算跟我一起去吗？”
“要！”月宫铃奈立刻说道。
“那饭就只能带在路上吃了。”
“没关系！”
“走吧走吧。”
————————
三河区，由天龙河、矢作河与丰河所交织的丘陵地带，也是目前极北市常住居民最多的市区。
如果说平安区是极北市的政治中心，新宿区是商业中心，阪口区是工业中心，那么三河区就是住宿中心……正因为到处都是高层公寓楼林立，军方的武器载具施展不开，因此发生在这里的异变，大多只能委托治安干员和民间机构来处理。
案发地点位于三河区平林路109号，蔚蓝世代公寓区，是住户两千多户的大型住宅区。
如果直升机咔咔咔咔在小区里扫射，激烈枪声响彻上空，那这两千人就全得做记忆清洗。但如果是刀剑拼杀，肉身除魔，那最多也就附近几十号人被惊动，还可以解释为酒后斗殴。
陈子昂亲自开车，月宫铃奈在旁边吃着咖喱饭，顺带拿手机看案件资料。
这次案件发现得比较早，确切地说异变还未发生，只是35层的住户在去楼梯间取杂物的时候，发现有形迹可疑的男人正在往楼顶走去。
时至今日，社会层面上要装作“无事发生”是不可能了，官方只是说有某种未知病菌正在扩散，且大部分源头已被控制。
当然，若大家在附近看到形迹可疑的人，特别是那种仿佛浑身发痒，不停在挠的人，请立刻拨打报警电话。
岛族居民向来比较服从权威，乐于排除异己，而“举报形迹可疑之人”同时符合“服从权威”和“排除异己”，因此各种举报是层出不穷，甚至还有许多人和邻居起过纠纷，故意报假警，也只能一并处理确认。
只是这次的电话举报，月宫铃奈仔细看了对方描述的可疑人员特征，感觉应该是真的。
目标穿着不方便行动的厚厚大衣，很可能是为了限制自己抓挠的伤害；伸在大衣袋子里的双手不停抽动，也是为了克制本能。
至于为什么去楼顶，大抵是害怕被人发现吧。
三口两口将剩余的咖喱饭吃完，月宫铃奈双手托腮，打量着旁边开车的陈子昂，问道：
“前辈，你饿不饿？”
“我没事。”陈子昂盯着路况，回答说道。
“哎呀，太晚吃饭可不好哦。”月宫铃奈打开了鱼排饭的盖子，巧笑嫣然地说道，“要不我喂你吧？”
“不用这么麻烦。”陈子昂道。
片刻之后，陈子昂在副驾驶座上，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月宫铃奈则是按着方向盘，心想前辈为什么这么抗拒被我喂饭呢？
啧，还是亲密度不够嘛……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火种进账
蔚蓝世代公寓区，居住者大多为工薪家庭，且有相当比例的家庭主妇在其中。
因此要说困难的话，干掉怪异本身是一会事，不惊动这些群众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从怪异角度来说，在你没有发现祂的时候，祂也是倾向于隐藏自身，避免被群众发现并报警的。
但如果你大张旗鼓，惊动群众的同时也惊动怪异，让祂晓得自己已经被盯上……那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当然，惊动更多群众也会增加情报组的工作量，而情报组也是不好得罪的，所以还是尽量掩人耳目为好。
在小区的大门处，两人就被物业拦下了。
陈子昂对应对这种事情有着丰富经验，很快就将看门保安拉到角落里，将证件私下出示给他：
“治安干员，目前发现有在逃杀人犯在你处居留，请配合我们工作。”
保安将证件照片和他本人对比片刻，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身份，压低声音问道：
“哪一幢哪一户？”
“17幢顶层。”陈子昂回答说道。
跟保安领班请示过后，两人终于得以放行，进入小区内部。
“坐电梯？”抵达17幢后，月宫铃奈询问说道。
“稍等。”陈子昂仔细看向大楼。
17幢是独幢，只有一个单元，也就是只有一个入口、一部电梯和一个楼梯。
“我坐电梯上去，伱在这里守着，以防对方沿楼梯逃下来。”陈子昂迅速说道。
“不嘛，我要和前辈一起去。”月宫铃奈撒娇说道。
“别闹！”陈子昂顿时急了，“这要是对方蹲在二楼楼梯口，看我们坐电梯上去，立刻逃下来怎么办？这都是血的教训好嘛！”
“两位！”之前放行的保安大概是不放心，从后面匆匆赶了过来，“这幢就是17幢了，你们……”
“你来得正好！”月宫铃奈大喜过望，“你守在这里，我们坐电梯上去。如果有形迹可疑的人从楼梯下来，就打这个电话！”
将职责甩给保安，狡猾的姑娘终于如愿以偿，跟着陈子昂一起上了电梯。
从电梯抵达35层，随后转道进入楼梯间。陈子昂单手按剑，月宫铃奈也拔出枪来，两人小心翼翼朝楼顶走去。
楼顶的门并没有锁。
通常而言，为了防止住户（尤其是儿童）进入楼顶，以至于发生坠楼身亡的事件，楼顶的门通常会被物业锁上。
但这扇门不仅没锁，而且还半虚掩着。陈子昂检查片刻，便发现是锁头被人破坏掉了，表面有利器切割的痕迹。
“你守住这里，我去前面看看。”陈子昂吩咐月宫铃奈。
楼顶有水塔的掩护，不知道对方躲在哪里，若是让其绕到入口逃走就不好了。
他按剑谨慎一一排查过去，终于看到某个穿着大衣的男人，正背靠着某座水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想……”他虚弱无力地说道，“我要死了吧？”
“病毒还没有爆发就不算。”陈子昂拿出手机，准备喊人来接。
“不用麻烦了。”男人虚弱地笑了起来，“我知道这病不能受伤，但我有重度的消化道溃疡，而且很可能已经内出血了。”
内出血，那确实是没办法了……
“你有什么遗言吗？”陈子昂询问说道。
“遗言，我已经发给家人了。”男人吃力地说道，“你们应该……不会审查吧？”
审查肯定是会审查的，私人消息不在先审后发制度里，但是在监控列表之中。如果你给亲属发了什么消息，里面包含了跟神秘相关的信息，那收到消息的家人迟早会被记忆清洗，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但看着男人临死前的凄惨样子，陈子昂也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是说道：
“私人发的消息太多了，不可能一一审查。”
“那就好。”男人露出欣慰的笑容来，“最后一个请求……”
“能杀了我么？我不想变成怪物死去……”
陈子昂犹豫起来。
以往他虽然能毫不留情地斩杀怪异，但前提是对方已经成了怪异，如今在他面前的却是人类……这样算不算犯罪呢？
只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男人突然吐出一大口血，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食尸鬼的尖牙已经凸出了嘴唇。
陈子昂毫不犹豫，曼陀罗法剑出鞘，滑步挺身前冲，一剑便刺中那食尸鬼的胸口，顺利将其斩杀掉了。
虽然异变被顺利除去，但他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刚才不应该犹豫的，他本来能以人类的身份死去，而不是变成这种丑陋的怪异……
接着，便传来火种到账的提示声。
6个火种到账，3个来自曼陀罗法剑的汲取，3个则是影子斗篷的奖励——影子斗篷应该是将所有由西川美惠感染而成的食尸鬼，全都算作了血肉阵营的敌对个体。
算了，我尽力了。
陈子昂转身回到楼梯口，便听见月宫铃奈问道：
“前辈，搞定了？”
“嗯。”陈子昂点了点头。
“我让影子在附近转了一圈。”月宫铃奈回答说道，“除去你那边以外，其余方向并没有躲藏的怪异。”
“那就行了，我们走吧。”陈子昂叹气说道。
他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将案子提交为“结案状态”。
后续自然会有第三方机构过来善后。
再次看了时间，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这个点了，小竹肯定已经自己吃过晚饭，所以暂且不用担心。
放在平时，陈子昂当然会选择马上回家，但此时终归心情有点糟糕，便下意识问道：
“喝酒去吗？”
这话刚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并不是其他男同事，顿时便有些尴尬。
好在月宫铃奈并未让他窘迫太久，笑道：
“好呀，我跟卫门叔说一下，让他晚点再来接。”
“呃，其实我下班后，一般是跟男性同事去喝酒，特别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陈子昂解释说道。
“那我很荣幸，能拿走前辈的第一次？”月宫铃奈试探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陈子昂无奈地摆了摆手。
有的时候，他感觉铃奈这姑娘聪明到仿佛会读心；但有的时候，又觉得这姑娘傻得可里可爱的。
“我知道有一家老店，待会儿跟我过去吧。”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就是要偷跑
新宿区的巷道里，一家没有招牌的居酒屋正在营业。
酒香也怕巷子深，看生意似乎有些冷清，在这种居酒屋生意最好的时间段，店里的位置只坐满了一半。
角落边靠窗的位置，桌上摆满了烤串和酒——月宫铃奈吃烤串，陈子昂喝酒，两人配合得挺默契。
“前辈，你要不要缓缓？”月宫铃奈干掉一串鸡肉丸子，忽然说道，“小心喝醉哦。”
为了吸取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可不打算继续再喝酒了，免得又在前辈之前就喝醉。
“没事。”陈子昂摆了摆手，“不是说待会儿卫门叔回来接吗？”
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夜色下有淅淅沥沥的声音，水线沿着玻璃缓慢向下爬去。
“干我们这行，总能见到些不忍言之事。”陈子昂缓缓说道，“以前……很久以前，我有个同事。”
月宫铃奈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不是插嘴，而是倾听。
但陈子昂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喝酒。
直到空酒瓶越来越多，月宫铃奈终于忍不住了：
“然后呢？前辈有个同事，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死了。”陈子昂放下酒杯，看着月宫铃奈说道。
月宫铃奈：………………
“干我们这行，本应该见惯生死，将其视为家常便饭。”陈子昂趴倒在桌面上，闭上眼睛继续说道，“但我们并非真的没有感情。”
“有时候，死去的记忆，会突然从心底深处复活，然后……跳出来，袭击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随后转为均匀的呼吸声，似乎是终于醉倒了。
“前辈。”月宫铃奈试探着叫了几声，大概能确认他已经没了意识。
看看旁边一大堆空酒瓶子，她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死去的记忆，突然复活跳出来袭击你，这事情我可太熟悉了，前辈。
月宫铃奈又吃了一串提灯，拿茶水简单地漱了漱口，随后才轻柔说道：
“前辈，那来听听我的故事吧？”
……
“从前，有一个贵族青年，他爱上了一位来自异国的女人。”
“可惜那女人已经嫁做人妇，其丈夫和青年又是很好的朋友，所以青年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女人也察觉到了青年对她隐隐的爱恋，因此始终和他保持距离，维持在普通朋友的关系上。”
“违背伦理道德的痛苦，与来自所爱之人的抗拒，折磨得青年日渐消沉、憔悴。最终他决定向朋友和女人坦白，退出这段不该有的恋情，并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说到这里，月宫铃奈拿起陈子昂的酒杯，喝了一口。
“但他还是没能来得及告诉女人……他总是晚了一步。”
“敌国突袭边境城市，女人察觉到消息，而丈夫却又不在，她只能试图独自赶回首都报讯、贵族青年主动陪她回去，两人却在路上遭遇敌军截杀，女人在青年的面前……死掉了。”
“她在临死之前，跟青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救救他们。”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闪电撕开远处的夜幕，仿佛破碎的海面。
月宫铃奈放下酒杯，幽幽说道：
“这句话，他大抵记了一辈子，也纠缠了他一辈子。”
“青年回到首都报讯，但腐败的上层政坛无人理会。为了实现所爱之人的遗愿，他最终返回了自家领地，号召团结起了所有愿意跟随他的领民，离开战火纷飞的公国，在大陆边境建立起了新的王国。”
“而他，最终加冕为王，终生未娶，在冰冷的王座上抱着王冠，孤独地过完了一辈子。”
“……前辈，这样的故事怎么样？”
陈子昂没有回答，因为他是真的已经醉倒了。
月宫铃奈沉吟片刻，拿起盘子里的烤鸡胗，慢慢地吃了起来。
“其实。”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很讨厌这个故事。”
“因为我讨厌英雄。”
“只有死去的才算英雄。”
将鸡胗吃干净后，月宫铃奈伸出竹签，似乎是想戳一戳前辈的手臂。
但看着竹签的尖头，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调转过来，伸出未削尖的另一头，敲打了一下陈子昂的脑袋。
“坏前辈哦，坏啊坏……”
嘴里唱着现编的不知名的小调，月宫铃奈看着雨势渐大的窗外，喃喃说道：
“雨下大了，走不出去咯，前辈。”
“要不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吧？”
“伱不说我就当你答应啦。”
————————
最终还是没能在外面过夜，因为怕妹妹酱担心。
让卫门叔将两人送到家门口，月宫铃奈扶着醉醺醺的陈子昂回了家，然后替他漱洗，换上睡衣。
当初在千岛的酒店里，陈子昂可能出于男女大防之类的原因，只是替她脱去了外衣，但月宫铃奈并没有那么多顾虑。
照顾完哥哥，又去照顾妹妹，陈小竹也是一声不吭，任由月宫铃奈将她扶上床去。
“妹妹酱。”看着缩在被子里熟睡的陈小竹，月宫铃奈轻声问道，“我当你的嫂子好不好呀？”
陈小竹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啦。”月宫铃奈故技重施，“借我一件睡衣，到时候给你买新的。”
拉开衣柜，里面是叠好的各种睡衣，其中并没有非常昂贵的名牌，和她平时穿习惯的牌子完全不重合。
但月宫铃奈并未嫌弃，而是兴致勃勃挑了一件真丝睡衣换上。
陈小竹的卧室里没有镜子，原因不言自明，因此她便悄悄将房门带上，又转到隔壁陈子昂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来到落地的镜子前。
浅褐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凹凸有致的身躯在真丝睡衣的单薄遮掩下若隐若现。虽然妆容已经全部卸去，但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娇美的脸蛋泛起了清纯可爱的绯红，与肌肤原本的白皙互相映衬，显得魅惑而又可人。
当然，月宫铃奈是个传统的好女孩子，并不会趁前辈醉酒就这样那样……她要的是前辈的心。
最多也就是抱着睡觉觉嘛~
转身看向熟睡的陈子昂，月宫铃奈忽然又反悔了。
话说……这种机会很难得吧？
明明可以偷跑直接到终点，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跑完马拉松？
爱情的战场，就是不择手段的呀！
冲了！
冲了冲了冲了无敌铃奈酱冲冲冲！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穿小鞋
凌晨1点。
月宫铃奈终于放弃，意识到“酒后那个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男性彻底醉了的情况下。
折腾了那么久，她也累得一塌糊涂，索性便钻进陈子昂的怀里，调整成被他抱着的姿势，然后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晚安，前辈。”
她安静地闭上眼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初次恋爱的青涩姑娘。
凌晨3点。
月宫铃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带过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睡梦里的陈子昂摸了摸小腹，感觉略微有些冷意。
清晨7点半。
床头柜的闹钟响了，陈子昂迷迷糊糊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随后他缓慢爬下床去，来到卫生间里漱洗。
“啊嚏！”
大概是昨晚酒喝得太多了……是铃奈把我送回来的？
洗了一会儿鼻子，感觉睡意基本消退得差不多了，陈子昂便离开卫生间。
然后就看到抱住被子还在熟睡的月宫铃奈，穿着小竹最喜欢的睡衣，一整条光洁的白大腿露在外面。
真是好腿……好个屁啊！你为什么会睡在我的床上，还穿着我妹妹的衣服啊！
陈子昂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说我早就知道这姑娘动不动就进我家，迟早有一天会出事，却想不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不要慌，先确认一下情况。
衣物都是完好的，也没有奇怪的液体濡湿的痕迹，看来昨晚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铃奈昨晚好像也喝了酒？大概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误将我的房间当成自己卧室，才爬到床上来的吧。
为了避免她醒来后感到尴尬，陈子昂决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默默下楼去做早饭。
————————
在模糊的梦境里，月宫铃奈站在舰桥的指挥台前，看着屏幕里的一长串名单。
半晌，她才低声说道：
“都处决了吧。”
几分钟后，副官很快就回禀说道：
“处决完毕，尸体如何处理？”
“家属们希望能把尸体认领回去。”
“不。”月宫铃奈摇了摇头，“用发动机尾焰焚烧处理。”
在早期星际航行的过程中，为了减轻飞船整体的质量，经常将一些不需要的废物从尾部的特殊舷窗里高速丢出。
它们会很快被发动机尾焰的涡旋卷入，然后被迅速地焚烧殆尽。
随着物质重构技术的发展，如今几乎所有废物都可以被重构利用，此时她却要求用尾焰处理尸体，其目的只有一个。
震慑。
“从今天开始实行宵禁。”月宫铃奈继续说道，“晚令时提前半小时归舱，所有人不能出门，授予巡逻队自由开火权限，各部门注意配合。呼叫中心增设三倍人手，请委员会协调安排。”
“是。”副官略微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叛乱分子处决之后，如今已经没人敢公开表示不满了，但是……”
……但是，不满的情绪没有消失，它们只是被人们藏在了心底。
“无妨。”月宫铃奈摇了摇头，“只要他们表面上安分就好。”
因为，我会救他们。
无论他们是否理解，是否认同，是否支持……
……我都不在乎。
闹钟第三次响起，月宫铃奈终于爬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用了好长时间，她才从新的记忆里脱离出来，意识到自己正在现实之中。
自月宫铃奈出生以来，时常会在睡梦中得到一些古怪的记忆——她被置身于许多年后的、自己的身体里面，沉浸在对方的悲伤和痛苦之中，感同身受，难以自拔。
或许正如那个女人所说，并不是未来的月宫铃奈回到过去，正在逐渐唤醒沉睡的记忆。
而是这个时代的月宫铃奈，得到了来自平行时空的记忆。
但是。
管它呢，反正我喜欢前辈，谁也阻止不了！
在卫生间漱洗完毕，月宫铃奈也重新理清思绪，推测昨晚同床共枕这件事情，估计也让今早醒来的前辈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非要借此拉近关系，反而会弄巧成拙，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直接下去和前辈打招呼就好。
换好衣服，她便欢快地噔噔噔跑下楼去，正好看在陈子昂在厨房里工作。
“前辈！”月宫铃奈冲到他背后，用力一把将他抱住，“早上好呀！”
然后就感觉对方的身体迅速僵硬起来。
机智狡黠的铃奈酱，在陈子昂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松开了他转身就跑，嘴里喊道：
“我去看看妹妹酱有没有起床！”
……………………
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提那一夜的事情。
月宫铃奈只是照旧每天过来，蹭一顿陈子昂做的早饭，然后和他一起上班去。
下班了再和他一起回来吃晚饭……当然，有时候因为异变缘故，需要临时出外勤，那么就在外面吃了回来。
案件分配系统会给每个干员分配案子，但却从来不给月宫铃奈安排，仿佛默认她肯定不会接案似的。
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随着情报五部从治安厅迁出，新的一批入职者也过来报道了。
这些入职者大多来自于民间机构，不知道夏青瑜用了什么手段，连芦屋佑的侦探事务所，都被她挖了两个人过来。
大久保和人，夜樱千秋，这两位居然都是先前见过的。
“陈子昂小哥。”夜樱千秋依旧穿着贴身的牛仔裤和衬衫夹克，笑吟吟地和陈子昂打招呼，“又见面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哦。”
“你入职的是情报组吗？”陈子昂好奇问道。
“不是哦，是外勤干员……”夜樱千秋的话还没说完，在他身边的大久保和人已经窜了出去，冲到月宫铃奈的面前，指着自己笑道：
“铃奈姐，还记得我吗？”
“记得呀。”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小久保和人，对不对？”
“呃，是大久保啦。”大久保和人尴尬说道。
“她是在暗示你年纪太小了。”夜樱千秋懒洋洋道，“人家喜欢比她年纪大的。”
“切，大叔有什么好的。”大久保和人横了陈子昂一样，不屑地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走了。
“抱歉，和人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夜樱千秋和陈子昂解释说道，“听说伱现在是课长？”
“是的。”陈子昂正想解释说“自己没有生气”，却只见夜樱千秋突然弯下腰来，鞠躬说道：
“拜托了，请务必给他穿小鞋。”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最了解你的是敌人
出乎陈子昂的意料，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关系。
在芦屋佑的侦探事务所工作时，和人就因为性格跳脱，又随心所欲，大家都把他当做孩子看，不和他计较太多。
只有夜樱千秋因为脾气随和，能像对待普通朋友那样对待他，而和人也不是非常钝感的人，渐渐就对夜樱千秋产生了好感。
后续就是“我把你当弟弟，你别烦我了好不好”的故事了。
“就不能直接跟他摊牌说清楚吗？”月宫铃奈出主意道。
“不太好。”夜樱千秋摇了摇头，“如果他直接表白，我肯定会说清楚的。”
“但和人只是个孩子，甚至连表白都没有勇气，我总不能直接拆穿他吧，那样太失礼了。但是不管他的话，他又殷勤得让人心烦……”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是装的？”月宫铃奈推测说道，“他知道表白会被你直接拒绝，所以才采用切香肠战术，慢慢地侵入伱的心防边界？”
“唔，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俩姑娘窃窃私语着，陈子昂忽然有种莫名中箭的感觉，一时间也没了继续倾听的兴趣，只是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继续工作。
“过来。”夏青瑜在聊天窗口中弹了他一下。
陈子昂起身离开，来到领导办公室，敲门进去，便看见这位领导正在电脑前沉思。
今日的夏青瑜，仍然是白衬衫、半身裙和黑色丝袜的职场女性打扮，双腿优雅地交缠并翘起，脚上的高跟鞋换成了运动鞋，跟每天一套衣服的月宫铃奈完全不同。
黑丝配运动鞋有些奇怪，但身材好的人确实换什么鞋子都好看——所以什么时候可以换一张嘴巴？
“陈子昂。”夏青瑜盯着屏幕，忽然说道，“你是打算看够了再开始工作吗？”
“抱歉。”陈子昂连忙狡辩，“刚才我在想事情，失礼了。”
夏青瑜也懒得拆穿他，只是说道：
“看看这些资料。”
陈子昂接过纸质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文件的第一页，记载了发生在一个月前的杀人案件。
某位十万粉丝的宠物吃播视频主，在三河区的自家公寓里遭到杀害。
从动机和作案手法上分析，凶手被高度怀疑为西川美惠。
往下看去，后面却并非案件描述，而是一连串的时间节点。
这位视频主做的是宠物吃播，即烹饪各种昂贵美食，然后给宠物狗吃。
这样的视频内容在平台属于小众，涨粉速度本身不快，但在某个时间点后突然有了爆发式上涨。
再往下看去，原来是引起了舆论危机：有人觉得给狗吃得太好，评论区留言后被视频主封禁，于是引发了小范围的骂战和舆论风波。
涨粉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的，三日后观看数便突破了一万。但视频主明显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因为七日后就迎来了杀身之祸。
陈子昂再看第二份文件，同样是另一起杀人事件。
住在日暮区的某位爱心妈妈，在自家院子外面做了流浪狗投喂器，只要狗狗过去按下按钮，竹筒里就会落下狗粮。
她被杀害的日期是周六，下面时间节点的第一行标注着：这位爱心妈妈在上个月接受过新闻采访。
正经的新闻采访的视频，在短视频平台明显不怎么能打，直到她被杀害那一周的周三，观看数才达到了一万。
“所以。”陈子昂沉思说道，“在观看数达到一万的视频里出镜，是被西川美惠杀害的关键条件？”
“短视频平台的推流规则。”夏青瑜淡漠说道，“先推广到少量的‘试验人群’里。如果播放量达到要求，再进一步推给‘标签人群’。”
“从资料上看，西川美惠必然在这个短视频平台上拥有账号，且每天都在高强度刷类似的短视频。她的账号被平台认定为‘喜爱萌宠’的标签用户，所以但凡观看数达到一万的萌宠类视频，都有极大概率被推到她这里。”
“厉害！”陈子昂钦佩说道，“能从一连串的谋杀案件里，找到‘被害者都曾经上过短视频’的共通点，进而得出‘西川美惠在刷短视频’这个情报……绝妙的思路，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的进化之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夏青瑜面无表情地道，“本周四是总督石锦堂的逝日。在高天原历史纪念馆，预计会举办一场‘追念石锦堂先生’的祭典。”
“说到这个。”陈子昂迟疑说道，“我回去之后查了一下，并没有在历史纪念馆的官网和官号上，查到有这个活动。”
“因为这个活动是我们办的。”夏青瑜冷笑说道，“如果真让历史纪念馆来办，起码要提早一个月进行预热宣传，而西川美惠必然会提前阻止，你怎么估算她会在什么时候进行破坏？”
“确实算不出来。”陈子昂承认说道，“哪怕是播放量到达一万的视频，首先无法确认是否能推到她的账号，其次也不知道她会在几天后采取行动。”
他再次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如果当天举办，当天才进行宣传，那么西川美惠别无选择，要想破坏这次行动，只能选择当天出现在活动现场！”
“以你的智力，仅仅只能想到这里吗？”夏青瑜失望说道。
陈子昂：？
“我的推测有哪里不对吗？”他神情不解地问道。
“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夏青瑜摆手说道，“出去吧。本周四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你准备不充分死在那里，我就只能把你的骨灰一分为二了。”
所以为什么要一分为二……算了。
陈子昂正打算离开，只听见身后夏青瑜又说道：
“下午让出云带你练剑，抓紧时间。”
回到工位上，就看见月宫铃奈正拿着一包瓜子在嗑，屏幕上则是晨间剧……喂，铃奈，这可是上班时间！
“有什么关系嘛。”月宫铃奈无所谓道，“反正现在又没有案子要出勤，也没有材料要写。”
“本周四有一场硬仗要打。”陈子昂提醒她道。
“什么硬仗？”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事情……”
将夏青瑜的交代详细一说，月宫铃奈就皱起眉来：
“既然是对西川美惠的伏杀，那这场战斗肯定非常凶险。”
“前辈，咱们可得做好准备才行。”
这说法和夏青瑜的叮嘱一模一样，只是表述方法完全不同。
陈子昂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月宫铃奈和夏青瑜的关系很差，甚至还在会议里直接怼过她，但在某些事情上面，却又出奇地步调一致。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夏青瑜动物园
新单位的地底六层，大情报库。
“想不到你还会记得来探望我。”穗风理绪淡淡说道，“我还以为你忙着和你的小女朋友谈情说爱，早就把伱的师父给忘了呢。”
“首先，铃奈不是我的女朋友。”陈子昂指正说道，“其次，我探望过你几次，但那时你都是在昏迷着的。”
“再然后，西川美惠散播的污染到处扩散，我就像救火队员一样到处乱跑，也没时间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哦，我姑且接受这个说辞吧。”穗风理绪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陈子昂说道，“关系发展……还好吧。”
“精确定义一下‘还好’？”穗风理绪说道。
“我是说，铃奈是那种性格外向的岛族甜妹。”陈子昂坦诚说道，“情商很高，又聪明，说话也好听，我觉得很难会有人讨厌她。”
“从大众标准来说，确实如此。”穗风理绪拿起笔记本和笔，思忖说道，“但我问的是，你和她怎么样了。”
“我回答了啊。”陈子昂敷衍说道，“还好。”
“你是觉得她太完美了，你配不上她？”穗风理绪再次问道。
“我承认有点儿。”陈子昂叹气说道，“理绪，我想的是先和她从朋友做起。如果能自然而然走到一起当然最好，但若是她对我失去兴趣，那仅仅维持在朋友关系也没事。”
“我明白。”穗风理绪在笔记本上书书写写，“抗拒获得，是因为害怕失去，其实是对未来预期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宁愿沉浸在舒适圈里，不喜欢在人际方面有太大变化。我认为这和你幼年父母失踪，不得不独自抚养妹妹的精神压力有很大关系。”
“理绪，我只是来找你聊聊，不是让你对我做心理侧写。”陈子昂烦躁说道，“而且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论证过‘一见钟情’的不靠谱性？你还说因‘一见钟情’而缔结的感情关系，就像是妄想用买彩票来发家致富一样。”
穗风理绪沉默片刻，说道：
“但我不觉得月宫铃奈对你是一见钟情。”
“证据呢？”陈子昂反问道，“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不跟你扯这些了，夏青瑜要我过来拿受害者资料。”
“受害者资料在这里。”穗风理绪递给他一叠文件，“西川美惠用的手法，被称为‘食尸教秘仪’，是某种亵渎不洁的禁忌仪式。”
“什么是食尸教秘仪……算了，我不应该知道这些。”陈子昂接过文件。
“另外，之前活着被送到这里的受害者们，一部分已经被救回来了。”穗风理绪继续说道，“大部分都做了记忆清洗，但有六个人不愿消除记忆，并且提出要加入我们。”
“对应的人力资源评估我也做完了，放在受害者资料的后面，你问问夏青瑜是什么意见。”
“受害者也能加入我们吗？”陈子昂惊讶问道。
“史无前例。”穗风理绪说道，“但夏青瑜也是那种史无前例的上级，所以我觉得问问也没有坏处。”
陈子昂瞄了一眼，四男两女，居然还都是认识的。
两女是当初前往菱邑镇时，大巴车上坐在自己前排的两位姑娘；四男则是在武道馆听演唱会时，打打闹闹的那四个大学生。
“行，我把东西给她。”陈子昂点头应下。
离开大情报库，他很快又来到夏青瑜的办公室。
“你觉得如何？”夏青瑜看完资料，冷淡问道。
“我对食尸教秘仪不了解。”陈子昂回答说道，“没法评价。”
“你的大脑如果再发达一点，就能想到既然如此，我肯定不是在问你关于这个秘仪的想法。”夏青瑜讽刺说道，“而是在问你，你对那六个想要加入我们的受害者是怎么看的。”
陈子昂：………………
“抱歉，我还没有看过他们的资料。”他只能如实说道，“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权限。”
“有没有这个权限？”夏青瑜冷笑说道，“难道我不是在跟我手下的课长说话，而是在问看门保安的意见吗？”
陈子昂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默念几句“看在赶走马场的份上”，然后说道：
“我现在看一看。”
他拿起六个人的资料，飞快地浏览起来。
田小韵和泽田彩夏，是某个化妆品公司的销售。听闻菱邑镇的温泉可以美容，才主动坐车过去旅游体验。
包括大石君在内的四名大学生，去菱邑镇则是为了写论文——导师让他们去调查偏远矿业城镇的工业兴衰历史。
从性格方面考量，既然愿意坐15个小时的大巴车，跑到从未去过的偏远城镇，说明这六个人都是那种行动力比较强的类型，但要干这行的话，仅仅行动力很强可不够。
再看动机，田小韵和泽田彩夏两人，报名的理由分别是“厌倦了目前的职业”和“对神秘侧很感兴趣”。
大石君那边的四个大学生，理由则是“不想被清除记忆”“不想性命遭受不明威胁”“想要保护家人和朋友”“想要守护极北市的和平”……总之基本上都说得过去。
还是那个问题：动机足够充分，也不够。
“按照往常的惯例。”陈子昂谨慎说道，“我们一般不会接受这种非专业人士的入职申请。他们对神秘侧一无所知，也不具备对应的身体素质和职业技能。”
“嗯。”夏青瑜漠然问道，“那往常惯例能解决如今极北市面临的危险吗？”
“……不能。”
“跟穗风理绪说，这几个人先安排培训，看能否达到情报组文职人员的要求。”夏青瑜吩咐说道，“虽然有你们的前例在，我对他们也不抱什么期望。但鉴于目前极度缺人的状况，我想部门里多几条狗来干杂活也不是不行。”
“行吧。”陈子昂无奈说道，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摸透夏青瑜动物园的入园标准了。
能思考的是人类，能干活的是人猿……现在又多了一条：
只能干杂活的是狗。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在吗？有空吗？
距离周四越来越近了。
虽然伏击西川美惠之事并未公开，部门里看似波澜不惊，但大家的节奏明显都开始加快起来。
结城出云的剑术课程，从每周一次改为每日一次，每每练到陈子昂几乎脱水……用结城出云的话说，你总不能跟怪异打了一半，突然停下来喝口水吧。
新单位的地底建有训练靶场，同事们也在下班后主动留在靶场加练。
若不是大家探听到了某些风声，那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呢？咱们又没签《奋斗者协议》！
只有月宫铃奈，每天依旧悠闲地在上班时间看剧、刷视频，吃小零食，从来不管案件分配，也不独立出勤，仿佛陈子昂的腿上挂件。
夏青瑜也不管她……事实上，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每次开会的时候，月宫铃奈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而夏青瑜则是当做她不存在。
这种待遇被很多同事羡慕，因为夏青瑜这个美女领导非常有个性。别人要用10句话才能交代清楚的事情，她用1句话就能讲得通透，剩下来的9句话全都用于挖苦、讽刺和嘲笑他人上面了。
陈子昂算是唯一不怎么讨厌她的人。毕竟比起别人怎么说的，他更看重别人是怎么做的。
而当初的夏青瑜，可是亲自带他赶走了马场，如今还让结城出云带他练剑，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善意。
至于言语上的些许奚落和讥刺，姑且当做这位美女领导的大脑语言区域有天生缺陷，不挖苦别人就没法正常交流吧——看，多可怜呀，不要跟她计较。
周三傍晚，下班之后，夏青瑜也并未按照高桥君介的惯例，组织大家去居酒屋做最后动员，只是自顾自去了大情报库。
同事们自然如蒙大赦，赶紧回家去陪陪家人，免得明天之后就见不到了。
“前辈，今天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哦，好呀。”陈子昂本来还想问问是为什么，但转念一想，这样问似乎又太过冒昧了。
“不是。”月宫铃奈看出他的疑虑，主动解释说道，“我外婆外公来我们家了，今晚要招待他们。”
“多陪陪家人总是好的。”陈子昂点头说道。
铃奈不跟自己回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独自乘坐轻轨回到家中，照例先是给妹妹喂饭。
虽然陈小竹的进餐要求很多且千奇百怪，但陈子昂却乐在其中，就怕她自闭症犯了什么也不肯吃，又不说自己为什么不吃，那才是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照顾完妹妹之后，他自己三口两口吃完晚饭，随后便开始在客厅里踱步，细想自己的准备是否有任何疏漏之处。
过往并没有成功击杀过魔女的案例，因此也只能从和西川美惠仅有的两次交手里来总结经验。
西川美惠，目前能确认的情报是：可以号令并指挥食尸鬼，能使用破坏力巨大的黑雾镰刀，以及寻常的致命伤没法杀死她。
那么，要如何进行应对呢？
再次回顾过去的交手记忆，陈子昂终于想起一个事情来：
对了，为什么不问问妮蔻呢！
西川美惠是食尸鬼之王的魔女，隶属于敌对的血肉阵营，妮蔻应该无偿提供给我情报才对！
于是他很快便带上装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安然入梦。
梦境行走能力发动，陈子昂来到了恩兰克古城，只见头顶漫天都是飞舞的梦魇，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阿斯克先生。”妮蔻袅袅娜娜走出神庙，来到城镇广场中央，“看你的气质，似乎即将面临一场大战。”
“这也是能看出来的吗？”陈子昂疑惑问道。
“当然。”妮蔻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类的眼部器官能捕捉光线，而我们梦魇可以看到情绪。在深渊之中，这些都不是什么稀有的能力。”
“伱是来兑换权能的吗？”
“不。”陈子昂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此时的火种只有12，根本不够去兑换权能，“我来询问关于西川美惠的情报。”
“哦，具体是什么样的情报呢？”妮蔻悠悠问道。
“我要能击败她的情报。”陈子昂认真说道。
“击杀一个魔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妮蔻慢条斯理地说道，“魔女的肉身其实很容易摧毁，但要真正地将她们杀死，就需要彻底切断她们和神祇之间的联系。”
“这种联系，用你们人类可以理解的话说，其实就是她身上存在的‘神性映射’，也是高维物体在低维位面的某种折叠。”
“击杀魔女的肉身之后，原本折叠的神性映射会自发展开。从你们人类的视角看来，就是进入了另一处空间——我们姑且称其为‘神国’，来自其神祇所统辖的维度的一部分。”
“举例来说，倘若崇高的大深渊之主有了对应的魔女，那她的神国必然是这梦境世界中的一部分，有可能是我们恩兰克古城，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地方。”
“如此说来。”陈子昂迅速理会了她的意思，“在魔女的神国之中，大部分的规则都对魔女有利，甚至可能存在帮助魔女的下位种族，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妮蔻没有否认这种说法，“假如你和大深渊之主的魔女为敌，那么当你击杀她的肉身，侵入到梦境世界之后，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梦境世界的个体，都会成为你的敌人。”
“因此，你真正要做的，就是在击杀西川美惠之后，迅速侵入她的神国之中，顶住所有的危险与威胁，再次找到西川美惠的灵性，并且重新将其杀死。”
“如此一来，西川美惠在你们世界的锚点就被除去，就可以认为她被杀死了。”
陈子昂沉默片刻，问道：
“什么叫‘可以认为她被杀死了’？”
“嗯，这个要解释有点困难。”妮蔻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说道，“简单地说，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她并不存在于你所在的世界，也没法对你的世界产生任何间接影响，那么你可以认为她不存在，或者说，是死了。”
“我们曾经和其他下位种族交流过。有些种族认为魔女其实是神祇的化身之一，所以才会有残缺的神性，而人性则是从残缺处孽生出来的多余意志，就像稻田里的杂草那样。”
“一旦你在神国里杀死了西川美惠的灵性，也就相当于除去了西川美惠作为‘人’的部分。剩下的还有什么呢？当然是她的神性，以及神国。”
“作为神祇的化身之一，失去了人性的锚点后，神性就会迅速从你们的世界向下坍塌，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回归它的神祇本源里去。西川美惠还活着吗？应该是活着的，但她已经变成了食尸鬼之王的一部分了，所以你可以认为她已经死了。”
“对了，说起这个，在斩杀西川美惠的灵性之后，你们还得及时从神国里逃出来才行，不然就会跟着坠入深渊。”
“多谢。”陈子昂听得头大，但还是努力将其一字不落地用手机记下，随后迅速返回现实世界。
然后将这些消息全部转发给夏青瑜。
这女人虽然又毒舌又傲慢又态度恶劣，但在正事方面从来没有含糊过，这些资料应该可以帮上她。
陈子昂等了半天，都没有收到她的回复，索性点开消息去看。
草，已读不回！
夏青瑜，你能不能讲点礼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又跳出一条消息来。
【擅长唱歌】：在吗？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怎么了？
【擅长唱歌】：我在喝酒，但是忘了带钱，可以借我一点吗？
【擅长唱歌】：[定位地点]
陈子昂：？？？
你号被盗了？这是什么新的诈骗方式吗？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忙人陈子昂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明天有大事的情况下，还跑出来去找某个只是见过几次面的不熟朋友。
陈子昂坐在轻轨车厢里，拿着手机在和夏紫璃沟通。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先别离开，留在原地。
【擅长唱歌】：好呀。
【擅长唱歌】：别担心，我点的酒还没喝完呢。
【擅长唱歌】发来一张图片，整整齐齐堆放在桌面上的一打酒瓶，只有一瓶开了盖子。
陈子昂：………………
难道是绑架的消息？这张图片是绑匪发来的威胁？如果我不及时抵达支付赎金，绑匪就要把夏紫璃的头浸在满是酒精的浴缸里闷死？
无论如何，他还是难以相信那位家教甚好，温柔迷人的半精灵小姐，居然会深夜跑到居酒屋里去喝酒，还会因为没带钱而向自己借钱。
喂，你可是大明星啊！拥有豪宅的大明星！
来到居酒屋，陈子昂根据夏紫璃给的定位消息，找到了指定的包厢。
推门进去，就看见某人正独自坐在榻榻米上，拿着酒杯慢慢地喝酒。
对方穿着非常厚实的连帽衫，将头发和耳朵全都遮在了里面，只是露出些许微微的金色。
脸上也被墨镜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口罩中央用剪刀剪开一条小缝，因此可以端起酒杯往里面灌酒。
“你来了。”夏紫璃举杯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醉醺醺的，“麻烦先关门……”
陈子昂将门关上，随后沉声问道：
“伱怎么了？”
“没什么。”夏紫璃叹气说道，“和姐姐吵架了。”
“这样啊。”陈子昂便在她对面坐下，用亲切温柔的嗓音说道，“怎么说呢？我们谁都会和亲人吵架，这终归是生活里免不了的事情。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亲人之所以是亲人，是因为他们和我们血脉相连，他们是家人，而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治安厅干员守则》第38条，如何处理民众投诉的家庭纠纷，标准话术，直接背诵。
夏紫璃沉默片刻，苦笑说道：
“你说得对，或许我和姐姐不应该争吵的。”
陈子昂松了口气，只见她又灌下了一杯酒，再次说道：
“但最近……姐姐对我确实冷漠起来了，而且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她从来不肯告诉我。”
“也许你姐姐遇到了什么麻烦。”陈子昂随口说道，“比如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家庭上的，而她没办法跟你说，毕竟她在家庭里扮演的是坚强的长姊角色嘛。”
“你不懂。”夏紫璃摘掉帽子，又脱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精致美丽的脸蛋来——只是那张脸上已经挂满了愁苦的表情，仿佛被家人欺负了的小女孩，“姐姐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但我最近感觉我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了。”
“能像我和我妹那样？”陈子昂呵呵笑道，“我们一整天可能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夏紫璃一时无言。陈小竹患有精神疾病的事情，上次在武道馆她已经知道了。
“好了，我去帮你付钱。”陈子昂起身说道，“别喝了，早点回家吧。”
去前台付了钱，又在店门口等了片刻，仍然没有等到对方出来。
于是陈子昂又回了包厢，便看见夏紫璃已经趴倒在桌子上，酒已经开到了第三瓶。
陈子昂：………………
关系不熟，你说的话人家不听，还能咋的？
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打开了经纪人星野纪香的聊天窗口。
“你也要喝一杯吗？”夏紫璃傻乎乎地拿起酒杯。
“不了，我明天还有事情。”陈子昂推拒说道。
“抱歉。”夏紫璃似乎有些清醒过来，解释说道，“我只是，在聊天列表里随便叫了个人，不知道是你。”
明白了，不是下意识来求助我，仅仅只是随便一拉好友点到了我……谢谢你啊，我心里好受多了。
见陈子昂没有回答，夏紫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
“姐姐，一直是我憧憬的对象。”
“我小的时候，生活在父亲的家族里，其实过得并不快乐。是姐姐知道之后，设法将我从家族里接了出来，所以我很崇拜姐姐，一直把她当做我的英雄。”
陈子昂没有说话，他晓得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倾听”。
或者说，“装作倾听”，什么家族之类的，他其实真不太懂。
“姐姐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夏紫璃继续说道，“我们身上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
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盯着酒杯发呆。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陈子昂忽然问道。
“青瑜。”夏紫璃回答说道，“夏青瑜。”
我明白了，长相方面有相似的地方，性格则是完全不同是吧？
“是姐姐建议我做音乐的。”夏紫璃的思维跳跃性很大，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等我真的做出成绩了，她却又好像完全不关心……明明都已经在武道馆开了演唱会了……”
“抱歉！”终于赶来的星野纪香，迅速从外面推门进来，先是惊呼了一声“有希”，随后又意识到失声，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喝酒！我们在外面找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夏紫璃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子昂，下意识便说道：
“你出卖我？”
“抱歉。”陈子昂笑着说道，“我在聊天列表里找人帮忙，一不小心就点到你的经纪人了。”
夏紫璃哭丧着脸，任由星野纪香给她戴上墨镜、口罩和帽子，然后搀扶着离开包厢。
“多谢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星野纪香低声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还请开口。”
这是可以用金钱补偿的意思，但陈子昂只是笑笑说道：
“不客气。”
送走了麻烦的酗酒女歌手，陈子昂便乘坐轻轨回家。
将妹妹照顾上床，自己也漱洗完毕，在床上照例检查手机消息。
【月兔不服输】：总算解脱了，外婆一直要我尝尝她带来的醋昆布，酸得我牙都掉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那玩意是配粥吃的吧？
【擅长唱歌】：抱歉，今天麻烦你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为人民服务，义不容辞。
【夏青瑜】：明早不用去单位，八点以前到高天原历史纪念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明白。
将这三个女人的消息全都回复过去，陈子昂才拉上被子，闭眼入眠。
总感觉越来越忙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铃奈VS青瑜
高天原历史纪念馆，此时并没有任何其他游客。
夏青瑜站在历任总督纪念碑群面前，长久地伫立不语。
她今天倒是没穿那套包身裙黑丝的打扮，而是普通的休闲服、裤子和运动鞋，但身上那股凛然逼人的气质却无从掩盖，仿佛利剑企图伪装成菜刀，让陈子昂感觉有些滑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夏青瑜淡淡说道，“陈子昂，你觉得高天原欠石家的恩情，什么时候可以耗尽呢？”
“这是不能说的话题。”陈子昂拒绝回答。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夏青瑜冷笑起来。
陈子昂看着她面前的纪念碑，上面记载着的是“第一任总督石知清”的功绩。
在石知清收复高天原之前，这里曾经是星际海盗盘踞的行星。
当然，说到星际海盗，很多人脑海里大概只有“一艘星舰突然冲出来叫‘打劫’”的刻板印象，而现实其实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根据纪念碑上的内容所记载，在星际海盗统治高天原的年代，极北市的区域大概住着20万人，其中只有2万人是海盗，其余都是被征收的“奴民”。
海盗对奴民的权力是几乎无限的。简单地说，看上你家女儿就可以带走，玩死了再叫你家去收尸；舰船缺员了就强拉伱儿子去当壮丁……总之奴民不能算人，只能算是某种可以随手取用的资源。
而2万人的海盗里，又只有1千人算是真正的海盗，其余都是负责杂活的“奴兵”。
在星际航行的时代，操纵舰船需要大量的人手，除去火控、驾驶和维生等重要系统外，其余都会交给奴兵去做。
按理来说，如果奴兵组织起来反抗的话，舰船肯定就没法运行下去。
但根据史料记载，高天原反抗海盗的记录非常少，而且大部分民众的思想颇为扭曲：他们以成为海盗为荣。
在奴民之中，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家庭，愿意将孩子送去当奴兵。但在奴兵之中，就有高达八成到九成的比例，在劫掠之中奋勇表现，积极为海盗头领而战。
“这个纪念碑上记载的内容，可以很贴切地反映到岛族这个民族的特点。”夏青瑜冷漠说道，“忍耐、适应，和以下克上。”
“像是西瓜那样，你把它放在什么样的模子里，它最终就会长成什么样的形状——然后试图将模子撑破。”
“在海盗统治的时代，唯一出人头地的方法就是成为海盗，所以哪怕父母亲人还在遭受海盗的压榨和剥削，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地为虎作伥，只渴望成为虎群的一份子。”
说到这里，夏青瑜收住话头，沉静地看着陈子昂，意思是“说说你的看法”。
“呃。”陈子昂沉默良久，问道，“我们不是要对付西川美惠吗？”
“你要对付的是一个魔女。”夏青瑜冷冷说道，“对魔女而言，她的神性是你无从揣测的，你只能从她的人性去分析她的思维模式，而岛族的国民性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她居然没有讽刺，看来西川美惠给她的压力也很大。
陈子昂心中暗想，只听见夏青瑜继续说道：
“被束缚了很长时间的人，在骤然摆脱这种束缚之后，必然会生起大肆破坏的欲望。就像是毕业考试结束后的学生撕毁教科书，暴动脱逃的囚犯在监狱里打砸一样，本质上还是对过去积攒的压抑情绪的发泄。”
“由于岛族擅长忍耐，这种心理在他们身上尤为明显。西川美惠从卑贱之中陡然获得力量，必然会寻求破坏来进行宣泄。”
“确实。”陈子昂呵呵笑道，“极北市现在到处开花，完美地验证了青瑜你的判断。”
“人猿居然学会了讽刺，看来模仿乃是灵长类共同的本能。”夏青瑜反唇相讥，“请尝试进化：如何利用西川美惠的这个心理，让她乖乖跳入我们布设的陷阱之中呢？”
“我已经想到了方法。”陈子昂正色说道，“我们在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的今日祭典里，重点宣传石锦堂签订的《生态保护法》，激怒西川美惠。”
“你打算从人猿降格为复读机吗？”夏青瑜冷笑说道。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纪念馆深处，陈子昂连忙快步跟上。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陈子昂迅速打开短视频软件，搜索“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看看夏青瑜究竟给西川美惠释放出了什么诱饵。
“……议员小林忠生今日已经宣布，将接力先前意外去世的秦森河议员的政治主张，继续推动《动物权利法案》的通过。他将在今日下午出席高天原历史纪念馆的祭典，在追忆总督石锦堂先生的过程中，为民众科普《生态保护法》的由来和意义。”
看完新闻视频，陈子昂沉吟片刻，忍不住拍案叫绝，虽然周围并无任何桌子。
西川美惠刺杀秦森河，既是为了阻止《动物权利法案》的通过，也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恨意。
有其他议员要接手秦森河的政治主张，对西川美惠而言，就像是费了功夫刺杀的仇人，突然从棺材里爬起来了似的。
再加上这位小林忠生，还要给民众科普《生态保护法》……对西川美惠的仇恨简直拉满，就差在她脸上直接起舞了。
“青瑜，太厉害了！”陈子昂追上夏青瑜，连声称赞说道，“不愧是你啊！这安排简直绝妙，哪怕西川美惠起疑，以她那偏执的复仇心性，估计也是不得不来！”
“你以为我是谁？”夏青瑜冷笑说道，“闭嘴吧！”
陈子昂无奈闭嘴，心想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拍领导马屁了，奈何领导不吃这套，我也没办法。
“前辈！”
身后传来元气满满的声音，陈子昂转过头去，便看见月宫铃奈从后方的走廊里跑了过来。
接着，她便看见了旁边站着的夏青瑜，脸上甜美的笑容虽然不变，但却有种切换成了假笑的感觉。
“你迟到了。”夏青瑜冷冷说道。
“抱歉哦。”月宫铃奈轻飘飘地回应，“路上看到一对姐妹在打架，忍不住就停下来看了半天。太精彩了，没怎么注意时间。”
“什么姐妹打架？”陈子昂皱眉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抢男人吧。”月宫铃奈耸肩说道，“前辈也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吗？”
“如果你有看别人打架的空闲时间，为什么不去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呢？”夏青瑜冷笑说道，“还是说，沉浸在和暗恋对象的暧昧之中，忘了你自己是谁了？”
陈子昂顿时尴尬得不行，连忙说道：
“等一下，我觉得……”
“对。”月宫铃奈抱住陈子昂的胳膊，脸上的假笑也已经荡然无存，声音逐渐转为冰冷：
“你没说错，我喜欢前辈。”
“我重视他，胜于生命，胜过我的一切。”
“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因为，因为那些肮脏的、腐朽的、令人作呕的野心和欲望，就将他推给本就不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这话出口的瞬间，夏青瑜脸上的冷漠和不耐烦，全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压抑着的、仿佛要择人而噬的暴怒。
她的眼睛用力瞪大，漆黑色的眼瞳之中，浓烈的煞气如火山口里的岩浆般狂躁地涌动着。
月宫铃奈的表情也失控般地扭曲起来，仿佛在抑制极大的憎恨和恶意，低吼说道：
“所以我始终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敢回来？你有什么脸敢回来？”
“你要是有点起码的廉耻和良知，你这辈子就应该永远离前辈远远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活该被挫骨扬灰的臭婊子！！！”
巨大的撞击声音，在纪念馆内骤然震响轰鸣。
陈子昂还没有反应过来，月宫铃奈的身体已经飞了出去，如出膛的高速炮弹一般，将远处的总督纪念碑给拦腰撞断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不要打架
月宫铃奈被未知的神秘力量打飞出去。
夏青瑜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抬起右臂瞄准对方的姿势。
在她那双纯黑的、冷漠无情的眼瞳之中，却流下了两行清澈的眼泪。
没有哽咽，没有啜泣，她只是任由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下来，缓缓露出了空洞的笑容，用恍惚的声线低低说道：
“陈子昂。”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能触碰的禁忌。”
“所以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不能和你解释……”
“先别提解释不解释了！”陈子昂总算反应过来，迅速拦在她的身前，厉声说道，“夏青瑜！”
“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你真正要杀死的人，并不是月宫铃奈！”
夏青瑜保持着凝固的、泪流满面的僵硬笑容，沉默地注视着陈子昂的脸。
在她的黑色眼瞳之中，忽然流露出许多复杂的、难以看懂的深邃情绪。
接着，她便垂下了右臂，缓缓地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陈子昂连忙转身，冲到月宫铃奈身边，仔细检查她的状况。
好在她被砸飞出去之时，似乎是用自己的影子在前面挡了一下。
撞中纪念碑的时候，同样用影子在身后做了缓冲，因此只是纪念碑被拦腰砸断，人看起来却没有什么事情。
在陈子昂的搀扶下，还能正常地站起身来。
“铃奈，伱怎么样了？”陈子昂关切问道，“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月宫铃奈仿佛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默默地咬住下唇。
过了片刻，才垂头丧气地低声说道：
“抱歉，前辈，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陈子昂也有些烦躁，忍不住问道：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前辈。”月宫铃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她的神情很是疲惫，仿佛刚才对夏青瑜的咆哮和控诉，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此时只能艰难地拉住陈子昂的手，颤声哀求说道：
“别问了……前辈，求求你，不要问了……”
陈子昂沉默片刻，咬牙说道：
“好，我不问。”
他用力拉着月宫铃奈，来到夏青瑜的身边，忍住内心想要骂娘的冲动，沉声说道：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目标很有可能已经潜伏在外面了。我不确定你们在这里的打斗，会不会惊动到外面的目标。我只要求你们放下彼此那可笑的私人恩怨，无论如何，都给我先把该死的正事给做好了再说！”
夏青瑜没有说话，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擦掉了，此时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应该是默认的意思。
月宫铃奈红着眼睛，抿着嘴儿，将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夏青瑜。”陈子昂严肃问道，“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等结城出云布置周边人手。”夏青瑜回答说道。
此时的她，不仅没有讽刺揶揄，说话的语气声线也有些缥缈，仿佛正沉浸在某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之中。
“好，我马上去联系她。”陈子昂摸出手机，打算走到对面去打电话，突然又转身指着两人，严厉说道：
“不许给我打架！”
俩姑娘都没有回答。她们只是各自低头注视地面，甚至不肯去看对方一眼。
……说实话，跟这两个家伙共事，我还不如去当幼儿园老师呢。
陈子昂暗自叹气，拨出了打给结城出云的电话。
——————————
小林忠生，选区为三河区，投票排名每每在末席徘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议员资格。
在民主体制里，这种议员被称为“板凳议员”或者“后排议员”，无论是在选区还是在政党里，几乎都是完全不受重视的存在。
毕竟按照这套制度的玩法，你必须拥有足够的宣传资源，才能去公众面前刷脸拿选票；而政党愿意拿资源扶持你，前提往往是需要你已经有足够的票仓……这是典型的“郊区陷阱”。
（郊区陷阱：指穷人不得不住在租金便宜的郊区，浪费大量时间在上下班通勤方面，因而没有精力去提升自我能力，摆脱贫穷）
秦森河的发迹之路，为板凳议员们提供了新的可能：搞个大新闻。
事实上，《动物权利法案》根本不可能通过。
比如其中最核心的一条“合法占有巢穴”，表面上看为流浪猫狗生活在校园和社区里，提供了合法性的依据，使其免遭物业、保安之流的驱赶，这也是为什么该法案能得到许多民众支持的缘故。
然而，深入思考就会知道，这一条和物权法有着几乎不可调和的冲突。
流浪猫狗的生存地点，并不是野外的无主之地，都是存在相应产权的——说白了，这些地块都是有主的。
让流浪猫狗待在这里，只是因为懒得管它们，并不代表它们真的拥有待在这块土地上的“权利”。
一旦有人试图慷他人之慨，将权利从产权人手里割让出去，转而赋予给这些野生猫狗，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秦森河宣传的巧妙之处，就在于他的口径始终放在“我努力推这个法案，但阻力太大推不动”上面。
小动保只能看到前半句，产权人只会关注后半句。因此前者会给他选票，后者也不会受到威胁，这才是秦森河的人气能扶摇直上的秘诀所在。
在秦森河突然逝世，政坛新星化为流星之后，大部分议员还没有反应过来，某个神秘势力便找到了小林忠生，安排他去接收秦森河的政治遗产。
这事儿必须要快，不然等秦家反应过来，可就轮不到你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政客必须要敢于下注，小林忠生也相当清楚，对方肯定没打算只找自己。
因此，他很快就决定好了。
不仅要跟注，而且还要玩的比秦森河更大。
如今他明面上的身份，是被高天原历史纪念馆专程邀请而来，参与“追念石锦堂总督祭典活动”的特邀嘉宾。
然而，他打算在祭典的末尾环节宣布，为了继承石锦堂总督推行《生态保护法》的精神，他要带头成立一个非盈利组织，旨在“推动城市动物权利保护法案通过”，并且还要号召现场民众，在《动物保护法案》上联署签名。
“我现在怎么样？”纪念馆侧馆的休息室里，小林忠生再次整理衣装，对着镜子露出亲切而坚定的微笑。
“很完美。”秘书立刻附和说道，“您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亲和，但又散发着让人信服的气息。”
“很好。”小林忠生满意说道，“把讲稿给我，我要再看几遍。”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刺杀魔女！
纪念馆侧馆，保安室。
陈子昂看着监控屏幕，聚精会神，不敢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来参加“追念石锦堂总督纪念活动”的，大多数并不是什么历史粉，而是带着孩子的夫妻。
很显然，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孩子能了解一些历史知识。就跟许多父母喜欢带孩子去科技博物馆同理，可不是这些父母真的对科技感兴趣。
就上次的千岛血色婚礼事件来看，西川美惠并非喜欢滥杀无辜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敢对无辜群众下手。
因此，陈子昂也只能盯着现场，寄希望于能及时拦截现身的西川美惠，尽量不要扩大伤亡。
然而……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脑海里时不时总会闪过满脸仇恨的月宫铃奈，以及面无表情流着泪水的夏青瑜。
冷静点！你在工作！
将乱七八糟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陈子昂继续看着外面的祭典现场。
保安室距离现场只有一门之隔，只要推门就能出去。但由于西川美惠认得自己的长相，所以暂且先躲在这里。
对方最可能动手的时间点，是小林忠生出场的那一瞬间。
如果这个时间点不动手，那什么时候现身就不好判断了，只能在这里默默干等。
小林忠生终于现身，朝外面的观众们挥手。
陈子昂屏住呼吸，甚至做好了冲出保安室的准备。
然而，西川美惠并未现身。
这让陈子昂略微松了口气，又稍稍有些失望。
无论如何，越是到后面，留在现场的观众就越少，希望西川美惠尽量晚点现身吧。
他继续盯着监控屏幕，只听见小林忠生继续演讲说道：
“……随着科技发展和文明进步，我们已经不需要为了食用而驯养、屠宰动物，它们理当和人类建立更为亲近的伴侣关系。禁止杀害动物，是目前联邦的所有星区，以及绝大部分中立星区的通行做法，也是全宇宙智慧文明的要求和体现。”
这发言稿太过冗长拗口，以至于大部分观众都听得昏昏欲睡，但为了让孩子“接受熏陶”和“树立价值观”，大伙还是勉强坚持下来。
小林忠生的声音在此停顿片刻，又道：
“石锦堂先生签订的《生态保护法》，让我们和宇宙主流文明的价值观接轨，但我在这里想要更进一步，请大家跟我一起思考：仅仅是保护动物不被杀害的权利，这样就够了吗？”
“要知道，大部分动物也有感情，也会害怕，在被人粗暴从家里驱赶出来之时，也会感到无助和痛苦……”
话音未落，黑雾构成的镰刀便呼啸而来，从观众们的头顶飞跃过去，刺穿了小林忠生的胸膛，
西川美惠从楼顶一跃而下，狞笑着看向现场陷入混乱的观众们，癫狂地大笑起来：
“无助和痛苦？那就请你们率先品尝这痛苦……”
话音未落，一颗狙击枪的子弹已经穿过她的头颅。
西川美惠仿佛这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想要抽身后退。
无穷黑雾从她体内滚滚向外涌出，将其身形彻底遮蔽住了。
远处埋伏的几名狙击手，全都在同一时间丢失了她的位置，而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迅速扩散，飞快涌入附近的几个街区，根本无法辨认西川美惠逃往何处。
人群还在混乱地逃窜奔走，只有夏青瑜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
在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被夏青瑜朝前一推，仿佛插入了某种看不见的门锁里，随后轻轻转动。
“门已上锁，你将无路可逃。”她语气淡漠地说道。
突然，还在膨胀的黑雾停滞住了。
陈子昂已经持剑冲入黑雾，只感觉自己仿佛一头扎进了暴风雪里，无数的冰渣子打得脸庞生疼不已。
黑雾扩散已被遏制，西川美惠一旦离开黑雾，必然会被军方的狙击手爆头。
所以她必然只能躲在黑雾之中！
找到她！
“前辈！”月宫铃奈从侧后方靠近过来，“我的影子找到她了！”
陈子昂迅速转过方向，跟随铃奈继续高速行进。
黑雾里的能见度很低，仿佛被笼罩在滚滚的黑烟里。两人迅速转过巷角，在接近西川美惠五六米的地方，才隐约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正挥舞着巨大镰刀，和月宫铃奈的影子武士激烈搏斗。
陈子昂不声不响，迅速拉出臃肿之触。
触手悄无声息地膨胀增殖，朝西川美惠的背后袭去。但对方仿佛能看见身后，只是旋身挥动镰刀，将臃肿触手全部斩开。
然后她便急踏地面，向陈子昂这边高速冲来，奔袭之间卷起层层黑雾，仿佛驾驭云雾的毒龙。
陈子昂下意识便想召唤冥渊之触，挡在自己身前来争取后退时间，但结城出云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
“任何生命都有自保的本能。”
“确保攻击的连贯性，逼对方转为自保，从而掌握战斗的主动权！”
想到这里，陈子昂不退不避，曼陀罗法剑挺身刺出，目标正是西川美惠的胸口。
对方哈哈大笑着挥动镰刀，狂暴地斩向曼陀罗法剑，似乎要连人带剑一起斩为两截。
双方兵刃在电光石火之间交接碰撞，率先崩碎的却是体型更大的黑雾镰刀。
陈子昂脚步不停，曼陀罗法剑如毒龙般吐出，终于贯穿了西川美惠的左胸。
一击得手，魔女却未如预想般被吸成干尸，而是左手抓住曼陀罗法剑的剑身，右手之中骤然凝结出黑雾短剑，由下而上捅向陈子昂的小腹。
月宫铃奈操纵的黑影，从陈子昂脚下迅速直立而起，纠缠住西川美惠的手腕，让她右手的短剑无法再寸进分毫。
陈子昂则是咬牙发力，试图将曼陀罗法剑从她手中抽离，目光却对上了她的眼睛。
在西川美惠癫狂的、黑暗的、绝望的眼神里，似乎隐隐含着一丝哀伤，仿佛在说……
杀了我。
陈子昂不再犹豫，右手迅速转拉为推，剑身上的阻力立刻消失，伴随着西川美惠的左手一并发力，很快就彻底贯穿胸膛，将她的心脏绞得粉碎。
黑影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将陈子昂的正面身体包裹起来，提防着魔女可能的临死反扑。
然而，陈子昂却并未后退离去，只是惊愕地凝视着她。
“恭喜伱啊。”西川美惠低声说道，血液顺着她胸膛和左手的伤口向下流淌，很快就在她的身下形成不断扩大的血泊，“我曾经说过……”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毁灭极北市……现在看来，是你赢了，干员先生。”
陈子昂沉默以对。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失去了全部的求生意志，反而帮助自己刺穿她的心脏。
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是应该抽出法剑，顺带抹了她的脖子，还是坐视她在痛苦之中罪有应得地死去，亦或是……露出一点儿怜悯的神情？
但西川美惠只是哀伤地看着他，生机正在从她脸上飞快退去，正如她体内即将流干的血液。
“干员先生……在我为家人，起诉，奔走的那几年……受尽冷眼，和嘲笑……而你是第一个，想要理解我，拯救我的人……”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从破败的喉咙和胸腔之中，发出了最后的、空洞的呜咽声：
“你，救不了我……但是，或许你可以，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声音终于彻底消失，濒死的西川美惠嘴唇蠕动，像是在发出最后的求救，又像是在呼唤死去的家人。
随后，她的头颅便彻底垂落下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展开了，无形的气流往四面八方吹拂开来，吹散了冰冷的、凄凉的黑雾，将周围的世界染成了黯淡的昏黄色。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只在乎前辈的铃奈
在昏黄色的光芒之中，月宫铃奈从身后匆匆赶来，站在陈子昂的身边。
曼陀罗法剑仍然插在西川美惠的胸腔里，但她的血液已经不再从伤口里流淌出来，尸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
周围昏黄色的光线越发浓重，仿佛有人在画布上不断地泼洒色彩似的。
紧接着，夏青瑜便从黄色的薄雾之中现身——身后还跟着三名外勤干员：陆云峰、冲田平悟和藤井原明。
数一数人数，除去被开除的课长高桥君介，以及转岗的副课长佐木研外，昔日的对策六课已经全员到齐。
这并不让人意外，因为陈子昂早就告知过夏青瑜，击杀魔女的肉身只是前戏，真正的难度还在后面展开的神国之中。
“所有人检查装备。”夏青瑜冷冷说道，“有问题的汇报！”
如果放在之前，她的后半句肯定是什么“人猿都晓得分辨香蕉的好坏”“不会检查的去自杀一下”之类的屁话。
但不知道是因为和月宫铃奈打架，还是因为接下来给她的压力太大，总之夏青瑜只是语气不大好，并没有开地图炮或是点对点怼人，因此大家也就迅速检查起装备来。
这次需要携带的干员装备，比起以前大家用的要豪华太多，包括：
带摄像头的全覆式信息目镜，屏幕里还有自动绘图软件。
阻音耳麦，可以调到阻噪模式，阻隔食尸鬼的高频尖叫。
读唇器，不需要真正发出声音，只需要口舌做出发音形状，就能电子合成声音进入频道。
战术夹克背心，里面还放有荧光棒、紧急药物等工具。
灵压表、手枪和驱魔子弹自然必不可少，另外每人还发了一把“秘钢三系”微型冲锋枪，以及特殊的阻滞弹、曳光弹和爆裂弹。
可谓是更新换代，全副武装了。
众人检查完毕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等候夏青瑜的进一步命令。
大约用了半个小时，黑雾最终完全散去，周围的昏黄色光线也凝结为实质，原来是大片的黄沙和砖土建筑——众人此时正位于一座古老的城池之中。
脚下的地面，是切割过的平整石板，周围缝隙里塞满了细小的砂砾，看来这城池似乎是建在一片沙漠之中。
再看周围的建筑，大多以土黄色的砖石砌成，没有半点钢筋混凝土的痕迹。
刷白的墙壁高约三米，门廊和窗多呈拱形，偏小，也像是被设计用来抵御酷热阳光和沙尘暴的。说实话，这些建筑有点儿像……
“矮人的风格。”月宫铃奈小声说道。
如今已经探明的银河系，基本存在四个智慧种族：人类、精灵、矮人和兽人。
其中矮人主要生活在矩尺臂星座，也就是靠近银河系中心的那一块区域。这里的恒星大多年轻且更为明亮，矮人的殖民星区也大多偏炎热、干旱，反映在建筑上就是“高墙小窗”、“色彩单调”。
陈子昂转头看去，果然看见在那些钉死的小窗后面，隐约可见窥视者的阴暗视线，其距离地面的高度差不多只有一米出头。
“是矮人的城镇吗？”陆云峰在频道里问道。
“无所谓。”夏青瑜冷冷说道，“接下来听我指挥，先进行四散侦查。”
“陈，12点钟；藤井，3点钟；陆，6点钟；冲田，9点钟。保持频道畅通，及时汇报。”
“是。”众人纷纷应道。
由于大家对此处神国完全陌生，因此夏青瑜打算先侦测附近的地形环境。
众人头戴的信息目镜，上面有外接的摄像头，可以自动扫描周围的地形地貌，并且绘制成对应的三维地图，传输到指挥中心也就是夏青瑜这里。
如此高科技的玩意儿，自然并非高天原星区出产，而是帝国制式的行星突击队单兵装备，专门针对大都市复杂的巷战环境用的，也亏她能从星区之外搞到并运进来。
然而，月宫铃奈还是看她不顺眼，挑刺说道：
“分兵侦查？就不怕被围而歼之？你以为神国是什么很安全的地方？”
夏青瑜的回答也很简短：“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月宫铃奈冷笑说道，“我要去找前辈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祈祷不要被敌人发现吧。”
“不。”夏青瑜冷淡说道，“伱要和我待在一起。”
“凭什么？”月宫铃奈挑眉。
“敌人没有对我们发动袭击。”夏青瑜淡淡说道，“他们在等候援军，亦或是布置埋伏。”
“无论是什么样的可能，至少我们在开局同样也有宝贵的时间准备。因此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掌握附近的地形情报，否则等错过这个时间窗口，后续将对我们极其不利。”
“他们被我派出去侦查并绘制地图，可能会遭遇一定的拦截和袭击。而你是全队最锋利的尖刀，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派你出去，支援任何遭到袭击的队员。”
“哦，我是最锋利的尖刀？”月宫铃奈讽刺说道，“那你是什么，最聪明的大脑吗？”
“我想答案显而易见。”夏青瑜傲慢说道。
“好，我明白了。”月宫铃奈不耐烦道，“我现在要去找前辈，就请最聪明的大脑自己想办法解决尖刀的问题。”
她毫不犹豫地跑掉了，影子从她脚底蔓延出去，顺着陈子昂行进的方向快速搜索起来。
夏青瑜并未阻拦，只是等月宫铃奈跑得完全没影了，才露出轻蔑的冷笑。
缺乏思考能力的人，也就只知道到处跑了。
随后，她便按动全覆式目镜的通讯按钮，调到和陈子昂的私聊频道。
————————
进入这完全陌生的神国，按理说应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才对。
但陈子昂并非第一次沉入深渊，不仅去过好多次梦境世界，连恩兰克古城也逛得跟自家一样熟，看到妮蔻就跟见到家人似的，因此如今反而没有多少紧张，只是警惕地关注周围的一举一动。
大部分的建筑里都藏着人。
或许是这里的矮人住民吧。许多下位种族喜欢和智慧种族共生，例如需要在噩梦中进食的梦魇，又比如喜爱食用尸体的食尸鬼等等。
陈子昂并不打算去惊扰这些矮人，因为他晓得自己当前的任务是什么。
尽可能多地探图，为夏青瑜提供足够的情报信息。
“陈子昂，接下来听我的指示。”夏青瑜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响起。
“收到。”
“接下来，你有多快就跑多快，无需担心暴露自身，迅速沿当前这条路冲到尽头，然后左转。”
“明白。”陈子昂不再步步为营，而是开始全速前冲。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云雾
“接下来右转。”
“跑到尽头。”
“左转，前行10米左转。”
“跑到尽头右转。”
“左转。”
陈子昂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狮子，跟着夏青瑜的指挥棒跑过来跑过去……
但目前身处于极度危险的神国之中，讲究的是团队配合而非单打独斗，因此他也没有贸然质疑，只是精准地按照命令行事。
也多亏了过去在没法兑换权能的时候，自己频繁用火种去强化自身，因此体力还能勉强维持。
就这样疾跑了一段时间，陈子昂突然说道：
“我看到冲田平悟了。”
“不用管他。”夏青瑜说，“继续听令。”
“还是全速前进？”
“对，有问题？”
“刚才他差点把枪口对准我……为什么非得全速？”
“不全速会被追上。”
被追上？有什么怪异在追逐我吗？
陈子昂有些纳闷，但既然夏青瑜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继续全力奔跑。
“停下。”夏青瑜突然说道，“看右边。”
陈子昂连忙急停，同时转过头去，连同信息目镜的外接摄像头一起，都瞄准了右边的宽敞街道。
他的瞳孔微微骤缩，因为在街道的尽头，可以看到大量的食尸鬼涌入其中，朝这边的方向奔袭过来。
“前辈！”月宫铃奈终于冲到他的身边，喘息说道，“为什么跑这么快……”
接着，她也看到了远处的食尸鬼大军，顿时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所有人。”夏青瑜迅速切入公用频道，“马上回归我处！路线已在地图上标出！”
“夏青瑜！”月宫铃奈连忙拉着陈子昂逃跑，同时在频道里惊叫起来，“你这个白痴！你害得我们暴露了！”
然而耳麦里很快传来机械提示：你的通讯权限已被封禁。
月宫铃奈也顾不得找她算账，只是一边全速逃命，一边跟陈子昂腹诽说道：
“夏青瑜这个白痴！那些躲在建筑里的矮人，正在给这些食尸鬼通风报信！”
“我们从一开始就该清剿区域，把能看到的所有该死的矮人全都杀掉，而不是这样胡乱地四处侦查，反而暴露我们的方位！”
“愚蠢。”陈子昂的耳机频道里，只听见夏青瑜冷笑说道，“且不论能否杀得完。就算伱把能报信的都杀了，全城只有你所在的区域没有报信，食尸鬼祭祀会傻到对此视而不见？”
“青瑜你能不能直接跟她说？”陈子昂叹气说道，跟我吐槽有什么用？
“她在说我坏话？”月宫铃奈顿时气急，“她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会类人猿的语言。”夏青瑜冷笑说道。
“我草！两位能不能别在这里吃醋斗嘴！”陆云峰在频道里惊叫起来，显然也同样遭遇了敌袭，“这些食尸鬼跑得跟摩托车一样快！我都快被它们撵上了！”
“别光顾着跑。”藤井原明开口说道，“移动中保持射击压制。”
“用阻滞弹。”冲田平悟也提醒道，“往中间射。”
“我知道！”陆云峰气急败坏。
“都闭嘴，保持频道畅通。”夏青瑜冷冷说道。
众人终于回到夏青瑜的位置，便看到这位正站在亭台最高的屋顶上，戴着信息目镜在那里沉思……或者发呆，反正看不出来。
“很好。”月宫铃奈冷笑说道，“现在大家都已经把食尸鬼引过来，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就等某人用一个屁把它们全给崩死了。”
夏青瑜没有理她，只是说道：
“接下来集体行动。”
“陈，月宫，往12点方向开路。”
“冲田，藤井，用阻滞弹扫尾断后。”
“陆，注意左右两侧的暴露。”
月宫铃奈还想讽刺几句，却被陈子昂给强行拉走了。
冲田平悟和藤井原明手持微冲，换上了阻滞弹匣，开始朝后方扑来的追兵疯狂开火。
阻滞弹在击中食尸鬼之后，会朝四面八方炸裂出某种特殊的高分子液体，并且很快会如蜘蛛网般凝固起来——这些黏网能有效迟滞食尸鬼们的行动，逼迫它们不得不绕路迂回进行追击。
夏青瑜则是从容跟上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吩咐说道：
“陈子昂，注意掩护我。”
“好！”陈子昂应了一声，就看见夏青瑜伸手在虚空里摸索片刻，仿佛握住了某种看不见的门把手，随后用力往外一拉。
然后取出一团保龄球大小、在其掌心不断翻滚的云雾。
那是……陈子昂瞳孔骤缩。
【云雾】？！
所谓的【云雾】，乃是极北市治安厅所收容过的，最为危险的封印物，没有之一。
在马场永健领导的年代，几乎所有的封印物都因为难以控制其危害性，导致大家根本没法领取出来使用——在这方面，监察课就是干员们最大的敌人，远远胜过任何异变和怪异。
然而，即便是没有监察课的刁难，【云雾】也是大家绝对不会考虑取用的那种“灭世级”封印物。
它的源头大抵是来自于某位神祇，大情报库里对此记录甚少，至于如何得到的更是片字未提，只是说【云雾】在被释放出来之后，很快就会去寻找最近的生命体，并且将其吞噬进入体内。
被吞噬的生命体会被同化为云雾的一部分，使得云雾的自身体积迅速膨胀，从而更容易掠食到身边的猎物。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因此显而易见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云雾】拥有毁灭一整个星球上全部生命的能力。
但陈子昂很快就反应过来，此处神国乃是食尸鬼之王的统辖位面，与极北市没有任何连通，岂不正是使用【云雾】的最好时机？
哪怕【云雾】在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对人类也没有任何伤害，唯一的问题就是……
“青瑜！”他连忙问道，“那玩意儿不会先把我们吃了吧！”
【云雾】在脱困之后，就无法用任何方式控制或回收，且掠食目标永远是离它最近的对象。因此假如你要解除它的封印，那么当封印解除的瞬间，你肯定就必死无疑了。
也就是说，这玩意可能需要一个自愿赴死的英雄，带着它冲入食尸鬼群，然后解除封印……
“不会。”夏青瑜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她袖长的手指之间，又出现了小巧精致的银色钥匙。
夏青瑜毫不犹豫，将钥匙插入【云雾】之中，轻轻旋转了四分之一圈，淡然说道：
“五分三十秒后开门，你将脱困而出。”
随后，她便将【云雾】随意地丢在地上，仿佛是在丢吃完棒冰后的包装纸。
月宫铃奈见状皱眉，悄悄跟旁边的陈子昂说道：
“前辈，等下如果这玩意失控，你就跟着我一起跑。”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黑色圣堂
“藤井回撤。”
“冲田上右边楼梯开火。”
“陈继续前推，不要畏畏缩缩！”
“陆上楼梯去支援冲田。”
“藤井看到左边的墙角没？去那里掩体射击！”
“冲田去压制3点钟方向。”
“陈你走太远了，回撤两步。”
“陆配合冲田交替射击，你来掌握节奏。”
频道之中，夏青瑜的一条条指挥命令，如流水般不停顿地接连出来，且都是精细到“机枪阵地前推50米”这种程度的内容。
这玩意如果贴到论坛上去，绝对要被军迷们大肆嘲笑，但只有被指挥的三个人，才能察觉出其中的微妙来。
冲田平悟一上楼梯，视角很快豁然开朗，立刻发现这里是绝好的火力压制点，可以用阻滞弹同时封住后方三路食尸鬼追兵的前进通道。
但实际上在3点钟方向，还有一路食尸鬼朝这边杀来。因为视角和遮挡物的关系，他暂时没有注意到……天晓得夏青瑜为什么会发现他的这个失误。
这路追兵和其他追兵相隔较远，单凭他一人估计难以全面压制，而夏青瑜显然提前料到这点，让陆云峰配合他交替射击，火力网的漏洞就正好被补全了。
藤井原明位于追兵进攻的侧路，目前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如果开火的话，可能会吸引追兵分流来攻击他，从而影响冲田那边的阻滞效率。
但如果不开火，他就没法发挥任何作用。
夏青瑜看出了他的迷茫，指引他以左边的墙角为掩体。从此处发起射击的话，其弹道和冲田平悟的火力夹角很小，食尸鬼们大概率分辨不出来。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在现场的藤井原明都没看出来，夏青瑜是如何凭借一张电子地图，就精确计算出那么多东西的？
她可是同时在指挥四个人，而且还需要不停地切换视角，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陈子昂后退两步，跟身边的月宫铃奈说道：
“我怀疑她有图像记忆力，看过的图片能过目不忘。”
“或许吧。”月宫铃奈冷笑说道，“估计在她的大脑里，所有负责形成‘良知’、‘同理心’、‘负罪感’和‘愧疚感’的脑神经，全部都被负责‘短时记忆’的海马体给吃掉了吧。”
“不要废话！”夏青瑜冷冷说道，“非得让我指出，连类人猿都不会在被食肉猛兽追捕时，和异性人猿谈情说爱吗？”
月宫铃奈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指挥影子武士将接近的食尸鬼砍杀殆尽。
不得不说，比起使用军事装备的陆云峰、冲田平悟和藤井原明，拥有神秘权能的这两位，清剿食尸鬼的效率要快速得多。
影子武士的刀刃极其锋利，其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甚至可能都不是有实体的物质），伴随着姬武士在狭小的巷道里大开大阖，旋舞乱斩，不断有食尸鬼的残肢败体乱飞出去——没有什么能扛住影子刀刃的切割。
至于陈子昂的臃肿之触，则更是面对这种状况的群伤杀器。
臃肿之触向前弹出，刺入一只食尸鬼的体内，对方的身体便立刻如烟花般爆开。
大量的触手从其体内钻破腹部，撕裂胸膛，带着鲜血淋漓的组织，朝四面八方再次凶猛射出，如寄生虫般插入周围的食尸鬼体内，杀戮以几何级数的效率蔓延开来。
如果触手召唤没有数量上限，陈子昂感觉自己能单挑它们一群，来多少都是送死。
然而，如今的两条臃肿之触，完全不够应付这么多悍不畏死、无脑猛冲的食尸鬼，因此他只是耐心听着夏青瑜的指挥，和月宫铃奈交错推进，边杀边走。
终于，两人抵达了一处建筑入口。
说是建筑的入口，但看起来更像是地窖的入口。
地表之上的建筑，从外观看是矮人特有的穹顶式神庙。但众所周知的是，矮人最喜欢的就是挖矿、锻造和“卡嘭”，所以神庙下方亦有庞大的地底建筑区域，甚至可能比地表还要大得多。
此处神庙的地底入口，被修建出了向下的、陷入地底的阶梯，通往幽深静谧的洞穴鬼蜮之中，宛如黑暗巨兽的大口。
“下去。”夏青瑜指挥说道。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迅速冲入地庙，随后进来的是夏青瑜。
等待片刻，还在后头开火压制食尸鬼群的剩余三人，便飞一般地沿阶梯逃了下来。
夏青瑜从容不迫，指尖浮现出银色的小巧钥匙，对准向下冲来的食尸鬼们一插、一扭，淡漠说道：
“锁上。”
食尸鬼的獠牙和利爪，几乎已经要触碰到她，陈子昂按住曼陀罗法剑的手也即将发力。
随后，画面便静止下来。
仿佛有看不见的墙壁横亘在门口，后面的食尸鬼还在疯狂往前冲去，而最前方的食尸鬼们，已经被挤在透明墙壁上动弹不得，仿佛被压合成火腿肠的肉馅。
下一秒，外面便传来极其狂暴的风声。
原本挤作一团的食尸鬼们，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吸尘器给瞄准了似的，立刻成串儿地飞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大家都松了口气，而陈子昂在如释重负的同时，忽然又想起夏青瑜之前所说的话：
“五分三十秒后开门，你将脱困而出。”
如今回首再看，众人逃入地庙之中，将这里和外界隔绝的时间，正好是【云雾】解除封印，开始大肆杀戮的时间。
难道这也是算好的？
这位的脑子里面，不仅有个实时记录所见图像的“绘图仪”，还有个具备实时倒计时能力的“计时器”？
“好了。”夏青瑜淡淡说道，“热身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才是冒险。”
月宫铃奈不屑撇嘴，其余众人则是露出无语的表情来。
刚才那么凶险的场面，在伱看来仅仅只是“热身”？
“祖巴萨。”夏青瑜望着通道深处，忽然吐出三个古怪的发音来，“弥留之境深处的阴森腐朽之城，也是食尸鬼一族的圣城。地表以上为矮人所居，地下则是祂们的黑色圣堂。”
“前辈。”月宫铃奈再次凑到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待会儿不要离我太远。”
“陈子昂。”仿佛是有意跟她作对似的，夏青瑜忽然开口说道，“这次行动能否成功，皆系于你一人之手。”
“食尸鬼之王的魔女，其神性为一团黑色的、冰寒的、能吮吸死亡的黑暗涡流。”
“它不具备可攻击的实体，也不惧怕任何性质的能量，唯有你的曼陀罗法剑能剥夺它的概念。如果你不幸死去，那么无法掌控曼陀罗法剑的我们，都会陪着你长眠在这地底之下。”
陈子昂沉默片刻，严肃地点了点头。
“有资格居住在圣堂之中的食尸鬼，并非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些野兽。”夏青瑜继续说道，“而是真正拥有智慧和灵性的下位种族，食尸鬼祭祀。”
“不要被任何疑似攻击的东西击中，遇到不明目标要第一时间开火，以及……提前写好遗言交给我。”
“五分钟后，我们出发。”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锚点
对众人而言，五分钟从未像现在这样漫长。
冲田平悟和藤井原明，都不是什么喜欢社交的类型。前者正在努力呼吸回复体力，后者则是在思考遗书的内容。
陆云峰是整个部门里话最多的家伙，此时大概是为了打破现场的沉重气氛，便笑着和陈子昂说道：
“老陈，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回去后到我家开我电脑，开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记得把我硬盘里的东西和浏览记录全都删掉。”
“我觉得你爸妈应该不会翻你的电脑。”陈子昂叹气说道。
“万一他们看了呢？”陆云峰哈哈笑道，“拜托伱了哈，不然我可死不瞑目。”
“陆前辈的电脑里有什么东西呢？”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一些学习资料而已。”陆云峰轻描淡写地说道，“老陈肯定也有。”
“他没有。”月宫铃奈笑眯眯道。
“只是你不知道。”陆云峰说。
“我知道他没有。”月宫铃奈再次说道。
“嘿，你知道吗？”陆云峰正打算给她好好上一课，让她晓得男人要藏学习资料有多少种手段，却被夏青瑜打断了：
“好了，差不多就闭嘴吧。”
陈子昂顿时松了口气：还好领导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不然天知道陆云峰会编出什么自己的黑历史来。
“五分钟是不是到了？”为了防止老陆继续造谣，陈子昂迅速补刀。
“我靠你是人啊？”陆云峰直接骂道，“咱们又不是抢着去投胎！”
“应该还有四分钟。”藤井原明严谨说道。
“不过我同意陈子昂的说法。”冲田平悟也开口说道，“休息没必要那么久。在这里拖延的时间越长，后续可能会带来未知的变数。”
“不要紧。”夏青瑜冷淡说道，“按原定时间休息。”
这位说话永远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且从来不会解释为什么，真是个当领导的好料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陈子昂拄着自己的曼陀罗法剑，不知为何脑海里又出现了西川美惠濒死前的凄惨神情。
“……救救，我们……”
可是怎么救呢？
我没有办法改变《生态保护法》，也没办法让野兽不再袭击偏远城镇。
青瑜说，超凡者不应该受到社会规则的束缚，但如今的我并未达到超脱一切境界，更没有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五分钟到了。”夏青瑜站起身来，冷漠道，“出发。”
黑色圣坛的道路并不好走，虽然可以看出矮人努力将这里修建得巍峨幽深，但考虑到两个种族的身高差距，对人类而言还是有些狭窄了——天花板就在头顶近在咫尺的位置，大概可能只有两米不到。
所有通道都无人守卫，寂静阴森宛如陵墓。阴湿的空气里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腐败恶臭，以及某种烧焦的、碳化般的刺鼻烟熏气息。
月宫铃奈将荧光棒拿在手里，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众人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看着道路从前方的黑暗里蔓延出来，又在身后重新被黑暗所吞没。
转过拐角，众人便进入了一处殿堂。
殿堂里同样没有任何灯光，只有用金属焊条支起的火盆，里面的炭火散发着如萤火般的点点光芒，勉强照耀着周围的一切。
中央摆放着许多石棺，又像是石床，每一座石棺上都躺着一具矮人的尸体。
这还是陈子昂第一次看见矮人，虽然是死去的矮人……这个种族平均身高在一米二左右。男性缠着头巾，胡须茂密；女性蒙着面纱，身材凹凸有致，证明网上一些关于“矮人女性也长胡须”的言论实属传谣。
另外，他们的尸体都完好无损，且皮肤表面似乎被抹了某种防腐精油，散发着奇异的、古怪的甜香。初嗅如花朵的馥郁芬芳，但闻多了就有种让人呕吐的冲动。
“锚点。”月宫铃奈突然说道，“仪式现场。”
“我们运气很好。”夏青瑜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淡淡说道，“此处大概率是神性锚定之处。祂虽不在这里，但祂必将来此。”
“守株待兔？”陈子昂问道。
“只怕来的不是兔子，而是恶鬼。”藤井原明说道。
“无论是不是恶鬼，我们都只能全力以赴。”陆云峰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很快便找到某个位置，以石棺作为自身掩体，恰好可以射击到对面的阴森入口。
“不要待在那里。”夏青瑜突然说道，“退到你后面的石棺那里去。”
“收到。”陆云峰没有询问，只是起身。
随着夏青瑜的指挥，四个人都各自就位，只有不接受也没收到指挥的月宫铃奈，默默站在了进来通道的火盆边上，将身形隐在了墙角后面。
伴随着殿堂内部安静下来，某种如停尸间般的可怕氛围，也逐渐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超凡者的灵感可以察觉到，这殿堂之中弥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邪恶。它们如同挥之不去的浮蝇，在石棺上飞舞，在尸体间徘徊，在墙角附近的骨灰瓮上产卵，并且以它们独有的恶毒复眼，阴森地注视着殿堂里的每一个活物。
就连经验丰富的月宫铃奈，不免也被这种诡异所感染，产生了一丝难以控制的心悸。
她晓得以西川美惠的灵视和深度，其死后的神国未必会有多难对付——至少对自己来说。
但食尸鬼之王以“剥夺死亡”为神职，其权能实在太过诡异可怕，好比上次隔着万千维度瞄准前辈的那一瞪，便是自己也无计可施，只能呼唤大深海之主帮忙。
夏青瑜的心思捉摸不透，不能相信她对前辈有任何善意。如果局势出现任何不利变化，我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前辈。
至于此处神国锚点还在，会危害到极北市……那我也没办法！
她暗自打定主意，随后迅速闭目不言，阴影从脚下飞快向深处延伸出去。
夏青瑜躲在殿堂中央唯一一根立柱后面，同样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去盯视前方的幽深入口。
她只是左手扶肘，右臂竖起。精巧别致的银色钥匙，在她修长的手指间上下翻飞，如天真烂漫的蝴蝶一般。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最令人恐惧的并非死亡，而是在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时间。
在这里待得越久，有两个声音越是清晰可闻：一是自己鼻间缓慢的呼吸声，二是自己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
陈子昂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但他自己正处于某种微妙的紧张状态下。
伴随着渐渐绷紧的精神压力，他的注意力越发集中，仿佛能听到前方那不可视的黑暗之中的所有声响。
手指在曼陀罗剑柄上反复松开又握紧，寻找着最合适的握剑位置，身体也缓缓变为适合暴起发力的姿势。
他的呼吸越发微弱但绵长，这样可以减少气流从呼吸道里摩擦的声音。
心跳声则没法削弱，但其规律节奏能帮助自己收束精神，沉浸到更加专注的状态里……
忽然，远处响起了某种声音。
像是野兽感到威胁的低低呜咽，又像是喉咙里积了一口浓痰的黏质摩擦声。
确切地说，是两者兼而有之，它们在交错前行！
其他人的注意力并无陈子昂这般集中，但随着阴影里的怪异现出真身，大家的心思也瞬间被提了起来。
那是四个笼罩在长袍之下的身影：它们身形颀长，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长袍是如墨般的深黑色，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兜帽之下则是镂空的骷髅面具，有着骨质特有的惨白和钝感。
四个身影都手持权杖，且握杖的姿势有点奇怪，显然食尸鬼的利爪并不能如人类那般灵活地抓握东西。
但这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坏事，因为下位种族的权杖并不仅仅只是象征，它们往往蕴含着更为可怖的神秘力量。
祂们并未继续靠近过来，只是站在通道入口的两侧，发出如狼犬般的呜咽声，但这次众人终于听清楚了，其实是某种发音含糊的祭祀语言，虽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但灵感却能察觉到亵渎和恶毒的阴森气息。
阻音耳麦迅速开始发挥作用，让众人不至于灵视上升、理智动摇。
然而就在下一秒，某种黑色的、不可名状的东西，便如流体般从黑暗通道里涌入进来。
夏青瑜先前说西川美惠的神性是某种“涡流”，陈子昂还有些不明所以。
如今亲眼见得对方的真面目，才晓得“涡流”大概是唯一能形容对方的词汇。
它是一团类似云雾的东西，但又同时具备气体和液体的形态。颜色应该是黑色的，但和正常的黑色又截然迥异，应该是人类的肉眼器官无法分辨的某种特殊波长的光线，就像是红绿色盲在看红绿颜色那样，无法确定，无从分辨，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扭曲。
在云雾重重翻涌之间，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形态变化，这种变化无法仔细观察，因为你哪怕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一秒，都会让你感觉仿佛用眼过度般的炫目。
只有热量的流失是如此地明显，这团黑雾在进入殿堂的瞬间，室内气温就迅速冰寒下来。
黑雾扑到其中一具尸体身上，仿佛吮吸般将它吞入其中。那涂抹了防腐精油的矮人尸体，在被卷入前可以看到其皮肤正在迅速腐朽，失去原本残存的血色和弹性。
四位食尸鬼祭祀则是手持权杖，继续发成亵渎的、不洁的低语声，迈步踏入殿堂之中，如同护送贵族的忠仆。
也进入了作战小队的射击范围之内。
夏青瑜没有发出指令，大家也就保持着准备战斗的姿势，没人擅自出手打草惊蛇。
但就在那一瞬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陈子昂，看到了其中一名食尸鬼祭祀的隐秘动作。
祂的左手仍然握持权杖，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朝右侧同伴打出个不易察觉的手势来——其大拇指正好指向了陆云峰的躲藏之处。
它发现了老陆的存在！它准备偷袭老陆！
刹那之间，陈子昂只觉浑身汗毛竖起，臃肿之触从那打手势的食尸鬼祭祀的脚下钻出，迅速钻透了它的肉身。
其同伴得到手势提醒，原本已经开始倾斜权杖，要对准陆云峰的藏匿之处。但身边同伴陡然遭袭，令祂下意识转动权杖位置，直接戳向了同伴脚下的触手，发出了怪异的、邪恶的咒语声：
“ha-xak！”
绿光从权杖顶端的宝石里，如蓄势的眼镜蛇般弹出，击中了被臃肿之触贯穿的同伴。
陈子昂的意识立刻收到回馈：在食尸鬼祭祀体内爆发的、贪婪吞噬一切的，臃肿之触的强大生命力，便突然仿佛被剥夺了生存能力般，迅速转而凋亡和衰败。
自己的臃肿之触，替陆云峰挡下了这恶毒的致死一击。
但他此时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么多了……他的身躯已经跃过石棺，左手再次虚抬一记，在三只食尸鬼祭祀的中间召唤出冥渊之触，企图制造更大的混乱。
右手则是笔直地刺出曼陀罗法剑，目标正是朝这边的尸体扑过来的黑色浓雾！
法剑刺入浓雾之中，陈子昂只感觉自己的整个右臂，在严酷的极寒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但那浓雾似乎受创更重，它的形态剧烈地收缩着，同时发出了某种“高昂的尖叫声”。
并不是空气振动的声音，否则阻音耳麦必然能发挥作用，但这种“声音”却通过了某种的未知方式，直接作用在众人的灵感上面——仿佛有人在耳边进行高分贝的尖叫，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难以抑制的半眩晕状态。
丢失了一半生命力的浓雾，趁机挣脱了曼陀罗法剑的吸附束缚，几个伸缩之间便拉开距离，又越过被冥渊之触攻击的食尸鬼祭祀们，朝祂来时的幽暗通道迅速奔去。
陈子昂右臂几近被废，强忍着脑海里的晕眩感觉，左手迅速接住落下的曼陀罗法剑，控制冥渊之触扰乱食尸鬼祭祀的同时，朝那浓雾穷追不舍而去。
他知道这些祭祀会来拦截他，但他更相信铃奈、青瑜、以及其他的队友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残余的三个食尸鬼祭祀，并未受到神性尖叫的影响。
其中两人将权杖平放对准陈子昂，准备念出致死的恶毒咒语；另一人则是伸出左手利爪，朝陈子昂狠狠抓来，其上力道足以将他开膛破肚。
月宫铃奈的影子武士，从那食尸鬼祭祀的脚下骤然冒出，以阴影剑刃格住祂的利爪，陈子昂趁势在奔跑中弯腰，从对方的腋下迅速钻过。
另外两只念动咒语的祭祀，祂们的喉咙却像是被锁住了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权杖顶端的绿光也是一闪而逝，仿佛寿命耗尽的电灯泡。
趁着食尸鬼祭祀们全被缠住的那一瞬间，陈子昂终于冲破祂们的包围和拦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通道追去。
他能看到前方正在涌动飞行的浓雾神性，但他更能感觉到从自己那大半失去知觉的右臂中，朝肩膀上蔓延而来的、仿佛钻心蚀骨般的剧痛。
意识仿佛在熔化中惨叫，但意志仍然在推着他往前冲去。
我的右手，可能已经残废了。
但我必须趁着左手还能握剑的时候，将那神性浓雾给彻底杀掉。
因为只有曼陀罗法剑能杀死神性。
只有我能掌控并使用曼陀罗法剑。
我救不了西川美惠，救不了那些被野兽威胁着的偏远乡镇，但是这一次……
我要斩掉神国锚点，救下所有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战争任务完成
睡梦之中，依稀能感觉到温暖的怀抱，以及令人眷恋的气息。
“亲爱的，你想要成为英雄吗？”
“不，我不想成为英雄。”
“那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你已经……不是治安干员了。”
“……可能是因为，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吧……”
夏紫璃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自从上次的“自杀梦”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过了。
然而这次，即便是她清醒过来，仍然能清楚地记得梦里的对话。
夏紫璃缓缓起身，穿上拖鞋，来到了卫生间里。
墙上的镜子里，是相貌完美的半精灵姑娘。金色卷发如波浪般披在肩头，显得慵懒、妩媚而又性感；耳朵尖尖调皮地穿出发丝，只露出一个小点，又为她平添不少俏皮可爱的气质。
夏紫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心血来潮，仿佛在舞台上表演话剧般，用咏唱调的语气说道：
“我并非想成为英雄。”
“只是因为，有些事情，命运已经指名了我。”
她睁大湛蓝色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莫名觉得很帅气呢。”
然而，心里很快又涌现出了浓烈的悲伤……
夏紫璃蹲了下来，抱住双膝，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不管怎么说，无缘无故地哭泣总是很怪的，我又不是什么爱哭鬼。
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
似乎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是它们应该有的样子。
是姐姐建议我走上了音乐之路，我也确实在这条路上，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也取得了姐姐期望的成就和建树……
但有的时候，却总是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我没有选择创作音乐，我现在会干什么呢？
我……
夏紫璃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凝视远处，仿佛在凝视着自己的灵魂。
那个没有来由的答案，已经涌到了她的喉头，即将脱口而出。
我……
……想要成为英雄。
是的，不是因为英雄很帅气，而是因为……
他。
我要救回他。
————————
漆黑且漫长的甬道里，咬紧牙关的陈子昂仍然在全力奔跑。
他的双腿仿佛灌满了铅，肺部的空气仿佛被灼烧过似的，每一次呼吸都发出破败风箱般、不堪重负的声音。
右臂完全没了知觉，剧痛已经蔓延到右肩，左手的曼陀罗法剑也无比沉重。
视线死死锁住前方的神性浓雾，那怪诞的翻涌和形态变化，正在冲击他摇摇欲坠的理智。虽然影子斗篷锁死了他的灵视，但精神上的污染却几乎要压垮了他。
但陈子昂还是调动起这具身体最后的气力，将步伐迈得更大、更快、更沉重，如自不量力的逐日夸父，死死咬住神性浓雾的尾巴。
叫喊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似乎是铃奈的，又像是青瑜的，也可能是其他人的，但它们很快就化作如洪流般的合唱，变成了无数凄惨声音的集合：
“救救，我们……”
脚下突然猛地踏空，却是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出口开在平滑的崖壁之上，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神性浓雾迅速止住前冲的去势，转而试图向下方继续逃跑。但那个穷追不舍的身影已经跟着冲出甬道，在重力的拉扯和下坠中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祂，连人带剑全部陷入了浓雾里。
除去仿佛能震颤灵魂的恐惧尖叫，在陈子昂的弥留意识里，只剩下一片空虚、寂静和刺骨的寒冷。
……………………
在那些对见义勇为者的采访里，当问到“冲出去之前有没有过心理挣扎”时，很多人回答的都是“当时没考虑过那么多”。
如果真的去理智地考虑了，大概率是不会冲出去的。
陈子昂自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总之，当他的意识从深沉的昏迷之中，缓慢地上浮出来的时候，耳边也响起了越发清晰的争吵声：
“要是前辈出了什么问题，这都是伱的错！”
“我可没叫他擅自行动。”
“是你以团队大脑自居，却没料到会有那样的变故！”
“相反，那本来就在我预料之中。神性除曼陀罗法剑外无所畏惧，哪怕牺牲了一名干员，祂也会继续深入并且掠食。那时我再下令让他出手，他就来得及刺出两剑，神性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哈！所以你想要牺牲他队友的性命，为他换取更合适的出手时机？你猜他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
“我为什么要在乎类人猿的想法？”
“你果然是个无血无泪、无情无心的怪物！”
“随你怎么说，事实证明……神国锚点已经断裂，西川美惠的威胁不复存在。只要能达成目标，手段并无所谓。”
“恶心！明明都是前辈的功劳！”
“你的前辈也是我救回来的，蠢货。”
“不用你多事，我的阴影可以及时拉住他！”
“如果可以，你就不会在我将他救起来之后，扑过去哭得一塌糊涂了。”
“吵死了……”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
月宫铃奈连忙停止和夏青瑜的争吵，转而扑到病床边上，握住他的手，惊喜叫道：
“前辈你醒了？你说什么，是渴了吗，想喝水？”
“吵死了。”陈子昂努力提高声音，但声音却似乎怎么也发不出去。
“他在说，吵死了。”夏青瑜冷冷一笑，轻声说道，“我走了，懒得和你烦。”
她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而月宫铃奈则是咬着下唇，紧握着陈子昂的左手，恋恋不舍地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将其松开了。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顺带还带上了门。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从窗外突然传来风铃的声音，叮当叮当，清脆轻快。
仔细聆听的话，其实又并非从窗外传来，而是来自病房里的衣柜。
衣柜之中，收着曼陀罗法剑，以及其它从他身上褪下来的衣物，其中在内衣的衣领内侧，夹着的影子斗篷徽章，正在发出类似风铃鸣响般的声音。
如果陈子昂还清醒的话，一定能看到这样的提醒：
【你杀死了食尸鬼之王的魔女，摧毁了祂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大深海之主眷顾你，赐予你1800点功勋。】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感觉好多了？”
“是的。”躺在病床上的陈子昂，虚弱地笑了一下，“多谢了，理绪，我真以为我这条手臂救不回来了。”
“本来是的。”穗风理绪站在病床边上，“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位夏青瑜吧。她对神秘知识有着极其丰富的掌握和认知，我们情报课都快派不上用场了。”
自从对策六课转为情报五部，情报组也升级为情报课，和外勤课并列。
但穗风理绪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因为这次突击食尸鬼之王的神国，夏青瑜就没有带上她。
按理说情报课应该要插手的……而且她还很想研究食尸鬼之王的神国呢。
“唉。”陈子昂叹了口气，“相信我，理绪。真的还好你没有去。”
“很危险？我看你们没有出现伤亡啊。”穗风理绪表示怀疑。
“没有吗？”陈子昂开玩笑道，“那我呢，我是什么耗材吗？”
“你会受伤我并不奇怪。”穗风理绪淡淡说道，“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冲在前头，把所有危险都扛在自己肩上的傻子……哦，铃奈来了。”
月宫铃奈从病房外冒出半个头来，笑道：
“前辈好点了没？我来看你啦。”
“还给你熬了鸡汤粥哦~”
端着碗的姑娘小跑过来，赶紧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眼泪汪汪地含住自己的手指，似乎有些被烫到了。
看着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陈子昂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穗风理绪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心想如果是以前的陈子昂，第一反应肯定是说“谢谢”“不用费心了”之类的客气话。
两人的感情，不知不觉也升温了嘛。难道这个就是网上说的“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真有意思。
————————
我恨你。
但是也许。
我恨的是我自己。
模糊的梦境之中，她看到窗外的景色正在缓慢向下移动。
“青瑜，所以咱们讨论事情，为什么要在摩天轮上？”陈子昂不解问道。
“这份材料含有政治机密，我希望不被监视。”夏青瑜解释说道，将文件资料递给了他，眼神则是镇定地望向窗外。
她其实非常擅长说谎。
“所以这个《生态保护法》，基本上没办法改变了，是吗？”陈子昂看完材料，叹息说道。
“是的。”夏青瑜回答说道，“因为它是和星贸联盟准入资格绑定的，而高天原绝对不能失去星贸资格。”
“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下，绝大部分人都是只不过是尘埃而已。西川美惠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了，谢谢。”陈子昂将材料还给了她。
“跟我还说什么谢呢。”夏青瑜微笑说道，“如果你愿意了解更多，我还可以给你深入科普一下，比如精灵们为什么要制定这样的激进法律。”
“哦，为什么呢？”陈子昂好奇问道。
“我们去那里说吧。”夏青瑜并未回答，只是指着远处的旋转木马，“这里的空气有点沉闷。”
“你喜欢旋转木马？”陈子昂露出揶揄的笑容来，“素来严肃精明的夏检察官，居然会喜欢这种孩子气的游乐项目。”
“不许说出去。”夏青瑜假装嗔怒。
我喜欢的并不是旋转木马，而是……
她其实非常擅长说谎。
不知过了多久。
趴在桌面上的夏青瑜，从残缺的记忆碎片里幽幽醒来。
她靠在椅背上，低垂着头，眼睛盯着地板上的光影，似乎陷在了某种追思的情绪里。
就这样枯坐了一整天。
————————
夏紫璃在电脑前睡着了。
屏幕上，是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的曲子，可以拿给工作室去编配了。
曲子的名字，叫做《英雄》。
夏紫璃想要成为英雄。
她梦到曾经看过的超级英雄的电影，平时只是普通人的男主角，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看着远处由反派制造的巨大爆炸。
随后，在窗玻璃的倒影里，男主角开始了帅气的变身。
然而，那倒影很快就变成了母亲满是血污的脸。
那熟悉的、亲切的脸，却露出了绝望的笑容，呓语般轻声说道：
“不，你不想。”
“我想要成为英雄。”夏紫璃坚持说道。
“紫璃，你并不想要成为英雄。”母亲笑得越发夸张，嘴角几乎要咧开到耳根，露出可怖狰狞的伤口。
“我……”夏紫璃想要反驳，但却莫名地有些害怕。
“没事的。”母亲从窗户里伸出鲜血淋漓的胳膊，温柔地将她搂入怀里，“没事的。”
“你要想起来……”
“然后，挽回这一切……”
“就先从成为英雄开始吧……”
夏紫璃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朝桌子踢了一脚，很快就痛得捂住脚趾，连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很快又不可思议地抬起了手。
从青葱般的手指末端，有小小的种子从皮肤中被吐出。
它的底端很快长出了四个小蹄子，顶上也冒出许多小芽，稳稳地踏在夏紫璃的手指上，开始欢快地跳着黏糊糊的舞蹈。
与此同时，在她的脑海里面，也涌现出了这个种子的名字：
【黑色的幼仔】
————————
总督办公室里。
石狄看完了事件报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西川美惠总算死了……事情应该就结束了吧？”
“准确地说，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宋明远笑容满面地说道，“目前还有部分患病个体，在市区内部零星出现。”
“然而，增长源头已经被斩断，所以我们基本可以对外宣布：在石狄总督的英明指导下，危机已被克服，灾难已被解决，即日起正式结束国家紧急状态。”
“好事。”石狄哈哈大笑起来，“今晚我可得多喝几杯。”
“不要喝得太多，总督阁下。”宋明远提醒他道，“明天你还得会见来自联邦的特派员，特劳奇·克鲁勃利夫先生。”
“哦，很好。”石狄的脸色很快又转为烦躁，“所以那些趾高气昂的精灵，又要冲着我的脸指手画脚了是吧？”
“明远，提醒我一下，这个特派员的具体身份是？”
“看他的姓氏就知道了。”宋明远微笑说道，“他是一位高精灵，出身于显赫的克鲁勃利夫家族。该家族掌控着联邦大半的炼金工业命脉，是精灵社会里面最为强大的老牌贵族。”
“另外，克鲁勃利夫家族和巴赫特家族是长期的全方位盟友，而巴赫特家族控制的艾吉拉欧斯星区，正是我们高天原外汇出口的主要贸易对象。”
“我听懂了。”石狄被那些精灵名字搞得头晕，但他终归也接受过政治训练，很快便抓住重点，“所以，背景强大，不能得罪？”
“绝对不能得罪。”宋明远意味深长地道。
————————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里在播放着今日的新闻。
高野圣子沉默地坐在地板上，无神地看着室内唯一发光的电视屏幕。
她已经提前删掉了所有的好友，也给所有亲人发去了断绝关系的声明。
如此一来，无论自己后续犯下多么骇人的罪行，也不会再牵连到他们了。
电视屏幕终于熄灭了，于是黑暗里只能看到高野圣子的眼睛。
散发着幽幽的、诡异的光芒。
(本章完)
卷末感言
简略地谈谈两个人：
1西川美惠。
西川美惠其实早有自我了断的想法，在本卷里第41章提到过，而后她也坦诚之所以强忍负罪感活下来，是为了替丈夫和子女复仇……但复仇的对象并非是狗或者人，而是这种“我爱狗胜过爱其他任何人”的这种社会性思潮。
当然，她本身是个教育文化水平不高的村妇，所以根本不晓得思潮的概念，所以下意识认为只要乱杀就好了——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打呗！这也是许多未接受过完整历史政治教育的普通人的思维模式。
所以她开始在市内到处制造异变，但随着各处异变被军方和民间机构联手镇压，污染扩散被舆论管制和记忆清洗给控制住，西川美惠必然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样做是行不通的。
就跟愤怒的玩家疯狂让手游公司开发票一样，恶心对方是可以的，想要以此整垮对方那是痴人说梦。
没办法消灭所有底层，那就设法去威吓高层，所以她在热湖千岛里袭击了秦森河议员——这次事件，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刺杀事件，背后其实隐含着这个魔女的思维和关注点，已经发生了变化。
夏青瑜之所以让人安排小林忠生，去接手秦森河的遗产，并不仅仅是要用诱饵去吸引西川美惠过来，而是为了将西川美惠的最后希望也扑灭掉，告诉她：
你的这一套，也行不通。
某种东西要形成思潮，背后必然有庞大的群众基础。而思潮本身具备自我扩张的能力，表现在政治方面，就是你杀了一個议员，他的政治议题马上就会有下一个议员接手，毕竟谁都不会无视这么大的票仓群体。
因此，在看到小林忠生出现之后，西川美惠就应该明白，她绝无可能以一己之力去扭转这样的思潮。
没办法消灭底层，又没办法威压高层，那留给她的就只剩下“我做不到”的绝望了。
在本卷的102章，夏青瑜提到岛族的国民性是忍耐、适应和以下克上。那若是以下克上失败了，岛族一般会怎么做？
切腹自尽。
正如本卷第42章月宫铃奈所说，魔女是特殊的个体，她们的执念就是将她们固定在现世的锚，是支持她们活下去的动力——也就是说，只要执念被暴力摧毁，她们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要消灭魔女，最好的方法并不是安排诱饵、狙击手，以及奋不顾身的超级英雄，而是摧毁掉固定她们的锚，击碎她们活下去的执念。
在本卷第98章，夏青瑜跟陈子昂说“以你的智力，仅仅只能想到这里吗？”，其实也是在暗示他“老娘另有深意，你要多想”。
2月宫铃奈。
月宫铃奈其实是一个既成熟又幼稚的角色。
她的成熟，来自于“前世”的记忆；但她本人其实只有19岁，女大学生的年纪，所以性格方面其实是不成熟的。
在本卷第77章，总督石狄和她说“听说你今年毕业了，刚参加工作”，这里的毕业不是大学毕业，是指高中毕业。
极北市治安厅入职虽然需要本科文凭，但是对策六课因为性质特殊，所以是允许“特殊人才走特殊通道”的，具备异能的高中毕业生也可以来拯救世界。
也就是说，因为性格方面的“幼稚”，所以月宫铃奈对爱情还抱有年轻人特有的浪漫主义幻想，很多时候还是会下意识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也会想当然地认为“情敌什么的只要杀掉就行了”。
这些并不代表她是败犬，只是因为她还年轻。
另外，她并没有全部的“前世记忆”。本卷多处都提到过，这些记忆是以片段的形式，在她睡眠的时候浮现在她梦境里的。
因此，月宫铃奈有时候的思维和行事会比较割裂，比如她能迅速看穿很多事情的本质，但应对起来又很简单粗暴……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3书友提到的一些问题。
原本的设定是极北市都市圈有20亿人，然后很多书友反馈说，20亿人的都市圈子，为什么只有7个治安干员在处理？
实际上，对策六课处理的是性质特殊的异变，所以我们不能看极北市有多少人，而是要看这些人会带来多少异变。
打个比方，如果设定为20亿人每天只拉一斤的金坷垃，那理论上只要1个挑粪工，就可以解决20亿人的排泄问题。
所以，对策六课只有7人，其实是说明20亿人的都市圈里，正常情况下发生的异变数量和频次，用7个人差不多就能解决了——西川美惠那是特例。
不过有书友建议我说“不要让书友多想”，所以我就把20亿人这个数字给删掉了。
另一个问题是，很多人觉得陈子昂对夏青瑜的态度太好了。
这里的原因，一方面是夏青瑜确实帮过他，甚至可以说是帮忙保住了他的工作。
打个比方，就像是美剧《生活大爆炸》里面，莱纳德之所以能容纳谢尔顿的刻薄，就是因为谢尔顿救过他的命。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夏青瑜是他的上司。
本卷第91章里提到过，陈子昂不想得罪领导。毕竟他已经得罪过马场，如果再得罪夏青瑜，总不能再指望有一个新领导出来把夏青瑜赶走。
当然，以夏青瑜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难让人对她亲近起来。所以陈子昂对她基本只是“客套的亲近”。
如本卷111章穗风理绪所说，月宫铃奈给他煮了鸡汤粥，陈子昂坦然接受，这是感情升温的表现。
但假设——仅仅是假设，夏青瑜煮了鸡汤粥过来，陈子昂必然会说一些“谢谢”“不用费心了”“真不好意思”之类的客气话。
还有100字就凑满了两千了，说点别的。
我盘点并反思了过去的创作历程，发现我自己的创作还是很依赖灵感和状态的。
状态不好，写的东西就烂，但是又要维持更新，怕读者老爷们不高兴。
结果写出来的东西太烂，读者老爷们还是不高兴。
所以痛定思痛，我决定今后如果写作状态不好，我就直接跟大家请假，以免写出一坨烂文来污染大家的眼睛。
谢谢老爷们的理解！
本章就是今天中午的更新了，第一卷《食尸鬼之王》已完结，晚上进入第二卷：
《溺亡者之巢》
第一章 食尸鬼之王，向你问好
“死者是新井美由纪，女（20），被邻居发现死在自己的客厅里。”
“根据检测，死亡时间至少在10天以上，死因是溺水导致的窒息。”
“死者身上有大量被殴打、折磨的痕迹，显然凶手对其有很大的恨意。从手臂、腿部的伤口检测到了他人的身体组织碎片，检定认为来自四个不同的人。”
“死者肺部提取出来的积水，从中检测出了污染源，可以确认和神秘力量有关。”
“死者确认为独居，曾经居住在北海大学的宿舍里，后来因‘男子跳楼事件’而遭到室友排挤，因此在一个月前搬出来独居。”
“男子跳楼事件，是指上月发生在北海大学的一起恶性事故。涉事者高野正夫，被新井美由纪指控偷拍裙底，并联络社会闲散人员去找校高层施压。校高层要求高野正夫交出手机被拒，新井美由纪全程录像并发布在学校表白墙，引发校内舆论轰动，集体指责批判高野正夫。”
“当天夜里，高野正夫在宿舍跳楼身亡，北海区治安厅介入。校内舆论迅速反转，新井美由纪不堪压力，选择搬出宿舍在外租住。”
“目前高度怀疑两个案子存在关联。高野正夫的母亲高野圣子（48）已经失踪多日，其律师事务所确认她已经在半个月前辞职。”
………………
夏青瑜将案件报告大致看完，后面则是关于高野圣子的调查记录。
其中一叠资料，是高野圣子近三个月以来的所有聊天记录。
其中某个昵称，迅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
陈子昂。
身为情报五部的外勤课课长，而且还和嫌疑人扯上关系，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请了年假。
要不把他开除掉算了。
夏青瑜沉默良久，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给陈子昂的电话。
打不通。
并不是被对方挂掉了，而是陈子昂的手机已经开了飞行模式。
此时，他正和月宫铃奈、陈小竹三人一起，坐在距离地面一万多米的飞机之中，透过舷窗看着下方白茫茫的雪原和冻土。
飞机的终点是位于赤道区域的六号航天发射基地。两人将在下了飞机后，乘坐牵引式氦气球缓慢升空，最终抵达距离地表三万多公里的宇宙星港，享受为期七天的太空旅行。
即便是在星际殖民的时代，太空旅行的价格也颇为不菲，反正陈子昂自己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只是月宫铃奈在买手提包的时候，幸运地抽中了一等奖，奖品就是三张太空旅行的门票。
按理说拿到三张门票，最先考虑的肯定是一家三口出游。
但月宫清正因为工作繁忙的原因，根本请不出一天的假期来，而月宫小千代的说法是“啊拉，星港我和你爸也去过好几次了，这次还是你们年轻人一起去吧”。
于是，这次宝贵的太空旅游机会，就非常巧合地、幸运地、小概率地落在了陈子昂的身上……当然还有妹妹陈小竹。
飞机上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下面除了雪原就是冻土，没什么好看的，陈子昂便戴起蒸汽眼罩，开始睡觉。
陈小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右边，仿佛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月宫铃奈则是坐在靠近过道的左边，戴着耳机，拿着平板电脑在追剧，时不时呵呵呵地傻笑起来。
渐渐地，陈子昂便睡了过去。
在梦境之中，他的意识迅速恢复清醒，随后便发动梦境行走的能力，传送到恩兰克古城之中。
刚刚在城镇广场站定，陈子昂就看见梦魇祭祀妮蔻，从混沌神庙里走了出来。
祂将手中的权杖高高举起，声如洪钟地宣布道：
“他回来了！我们的英雄！阿斯克！”
“等一下……”陈子昂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从城里各处房屋的屋顶上，都飞出了大量的梦魇。
祂们在恩兰克古城的上空盘旋着，绕着城镇广场不断地飞行，用腔调怪异的不知名语言，大声地喊叫起来：
“kaza，vira，huthavekia！”
饶是有影子斗篷锁死灵视，陈子昂也有种理智遭到剧烈冲击的崩溃感——哪怕面对西川美惠的神性时，他都没有这么恐惧过。
好在这些梦魇啦啦队只是喊了半分钟，就又各自飞回到住处去了。
妮蔻则是轻声说道：
“我们不大熟悉人类迎接英雄的仪式，所以找了一位人类居民请教。希望这样的仪式能让你满意，毕竟伱已经是大深海之主的神眷者了。”
“什么是神眷者？”陈子昂警惕问道。
“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妮蔻用肃穆的语气说道，“简单地说，所有大深海之主的信徒，都会知道你的神眷者身份，祂们会以最崇高的礼仪对待你。”
就这？陈子昂暗自心想。
“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妮蔻再次强调说道。
“我明白了，我也很荣幸能拥有……这个头衔。”陈子昂矜持说道，“我去看看权能列表。”
他带着1800点火种，神情淡定地走进神庙，有种怀揣巨款去逛奢侈品店的感觉。
将意念集中在混沌祭坛上，很快眼前便出现了列表：
【冥渊之触】（进化方向：基质），继续升级需要500点；
【亵渎巫术】和【千面化身】各需50点；
军衔为【羔羊】，晋升需要100点。
陈子昂微微一笑，终于可以做他想做很久的事情了：军衔升级！
画面很快变化，原本显示为【羔羊】的军衔，很快就变为了【宰牲者】。
陈子昂：………………
所以，仅仅是从祭品变成了处理祭品的人吗？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军衔了？比如说士兵啊，将军啊，领主啊，祭祀啊什么的……
但混沌祭坛显然没有理会他的吐槽，再看权能兑换列表，此时已经变得一片模糊。
显然，这玩意又在刷新了。
不过这也正是陈子昂所希望的。毕竟无论是【亵渎巫术】还是【千面化身】，他目前而言都不怎么需要，还不如升级军衔来扩大可兑换权能的范围，下次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东西。
利用梦境行走能力，离开恩兰克古城和集体潜意识位面。
陈子昂继续上浮，回到自己的潜意识位面，突然便猛地想起一个事情来：
以往自己斩杀怪异的时候，获得的都是双倍经验。
曼陀罗法剑汲取给一部分火种，而影子斗篷判定杀戮敌对阵营个体，也给一部分火种，且两者数量完全相等。
自己击杀西川美惠的神性，影子斗篷给了1800点火种，那么曼陀罗法剑给了什么呢？
喂，不要漏掉应该发给我的奖励呀！交出来！
陈子昂拿起曼陀罗法剑（每次前往梦境世界都会带着它），试图将意念浸入其中，就像是对混沌祭坛那样尝试和它沟通。
在剑身那如同曼陀罗花般的结构之中，他看到了大片的暗红色血液，应该是来自于这柄剑上次刺入的对象，西川美惠。
下一秒，他便忽然只觉眼前一黑，随后又出现了某处幻境之中。
他发觉自己正躺在石棺之中，周围可以活动的空间非常狭窄，手脚也根本伸展不开。
再加上石棺内部浑浊沉闷的空气，让陈子昂有种即将窒息的惊恐错觉。
这种不适感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便想起了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人在用指甲硬生生地抓挠石板似的。
伴随着石屑簌簌落下，面前的石棺板上很快便浮现出字迹来：
【食尸鬼之王，向你问好。】
【你击杀了祂的魔女，祂对你非常欣赏。】
【可用10点火种，换取“血斑别针”的权限。】
【该行为视为接受和解，食尸鬼之王对你不再有敌意。】
(本章完)
第二章 西川美惠的遗产
陈子昂开始逐句分析，思考起来。
【食尸鬼之王，向你问好。】
这句话不用过多思考，当初大深海之主也是这句开场白，或许神祇不喜欢用太过复杂的打招呼方式。
【你击杀了祂的魔女，祂对你非常欣赏。】
这个从人类的价值观来看很是离谱，但对神祇而言……并不值得奇怪，因为神祇的思维模式本就难以捉摸。
【可用10点火种，换取“血斑别针”的权限。】
10点火种，基本上就是毛毛雨，对陈子昂来说不算什么。
血斑别针，什么玩意儿？不晓得。
【该行为视为接受和解，食尸鬼之王对伱不再有敌意。】
最后这一句才是最关键的，因为“不再有敌意”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现在我对你还有敌意。”
被神祇盯上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你没法指望另一个神祇每天24小时盯着你，替你挡下随时可能袭来的致死攻击。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如果非得从两个里面选一个，陈子昂肯定倾向于和解，人是不可能跟神祇去斗的。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出去问问理绪比较好。
嗯……
话说我该怎么出去？
陈子昂试着发动梦境行走权能，没有反应。
这里似乎并非现世，也并非梦境世界，而是另一个未知的位面。
“我该怎么离开这里？”陈子昂努力冥想，试图和石棺板交流。
【可用“血斑别针”离开此处。】
陈子昂：………………
合着就没给我选择的权力是吧？
他只得选择支付10点火种，很快便再次眼前一黑，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潜意识世界。
陈子昂站起身来，在周围的“机舱环境”里左右四顾，又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口袋，却仍然没能找到所谓的“血斑别针”。
直到他转了一下身体，小腿撞到了旁边的曼陀罗法剑，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没办法，陈子昂又再次趴到地上，仔细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枚徽章。
这枚徽章的外观看上去像是琥珀，但却有着诡异的猩红色泽，仿佛是某种生物的血液凝固而成。
之所以说是“某种生物”，是因为人类的血液绝对不会有这种性质——当你看着它的时候，目光很容易就会被吸住，随后陷入某种呆滞的、什么也不想去想的状态，需要努力集中意志才能从中挣脱出来。
另外，这玩意让陈子昂联想到了“影子斗篷”。
这两者有许多共通点：比如都不可以直视，比如都很小巧可以随身携带，比如看着就是徽章但名字就是不叫“徽章”。
陈子昂拿起血斑别针，试着将它夹在衣领的另一侧，和影子斗篷正好对称。
话说回来，影子斗篷能锁死我的灵视，帮助我减免精神污染对理智的冲击，这个花了我10点火种的血斑别针又有什么用呢？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疑问，血斑别针开始微微鸣响起来，随后陈子昂的脑海里面，便出现了许多讯息。
血斑别针，是血肉阵营的身份标识（正如影子斗篷之于阴影阵营）。
它能帮助暂时锁死伤势，但是需要消耗对应的火种。价格跟伤势的严重程度无关，而跟攻击的手段有关——尤其是同样来自神秘权能的伤害，其价格大大高于正常伤害。
另外，只要杀死敌对阵营（阴影阵营、或是迷雾阵营）的个体，血斑别针就会下发对应的功勋（和阴影阵营一样用火种计数）。
另外，这枚血斑别针是从西川美惠的遗骸中凝结而成，因此不仅包含了她作为血肉阵营的身份标识，还携带着她生前拥有的权能，其中包括：
【弥留吐息】，兑换需要100点火种。
【阴寒之镰】，兑换需要300点火种。
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弥留吐息】可能是那阴森寒冷的黑雾，而【阴寒之镰】就是那破坏力巨大的镰刀。
换不换？
当然换！
如今陈子昂的作战方式，是将召唤触手进行牵制、防御亦或配合进攻的同时，自身使用曼陀罗法剑去贴身战斗。
正如结城出云的评价，曼陀罗法剑是攻击力非常强悍的封印物。它能瞬杀任何被刺中的食尸鬼，能一击就摧毁阴寒之镰，能将西川美惠的神性给予重创……但缺点也很明显。
太短了。
要用法剑对付怪异，至少需要在两步以内，因此在攻击敌人的时候，极其容易遭到反击。
例如攻击西川美惠的神性浓雾之时，用力一剑刺入浓雾，对方的大半体积被吸食干净，自己的右胳膊也废掉了。
西川美惠的阴寒之镰，其长度差不多有3-4米，而且本身属于权能，因此还可以脱手投掷进攻，等于攻击距离被大大延伸了。
陈子昂如今也是有钱人了，哪怕将两个权能都兑换了，还有1300多点权能呢！
换换换！
将西川美惠的两个权能都兑换到手，对应的知识也在陈子昂脑海里浮现出来。
和他原本的猜测并不相同。
黑雾和镰刀本身，都来自【阴寒之镰】这个权能，它是被西川美惠升级过的，其进化方向为基质。
镰刀自不必说，特点是能快速汲取热量和生机，陈子昂已经见识并亲身领教过了。
黑雾的能力相对特殊，它的杀伤力比镰刀更弱，但范围却要大得多，它可以快速对周围的大量敌人进行削弱，也可以彻底消除自己的踪迹，并且提升阴寒之镰的威力。
如果当时西川美惠没有自存死志，而是坚持要和陈子昂等人死战，那么哪怕是以一敌二，胜负恐怕也不好说。
至于【弥留吐息】这个权能，有点类似于【梦境行走】，效果是可以让人进入“弥留之境”。
弥留之境，是一部分人在濒死之时，灵魂刚刚脱离肉体，有概率能进入的特殊位面。
同梦境世界类似，它也存在于深渊之中，深度大约为200-270，但范围远大于梦境世界。
有许多深渊神祇，都在弥留之境有自己的领域，例如食尸鬼一族的圣城祖巴萨，以及食尸鬼之王的地下黑色圣坛，就位于弥留之境里。
除非万不得已，陈子昂当然不会冒险进入弥留之境。
再次检视此行收获，真正影响到战力提升的，其实就是多了【阴寒之镰】这门权能，以及可以用来续命锁血的血斑别针。
不过这玩意真的能和影子斗篷共存吗？
他不确定若是被妮蔻看到血斑别针，这位阴影阵营的梦魇祭祀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只能暗暗留个心眼，告诫自己若是下次跑去恩兰克古城，千万别把血斑别针给带过去。
(本章完)
第三章 牵引式氦气球
从潜意识里回到现实。
陈子昂刚睁开眼睛，就意识到旁边的月宫铃奈，正在偷看自己的左半边侧脸。
今天的铃奈大小姐，穿的相对简单一些：白色的笔挺衬衣，外面披着米色的针织毛线披肩，里面打了一条领带。
陈子昂原本一直不懂女性打领带是什么意思。毕竟他自己在时尚打扮方面那是非常迟钝，每天的着装基本上就是衣柜里的上衣和裤子的纯随机组合。
但看到月宫铃奈之后，他便立刻明白了女性打领带的意义。
为了好看。
白衬衣配领带，下身是黑色长裤，以及年轻人特别爱穿的帆布鞋，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个青春活力的女大学生。
不过月宫铃奈的实际年龄，估计也和女大学生差不了多少吧。
至于发型，这姑娘换得比衣服还勤。工作日午休的时候，她会将头发完全放下来，然后等下午上班了，正好重新扎个不一样的。
此时她的头发用卷发棒稍稍卷过，在脑后分束成双马尾，打着精致而又迷人的小波浪。
如此可爱甜美的造型，在登机后不久就引来了许多乘客的注意，甚至还有空姐悄悄过来问她，是不是哪个事务所的偶像……
“怎么了，铃奈？”陈子昂诧异问道，“又有人来找你签名了？”
“没有。”偷看前辈睡觉被当场抓获，月宫铃奈有些下意识的心虚和羞涩，但很快又迅速收敛异样情绪，大大方方地找了个话题，“我只是突然发现，前辈和妹妹酱长得好像。”
“当然了。”陈子昂失笑说道，“我们可是亲兄妹，血脉相连的那种。”
“真的吗？”月宫铃奈开玩笑道，“前辈和妹妹酱做过血缘鉴定吗？”
“那倒是没有。”陈子昂无所谓道，“也没那个必要吧，你看小竹和我这么像。”
除了相貌有点相似，现在的妹妹酱和你哪里像了……月宫铃奈忽然有些伤感。
在她记忆里的陈小竹，是个活泼、爱笑、话也很多的可爱女孩子。甚至在猜到自己喜欢前辈以后，也没有疏远她或是表现出厌恶和不理解，两人始终是很好的朋友。
而现在的陈小竹……
月宫铃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戴上耳机，将视线转回到平板电脑上去。
她虽然贪恋着此时的幸福和温暖，但那些记忆里的绝望和苦痛，仍然像是跗骨之蛆般纠缠着她，时不时就会从心底浮现出来。
“铃奈。”
“怎么了，前辈？”
“伱好像有点不高兴。”陈子昂不确定道。
“没有。”月宫铃奈摘下耳机，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前辈，只要能在你的身边……
我可以忍受一切。
陈子昂倒也没有多少怀疑，因为刚才的微妙直觉只是一闪而逝，也许是错觉也说不定。
他继续将视线投向窗外，就听见飞机里响起了机长的广播声。
六号航天基地就要到了。
————————
在高天原行星上，共有九座航天基地。
其中六号航天基地是客流量最大的，因为它直接对接了高天原星港。
这座位于行星静止轨道上的星港，其中不仅设有星舰造船厂，还有进出口货物的海关检查站、税务站，以及太空旅游业等等，几乎可以看做是高天原行星的卫星殖民地，
据说在第一代总督石知清统治期间，星港和六号航天基地之间，原定是要修建巨大的太空电梯。
毕竟当时高天原行星的定位，是帝国的矿业行星，其最大的职责就是不断为帝国输送特种矿物，因此选用造价和维护费用更高，但能大大提升载货效率的太空电梯，也是应有之举。
第二代总督石锦堂上台之后，想要将高天原从矿业星区改造成殖民星区，因此全盘推翻了父亲留下来的太空电梯方案，而是换成了牵引式氦气球平台。
这玩意载人是绰绰有余，但送货肯定比不上太空电梯。
实际上，石锦堂上位之后，就开始逐步削减对帝国的矿物出口量，以至于高天原和神都的关系急剧恶化。
时至今日，高天原虽然名义上还是帝国的下辖星区，但帝国已经不再给高天原任何形式上的支持……除了口头上的支持。
对于极北市人民来说，由于石知清在位期间，并没有搞什么帝国身份认同教育之类的同化政策，因此大家对帝国并没有多少归属感。
反倒是石锦堂，将原本应该上贡给人类帝国的特种矿石，转而运到联邦星盟里去换取外汇，使得高天原的国民经济腾飞，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因此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历史的人，对帝国的初始印象都不会有多好，类似于“原来过去我们纳了那么多税”的感觉。
陈子昂没什么政治立场，但等他下了飞机，看到远处巨大的牵引式氦气球时，夏青瑜先前的评价便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始作俑者。
嗯，青瑜是帝国人，不喜欢石锦堂也是正常的。
“前辈！”月宫铃奈左手挽住他的手臂，右手牵起陈小竹的手，“快点快点，摆渡车要来了！”
从机场跑道这边看去，远方的牵引式氦气球大概只有巴掌大小。
但随着机场摆渡车逐渐接近终点，视线里的氦气球也越来越大，到最后车上的陈子昂才终于发觉，这玩意与其说是氦气球，不如说是氦气驱动的巨大飞行平台——摆渡车甚至没有在附近将旅客放下来，而是直接就开上去了。
在平台的边缘一圈，是被全封闭落地窗隔离起来的环形观景餐厅。
刚下了车，月宫铃奈就迅速确定方向，拉着陈子昂和陈小竹往正北方去抢位置。
原因是据说正北方的观景餐厅，在平台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极北市，所以是太空旅客之中最抢手的。
找到餐桌并且坐下，月宫铃奈又风风火火拿着菜单去前台点餐。
陈子昂则是无聊地摸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然后就看见夏青瑜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看到这条消息，马上给我电话。”
短短的十二个字，立刻让陈子昂心里咯噔一声，察觉到事态的紧急程度。
因为这十二个字里，居然没有任何的揶揄、嘲笑和讽刺。
(本章完)
第四章 推不掉的工作
电话拨通，随后响起清冷的女声：
“陈子昂，你打来的时间比我预想中早了两个小时。”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沉溺在类人猿的求偶本能里，忘了你自己是情报五部的外勤课课长。”
听到夏青瑜的嘲讽声，陈子昂总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既然她还有余力去说这些屁话，说明事态还未紧急到无暇讽刺的地步。
“怎么了？”陈子昂沉声问道。
“高野圣子，认识吗？”夏青瑜冷冷问道。
“认识。”陈子昂皱眉说道，“她怎么了？”
“她被卷入到一起北海区的杀人案件里。”夏青瑜沉默片刻，继续说道，“我怀疑她成为了魔女。”
“魔女？”陈子昂先是惊声，随后又强行镇定下来，“确认吗？”
“我想我用了‘怀疑’这个词。”夏青瑜冷冷说道。
有时候陈子昂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各种冷言冷语，但有时候又会突如其来的血压升高……尤其是那种自己犯错被对方抓住嘲笑的时候。
“请把资料发给我。”陈子昂尝试礼貌。
“看完联系我。”夏青瑜丢下一句，挂断电话。
陈子昂放下手机，转头看向妹妹的脸蛋，努力让自己的血压重新降下来。
嗯，果然还是妹妹可爱。
他再次看向手机，打开夏青瑜发过来的资料扫描件，仔细地阅读起来。
死者新井美由纪，在独居公寓的客厅里遭到杀害，有被神秘力量折磨拷打的痕迹。
其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淤伤，且化验出了活体组织的碎片，分别来自四个不同的人。
陈子昂仔细看去，夏青瑜在旁边空白处写了三个字：
活死人。
活死人是什么玩意？不过这夏青瑜虽然嘴巴臭的不行，但字迹却纤细娟秀，还怪好看的。
月宫铃奈端着餐点回来，就看见陈子昂满脸严肃地在看手机。
虽然她没看手机屏幕，但只是看前辈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又是某个贱人把公务发过来了。
“怎么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问道。
“我发给伱哈。”陈子昂也没多想。
于是两人便在位置上坐下，开始研究起卷宗资料来，连氦气球平台开始上升了也没注意。
新井美由纪是被某种神秘手段杀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问题在于凶手是谁？
陈子昂不大想怀疑高野女士，但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她。
情报课的调查内容，比北海区治安厅要详细得多，资料里清楚记载新井美由纪在校期间，对高野正夫有着欺凌行为。
原因是高野正夫长得很像她高中出轨，并当众甩了她的男朋友，这点她和闺蜜亲口承认过。
所以她最终选择诬告高野正夫，当然目的并非是将其杀死，而是为了让对方丢脸和羞辱对方……这种迁怒是很明显的代偿心理。
另一个有力的证据是，高野正夫自杀之后，高野圣子对治安厅的结案很不满意。随后她辞掉了事务所的工作，又几乎删光了所有好友，给所有亲属发去了断绝关系的书面说明……同样也是岛族“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典型心理。
看到这里，几乎可以肯定凶手就是高野圣子。
陈子昂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因为曾经执着于捍卫正义的高野律师，如今居然也变为了她最憎恨的罪犯。
“这还用判断什么呢？”月宫铃奈也叹气说道，“很明显，高野圣子就是魔女。”
“唉。”陈子昂再次叹气。
“前辈，我知道你和高野前辈认识……总之，不要太难过了。”月宫铃奈连声安慰，心里却是破口大骂。
魔女管我们什么事情？我只知道好好的太空旅行，还没到太空呢，贱人就发来这么一份东西，其用意之恶毒已经昭然若揭了。
她忽然灵机一动，咳嗽说道：
“我们现在是出来玩，小竹也不希望看到前辈你这个样子，对不对？”
说到小竹，陈子昂果然振作精神，抱歉道：
“算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操心也没用。”
“不过青瑜让我看完以后联系她，我……”
“那好办。”月宫铃奈拿起手机，给夏青瑜拨去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清冷的女声。
“年假期间人在太空不要给我们派工作啊请自觉去死一百次！”月宫铃奈挂断电话，然后看着瞠目结舌的陈子昂，露出了淑女般的微笑，打趣说道，“她居然没有拉黑我的号码。”
“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没拉黑你的号码。”陈子昂呆滞说道。
“这不是重点。”月宫铃奈开始上眼药，“重点是我们在休年假。如果是紧急事件也就罢了，这种事情也能拿来打扰我们？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陈子昂的手机铃声又响起了起来。
“我先听听她想说什么。”他将手机通话接起，放到耳边。
“材料看得怎么样了？”夏青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怀疑高野圣子成为了魔女。”陈子昂回答说道。
“嗯，复读机是吧？”夏青瑜冷冷问道，“你要从动物退化成死物了？”
“喂，青瑜！”陈子昂也有些受不了她，索性不客气地说道，“我们现在正在休年假！而且就这份材料来看，也只能得出高野圣子成为魔女的结论吧？至于要如何找到她，那是城市智能监控闭路系统的事情，赶紧将她的面部信息录入其中，这事跟我们也没关系啊！”
“原来你知道现在的任务目标，是要尽快找到高野圣子。”夏青瑜诧异说道，“那你觉得她会在哪里？”
“高野圣子想要为儿子复仇，陷害他儿子的新井美由纪已经死了，那后续目标肯定是当初用言语暴力攻击过他的同学，以及帮助新井美由纪去找校领导施压的那两位女子互助会成员……”
“那两人就在星港上。”夏青瑜忽然说道。
“啊？”陈子昂顿时一怔。
“她们在上周六就买了前往星港的旅票。”夏青瑜继续说道，“没有查到返程的旅票信息，所以此时必然还在星港上。”
“那高野圣子呢？”陈子昂沉声问道，“她有没有前往星港？”
“没有查到这方面的痕迹。”夏青瑜漠然说道，“但若是她真的成了魔女，可未必非得购票才能前往太空。”
陈子昂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神秘侧有太多诡异的权能，可以轻松骗过现代科技的监控了。比如混沌祭坛里那个“千面化身”的权能，把自己的脸和身体直接变成别人的，这谁能查得出来？
高野圣子估计是不会飞的，但要混入牵引式氦气球亦或是航天飞机却并不困难，尤其是前者。
他从餐桌旁的杂志架里，拿起供客人取阅的地图并将其展开，便知道这氦气球平台面积极大，不仅有观景餐厅、厕所、酒吧和咖啡厅、贵宾休息室，甚至还有停车场和游泳池……高野圣子要躲起来搭便车去星港，可是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你的意见是？”陈子昂叹气问道。
“北海大学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监视了。”夏青瑜淡淡说道，“太空星港这边，你们登陆后先去这个地址，确认两人是否活着。”
“如果活着，叫她们去星港防区，打这个电话，我安排了人去接她们；如果死了，把现场调查一下，消息发给我。”
“好。”陈子昂迅速应下，“那我们的年假……”
“算工作，不扣年假额度。”夏青瑜挂断电话。
陈子昂放下手机，便看见月宫铃奈一脸“我服了你”的郁闷表情。
“这个，铃奈啊……”陈子昂干笑说道，“没办法，毕竟这次要保护的目标就在星港上嘛，而我们是目前能最快抵达星港的人手。”
月宫铃奈没有说话，只是将嘴巴一瘪，露出“宝宝不开心了”的委屈表情。
“要不我喂你吃饭？”陈子昂只得拿出杀手锏。
“啊~~~~~”
(本章完)
第五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牵引式氦气球平台，已经升到超过两万米的高空。
不仅云层全都落在下方，而且高天原行星的球形轮廓，也从视线尽头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看着窗外壮阔雄美的风景，陈子昂也不由生起些许豪迈之感，仿佛心胸都为之开阔。
虽然是生活在星际航行的时代，但他从小到大甚至都没怎么离开极北市，如今终于有了“原来我生活在星河时代”的奇妙感觉。
再看月宫铃奈，虽然也很努力装出心情激动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却有些无聊。
啊，辽阔壮美的行星地平线……早就看腻了。
当然，这个时间点的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进入太空才对，因此月宫铃奈便假装兴致勃勃，要和陈子昂、陈小竹三人以外面为背景，拍个合照。
“小竹坐在中间。”陈子昂指挥说道，“我左你右。”
“好呀。”月宫铃奈又叫了路人，“能帮我们拍个照片吗？”
路人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性格也是那种很热心、很主动的类型，立刻笑道：
“好啊，我给你们拿着手机。”
月宫铃奈来到陈小竹的右边，随后上半身向左倾斜过去，左手搂住陈子昂的胳膊，右手用食指戳脸颊酒窝，露出极其可爱的甜妹笑容。
陈子昂的手臂再次身陷重围，略微感觉有些害臊，只听见那位阿姨又叫道：
“小伙子，跟你女朋友靠近一点！对，身体倾过去！”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解释说什么“她不是我女朋友”，肯定是要扫兴挨骂的。
陈子昂也只能闷声不响，将身体往右倾斜。两人的上半身几乎贴在一起，恰好将陈小竹夹在中间。
那阿姨按了几次快门，居然还特么地来劲了，主动指挥说道：
“好了，换个姿势！姑娘伱站到中间来，把手放到你妹妹的肩膀身上，男朋友到后面去抱着她！”
月宫铃奈大喜过望，这助攻……不比什么垃圾米米酱靠谱得多？
陈子昂有些懵逼，但铃奈已经走到陈小竹的身后，微微半蹲下了身子，双手放在陈小竹的肩膀上，两人亲昵得仿佛是一对真正的姐妹。
不用从正面视角看，也晓得这样拍出来的照片绝对好看，毕竟妹妹和铃奈的颜值都是一流的。
努力克服了羞耻心，陈子昂也就来到月宫铃奈的身后，同样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哎呀，小伙子抱着你老婆啊！”阿姨很明显不容许他蒙混过关，不满说道，“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啊对，对对对，就这样紧紧地搂住啊，不要动，笑一笑！”
月宫铃奈的腰身，从外面看去很是纤细，甚至有种“稍微用力会不会搂断了”的错觉，但真正用双手将其环住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腰身之下澎湃健康的惊人弹性。
陈子昂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反正从后面搂住她的时候，感觉从脸颊到脖子都有些发热……肯定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
等阿姨拍完这一组照片，开始检查质量的时候，他便赶紧出声说道：
“要不先拍到这里……”
但月宫铃奈根本没等他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到阿姨身边，凑过去看起了照片：
“哇，阿姨你好会拍啊，我特别喜欢这张！”
“是吧？”阿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始抖了，“我们以前出门旅游的时候，我老公和闺女的照片都是我拍的。”
“那再来几张吧。”月宫铃奈迅速说道，“麻烦阿姨了。”
“没事。”阿姨略微犹豫了一下，“你妹妹是看不见的吗？”
“对。”月宫铃奈坦然点头，“我男朋友会照顾她的。”
“你看这样行不行。”阿姨飞快献上谗言，“我等下专门给你们妹妹拍几张，现在先拍你们两个，来几张甜甜蜜蜜的。”
月宫铃奈听不得“甜甜蜜蜜”这个词，闻言顿时心花怒放。
只要手机电量还有，我特么让你拍爆！
后面的陈子昂也有些傻眼，但又想到确实是自己擅自接了夏青瑜安排的工作，破坏了铃奈原本很是期待的太空之旅。
算了，她怎么喜欢就怎么来吧。
“好！”阿姨干劲十足、斗志昂扬地捋起袖子，“小伙子先把你女朋友抱起来，让她坐你腿上！”
陈子昂：？？？
等等，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
事实证明，当女朋友叛变投敌的的时候，和中年大妈讲道理是不可能的。
任凭陈子昂如何提建议，抗拒甚至是抗议，阿姨只是用一句“来都来了”，就将他所有的意见全都华丽无视。
最后，不仅拍了搂着的、抱着的、举高高的亲密照片，甚至还被月宫铃奈突然袭击，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而阿姨确实是摄影熟手，闪电般抓拍到了那宝贵的关键画面。
结束之后，月宫铃奈热情地和阿姨互换了好友——她需要留下每一架高手僚机的联系方式。
而陈子昂默默检阅照片，心想要不给自己的脸打马赛克吧。
尤其是被铃奈亲脸的那一张，自己简直就跟动漫里的亚撒西男主角，突然得知美少女喜欢上自己似的，露出了经典的傻子表情。
真不想承认那就是自己……
“前辈要干什么？”送走阿姨的月宫铃奈迅速抢过手机，警惕说道，“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合照！”
陈子昂仿佛是想偷偷转移财产，结果却被妻子发现的丈夫似的，连忙辩解说道：
“我没打算删除！我只是……”
“哦~”月宫铃奈娇俏可爱地拉长声音，缓缓说道，“原来前辈想要删除照片……”
陈子昂窘迫得无言以对，忽然又灵机一动，学着夏青瑜的口气，淡淡说道：
“我想我用了‘没打算’这个词”。
月宫铃奈：！
如果是动漫之中，她此时头上想必已经冒出“#”形状的青筋来。但毕竟给自己的人设是元气外向的活泼甜妹，因此她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仿佛少女撒娇般微微摇晃身子，笑眯眯地说道：
“再说一遍。”
“呃。”陈子昂的求生欲开始疯狂报警，没敢继续模仿夏青瑜，干笑说道，“我只是想看看照片怎么样。再说了，这毕竟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宝贵回忆嘛，我怎么可能去删它们呢？”
月宫铃奈心想这倒也是。前辈虽然在这方面非常传统，非常直男，非常不解风情，但确实做不出偷偷删照片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哼！”她娇嗔地撅起嘴巴，鼓起脸颊，露出生气气的表情来，说道，“等到了星港，我要把阿姨约出来，再给我们拍几张。”
……我还是一到星港，就迅速投入工作吧。
(本章完)
第六章 让死者开口
所谓“星港”，顾名思义就是“停泊星舰的港口”，一般都会设在外层太空之中。
为什么不设在地面？当然是因为星舰要从地面起飞，为摆脱行星引力需要消耗大量能源，而太空之中就没有这个问题。
实际上，从宇宙大殖民时代发展至今，大部分行星的星港也从单纯制造、停泊星舰的纯港口，渐渐演化成了集交通、货运、制造、商业、旅游、外交等一体的殖民哨站。
高天原星港，走的也是类似的路子。其上不仅有工厂，有商业综合体，还有住宅区和大量常住人口，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城市……如果忽略它是架设在空间站里的话。
在氦气球快要接近星港之时，有服务员过来清理桌面，并提醒众人接下来会慢慢失重，所以尽量不要进食和喝水。
因为在失重的状态下，食物碎屑和水滴会悬浮在半空中，比如飘进鼻孔或者眼睛什么的。
等到飞升平台终于和星港下层对接，此时众人已经处于近乎完全失重的状态，大家不得不握着观景台旁边的栏杆，推着自己慢慢往前飞去。
陈小竹的情况比较特殊。平时是陈子昂扶着她往前走，现在变成了拉着她往前飞……没了重力和摩擦力的限制，居然反而轻松不少。
可惜失重通道也就这么一段，纯粹是让旅客们体验用的。
从升空氦气平台进入星港，重力很快又重新出现了。
整个星港的大部分区域，都在绕各自的中心轴进行持续不停地转动，就像是滚筒洗衣机将衣服甩在筒壁上，这种由离心力形成的“人工重力”，和行星地表的重力几乎没有多少区别。
进入星港三区后，陈子昂便跟月宫铃奈吩咐说道：
“铃奈，你带小竹去酒店里先安置下来，我去青瑜给的地址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月宫铃奈立刻说道，随后又猛地反应过来。
那妹妹谁来照顾？
原本怕卫门叔过来当电灯泡，结果发现没卫门叔还真是不行，唉……
陈子昂也提前猜到她会这么说，因此只是笑道：
“没事，你先去把小竹安顿好，再赶过来也是来得及的。”
“行吧。”月宫铃奈只能妥协。
她带着陈小竹去酒店下榻，陈子昂则是打了一辆计程车，往夏青瑜提供的地址赶去。
定位地址是一家价格不菲的旅馆，其位置在星港的最外侧，因此号称“每天至少1个小时，从窗户外看到极北市”。
铃奈订的酒店也差不多，但不同点在于宣称的行星观景时间是“每天6个小时”，所以陈子昂并不打算去问价格，姑且就相信她是“抽奖抽中的”。
抵达旅馆之后，陈子昂便出示证件，顺利取得旅馆老板娘的信任，由她带着去找那两位互助会的成员。
根据旅馆老板所说，她昨天上午还看到两人活得好好的，从外面谈生意完回来呢。
这说法略微有些奇怪，因为根据夏青瑜给的资料，那两位的职业应该是自媒体运营者才对，谈什么生意呢？
来到对方的房间前，旅馆老板娘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她再次敲了敲门，而站在后面的陈子昂，忽然闻到了某种气息。
那是某种潮湿的、腐烂的气息。
灵感瞬间如报警般在脑海里炸响，他立刻沉声吼道：
“快点开门！”
老板娘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拿出钥匙来开门。
门刚打开，陈子昂便冲了进去。
然后就看见地板上满是积水，泡烂的床铺仿佛刚从海里打捞起来似的。
两具浮肿的女尸躺在床上，已经完全看不出相貌和身材来。
旅馆老板娘吓到无法控制地尖叫起来，陈子昂连忙打断她道：
“不要慌张，我来检查现场，伱马上报案！”
老板娘恐惧地冲出房间，在走廊里略微平复心情，才拿出手机打算报案。
然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大声问屋子里道：
“您不就是治安干员吗？”
“没错！”陈子昂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我只是想让你别叫了！”
他迅速检查环境。
卫生间离房间有一长段距离，且下方都铺着地毯。
但只有床边的一圈地毯是湿透的……陈子昂掀起地毯，其下方的地板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水是从床上流出来的。
这玩意如果是在推理里，起码得用几十万字来交代离奇的犯罪手法。
但经验丰富的陈子昂，很快就用想象力和推理将现场复原出来：
这两人原本躺在床上，然后高野圣子现身，从床上召唤出了大量的水，将这两人活活地溺死了。
继续检查床上痕迹，根据尸体周围的凹印可以确认，有什么东西趴在这两个人身上，将她们的身体牢牢压住，因此她们根本没法逃脱。
正如新井美由纪的现场，床单的凹印里有人体的组织痕迹，似乎是某种脱落的死皮。
不知为何，陈子昂又想起了夏青瑜在卷宗上的批注：
活死人。
将调查到的消息，在聊天窗口粗略编辑完毕，陈子昂又多方位拍了照片，将其全部发给夏青瑜，正好等到月宫铃奈从外面进来：
“前辈我到了……什么呀，好臭！”
她皱着眉头，带着厌恶的神色，看向床上的那两具尸体。
“我们慢了一步。”陈子昂叹气说道，“旅馆老板娘说昨天她们还活着。”
“是吗？”月宫铃奈随口应道。
她只是看了现场一眼，立刻便晓得高野圣子的杀人手法是什么了。
溺者之歌。
用活死人将受害者制住，然后召唤溺者将其从头到脚全部吞下，这中间会释放出大量的水，而受害者也会被活活溺死……通常情况下这样就结束了。
如果溺者之歌的位阶足够高，那么甚至可以将受害者转化为活死人奴仆，供其驱策。
能在现场看到尸体，说明高野圣子也就是溺亡者之巢的魔女，并没有掌握将权能掌握到很精深的程度，更不可能给那个贱人造成太大的麻烦。
除非她没想着和西川美惠那样到处乱杀，或许还能在被找出来之前多活一段时间。
装模作样地分析了一番现场，月宫铃奈最终得出了和陈子昂相同的结论，随后又道：
“可惜了，如果我们提前赶来，或许还能拦截高野圣子，拿到她的更多情报。”
“现在除非死者开口，否则也只能得到这么多了。”
“让死者开口吗？”陈子昂若有所思。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本章完)
第七章 弥留之境
【弥留吐息】，非常神奇的权能，和梦境行走有着同等级别的“不可思议”的程度。
兑换了这个权能后，相应的知识也在陈子昂脑海里浮现出来：
据说灵性就像微弱的火星，而生命则像是燃烧的柴薪。
当柴薪烧完之时，火星还能暂时存在一段时间，随后就会寂灭在自发趋于混沌的热力学环境里……
略去大段艰深晦涩的、细想能叫人理智扭曲的奇怪知识，这里的重点在于人如果刚死不久，其灵性（或者用人类的话说，灵魂），可能会暂时存留在“弥留之境”，就像是燃尽的柴薪上面残存的火星。
这时候，如果用力吹一口气，这些火星就会骤然亮起，爆发出最后的光和热，然后才完全熄灭。
【弥留吐息】，就是针对灵性的“这一口气”。
该权能可以让人进入弥留之境，并且找到那个正在走向凋亡的灵性（如果它们确实进入了弥留之境），阅读它们生前的记忆——通常而言，大概率是死前的记忆，因为越是往前追溯的记忆就越容易丢失，而将死之人显然不可能完全神智清醒。
唯一的问题在于，弥留之境是深渊之中的位面，相当危险。
每次用梦境行走权能，下降到集体潜意识世界时，陈子昂都只在恩兰克古城里转悠，从来不会跑到城外面去溜达，因为他知道只有梦魇一族对他是友善的。
但在弥留之境里，并不存在这样的友善势力。
所以，要不要冒着完全未知且无法评估的风险，去探索另一个神秘且危机四伏的深渊位面，就为了寻找跟某个案子有关的情报呢？
当然要！
且不管行事风格是否激进，至少在探索欲望或者说作死方面，他的主动性一直是满点的。
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变强，为了寻找能拯救妹妹的手段而已。
他将【弥留吐息】的权能情报告诉月宫铃奈，后者也是震惊到以手掩口，才没有惊呼出声。
杀死对方之后，就能得到对方的权能？
这啥玩意？！
要知道，西川美惠的权能来自食尸鬼之王，而这位神祇素来偏执、顽固且无情，怎么会允许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
但前辈肯定没有说谎，因此姑且只能认为，食尸鬼之王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对陈子昂由敌视转变为了欣赏。
“所以前辈是打算进入弥留之境，寻找这两位死者，阅读她们死前的记忆么？”
“是的。”陈子昂认真说道，“首先，不一定能找到；其次，大概率会遇到危险。”
“铃奈，我不想给你压力，只是单纯地问问你：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月宫铃奈毫不犹豫。
“即便是了解到这其中的危险性？”
“没错。”
“而且还可能无功而返，白跑一趟？”
“不然呢？”月宫铃奈挺起胸膛，“别忘了，前辈，我可是外勤课的副课长！”
“那好，我们走吧！”陈子昂心想也是，便大手一挥。
他迅速发动【弥留吐息】权能，只感觉周身突然旋转起来，仿佛被飓风卷入其中似的。
等身形重新稳定下来，两人便骤然发现自己置身于广袤无边的沙漠之中。
天空是蒙蒙亮的，并没有任何太阳，也不知道光源从何而来。
陈子昂看向脚下，发现这里的沙漠居然是白色的。
沙子灰白且细腻，且散发着某种烧焦血肉的臭味，仿佛是……骨灰？
陈子昂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沙子，不确定它们是否有危害，只听见月宫铃奈忽然说道：
“灵性的残渣。”
“什么意思？”陈子昂问。
“嗯，我之前听理绪姐说过。”月宫铃奈毫无心理负担，将情报来源都推给穗风理绪，解释说道，“对我们这些深渊表面的生命来说，生命是有形的，而灵性是无形的。”
“同时，灵性又是高维位面的生命，在低维位面下的映射。”
“所以，我们的无形灵性在深渊的位面之中，就比如在这个弥留之境里，就很有可能是以类生命的形式存在的，也就是有形体的。”
“生命死后会有尸体，灵性凋亡自然也会有残渣咯。”
陈子昂：………………
“我确认一下。”他缓缓地说道，“伱的意思应该是，可以把这些沙子当做尸体，认为它们对我们无害？”
“是这个意思。”月宫铃奈点头说道，“只要前辈不觉得恶心就行。”
“没事。”陈子昂哈哈一笑，“就像煤和石油都是植物的尸体嘛，我其实无所谓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拿曼陀罗法剑戳进沙地里，随意地挑着沙子玩儿。
结果就挑出一具腐朽的白骨来。
那白骨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了，上面还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仔细看去，原来是无数米粒大小的白色甲虫。它们静止时与白沙别无二致，爬动时看起来才有点甲虫的感觉。
“被污染的灵性残渣。”月宫铃奈补充说道，“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在这个世界里，它们是有形体的。”
陈子昂迅速将白骨丢到一边，确认问道：
“它们应该不会攻击我们对吧？”
“不会，它们就像面包虫一样，不吃活物。”月宫铃奈安抚他道，“只要我们不会在这里陷入濒死的境地就行。”
像是意识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她又连忙补充说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如果和实际有出入，前辈可不能怪我。”
“放心吧。”陈子昂安抚她道，“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反正也无所谓了对不对？”
他再次发动【弥留吐息】的权能，开始搜索那两具特定尸体的“灵性残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不知过去了多久——因为天色始终维持在蒙蒙亮的地步，也没有风，更没有任何活物，安静得仿佛时间已经静止。
只有俏生生站在一旁的月宫铃奈，让陈子昂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冻结在某种可怖的静寂世界里。
终于，【弥留吐息】有了反应。
“找到了！”陈子昂精神一振。
“在哪里？”月宫铃奈连忙问道。
不用陈子昂回答了，因为他的手里已经卷起了无形的气流，落在白色的沙漠之上，随后快速往某个方向移动而去，如一条隐身的巨蛇。
虽然无法用肉眼捕捉它的轮廓，但伴随着气流的快速吹拂，所过之处白沙自发往两边分开，却又正好形成了可供追索的痕迹。
(本章完)
第八章 死前遗言
在弥留之境，时间仿佛失去了概念。
陈子昂不清楚自己走了一个小时，还是五六个小时，因为周围永远是难以铭记地形的白色沙漠，也没有太阳可以用来辨别方位和时辰。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仅仅过去了17分钟，但体感的时间流逝比它快上了起码五六倍。
灵压表在240-260之间来回跳动，显示这个世界必然存在极大的危险。
幸运的是，两人跟着弥留吐息这一路走过来，暂时没有遇到什么活物——除了最开始看到的那些啃噬白骨的“腐烂灵性残渣”。
“等等，前辈。”月宫铃奈突然说道。
“怎么了？”陈子昂赶紧问道。
“前面有情况……小心别看！”
先前一路走来有多么顺利，这危险就来得就多么突然。
就在月宫铃奈说“前面有情况”的时候，陈子昂便看见“一坨”爬上了沙丘。
之所以说是“一坨”，是因为对方的造型确实就是一坨不明物体。
非要描述的话，就是由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如心脏般不断搏动的肉块组合而成的怪异，从正中央往上伸出一条带着锋利爪子的胳膊，仿佛粪土里长出来的直茎花。
在看到它的瞬间，陈子昂就没法控制自我了。
起初是极大的恐惧袭上心头，仿佛意识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慌张小兽。
然而，很快便有更多奇怪的、神秘的晦涩知识涌入脑海。
他意识到死亡虽然是生命的结束，却是灵性的解脱。
他的视线脱离了身体和认知的束缚，穿过无数深奥维度，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鲸鱼。
是的，鲸鱼，那是一切灵性的源头。
有无数的小鱼围绕着鲸鱼游动，歌唱，每一条小鱼都是一个灵性意识，仿佛黑夜中的萤火。
不断由小鱼因为跟不上鲸鱼的速度，被落下并孤独地死去，灵性降级，坠落在大千世界，成为一个又一个底层生命，新生的人类胎儿、其他动物、植物，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它们在世间受苦。
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小鱼的陈子昂，终于完全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开始渴望重新回到鲸鱼身边，重新歌唱……歌唱……
但这股渴望，很快又被更强的外力所打断。
他的身体被粗暴地摔在了沙子上，大量阴影将他死死地包裹住，仿佛有什么东西沿着耳道滑了进去，在脑海里不断地强力搅拌着。
每当脑海里生出变回小鱼重新歌唱的想法，下一秒这个念头就会被搅碎掉，以至于他整个脑子的思维都是支离破碎的，根本没法形成完整的逻辑。
不知过了多久，陈子昂终于勉强摆脱了精神污染，只是表情仍然有些呆滞。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下意识地呼唤道：
“铃奈？铃奈？”
随后，身体的触觉才渐渐清晰起来——似乎有人紧紧地抱着自己。
温暖柔软的怀抱，开启了人类基因里某种原始本能，让他几乎快要绷断的神经舒缓下来。
耳边若有若无的、带着哭腔的哽咽声消失了，很快转为如释重负的惊喜声音：
“前辈，你醒了？！”
“嗯。”陈子昂虚弱说道。
月宫铃奈连忙给他吃理智含片，以及喂水。
理智含片的清凉感在舌下化开，水流缓解了喉咙处的干渴，陈子昂总算回复了一些力气，艰难问道：
“那……那究竟是什么玩意？”
“那是某个神祇的化身。”月宫铃奈心有余悸地说道，“你因为直视祂的化身，所以精神直接遭到污染，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其实，其实在弥留之境，神祇化身出现的概率是很低很低的……这次是我们运气不好。”
“好吧。”陈子昂也晓得自己不适合问太多，只是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试着稳定精神，恢复理智。
原地歇息片刻之后，他感觉状态已经好转起来了，便再次尝试着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前辈不再休息一下吗？”月宫铃奈担忧问道。
“等找到目标再休息。”陈子昂再次勉力施展【弥留吐息】，结果身体差点儿没站稳，还好铃奈在旁边及时将他扶住。
这次搜索受害者的耗时，明显比上次更久了。
好在最终还是成功定位到了目标，两人小心翼翼继续前进，终于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找到了对方的位置。
此处是沙漠之中的一块谷地，【弥留吐息】不再继续前进，而是在原地打着转儿。
陈子昂拿出曼陀罗法剑，试图就地刨沙挖掘，但马上就被月宫铃奈抢过了活。
没过多久，影子武士便挖掘出了什么……原来是一具骷髅，表面同样附着了大量的、细小的白色甲虫。
“我来吧。”月宫铃奈伸手一指，阴影便迅速包裹住骷髅，随后再次退去——其上附着的腐败灵性已经全都不见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然后，我们就可以用【梦境行走】的权能，尝试进入到这位死者剩余的残缺灵性里，看看能否找到她临死前的记忆。”陈子昂缓缓说道。
他拉着月宫铃奈的手，迅速发动了【梦境行走】的权能。
天旋地转之间，两人再次出现在了旅馆的房间里。
当然，并非是现实里的凶杀现场，而是死者前意识里的画面。
周围的陈设破旧不堪，显然死者对着这家旅馆的房间质量并不满意。但值得令人注意的是，在墙角边放着一大堆的纸钞，如小山般密密麻麻堆放在那里。
或许意味着“即将获得的巨大财富”？
陈子昂继续操纵权能，很快画面便发生了变化。
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毯上，都开始出现了严重的渗水痕迹，窗外也有阴森诡秘的人影若隐若现，显然临死前的恐惧正在占据当前的意识空间。
在旁边的床上，响起了女性断断续续的辩解声音：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您的儿子……”
“……无论他是谁，你们都不应该这样做！为什么不按规矩先查证？！”
“……过往的求助，即便费了大力气查证了，十有八九都是确有其事的。我们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有人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呀……而且我们事先问过鹤见了，她说不能搞受害者有罪论，毕竟我们同为弱者，首先必须无条件地信任彼此……”
“……身为弱者的身份，不是伱们去利用博取的同情心，对无辜者施暴的理由！”
“……我们也没办法……要是承认他是无辜的，这事情就变成我们不对了！甚至，我们过去帮助的人，有多少是真的受害者，又有多少其实是诬告呢？这些，这些都会重新遭到外界质疑的！”
“……你们，所以你们……其实早就知道，我儿子是无辜的……”
“……在校长办公室里，看到她躲在后面拍视频，我们就意识到她可能不是受害者……但那时校领导都在，事情已经没法收场，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您的儿子，虽然其实是冤枉的，但只要他承认下来，公开道个歉，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明明是个大男人，我们也没想到他会想不开……”
刹那之间，房间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本章完)
第九章 接下来的目标
随着声音安静下来，周围的画面迅速变得支离破碎。
显然，被害者已经开始遭到神秘力量侵袭，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在这种破碎的意识世界里待着，尤其是被神秘污染过的意识，其实还是有不小危险的。
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先前已经被神祇化身污染过的缘故，此时的陈子昂反而没有多少面临危机的恐惧，只是一边听着高野圣子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一边暗自估算着此处世界彻底破碎的剩余时间。
“……这种事情，绝对无法容忍……”
“……我要建的互助会，绝对不是这种……”
“……不是我……害死正夫的，是你们，是你们！”
房间里破碎得更厉害了，甚至连物体的轮廓都开始颤抖、模糊起来。
“前辈？”月宫铃奈提醒问道。
“再等等！”陈子昂咬牙说道，他还没有拿到最关键的信息。
高野圣子，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是我的错，不是……是，是我的错，是我……”
“……纠正，必须纠正错误……这个怪物……我必须，必须杀死……”
陈子昂猛地启动权能，带着月宫铃奈迅速离开此方意识，随后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旅馆里。
旅馆里，两具浮肿的尸体仍然躺在泡皱的床上。由于尸体变形得过于厉害，暂时没法看出她们死前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但从临死前残缺的潜意识里的所见所闻，月宫铃奈也大概能猜到——以高野圣子的性格而言，不大可能会搞什么折磨虐杀的手段，大概率是在问出话之后，就直接用溺者之歌将她们杀死了。
“铃奈。”陈子昂缓缓说道，“伱觉得，高野圣子接下来的目标是？”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月宫铃奈分析说道，“其一，当然是高野正夫的同学，尤其是他寝室的室友，以及在同一楼层的其他同学。他们很可能在当天对高野正夫施加了冷暴力，导致后者最终选择跳楼自尽。”
“其二，则是女子互助会的成员。根据高野圣子的问话来看，这个互助会在初期还会查证求助的真实性，但后面已经完全变质了。高野圣子身为创始人，又有道德洁癖，或许会有正本清源的念头也说不定。”
“嗯。”陈子昂思索片刻，说道，“道德洁癖是吗？”
“前辈，我不是说你。”月宫铃奈赶紧解释，“会成立互助会这种组织的人，你说她是图钱，还是图名气，都说不过去吧？身为大事务所的律师，高野圣子肯定有更快更高效的来钱手段，没必要去做这种运营互联网群组的苦活。”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认为这是正确的，也认为这有必要；她觉得自己在救人，而这种道德上的满足感，超过了钱和名气的收益，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创建的群组变质了，曾经的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那她会怎么做呢？”
“确实。”陈子昂思索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查明并清理互助会的问题，在她心里的优先级，应该是比替儿子报仇要高的。”
“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校园暴力的案件往往非常容易查清，而且也罪不至死，所以可以放在最后去处理。但互助会的情况就复杂许多，在高野正夫受害之前，高野圣子对群组很明显已经不怎么关注了，假使群组以互助之名行罪恶之事，她也无从得知。”
“其他人可能会优先考虑给儿子报仇，但我觉得，高野女士应该会先查清楚群组里的情况。”
跟月宫铃奈讨论良久，将思绪逐一理清之后，陈子昂便摸出手机，开始给夏青瑜打电话。
月宫铃奈在旁边笑眯眯地听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将事情简要地汇报完毕，陈子昂请示问道：
“接下来要怎么做？”
“再说一遍。”夏青瑜淡淡说道。
陈子昂：………………
“你是哪部分没有听清楚，需要我再复述一遍？”他确认问道。
“当然是你在死者潜意识里听到的内容。”夏青瑜冷冷说道，“我只关心高野圣子说了什么。至于你的那些所谓‘分析’，不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但凡看了先前的卷宗，了解高野正夫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可以推测出高野圣子的想法。”
“呃，既然看了卷宗就能推理出来，那你还叫我们到这里来干嘛？”陈子昂莫名其妙。
“看看这两个人死了没有。”夏青瑜言简意赅，“如果你们赶得及救下她们，这两个人就是绝好的诱饵。可惜了，终究还是不能指望猴子办成事情。”
“我必须说清楚。”陈子昂也有些烦躁，辩解说道，“我们在氦气球平台上收到你的消息，然后一到太空星港，就马不停蹄来到定位地址这边，中间并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从现场判断，这两人被杀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若是要救下她们，至少也得提前到昨天上太空才行……”
“前辈，我来和她解释吧。”月宫铃奈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她从陈子昂手里接过手机，笑眯眯地说道：
“你有本事自己上来救人，没本事就别在下面指指点点！傻逼，滚！”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陈子昂呆若木鸡。
“好了，现在没我们的事了。”月宫铃奈露出甜甜的笑容，说道，“继续去度假吧~”
两人默默回到酒店，和陈小竹汇合之后，便开始规划接下来的旅游行程。
“首先是失重游乐园。”月宫铃奈兴致勃勃地道，“在星港的中轴区域，里面全是零重力区域而且项目超级多，游客基本是必去的。”
“我们下午去游乐园玩，然后晚饭挑了三家餐厅，前辈你看一下？”
“这三家餐厅有什么区别？”陈子昂接过她的手机，顺口问道。
“第一家主打的是家常菜。”月宫铃奈指着手机屏幕，笑着说道，“我看了网上的评价，价格还好，就是味道有些平庸。”
“第二家是做生鲜刺身为主的高档餐厅，网上评价很高，就是人均稍微有点贵，差不多每人一千的样子。”
“第三家是异星餐厅，有很多精灵那边的流行菜式。只是因为建在星港外沿开发区，要坐摆渡飞船过去，导致生意不怎么好，所以最近在做六折活动。”
“那就打折的这家吧。”陈子昂对美食没什么要求，很快便做了决定。
“好的，我去打车。”月宫铃奈心中偷笑。
前辈会选择后者，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如果你给出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相对平庸，而第二个选择完全不可接受，那么只要最后一个选择稍微过得去，大部分人基本都会选这个的。
而前辈不知道的是，正因为这家餐厅建在外沿开发区，所以手机信号不怎么好……那个贱人若是还想破坏我和前辈的晚餐，除非她亲自跑过来！
(本章完)
第十章 星球大战
太空旅行第一站：失重游乐园。
失重游乐园，位于星港正中央的无重力区，也是星港最繁华的旅游景点。
数量繁多的游乐项目，新奇的各色美食，晚上还有花车游行和焰火晚会……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完善的医护区，供不适应无重力的游客休息并接受照料，有医护人员在此专门驻守，因此两人在玩惊险项目的时候，也有人可以帮忙照看妹妹。
诸多项目之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星球大战”，也是全高天原最好玩的过山车。
由于是无重力区，因此哪怕过山车如何加速、爬坡然后向下俯冲，游客也不会有任何失重感——毕竟全程都在失重，所以玩起来就像是旋转木马一样轻松。
另外，每个游客都被配发了一把激光枪，可以用来射击周围冒出来的“宇宙海盗”，到最后会根据击中次数来统计分数。
“前辈快看。”悬浮在进场的队伍之中，月宫铃奈指着墙上的地图，惊讶说道，“据说这个‘星球大战’，模拟的是昔日石知清总督从星际海盗那里，收复高天原星区的战役呢！”
陈子昂顺着她的指向望去，果然看到墙上的过山车地图路线，确实是参考了真实的银河系地图。
过山车起点是人类帝国的天坛座星门，跳跃后抵达第一关“孔雀座”，然后是第二关“杜鹃座47”，接着是第三关“猎户座大星云”，最后穿过“英仙通道”，抵达终点“高天原”。
全程都有大量的星际海盗，用游乐园的说法是，“试图阻挠舰队的伟大航行，需要英勇的士兵们将来犯之敌全部击杀”。
“哼，傻逼。”排在后面的人小声说道。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但月宫铃奈的听觉何等敏锐，立刻微笑问道：
“抱歉，你说什么？”
刚才贸然出声的是一个带着棒球帽的胖子，穿着被汗水浸透的特大号衬衫，见月宫铃奈看了过来，他有些不敢和美女对视的窘迫，但很快又指着墙上的项目介绍，说道：
“我说写出这玩意的是个傻逼，因为真实历史是石知清在家族内斗中失败了，才不得不带着族里的支持者离开天坛座，算是变相的被流放。”
“舰队之所以接连跳跃到孔雀座、杜鹃座47，也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清剿海盗’‘拯救人民’，仅仅只是为了寻找容身之处而已。本质上说，他和那些星际海盗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欺压我们岛族民众的邪恶势力。”
“这差别有点大吧？”陈子昂吐槽说道，“至少星际海盗肯定不会把你们当人看。”
“确实。”棒球帽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应该感谢石知清总督，帮我们从开船的变成了挖矿的，矿洞里的生活环境可比海盗船上好多了。”
“前辈。”月宫铃奈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和这种人说话，他脑子有病，可能会传染。”
“嗯。”陈子昂点了点头。
看着这两人亲密啜语的样子，棒球帽胖子迅速生出强烈的嫉妒感，忍不住出声说道：
“要不要比比？待会儿在过山车上射击海盗，看谁的分数高？”
“这有什么好比的？”陈子昂不解问道。
“你不会是不敢吧？”棒球帽胖子讽刺地冷笑起来。
陈子昂终归是治安干员，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怎么可能会中这种拙劣的激将法，神情淡定地点头道：
“是的，我怕了，伱开心就好。”
“噗嗤。”月宫铃奈在旁边捂嘴直乐。
“你……”棒球帽胖子一时气结，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都带着女朋友来玩了，遇到挑战却直接缩卵，你还是个男人吗？”
没等陈子昂出声，月宫铃奈就迅速说道：
“他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可以证明。”
棒球帽立刻被这句话彻底击沉，仿佛永远失去了言语能力。
陈子昂也不去管那位如何失魂落魄，只是低声和月宫铃奈耳语说道：
“那样说不太好吧，容易引人误解。”
“就是要让他误解。”月宫铃奈冷哼说道，“前辈不喜欢吗？可是他先挑衅我们的。”
“嗯。”陈子昂坦诚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所以还好。”
两人继续排队。在失重区域，排队并不是什么非常难熬的事情，因为你的双腿无需承受身体重量，只需要用手拉住栏杆就好。
很快就排到了上车位置，陈子昂拉着月宫铃奈上了车，两人选了靠近车头的并排座位。
工作人员检查完安全装置后，过山车便准时启动出发，伴随着电子ai的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
“前方我们即将抵达孔雀座。”
“孔雀座，球状星团，直径为100光年左右，包含10万多个星系。由于其中恒星多而密集，蕴藏着危险的引力陷阱和致命的宇宙射线爆发，因此这里潜伏着最为危险的宇宙海盗。”
“我有点后悔。”陈子昂和月宫铃奈小声说道，“如果小竹也来这里，肯定会听得很开心的。”
机械女声最后致辞说道：
“战胜他们，帝国勇士！我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后面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肯定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胖子。
但同车游客都无暇去管他了，因为过山车已经驶入了“孔雀座”。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突然便浮现出许多光点，它们渐渐化作星光，那是无数恒星构成的壮美星海。
身下的高频振动表明，过山车此时正在沿轨道迅速向前行驶，但周围的景象却没怎么变化。左侧浮现出光热澎湃的蓝色恒星，向外喷涌着剧烈的火浪，右侧则是巨大的气态巨行星，上面有无数如死亡之眼般的气旋在转动。
大家都看得目不转睛，但很快便有人惊呼起来：有大量的未知舰队，从右侧的气态巨行星的背阳处整齐飞出，朝过山车这边迅速冲来。
“敌袭！”机械女声再次叫道，“勇士们，快使用你们的激光炮，击退来犯之敌！”
无需更多提示，大家已经拿起座位旁边悬挂的激光枪，朝远处的舰队兴奋地射击起来。
陈子昂也总算看明白了，远处的恒星、行星和海盗舰队，其实都是某种全息技术的投影。
投影的位置应该还有光敏传感器，只要你拿激光枪射中“海盗星舰”，传感器确认之后，就会给你的这一命中加分。
在激光枪的侧面，有四位数的显示屏，显示你现在已经拿到了几分，也就是那个胖子提出来的“比试内容”。
“前辈，还愣着干什么！”月宫铃奈在旁边用手肘推他，“快点拿分数啊！不要输给那个死胖子！”
陈子昂觉得“死胖子”的说法有些侮辱人了，但很快又听到后面有人喊道：
“去死吧！现充！祝你们有情人终成兄妹！”
兄妹俩招你惹你了！陈子昂顿时勃然大怒。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开挂的铃奈
不得不说，这射击游戏还是很有意思的。
虽然感觉已经不是过山车了……
无论是否击沉海盗舰队，其实都不影响过山车的前进，但大家都很兴奋地朝着海盗舰船扣动扳机，且在舰船被“击沉”的时候大声欢呼，仿佛那是自己亲手击沉似的。
过山车离开孔雀座后，通过“星门跳跃”，很快便抵达杜鹃座47。
同孔雀座一样，杜鹃座47同样也是恒星密集的球状星团，有大量的脉冲星、联星系统、无处不在的宇宙辐射，甚至在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当然，正因为这里充斥着危险，所以才会成为海盗舰队躲藏的老巢。如果不熟悉里面环境的话，即便是精锐的帝国舰队，贸然进入也很容易遇险。
在游戏里面，海盗舰队们都是直接冲到你的面前，让你可以肆意自由开火。但在真实的历史之中，海盗舰队这般大张旗鼓并不常见，他们通常只有确认被害者的身份之后，才会在埋伏地点迅速冲出，务求一击毙命，避免变数。
陈子昂虽然平时惯用曼陀罗法剑，但枪法终归也是练过的，再加上为了照顾大部分游客的准头，海盗舰船都会飞得特别近，因此要射中他们也没有什么难度。
此时他的分数已经到达了1200，再看前面的游客，分数基本都是七八百左右。
嗯？
陈子昂惊愕发现身边的月宫铃奈，握着的激光枪的侧面，显示的数字分明是1520，比自己的分数还要高出四分之一。
“前辈，你别光顾着见船就射呀！”月宫铃奈提醒他道，“冲上来试图接舷的都是冲锋无人舰，命中分数很低的。伱要去瞄准远处那些刻意保持距离的舰船！”
“哦哦哦。”陈子昂恍然大悟，连忙更换射击目标，果然发现有许多舰船在远处游曳，朝这边射来激光和导弹——压迫感肯定没有直接逼近的冲锋舰强，但仔细观察的话却仍然能发现，这些舰船看外形确实要“高级”很多。
“近距离的冲锋舰和鱼雷舰，虽然容易击中，但是每次击中只有1分。”月宫铃奈继续科普说道，“远处的护卫舰命中分数是2分，巡洋舰是5分。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护卫舰为有意替巡洋舰遮挡火力，后者喜欢躲藏在舰海之中。”
“另外，海盗旗舰也隐藏在里头，看起来和巡洋舰差不多，但是不会开火，每次击中就有20分哦。”
旗舰吗？陈子昂努力用视线搜寻远处，很快就被各种光束和导弹迷花了眼睛，根本找不到哪艘舰船有所不同。
不过，铃奈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难道她是业余的军事爱好者？
————————
夏紫璃站在巷口。
她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厚厚的口罩，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口罩下面的脸还化了模糊真容的浓妆。
在只有她可以看到的视野里，母亲如幽灵般站在前方，举起手臂指向右侧。
在巷口的拐角之中，几个社会不良青年，正将某个放学出来的孩子按在墙上，利索地掏空了他的口袋。
“怎么只有这点钱？”带头的不良青年威胁说道，用钞票拍打着孩子的脸，“这跟我们上次说好的不一致啊喂！”
“住手！”夏紫璃大喝一声。
她的突然现身，让不良青年们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注意到她那纤瘦的女性身形，根本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喂。”大概是为了缓解原本被吓到的不爽，不良青年的头头重新露出恶声恶气的表情，不爽说道，“你谁啊混蛋？”
“你不用管我是谁。”夏紫璃好歹也是见过几万歌迷的大明星，当然不会被一个混混的凶狠表情吓倒，只是沉声说道，“马上停止你的违法行为，不然……不然你就要吃点苦头了！”
“哦，苦头？”青年装模作样地左右四顾，旁边的两个手下都配合地嘲笑起来，“什么样的苦头？怎么，你要打我？我好怕哦！”
夏紫璃没有说话，只是将手用力一挥，心里说道：
“去吧，咩咩！”
咩咩，是她给宠物起的昵称。
片刻之后，从远处昏暗的阴影中，便浮现出巨大的怪物轮廓来。
三个不良青年还没看清那怪物的样子，来自原始本能的危险示警，就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理智，三人屁滚尿流地转身逃窜。
夏紫璃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心想自己果然已经拥有了成为正义英雄的能力。
她再次看向那个吓瘫在墙脚的少年，弯下腰去，正想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但那少年很快便能从极度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同样连滚带爬没命地夺路而逃。
只留下茫然沉默的夏紫璃，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口，孑然而立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萧瑟。
但是很快，从前方虚空里浮现出来的母亲，便温柔地将她抱住了。
“你做的很好，阿璃。”
“你会成为英雄的。”
——————
太空星港，星球大战园区。
过山车已经穿过猎户座大星云，抵达了最后的终点。
在终点附近，最强最棘手的“高天原海盗舰队”横空出世，由一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以及大量护卫舰、鱼雷舰和冲锋舰构成。
就连平时注意力大多都放在前辈身上的月宫铃奈，此时也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专注地举着激光枪不停射击。
说实话，陈子昂感觉自己稍微有点……缺乏代入感。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并非那种“不会碰游戏”的类型。有时候加班到深夜才归家，又照顾着妹妹上床睡觉后，他自己压力太大反而睡不着，也会在客厅里开一局游戏，放松放松心情。
然而，这个过山车的背景设定，结合了真实的历史事件，总让他感觉有些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他上过大学，知道真实历史上的清剿海盗，绝对没有游戏里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欢乐。但看游客们的反应，他们对此不仅一无所知，也完全不在乎。
甚至还有像之前棒球帽那样的人……
不知怎么的，陈子昂忽然又想起在高天原历史纪念馆里，夏青瑜站在纪念碑前说的话来：
“高天原欠石家的恩情，什么时候可以耗尽呢？”
嗯，这话听着有点吓人。
在过山车游客们的“强大火力”下，靠近过来的海盗星舰已经全被一剿而空，只剩下庞大的海盗主力战列舰，朝过山车这边缓慢贴近过来，就差挂一个“快射击我”的牌子了。
游客们当然不可能临阵退缩，将最后的火力全部倾泻过去。
陈子昂看了一眼自己的分数，便也跟着朝战列舰扣死扳机，开始刷分。
终于，正如大部分的冒险电影那样，海盗战列舰在璀璨的爆破烟花之中断裂成几截残骸，而同车游客们也如释重负地欢呼起来……仿佛真的打赢了一场星际战役。
接着，前方便出现了通关的分数结算画面。
排名第一的游客，赫然标注的是右3，分数是5000分。
第三排右边……那不就是铃奈？
“怎么可能5000分！”后面的棒球帽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看排行榜他只拿了4760分，“5000分是这个游戏的上限！你作弊！”
“哦，是吗？”月宫铃奈冷笑说道，“你在被社会淘汰的时候，也是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吗？作弊？”
那棒球帽并不理她，只是在工作人员过来解除安全装置的时候，抓住他们的手大叫道：
“你们的分数结算出问题了！怎么可能会有5000分？她是不是作弊了！”
好在工作人员似乎认得这位痴迷刷分的常客，连忙安慰对方说道：
“好好好，你可以跟我们去后台查一查。”
一边这么敷衍说着，一边还飞快给陈子昂和月宫铃奈使眼色，叫他们赶快离开，免得被这个怪胎给缠上。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约会和乱入
今天很开心。
跟前辈玩了星球大战，还拿到了最高的分数。
接下来要吃好吃的冰淇淋。
看着月宫铃奈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如闪电般噼里啪啦掠过，陈子昂简直目瞪口呆：世界上真的有人能打字那么快吗？
“你在干嘛？”
“哦，我在写日记。”
“日记？”
月宫铃奈飞快地将手机藏到身后，认真说道：
“前辈不许看哦。”
“我对你的日记不感兴趣。”陈子昂连忙摆手。
“虽然我知道前辈是想解释，但话可以说得委婉一点哦？”月宫铃奈竖起手指，俏皮可爱地说道，“比如说，可以换用‘日记里记载的是少女的心事’‘我可不会去偷窥铃奈的秘密’之类的说法，女孩子会更容易接受呢。”
“你以后可以出一本教科书，名字就叫《说话的艺术》。”陈子昂开玩笑道。
“嗯，感觉似乎可以。”月宫铃奈单手托腮，“感觉很多人可能都不懂怎么和女孩子沟通，说不定这样的书写出来真的有机会大卖。”
“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问伱要个签名？”陈子昂呵呵笑道，“等我不想干这行了就拿去卖掉换钱。”
“这句话我要写在书的第一页。”月宫铃奈嗔怪说道，“作为最经典的反面案例。”
闲聊之间，点的冰淇淋已经到了。
在无重力的区域，大部分正常食物几乎都没法吃，因为它们会飘得到处都是，因此店里卖的是特制的袋装冰淇淋——将半融化的冰淇淋装在密封的、只出不进的袋子里，游客可以像是吸果冻那样，把它们从袋子里挤出来。
陈子昂不大喜欢这种半流体的冰淇淋，但妹妹和铃奈似乎吃得很满意，他也就一声不吭地将其“喝完”了。
用过甜点，众人又去玩了“巡洋舰队”（旋转木马）、“矿业大亨”（碰碰车）以及“勇闯星云”（漂流）等等，总算大概是将票价给挣回来了。
游乐园当然也提供晚餐服务，然而据说为了让游客能从密封的袋口里轻松挤出，无论是什么菜都被切得很碎，且和米饭进行了长时间地、充分地混合，以至于大概只有咖喱饭能不损失原味。
因此，月宫铃奈已经预订了星港外缘的另一家餐厅，据说擅长各种异星文明的风味餐点，同样是那种陈子昂一个人绝对不会去光顾的类型。
虽然他原本对这次旅行并无多少期待，但考虑到铃奈几乎替他打理好了一切的行程，陈子昂又有些愧疚和过意不去。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总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回馈。
当然，不是那种以身相许的回馈，而是同样带她出去玩和吃饭，毕竟良好的人际关系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持的。
铃奈预订的这家餐厅，名字叫做“fis chikat”，精灵语，意思是“以鱼类为主的贵族餐”。
据说老板以前住在艾吉拉欧斯星区，在精灵贵族家庭当过十多年的主厨，因此烧的菜肴很有精灵文明的风味，各种繁文缛节的规矩也是非常的多……比如无论当天客人多少，都需要你提前电话预订位置和菜品，否则恕不接待。
来到餐馆之后，侍者便将三人领到预定的位置。
这个位置同样靠窗，窗外可以看到高天原行星，如一团巨大的、浑圆的白色棉花糖。
偶尔还能见到有星舰从附近起落。人类星舰大多棱角分明，以灰色和黑色涂层为主，有着强烈的工业气息风格；而精灵星舰的外形轮廓更加圆润、纤细和优雅，仿佛经过了艺术家的精心设计。
侍者很快送上菜单，陈子昂翻了一下，很快便被各色菜点的价格震撼了。
难道这里用的鱼类食材，都是吃金箔长大的吗？
“稍微有点贵哈。”月宫铃奈仿佛提前预料到他的想法，笑着说道，“老板坚持要从联邦那边运食材过来，所以价格会比较高。”
“联邦运来的鱼类食材，和我们热湖的水产品有什么区别吗？”陈子昂不解问道，“经历过了宇宙辐射的洗礼？”
“从物质上说，没什么区别。”月宫铃奈思索片刻，回答说道，“但很多有钱人就是喜欢吃穷人吃不起的东西，所以价格昂贵本身也是它的卖点之一。”
“我明白了。”陈子昂叹气说道，“我的期望不高，希望小竹能满意就好。”
“妹妹酱应该会喜欢的。”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反正肯定不会难吃，朋友给我推荐过很多次——就是那个米米啦，上次你见过的。”
侍者过来确认菜单和忌口情况，月宫铃奈负责和他沟通，陈子昂则是无聊地左右四顾……嗯？
啊，这，那不是……夏青瑜吗？
只见在斜对面的餐桌上，有一男一女对坐用餐，应该是比自己和铃奈更早来到了这里。
男性似乎是一位精灵，金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衣着也是笔挺，只是脸色似乎相当铁青，正在用刀叉用力切割盘中的鱼肉。
女性虽然只露出半个背影，但看身材颇为修长苗条，尤其是优雅的小腿曲线和黑色丝袜，和夏青瑜几乎别无二致。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指纹，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小腿曲线……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陈子昂依靠火种强化过的听力，能勉强听见她和对面交谈的声线音色，应该是那个毒舌领导上司没错。
“前辈？”月宫铃奈放下菜单，诧异问道。
陈子昂竖起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指向斜对面。
月宫铃奈回头看去，顿时便脸色一黑，皱眉说道：
“她……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应该只是凑巧。”陈子昂提议问道，“要不我们换桌？”
“不用。”月宫铃奈摇了摇头，目光在她对桌的男性身上，忽然心思微动，冷笑说道，“想不到她居然好那口。”
“那一口？”陈子昂惊讶问道。
“就是精灵呗。”月宫铃奈轻蔑说道，“现在社会上的很多女性，不是都见了精灵男性就眼巴巴地过去主动倒贴，巴不得被人家带回联邦结婚拿永居证么？”
“看看她吧……平时在我们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崇洋媚外的廉价货色，可笑。”
“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陈子昂小声说道，“因为对面那个精灵男似乎被她气得不轻。”
“前辈。”月宫铃奈笑眯眯道，“如果你想近距离倾听他们的对话，我们可以换个离他们近一点的桌子。”
“咳，没有，我只是顺便看看。”陈子昂连忙解释说道，“再说了，如果她发现我们也在这里，会很尴尬的吧？”
“你是说谁尴尬？”月宫铃奈睁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道，“她？还是我们？”
“当然是我们了！”陈子昂惊愕说道，“你能想象出她会尴尬窘迫的样子吗？”
“……好像不能。”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帝国皇族
虽然很努力地不将注意力放在对面，但陈子昂在和月宫铃奈交谈的时候，耳朵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听到对面的只言片语。
他在意的并不是“夏青瑜疑似正在和男性约会”，而是“居然有人敢坐在夏青瑜的对面用餐”。
那人是什么受虐狂吗？用嘲讽和讥刺来下饭是吧。
“这个鱼味道挺不错的。”月宫铃奈挑眉说道。
“确实。”陈子昂点了点头，听到对面夏青瑜说了一声“不可能”。
啥不可能？什么不可能？是对方在求你说话礼貌一点吗？
“我记得妹妹酱喜欢吃鱼腩？”月宫铃奈切开鱼腩，将它喂到陈小竹的嘴边。
“是的，她喜欢吃脂肪丰富的肉类。”陈子昂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为了控制她的体重，基本不会让她多吃——毕竟她每天几乎没有任何运动量嘛。”
然后就听见对面的夏青瑜，冷笑着说了句“你是蠢货吗”。
这句就不怎么让人好奇了，因为无论你和她说什么话，都可能得到这个答复——不过那位精灵男青年显然对她的恶劣性格一无所知，因此只是脸色阴沉地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并不如夏青瑜那般清冷且有辨识度，加上距离更远难以听清，因此只能勉强分辨出“交换”“协议”和“尊重”等零星词汇。
等精灵男压低声音说完，夏青瑜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这个倒是能听得异常清楚：“傻逼。”
嗯，虽然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但从气场和攻击性上来看，人类一方明显完爆精灵。
月宫铃奈叹了口气，说道：
“要不我帮前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咳，不用了。”陈子昂有些窘迫，迟疑片刻后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因为……伱看，夏青瑜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对吧？除非是什么受虐狂，否则估计没人会想坐在她的对面，听她的羞辱、讥刺和冷嘲热讽，所以肯定是在谈工作方面的事情。”
“有道理。”月宫铃奈心中直乐，笑道，“前辈继续说。”
“而且就算是工作上的谈判，如果频繁地激怒合作伙伴，也是很不明智的事情对吧？以她那赖以为傲的头脑，不应该想不到这点才对。”陈子昂继续分析，“那么推测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夏青瑜并不期望谈判成功，二是对方有求于她，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开嘴炮。”
“说得没错。”月宫铃奈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则是捏住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冰淇淋，笑眯眯道，“就我听到的来说，应该两者都有。”
“哦？”陈子昂好奇起来。
“那个精灵……”月宫铃奈缓缓说道，“似乎打算做什么项目的样子……然后正在跟她谈判。”
“要跟她合作？”陈子昂若有所思。
“不。”月宫铃奈轻笑说道，“似乎是要她不干涉。”
不干涉……这个就复杂了。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合作”呢？比如有个事儿我搞不定，你也搞不定，那么我们联手合作搞定它，利益均分；但若是我能单独搞定，那我当然不会和你合作——现实里的商业社会，大部分都是这两种情况。
“不干涉”的情况则更加微妙：比如有个事情我能搞定，但如果你插手我就搞不定，所以我愿意付出一些条件，换取你别在暗地里搞破坏——也就是说，首先双方肯定是竞争甚至敌对关系，其次夏青瑜的实力足以让对方感到忌惮，所以对方才会选择“谈判”，而不是别的什么手段。
嗯……
越想越复杂了。
“算了。”陈子昂摆手说道，“反正跟我们无关，对吧？”
“或许吧~”月宫铃奈用轻飘飘的口气说道，“反正就我的经验来看，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铃奈。”陈子昂突然说道，“虽然上次我答应过你，不去问你和她之间的过往恩怨，但这次可是你主动提起的。”
“所以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当然，不愿意也没事。”
“呃。”月宫铃奈哑然片刻，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说道，“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前辈，你知道帝国的‘皇族’吧？”
“我听说过一点。”陈子昂虚心说道，“就是历代帝国皇帝的子女亲戚什么的……是吧？”
“啊？”月宫铃奈有些茫然，随后失笑说道，“不是，当然不是。”
“帝国皇族，其实是一群基因工程的产物。”她耐心地解释说道，“帝国非常傲慢地认为，皇族血脉必须优秀到超越凡人，所以历代皇帝的子女在胚胎期间，都会接受特殊的基因优化。”
“这些被优化过基因的皇族，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成为下任皇帝，其余的人都会被列入皇家的宗室族谱。为了不让基因方案外流，凡是皇族成员绝不允许擅自婚配，未经许可的生育更是绝对的禁止事项……前辈你能理解，这代表了什么吗？”
“代表着……呃，很不近人情？”陈子昂犹疑说道。
“代表着皇族都是一群变态。”月宫铃奈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从小就被洗脑成‘高贵的精英人类’、‘代表了人类的未来’，所以他们瞧不起除皇族之外的所有凡人。又由于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关系，而且也不允许他们自由婚配生育，所以他们之间既无任何亲情，也不会有爱情和友情，看待周围的人便如同看待工具和棋子，只会根据是否有利用价值来进行归类和分别对待……说真的，他们就是一群无血无泪的怪物。”
陈子昂：………………
“所以，夏青瑜是皇族？”他不可思议地问道，“基因工程的产物？新人类？”
“这点其实很好判断。”月宫铃奈冷冷说道，“并非所有姓夏的都是皇族，这个姓氏在帝国平民里也并非少数，但是……如果有人整天带着趾高气昂的神情，看你的眼神就跟看昆虫似的。用不着你就冷言冷语甚至无视，用到你的时候就各种不择手段，仿佛根本就没有道德、良知和人性……然后又刚好姓夏，那基本上就肯定是帝国皇族了。”
陈子昂认真思索起来。
“趾高气昂”，符合；
“看昆虫似的”，有点偏差，她一般会用人猿这个词，不过也勉强成立；
“冷言冷语”，符合；
“不择手段”，符合；
“没有人性”……我稍微有点怀疑，不过无所谓了。
所以夏青瑜还是个帝国公主？
那夏紫璃呢？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水到渠成
一直对自己冷言冷语的美女上司，其实居然是身份高贵的帝国公主……
好吧，仔细想来，其实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铃奈的说法都是真的，那夏青瑜的毒舌和刻薄性格，反而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家教如此，别无选择。
“前辈要不要尝尝这里的冰淇淋？”月宫铃奈忽然笑道，“味道比一般的甜品店要浓厚很多哦。”
“好啊，我试试。”
“那前辈张嘴，啊……开玩笑的，我给你挖一点哈。”
她正在那里挖冰淇淋，斜对面的那桌又出现了变故。
夏青瑜已经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离开的时候，正好经过两人的餐桌，却未曾低下头来看过一眼，似乎并未发现陈子昂的存在。
至于留在位置上的精灵男，则是露出了明显的憎厌表情，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给你。”月宫铃奈将盛装冰淇淋的小碗，放在了陈子昂的面前。
“今天晚上有安排吗？”陈子昂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奶味非常足。
“没有。”月宫铃奈吃着餐后水果，“前辈想回酒店休息吗？还是先把妹妹送回去，我们再去逛逛夜市？”
“星港的夜市很出名吗？”陈子昂好奇问道。
“没什么出名的。”月宫铃奈犹豫片刻，笑道，“算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离开餐厅之后，三人便回到铃奈预订的酒店。
由于星港位于行星静止轨道之上，因此时间也和地面同步一致。虽然住的是可以看到行星的房间，但此时星港已经转到行星的背阳面，所以只能看到广袤的漆黑阴影。
而在南北极的位置，来自文明的光亮才逐渐清晰起来。每一个光点并非是单独的一盏灯，而是由单位面积里的所有流明的总和，这些光亮连成密密麻麻的一片，在黑暗的画布上描绘出了极北市和终南市的轮廓。
陈子昂有种微妙的感想：并非只有头顶的璀璨星空能触动人心，在头顶星空俯瞰地表的文明之存在，也同样足以让人感到壮美和震撼。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珍贵的、来之不易的文明，如孩子在黑暗中用双手去保护烛火。
妹妹已经在旁边的床上睡下，陈子昂站在宽敞的阳台中央，淡定看着遥远的极北市，忽然发现手机振动了起来。
【玉兔不服输】：前辈开开门，我在外面！
转身替月宫铃奈开门，只见这姑娘手里拎着两大盒烧烤外卖，腋下还夹着酒瓶，笑嘻嘻地钻了进来。
“今晚可不能喝太多酒。”陈子昂连忙提醒她道，“明天还要出门呢！”
“没关系！”月宫铃奈摆手说道，“明天要去月球基地，一整个上午都在星舰上呢！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我主要是怕你喝醉。”陈子昂叹气说道。
“我如果喝到烂醉的话，前辈会照顾我的对吧？”月宫铃奈放下食物和酒水，又从衣袋里摸出房卡，“呐，给伱了！”
她这种完全没有男女之防的态度，让陈子昂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改口说道：
“对身体也不好。”
“知道啦知道啦！前辈就跟唠叨的妻子一样！”
“且不提比喻是否合理，性别已经完全弄错了吧！”
月宫铃奈利索地搬过阳台上的躺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高天原行星，说道：
“还是挺好看的对吧？”
“看久了确实有点单调。”陈子昂随口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陪前辈的缘故，一个人再美的看风景也总会感到孤独嘛。”月宫铃奈打开瓶塞，巧笑嫣然地道，“干杯！”
“干杯。”
陈子昂喝了几口，又用余光注视月宫铃奈，见她并没有一口气干掉半瓶，而是浅尝辄止，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铃奈呀，你的前辈照顾妹妹已经很累了，不要再给他增加负担了好不好？
“前辈。”月宫铃奈忽然说道，“有考虑过离开高天原，去其他星区居住吗？”
“为什么怎么问？”陈子昂诧异问道。
“嗯……”月宫铃奈可爱地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宇宙那么大，不会想着到处去看看么？”
“不会啊。”陈子昂笑着说道，“毕竟高天原这边有我的妹妹，有我认识的朋友们……”
他的声音停顿片刻：
“……还有你。”
月宫铃奈呆呆地看着他。
她有些不确定，是自己喝醉了产生了幻听，还是前辈真的说出了“还有你”三个字？
但是很快，便有巨大的幸福感从心底慢慢涌了出来，仿佛泡在暖洋洋的温泉里，让她失去了说话和行动的全部力气，只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月宫铃奈才出声说道：
“前辈呀……”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陷在了棉花里。
“怎么了？”
“我有些醉了，肩膀让我靠一会儿。”
“好。”
月宫铃奈将头靠在陈子昂的肩膀上，慢慢地将上半身的重量倾斜过去。
她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仿佛只是睫毛微微颤动。
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的小女孩。
陈子昂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又转头看向窗外的高天原行星，继续慢慢地喝起酒来。
虽然至今，他仍然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但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和距离，确实让他非常舒服，倘若后续能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那就这样吧。
…………
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陈子昂拿起手机，瞄了一眼，脸色微变。
“怎么了？”月宫铃奈抬起头来。
“没事。”陈子昂收起手机，淡定说道，“你可以继续睡一下。”
月宫铃奈没有接受这个说法，而是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下滑查看通知。
果不其然，工作群组里已经炸了，所有人都在讨论最新的一条微博。
由高野圣子的账号发布的微博。
这条微博现在已经被封了，但据说封禁的时间点太晚，所以网上早已传的到处都是，工作群组里还有人贴出了全文截图。
月宫铃奈仔细看去，内容居然还挺长的。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以后补给我
“我是高野圣子，女子互助会的创始人。”
“很抱歉打扰大家，但是我有一些事情不得不说。”
“我最开始建立互助会的目的，是为了推动社会的平权发展。因为高天原在过去有着长期的海盗统治历史，女性只是海盗的转手货物和生育工具，这种糟粕思想直到如今仍然存在。许多女性哪怕受到不法分子的侵害，也没有勇气去替自己维权。”
“甚至于，即便是她们勇敢地说出来了，很多围观者也会下意识地进入‘荡妇羞辱’的思考模式，认为是受害者本身不够检点才遭到迫害。”
“互助会成立的初衷，就是要从两方面去推动平权，解决类似的问题：一方面，我们鼓励支持受害者站出来反抗；另一方面，我们用舆论去曝光加害者的罪行，希望让更多的围观者能摒弃糟粕思想，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
“但很不幸的是，由于我在管控方面的疏忽，一部分的互助会成员遭到外部腐化，反而给社会带来了更大的伤害。”
“根据我的调查，确认存在一个未知的陌生组织，长期为部分互助会成员提供金钱资助，培养她们的对立和仇恨意识，鼓动她们去伪造事端，无差别地攻击无辜男性，冠以虚伪的‘反抗压迫’之名，实则却是在将局势推向失控。”
“因为错的事情，它必然就是错的。肆意加害无辜之人，不会因为什么‘更伟大的缘由’‘更崇高的目标’，就能被洗白成正确且可被允许的行为，更何况时间迟早会给以公正的审判。”
“只要这种失控，不能得到及时遏制，那么无论现在有多少围观的中立者，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和对弱者的同情而支持平权活动，到时候就会有多少人因此对平权活动失去所有信任。”
“而一旦平权活动这个词汇，在社会层面上被彻底污名化，女性就将彻底失去捍卫自身权利的能力。”
“作为女子互助会的创始人，我为自己的疏于管理而感到悔恨，为它已经对社会造成的伤害而感到痛苦。在这里我要向被伤害到的所有人，以及全社会进行道歉。”
“对不起。”
“同时，我也要向你们承诺：我不会让这种错误继续蔓延下去。”
“我会继续追查这个组织，我会拼尽我的全力，斩断它伸出来的所有触手。我也会清理掉互助会内部所有的腐化成员，不会让她们继续对社会造成更沉重的伤害。”
“我承诺：我会用我的余生，去杀死我亲手孵化出来的怪物，哪怕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看完全文，月宫铃奈又去查热搜，果然大半都是在讨论这件事的。
虽然原博已经被及时删除，但高野圣子的账号终归是海量粉丝关注的大v，否则也没有能力建立女子互助会——博文发出的半个小时之内，早就被粉丝们疯狂转发到各大平台去了。
目前大部分的热搜讨论，对高野圣子已经有了明确的共识和定论：
叛徒。
高野圣子这个账号的关注者，其成分究竟是什么人自然不用多说，而哪怕是立场最温和的粉丝看来，你声称存在什么“陌生组织”在腐化互助会，但你没有拿出任何的证据。
全文看下来，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高野圣子不想继续推动平权活动，反而打着矫枉不可过正的名义，要反过来遏制平权活动……所以她在各大论坛基本上已经被骂疯了。
目前挂在热搜榜上的好几个话题，都是女子互助会的几位管理员在发声，宣布将高野圣子开除出互助会，她们将继续推动平权工作，不会放弃。
月宫铃奈叹了口气，转头跟陈子昂说道：
“前辈，所以这个其实就是……”
“嗯。”陈子昂沉声说道，“这是高野圣子的犯罪宣言。”
高野圣子最后提到，“清理掉互助会内部所有的腐化成员”，大部分网友估计都以为是要踢人，所以互助会的其他管理者才跳出来，抢先宣布将高野圣子开除出去。
然而很可惜的是，如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比如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知道高野圣子的所谓“清理”，并不是“开除出组”这种小儿科的事情。
说白了，如果有人收钱做坏事，她知道自己收了钱，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那基本就没有教化的余地了，只能阻止。
至于魔女会用什么方法阻止，西川美惠的例子摆在前头，已经不用多说了。
谋杀。
“这种事情……我至今还是难以相信。”陈子昂沉默半晌，叹气道。
“确实。”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忍不住说道，“也许她只是因为发现，其他的路都走不通了吧。”
“不知道。”陈子昂摇了摇头。
他已经察觉出来，月宫铃奈无论是对西川美惠，还是对高野圣子，都抱有一定的理解甚至认同之情……
当然，认同并非同情，陈子昂自己也同情她们的遭遇，但绝对不会去认同她们的行为。
至于铃奈，或许只是出自女性之间的“共情”吧。
“既然出了这个事情。”月宫铃奈轻声问道，“那明天我们的月球旅行，还去吗？”
“去呀。”陈子昂笑笑说道，“假都请了……月球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啊。”月宫铃奈也笑了起来，“有月球车平原竞速比赛，天文台宇宙望远镜观星活动，还有酒水无限自助的基地音乐节……但是前辈呀，我问伱：如果高野圣子在下面大开杀戒，你还有心思陪我和妹妹在月球上继续玩吗？”
“当然。”陈子昂认真说道，“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但前辈也不会玩得开心的吧，肯定时不时就要摸出手机来看，满脑子都想着工作吧？”月宫铃奈凝视着他的眼睛，温柔说道，“这样吧，前辈。”
“我去买明天回高天原的票。”
“不过呢，原本是说好要玩一周的，所以还剩下六天……前辈以后可得补给我哦？”
(本章完)
第十六章 何必自取其辱
次日回到极北市，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将陈小竹送回家里，两人便又转头去了单位。
情报五部的新单位同样位于新宿区，因为这里是极北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同时也是市内立交桥的枢纽。驱车前往大部分市区都能在一到两个小时内到达。
刚来到单位，两人就得到了新消息。
就在今天下午2点左右，位于三河区的千曲传媒会社遭到袭击。
据说现场就像是发了洪水似的，巨大的水压从内部将所有门窗全部压裂，尸体也全都被浸泡到浮肿，以至于只能通过dna比对来确认身份。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赶到现场，就看见几个情报课的同事，正站在满地的水渍中检查现场。
“咦，陈课长。”某个有些面熟的女性过来打招呼，“还有月宫副课长，你们不是度假去了吗？”
“听说出事了，赶回来看看。”陈子昂仔细辨认，才意识到这位是田小韵——先前去菱邑镇调查的时候，这姑娘和另一位也在大巴上，正好坐在自己和铃奈的前排，后来因为西川美惠的污染而被对策六课羁押，开始初步了解到神秘的存在。
如今总算是顺利被吸纳进入情报课了。
“需要我大概讲解一下案情吗？”田小韵问道。
“说吧。”陈子昂点头说道。
“案发时间是下午2点14分。”田小韵飞快说道，“案发地点就是这里，13幢办公楼的第三层，千曲传媒会社。”
“被害者包括社长酒井美江在内，共18人。死因是溺水导致的窒息，凶手在办公室中央召唤出了大量的洪水，将被害者全部溺死了。”
“另外，死者全部是负责‘传媒业务’的运营人员。相应的财务、审计、行政、人力等支撑岗位的员工并未遇害，她们被提前击晕并丢在了隔壁的卫生间里。”
“只死了负责‘传媒业务’的人？”陈子昂思索起来，“这个传媒业务，具体是指？”
“简单的说，就是水军。”田小韵解释说道，“各大互联网平台，比如gige（搜索引擎），buzz（微博网站），元宇宙（熟人社交），scum（短视频）等等，每个平台的热搜都有各自的对应算法。如果你想要某个特定话题上热搜，让更多人能看见这个话题，就可以去雇佣水军，俗称‘买流量’。”
“千曲是水军里做得比较久的一家，最早是私人工作室出身。老板酒井美江在水军圈子里以‘神通广大’著称，无论是炒作、洗白还是抹黑，基本上什么活都接，什么都能干。”
“大概在两年前，酒井美江的工作室升级为‘千曲传媒会社’，在法务局正式注册成立，从此就停止接外面的私活，圈子里传说她和某个‘大主顾’签了长期合约，飞黄腾达了。”
“我们详细询问了还活着的员工，据说千曲传媒会社在成立之后，按照那位主顾的要求，将经营业务的重点转向了‘两性话题’。”
“两性话题？”陈子昂皱眉问道。
“呃，主要是容易引起争议的两性话题。”田小韵解释说道，“比如家暴、婚内出轨、职场性骚扰等等，只要受害者是女性的新闻，就会有【新闻组】将其专门收罗集中起来，放入到测试池里。”
“这些测试池里的新闻，会有【精修组】负责进行二次加工和情绪渲染，把新闻写成那种更煽动情绪，更吸引眼球的文体。”
“加工完成后，就会有专门的【投放组】，用公司掌握的大v账号，在各大平台去投放这些新闻，并持续进行数据的监测跟踪，最后选取那些反响最热烈的新闻，开始集中给量——就是把它们顶上各大平台的热搜。”
田小韵拿出手机，熟练地打开gige搜索页，展示给陈子昂和月宫铃奈：
“你们看，比如在gige上搜索任何词汇，左边是搜索结果展示，右边是gige的今日热搜话题。这里……第三，第五和第七，都是千曲传媒弄上去的。”
“伱的意思是。”陈子昂沉思起来，“千曲传媒会社和某个大主顾签订了长期合同，合作内容就是每天在大平台炒作有争议性的两性类热点新闻。”
“从调查结果来看，是这样的。”田小韵解释说道，“而且他们这么做已经两年多了，所以也不算是行业机密，似乎很多同行都知道此事。”
“铃奈，你觉得呢？”陈子昂转头问道。
月宫铃奈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千曲传媒和女子互助会有关系吗？”
“有。”田小韵点头说道，“老板酒井美江是女子互助会的群组成员，只是因为来得不够早，没有混到管理员的身份，但她在群里非常活跃，据说还时常和求助者私聊……我们怀疑她把账号给助理打理了，目的是为了拿到第一手信息，然后写成对应的新闻。”
“很明显。”月宫铃奈补充说道，“因为这层身份，她被高野圣子查到了，然后被杀……好了，破案了。”
“和千曲传媒合作的大主顾是谁？”陈子昂再次问田小韵。
“还在查。”田小韵回答说道，“酒井美江独自掌握大主顾的信息，甚至连收入都是对方先打入酒井美江的账户，然后她再安排别人转给财务入账，所以公司里没人知道大主顾的身份。”
“财务提供的银行账户，我们已经在查资金流向了。”
“好，有消息后告诉我。”陈子昂吩咐说道。
等田小韵离开之后，月宫铃奈才叹气说道：
“前辈，酒井美江不是第一个死去的，也不是最后一个。”
“必须尽快找到高野圣子！”陈子昂斩钉截铁，“而找到她的最快办法……”
“就是抢在她的前头去弄清楚，女子互助会里究竟还有哪些‘被腐化’的成员，和这个未知组织存在利益上的合作关系！”月宫铃奈迅速说道。
“我跟青瑜说一声。”陈子昂打算按照职场上的规矩，先将方案汇报给领导，然后问问她的意思再说。
却被月宫铃奈按住手臂制止了。
“前辈。”
“怎么了？”
“如果你汇报给那个贱人，她只会说‘真没想到你现在才看出来’‘你在试图向我展示类人猿的智商吗’巴拉巴拉……”月宫铃奈叹息说道，“咱们就非得自取其辱不可吗？”
陈子昂沉默片刻，发现情况确实大概率会如铃奈所说那样发展，不由得皱眉问道：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先行动，再汇报？”
“等尘埃落定之后。”月宫铃奈微笑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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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冥渊之触，继续升级
“殿下，我想问的是。”宋明远努力调整呼吸，随后重新镇定声线，问道，“在这件事情上，帝国的意思是什么？”
“我已经回答过了。”夏青瑜冷漠说道。
“帝国不会干涉高天原的内政。”宋明远的脸色难看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哪怕精灵正在对我们进行全方位的渗透，帝国也不愿意出来干涉吗？”
夏青瑜微微挑起眉毛。
她沉默地审视宋明远，而后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昔日高天原归附帝国，是石知清拼尽全力换来的结果。”夏青瑜终于缓缓开口，“所以，只要石知清的子嗣还在星区总督的位置上，帝国就不会干涉高天原的内政。”
这句话的深意太多，饶是久经权场历练的宋明远，脑海里也疯狂转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那如果未来石狄倒台呢？”宋明远再次问道。
夏青瑜无视了他的提问，只是轻蔑地转身离去。
但宋明远的心里，已经浮现出了那个残酷的答案。
——————
目前已知的是，某个组织在持续腐化女子互助会，而高野圣子正在互助会内部追查这个组织，顺便清理掉被腐化的成员。
要找到高野圣子，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她之前找到被腐化的成员，然后守株待兔。
当然，难点也依旧存在：在女子互助会里，有多少人是和那个组织有牵连的？
如果这样的人很多，那就很难精准定位到高野圣子即将追查的对象。就像是在路线繁多的丛林之中，想要刚好拦截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其难度自然不言而喻。
陈子昂有种不祥的预感，等到从情报组那里拿到资料后，这种预感不就变为了现实。
八百人。
即时聊天工具chain，或者叫“链信”，群组的人数上限是800人，而互助会一组就已经满员了。
互助会有几个群组？8个，总人数在六千左右。
每个群组的管理员上限是12人，8个群组就是96人。能当上管理员的必然是活跃分子，即便如此调查范围也接近百人。
调查是情报组的工作，因此陈子昂和月宫铃奈也就先回到单位，等候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除去高野圣子的事情以外，西川美惠先前制造的食尸鬼异变，如今已经完全平息了。
从头到尾，陈子昂亲自杀掉的食尸鬼屈指可数，但他仍然收获了最大的火种礼包——来自于解决西川美惠本身后，大深海之主的奖励。
由此便可以推断，斩杀怪异的收获只是小头，真要发家致富还得靠战争任务。
手里还有1300多点火种，考虑到上次兑换已有一段时间，估计混沌祭坛的列表又刷新了，陈子昂便在办公室里小憩片刻，将血斑别针存放好，随后发动了梦境行走的能力。
来到恩兰克古城，这座梦境之城此时格外宁静。
天空中没有任何梦魇在飞行，街上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类。
陈子昂来到城镇广场，发现大祭司妮蔻也不在场，于是他便步入洞开的神庙之中，将注意力集中在混沌祭坛上，确认列表已经刷新：
【冥渊之触】（进化方向：基质），继续升级需要500点；
【亵渎巫术】和【千面化身】各需50点；
新军衔出现的可兑换权能，其中【恶意捕捉】需要200点；【恐惧夜魔】需要500点；
现阶段军衔为【宰牲者】，晋升需要1000点。
军衔升级到下一阶的价格居然翻了10倍，让陈子昂也有些绷不住。
当然，想到现实社会里的不同阶级，穷人、中产和富人的总资产，差距那何止10倍……陈子昂又有些能理解了。
由于短时间内只能选择一个兑换，因此【亵渎巫术】和【千面化身】依旧不考虑。
如果选择升级军衔，一方面是对战力毫无增益，而接下来很可能要面对和高野圣子战斗的风险，另一方面是升级后的火种只剩下300，哪怕兑换列表立刻刷新，更高军衔的可兑换权能，300点火种也未必能拿下来。
再看升级为【宰牲者】后的新可用权能，依旧没有任何解释说明。
【恶意捕捉】，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感知到其他生命体的恶意，属于一个侦查辅助类的权能。
【恐惧夜魔】，听上去似乎是和【冥渊之触】一样，属于召唤类的权能。
陈子昂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再次升级【冥渊之触】。
原因也很简单：他现在已经升任外勤课课长，出去执勤的机会相对变少了，更为迫切的威胁来自高野圣子这位魔女，所以还是尽量将已经掌握的权能补强为妙。
如果能知晓这两个新权能的具体信息，当然可以仔细考量。但问题是如今除了权能名字和价格以外一无所知，要将宝贵的兑换次数浪费在它们身上，感觉有些过于奢侈了。
大战在即，还是不要开盲盒了。
意念选择升级【冥渊之触】，眼前很快又闪现出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继续升级基质？还是转而升级灵性，或者概念？
如果放在更早的时间点，陈子昂肯定会选择继续升级基质，因为基质方向的提升最为简单粗暴，能帮助他在和怪异的正面对抗中活下来。
然而，昔日在西川美惠的神国之中，陈子昂仍然记得夏青瑜对神性的评价：
“它不具备可攻击的实体，也不惧怕任何性质的能量，唯有你的曼陀罗法剑能剥夺它的概念。”
也就是说，假如高野圣子的神性，也是类似的玩意的话，那么在基质方面提升的权能，对斩杀祂恐怕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概念类的非实体，或许只能通过概念类的权能才能攻击到对方。
陈子昂并非不敢轻易下注的过分慎重性格，而是即便他决定要冒险赌一把，也要事先计算好对应的可能性。
将【冥渊之触】往概念方向升级，对解决高野圣子这个魔女的帮助，从概率上考虑……应该比兑换新权能和升级军衔要更大一些。
决定了，就选择升级概念！
念头转动之间，眼前的兑换列表已经变得一片模糊，而陈子昂的脑海里已经多了大段讯息：
“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触手……”
上一章的群号已经更新，这里引用海贼王的话：“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就给你吧，去找吧！我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在那里！”
(本章完)
第十九章 你就拿这个考验课长？
新权能名为【纠缠之触】。
兑换之后得到的讯息，依旧是简洁到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说明：
“从概念上纠缠并同化对方。”
陈子昂对此也早有心理预期，比如之前兑换的臃肿之触，如果不在实战中用一下，是不可能知道这玩意儿能钻到目标体内，然后繁殖出更多触手来的。
兑换权能之后，还得在实战里好好开发用途才行。
离开神庙，陈子昂便发现大祭司妮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城镇广场的中央，拄着权杖默然而立。
“神眷者。”妮蔻用权杖轻轻顿地，大概是某种问好的方式。
“妮蔻祭祀。”陈子昂斟酌语句，“我想问一个情报。”
“请说。”
“你知道‘活死人’吗？”
“知道。”妮蔻回答说道，“200点功勋。”
“呃。”陈子昂愣了一下，“是我们阴影阵营的？”
“没错。”妮蔻说道，“活死人是信仰我们阴影阵营里某位神祇的下位种族。假使您与祂们敌对的话，从原则上而言我不该提供给您任何帮助。”
“但考虑到您是大深海之主的神眷者，因此我族愿意破例为您承担这个风险——以及，只要我将祂们的情报告诉了您，就可能导致活死人一族对我族产生怨恨，对应的补偿价格差不多是200点功勋左右。”
陈子昂表示理解，点了点头。
200点功勋……我还不如去问夏青瑜呢！也就忍受一下她的毒舌。
离开梦境世界，回归现实之中，陈子昂便继续开始处理公务。
课长的日常职责很简单：一是管理全部外勤干员，二是对接民间除灵机构，三是配合响应情报课的需求。
如今的业务结构，一部分延续了之前马场的改革。所有需要处理的异变案子都会被系统汇总起来，外勤课这边可以选择派发给手底下的干员，也可以选择转交给第三方民间机构去处理。
另外，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异变，可能还需要先转给情报课鉴定研究，再做决定。
总体来说，这个课长岗位还是比较宽松舒适的。
如果陈子昂不想出勤，大可以将所有案子全都分派给手下或者民间机构，自己就躺在办公室里写写报告、喝喝茶、刷刷短视频什么的混日子……但若是想亲力亲为，也可以挑一些难度棘手的案子来自己干。
领导夏青瑜的要求很简单，所有异变案子必须及时解决掉，至于你每天无论迟到还是早退，是加班还是缺勤，是苦干还是摆烂，她都无所谓。
至于职场常见的什么日报什么周报，什么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更是通通都没有……所以别看这美女领导嘴巴跟蛇似的乱喷毒液，但单单就这一条“不折腾下属”，陈子昂就绝对支持她去竞选“极北市最佳领导”。
如今食尸鬼异变只有零星发生，至于正常出现的异变，每周仍然在3-5次左右，完全位于可控范围之内。
而最大的风险就是高野圣子，从她对千曲传媒会社的处置来看，她已经不是昔日的高野律师了。
而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宁可继续制造罪孽也绝不回头的黑暗之人。
陈子昂叹了口气，心想咱们高天原星区怎么那么多魔女呢？其他星区几百年都未必会出一个，这边短短不到半年就两个了。
“前辈，有空吗？”月宫铃奈从外面推门进来。
这姑娘进办公室从来不敲门，陈子昂开玩笑道：
“铃奈，要不你把伱自己的办公室让出去，反正你也不用，搬到这里和我一起办公算了。”
“好呀好呀！”月宫铃奈心说还有这等好事，立刻假装没听出那是个玩笑，巧笑嫣然地说道，“我下班了就搬过来！”
陈子昂也没察觉她打算假戏真做，只是问道：
“找我有事对不对？”
“还记得我们在星港遇到的那两位死者吗？”月宫铃奈正色问道，“老板娘不是说，她们自称在和谁谈生意吗？”
“星港治安厅那边排查了她们的通话记录，发现其中一个手机号颇为可疑，拥有者是‘渡边真帆’。”
“这位渡边真帆是联邦公民，在一周前入境高天原，在星港注册了这个手机号，随后和两位死者有过通讯记录。”
“而且我们查到了她后续乘坐氦气球升降平台、以及极北市区际轻轨的记录，证明她在三日前就已经离开星港抵达地表，目前正在极北市内部活动。”
“能查到她目前的居住地址吗？”陈子昂立刻问道。
“暂时没有。”月宫铃奈摇了摇头，“从区际轻轨的乘车记录来看，她最近一次应该去了平安区。我已经跟情报课打过招呼了，如果这个手机号码最近有呼出或呼入记录，我们就可以通过平安区网关大致确认她的所在位置，然后调用城市智能闭路监控体系，找到她的具体位置。”
“很好。”陈子昂感觉自己也挑不出毛病来，“那就这样安排吧。”
“既然如此。”月宫铃奈在办公桌侧边坐下，笑吟吟地问道，“那么课长大人，今天晚上可不可以抽出点时间，我们去居酒屋继续聊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怎么样？”
她的身材本就窈窕，加上穿的又是不那么宽松的衬衫，此时只是简单地斜坐侧身，便将女性曼妙的侧面曲线完全凸显出来。
难怪那么多的领导，都在秘书身上中招呢，就这姿势谁挡得住啊？
“呃。”陈子昂沉吟片刻，故作警惕地问道，“只谈工作对吧？”
“可以呀。”月宫铃奈笑眯眯道，“维持和副课长的人际关系，应该也算课长的工作内容对吧？”
“算吧。”陈子昂失笑说道。
“那我等你哦。”月宫铃奈将文件放在他的桌上，随后便步伐轻快地离去了。
到了下班时间，陈子昂关了电脑，推门出去，就看见月宫铃奈正在门口等他。
这姑娘回自己的办公室后，又换了一套浅绿色的无袖连衣裙，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臂来。
虽然鲁迅曾经说过……但其实并非男性的想象力太能跃进，而是女孩子的白嫩手臂真的很好看，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袖的时尚女装？
“你怎么换的衣服？”陈子昂诧异问道。
“我在办公室里有备换衣物。”月宫铃奈回答说道，“我们去哪里喝酒？”
“之前老陆在周围踩点，据说有一家专门做河豚料理的，味道挺不错。”陈子昂笑着问道，“铃奈你会吃河豚吗？”
“我其实没什么忌口和偏好。”月宫铃奈微笑说道，“只要别遇到那个贱人，跟前辈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啦~”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我知道我很好看
“河豚道场”，一家开了五十多年的老店。
据说连石伯恩总督也来吃过他家的河豚，在墙上还挂着老爷子和石伯恩的合影，上面还有石伯恩亲手书写的牌匾：河豚仙人。
不过老爷子年纪太大，如今已经不亲自上厨了，只是在后厨监督两个儿子工作。
陈子昂和月宫铃奈进了店门，脱鞋上了榻榻米。月宫铃奈熟练地捋起裤脚，将双腿迅速伸进桌下的地暖区域，发出了“呜~~~”的舒服叫声。
“外面是有点冷哈。”陈子昂随口说道。
“前辈，桌下的暖炉区域有点小诶。”月宫铃奈笑嘻嘻地说道，用脚尖在他的小腿肚上拨来划去。
“知道区域小，你就把腿蜷起来啊！”陈子昂无奈说道，“别挤占我的地盘。”
“女生盘腿多不雅观呀。”月宫铃奈故意捣蛋。
“那你这样恶作剧就雅观了？”陈子昂皱着眉头，左手伸到桌下面去，一把就捉住她还在自己腿上作怪的脚。
月宫铃奈的脚上穿着白色的松垮棉袜，看外形小巧可爱，也没有什么散发异味，估计是下班前和她身上的无袖连衣裙一起换的，触手之处传来绵软和温热的感觉。
“呀。”她突然小小地惊叫一声，用力将脚缩了回去，“好痒。”
“铃奈的脚底是敏感区域？”陈子昂为了掩饰尴尬，便强行转移话题，“说来也奇怪，有些人脚底比较敏感，有些人则是害怕挠腋下，还有些人反而是腰间有痒肉。比如我和小竹，都是那种对挠脚没什么感觉的体质——难道这些是基因决定的嘛？”
月宫铃奈有些羞涩，她不好说自己其实是因为突然有些害臊，才推说是脚底板痒痒的，便点头低声说道：
“也不完全是遗传吧……以前没人碰过我的脚，所以我很敏感。”
“真的？”陈子昂怀疑问道，“那你小时候谁帮伱洗的脚？”
“我们不专门洗脚。”月宫铃奈回答说道，“我们家的浴池底部有一块浮石，泡澡的时候用脚在上面摩擦几下，就可以洗干净了，还能去除死皮和角质。”
陈子昂：………………
我只听说过浴缸，没听说过谁家里有浴池……这话可没法接了。
“我来点个菜，你看看要吃什么。”他拿起桌上的菜单。
两人随便点了一个河豚套餐，又要了几瓶酒，刚好是不会喝醉的程度。
“前辈，你听说过吗？”月宫铃奈拿起筷子，轻巧地在空中画着圆圈，“河豚天生是没有毒的，但是它会进食一些有毒的水草食物，让自己的血液、肝脏和卵巢逐渐浸染毒素。”
“是不是和我们有点像？我们起初也是凡人，但为了获取保护自己和他人的力量，不得不主动去浸染危险的神秘。”
“确实。”陈子昂附和说道，“而且铃奈，你知道吗，你和河豚还有一个很像的地方。”
“什么地方？”月宫铃奈单手托腮，好奇问道。
“生气的时候，脸颊都会鼓起来。”
“讨厌！”月宫铃奈气鼓鼓道，“我生气的时候也很友善好吗？”
你现在真应该照照镜子……陈子昂忍住吐槽欲望，说道：
“不过这里的河豚都是养殖无毒的，所以应该没事吧，待会儿我先试毒。”
言谈之间，第一道小菜已经上来了，是用开水汆烫过的河豚皮，切细了佐以香叶条和芝麻油，陈子昂试了一下，吃起来非常爽滑脆口。
“其实，前辈不用太担心高野圣子的问题。”月宫铃奈也吃了几筷子，忽然说道，“她没打算搞大规模的袭击杀人案件，所以我听说上面的意思是，不急着去大张旗鼓地追捕她，免得将她真的逼到绝路，转而用西川美惠的方法来和我们对抗，使得事态急剧恶化。”
“嗯。”陈子昂烦闷说道。
“毕竟现阶段也没更多办法，我们只能在‘让她杀少数人’和‘让她大规模无差别杀人’之中二选一。”月宫铃奈叹气说道。
“说得也是。”陈子昂附和说道，“我们对她的情报掌握太少了，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第二道菜是炸河豚肉，陈子昂吃了几块，味道鲜美，汁水也饱满丰富。
月宫铃奈则是放下筷子，忽然笑道：
“前辈好像很喜欢炸物呢。”
“嗯。”陈子昂坦诚说道，“但是不怎么健康，所以还是少吃为妙。”
“确实。”月宫铃奈拿起旁边的叉子，熟练地操作起来，“最不健康的，其实就是外面吸油的这层面糠。”
她将炸酥的面衣全部剥掉堆在旁边，露出里面雪白多汁的鱼肉来，笑道：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好多了？”
“或许吧。”
“前辈尝尝看？”
陈子昂夹了一块，却看见月宫铃奈并未动筷。
“吃啊。”他说。
“我不大喜欢炸物。”月宫铃奈双手合掌，露出有些狡黠的微笑来，“因为我在减肥嘛，前辈。”
陈子昂：………………
见他表情有些古怪，熟知他性格的月宫铃奈，忽然又飞快地反应过来：
替对方剥虾壳、剥面衣、剥包子皮，这些都属于“把对方当小孩子宠”的溺爱行为，而以前辈这种大男子主义的性格，要把他放在“被溺爱”的位置，他是肯定会觉得不自在的。
“不过我觉得稍微吃一些也无妨。”月宫铃奈笑着改口，夹了一块炸河豚，“我吃不了那么多，前辈帮我解决一点吧。”
“我是觉得你太瘦了。”陈子昂点头说道，“肉一点会更好看。”
“哦？”月宫铃奈微微皱眉，“前辈觉得我哪里太瘦了不好看？”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我没有说你不好看。”
“那为什么说‘更好看’？”月宫铃奈笑着问道。
“因为……是从‘好看’到‘更好看’。”陈子昂吃力地解释说道，“就像是从995分到100分的区别，而且也只是我的主观认为，我从来没说过你不好看。”
哪怕是和嫌疑人斗智斗勇，感觉都没有此时这么艰难过。
“哼哼。”月宫铃奈想要摆出生气的表情，但嘴角仍然止不住地往上扬，小声道，“算你过关了。”
“什么？”她这句话声音太小，陈子昂没有听清。
“我说呀。”月宫铃奈露出灿烂美丽的笑颜，“我知道我很好看，谢谢你提醒我，前辈。”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误解
新的一周。
虽然认同上次月宫铃奈在居酒屋里的说法，当下对高野圣子的情报太少，只能先按部就班做好前期工作。
但看完上一周的案件报告，陈子昂还是忍不住有些抓狂。
因为高野圣子快杀疯了。
炒热度的水军公司，几乎被她杀了干净。
然后她的目标开始转向自媒体运营者，一个周末就杀了四百多人……这么大规模的频繁异常死亡，极北市治安厅那边也瞒不住，上周六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承认有“南方游击队”的残余在极北市里活动，并且承诺会尽快将这些人绳之以法。
什么是南方游击队？从上任石伯恩总督即位开始，由于高天原行星浅表地层的矿物被开掘殆尽，以及自动化设备器械的大量普及，采矿行业迎来了长达三十多年的、一波又一波的裁员浪潮。
大量失业归家的矿工们，开始聚集在极北市进行游行，要求政府解决失业矿工的就业问题。但极北市政府也拿不出钱来，因此只能去和矿业财阀们扯皮，拖到这些游行矿工在经济上支撑不住，被迫返回老家村镇为止。
而这些矿工之中，有一部分相对激进的失业分子，后续组成了大大小小的许多游击队，借助广袤冻土和风暴的掩护，开始进行各种各样的非法暴力活动——这类人群被极北市统一称作“南方游击队”，因为军方年年都要严打掉一批，年年又会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实际上，这些游击队和极道分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极道分子犯罪纯粹是为了赚钱，而游击队却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但后者在极北市是不能提的话题，所以治安厅可以放心地将这个锅放到他们背上，反正也不可能有游击队出来宣布“对此负责”。
陈子昂再次拿起一份文件，来自极北市监察科的网络监察组。
极北市治安厅目前是结城出云在管，而这位是夏青瑜带来的人，所以治安厅在各方面都会配合情报五部，情报资源方面自然更是予取予求。
根据文件报告，虽然治安厅让南方游击队背了锅，但终归是大量的谋杀案件，网络上已经有恐慌情绪开始蔓延。
有人声称官方正在“搜寻抓捕”并“秘密处决”平权人士，就像当年第一代星区总督石知清的军管时期，对异见者和反对者的残酷处理那样——栽个海盗余孽的名头，然后秘密处死并毁去尸体，很多人甚至在死去多年后其家人都还不知道。
这说法听上去非常荒谬，但随着一个个炒作两性话题的大v号，都陆续停止了发布新内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种说法。
一些激进的女性网民声称要去集会游行，争取把事情闹到最大，否则就等于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然而，线上键盘网暴别人是一回事，线下肉身亲自冲锋是另一回事。
随着岛族“敬畏强权”的国民性开始占据上风，绝大多数声称要参加游行的人，基本都在一周之内偃旗息鼓，装作无事发生了。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上头不急着去阻止高野圣子的缘故……哪怕是她将那些参与煽动舆论的市民全都杀光了，能造成的乱子可能还不如西川美惠在闹市区放一只食尸鬼出来。
对陈子昂来说，他其实不大喜欢上头这种“过于势利”的双标做法。毕竟危害不大的犯罪一样是犯罪，今天你说高野圣子在杀坏人可以不管，那明天她开始杀好人了怎么办呢？
但他同样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说话分量。
如果阴寒之镰能劈开极北市，冥渊之触能打裂高天原，那所有人当然都得听他的想法，问他的意思。
可惜现阶段他还没厉害到那种程度，所以也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话说今天晚饭吃啥好呢？
陈子昂拿出手机，开始查询食堂菜单。
情报部的食堂，饭菜质量比治安厅好太多了，甚至还有麻辣底料的寿喜烧。之前和铃奈吃过一次，味道很不错，烫的是鸭血、牛蛙和鱼头。
电脑屏幕上，聊天窗口忽地闪动，却是夏青瑜又在找他了：
“过来一下。”
陈子昂来到夏青瑜的办公室，便看到她站在窗户边上，沉声说道：
“下周要开始中期选举了，上面提出不能再让高野圣子继续制造杀戮，否则会影响议会选举。”
“收到。”陈子昂精神一振，“所以我们要阻止她？”
“她目前正在追查一名女子互助会成员，名为‘鹤见久美子’。”夏青瑜依旧背对着他，淡漠说道，“但这个人已经被我们提前控制起来，目的是为了阻滞高野圣子的行动。”
“和女子互助会有勾结的境外组织，是联邦的‘人权观察者’。其中一名成员‘渡边真帆’，已经于先前抵达了极北市平安区。”
“接下来，我们要安排鹤见久美子和渡边真帆见面，然后将消息透露给高野圣子，引诱她过来并且和她谈判。”
“你之前和高野圣子是旧识，说服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如果任务失败，我就把伱转到情报课去当文职人员。”
陈子昂：………………
把我这个课长转去文职，哪怕不提其他外勤干员，铃奈不得立刻给你造反？
真同时开除课长和副课长，外勤课就直接瘫痪了，除非夏青瑜失心疯了才会这么做。
这女人估计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说话不怼人就不舒服，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
“你确定只是说服她，而不是逮捕她？”陈子昂不解问道。
“她还有用。”夏青瑜淡淡说道。
“青瑜，我不明白。”陈子昂坚持问道，“从法律的意义角度，高野圣子已经是罪犯了，而且还在持续犯下更多的谋杀罪行。为什么我们不将她逮捕，反而坐视她杀害更多的人？这样和我们治安干员的职责是否相悖呢？”
“你是治安干员吗？”夏青瑜反问他道。
陈子昂顿时一怔，无言以对。
是了，虽然工作内容基本不变，但我和铃奈已经脱离治安系统，转为情报局所属的干员了。
“我记得高野圣子曾经是你的好友。”夏青瑜忽然回过头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讥讽，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讥讽的情绪。
陈子昂惊讶地看向她的眼睛，但从那双近乎全黑的瞳仁之中，只能看到深邃、神秘和虚无。
“是的，她是我的朋友。”他叹息着低声说道，“所以我应该坐视她在犯下诸多罪行之后，被你安排的军方狙击手给打死？还是先试图逮捕并阻止她，然后看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夏青瑜，我不相信你会让一个魔女永远逍遥法外。你现在愿意放任她在外活动，只是因为她对你有用。那等她的用途彻底耗尽之后呢？她现在犯下的罪行越多，最后的结局也就越发悲惨，我对此毫无怀疑。”
“你的脑子开始发育了。”夏青瑜冷笑说道，“可惜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
陈子昂无奈摊手，意思是“随你怎么嘲讽，反正你是领导，你说的都对”。
夏青瑜沉默地看着他，直到陈子昂被那双黑色眼眸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才缓缓开口说道：
“跟我走。”
“去哪里？”陈子昂茫然问道。
“既然你执意要继续犯蠢，我就带你去见见你要保护的对象……”夏青瑜冷冷说道。
“……究竟是怎么样的货色。”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你心中的正义
平安区，极北市的政治中心，总督府和星区议会都位于此处。
另外，又有许多陆族权贵，也选择居住在总督府附近的“宫之内”，而不是岛族官僚们喜欢的“官厅街”。
陈子昂负责开车，夏青瑜则是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又出现了当初在历史纪念馆里，这美女上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自己道歉的记忆：
“陈子昂。”
“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能触碰的禁忌。”
“所以很抱歉，这件事情，我不能和你解释……”
真让人意外，夏青瑜居然会说“很抱歉”。
虽然当时因为事态紧急、没空细想，但事后再次回忆起来，就能察觉到夏青瑜之所以总是对自己冷言冷语，背后必然有着什么复杂的、不为人知的原因，也就是她所说的“不能触碰的禁忌”。
但是……管它呢。
陈子昂不是那种喜欢对别人的秘密刨根究底的人。哪怕月宫铃奈至今为止都没跟他说实话，比如“为什么她对自己的喜好了如指掌”，陈子昂也没跟她介意过。
有些事情，人家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不是因为不肯信任你，很可能只是因为伤口还没愈合。
贸然逼问的话，真相是终于弄清楚了，伤害也造成了，关系也破坏得差不多了。
“前面就要到了。”陈子昂忽然说道。
“进地下车库。”夏青瑜发出指令。
将车子在小区的地下车库停好，两人便乘坐电梯上楼。
电梯在一楼没有停下，很顺利地往上升去。
通过电梯金属门的倒影，可以看到夏青瑜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和高腰米色半裙，裙摆下面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运动鞋。
没有黑丝。
说实话，没有穿黑色丝袜，整个人身上的冷艳气质就去了大半。只要不看她那双黑色的、仿佛没有温度的眼眸，乍看外表这套穿搭，反而像是时尚性感的甜美女郎。
甜美女郎……陈子昂忽然打了个寒颤。
很难将夏青瑜和这个词联系起来。
“怎么了？”夏青瑜冷冷问道，“癫痫发作了？
“没什么，颈部肌肉有点抽筋。”陈子昂选择用胡扯瞎掰来应对。
果然，即便知道他在扯淡，夏青瑜也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冷冷地扭过头去，看向电梯上方的面板。
电梯终于到了28楼，夏青瑜取出钥匙，上前去打开了2802的门。
陈子昂快步跟进，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跟着夏青瑜来到卧室，只见卧室里并无任何床铺，也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把椅子。
他刚想问这椅子是做什么用的，就看见夏青瑜在椅子上坐下，指间突然多出了一把银色钥匙。
银色钥匙被她插入虚空之中，轻轻扭转，便从空气中打开了一道门。
确切地说，是房门大小的画面，里面显示的似乎是……墙壁背后的景象？
伱这银色钥匙是什么权能啊？不仅能锁住权能，困住食尸鬼，封印云雾，现在还能穿透墙壁监视对面？
陈子昂啧啧称奇，就看见对面房间里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不时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是在害怕焦虑着什么。
忽然外面响起门铃声，女人立刻起身开门，将对方迎入房内。
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看穿着明显比她要考究许多，进来后先是目光打量一圈周围环境，随后说道：
“鹤见久美子，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面？”
“渡边女士，现在外面不安全。”鹤见久美子紧张说道，“我的很多好友……都失踪了，我怀疑她们被抓起来了！”
渡边真帆发出不屑的一声嗤笑，淡定说道：
“独裁者就是这样的，对异见者只会采用粗暴的肉体抹杀……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表现得够好，我可以引荐你加入我们的组织，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波及到了。”
“不行。”鹤见久美子一口拒绝了，“你必须立刻让我加入你们，否则我不会再和你们合作！”
“鹤见，你最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渡边真帆冷笑说道，“光是我手里的知名博主起码就有50人，少你一个能有什么影响？”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沦为牺牲品罢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反过来将我的善意当成可交易的筹码……所以这个月的舆论工作有什么进展？”
“和上个月差不多。”鹤见久美子忍气吞声，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了对方，“您看看。”
“没有留下电子版本吧？”渡边真帆接过文件，皱眉问道。
“没有。”鹤见久美子连忙摇头。
渡边真帆便在床边坐下，开始翻阅起纸质文件上的工作汇报来，同时毫不客气地逐个评论说道：
“你这里做得不够好，要学会宏大叙事，明白吗……每一个受害者的案例都不是孤立的，它的背后是整个社会的结构性压迫……”
“……这就跟写一样，你不能设计说今天打了一个反派，明天又出来一个反派，那样机械重复的话大家会厌倦的……你要为大家树立一个长远的、宏大的、难以战胜的终极敌人，这样才能将大家团结起来，去做持续性的长期斗争。”
“……对的，这个运营案例做的很好，组织上周重点表扬了你的成果……但是还有些不足，知道吗？网络上的辩论，需要拉扯才有热度……”
“……去男性占比更高的论坛里，找几个发言比较极端的帖子，用马甲贴过来发出挑衅……共同的敌人能增加群体凝聚力，不用我教你吧？”
“……互联网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自主的思辨能力。她们看到新闻本身的时候，脑子里会迅速形成一个判断，而后再看评论区只是为了佐证自己的判断……如果大多数评论都是唱反调的，那么她们就会直接关掉然后离开，这个火就点不起来了……”
“……所以，你的新闻要达到什么宣传效果，下面评论区里的热评……至少第一屏的这块区域，所有评论必须是我们自己人发的，用水军把评论顶到上面来……大部分人看评论最多用手指划两下，占领了第一屏后，舆论风向就基本固定了，后续就让她们自由发泄，可以不管……”
隔壁的房间里，陈子昂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就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怎么样？”夏青瑜嗤笑说道，“这就是你想要从高野圣子手里保护的人，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啊？”
“高野圣子确实是在犯罪，那这两个人呢？我就不考验你的智商了，可以告诉你现行法律没有任何办法去处理这种人，因为高天原加入联邦星盟的时候，其中签订的一个法案就是确保‘言论自由’和‘媒体自由’。”
“所谓的言论自由，并非是说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而是指敌人在组织大规模舆论战的时候，你没法用最简单的权限封禁去防御——高天原已经失去了它最大的主场优势。”
“高野圣子的行动，没法一举扭转目前的舆论战劣势，但她至少可以减缓这种恶化的趋势。当然了，某些执着于法律、道德和正义的人士，可以不同意我的说法。”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迅速按出一长串完整的号码，将其递给了陈子昂：
“这是渡边真帆的手机号。只要你现在打过去，对方立刻就会起疑离开，从而避免被高野圣子杀死的命运。当然，接下来也会有更多人因此而深受其害。”
“来，选择吧。告诉我你心中的正义，究竟是什么东西？”
夏青瑜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冷冽的微笑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陈子昂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幕后的黑手
陈子昂一直在秉持的正义是什么呢？
在院校里学习的时候，大家心中的正义是简单而纯粹的，就是要捍卫法治，保护人民。
然而，真正踏入社会之后，年轻的干员们才晓得这个世界有多么复杂。
许多时候，如果选择捍卫法治，就没办法保护人民；要保护人民，就没办法保护自己。
大部分同学选择了随波逐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他因为走上了更为危险的道路，因此反而没有机会去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
但眼下这种两难处境……夏青瑜，你可真是个魔鬼！
如果要和危险去正面搏斗，陈子昂不会有任何犹豫，但如今却是要在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之间二选一。
若是选择前者，这两个从各方面都可以被评价为坏人的家伙，正如夏青瑜所说，就可以借助法律的漏洞而继续作恶害人；
但若是选择后者，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仰……
………………
然后，他想起了妹妹。
两世为人的职业习惯、思维模式和价值三观，不是那么容易被改变的，哪怕自己已经不是治安干员了。
但正如夏青瑜所暗示的那样：现在仅仅是程序正义和实质正义上做选择，以后自己会遇到更多的艰难抉择，如何坚持本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本心是什么呢？
是维护文明社会的秩序，是保护更多无辜的人，是拯救自己的妹妹……但它们亦有先后之分，且后面的比前面的更加重要。
如果不能兼得，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能怎么办？
“想通了？”夏青瑜淡淡问道。
陈子昂沉默片刻，叹气说道：
“我并不是说，我要放弃我一直以来秉持的正义或良知什么的，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放下那些过去已经习惯了的条条框框了。”
“很好。”夏青瑜将视线转回到对面去，“很高兴看到你还有救，也省得我还得去安排愿意在你离职后接收伱的幼儿园。”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被困在这种旧思维的束缚里的？”陈子昂试探问道。
“不知道。”夏青瑜冷淡说道，“我不是幼儿园老师。”
“咱们能不要玩这个幼师的梗了嘛？”陈子昂无奈说道，“还有，多谢了。”
夏青瑜没有回答，但陈子昂不确定她是不是嗯了一声。
因为透过银色的传送门画面，可以看到对面房间突然渗出了大量的水渍。
水渍起初是在门周围出现的，随后快速沿着墙面蔓延出去，很快就打湿了大片的墙纸。
“你开了加湿器？”渡边真帆突然说道。
“没啊。”鹤见久美子刚想去查看空调，结果突然就落入了水里。
那居然是伪装成水球的怪异！
怪异身体内的“水”几乎完全透明，且折射率也近乎为0，因此在静止不动时完全无法用肉眼分辨。
但随着不明所以的鹤见久美子踏入其中，水流开始被搅动起来后，怪异也迅速浮现出了真身——那是一坨仿佛蘑菇般的水形怪异，下半身略为纤细，而上半身则臃肿而又膨胀，仿佛某种因为贪吃而张开巨口的可怖沼泽巨兽。
陷入其中的鹤见久美子，则是立刻陷入了溺水的濒死窒息之中。
她惊恐失措地挥舞四肢，试图将自己从怪异的身体里扒出，但那些水流仿佛凝胶般死死缠住了她，直到她的胸腔里尽数灌满污水，眼珠发白凸出，身躯鼓胀浮肿，被活生生地溺死在了怪异体内，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渡边真帆早在怪异出现的第一时间，就从床上惊吓地弹起身来，随后强掩心中恐惧，试图绕过怪异冲向房门。
那怪异原地消化鹤见久美子的时候，她已经冲到了房间门口，用力拧动把手拉开了门，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下一秒希望又被全部堵死。
两个溺尸从门外闯了进来。祂们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全身都仿佛在水里泡了很久般，有着大片大片的溃烂皮肤，身体到处都是浮肿的畸形肉块，一左一右架住渡边真帆的双臂，迅速将她按在了濡湿的墙纸上。
“住手！”渡边真帆惊恐地大喊起来，“我是联邦公民，你们不能杀我！”
“她是联邦人？”隔壁房屋之中，陈子昂低声问道。
“那又怎样。”夏青瑜冷笑说道，“不过是用来探路的棋子而已。”
“如果她被高野圣子杀掉，会不会造成外交方面的损害呢？”陈子昂皱眉问道。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夏青瑜冷冷问道，“你想转岗到外务部门去？”
“也不是不行。”陈子昂开始胡扯，“你知道，铃奈她父亲就是外务长官……”
然后就看见夏青瑜眼里，几乎冒出了要杀人般的光芒。
被上司用这般恶狠狠的视线盯着，陈子昂反而松了口气。
果然，这就是应对毒舌的方法——跟她对攻，代价则是惹怒领导。
虽然陈子昂不是那种皮到会故意去调戏上司的性格，但下次倘若再遇到被冷嘲热讽的时候，至少不会只能挨骂没法还口。
再看对面，两个活死人已经将渡边真帆制服。祂们的手臂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渡边真帆甚至没了挣扎的念头，只是恐惧地看着房门方向。
高野圣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子昂看到她的第一眼，某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就充斥了他的大脑——因为如今的高野女士实在是太瘦了，其脸颊已经深深凹陷，鹳骨更加突出，头发里也多了许多银丝，皱纹深深堆积起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她此时的枯槁模样绝不为过。
但她的眼里仿佛闪耀着光，其中凝结的意志仿佛炭窑里还在燃烧的焦炭，虽然乍看上去并无多少火焰，但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其中蕴含的惊人热量。
陈子昂不确定她已经多久没有休息过了，但她显然正在用意志力和仅剩的一口气，支撑着这具肉身艰难地活下去。
“人权观察者？”高野圣子缓缓开口，声音仿佛磁石摩擦，又像是干涩生锈的门轴在转动，听上去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
渡边真帆突然平静下来，听到自己的组织名让她有种“对方在忌惮”的错觉，于是便趾高气昂地冷笑说道：
“没错，我是人权观察者的特派员，也是联邦公民。”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联邦大使肯定会亲自找你们政府问责，现在赶快把我放了！”
“……所以。”高野圣子的语气越发怪异，似乎是因为音量降低了，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是那些精灵，在后面捣鬼？”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生而高贵
在活死人的拷问之下，渡边真帆还想要继续维持强硬的态度，但很快就屈服于肉体的苦痛折磨，尤其是当活死人将她的手指硬生生扭断之后：
“停下，停下……我都说，我都说……别打了……”
活死人掐住她的喉咙，将她的下巴用力地抬起来，让她不被胃里泛出来的酸水给窒息住。
渡边真帆交代的东西不多，或许是因为她在人权观察者内部的级别不高，总之精灵那边的命令是，尽可能去炒作高天原内部的性别议题。
她和其他人类同事这边，针对的是女性议题。据说还有相对的男性议题，只不过是相对不熟的精灵同事负责的，所以渡边真帆也不清楚发展如何。
高野圣子沉默听完她的招供，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从对方的口中，她已经大致了解“人权观察者”这个组织，接下来就要问出她的同事在哪里，好顺藤摸瓜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于是渡边真帆在活死人的威吓之下，又再次说出两个同事的位置和联系方式，随后无论怎么逼问，都讲不出更多东西了——她的直属领导在联邦境内，且基本只用聊天软件和她联系，所以没法提供线索。
正如夏青瑜所说那样，“这个人只不过是丢出来探路的棋子而已”。
水形怪异慢慢悠悠地“流动”过来，在渡边真帆惊恐的注视和哀叫之下，冷酷地将她吃进自己的身体里。
高野圣子则是转向墙壁的方向——在陈子昂和夏青瑜的视角，则是从画面里看了过来，应该是察觉到了神秘的痕迹。
“谈谈？”夏青瑜冷淡问道。
“……有什么好谈的？”高野圣子愣了一下，朝墙壁方向摇头说道。
陈子昂注意到她的视线游移不定，明显只能听到声音和察觉到被监视，但却并不能穿透墙壁看到这边。
“我们注意到了你的行为。”夏青瑜漠然说道，“你在试图找出那些炒作两性议题的背后势力，并且试图用暴力来摧毁他们。”
“但你的行为只是徒劳，伱的目标遥不可及，你的妄想注定失败。”
“喂！”陈子昂小声叫道，“差不多得了！”
你平时毒舌我也就罢了，直接嘲讽高野圣子是什么意思？你就不怕她直接跟你翻脸？
“中期选举即将到来。”夏青瑜对陈子昂的提醒充耳不闻，只是继续说道，“上面的意思是，希望你最近收敛一点。”
“呵。”高野圣子面如死灰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讥讽的表情，“收敛一点？”
“女性遭受他人性骚扰，试图维权却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手帮忙呢？”
“有人暗中歪曲平权之名，挑唆煽动性别对立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来制止呢？”
“那些被金钱腐蚀的恶徒，肆意加害无辜之人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来纠错呢？”
“等到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议员官僚，才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出面管管了，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要求我……收敛一点？”
她的声音越发颤抖起来，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悲愤和苦楚，咬牙切齿地道：
“好，如果我愿意收敛……你们会怎么处理？怎么去管这些事情！”
“青瑜，我来跟她说吧。”陈子昂出声说道。
“嗯。”夏青瑜点了点头。
“高野女士，是我。”陈子昂沉声说道。
对面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半晌才悲戚地低声说道：
“啊，陈子昂……你也是来阻止我的吗……”
“高野女士。”陈子昂迅速说道，“人权观察者组织确实是幕后的黑手之一，但摧毁他们却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因为问题的根源来自于和联邦签订的《公民权利法案》。只要这个法案仍然在生效，即便你除掉了人权观察者，还会有人权捍卫者、人权保护者……会有无数联邦组织源源不绝地渗透进来，前赴后继地去做他们原本的工作，你是杀不光这些人的。”
如果是西川美惠，这种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没什么用，之前已经试过一次了。
但高野圣子终归是当过律师的，加上两人之前又有过交情，因此只是耐心听他说完，随后惨然笑道：
“那你说要怎么办？”
“唯一的方法，是从上层着手解决法案的问题。”陈子昂沉声说道，“但前提是中期选举不能出现差错。”
“现在社会层面已经开始出现阴谋论，说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是上面在秘密除掉异见者。”
“如果你继续肆无忌惮地杀戮下去，会有更多的人相信这种说法，从而进一步影响中期选举。到那时候政客们想的就是怎么拿回选票，而不是去解决这个法案问题了。”
陈子昂说的情况，高野圣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高天原总督之位，石家已经连任四届，星区议会也是国英党占据绝对优势，但在野的民先党素来不择手段，兴风作浪，威胁极大。
如果选情出现问题，政客们必然是一切以选票优先，不可能去触碰那些会引起舆情的问题了。
“好。”高野圣子咬牙说道，“中期选举结束之前，我不会出手。”
“但我必须看到解决问题的进展，否则……”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已经骤然化作清水，塌陷在了地板的积水之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陈子昂松了口气，转头跟夏青瑜说道：
“这样就算安抚住她了吧？”
“以类人猿的标准来说，确实是足以称道的临场急智。”夏青瑜冷冷说道，“我姑且就不做更多的评判，以免挫伤你那玻璃般的自尊心。”
陈子昂：………………
应该是夸奖，只不过这个女人的语言功能存在障碍，所以会让人听起来像是嘲笑。
唉，真是太可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脑子偏偏有问题呢？
“那我们回去？”他无视了对方的毒舌，询问说道。
夏青瑜站起身来。
两人乘坐电梯下楼，来到地底车库的时候，忽然看见某个陌生男性站在车边，微笑着朝两个挥了挥手。
男人的眉眼和夏青瑜有些相似，但虹膜和瞳仁同样是纯黑色的，且他的笑容虽然温和可亲，但却给陈子昂某种微妙的不适感——仿佛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青瑜。”等两人走近之后，男人才笑着说道，“我来极北市这边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你。”
“舅舅。”夏青瑜漠然点头，“给我车钥匙。”
陈子昂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后半句是在吩咐自己，连忙摸出车钥匙来递了过去。
男人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拿过车钥匙的夏青瑜，则是主动坐上了驾驶座，突然说道：
“你自己打车回去。”
话音刚落，她就关上了车门，随后车子发动起来，缓缓朝前方驶去。
将陈子昂独自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车库里。
他呆若木鸡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
喂！明明是一起来的，居然让我打车回去！
讲不讲道理啊！
车子行驶离开地下车库，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笑着开口说道：
“那个陈子昂似乎不太聪明。”
“才能平庸，不堪大用。”夏青瑜冷冷说道。
“但是你指定了他，担任情报五部的外勤课课长。”男人笑眯眯地说道。
“舅舅看不出来我的用意？”夏青瑜冷笑一声，“在神都待得太久，脑子锈掉了？”
男人也不生气，只是继续笑道：
“青瑜你今天心情不好？那我们不妨更坦率一点：我知道你之所以是重用他，是为了掌控月宫铃奈这个魔女。”
“但对于在高天原历史纪念馆里发生的事情，舅舅我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按理说，你和月宫铃奈认识并不算久，但她对你似乎抱着极大的敌意和……仇恨？”
“谁知道呢。”夏青瑜轻蔑说道，“如果每一个对我产生嫉恨的人，你们都要调查清楚的话，我只能认为你们已经闲到需要没事找事的程度了。”
“正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才会过来亲自问你。”男人乐呵呵地说道，“而不是直接抹杀她。”
“别忘了，青瑜。我们可是帝国皇族。”
“我们生而高贵，注定要为人类奉献终身，因此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无论是爱情、友谊……还是仇恨。”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你会游泳啊？！
“所以，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把你给骗了？”
“他说的并没有错。而且之前我在调查正夫的事情时，也曾经拜托他帮忙过问案情——我欠他一个人情。”
“真有意思，我也想见见那位陈子昂，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办法说服我……”
“……或者说，拯救我？”
陈子昂打车回到单位门口时，正好已经是下班的点了。
回到办公室，正好遇到月宫铃奈过来找他：
“前辈，渡边真帆的手机号已经定位到了……话说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从外面回来？”
“咳，别提了。”陈子昂一肚子火，便将事情跟月宫铃奈说了。
月宫铃奈心中哂笑，嘴上却温柔说道：
“算啦，前辈。也许我们的这位领导有什么苦衷呢。”
陈子昂吃了一惊，心想铃奈怎么开始帮她说起好话了，不解问道：
“她能有什么苦衷？”
“比如说。”月宫铃奈微笑说道，“因为生了绝症所以对生活绝望才嘴臭，之所以抛下你不管是因为要去医院做手术，生还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
陈子昂：………………
不愧是甜妹，说起话来就是狠毒。
被铃奈这么一说，他心中的郁闷也少了很多，便提议问道：
“今晚去我家吃晚饭吗？顺带还可以看看中期选举的辩论大会。”
“抱歉，前辈。”月宫铃奈双手合掌，露出苦笑，“父亲要带我去现场。”
“哦，我差点忘了。”陈子昂一拍脑袋。
石家在高天原的威望深厚，绝大多数议员和公务员都加入了国家精英党。像月宫家这种新晋的岛族权贵，妻子和女儿自然不可能是无党派人士，早早就跟父亲站在同一阵线上了。
中期选举今晚开始，党派议员们即将开始交锋。普通成员当然可以不来，月宫家这种级别的肯定得到场——当然，不是去看辩论大会，而是替国英党议员们站台，这也算是老传统了。
“没事。”陈子昂笑着说道，“或许今晚我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伱呢。”
“或许吧。”月宫铃奈心不在焉地道。
下班之后，陈子昂去职工食堂买了饭菜，便准备回家去看乐子。
辩论大会，当然不是前世脱口秀那种辩论大会，而是官方根据群众投票选出“群众最关心的十个议题”，然后让两派议员们就此互相辩论。
当然，辩论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将你的观点展现给群众，从而在选民们面前刷脸刷印象，好在后续的选举里占据优势。
理论上来说，辩论大会应该是双方唇枪舌剑，观点鲜明且互不相让，引发电视机前的群众进行对社会问题进行深刻思索。
实际上，由于国英党的历史优势太大，票仓也难以动摇，因此民先党只能依靠哗众取宠来引人注目。
因此，往年的辩论大会，观众们都是笑呵呵地看民先党的“嘴炮们”瞎几把乱说，而国英党的“老爷们”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真的，比脱口秀好看多了，毕竟民先党是真的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
嗯，看来还得买点啤酒。
辩论大会持续到半夜12点才结束，所以弹药必须储备充足，酒和下酒菜都不能少。
他乘坐轻轨来到最近的车站，随后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群马区属于老市区，房屋大多都是二层小楼，相比起公寓林立的三河区，少了几分现代都市的唯利是图，多了几分小县城的宁静祥和。
就连附近的极道会社，也就做做烟酒方面的垄断生意，不会去搞什么武装械斗之类的恶性玩意——有时候遇到不良少年勒索路人，还会上去把人家赶走呢。
为了尽快赶回家里，陈子昂没有选择灯火通明的大道，而是尽量走巷子抄近道，这附近的地形他算是熟得很了。
结果就在快到利根川路的位置，忽然被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给拦下了。
这两人看着年龄不大，染发、叼烟和纹身却是一个不少，很明显就是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努力做出凶横的表情来，说道：
“喂！大叔，哥们手头紧，借几个钱买点烟吧！”
“好好好。”陈子昂便放下塑料袋，佯装要从口袋里掏钱，实际上是打算亮枪套给他们看。
结果还没来得及揭开衣服下摆，前方就杀出一个神秘姑娘来。
对方带着厚厚的鸭舌帽，戴着墨镜以及口罩，根本看不出任何长相特征，跳出来的瞬间就大喊道：
“住手！”
这声音倒是很有辨识度……夏紫璃？
夏紫璃的目光穿过两个青年，落在对面陈子昂的身上，顿时就吓了一跳。
她知道陈子昂不可能被这两个混混给胁迫，但她更害怕自己的“英雄”身份被对方认出来，因此下意识侧身打算逃走，嘴里说道：
“哈哈，开个玩笑，你们继续……”
结果旁边正是利根川路斜向下的河坝，也是上次和月宫铃奈一起经过，提醒她不要滚落下去的位置。
那时的月宫铃奈没有失足，现在的夏紫璃却不小心一脚踏空，整个人几乎完全失去平衡，跌跌撞撞俯冲落入了河道之中。
陈子昂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跟这些混混们多说，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河坝，同样跃入了利根川。
冰冷刺骨的河水冲击着他的身体，陈子昂奋力地游向前方，试图去抓住还在挣扎着的夏紫璃的手臂。
终于抓住了……
然后他就看见夏紫璃踩着水，拉着他一起往岸边游去。
两人扒着河岸爬了上去，夏紫璃弯着腰喘息着，就听见陈子昂在旁边抓狂般地说道：
“你会游泳啊？！”
“抱歉。”夏紫璃将湿漉漉的口罩脱了下来，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至于墨镜和鸭舌帽，早就在落入河里的时候，就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陈子昂看向上方，那两个混混青年也跑掉了——而且被他放在地上的两个塑料袋，装酒的那个也不见了，显然是被那俩人顺手牵羊。
真是倒霉……
“你的东西，被他们拿走了吗？”夏紫璃带着歉意说道，“我刚才在河里的时候好像看见了。”
“没事，几瓶酒而已。”陈子昂摆手说道，“算了。”
如果当场拦住那还好说，如今那两人已经跑得没影，就算动用治安厅的关系找到他们，大费周章先不说，能找到的也不过就是几个空酒瓶子——几十块钱，也不值当。
“那个。”夏紫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是你能替我去附近的店里，买帽子、墨镜和口罩吗？”
“我如果自己去买的话，肯定会被路人认出来的，事后纪香姐还要把我骂一顿……”
陈子昂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此时的狼狈样子。
确实，没了帽子、墨镜和口罩的遮掩，这姑娘的金发、蓝眸、尖耳朵和精致面容几乎显露无疑，被认出来的风险非常高。
“我家就在附近。”陈子昂提议说道，“要不你先去我家换洗一下，别着凉了。我先给你经纪人发个消息，让她尽快过来接你？”
“去你家换洗可以，通知纪香姐就不要了吧。”夏紫璃干笑说道。
“偷跑出来的？”陈子昂挑眉问道。
“求求你了。”夏紫璃双手握拳放在胸前，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神情来，“不要像上次那样出卖我。”
陈子昂：………………
姑娘注意用词啊，怎么能叫“出卖”？我那是通知你的监护人来接你……
不过仔细一想，夏紫璃终归也是成年人，有选择待在哪里、做什么的自由，偷偷告诉她“家长”什么的确实有点欠妥。
“总之先回去吧。”陈子昂扶额说道。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辩论大会
从这里回到家门口，虽然只有差不多100米的距离，但两人走得非常艰难。
夏紫璃脱下外套，将金发尖耳朵的脑袋完全包住，然后拉住陈子昂的手臂，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咱们至于这样吗？”陈子昂苦笑问道。
“不能露脸，会被认出来的。”夏紫璃坚持说道。
仔细想想，倒也不算大惊小怪。“桐谷真希”的名声确实厉害，基本上属于那种家喻户晓的国民女神，像陈子昂这种对娱乐新闻不感兴趣的都认识，这片街区肯定有不少认识她的邻居。
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牵着这个蒙头的傻货往家里走。
回到家中，陈子昂开口说道：
“好了，把衣服取下来吧。”
“卫生间在一楼，拖鞋在右边的柜子里，找一次性的就好。我上去拿妹妹的备用衣服给你。”
“有劳了。”夏紫璃连忙道谢。
陈子昂跟陈小竹耳语几句，见她没有反对，便上楼去她的卧室里，找了些平时不常穿的衣服裤子。
至于内衣倒是没拿，一方面属于妹妹的私密衣物不好外借，另一方面也是怕人家姑娘害羞，反正也就是遮一遮身体，让夏紫璃能穿着打出租车回家去就够了。
拿了衣服下楼，隔着卫生间门说了声“衣服给你放在门口地上了”，陈子昂便转身去了厨房，打算将职工食堂里带回来的饭菜热一热。
“请问电吹风有吗？”身后传来夏紫璃的呼喊声。
“在厕所的镜柜里！”陈子昂回答说道。
等他将饭菜热好端上餐桌，夏紫璃也已经洗完了澡，吹干了头发，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出来了。
因为平时总是久坐，因此妹妹的衣服多以材质柔软的为主。此时的夏紫璃穿着丝质长裙，看起来倒是挺合身的；上身套了一件白色t恤，对她而言很明显就有点小——且不说其他部位，光是腋下那块就绷紧到衣服皱纹都拉出来了。
“抱歉，我给你找一件更大的。”陈子昂苦笑说道。
“请问，能借一件内衣吗？”夏紫璃双手紧紧抱胸，脸颊和脖颈也害羞得发红，“或者给我两张创可贴也可以。”
陈子昂看她那姿势，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连忙说道：
“等我一会儿。”
回房间找了件更宽松的t恤（不选衬衫主要是怕纽扣质量不行），以及妹妹没穿过的备用内衣，陈子昂又匆匆下楼，将衣物递给了夏紫璃。
等他将陈小竹扶到餐桌边上，就看见夏紫璃再次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次的t恤已经是妹妹所有衣服里最大的了，却还是被她穿出了一点紧身衣的感觉……还好小竹看不见，不然肯定要自尊受损。
“好香啊。”夏紫璃看着桌上的饭菜，下意识随口说了一句。
然后她的肚子便响起来了。
“不介意的话，坐下一起吃呗。”陈子昂发出邀请。
这句话并非客套。他原本就多买了几个菜准备下酒，此时啤酒已经无了，配饭估计还吃不完，正好用来招待客人。
“这怎么好意思……”夏紫璃还在矜持，但肚子显然不肯听她的，又坚持着叫了几声。
“坐吧坐吧。”陈子昂努力忍笑，又给她端来一碗白饭。
他在职工食堂里买的小菜，以卤味和炸物为主，下酒不错，配饭也是绝好。
夏紫璃夹了几筷子，先是眉眼弯弯，显然对味道很是满意，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多谢款待，很美味。”
“不客气。”陈子昂忙着给陈小竹喂饭。
“我的礼节应该没错吧？”夏紫璃小心翼翼问道。
“没问题，不过那是岛族礼仪。”陈子昂解释说道，“在我家伱可以不管这些。”
“哦。”夏紫璃低下头去，小口扒饭。
饭吃到一半，陈子昂又去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准备看辩论大会。
“说起来，今天你为什么会出现那里？”他随口问道。
“呃，刚好路过。”夏紫璃心虚说道，“看到你被不良青年勒索，就站出来阻止了。”
“那也挺巧的。”陈子昂不确定问道，“我记得你住在三河区？”
“是在三河区。”夏紫璃继续解释，“我过来是想看看自己的唱片，在群马区这边的音像店销量怎么样。”
总不能说母亲的灵魂在帮助自己成为超级英雄，指引自己跑到这边来的……那太诡异了。
“那应该销量很好吧。”陈子昂笑着说道，“毕竟你可是国民女神。”
“那只是个评选而已。”夏紫璃有些难为情，为了尽快转移话题，她也将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那是综艺吗？”
“不是，辩论大会。”
“什么是辩论大会？”
“就是中期选举快到了，议会换届，让竞选议员们上台来露露脸。”陈子昂乐呵呵地说道。
“感觉跟我上过的综艺节目有点像。”夏紫璃评价说道。
“不不不。”陈子昂纠正她道，“这比综艺节目可要搞笑多了。”
他将电视的音量调大，便看到双方就第一个辩论议题“如何振兴国民经济”已经阐述完毕，进入了互相辩论的环节。
民先党的议员岛袋幡平，绰号“大炮”，率先进入了炮轰环节：
“我想请问对面议员：您刚才说的政治主张，也就是用产业转型去规避矿产枯竭的负面影响。据我所知，石伯恩在位时一直是这么做的，然而至今为止，高精尖制造业的出口并没有任何起色。”
“这是否说明，您的这个政治主张，已经被现实证明是没用的呢？”
“咳咳。”对面的国英党议员解释说道，“我已经强调过了，产业转型是一个漫长过程，需要我们投入不懈努力……”
“如果是在企业里。”岛袋幡平打断他道，“你干到现在都没有成绩，还跟公司要求给更多时间，恐怕老板早就叫你滚蛋了。”
“用企业打比喻不合适。”对面的国英党议员皱眉说道，“转型高精尖制造业，是石锦堂先生留下来的政策，你是打算质疑石锦堂先生的决策有问题？”
“所以你只能拾人牙慧，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是吗？”岛袋幡平轻蔑说道，“如果第二任总督不是石锦堂先生，而是不知变通的阁下，恐怕我们现在还生活在石知清的军管时期呢。”
电视机前，夏紫璃茫然看着，不解问道：
“不是辩论政治议题吗？他们为什么总是提那个‘石锦堂先生’？”
“是这样的。”陈子昂耐心解释，“石锦堂因为主导了民主改革和星贸协议，在民间百姓里的威望很高。”
“所以在电视节目上，国英党通常会积极搬出石锦堂来，去刷选民们的好感。”
“而石知清的军管和矿业计划，相比之下就不那么受人欢迎，所以民先党就要努力往石知清身上扯，让选民们对国英党的观感变差。”
“所以每次两党辩论，基本都是国英党在说‘石锦堂’，然后民先党在说‘石知清’。网民们管这叫‘儿子大战老爹’。”
“这样啊。”夏紫璃听到后面，不由得被逗乐了，“但是这很怪不是吗？”
“我是说，我原本以为民众是否投票给议员的标准，是看他的政治主张和政治承诺，不是吗？但是听你的说法，好像是选民们对哪边更有好感，就投给谁？”
陈子昂沉默下来，半晌才耸肩道：
“是的，这就是民主。”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越界！
夏紫璃吃完饭菜，自觉地去厨房将碗筷刷了，然后回客厅坐到沙发，两人一起看起了电视。
她的姿态太过自然，以至于陈子昂都差点产生了错觉，仿佛对方并不是只见过两三次面的新朋友，而是认识了好久的熟人似的。
“对了。”陈子昂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晚没有工作吗？”
“原本是有的。”夏紫璃盯着电视屏幕，说道，“但是我偷偷跑出来了，所以就没了。”
“呃，那你经纪人会担心的吧？”陈子昂暗示问道。
“不会。”夏紫璃郁闷说道，“她只会跑去找我姐告状，然后我就会被姐姐骂一顿……对了，你是不是认识我姐？”
“为什么这么问？”陈子昂干笑说道。
“我姐手机的通讯录里有伱的名字。”夏紫璃说道。
“呃，是的。”陈子昂尴尬说道，“她是我的领导。”
“哦哦。”夏紫璃点头说道，“那你应该也挺辛苦的吧，我姐姐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哈哈哈，倒也没有太辛苦。”陈子昂试图打圆场，因为他深谙一个道理：有些坏话，她们自家人可以随便说，但你一个外人是绝对不能去附和的。
“你姐虽然平时态度挺严厉的，但终归还是一心为了公事，我们其实都可以理解。”
“是吗？”夏紫璃好奇问道，“她没有管你们叫类人猿吗？”
陈子昂沉默片刻，突然指着电视屏幕说道：
“先不提那些。诶你看，民先党的人开始进攻了！唉呀，说到关键了！”
只见辩论大会上面，议员岛袋幡平正在慷慨陈词：
“民众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工作要稳定，收入要提高。换句话说，就是经济要继续发展，失业率不能上升。这么多年来，国英党做到了哪一点？没有！”
导播迅速切到了观众席的镜头，现场的听众们个个表情严肃，没有欢呼，也没有鼓掌，显然并不认同岛袋幡平的观点——或者说，是为了暗示电视机前的观众，这位民先党议员正在做哗众取宠式的发言。
陈子昂甚至还看到了月宫铃奈，这位大小姐此时坐在第二排靠中间的位置，看表情似乎是“沉思式发呆”，因为平时夏青瑜主持会议的时候，她就一直用这样的表情去敷衍了事。
摄像机还给了她长达2秒的特写镜头，应该是出于对美女的特殊照顾。
这次国英党换了个议员上来，口才明显比之前的要好。面对岛袋幡平的指责，他只是淡淡一笑，扶着话筒继续说道：
“这次辩论的话题是如何发展经济，而岛袋议员太过执着于议论我们国英党的政策，不如让我们来看看他的主张……发展旅游业，是吧？”
“不不不，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你们的产业转型……”岛袋幡平试图打断。
“发展旅游业也是产业转型的一部分嘛。”国英党议员笑着说道，“哦，原来岛袋议员的意见和我们不谋而合？”
观众席上发出了大片的笑声，无疑是对岛袋幡平的无情嘲讽。
“他们是在偏帮国英党吗？”夏紫璃好奇问道。
“对啊。”陈子昂点头说道，“国英党一直待在执政党的位置上，官方主流媒体肯定是吃透的。而且主要是民先党的人也很不争气，他们只会指责国英党哪里做的不好，但他们自己的主张却又更加荒谬可笑，比如这个岛袋大炮的‘发展旅游业’，我们这冰天雪地的寒冷行星有什么名胜景点，值得外国游客乘坐星际飞船跨越漫长光年过来旅游的吗？”
“我不知道。”夏紫璃摇了摇头，“不过我倒是经常见到精灵粉丝——他们说是专程跨越星际过来听我演唱会的。”
“呃，桐谷真希太受欢迎，这种事情大家也能理解。”陈子昂停顿了下，开玩笑道，“如果岛袋大炮的重振经济方法是‘力捧桐谷真希’，那我肯定愿意投他一票。”
“不要这么说。”夏紫璃有些脸红，“我怎么可能撑起国民经济嘛。”
这姑娘听不懂玩笑是吧……陈子昂哑然失笑，随后又悚然而惊。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大明星桐谷真希的唱片销量太过惊人，以至于她甚至没把这种说法当成玩笑？
陈子昂默默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桐谷真希的唱片销量。
然后又默默关掉网页，心想难道我也有当议员的天赋？
就重振经济来说，“力捧桐谷真希”这个主张，可比那个什么“发展旅游业”要强多了……
第一轮辩论已经结束，双方议员各自下台，也没有什么打分环节。
摄像机再次扫过观众席，又给月宫铃奈一个长达5秒的特写，后者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对着摄像头露出个甜甜的礼仪笑容。
“她就是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夏紫璃忽然问道。
“对。”陈子昂点头说道。
“你们是朋友关系？”夏紫璃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陈子昂犹豫片刻，想到两人确实还没互相确认关系，但亲密度应该超过一般朋友的程度了，便坦诚说道：
“同事，也是朋友……我们的关系很好。”
原来是朋友啊。夏紫璃忽视了后半句的暗示，心里莫名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看电视，第二轮的辩论议题也出来了：“如何提升国民的幸福感”。
这里的幸福感，并不是指摄像机怼到你脸上问你幸福吗，而是换个更广泛的话题让议员们畅所欲言，凡是涉及到民生的都可以说。
两边议员的陈述主张就不提了，反正全是那种假大空的套话，观众们最爱看的还是互怼。
国英党可能是因为人数太多的缘故，每次辩论上的议员都不一样，而民先党的人每次都是那几位，相对而言则更有辨识度。
刚才的第一轮是“大炮”岛袋幡平，是民先党的猛将先锋，而第二轮派出的则是“党棍”岩田青川，民先党的灵魂核心人物之一，以说话毒辣擅长给人埋坑而著称，此时转头看向了摄像机，语速飞快而流利地问道：
“对方议员提到了治安状况，而我很好奇的一点就是，不久之前我们才经历了一轮‘生化危机’。抱歉，我不确定是不是生化武器泄漏，还是实验体跑出来了什么的，总之那时候整个社会都乱成了一锅粥，但无论是媒体还是互联网上都风平浪静，因为我们进入了所谓的‘国家紧急状态’……”
他在摄像机前侃侃而谈“当时的社会乱象”，殊不知后台已经乱得一塌糊涂：无论是电视台的节目方，还是背后的国英党大佬们，都没想到他居然敢在这上面发难。
因为这是“绝对不能提的话题”！
神秘因为其特有的污染性，绝对不能在社会层面上被人知晓，所以无论是国英党还是民先党的大佬，就算不清楚究竟什么是食尸鬼，也知道这玩意为什么不能对公众提起。
这已经超出了两党共识的范畴，而是属于统治阶层必须遵守的规则。你如果不把国民安全当一回事，你有什么权利去领导国民？
岩田青川的行为，无疑是性质非常严重的越界行为！
因此，还没有等他继续说完，屏幕里的画面便截然变化，突兀地进入了广告时间。
“诶，怎么了？”夏紫璃不解问道。
对于那段时间发生的各种奇怪事情，她其实也有些小小的好奇，但无论星野纪香还是姐姐都让她别问，她也就渐渐将其抛在脑后淡忘了。
此时突然在电视上被提起，过去的记忆也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夏紫璃正打算听听这人要说什么，结果节目却突然被切掉了。
她忽有所感，回过头去，便看到陈子昂也是一脸茫然、震惊……以及隐隐的愤怒。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啊对对对
关于上层是否知道神秘存在，陈子昂并不完全确定，但他也能猜到是“有限度的知晓”。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岩田青川的行为感到出离愤怒。
这个混蛋……对策六课干员们这么多年来，为了保护人民大众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差点儿就被这个家伙毁掉了！
夏紫璃在电视机前等了半天，见广告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他们这是不打算播了吗？”
陈子昂摇了摇头。
他低头操作手机，下意识地打开群组，想要找个靠谱的同事讨论一下。
目前事态的严重性如何？打个比方来说，如果将极北市比作一个几千人的小区，那么西川美惠当初的做法，就是往小区里放入了大量毒蛇。
虽然这些毒蛇会侵入民居，也会在小区和楼道里乱跑，但绝大多数居民只要不离开家门，没有亲眼注视到毒蛇的存在，加上舆论管制阻止他们向邻居打探消息，因此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岩田青川的做法，就相当于拿个大喇叭在小区中央喊：业主们，你们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想就火大！
在群组里找了半天可讨论的对象，陈子昂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两个名字上面。
夏青瑜和月宫铃奈。
如果从感性上来说，肯定是选择铃奈，原因不用多说：关系更亲密，说话也好听，而且不用被质疑成是类人猿。
但从理性上考虑，夏青瑜虽然性格恶劣说话恶心人，但在解决事情的能力方面确实无可挑剔，比如上次在西川美惠神国里的表现。
陈子昂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只是犹豫片刻，便选择两个都要。
发消息给夏青瑜询问，然后打电话给月宫铃奈询问，完美！
电话没有接通，铃奈那边大概也在忙，发给夏青瑜的消息倒是很快得到了回复。
【夏青瑜】：跳梁小丑而已，不用管他。
陈子昂看了半天，也没等到她进行补充说明，连忙再次发消息道：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可是他在电视机前直接说了西川美惠的事情，现在整个高天原差不多都知道了！
【夏青瑜】：无所谓。
什么叫无所谓啊喂！
陈子昂怒火攻心，索性直接拨出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语速飞快地说道：
“岩田青川在电视直播上面质疑了西川美惠的事件处理，当务之急是绝对不能改口，但这次被惊动的人数实在太多，如果一字不改地沿用过去说法，舆论恐怕不会买账。”
“所以呢？”夏青瑜冷淡问道。
“我们要怎么办？”陈子昂迅速问道。
“不怎么办。”夏青瑜回答说道。
我特么这才像是跟类人猿对话！
陈子昂咬牙切齿，正要继续追问，只听见夏紫璃在旁边默默打字，然后将手机亮给他看：
不要讨论开放话题，让她回答是和否。
“青瑜。”陈子昂咬牙问道，“如果这次舆论压力太大，上面的人会不会迫于压力，被迫将食尸鬼的事情泄漏给民众？”
“不会。”夏青瑜回答说道。
陈子昂稍微安心，又问道：
“这件事情，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没有。”夏青瑜回答说道。
陈子昂松了口气：
“好吧，打扰了，再见。”
他挂断手机，不可思议地望向夏紫璃，吃惊问道：
“怎么做到的？我和她的交流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嘿嘿。”夏紫璃吐了一下舌头，狡黠笑道，“毕竟我也是她妹妹嘛。”
“姐姐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不喜欢说太多的话，所以必须我们主动去精简问题，让她只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和她有效沟通了。”
“原来如此。”陈子昂恍然大悟。
仔细想来，这夏紫璃确实对自己很有帮助啊！自己之所以很难应付夏青瑜，一方面是因为她是自己的领导上司，不好得罪；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根本搞不懂她的恶劣性格和奇葩思维？
如今吾有上将紫璃，区区青瑜，不在话下！
“话说回来。”夏紫璃表情复杂地道，“如果姐姐心情烦躁的话，一般人的电话她根本不会接的，你跟她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跟她的关系很好？”陈子昂忍不住乐了，“确实，我是她动物园里最受宠爱的类人猿，每次她心情不爽的时候就会以骂我来取乐。”
夏紫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姐姐其实从未骂过她，她只是听姐姐在电话里骂过其他人。
“那个……”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姐姐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她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不会纯粹为了发泄或取乐而骂人，当然骂人是不对的……我的意思是，她应该是很看重你的吧，因为姐姐不会理会她认为没有价值的人。”
“算是吧。”陈子昂不想在这方面多说，转移话题说道，“对了，伱今晚有什么安排？”
“安排嘛。”夏紫璃思索起来，“我在你这待到10点，然后打车回去，可以吗？”
“可以啊。”陈子昂点头说道，“只要你那边没问题就行。”
“没事。”夏紫璃笑着说道，“纪香姐以为我今晚在拍写真，而写真那边以为我把档期调到下周了，所以应该没关系。”
陈子昂：………………
这金发半精灵看着单纯懵懂，想不到暗地里也诡计多端，估计还是受了她姐的坏水基因的影响。
想到这里，陈子昂越发坚定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想法，又试探问道：
“你这样做……你姐不会发现吗？”
“不会。”夏紫璃摆手说道，“姐姐一般只关注那些她觉得需要关注的重要事情，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是不会在意的。”
“怎么样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呢？”陈子昂详细问道，努力将这些都记下来。
“呃，比如说我要办演唱会，要出新专辑，这就是关键的事情。”夏紫璃天真地回答说道，“至于去录音棚录音啦，接受记者采访啦，拍写真啦，这些都是锦上添花的小事情，出什么岔子姐姐也不会在乎的，只有纪香姐才会不停唠叨。”
原来如此，难怪她从来不喜欢开会和写周报……陈子昂再次问道：
“那如果她生气骂人了，要怎么应对呢？”
“不要理会。”夏紫璃劝慰说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她嘴上不肯饶人，但心里未必对你有恶感。”
“但她骂得太过难听，面子上挂不住，这怎么办？”陈子昂苦笑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委婉地表达不满呢？”
“嗯，我也能理解……”夏紫璃沉吟说道，“要不就试试迎合吧。”
“怎么迎合？”陈子昂不解问道。
“不管她骂你什么，你都说‘对对对’？”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偷袭和意外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紫璃还有些礼貌和客套。
但随着两人渐渐混熟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随和、很友善的姑娘，完全没有任何大明星的架子——甚至比大部分普通人都要好说话。
“其实精灵这个种族里头呢，大概可以分为五个分支。”夏紫璃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讲解说道，“当然人类可能觉得他们看起来都一样。”
“五大分支分别是高精灵、木精灵、野精灵、雪精灵和暗精灵，彼此有着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文化，甚至从长相特征上也可以大致区分。”
“高精灵是金头发和蓝眼眸，木精灵是红头发和雀斑，野精灵是黑头发且喜欢抱团，雪精灵习惯寒冷且粗鲁野蛮，暗精灵有鹰钩鼻并且精于算计……当然其中有一些是刻板偏见，但总体上也大差不差。”
“真的这么简单吗？”陈子昂失笑说道，“看头发和习性来辨认种族？”
“如果混血了很多代，可能就不大好分辨了。”夏紫璃回答说道，“对了，人类这边不是也有类似的说法嘛？比如陆族、岛族之类的。”
“嗯，不过我们这边长得都差不多，主要还是文化差异。”陈子昂回答说道，“同样用刻板印象来说：陆族崇尚威权和荣誉，岛族隐忍且狡诈，山族暴躁且短视，沼族原始而无知。只是因为这边帝国实行大一统政策了，大家都以陆族作为榜样，所以目前各族习性基本是在趋同。”
“比如你看高天原星区，九成以上都是岛族对吧？但人人都说陆族语，写陆族字，哪怕是祖辈世代纯血的岛族，除非他自报家门，否则你也很难分辨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人类各族外表都差不多，所以才对异族长相非常敏感。”夏紫璃苦笑说道，“我想起来以前无论走到哪里，人人都盯着我的金发和尖耳朵，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异类。”
“所以你为了摆脱这种‘异族关注’，不得不走上了另一条充满名利的道路。”陈子昂开玩笑道，“现在无论伱走到哪里，大家都不会盯着你的头发和耳朵了，只会冲过来要签名和合影。”
“早知道如此，我就不会去做音乐了。”夏紫璃郁闷说道，“现在连去便利店都会被人认出来，只能点外卖。”
“点外卖？”陈子昂不解问道，“真的吗，你家就没有管家和仆人吗？”
“喂，你去过我家的！”夏紫璃娇嗔说道，“我又不是什么贵族！”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后半句话似乎有点心虚的感觉，但陈子昂倒也没有多想，正要继续调侃这位大明星，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砸玻璃窗的声音。
声音的方向……是厨房？
陈子昂迅速站起身来，赶到厨房门口，正好看到另一块石头砸破玻璃飞了进来。
“陆族人滚出高天原！”外面传来零星的呐喊声音。
陈子昂：？？？！！！
他妈的，刚才还在给半精灵科普我们人族的大一统，现在你们就在这给我闹事？
“你待在屋内，不要走动。”他迅速来到门厅玄关附近，和夏紫璃叮嘱说道，“我出去看看。”
“小心点。”夏紫璃担忧说道。
“放心。”陈子昂拍了拍腰间的佩枪。
枪械对怪异的杀戮效率并不高，因此他以前对抗怪异的时候，更多喜欢使用曼陀罗法剑。
但对于人类而言……你腰间挂一把长剑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是佩枪哪怕不用开火，也能吓阻许多心怀不轨的混混。
推开房门，陈子昂悄然来到外头，就看见几个不良青年围在自己的院墙外哈哈大笑。
他们似乎喝醉了酒，因为周围还散乱着丢弃的酒瓶子，其中有几个还弯腰在地上寻找石块。
陈子昂飞快清点人数，五个，不算多，关键是要尽快将其吓退。
如果让对方反应过来，想要借助人数优势进行顽抗，那自己就不得不动用佩枪……只要开枪了，无论是否击中他人，事情严重性都会上升一个等级。
所以尽量兵不血刃吧。
他突然从藏身处冲出，迅速抬腿踹向离得最近的青年。
经过火种强化的身体素质，以及常年和怪异搏斗的经验，使得寻常的成年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猝不及防的不良青年，胸口挨了一记直踹，整个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飞了出去。
陈子昂借助这一踹止住前冲去势，返身又是一记直拳，再次打向旁边的第二名混混。
直拳的力量远逊于脚踹，因此只是打得对方一个踉跄，剩余的三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其中一人试图绕后封死他的去路，另外两人则是左右快步进逼上前，嘴里叫着“铁咩”“西内”之类的方言辱骂。
陈子昂从腰间拔出手枪。
手枪现身的一瞬间，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除去最开始就被踹飞出去，现在正倒在地上的混混，其余众人都是露出了惊恐胆怯的表情，仿佛冲进废弃羊圈打算施暴的群狼，结果看见羊圈里趴着一只老虎似的……
“滚！”陈子昂怒喝一声，顺手拨开保险。
然而，前面的三个混混却并未立刻转身逃窜，而是高举双手，缓缓后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是相当不好的征兆，代表对面这些人并未真的丧失作战勇气，似乎还在确认他手里枪械的真伪。
当然，只要陈子昂朝天扣动扳机，混混们就会一哄而散，但枪声会惊动甚至吓到邻居，而且后续得和治安厅那边汇报“为何射击”——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因此，陈子昂只是维持着举枪姿势，厉声叫道：
“继续后退！”
那三人仍然在慢慢后退，看表情似乎仍有惊惧，但又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小心！”身后突然传来夏紫璃的叫喊声。
脑后传来剧烈的风声，陈子昂想也不想，下意识迈步前冲，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五个人，前面三个，倒在地上的一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还没等他转身确认情况，身后的偷袭并未如期落下，反而传来一声剧烈的惨叫。
陈子昂趁机再次冲出一段距离，随后闪电般回过头去。
然后他便看到那个试图从后面偷袭他的混混，右手还拿着破碎的玻璃酒瓶，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因为对方的下半身，已经被怪物吞吃在了口中。
那怪物的外形颇为怪诞，下半身是如牛羊般的粗壮大腿和蹄子，上半身是如章鱼般的无数冲天触手，身体中央则是狰狞的巨口，正蠕动着将那挣扎的混混吞吃进去，仍凭他如何用酒瓶碎口在身上插刺、挣扎，其动作都没有半点停歇。
在怪物的身后，则是茫然失措的夏紫璃。
她仍然保持着命令怪物“去救他”的姿势，右臂抬起直指前方，但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蛋上，此时同样满是惊吓和骇然。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安抚情绪
凭借丰富的异变处理经验，陈子昂只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情况。
被自己一拳砸中胸口的家伙，从地上捡了摔碎的玻璃酒瓶，想要从背后偷袭自己。
然后夏紫璃为了帮忙，召唤出了某种……怪异。
她原本的命令毫无疑问，是要那怪异阻止正在偷袭自己的混混，但她并未意识到给怪异的指令必须精准且足够详细。
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阻止他”。
怪异没有接受过法制道德的教育，自然也不会有“万不得已不可杀人”的想法，因此直接来了个鲸吞虹吸，将那个偷袭自己的混混给吃掉了。
剩余的混混已经吓得四散奔逃，陈子昂也没法拦住他们，只是迅速拨出电话：
“理绪，在家？”
“在单位。”穗风理绪回答说道，“说？”
“我家门口有异变，四个目击者跑掉了。”陈子昂言简意赅，“情报课调下附近监控，补掉记忆清洗。”
“好。”穗风理绪停顿片刻，忽然说道，“你今晚最好别出门。”
“怎么了？”陈子昂皱眉问道。
“有人煽动群众闹事。”穗风理绪回答说道，“人太多了，还有不法分子趁机作乱，好几家商店街都被砸了。”
“知道了。”陈子昂点头说道。
他挂断电话，随后又迅速环顾四周。
自家房屋正对的利根川路属河畔人行路，并没有安置城市摄像头，但那几个混混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会进入摄像头全覆盖的城市公路区域，所以情报课迟早会找到他们，但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夏紫璃召唤出怪异这件事情。
除非那四个人在情报课招供，吐露实情……后续等抓到了人，得再找理绪说一声。
当然，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抚夏紫璃的情绪。
那羊蹄触角的怪异已经消失，现场并无任何残躯，只有斑驳污秽的血迹。
夏紫璃趴在地上，身体因惊恐而颤栗抽搐着，同时还在无法控制地呕吐。
陈子昂只能来到她的身边，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暗想原来真的有人会在不小心杀人之后呕吐——我还以为只是文学里的艺术幻想呢。
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一些，陈子昂才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回家里暂时休息。
此时的夏紫璃，神情实在过于狼狈不堪：她的眼睛肿得通红，发丝乱糟糟地被汗水糊在额前，嘴唇不住地颤抖哆嗦，胸口也在凌乱的起伏着，显然遭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以至于陈子昂也不好询问刚才那怪异是什么，只能先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厨房给她倒一杯热牛奶。
厨房窗户的右半边玻璃已经碎裂，凶手正躺在地板上，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左半边窗户虽然没有碎裂，但也已经有了蛛网般的辐射痕迹。
陈子昂用切菜的案板将窗户破洞堵住，又用石头在后面抵着，让它不至于翻倒下来。
随后洗净了手，取了干净的杯子倒了热牛奶，放入微波炉加热。
等他端着热牛奶回到客厅，就看见夏紫璃正抱着陈小竹在哭……似曾相识。
陈子昂简直无语：你们不要有什么事情，都去找我的妹妹好吗？
“来喝点牛奶吧。”他将牛奶递给了夏紫璃。
后者可怜兮兮地坐在地板上，魂不守舍地捧着杯子，忽然恍惚说道：
“逮捕我之前，能让我先和纪香姐说一声吗？”
“为什么要逮捕你？”陈子昂诧异问道。
“因为……”夏紫璃露出痛苦的神情，闭上眼睛，哽咽说道，“我杀了人。”
“伱确定？”陈子昂惊讶说道，“我就在旁边亲眼目睹，杀人凶手既没有金发，也没有尖耳朵，而是一个怪物。”
“那个怪物，叫做‘咩咩’。”夏紫璃低声说道，“是我放出来的。”
“哦。”陈子昂试着开导她，“所以你给它起了个名字，试图将其指认为你的宠物，并且为它的伤人行为负责。”
“但是从法律上说，我不觉得这种怪物可以被‘驯养’，自然也就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宠物。”
“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头狼在跟着你，然后它咬死了路人。这种情况下，你是不负任何刑事责任的。”
“不一样的。”夏紫璃还在摇头，眼泪又从眼眶里冒了出来，声音越发颤抖且失控，“咩咩它……它是听了我的指挥，才会去杀那个人的！我确定！是我杀了他！”
陈子昂也头疼得很，这姑娘怎么这么认死理呢？！
当然，他自己也曾纠结于程序上的正义，却忘了“保护更多的人”其实对自己更为重要。
于是他按住夏紫璃还在不断战栗的肩膀，将这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姑娘掰到正对自己的方向，用沉着有力的语气说道：
“冷静点，夏紫璃！先跟我深呼吸。”
“吸气————”
“呼气。”
“现在怎么样？”
“我好点了。”夏紫璃颤声说道。
“很好。”陈子昂认真说道，“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出手要救我？”
“因为，那个，那个人……”夏紫璃明显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不安地说道，“他想要试图攻击你。”
“如果你没有出手，事情会变得怎么样？”陈子昂再次问道。
“你……你会受伤。”
“我甚至可能会死掉。”陈子昂放缓语气，安慰她道，“所以你救了我，夏紫璃。你不是杀人犯，你这是在见义勇为。”
夏紫璃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呆呆地开口问道：
“所以，我是救人的英雄？”
“对，你是救了我的英雄。”陈子昂姑且顺着她道，“你在做正确的事。”
夏紫璃怔在那里，忽然用力抹去脸上的眼泪，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了热牛奶。
总算搞定了……陈子昂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先通知星野纪香？毕竟时间好像也有些晚了。
等等，穗风理绪说外面现在很乱，现在让夏紫璃这样回去真的好吗？
放在以前，按他那作风保守的习惯，肯定不会收留别的女人在自家过夜，毕竟对人家的名声不太好。
但此时的陈子昂已经明白更应该坚持本心：如果要让他在女孩子的“名节”和“安全”二选一，他肯定会选择后者——所以还得先确认清楚外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月宫铃奈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前辈？刚才我在忙，没听到你的铃声，怎么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陈子昂确认问道，“我之前在看辩论大会，然后看到党棍在那边突然爆料……这人他妈是有病吧？想出名想疯了？”
“唉。”月宫铃奈也叹气说道，“更糟的是，他可能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在电视台切断节目半小时后，外面就爆发了一场示威，目前已经达到了20万人。”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只有我能看到的母亲
陈子昂确认问道：
“那些参加示威的人，是要求公开西川美惠事件的真相吗？”
“起初是的。”月宫铃奈冷笑说道，“但很快口号就变成了推动平权。”
“推动平权？”陈子昂感觉不可思议，“认真的？”
这些人是吃饱了没事干，上街头去散步消食的吗？
“对，就这么离谱。”月宫铃奈呵呵说道，“如果这背后没有势力在组织，我就把手机吃下去。”
“是人权观察者吗？”陈子昂警惕问道。
“不，还要糟。”月宫铃奈叹气说道，“据说是联邦情报局。总之，前辈今晚最好不要出门，因为外面现在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交通基本瘫痪了。”
“治安厅那边据说也完全顾此失彼，连交通和消防部门的人力都被临时借调过去，还不知道要通宵工作到什么时候……我只能说还好我们已经提早从治安系统里剥离出去了。”
“好吧，我知道了。”陈子昂沉吟说道，“你也多加小心。”
挂断了和月宫铃奈的通话，他才再次看向夏紫璃。
后者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只是捧着热牛奶的杯子发呆。
“夏紫璃。”陈子昂体贴问道，“外面现在有示威游行的队伍，交通也已经瘫痪了。”
“你是打算让你的经纪人接伱回去，还是在我家里暂时住一晚？”
“如果要回去的话，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安排人来接你。”
“但若是你要留下来，可以住在我们二楼的客房里，小竹那边还有多余的被褥。”
夏紫璃沉默片刻，说道：
“既然外面车子开不了，那就算跟纪香姐说了，她也没办法派车过来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陈子昂点头说道，“但不排除其他的交通方式嘛，比如……也许你们事务所有一架直升飞机呢？”
“然后降落在外面的河里嘛。”夏紫璃努力挤出笑容，似乎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只是看神色有点勉强，“借住在这里，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陈子昂摆了摆手，“今晚毕竟情况特殊，如果我不让你留在这里，那反而有些说不过去呢。”
“那就叨扰了。”夏紫璃点了点头。
将小竹安置好后，陈子昂又将夏紫璃带到客房，介绍说道：
“被褥我都给你换过了，卫生间在一楼。钥匙就插在外面的门把手上，晚上记得拔掉钥匙，反锁好门，另外不要忘了跟你的经纪人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嗯。”夏紫璃点头应下。
陈子昂回到房间，梳洗完毕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开始睡前阅读手机消息。
情报组的夜班组，已经定位了那四个混混的位置，正在连夜赶过去处理，只是因为交通瘫痪的缘故，目前还没有赶到。
夏青瑜在工作群组里转发了单位通知，总之就是说今晚外面很乱，所有人注意不要外出，不要在网络上发表任何言论，以及手机充电不要关机不要开飞行，随时保持联系。
月宫铃奈没有和他联系，大概是还在忙吧，陈子昂也没去打扰她，便将手机放在柜子上充电，随后拉上被子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陈子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
“谁？小竹？”
“是我。”外面传来夏紫璃的声音，“我有些睡不着。”
小姐姐，你睡不着没关系，我明天还要上班呐！
但想到这姑娘昨晚为了救自己而见义勇为，以至于甚至失手杀人，今晚睡不着也很正常……陈子昂便强忍困意，爬下床来。
打开房门，外面果然是穿着睡衣的夏紫璃。
灿烂的金发微微卷起，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轻且薄的丝绸睡衣下面，是白如美玉般的纤细手臂——但并非月宫铃奈那种健康活力的白皙，而是某种朦胧的、梦幻的、仿佛半透明般的冷白肤色，精致得不像是人类。
因为之前提供的衣物太小了，这次陈子昂没有低估她的身材，给的睡衣也是最大号的，完美地掩盖住了她的身体曲线。
只有睡裙下摆的底部，露出一双光洁可爱的小脚。
“你的拖鞋呢？”陈子昂迷惑问道。
“我忘了穿。”夏紫璃不好意思说道。
陈子昂便去了客房，替她取了拖鞋过来：
“穿上吧，晚上地板冷，小心着凉。”
夏紫璃穿好鞋子，跟着陈子昂下楼来到客厅，只听见他问道：
“为什么睡不着呢？”
“陈子昂。”夏紫璃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问问我，那个‘咩咩’的来历吗？”
“我的一贯原则就是。”陈子昂回答说道，“如果别人有什么事情比较敏感，不想多提，那么我就不会不知趣地追根究底。”
“哦。”半精灵姑娘有些失落。
“但是既然你主动提了。”陈子昂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那我姑且就问一问：那是啥？”
“咩咩是我给祂起的名字。”夏紫璃立刻鼓起勇气，回答说道，“祂的本名叫做‘黑色幼仔’。”
“祂……是母亲给我的礼物。”
“啊？”陈子昂怔了一下，“所以你母亲……也是这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不是。”夏紫璃摇了摇头，“我母亲已经去世了。”
“抱歉。”陈子昂不安地搓手说道，“我不该提这个的，你要喝点什么吗？”
“多谢，不用了。”夏紫璃继续说道，“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所以其实我没有多少关于母亲的记忆。”
“但是在不久之前，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以某种只有我能看到的形式。”
陈子昂沉思起来。
“是不是听上去很像精神疾病？”夏紫璃叹气说道，“就跟之前一样，可能是我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不。”陈子昂打断她道，“你的母亲未必是什么幻觉。其实这事儿我不该和普通人说的，但既然你已经掌握了特殊的召唤权能，那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加危险。”
“夏紫璃，你听说过‘深渊’吗？”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初涉神秘夏紫璃
听完陈子昂的大致讲述，夏紫璃如梦初醒。
仿佛某个神秘而瑰丽的世界，正在她的眼前缓缓展开。
“所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恍惚说道，“我的母亲没有死？她的灵性，从深渊里归来了，指引我去成为英雄？”
“呃……”陈子昂不清楚这个母亲幻影的来历，更不清楚为什么夏紫璃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他还是耐心安慰对方，“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重要的是，你的本心是什么，以及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夏紫璃沉吟起来。
自己的本心是什么呢？
选择走上创作音乐的道路，仅仅只是为了响应姐姐的期望，为了让姐姐更加认可自己……那并不是自己的本心。
如果非得排除一切的外在因素，那么我……
我想要帮助更多的人，想要保护他们，想要成为大家的英雄。
哪怕我失手杀人，前提也是为了救人。我并未违背自己的本心，因此我也绝不后悔。
“我明白了。”夏紫璃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谢谢你，陈子昂，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快去睡吧。”陈子昂温柔说道。
目送夏紫璃上了二楼，回到客房，陈子昂也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她想通了就好。
然而，脑海里很快又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她真的想通了嘛？
————————
次日清晨。
陈子昂漱洗完毕，离开卧室，又照顾妹妹起床。
随后他来到客房门前，却发现门是开着的，可以看到里头正在熟睡的夏紫璃，极具特点的金发在枕上披散开来。
心思微动，陈子昂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她，而是回厨房做了早饭，喂妹妹吃了，顺带给夏紫璃留了一份。
再给她写个便条，让她吃完早饭后赶紧找经纪人，让对方派车来接。
乘坐轻轨抵达单位，陈子昂来到办公室，便发现月宫铃奈和夏青瑜都没来上班。
左右两边的办公室都是空的。
在电脑前工作片刻，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情报课课长穗风理绪。
“昨天的四个小混混，记忆清洗都已经做过了。”她走进办公室里，将报告放在桌上。
“多谢，理绪。”陈子昂点了点头。
“我们得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情报。”穗风理绪继续说道，“首先，这五人是因为趁着昨晚的骚乱，想要去附近的商店街捞一笔，但路过伱家门口的时候改了主意……他们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加上长期收听民先党的地下电台，所以对陆族怀有一定的仇恨情绪。”
“我明白了。”陈子昂点头说道，“只是一个巧合。”
“也不完全是巧合吧。”穗风理绪笑笑说道，“我建议你将你家院墙大门处的门牌给拿掉。‘陈宅’，一看这姓氏就知道是陆族。而且哪怕是岛族，也只有老人家才会用门牌了，所以很多电信诈骗的不法分子，可以轻轻松松掌握你的相关信息，这样很不安全。”
“那是我爸留下的。”陈子昂叹气说道，“我会拿掉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个怪异。”穗风理绪饶有兴致地问道，“陈子昂，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朋友？召唤能轻松杀人的怪异，可不是普通的神秘学者可以做到的。”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此前还不了解神秘侧的存在。”陈子昂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能透露她的身份信息，但是她身上确实有一些值得关注的地方，或许理绪你可以替我解答……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对吧？”
“当然。”穗风理绪来了兴趣，“说说看？”
“她能看到她死去母亲的幻象。”陈子昂沉声说道，“而且幻象会指引她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救人什么的，召唤权能也是幻象给她的。”
“嗯。”穗风理绪沉吟说道，“首先，我们要排除‘这个幻象是一个怪异’的可能，你的灵感没有察觉出问题吗？”
“没有任何异样。”陈子昂肯定说道。
“有意思。”穗风理绪说道，“如果不是怪异，也不是因为精神污染、理智崩塌而产生的幻觉，那就肯定是某种分离的灵性。”
“分离的灵性？”陈子昂不解问道。
“你知道人格分裂吧？”穗风理绪说道，“可以把它理解成分裂的人格，当然实际情况远远复杂得多。但是你提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幻象给了她权能，那答案其实很明显了。”
陈子昂神情紧张地盯着她。
“你有哪里不理解？”穗风理绪皱眉问道。
“你说的那个很明显的答案是什么？”陈子昂也皱眉问道。
“什么样的存在能赐给人权能？”穗风理绪呵呵说道，“神祇，对不对？”
“两种可能：第一，某个神祇或者类神祇的存在，比如说魔女、恶魔祭祀等等，当然必须是灵视非常高，已经在深渊里沉沦到足以和现世完全脱节的强大存在，其分离的灵性附着在她的灵性上，并且特意伪装成她母亲的幻象，赐予了她这个权能。”
“第二，这个权能并非赐予，而是来自于挖掘自身——她本来就掌握了这些权能，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将其忘却了。母亲的幻象是她自身分离灵性的伪装，引导她逐渐寻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陈子昂沉默良久，说道：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种，听起来都很吓人。”
“跟神秘相关的事物，就没有不吓人的。”穗风理绪说道，“往好了看，至少‘她母亲’只是给了她权能，而不是让她变成一坨怪物或者烂肉，不是吗？”
等穗风理绪告辞离去，陈子昂才继续沉思起来。
所以，是夏紫璃被某种神秘存在盯上了？还是她自己本身就是某种神秘存在？
他起身去外面的饮水机接水，正好看见夏青瑜和月宫铃奈从外面一起回来。
前者依旧是面无表情，后者的脸上则挂着灿烂的假笑，等夏青瑜回了办公室，月宫铃奈立刻翻了个白眼，露出极度无语的神情来。
“怎么了？”陈子昂纳闷问道。
“整个晚上！”月宫铃奈咬牙切齿地道，“我爸让我整个晚上都配合她干活！”
“干什么活？”陈子昂越发不解。
“阅读资料，收集情报，判断意图，撰写报告。”月宫铃奈呵呵说道，“总结一下：浪费时间。”
“好吧，我不问了。”陈子昂摆手说道，“其实我有个更让人头疼的事情，但是考虑到你已经这么累了……”
“我不累啊！”月宫铃奈立刻改口，笑眯眯地说道，“前辈有什么头疼的事情，说出来让铃奈小姐姐帮你分担一下呗？”
“就是上次夏青瑜拉我去跟高野圣子谈判的事。”陈子昂叹气说道，“我们不是跟她承诺了嘛？会尽量在法案方面进行努力，让她先不要再继续行动，免得影响中期选举。”
“哦。”月宫铃奈也想起来有这回事，无所谓道，“那前辈可以跟她说，让她继续做她想做的事情吧……随便她搜查、审讯、谋杀什么的，反正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了。”
“情况很糟糕吗？”陈子昂担忧问道。
“昨晚可是有20多万人啊。”月宫铃奈叹气说道，“感觉这次国英党的票仓要炸，难怪岩田青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点这个火。”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高野圣子把这些人全都……”
“打住！”陈子昂连忙喊停。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对策和疏远
下午，陈子昂整理完工作内容，便去找夏青瑜进行汇报。
放在平时，他在准备找夏青瑜说话之前，先要做好三件事情：
一，喝一杯热茶。
二，看一集动画。
三，念一遍《莫生气》。
把心态调整为“非常平和”，然后才能去敲响夏青瑜办公室的门。
当然，昨晚已经跟夏紫璃学了几招，所以这次还是先试一试手。
“青瑜。”陈子昂推门进去，迅速说道，“工作报告我放在桌上了，还有两个问题。”
“问。”夏青瑜说。
今天的毒蛇美女领导，少见地穿了件黑色大衣，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里面穿的是裙子、长裤还是黑丝。
“第一个问题。”陈子昂已经知道，夏青瑜喜欢关注重要的事情，而不喜欢去了解细枝末节，因此索性就平铺直叙，流利说道，“上次跟高野圣子的谈判，后续我们要如何处理？”
“高野圣子来问你了吗？”夏青瑜挑眉问他。
“没有。”陈子昂说。
“那你为什么要去关心她？”夏青瑜冷笑问道，“你平时的工作里，就没有更需要关注的事情了吗？”
“您说的没错。”陈子昂迅速使用“啊对对对”大招，将她即将喷发的毒液全部堵住，随后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关于高野圣子的能力，我先前看到材料上伱写了‘活死人’，请问是什么意思？”
“你问过穗风理绪了吗？”夏青瑜再次问道。
“没有。”陈子昂飞快说道，“但理绪提供的情报里没有涉及这块，所以我认为她并未得出‘高野圣子的能力和活死人相关’的判断。贸然去询问可能会诱导她往这方面联想，从而影响她的正常判断。”
夏青瑜沉默片刻，幽幽说道：
“长脑子了？”
“是领导培养得好。”陈子昂迅速补充。
“我可没有教你拍马屁。”夏青瑜冷笑说道，“还是说，你……”
“您说的都对。”陈子昂再次打断她道，“我不想让我的错误去浪费你的时间，所以是否能尽快解释下‘活死人’的情报，好让我继续去规划工作？”
夏青瑜这次沉默得更久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生气，只是慢悠悠地翘起了腿（终于可以确认是黑丝），说道：
“活死人，下位种族，信仰神祇‘溺亡者之巢’。既然你不想浪费我的时间，那你就去大情报库自己查吧。”
“好。”陈子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离开夏青瑜的办公室，他才在心里窃喜起来。
果然如此，夏紫璃说得果然没错。
只要使出“啊对对对”大招，就能迅速把夏青瑜的毒舌给封住！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回到办公室里，陈子昂仍然沉浸在“打败恶龙”的成就感里，给夏紫璃发出消息。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回去了吗？
【擅长唱歌】：已经回去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没事，主要还是昨晚情况比较特殊。
【擅长唱歌】：还是得谢谢你开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想明白。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不说那个了，我用了你昨天教我的沟通技巧，发现对你姐特别有用！
【擅长唱歌】：是吗？我就跟你说嘛，姐姐不是难以沟通的那种类型。
陈子昂：………………
我们两个人对夏青瑜的理解，是不是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偏差？
不管了，只要夏紫璃能继续提供给我情报就行。
关掉跟夏紫璃的聊天窗口，陈子昂便就看见陆云峰和冲田平悟两人，正在将一张办公桌抬进来。
“你们俩在干什么？”陈子昂莫名其妙。
“月宫副课长说，要搬过来和你一起办公。”冲田平悟回答说道，“她的办公室会改成会议室。”
陈子昂：？？？
“帮忙放在前辈的办公桌旁边好啦，谢谢~”月宫铃奈从外面进来，指挥陆云峰和冲田平悟，让两人的位置靠在一起。
“铃奈。”等那两人离开之后，陈子昂才出声问道，“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是这样的。”月宫铃奈轻飘飘地回答说道，“因为大家没有会议室，然后我想到前辈的办公室还蛮大的，就搬过来和前辈一起办公，这样大家也有会议室可以用咯~”
“我们楼上就有会议室。”陈子昂不解问道。
“太远啦。”月宫铃奈说道。
“远吗？”陈子昂没法理解，“就在我们头顶，上个楼梯就到了啊？”
“楼梯可是有十八阶呢。”月宫铃奈说道。
陈子昂：………………
“好啦，前辈不要嫌弃我了。”月宫铃奈在他旁边坐下，“给你薯片吃呀。”
她拿出一张餐巾纸，在陈子昂的面前铺好，然后倒了一些薯片在上面。
陈子昂也没力气跟她生气，便继续看起工作报告来。
顺手将铃奈给的薯片吃掉。
————————
下班了，陈子昂起身问道：
“铃奈，去吃饭吗？”
“哦，前辈，我晚上有点事。”月宫铃奈露出笑容，“你先去吧。”
这月宫大小姐也有点奇怪，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和我腻在一块儿，这几天突然就忙起来了。
陈子昂心里甚至有种隐隐的猜测：会不会是月宫大小姐有些厌倦了？一见钟情带来的新鲜感退去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难言的失落和沮丧，但又很快说服自己接受事实。
不管铃奈是怎么想的，我都会尊重她的想法。
陈子昂去了职工食堂，月宫铃奈则是坐在电脑前，慢慢地滑动鼠标滚轮，浏览着中期选举的统计结果，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们开始动手了。
高天原的命运，已经开始走上了命定的道路。
那么，我也得开始做准备了。
“卫门叔。”月宫铃奈拨通电话，“之前问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小姐，我已经雇佣了一只科考队，去玫瑰星云那边确认了。”卫门五郎迟疑说道，“但是……哪怕你给定了坐标，进行星际航行和宇宙探索的花费也非常大，老爷那边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没关系，我会跟他说的。”月宫铃奈冷静说道。
挂断电话后，她便缓缓趴在办公桌上，枕着双臂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前辈……”
“这一次……”
“我一定会，一定会……”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赢
一周后，中期选举的结果出来了。
民先党破天荒地拿到了14%的议员名额，几乎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无党派人士的议员占比是7%，比起之前只下降了1%，也就是说这14%的份额，几乎全是从国英党那里抠出来的。
当然，国英党仍然在议会占据完全优势，但社会民众对国英党的不信任感正在急速上升，连带着总投票人数都下降了12%——这部分人不愿意投票给民先党，但因为这次的事情，对国英党也失去了信任，所以干脆放弃了投票。
对国英党而言，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据说有几位大佬因此引咎辞职，也不知道最后便宜了哪些势力，但国英党的反击很快到来：
民先党臭名昭著的“党棍”岩田青川，今日因为涉嫌经营非法极道生意，而被极北市治安厅方面逮捕。
陈子昂利用自己在治安厅的人脉，跟二课同事打听了一些消息。
据说岩田青川将上位者能犯的罪行几乎都犯过了，收贿、滥用权力、包养情妇……而且绝大部分都有确凿实证，现在治安厅里都管他叫“渣棍”，但厅长结城出云严令不许向外透露分毫，所以只是在内部讨论。
当然，上位者们的互相搏杀，离底层人民的生活实在太远，所以陈子昂打听也仅仅只是满足一下好奇心。
令陈子昂感到更为奇怪的是，月宫铃奈最近开始频繁请假。
当然，她平时上班也就是看剧和刷短视频，所以缺了她也不影响业务……但确实有些影响自己的心态。
每次趁她在单位里的时候问她，月宫铃奈就会笑眯眯地敷衍过去，或者说些“啊啦前辈很在意我去哪里了嘛”之类的话。
两人并没有到确立关系的亲密程度，所以陈子昂也不好多问，再加上他自己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习惯，所以慢慢地也就不管了。
随她去吧！
“话说回来。”办公室里，月宫铃奈忽然说道，“上次的话题，前辈还没有完全回答呢。”
“如果非得搬去其他行星的话，前辈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呢？”
“呃。”陈子昂迟疑起来，“为什么非得搬去其他行星？”
“前辈听说过吗？”月宫铃奈竖起手指，巧笑嫣然地说道，“现代都市里的人，平均一辈子要搬1-2次家。”
“所以我才想问嘛，如果前辈搬家的话会怎么考虑。”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陈子昂回答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人，其次才是环境。”
“我明白了。”月宫铃奈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叠卡片来，似乎是那种教小朋友认识宇宙的天文学百科卡片，“前辈，看这里。”
她抽出一张卡片来，上面画着满是绿色的星球：
“如果搬家去丛林行星，怎么样？比如帝国天狼座的苍梧星区，气候温暖湿润，地表90%以上被植被覆盖，生态环境很好。”
“我听说那边蚊子非常多。”陈子昂说。
“确实。”月宫铃奈皱了皱小巧的鼻翼，“我也讨厌蚊子，这个跳过。”
她抽出第二张卡片，是白雪皑皑的星球：
“极地行星，比如联邦天鹅座的斯托纳里亚星区，温度在零下十度和零上十度徘徊，不会像我们这样极端寒冷。”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肯定不会再考虑极地行星了。”陈子昂坦诚说道，“至少去一个能舒舒服服晒太阳的地方吧……当然，不要蚊子。”
“高天原没什么蚊子呀？”月宫铃奈奇怪地道，“前辈为什么怕蚊子呢？”
“只是生理性厌恶。”陈子昂当然不能说是前世的习惯，实在是晚上睡觉被蚊子吵怕了。
月宫铃奈点了点头，又抽出第三张卡片来：
“都市星球，大部分区域都被高度都市化。例如联邦猎犬座的艾吉拉欧斯星区，经济非常发达，文化和娱乐产业兴盛，适合那种喜欢宅家打游戏的类型。”
“我是喜欢宅家的类型吗？”陈子昂纳闷问道。
“至少在我认识前辈之前，听说前辈无论周末还是假期都不出门。”月宫铃奈悠悠说道。
“那是为了照顾小竹……”陈子昂也感觉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还有什么选择？”
“海洋星球。”月宫铃奈抽出第四张卡片，“90%以上被海洋覆盖的行星，比如联邦水仙座的达尔奇星区，风景极好，气候也宜人，据说是有名的星际度假胜地。”
“住在海边有个问题，家里的东西容易受潮发霉。”陈子昂思索说道，“如果当地还有季风气候，就更加麻烦了。”
“我懂了。”月宫铃奈笑着说道，“前辈希望住在不怎么冷也不怎么热，陆水分布均匀的水陆行星，比如太阳星区的地球。”
“地球？”陈子昂突然问道，“铃奈听说过地球吗？”
“知道啊。”月宫铃奈说道，“在猎户臂那边，曾经是人类的起源行星，不过如今已经完全荒废了。”
陈子昂沉吟起来，他不大确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欢这样的行星，还是仅仅只是犯了思乡病。
“总之我大概了解啦！”月宫铃奈收起卡片，“下次如果要星际旅行的话，我会优先考虑水陆行星的哦。”
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让陈子昂感觉不大对劲。
打个比方，就像是在偷偷摸摸做跑路的准备似的。
但陈子昂终归不是什么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知道如果铃奈不愿意说，自己总不能拐弯抹角地去试探……又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人家不讲你还拼命问，那可太招人烦了。
“下班了，去吃饭吗？还是你有其他的事？”
“去呀，但是吃完饭我有点事儿，就不陪前辈回去啦。”
“那我们走吧。”陈子昂点头说道。
月宫铃奈仔细观察，确认前辈脸上并没有多少不悦，便暗自叹了口气。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和前辈相处的时间就少了，但时间节点摆在这里，有些事情必须得她亲自去做，否则一方面不够安全，另一方面也可能赶不及。
吃完饭后，月宫铃奈告辞陈子昂，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
邮箱里，已经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星际互联通讯公司。
在宇宙之中，星际之间的通讯非常困难，且联邦在这方面的技术水平远超帝国。
但月宫铃奈既不肯信任联邦，也不敢信任帝国，因此只能在第三阵营找到一家做量子通信的专业公司，负责帮助她和远在玫瑰星云的科考队进行定期联系。
点开邮件，读完了科考队的工作汇报，月宫铃奈便知道他们已经在玫瑰星云之中，找到了那个特殊的人造天体。
接下来的事情，决不能交给任何外人，所以她自忖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
得请至少半年的假。
然而，半年时间实在太久，就怕前辈这边出现变故。
好在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能威胁到自己的情敌。
夏青瑜拒绝接受那份记忆，跟前辈的关系极差；
夏紫璃并未得到那份记忆，和前辈也没有交集。
哪怕这两人突然转性，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想要偷跑，但以前辈的保守性格，短时间内要攻陷他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月宫铃奈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愚蠢上的类型。
今晚直接将前辈拿下，生米煮成熟饭，将她们最后的一丝机会也彻底斩断！
赢！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请你做客
陈子昂从食堂带饭回家，喂妹妹吃完晚饭，随后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确实如铃奈所说，自己为了照顾妹妹而尽量不离开家门。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宅家的习惯。
正看着电视呢，忽然就接到了电话。
“前辈，有空么？”月宫铃奈的甜甜声音响起，“晚上能去你家拜访吗？”
“当然。”陈子昂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想。毕竟铃奈之前就有一大清早就跑过来的记录，大晚上过来也不奇怪。
他继续看着电视，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奇怪的响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但上面是自己、小竹和父母的卧室，按理说不应该有人才对。
陈子昂站起身来，灵感已经察觉到了某种异常。
怪异。
如果将现世比作海面之上的浮冰，那么深渊就是浮冰下方深不见底的大海。偶尔会有海里的怪异跃出水面，袭击浮冰之上的人类。
但倘若灵视较高，就相当于已经潜入海里的潜水员，自然更容易遭到怪异的袭击。
陈子昂有影子斗篷锁死灵视，但他的灵视本来就不为0，因此遭遇怪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先是将小竹迅速抱到厕所里，关上了门，随后将曼陀罗法剑带上，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
来到二楼，陈子昂便看到一个笼罩在长袍之下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
对方身形高大，长袍为深墨之色，领口和袖口绣着繁复的金线，手里握着形状奇异的长杖。
在对方的长袍兜帽之下，是精美而镂空的骨质面具。
陈子昂认得这个装扮：先前在西川美惠的神国之中，在腐朽之城地底的黑暗圣坛里，他曾经在队友的配合下，和这四个如此打扮的食尸鬼祭祀交手过。
还没他拔出曼陀罗法剑，对方便开口说道：
“凡人，你早已获取了食尸鬼之王的谅解，为何迟迟不来祖巴萨进行拜访？”
在那一瞬间，陈子昂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很快确认对方的语气似乎并非质问，而是询问。
于是他态度谨慎地道：
“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要去祖巴萨拜访……在人类的礼仪之中，未经邀请就上门拜访，大部分情况下属于冒犯性质。”
对方没有回答，陈子昂能察觉到从那镂空的骨质面具的眼眶里，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视线投射而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食尸鬼祭祀才缓缓开口：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这边的过失。”
未等陈子昂回答，祂便继续出声说道：
“凡人，送你一句忠告吧。”
“永远不要将伱的幸运视为理所当然。因为命运赐予你的任何礼物，往往都在暗中标好了对应的价格……或是有人已经为你提前支付过了。”
“走吧，凡人，让我们前往弥留之境，我有食尸鬼之王的神谕要转告给你……”
“稍等。”陈子昂晓得此行无法推脱，连忙说道，“我跟家里人报备一下。”
食尸鬼祭祀沉默下来，但这次并未让他等待多久，阴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我可以等你片刻。”
陈子昂也不晓得片刻是多久，迅速转身跑到一楼，跟妹妹简短地交代说道：
“小竹，哥哥有很紧急的任务要出差，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会拜托铃奈姐姐来照顾你……”
话音未落，陈小竹忽然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紫璃。”她轻声说道。
“你想要夏紫璃来照顾你？”陈子昂震惊问道。
陈小竹没有说话。
“可是……”陈子昂为难说道，“夏紫璃她是明星，我不了解她的行程如何，但可以猜到可能会排得很紧，可能没有办法及时过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太熟。
然而陈小竹仍然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陈子昂，似乎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做任何的妥协。
“好吧，我先问问。”陈子昂终究拿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拨通了给夏紫璃的电话。
铃声响了3秒左右，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对面听上去似乎在某种非常嘈杂的环境里，只听见夏紫璃大声问道：
“喂？陈子昂？”
“是这样的，我知道这很冒昧，我只是问问你的意思。”陈子昂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努力说道，“我临时有个紧急任务要出差，我妹妹陈小竹在家里没人照顾，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
“好啊！”夏紫璃居然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每天给她带一次饭。”陈子昂飞快说道，“她是盲人，没有办法去购物和烹饪，所以请给她带些吃的。多余的可以放进冰箱里，饿了她自己会去拿。”
对面又传来密集的说话声，似乎旁边有什么人在跟夏紫璃交谈。
然后她重新凑到话筒边上，大声说道：
“好啊，需要每天什么时候带过去？”
“看你方便。”陈子昂说道，“我家的备用钥匙在地毯下面。最好是早上来，这样饭菜可以新鲜一点，但如果买冷冻便当的话，什么时候过来都没事。”
“冷冻便当？”夏紫璃疑惑问道，“妹妹会用微波炉吗？”
“应该不会。”陈子昂为难说道，“但我不想太麻烦你，或者……你可以教教她？”
“这样吧。”夏紫璃飞快说道，“我尽量在饭点过来，给她带饭。”
“实在太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的，最近我也没有什么大型演唱会要赶，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夏紫璃笑着说道，“不跟你说了，那边广告时间结束了，催我回去上节目呢。”
“打扰，打扰。”陈子昂也有些汗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面可是能上电视节目的大明星啊！我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拜托对方来照顾我的妹妹？
结果对方还真的答应了！真是离谱啊！
他没时间感慨太多，又赶紧打电话给月宫铃奈。
“怎么了，前辈？”对面响起那活力满满的声音。
“食尸鬼之王的祭祀来找我。”陈子昂小声说道，“邀请我去祖巴萨做客。”
“啊？”月宫铃奈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你……现在就要去吗？”
“感觉拒绝不了，除非直接得罪食尸鬼一族。”陈子昂苦笑说道。
“那，也是呢。”月宫铃奈勉强笑道，“前辈小心一点，不要又得罪食尸鬼之王哦？那个神祇可是很小心眼的，又爱记仇！”
“打住。”陈子昂连忙喊停，“祂还在楼上呢！”
“嗯嗯。”月宫铃奈沉默片刻，又小声说道，“那我过来给小竹带点吃的再走。”
“好的。”陈子昂叹气说道，“这次是被请过去的，也不知道在那边要待多久。可能今晚就能回来，也可能……算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联系。”
“嗯嗯，前辈多加小心。”
挂断电话，陈子昂最后编辑了一条短信，跟夏青瑜简单地说明情况并请假，随后再次回到楼上，跟食尸鬼祭祀说道：
“走吧。”
“都说完了吗？”食尸鬼祭祀阴恻恻地说道，“不要漏了谁没交代，到时候后院起火……”
“我这边的事情很多。”陈子昂镇定说道，“希望不要耗时太久。”
“如果此行顺利的话。”食尸鬼祭祀意味深长地道。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身为主角的特殊性
月宫铃奈坐在车里，无聊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原本此行还想将前辈彻底拿下，没想到居然会被食尸鬼之王横插一脚……可恶，原来需要提防的不只有情敌吗？
她有些微微郁闷和意兴阑珊，索性拿出手机，开始翻看起自己和前辈的聊天记录。
从自己发出的第一条消息“前辈，睡了吗/比心”，直到最近的聊天记录，粗略一数大概有上千条记录——全部都好好地保留着。
哪怕手机因为空间满了而清理了好几次，和前辈的消息却是一条也没有删。
月宫铃奈静静地翻看着和前辈的诸多对话，随着往昔的回忆重新浮现在心头，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幸福的笑颜。
抵达家门口，她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轻快地推门进去，
随后飞快换上拖鞋，来到客厅，跪坐在陈小竹的摇椅边上，拉起了她的手，笑着说道：
“小竹，我要去玫瑰星云了。”
“你就和你哥哥在这里等着，等我脚踏着五彩祥云，开着超级星际战舰，带着十万大军来接你们哈~”
陈小竹没有说话。
“喂。”月宫铃奈佯装不满，伸手捏了捏陈小竹柔嫩的脸颊，“我这一去起码半年，伱真的没有任何话要和我说吗？”
“别闹。”陈小竹被她把脸揉来揉去，终于忍不住打掉她的双手。
“嗯，看你挺有精神的，也好。”月宫铃奈满意说道，“虽然我去玫瑰星云了，但路上也会给前辈和你发消息的哦，不要太想念我呀~”
陈小竹依然沉默。
“给你带了点小蛋糕。”月宫铃奈站起身来，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先放冰箱里了。”
随后她又噔噔噔跑到二楼，检查了所有的房间，确认陈子昂并没有在家，估计是已经被带到弥留之境去了。
月宫铃奈脸上没有失望，只是背着手一阶一阶从楼上跳下，仿佛童心未泯的少女。
“那我走啦。”她来到门厅边上，转身和陈小竹摆了摆手，“下次见，妹妹酱！”
陈小竹没有回答，但她的右手似乎抬了一下。
“哦，对了。”月宫铃奈换下拖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从门厅里探身出来，认真地叮嘱说道，“小竹记得帮我看着你哥，不要让他被什么偷腥猫给叼走哦？”
“不然等我回来，我就把她们全部杀掉！你没听错，是全~部~都~杀~掉~哟~”
“你回来再说吧。”陈小竹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月宫铃奈靠着墙壁笑了一会儿，随后又慢慢地安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幽幽说道：
“虽然我也是不想让前辈难过，但是……没有和前辈当面告别，总归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唉，好烦，终归是没办法……”
“小竹啊，你……”
略微犹豫了半分钟，月宫铃奈再次说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好你哥哥。”
“那我走啦。”
她潇洒地推门出去，抬头看着清澈如洗的月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忽然脆声朗诵起诗篇来：
“……直到我从群星中归来。乘一艘小船，载满佳肴、美酒和诗歌，再接你回银河里去。”
外面的汽车边上，卫门五郎恭敬说道：
“松尾的这首诗名气不大，但此时用来替小姐壮行却正好。”
“什么壮行？”月宫铃奈失笑说道，“我这是有感而发。”
卫门五郎没有辩解，只是给月宫铃奈拉开后座车门。
她却并未急着上车，而是转头看向陈子昂的家，在安静的夜色中静静地矗立着。
我会回来的，前辈。
等我。
————————
陈子昂和食尸鬼祭祀，降落在一片白色沙漠之中。
“欢迎来到弥留之境。”食尸鬼祭祀悠悠说道，“死亡的甜美归宿和永恒故乡。”
“凡人，请允许我自报姓名。我是食尸鬼一族的祭祀，萨拉赫克。你该如何称呼？”
“阿斯克。”陈子昂迟疑说道。
“有趣的名字。”萨拉赫克评价说道，“三个音节，一声短促的爆发，两声挣扎的低吟，与濒死的风味非常相配。”
陈子昂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闭口不言。
但萨拉赫克似乎来了兴致，一边引领他在白色沙漠里强行，一边用吟诵诗歌般的语气说道：
“阿斯克，你如何看待死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陈子昂谨慎说道。
“我可以给你三个答案，以供参考。”萨拉赫克阴森说道。
“第一，死亡是永恒的安眠。”
“第二，死亡是另一场旅途的开始。”
“第三，死亡是令人恐惧的虚无。”
陈子昂：………………
“我曾经听过某种说法，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生死观，而是转移话题说道，“那种说法声称，灵性的根源和故乡，是一头大鲸鱼身边的无数小鱼。活着只是受苦，死亡才是回归。”
“我当然听过。”萨拉赫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屑的冷笑，“防腐学派的可笑说法，将生命和死亡的概念进行粗暴的颠倒和置换，您大可不必记住这种荒谬可笑的观点。”
“死亡，是一场永恒的安眠，而腐朽的肉体不过是灵性的束缚罢了。”
“我族之所以将尸体作为食物，并非是我们的爱好，而是为了帮助死者的灵性从束缚中解脱出来。倘若你因为不了解我族的传统，而对我族产生了没必要的恐惧，那么我这里应该能解释清楚了。”
“原来如此。”陈子昂小心翼翼地解释说道，“我之所以长期没有过来拜访，并非是对你的族群有误解和偏见，而是……有些事情，我也不必隐瞒，你应该晓得我之前为大深海之主效力。”
“哦。”萨拉赫克试图装作惊讶，但语气里完全没有半点惊讶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就这件事情而言，我主已经宽恕你了。”
“阿斯克，其实你大可不必有所顾虑，因为正如我主不会轻易原谅凡人的冒犯那样，大深海之主也不会轻易地给出祂的眷顾。”
“当您二者兼得之时，您就应该晓得自己存在着某种特殊性……就和您能拿到曼陀罗法剑是同样的道理。”
“特殊性？”陈子昂不解问道，下意识看向腰间的法剑。
“曼陀罗法剑，来自曼陀罗女神的强大杀戮圣器。”萨拉赫克幽幽说道，“它能瞬间杀死任何被它刺中的存在，无论是实体、概念还是灵性，不是吗？”
“如此可怕的圣器，是如何落到您手里的呢？而且使用它居然没有任何副作用……您心中应该有答案不是吗？”
陈子昂沉默下来。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和食尸鬼的谈判
陈子昂在食尸鬼祭祀的陪同和带领下，穿过漫长的白色沙漠，这次并未不幸遇到什么神祇化身。
随着两人越过沙丘，阴森腐朽之城的巍峨轮廓，很快就浮现在两人面前。
上一次来到此处，街上是空空如也。所有矮人居民都躲到了建筑之中，只是透过被钉死的窗户缝隙，向外面投去阴邪可怖的视线。
如今陈子昂再次穿过祖巴萨的城门，多见到的却是生机勃勃的集市。
摊位、店铺，往来交织的行人，以及讨价还价的喧嚣声音，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什么深渊之中的位面，反而像是充满烟火气的凡间集市。
陈子昂敏锐地注意到，这些矮人居民对自己和萨拉赫克视而不见——并不是看不到，而是当自己和萨拉赫克经过之时，前方的矮人便自动朝两边让开道路，仿佛流水遇到了无法冲刷的河石。
萨拉赫克对此没有任何解释，陈子昂自然也不会多嘴去问，只是暗自猜测祖巴萨之城有它自己的传统规矩……比如活人和食尸鬼不可以互相来往之类的。
跟着食尸鬼祭祀，再次抵达位于地下的黑色圣堂入口，只听见萨拉赫克出声问道：
“看你的神情，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点没搞明白。”陈子昂试探问道，“祖巴萨号称阴森腐朽之城，但目前我的所闻所见，并没有半点阴森腐朽的气息。”
“那是自然。”萨拉赫克幽幽说道，“因为真正的祖巴萨，并不是指地上的矮人城市，而是指地下的我族圣城。”
“不过你关心的恐怕不是这个……你在担忧我族邀请伱来的目的，对不对？”
陈子昂沉默以对，表示默认。
“邀请你来祖巴萨的用意，主要当然还是为了做客。”萨拉赫克停在通往黑色圣堂的地下台阶之前，却没有继续拾级而下，而是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毕竟你此前在恩兰克古城，想来听了不少梦魇一族关于我族的坏话。”
“如果我们不能亲自当面沟通，这样的误会是绝无可能消弭的。正如你所见，我们食尸鬼一族并不是什么残暴、邪恶和不讲情面的下位种族，在祖巴萨我们能和矮人互相共生，就证明我们对你们这些底层种族并没有任何恶意——先前之所以有食尸鬼攻击你，是因为接受了我主魔女的指令，而并非是我们爱好杀戮。”
“我已经感受到了你们的友好。”陈子昂谨慎说道，“不然我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地来到这里。”
“仅仅只是友好，还没有信任，对吗？”萨拉赫克戳穿了他的客套说辞，直截了当地道，“信任是需要长期合作来累积的，所以我们来进一步谈谈吧。”
“第一个事情，便是你再击杀我主的魔女之后，从她那里缴获的血斑别针。”
“我主宽恕了你的冒犯，且愿意将血斑别针里寄宿的权能赐下给你。然而血斑别针是我们阵营的身份信物，其背后是我们伟大的至高母神，你想要加入我们阵营，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需要一封‘投名状’来取悦母神才行。”
投名状……陈子昂沉思起来。
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愿意加入血肉阵营，毕竟自己最先在恩兰克古城已经加入了阴影阵营，忠诚岂能事二主？
哪怕抛开价值观不谈，在不同神祇之间游走当两面派，听上去就很明显是作死的危险行为。
然而，这两个问题到如今都有变化：从动机上来说，因为同阵营的缘故，梦魇大祭司妮蔻不大愿意提供高野圣子的情报，而且还要收一大笔功勋作为费用。
也就是说，如果自始至终都待在一个阵营里，一旦后续遇到隶属于该阵营的敌人，不仅击杀拿不到战争功勋，也领不到战争任务，甚至连情报渠道都会遭到制约，对自己相当不利。
至于从安全性来讲，萨拉赫克提到的“特殊性”，仔细思考似乎也并非是用来忽悠自己的说法。
目前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食尸鬼之王明知道自己和大深海之主的关系，也因此记恨甚至诅咒过自己，但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反悔并且“表示谅解”，甚至还将血斑别针作为信物，强行塞过来逼他接受和解。
这种事情本身就无比离谱，以至于“自身存在某种特殊性”，反而成了比较说得过去的合理解释。
如果相信这种判断，那么在两个阵营之间游走，其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因素：也许血肉阵营里可供兑换的权能之中，有能治愈妹妹的可能性呢？
见陈子昂迟迟不言，萨拉赫克也没有催促，只是让他慢慢思考。
“……能先说说是什么投名状吗？”陈子昂试探问道。
“简单，还记得你们之前击杀我主魔女时，曾经在这里释放过一个神祇化身吗？”萨拉赫克语气阴森地问道。
陈子昂怔了一下，便回忆起来是夏青瑜为了消灭追兵，在城内解放了“云雾”的封印，连忙解释说道：
“那是我的同伴做的，我并不是很清楚。”
“当然。”萨拉赫克说道，“以您现在于深渊里的深度和涉及的权能，当然不可能去操控一个神祇化身，我族并未打算就此问责于你。”
“总之，那神祇化身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虽然祂如今已经被放逐出弥留之境，但祂曾经在此吞噬过的无数肉体，已经演变成了此界中更为麻烦的存在。”
“替我族解决那个麻烦，我就可以传达你的功绩并取悦母神，让你获取血斑别针的身份权限，从而成为我们血肉阵营的一份子……总之你可以先慢慢考虑，什么时候给我答复都不迟。”
说到这里，萨拉赫克忽然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如果你顺利加入了我们血肉阵营，我们就可以谈谈第二件事情了。”
“高野圣子，也就是你们现在正在对付的敌人，是溺亡者之巢的魔女。”
“溺亡者之巢，从属于名为‘溺者’的神祇群体。祂们热衷于制造大量的活死人，把他们变为非生非死的暧昧存在，而这一点是我主所无法容忍的。”
“只要你能除去这位溺亡者之巢的魔女，我主愿意下发对应的战争任务，奖励你2000点阵营功勋。”
陈子昂沉思片刻，结合之前的所见所闻，大概理解了食尸鬼之王对溺亡者之巢的敌视。
根据萨拉赫克之前所说，食尸鬼们眼里的“食尸”，是将灵性从腐朽的肉体里彻底解脱出来，将它们带到永恒的死亡和安眠中去。
而溺亡者之巢热衷于制造“活死人”，却是将灵性困在半腐朽的尸体之中，因此双方在信仰方面就有本质上的冲突和对立。
再加上两边的所属阵营也不一致，所以食尸鬼之王打算效法当初的大深海之主，将其以战争任务的形式派发给自己，让自己去给溺亡者之巢添堵。
说真的，2000点功勋确实诱人，而且之前击杀西川美惠后拿到的功勋，已经花掉快一半多了……
但这样会不会又导致自己和溺亡者之巢这位神祇结仇呢？
“我明白了。”既然对方说“什么时候给答复都可以”，陈子昂也就露出模棱两可的姿态，神情犹豫地说道，“等我做好决定后再答复你。”
“好，请将血斑别针给我。”萨拉赫克伸手说道。
祂拿过陈子昂给的血斑别针，将右手的权杖对准了它，低声念诵着大段冗长、晦涩、恶毒的咒语。
很快，血斑别针的表面闪过一丝亮光，内部也出现了黑色的斑点，看上去似乎是某种污血的痕迹。
“带着它，传送到弥留之境。”萨拉赫克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似乎刚才的法术消耗了祂的不少力气，“只要心里观想着祖巴萨，你就能被传送过来。”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母亲的建议
与萨拉赫克告别之后，陈子昂便发动弥留吐息，离开了这片“濒死灵性”的诡异世界。
再次回到现实，重新出现在了自家二楼。摸出手机确认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有相当的差异，例如梦境世界里的时间，就比外面过得要快速许多——很多误入梦境世界的人，灵性在梦境里遨游了很长时间，回到现实后发现根本就没过去多久。
弥留之境似乎正好相反，因为此处是濒死之人的灵性暂存之地，所以时间比现实反而要更慢。好比受到致命伤势的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有时候甚至更久），但体感上却并没有那么久。
于是他连忙给月宫铃奈、夏青瑜和夏紫璃三个女人发短信。
给月宫铃奈的消息，简要地说明了自己在弥留之境的所见所闻，食尸鬼一族渴望寻求合作的态度，以及祂们提出来的两个任务。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铃奈的回复。
陈子昂觉得很奇怪，因为这姑娘之前给她发消息，基本上都是秒回的……考虑到事情比较重要，他决定还是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结果却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真是奇怪。如今高天原行星地表绝大地方都有信号覆盖，要让手机信号离开服务区，大概只有三种可能：很深的地底，大气层之外，以及所在处有信号屏蔽设备。
如今没办法联系上她，陈子昂只能继续给夏青瑜发消息，内容大致就是自己已经平安归来，明天可以上班。
“好。”夏青瑜的回复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陈子昂又点开夏紫璃的聊天界面，正准备打字，忽然便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便看见夏紫璃关上房门，正伸手往脚上套拖鞋，另一只手还拎着一袋什么东西。
随后她抬起视线，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呃，夏紫璃。”陈子昂试图打破气氛，笑着说道，“多谢你昨天答应帮忙照顾我妹妹，好在我及时赶回来了，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没有没有。”夏紫璃连忙摆手，“我也只是给她带了早饭和午饭而已。”
她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一盒草莓蛋糕。
妹妹很爱吃草莓蛋糕，这事陈子昂当然知道，但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跟夏紫璃提过。
如果没有，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是小竹自己告诉她的。
联想到妹妹之前指定要夏紫璃来照顾，陈子昂忍不住在心里哀嚎起来：
妹啊，都说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伱这个妹妹怎么也外向啊？平时对我是爱搭不理，对月宫铃奈和夏紫璃就很好说话是吧！
见陈子昂神色明显不对，夏紫璃也略微有些没来由的失落，强颜欢笑说道：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啦。”
“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陈子昂下意识说道，“还得多谢你呢。”
“吃下午茶吗？”夏紫璃想了一下，“也行，正好我带了蛋糕呢。”
她将蛋糕放在桌上，摆好刀叉和餐盘。陈子昂给她拉好椅子，又扶着妹妹过来坐下。
三人便开始吃蛋糕，陈子昂主动找话题闲聊问道：
“最近的事业还顺利吗？”
“还好吧。”夏紫璃烦闷说道，“怎么样才算顺利呢？”
“以我行外人的观点来看。”陈子昂思索说道，“没有爆黑料，人气也没下滑，就算事业发展顺利。”
“才不是这样。”夏紫璃被他逗乐了，“你理解错了。在我们这一行，爆黑料是人气上升的不二法门。”
“为什么？”陈子昂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但他确实不知道原因，便虚心请教说道。
“因为互联网竞争的本质，是对用户注意力和占用时间的争夺。”夏紫璃娴熟地解释说道，“用户每天都在被各种各样的信息轰炸着，很容易就会淡忘掉任何明星，所以黑料作为比较劲爆的消息，可以迅速抢占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但黑料不会损害明星的声望吗？”陈子昂不解问道，“就算能吸引来注意力，也是负面影响居多吧。”
“这也要分情况而定。”夏紫璃回答说道，“如果是经纪公司故意炒作，那么通常会放一些无伤大雅的黑料，比如说曾经和谁谁谁有过绯闻之类的……后面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底边的小明星，本身可能行为就不怎么检点，爆出过很多黑料了，那么再继续透露出更多黑料来吸引热度也无所谓。毕竟原本的粉丝已经是经过二次筛选的了，很难因为新的黑料就脱粉，反而是热度提高之后可能会有新粉，也说不定呢。”
听夏紫璃娓娓道来，陈子昂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在辩论大会上，悍然提起禁忌话题的民先党“党棍”岩田青川。
如今治安厅奉了上头的命令，找出了他的许多黑料，借此来报复性攻讦他的声名——但是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正如夏紫璃所说，能蠢到去信任民先党的群众，本身智商可能就属于不怎么高的类型，会把一切民先党的黑料都看成是国英党的宣传机器放出来的谣言。
正因为如此，无论治安厅找出了多少岩田青川的不法事迹，充其量也只能让本就不喜欢他的人更加不喜欢他，但对于他的那些铁杆选民和票仓，怕是影响微乎其微吧。
“我吃饱了。”夏紫璃站起身来，抱歉说道，“晚上还有商演，我得提前走了。”
“我送送你。”陈子昂连忙说道。
离开家门，外面是利根川河与沿河人行小道，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似乎没有什么话题可以多聊。
当然，如果是月宫铃奈在这里，就会很娴熟地找出各种话题来谈天说地，活跃气氛，但夏紫璃并没有这样的社交能力。
平时哪怕上综艺节目，也是主持人和嘉宾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若是不问，她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当然以她的人气热度，也没有哪个节目敢请她去单纯“坐”客。
此时身边的陈子昂没有说话，夏紫璃也是有些窘迫，想要主动找出些话题来聊，但左想这个太突兀，右想那个又太无聊，一时间脑海里万千念头思绪居然无从述说，眼见这条小道即将到达尽头，外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公路，她不由得心中越发焦急。
母亲的幻影，慢慢从旁边浮现出来，伴随着她的前进速度，漂浮在河面上空的位置。
夏紫璃以余光示意，心中想道：
“母亲！该怎么办？”
“直接抱住他。”母亲用只有她能听见的诡秘声音，幽幽说道，“然后亲上去。”
“最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头也不回地离开。”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大船
直接抱住他，然后亲上去？
然后掉头就跑？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啊！
单单是想到那样的场景，夏紫璃的脸蛋就开始红得发烫。
如果用动漫里常见的表现手法，此时她的耳朵和脖颈里就仿佛要喷出蒸汽似的，几乎要如汽笛般鸣叫起来。
陈子昂注意到她的脸色很不对劲，关切问道：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嗯。”夏紫璃下意识拉着衣领散风，“有些热。”
“热吗？”陈子昂不解问道。我怎么没感觉到？
不过人的体感本来就有差异，因此他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
“那你最好离河远一点。利根川河是从热湖那边流出来的天龙河的分支，按理说热力应该挥发得差不多了，但有时候确实会水温异常。”
“真奇怪。”夏紫璃幽幽说道。
她其实有些不明白，从初次相遇之后开始，自己和陈子昂的感情，似乎升温得有些过快了。
最开始，是某种没来由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一点她始终没有弄明白过。
但目前困扰她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待在陈子昂的身边，让她有种无法解释的舒适和安心。
对方的长相、性格、言谈、举止，没有任何一处会让她觉得哪怕一点点的不适。两人就像是刚好契合的拼图，可以精确无缝地拼到一起，又像是天造地设的伴侣……
想到这里，夏紫璃又有些难言的羞怯和茫然。
她不确定这算不算一见钟情，但她确实想要和陈子昂成为更好的朋友，甚至是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
哪怕只是一会儿……
两人抵达利根川路的尽头，夏紫璃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有说话。
汽车驶过带起的轻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和金发，让人不禁想到田野里随风摇曳的向日葵——两者都拥有同样令人迷醉的绚丽之美。
陈子昂看着她美丽的侧影，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旖旎之情，那是人类原始本能里对美好异性的向往和渴望。
但他终归觉得这样有些不合适，便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主动问道：
“你给经纪人打电话，让她来接你了嘛？”
“还没。”夏紫璃回答说道。
陈子昂：？
夏紫璃低下头去，开始假装联系经纪人，实则却是在小心翼翼地拖延时间。
不料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却是星野纪香打过来了。
没办法，陈子昂就在身边看着，夏紫璃也只能接起通话。
“真希，伱跑到哪里去了！”手机对面传来星野纪香的大声抱怨，“今天晚上还有商演！很重要！你知道合作方给我打电话，说化妆室里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抱歉，纪香姐……”夏紫璃只能赔笑说道。
“合作方差点就找老板投诉了。”星野纪香长叹一声，“这次我给你拦下来了，总之……快回来吧。”
夏紫璃神情沮丧地挂断，陈子昂在旁边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拜托她来照顾妹妹，才连累她因为旷工而被经纪人责怪。
“那个……”他正要说些什么，夏紫璃却已经猜到他的意思，连忙出声安慰说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其实我最近工作节奏太忙，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就算没过来照顾你妹妹，我本来也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路对面突然有女性声音喊道：
“等等，那不是桐谷真希吗？”
“真的是桐谷真希！天呐！！我全家都在推她！！！”
夏紫璃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将衣领拉起遮住容貌，低喊了声“我得走了”，然后迅速转身跑路。
但对面的路人并未被她蒙混过去，陈子昂清楚地看到两个粉丝姑娘迈开大腿斜穿公路，气势汹汹地朝夏紫璃追了过去。知道的是粉丝追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债主逼债呢！
陈子昂仔细观察，很快便凭借刑侦干员的丰富经验，判定这两人的速度不可能追上夏紫璃……但是手机的照相功能却可以。
如果自己贸然冲过去帮忙，到时候被人拍到“桐谷真希和神秘男子约会”啥的，很可能就会变成她的黑料，反而不好。
等等，我记得她好像说，“无伤大雅的黑料反而对明星有益”？
还是算了。或许她无所谓，但要是我家被愤怒的粉丝堵门，对我而言也很麻烦。
陈子昂转过身去，迅速离开了现场，接着慢悠悠地沿利根川路往回走去，同时发消息给夏紫璃：
“如果有麻烦，随时找我就行。”
对面没有回应，估计是无暇去看手机。
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月宫铃奈仍然没有回复昨天的消息。
这可太让人感到奇怪了，她总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陈子昂略微有些不安，再次尝试给她拨打电话，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夏青瑜，询问她是否有在单位请假。
“喂。”夏青瑜的清冷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不知为何，陈子昂忽然想起夏紫璃曾说过的“姐姐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是不会接他们电话的”，但他很快又被这样的念头吓了一跳。
可别对我感兴趣啊，到时候又喷我一脸毒液。
“我想问下，月宫铃奈有没有向单位请假？”陈子昂小心翼翼问道，“这几天她似乎联系不上。”
“她没告诉你？”夏青瑜忽然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子昂从中听出了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但考虑到对方的人设，大概率是自己的错觉。
“月宫铃奈向单位请了半年的事假。”夏青瑜继续说道，“她要到别的星系去办私事，已经离开高天原星区了。”
“半年？！”陈子昂吓了一跳，“怎么要那么久？”
“你以为呢？”夏青瑜冷冷说道，“星系和星系之间动辄几十上百光年，哪怕走空间弦一路跃迁过去，在旅途上用个把月甚至半年也是常见的事，不懂的话可以上网查一查。”
“我不是在质疑这个。”陈子昂解释说道，“她为什么要跑到别的星系去？”
“不知道。”夏青瑜不耐烦道，“你如果有疑问，就应该自己提前去问她。”
“她没跟我说她要离开高天原！”陈子昂恼火说道。
“她没告诉你，那是我的问题？”夏青瑜直接反问。
陈子昂：………………
“抱歉，我有些失态。”陈子昂叹了口气，“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陈子昂回到家门口，望着自家空空荡荡的庭院，有些怔怔失神。
忽然回想起此前某个工作日的下午，铃奈曾经问自己“如果要离开高天原的话，希望能搬去哪个行星”。
总不会是去提前踩点寻找搬家星系了吧？哈哈哈……
正当陈子昂摇头失笑的时候，忽然被地面上正在扩大的阴影吸引了视线。
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瞳孔便在惊愕中失控放大：
一艘超级巨大的飞船，正缓慢地驶过极北市的正上方。
它有着精灵星舰特有的流线型风格，有着银白色的舰身涂层和橙红色的喷射尾焰，其投射下来的阴影几乎将整个利根川区……
不对，应该是整个群马行政区，全部都遮蔽住了。
(本章完)
第四十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阴影足以遮挡半个极北市的宇宙星舰，如遮顶乌云般滑过上空，自然几乎将全市居民都惊动了。
几乎半小时不到，所有人的手机里就收到短信：
“告全体市民，地晶集团邀请巴赫特集团的采矿船，前来本星区进行矿业资源开发。其采矿船于今日下午2点42分抵达极北市上空，请勿过度惊惶。”
于是网上的讨论很快就变成了“采矿船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如果不是体制内的成员，自然不晓得“给全市发短信”是什么概念……说明官方得知采矿船的消息，绝对不比市民们要早多少。
陈子昂凭借治安厅的人脉信息网，很快便得知头顶那庞然大物确实是采矿船，也确实是地晶集团联络来的，唯一的问题是并没有和官方提前通气。
报备虽然是报备过了，登记的也是采矿船，但哪有型号这么大的采矿船？你们在开玩笑吧！
对于这起事件，作为本地矿业巨头的地晶集团表示也很无辜，声称他们此前并不知道是“这个吨位的采矿船”。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差不多今年6月份的时候，地晶集团和巴赫特集团作为商业盟友年中对账，然后发现上半年的矿物交易量特别少。
这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经过几十年的长期开采，高天原行星表层的矿物资源大部分都接近枯竭，而地壳深层矿物的开采成本急剧上升，巴赫特集团不愿接受提价收购，地晶集团也不愿亏本开采，所以还是在表层矿源兜兜转转，自然就影响到了贸易份额。
双方就这件事情磋商了好几年，彼此都不愿意让步，但今年上半年的报表实在太过难看，所以巴赫特集团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动用他们最新研制的采矿船。
什么是采矿船？就是指专门开采小行星的宇宙星舰。它们会粗暴地在小行星上面打洞，将巨型专业采矿设备插到地表深处进行粉碎，然后用传送带将海量碎石拉出来过滤矿物……这种采矿技术既然能用于小行星，自然也能用于殖民行星，可以有效解决矿产位置过深的问题。
之所以没有被广泛应用，原因在于这种开采对地表的破坏性太大。小行星没人住在上面也就罢了，殖民行星如果这么搞，无论是噪音、粉尘还是其他环境污染，都会严重影响到附近的殖民地。
但高天原又属于特殊情况。由于它距离恒星极其遥远，导致行星大部分地表都是无人地带，极其寒冷，只有地热资源充沛的南北两极有殖民城市。
巴赫特集团经过测算，认为只要将采矿地点限制在南北纬276度之间的赤道附近区域，深层开采对环境的破坏就可以完全不影响到极北市和终南市。
至于附近的偏远村镇，考虑到大部分矿业家庭都是地晶集团的员工，因此可以由集团出面进行员工集体迁出，为巴赫特集团的采矿船先行创造一处试验性的勘探环境。
事情大致如上面所说，本来应该只是一起普通的商业合作开发。
但直到巴赫特的采矿船抵达极北市，大家才发现这玩意根本不是正经的采矿船——这船实在太他妈大了！
用人类帝国这边的战舰进行比对，它的体积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的战列舰，因此很难让人不怀疑有什么军事用途。
据说军方已经提出严正交涉，要求采矿船立刻驶离大气层停靠在外层空间，让军方派专员登舰进行检查，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可疑意图的装备。
该要求被巴赫特集团拒绝，双方目前仍处于僵持期，而地晶集团正在其中积极斡旋，据说已经初步说服对方先将采矿船开出大气层以外，停驻在行星的外层轨道上……因为这船实在是太大了，星港根本没有可供停靠的泊位，因此也只能让其“自寻停车位”。
直到次日上午9点，巴赫特采矿船已经离开了高天原大气层，随后进行了轨道悬停。
陈子昂抵达单位后，从办公室往外望去，可以看到远处天际悬挂着一轮白色的圆形物体，仿佛更小号的月亮。
这玩意……让他想起了神话传说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据说某古代领主有个宠臣叫达摩克利斯，他奉承领主说“您能拥有权力实在太幸运了”，于是领主便提议和他交换一天的身份。
达摩克利斯非常享受成为领主的感觉，但在晚上饮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头顶上方有一柄仅用单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
有这么个正体不明的玩意挂在所有人的头顶，简直就像是利剑之下的达摩克利斯，实在让人很难放下心来。
只能希望军方尽快查清楚吧。
他坐回自己的工位，转头看向月宫铃奈空荡荡的椅子，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之后，开始处理最近积压的工作。
如今已经接近年底，各大单位都在进行年终汇报需要的材料汇总。夏青瑜虽然是那种不喜琐事的领导，平常也不要求写日报周报和月报，但第五部门终归隶属情报局的系统里，连年终报告都没有也着实太离谱了。
因此，她很快就做出了所有领导都会做出的决定：让主管们各写各的年终报告交上来，然后自己再挑拣拼凑。
压力便来到陈子昂身上。众所周知，年终报告的关键并不在于“我做了什么”，而在于“我做的多棒”。
好在西川美惠的事件影响，如今已经被彻底平息，连续两周都没有食尸鬼异变的事件出现，因此这报告倒也不是无从着手。
陈子昂略微思索，很快就拟定从四个方向来论述外勤课的年终汇报，正要开始列大纲，夏青瑜的消息又来了：
“过来。”
和这位美女蛇领导相处已久，陈子昂也摸出了她的些许习性，比如在叫下属过去的时候，用的字数越少，代表情况就越紧急。
“来我办公室”，代表普通案件；“过来”，代表紧急案件；“来”，那就是紧急中的紧急。
因此，看到夏青瑜只发了两个字，陈子昂也有些紧张起来，心想会不会是高桥圣子又开始动作了？
上次谈好的是“中期选举期间不再行动”，如今中期选举已经结束，对方自然会开始继续追查……或者更准确地说，追杀。
敲响办公室的门后，陈子昂便直接推门进去，看见夏青瑜正站在一块大黑板前，背手而立。
黑板上写着大量符号和标记，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逻辑关系，亦或是社交关系，反正是那种没有讲解就不可能看懂的玩意。
“陈子昂。”夏青瑜没有转身，只是继续盯着黑板，嘴里说道：
“你听说过神秘学者吗？”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人类不得入内
如果说人类就像是生活在浮冰之上的企鹅，那么总有一些幸运的、亦或是不幸的个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从浮冰上坠落下去，沉入了深渊之中。
他们被统一称作“高灵视人群”。
事实上，这个叫法是相当模糊的。因为绝大多数人群都是被动接触神秘，属于受害者的范畴，因此反而不用过多在意。
真正危险的人群有三类：魔女、恶魔祭祀和神秘学者。
魔女就不用说了，单单一个西川美惠，就已经闹出了多恐怖的乱子，甚至连星区总督都被惊动……以至于高野圣子如今只是杀戮相对比较收敛些，上面就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生怕触怒了她。
恶魔祭祀，则是指妮蔻、萨拉赫克这些信仰深渊神祇的狂信徒，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类，其威胁性往往和神祇本身的特质相关。越是混沌无序的神祇，其祭祀和信徒就越为凶狠和疯狂。
上面这两类人群其实也不太多，毕竟前提条件都是被神祇所选中——这一条就足以筛掉绝大多数的人。
至于神秘学者，最早是指接触神秘、了解神秘，并且主动去涉入神秘，追寻神秘力量的人类。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统治者对底层人民的掌控能力提高，很快就出现了专门应对神秘威胁的官方机构，于是“神秘学者”的定义渐渐变为那些“主动研究神秘的非官方人士”，重点是非官方。
严格意义上说，包括陈子昂的父母、芦屋佑等人在内的除灵侦探、和尚和巫女等，都属于神秘学者的范畴。
但根据大情报库的预估，民间私底下在主动探知神秘的人数，很可能已经超过了这些公开机构人数的三倍——极北市历史上许多比较麻烦的异变，也是这些神秘学者搞出来的，虽然他们大多自认是无害的民俗学者、考古专家或旅游爱好者。
“在没有危险征兆的情况下，人类的好奇心是无穷无尽的。”陈子昂严肃说道，“神秘学者的存在是潜在的极大隐患，但目前我们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去解决。”
“神秘学者，在人类这边的定义，指的是研究神秘的非官方人士。”夏青瑜不置可否，只是冷冷说道，“通常而言，政权会对有组织的机构进行管控，对无组织的个体进行放任……因为从政治角度考虑，组织程度越高的非官方势力，威胁到政权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然而，这一切都建立在某种前提之下，就是该政权已经实现了思想、文化、理念的大一统，因此才将重心完全转移到了稳固内政上，根本目的是为了让统治能够持久。但联邦制国家不同，他们的大部分情况下都将精力用于内部博弈和争夺利益上，因此神秘学者对他们而言并非威胁，而是可利用的筹码。”
“巴赫特采矿船目前正悬停在外层空间，没有得到官方允入的准许，但他们提出要派出一只民间神秘学者团队，前来高天原进行安全性考察。”
“真的是民间学者的吗？”陈子昂怀疑问道。
“对外宣称是民间学者。”夏青瑜冷笑说道，“但谁知道呢？毕竟借第三方机构进行秘密的军事活动，出事了就甩锅给民间组织，也是高层精灵们的一贯操作。”
听她这么一说，陈子昂就想起“人权观察者”组织来，表面上是过来监督，实际却是来传教的……顿时就对这所谓的“民间学者团”产生了强烈警惕。
“局里指定让我们去接待。”夏青瑜最后说道，“现在就走。”
“好。”陈子昂也晓得事情紧要，立刻答应下来。
两人离开情报局驻地，这次开车的却并非治安厅厅长结城出云，而是大石真一郎——也就是之前在夏紫璃演唱会上，被查出来遭到食尸教秘仪感染，后来被救回来的那位大学生。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成功进了编制……不过看情况，好像被夏青瑜安排在情报课后勤组当司机？
大石真一郎戴着墨镜，等两人坐上后排，他就将车门合上，随后坐到驾驶座位置，问道：
“领导？”
“去联邦大使馆。”夏青瑜吩咐说道，大石真一郎便将车子发动起来，又调出前往天元区的导航路线。
联邦大使馆，位于极北市天元区北部区域，是国家级别的外交机构。
在帝国统治疆域之内，除去首府神都星区以外，其余帝国星区只允许建立联邦领事馆，而不是级别更高的大使馆，帝国星区的外交权限也遭到极大限制。
在第二代总督石锦堂统治期间，为了能顺利加入联邦星际贸易联盟，破天荒地批准了联邦大使馆在高天原建立。据说当时帝国高层对此极为不满，甚至还有传言说打算开舰队过来，把石锦堂的总督之位给武力撤掉……但最终还是没能打起来。
于是历史上的高天原联邦大使馆，就作为突破帝国权力框架的标志性建筑，被很快地建立起来。
抵达联邦大使馆，大石真一郎刚将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入口，就被旁边执勤的精灵卫兵拦住了。
“里面不让停。”对方硬邦邦地说道，陆族语很不标准，带着些奇怪的口音。
“高天原情报局。”大石真一郎出示证件，“我们和大使先生有约。”
“停车场，联邦大使馆所有。”精灵卫兵再次用蹩脚的陆族语，重复强调说道，“只允许工作人员停。人类，不行。”
大石真一郎摘下墨镜，回头看向夏青瑜进行请示。
夏青瑜抱着双臂，冷冷地不发一言，像是在等候什么。
旁边的陈子昂忽然福至心灵，立刻意识到这是联邦大使在给自己这一行人下马威。否则你这就一看门的精灵，有什么胆子说“不许人类停车”？
他身体没有动弹，却用意念悄悄发动【纠缠之触】。
那精灵卫兵面无表情地站在车窗边上，似乎还想和他们继续耗下去，但很快就突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舌头也歪斜起来。
“触手触手！”他反复呢喃说道，伸出舌头在车窗上面乱舔，仿佛突然犯了精神病般。
“抬起拦车杆！”陈子昂努力用权能给他发去指令。
“触手触手触手触手！”精灵卫兵转身抱住拦车杠，随后用力地往上抬去。
“去岗亭里，操作设备抬起拦车杆！”陈子昂再次发出意念，但精神遭到触手污染的精灵卫兵，很明显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了，因此只是用力将拦车杆抬了起来，随后用四肢死死将其缠住，仿佛章鱼用触手纠缠住猎物似的。
大石真一郎已经看懵逼了，但夏青瑜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冷冷吩咐说道：
“走。”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互相谜语人
等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之后，夏青瑜才缓缓说道：
“大石。”
“在。”大石真一郎立刻应道。
“说下刚才自己犯的错误。”夏青瑜吩咐说道。
“对方阻拦我们入内，很明显是在刁难。”大石真一郎也是后知后觉，此时已经理清思路，说道，“大使馆作为外交机构，需要经常接待外来人员，其门卫不可能是什么不懂变通的死板分子。”
“再加上我们这次前来也和大使馆打过招呼，对方不可能没有吩咐门卫，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刻意让门卫这么做的。”
“嗯。”夏青瑜点头说道，“如果你能在事发之时立刻就想到这点，那么就可以从司机职位上晋升了。”
“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大石真一郎谦虚说道。
陈子昂目瞪口呆，心想你居然这么能舔，难怪可以大学未毕业就被破格录取进来。
“话说回来。”他思索说道，“考虑到出去之后可能被监听，我姑且就在车里问吧。”
“为什么这位精灵大使要给我们下马威？”
“很简单。”夏青瑜漠然说道，“这位精灵大使是巴赫特集团的。”
“但他的任期在年底就结束了，明年的大使位置被克鲁勃利夫家族拿下，所以他打算在任期结束之前做点什么。”
“你是说……”陈子昂终归也有点职场经验，立刻说道，“他打算拼死一搏？”
“准确地说，应该是孤注一掷。”夏青瑜冷冷说道，“如果能促成巴赫特采矿船正式进驻高天原，那么他就能在自己的大使履历末尾添上一笔功绩，回巴赫特集团之后也能博取到更好的养老位置。至于会不会搞砸事情，反正他年底就要走人了，自然没什么顾忌。”
“就像即将输光离场的赌徒那样，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上，企图绝地翻盘。”陈子昂思索说道，“所以才让门卫给我们下马威，要杀我们的气势。”
“所以伱应该明白这次谈判的困难程度。”夏青瑜冷笑起来，“多看，多想，不要问问题。”
“那我呢，领导？”大石真一郎问道。
“你待在车里待命，不许离开车内，不许接受外面任何人的搭话。”夏青瑜吩咐说道。
“是。”大石真一郎立刻应下。
陈子昂拉开车门，跟着夏青瑜下了车，随后乘坐电梯抵达三楼，来到前台。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是金发碧眼的精灵女郎。按照夏紫璃的科普，应该是高精灵。
“我们找皮耶尔大使。”夏青瑜开口说道。
“抱歉，您不在大使的预约会客名单上。”对方装模作样地查询名单，随后说道。
“我还没有报上身份。”夏青瑜冷笑说道。
“呃，我认得您。”这位秘书试图补救，但夏青瑜很快打断她道：
“我不听你的解释。如果你再不放行，我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且后续会告诉大使是你在阻挠我们会见。”
金发秘书立刻神情紧张起来，因为皮耶尔大使要求她“刁难”而非“阻拦”。假如对方真的毫不犹豫掉头走人，大使一定会将归咎于是她“没有把握好刁难的分寸”，连忙颤声说道：
“对不起，其实是我搞错了，大使正在等您，我这就安排。”
她飞快地拿起座机，带着哭腔说了几句话，随后才恭声说道：
“请进。”
夏青瑜也没理她，只是带着陈子昂继续前进，很快便进入了类似会客厅的房间。
皮耶尔大使已经在房间里等候了，此时正背着手看着墙上的画像。
画像上的是个穿着军装的高精灵，表情威严而冷漠，仿佛主宰万千生民的君王。
“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殿下。”皮耶尔大使转过身来，缓缓说道。
听到“殿下”这个词，陈子昂便晓得月宫铃奈对她皇族身份的判断，确实是真的了。
“在布列科尼亚星区，克鲁勃利夫的庄园里。”夏青瑜回答说道，“那时你正在花坛旁边看戏。”
“呃，十来岁大的小姑娘，能当面和克鲁勃利夫的家主讨价还价，我活了大半辈子确实也没见过。”皮耶尔呵呵笑道。
“直接说正题吧。”夏青瑜淡淡说道，“采矿船不能进驻高天原，帝国不会允许这件事。”
“你我都知道，采矿船是纯粹的商业船只。”皮耶尔呵呵说道，“我们甚至可以允许帝国专员登舰检查，确认上面没有搭载军事设备。”
“那种吨位的商业船只，和军事星舰差不了多少。”夏青瑜毫不退让，“这是外交底线问题。”
“外交底线问题。”皮耶尔微笑说道，“据我所知，当高天原星区建起了联邦大使馆的时候，就不存在什么底线了。只要我能说服石狄让采矿船停驻，你们帝国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能说服石狄，就不会多此一举安排这次会见。”夏青瑜冷冷戳穿他的虚张声势，“你们巴赫特内部必然做过研判，认为说服他的难度比和帝国达成协议还高。”
“确实。”皮耶尔不动声色，“但若是帝国不给任何谈判余地，那么或许我们只能从星区总督身上下手。”
“看来短期内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采矿船的问题暂且搁置。我们去外面吃点下午茶，然后讨论民俗学者访问的事情。”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忽然又诧异说道：
“殿下，您的这位副手……看起来很是面生。”
夏青瑜用余光示意，陈子昂立刻做自我介绍：
“您好，大使先生，我是情报局外勤课课长陈子昂。”
“我记得殿下之前的副手，名字应该叫结城出云。”皮耶尔上下打量着他，“所以你一定具备特别优秀的品质，才能赢得殿下的看重和提携。”
确实，在夏青瑜的眼里，我应该是诸多类人猿之中最好用的一只吧……陈子昂心中暗想。
“但是跟帝国皇室打交道，并不是完全值得庆幸的好事。”皮耶尔如长者般告诫他道，“你现在收到的每一份礼物，背后恐怕都对应着需要支付的账单。”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唾手可得的馈赠。”夏青瑜冷冷说道，“会信天上掉馅饼的傻子，迟早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这两位开始互相说谜语，陈子昂一时没能理会，但他还记得夏青瑜在下车之前的告诫“多看，多想，不要问问题”，因此也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沉默地思索起来。
会客厅的隔壁有个露天小阳台，茶几和餐椅都准备完毕，还有精致的蛋糕塔和咖啡。
皮耶尔慢悠悠地享用蛋糕，夏青瑜坐在另一边只喝咖啡，完全不碰桌上的食物。
陈子昂独自在后面坐着，慢慢体会出了皮耶尔刚才的险恶用意——他是想挑拨我和夏青瑜的关系！
很可惜，根本不用您多费心。以夏青瑜那看谁都像类人猿的恶劣脾气，我们的关系值恐怕早就负数了，根本用不着你去挑拨。
“说实话。”皮耶尔继续说道，“高天原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治安事件，让联邦方面感到极其不安。”
“甚至有几位联邦公民，在极北市遭到了残忍的杀害，而贵方的治安系统一直没有给予及时处理。”
“关于治安系统的问题，我没有任何置评的必要。”夏青瑜冷冷说道，“你可以去找对应的负责人。”
“殿下何必故作不知？”皮耶尔好整以暇地道，“联邦方面已经掌握了凶手的身份信息。她不仅是一位性格偏执的反平权主义者，还是一位极其危险的魔女。”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派遣神秘学者来高天原的缘故。如果贵方的治安系统不能起到保护外国公民的作用，那我们只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
陈子昂听到这里，立刻就明白过来。
所谓的“民间神秘学者团队”，并不是真的学术考察团，而是一只掌握神秘力量的特殊部队。
派他们来极北市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杀死高野圣子。
大家都想看感情戏但是……精灵这边的剧情，不仅仅是第二卷主线，甚至是前三卷主线的关键，所以必须得写，不是水……为追更的书友解释一下。铃奈不会离开太久，在玫瑰星云拿到东西后就会立刻赶回来。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联邦大使
在此之前，陈子昂对外交方面的了解，仅仅只限于和电视上的艺术创作。
皮耶尔大使刚才的这一番话，无疑让他大开眼界，甚至说是大受震撼。
这位联邦的精灵大使，知道“人权观察者”是在打着监督保障人权的名义，暗地里传播极端思潮的吗？
必然是知道的。
高野圣子作为受害者，在现今的法律手段没法帮助她的情况下，不得不寻求最原始的复仇行为，这一切是哪个罪魁祸首造成的呢？
联邦。
然而，皮耶尔大使仍然能面不改色地，对联邦的恶意和恶行只字不提，反而将高野圣子说成是“反平权主义者”，甚至轻描淡写地提出要派出杀手……不由得让陈子昂想起了近代历史书上，西方列强对于亚非拉弱国的一系列欺压行为。
无关对错，只有利益。
“高野圣子的问题，我们会解决。”夏青瑜冷淡说道，“不劳联邦费心。”
“您这样让我们很难办，殿下。”皮耶尔露出不悦的神情来，“受害者的家属正在呼吁公众关注此事，联邦各大媒体也已经开始报道，甚至要求高天原官方将凶手交给联邦法庭来处理……如果这次没法给国内民众交代，后续事态再继续升级下去，我方就不得不对高天原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
“哦？”夏青瑜好整以暇地问道，“什么措施？”
“比如贸易制裁。”皮耶尔淡淡说道，“关税的调整，贸易配额的限制，甚至是星际贸易联盟的准入资格重审。”
“就这？”夏青瑜冷笑说道，“没有战争威胁？”
皮耶尔：？？？
饶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使，对这位殿下的话术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迅速摆出严厉姿态，说道：
“什么意思？殿下是在代表帝国，向联邦发出外交挑衅吗？”
“看来大使先生的理解能力有限。”夏青瑜嘲讽说道，“无论是开军事型号的采矿船停驻，还是派遣打着‘神秘学者’名号的雇佣兵小队过来，本质上都属于军事行为——就像是联邦已经打算侵略高天原星区，并且做好了为此和帝国开战的准备。”
“不不不。”皮耶尔的脸色遽变，连忙更正说道，“我们没有和帝国开战的意向，殿下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想我们双方都承认，高天原星区是连接帝国和联邦的枢纽，保证它的独立性和稳定性，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至今为止，高天原在和联邦的长期贸易之中受益良多。如果要加深经贸纽带的联系，提升高天原的矿物出口量，那么采用更先进的采矿设备是相当有必要的。”
“可惜的是，你们人类似乎将我们提供的善意当成阴谋，将我们伸出的援手看做毒药。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人类对我们的不信任，那当初我们绝对不会允许高天原加入星贸。”
“现在让高天原退出也来得及。”夏青瑜讥讽说道。
“抱歉。”皮耶尔冷笑起来，“殿下是以什么身份说这话的？殿下背后代表的是高天原星区，还是帝国？”
“大使先生都称呼我为‘殿下’了，你以为呢？”
陈子昂默默在旁边听着，只感觉这皮耶尔大使的态度极其咄咄逼人，几乎每句话都不离施压。
可惜他遇上的是美女蛇夏青瑜，这位不仅各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而且动不动就冷笑、嘲笑、讥笑，也亏得皮耶尔脸皮足够厚，才没有被她的毒液直接毒死。
“看来我们是没法达成一致了。”经过一整个下午的唇枪舌剑，皮耶尔终于表示投降，“劳烦殿下了，我方会再找星区总督好好谈谈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决定绕过帝国，直接去做高天原的工作——其实带着点隐藏的侮辱意味，“你看看高天原会听伱帝国的吗？”
夏青瑜也没发作，只是起身说道：
“那就告辞了。”
“不送。”皮耶尔冷淡说道。
陈子昂迅速起身，跟着夏青瑜离开会客厅，顺带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5点了。
按照正常礼节，大使馆本来是应该给客人留饭的。这个时间点让人自己离开，摆明了就是不欢而散，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乘坐汽车离开大使馆，陈子昂隔着车窗，看到驻守的门卫已经换了一人，对方还朝他礼貌地脱帽致敬。
至于那个中了【纠缠之触】的门卫，也不知道被送去到哪里去了。
“陈子昂。”夏青瑜忽然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什么方面的看法？”陈子昂不解问道。
“联邦。”夏青瑜说。
“嗯……”陈子昂沉吟良久，最后说道，“联邦不可信任。”
“哼。”夏青瑜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正在开车的大石真一郎，通过后视镜朝他投来钦佩的目光，仿佛在说“厉害啊哥们，居然能让领导满意，怎么做到的？”
陈子昂很想告诉他，没什么别的技巧，多挨骂就行了。
但这个答案并非刻意在迎合夏青瑜的想法，而是陈子昂自己的判断。
他已经察觉出来，皮耶尔大使无论厉言相逼，还是语气放缓，实际上都是控制好的伪装表情，并不是真情流露。
而且他还有某种更加隐晦的、没有证据的直觉，就是皮耶尔想要停驻进来的采矿船，并不只有简单的采矿功能。
当然，这种没有逻辑支撑的猜测没必要跟夏青瑜讲，不然大概率只能收获到一句嘲讽。
回到单位之后，夏青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将两人打发走了。
陈子昂回了办公室，看着月宫铃奈空空如也的办公桌，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铃奈现在到了哪里，怎么样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解锁电脑，忽然注意到邮箱里有人发来了新邮件。
点开一看，来信人是“星际互联通讯公司”，不认识，但信开头的口吻却异常熟悉：
“前辈还好吗？有没有想我呢~铃奈的飞船已经离开英仙通道，开始往玫瑰星云方向跃迁咯。”
“说实话，本来那天晚上来前辈家找前辈，是想当面好好告别的，但是又担心会忍不住哭出来……我不想让前辈看到我掉眼泪的样子，正好前辈又去了弥留之境，所以我也就先跟小竹告别了，希望前辈不要太难过。”
“之所以要去玫瑰星云，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理。这里先允许铃奈保留悬念，等我从玫瑰星云回来后，就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前辈的。”
“飞船上的生活很单调，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超光速跃迁，所以都是在减压舱里睡觉。”
“但是偶尔进入稳定飞行状态后，还是可以出来活动一下的。我隔着舷窗拍了几张星空美图，做了灰度和饱和度处理，给前辈欣赏一下。”
下面附图，全是各种宇宙星空和天体的照片。
“当然了，据说玫瑰星云那边有更漂亮的星际气体与尘埃，这也是它为什么被叫做‘玫瑰星云’的缘故，抵达后我会再给前辈看更多美美的照片。”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前辈也要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哟。”
“爱你~”
结尾附图，是月宫铃奈的三张自拍照，分别为比剪刀手微笑、鼓起脸颊佯装生气，和俏皮的单眨左眼，配合她那出众甜美的颜值，无论摆什么姿势都很赏心悦目。
陈子昂看完邮件，心情大好，顺手将三张自拍照全部另存为，随后便开始处理公务来。
好，今天要将年终材料全部搞定！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曼陀罗法剑的来由
搞完年终材料之后，陈子昂又抽时间去了一趟大情报库，询问穗风理绪关于“云雾”的事情。
“这个封印物太早了。”穗风理绪回答说道，“当时的大情报库刚刚建立，诸多事项还不完善，所以相关的信息也不充分。”
“但谁拿回来入库的总应该有记录吧？”陈子昂不解问道。
“菊池右京。”穗风理绪回答说道。
“就是那个天生灵视超高，亲手打造了大情报库，后来因为灵视太高而突然神隐的那位前辈？”陈子昂吃惊问道。
“就是他。”穗风理绪叹气说道，“大情报库是他建立的，所以怎么录入信息也是他说了算。很可惜，菊池右京是那种惜字如金的家伙，所以并没有留下太多信息，只是大致说了‘云雾’的相关特征，以及使用后的危险性，没有说他是怎么得到的。”
陈子昂继续查看相关情报，确实是说云雾在脱困之后，就会迅速去寻找附近的生命体进行吞噬，然后借此膨胀自身。
这种吞噬膨胀的行为是几乎无限制的，因此一旦出现在人烟稠密的殖民地，必然是一场极其严重的灾难。
至于如何对付云雾，情报库里并没有提到。
“你如果要研究如何解决云雾，其实这个倒也不难。”穗风理绪忽然又道，“看看这个。”
她递过来一份文件，陈子昂接过翻阅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份情报同样是菊池右京留下来的，讲述的是一柄非常厉害的神器：
曼陀罗法剑。
“曼陀罗法剑，是来自曼陀罗女神的法器。”菊池右京如此写道，“据说曼陀罗女神极具攻击性和侵略性，其信徒也大多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因此祂被许多阴阳师家族所共同信仰着。”
“祂赐下的曼陀罗法剑，便有着几乎同样夸张的威能。只需要刺中怪异，就能无视大部分的规则将其杀死。”
“唯一的问题在于，手持曼陀罗法剑杀死怪异之人，必然承受同等程度的、甚至足以致死的剧烈疼痛，那是直接作用于自身灵性的痛苦。因此过去在古阴阳师的家族，一旦出现需要动用曼陀罗法剑的情况，家族往往选出一名愿意和怪异同归于尽的人来执剑，谓之‘人祭’。”
“我很好奇的是，如果让机器人手持曼陀罗法剑去进行杀戮，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如何，若是得到此剑，必然会对我们处理怪异提供极大的帮助。”
“对了。”穗风理绪突然又道，“菊池右京写下这份情报的时间点，正是他失踪不久前。”
“你觉得呢？”
“用机器人的方法不大可行。”陈子昂叹气说道，“曼陀罗法剑需要为其主所执，才能发挥其毁灭之能。我很早之前让陆云峰拿着杀怪，根本没有作用。”
“但是你也没有遭受什么‘足以致死’的痛苦。”穗风理绪说道。
“确实。”陈子昂叹了口气。
他又想起食尸鬼祭祀萨拉赫克的话来，“命运为伱准备好的所有礼物，都在背后暗中标明了价格。”
那么，使用曼陀罗法剑的代价是什么呢？
被两位神祇盯上，来回争抢？
离开单位之后，陈子昂便决定今晚前去弥留之境，答应萨拉赫克的要求，试着帮祂除去云雾。
无论如何，既然曼陀罗法剑确实能杀死怪异，那么应该也对云雾留下的东西起效，至于代价……
虽然不知道为何没有代价，但是先不管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自己也不能过分倚重梦魇一族，寻找更多的合作对象和情报来源是有必要的。
————————
来到祖巴萨之城，佩戴曼陀罗法剑的陈子昂，顺利地见到了食尸鬼祭祀萨拉赫克。
“决定好了？”萨拉赫克阴森问道。
“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它吧？”陈子昂拍了拍腰间的剑，试探问道。
“曼陀罗法剑。”萨拉赫克沙哑地笑了起来，“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运用的。”
“我需要云雾的相关情报。”陈子昂直截了当地说道。
“可以，随我来吧。”萨拉赫克说道。
他带着陈子昂进入地下黑色圣坛，穿过漫长的甬道和走廊，终于停驻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黑色圣坛内部建筑大多以走廊相连，且几乎不会设置任何的门，所有大厅都是开放式的。但这个房间不仅修筑了门，而且其上有着诡异复杂的密文法阵，从门上一直被绘制到了整面墙上。
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极其强力的封印。
“云雾留下的畸变体就在里面。”萨拉赫克回答说道，“死亡的部分被我主抽离了，活着的部分也被我们杀死。”
“但还留下了一部分‘不死不活’的部分，我们对此毫无办法，所以只能借助你的曼陀罗法剑来彻底除掉祂们。”
“不死不活？”陈子昂试探问道，要求祂给出更多情报，“什么意思？”
“呃，这世间并非只有生存和死亡两种可能，这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萨拉赫克轻描淡写地道，“会进入弥留之境的灵性，几乎都是那些属于‘濒死之人’的意识，这也是不死不活的一种状态。”
“当然，濒死之人终归会回归死亡，而一些被污染同化的个体则无法自然死去……但可以被曼陀罗法剑杀死，就这么简单。”
萨拉赫克提供的情报太过简单，这让陈子昂有些不快。
然而，仔细一想，可能是因为人类的理智存在极限，不能理解太多的禁忌知识，所以萨拉赫克只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样想来，便更加让人不快了。
“让我进去吧。”陈子昂下定决心。
“祝您平安归来。”萨拉赫克难得说了句人话，便打开了封印墙壁上的房门，将陈子昂轻轻推了进去。
整个黑色圣坛的地底空间，都以盛装燃烧木炭的火盆进行照明，这房间里也不例外。
借着墙角火盆的光芒照亮，陈子昂终于看清了被封印在这里的怪物。
那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怪物。打个比方，就像是用橡皮泥捏好的无数小人，被某个审美奇怪的家伙给粗暴地揉在了一起。
怪物的本体是大量的蠕动血肉，从这一坨血肉之上延伸出了无数的手、脚、躯干和头颅，有些是矮人的，另一些则是食尸鬼的，都在争先恐后地向外挥舞着，似乎是想要将自己从中挣脱出来，又像是要将房间里面唯一不属于祂们的活物——也就是陈子昂，拖入祂们的血肉之中。
陈子昂迅速拔出曼陀罗法剑，斩开朝他纠缠过来的几条手脚，同时也收到了获得火种的提示。
显然，斩断的这些手脚，被曼陀罗法剑判定是单独的怪异个体，所以可以从杀死祂们的过程中获取火种。
但这些手脚实在太多，纵使陈子昂挥剑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快速，仍然从他剑路挥过的空当中迅速侵入，贪婪而狰狞地扯住了他的身体——被抓住的地方传来如融化般的痛苦，似乎自己的血肉正在被对方快速吞噬。
想来这就是为什么萨拉赫克拿祂没有办法的缘故……祂是非生非死的，那些致死的法术对祂不起作用。即便派遣食尸鬼大军来撕开这坨血肉，结果也只是越送越多而已。
陈子昂忍住疼痛，悄然发动血斑别针的能力，锁住自己身体的伤势，以免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
他右手继续挥动曼陀罗法剑，所过之处一切血肉都如同被热刀子切开的黄油般退散，左手则是拉出阴寒之镰，抵住这些蔓延而来的血肉四肢，极寒的气息顺着接触之处朝祂们扩散过去。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黑猫白猫
萨拉赫克在房间外默默等候，丝毫不担心陈子昂会死在里面，导致祂在外面浪费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陈子昂终于从里面推门出来。
此时的他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是腐败的血肉碎屑，使他仿佛如从果酱里捞上来似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全都变为通红，似乎有某种东西消化掉了他的全部表皮。
“完美的应用。”萨拉赫克用赞美般的口气说道，“对血斑别针的完美应用，配合曼陀罗法剑……您果然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
陈子昂苦笑起来，而这笑容又牵动了他脸部伤口的疼痛。
确实，有血斑别针消耗火种强行锁定伤势，就等于短时间内不死；再加上曼陀罗法剑无坚不摧的特性，等于是最强之矛加上最强之盾，确实值得萨拉赫克称赞。
“你们应该有治疗的手段吧？”陈子昂确认问道。
“当然，当然。”萨拉赫克连连点头，“对于凯旋归来的英雄，我族当然会给予最好的待遇。”
祂将手中权杖平放下来，对准了陈子昂，嘴里喃喃念诵着某种阴森可怖的咒语。
很快，陈子昂便发现自己体表的伤口正在飞快愈合……代价是几乎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在奇痒难耐。
然而终归是在萨拉赫克面前，不能露怯，因此他也只能咬紧牙关强忍。
这次行动，血斑别针对火种的消耗极其夸张，短时间内就烧掉了他800多火种，而他用曼陀罗法剑不停斩杀血肉手脚，汲取的火种居然只有600多点……所以从战利品角度考虑是倒亏的。
好在换来了食尸鬼一族的合作，以及加入血肉阵营的契机，所以也不能算真正亏本。
“你们的法术为什么会这么痒？”陈子昂努力装作不经意问道。
“这套法术是用来修补尸体的。”萨拉赫克回答说道，“有些尸体可能在死前受到严重伤势所以残缺了，不怎么好看，所以这个法术可以让坏死的血肉再生，使尸体美观雅致。”
“至于痒……我只能说您是第一个接受此法术的活人，此前我们也不知道它会有什么副作用。”
陈子昂：………………
合着拿我当小白鼠是吧？
“那这套法术，我可以学吗？”他再次试探问道。
痒归痒，考虑到能快速修复伤势和血肉再生，那些副作用基本都可以无视了。
“可以啊。”萨拉赫克发出了低沉的、怪异的笑声，“只要您自愿侍奉我主，将全身心都献给食尸鬼之王，就能借用祂的权能去施展这个法术了。”
“原来如此。”陈子昂转移话题，“那既然我除掉了里面的怪物，血肉阵营的事情……”
“请跟我来。”萨拉赫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再次穿过漫长甬道，来到了黑色圣坛的入口处。
如地窖般的大厅中央，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火盆，其中跳动着橙红色的、活跃的火焰，仿佛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般，不断用火舌舔舐着火盆的边缘。
“恭喜。”萨拉赫克惊喜说道，“血肉母神已经被取悦，你成功获准加入了我们血肉阵营。”
“从今以后，伱可以通过杀死敌对阵营的个体，从血斑别针里获取功勋了。当然，我们的战争祭坛也会对你开放，你可以用功勋去晋升军衔，或者兑换相应的权能。”
陈子昂将注意力投向火盆，果然看到眼前展开了权能的兑换列表。
军衔依旧是羔羊，晋升需要100点功勋，毕竟血肉阵营不可能和阴影阵营共享军衔等级。
权能列表这边有三，分别是：
【阴寒之镰】（进化方向：基质），继续升级的功勋需要1000点。
【瘟疫行者】：召唤一位携带病原体的恐怖巨虫，会将瘟疫和死亡散播到四面八方，兑换价格是500点功勋。
【潘神之名】：你将获得潘神的眷顾，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和雄性生育能力，兑换价格是200点功勋。
陈子昂默默浏览权能列表。他现在还有500多点功勋，不够继续升级阴寒之镰，而瘟疫行者和潘神之名……说实话，白送都不大想要。
那就升级吧。
选择升级军衔后，列表果然又再次变为模糊，可以暂且不用管它。
“那既然我已经有了接战争任务的资格，就请提供给我高野圣子的情报吧。”陈子昂继续说道。
“高野圣子，是溺亡者之巢的魔女。”萨拉赫克详细解释道，“她的能力，据我们所了解应该是‘溺者之歌’，可以召唤出一个叫做‘溺者’的特殊个体。”
“这个溺者由某种类水的神秘液体构成，在一动不动的时候，从光学上是完全不可见的，只有在移动和攻击时才会露出轮廓来。”
“祂的攻击手段是将受害者吞入体内。由于其全身都是液体，受害者往往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因此多半会直接被溺死在里面。”
“然后溺者就会缓慢消化体内的尸体，将其转变为某种非生非死的亵渎存在，也就是活死人。”
“活死人有什么特性吗？”陈子昂皱眉问道。
“除去可以不吃不喝，不知疲倦，力大无穷之外，祂们最麻烦的特性就是不容易被杀死。”萨拉赫克回答说道，“因为祂们并非活着，谁能杀死一个并未活着的个体呢？”
“但这点对您而言不成问题，因为您拥有曼陀罗法剑，只要刺中活死人的身体，就能抹去祂们‘存在’的概念。”
“不过，我不建议你和祂们多做纠缠，因为理论上来说，高野圣子不仅仅可以召唤出她亲手制造的活死人奴仆，甚至还可以召唤出原本就存在于溺者神国之中的活死人，而后者几乎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
“在消灭活死人身上花费再多时间，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关键还是要杀死高野圣子。”
“避开她的奴仆，小心她的溺者，然后杀死她。”
“我明白了。”陈子昂点头说道。
拿到了高野圣子的情报，他和萨拉赫克告辞后，便离开弥留之境返回现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当然，此时他还不打算对高野圣子动手。
对方和西川美惠不同，后者只打算无差别地毁灭整个极北市，而高野女士却是有针对性的“除恶”。
而这些特殊意义的恶人，无论是煽风点火制造事端的所谓“联邦公民”，还是那些收钱办事为虎作伥的“爪牙”，在现行的社会法制框架下，寻常手段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这才是真正叫人憋屈的地方。
所以陈子昂如今的想法，已经和月宫铃奈、夏青瑜两人差不多了：姑且先作壁上观，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无论是合法的猫，还是非法的猫，能杀掉老鼠就是好猫！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巡回演唱会
自月宫铃奈请假离开后，已经过了好久了。
陈子昂也已经重新适应独自下班的节奏，毕竟过去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站在轻轨车厢之中，他的视线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巨大立柱广告牌上，已经换成了夏紫璃的巨幅海报。
海报的构图很是巧妙，只露出她的左半张脸，但依旧无损于她的惊人美貌，五官精致得仿佛雕出来的艺术品。
另一边则是文字标题：
桐谷真希巡回演唱会，今晚新宿区首场开幕。
“巡回演唱会啊……”陈子昂感叹起来。
如果说武道馆演唱会是成为传奇的序幕，那么巡回演唱会就是传奇真正闪耀的里程碑——它意味着根据上次的演唱会成绩，武道馆已经容纳不下愿意买票来看的庞大粉丝数量，所以就要用分区巡回演出来进行最大力度的吸金。
陈子昂用手机上网一查，果然如此。
首场演唱会在新宿区，据说抢票网站刚开放就卡死了，然后就显示票已卖完。
换做平时，粉丝们早就直接暴动了。好在这次是巡回演出，明天在三河区有一场，后天在平安区又有一场，所以大家都在心平气和地等待下次售票时间的释出。
不提粉丝的各种花式求票行为，媒体人的意见就比较统一，认为桐谷真希基本已经登顶乐坛天后的位置，注定要成为这个时代的超级巨星。
哪怕是喜欢质疑的媒体人，也只是说第一次开巡回演唱会，就定了五个行政区是不是太过冒险。
要知道，第一天的新宿区，第二天的三河区，第三天的平安区，都是极北市人口最为集中的三个大区。
等这三天唱完，该买票的粉丝们说不定都已经买过了。后面的群马区和日暮区，如果票反而卖不完的话，反而可能会成为她履历上的污点。
但这种说法很快就遭到炮轰：群马区和日暮区的网友表示，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
甚至还有网友拿出数据声称，从桐谷真希的历代演唱会统计来看，第一次参加演唱会的粉丝们，会买第二张票的占比高达30%。
这个数据是不是真的暂且不提，但已经有很多人表示本周要跑五个地方，争取每一场演唱会都能打卡成功。
甚至有新闻直截了当地声称，“我们很荣幸能和天后活在同一个时代。”
当然，连续五天跑五个地方唱歌，对夏紫璃的体力也是很大的负担，再加上她不久前还过来帮忙照看妹妹……一想起这个事情，陈子昂就更加过意不去了。
虽然暂时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但人际关系还是得维持住，姑且就先预祝你巡回演唱会能取得成功吧。
陈子昂拟了一条恭喜的消息，给【擅长唱歌】发过去。
他也没指望对方能像铃奈那样秒回复，毕竟今晚她有巡回演唱会的收场，现在肯定已经忙得要死……但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只是隔了两三分钟，【擅长唱歌】就回复了他的消息：
“今晚来吗？”
陈子昂迟疑片刻，回复说道：
“我没买到票呢，哈哈/笑脸，你知道伱的票在网上有多难抢吗？”
【擅长唱歌】：我知道，所以我为你留了两张票，你可以带上妹妹。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那我问问她想不想来。
演唱会后台的化妆室里，夏紫璃看着手机，慢慢地打出一行字：
“可以的话，请务必前来。你的支持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看了半天，又觉得太过正式，可能会带给对方不必要的压力，于是夏紫璃就将它们一个个地全部删掉，最后重新沉吟良久，缓缓地打出两个字：
“好啊。”
想了一会儿，再加个笑脸表情，发送，然后将手机丢在旁边的包包里，顺带拉上拉链。
不能再想下去了。
夏紫璃用力搓了搓脸，随后又对着镜子发起了呆。
再想下去，满脑子都是“他会不会来”，肯定要影响上台后的状态的。
“怎么了？”夏青瑜走进化妆室，将工作包丢在旁边的沙发上，“你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样子。”
“有吗？”夏紫璃心虚问道。
“就像是等不到主人的小狗狗那样。”夏青瑜来到她的身后，将双臂枕在椅背上面，“你大可不必去担心那么多，紫璃。”
她看着镜子里的妹妹，目光里是温和的笑意：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姐姐最近有在听我的歌吗？”夏紫璃天真问道。
“当然，我一直在听。”夏青瑜拿起桌上卷起的海报，将其展开看了一眼，“这次海报做的不错，谁设计的？”
“纪香姐联系的广告公司。”夏紫璃抱怨说道，“拍了一整个下午，我都快累散架了。”
“毕竟他们要抓取到你最好的一面。”夏青瑜低声说道，“而且，你也很擅长去展现你的魅力和风采。紫璃，你可是天生的大明星。”
夏紫璃被姐姐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又甜甜地笑起来，说道：
“那姐姐今晚会看完我的演唱会吗？”
“会的。”夏青瑜在后面的沙发上坐下，“正好放松一下。”
“姐姐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夏紫璃很是敏感，立刻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疲惫。
“就是跟一群蠢货打交道而已。”夏青瑜按住眉心，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用力地揉了揉。
“哦。”夏紫璃沉默片刻，“那有遇到什么值得关注的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夏青瑜立刻皱起眉头。
“我的意思是。”夏紫璃连忙解释，“不会所有人都是蠢货吧，总会有聪明一点的家伙，对不对？”
“没有。”夏青瑜叹息说道，“只能说有值得调教的，但大部分都是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蠢的蠢货，而且会在被指出来之后恼羞成怒，让人连救一救的心情都没有。”
“这样啊。”夏紫璃沉默片刻，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大家都太笨了，而是姐姐太聪明了呢？”
“或许吧。”夏青瑜淡淡说道，“愚昧与否从来不是问题，愚昧到甚至不自知才是最无可救药的。”
“不说那些烦心的话题了，化妆师来了没有？”
“在路上了。”夏紫璃回答说道，“她说妆造可能还得和纪香姐过一下。”
“我不喜欢太过妩媚的风格。”夏青瑜开始按手机打字，“我跟星野纪香说一声。像上次那种叫你去拍泳装写真的，直接拉黑永不合作。”
“知道啦。”夏紫璃再次甜甜地笑起来。
在娱乐圈里，许多事情都是难免的。但她最幸运的地方在于，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在保护她的亲姐姐，替她挡下了所有不怀好意的试探，因此她对姐姐也有着几乎毫无保留的信任。
当然，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比如和陈子昂的事情，夏紫璃就不打算对任何人透露。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变数
夏紫璃给的票位置很好，是离舞台最近的黄金区域。
在这里，可以直接听见桐谷真希的歌声，无需担心被放大音响过滤后的失真问题。
唯一的麻烦在于，能抢到黄金区域的票的家伙，几乎都是动用科技手段或重金的超级狂热粉丝……陈子昂感觉自家兄妹俩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应援服、荧光棒、拉横幅，以及整齐划一的动作，脸上是无比期待的狂热神情，仿佛朝觐女神的狂信徒似的。
陈小竹体力不大行，因此陈子昂给她带了折叠椅，这行为引来了周围粉丝们的集体注目。
要知道，周围大家都是站着的，你这居然直接就坐下了，那还怎么近距离瞻仰女神的圣颜？
“我妹妹是盲人。”陈子昂朝众人解释说道。
哦，盲人，怪不得……大家便纷纷收回目光。有几个比较善良的女粉丝，还让大家给陈小竹留点空间过来。
毕竟盲人根本看不见，哪怕人潮推挤过来也不知道，很容易出现危险。
不过大家很快就无暇议论这事了，因为舞台上的灯光和音乐同时响了起来。
桐谷真希就要登台了！
周围的人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喜呼声，夹杂着依稀的兴奋尖叫。
陈子昂努力往台上望去，忽然听见旁边响起冷冷的声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转头望去，居然是穿着休闲装的夏青瑜。
白衬衫、褐夹克、休闲长裤和过膝长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和气质……只要你不去想她平时是如何毒舌训斥伱的就行。
“我妹妹是桐谷真希的粉丝。”陈子昂回答说道。
“嗯。”夏青瑜抱着双臂，端详了陈小竹一会儿，“她是盲人？”
“是的。”陈子昂不想多说，只是点头。
周围的声浪再次炸响，因为夏紫璃已经闪亮登台。
此时的这位歌坛天后，盛装如女神下凡，歌喉仿佛能穿金裂石，立刻将全场的气氛彻底点燃。
陈子昂也顾不得和夏青瑜继续交谈，只是专心欣赏夏紫璃的歌声——他对音乐的兴趣还没有到发烧友的级别，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夏紫璃对声音的掌控力，比起上次武道馆现场又有明显的进步。
当然，也许是因为新歌的旋律更为华丽，才更加凸显出了她的歌唱功底。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英雄》。”夏青瑜在旁边突然说道，“你怎么看？”
“挺好听的。”陈子昂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说道。
“桐谷真希……是我的妹妹。”夏青瑜缓缓说道，“同母异父的妹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格我再熟悉不过。这首歌的作词太过激进，不像是她写的。”
陈子昂听得不解，问道：
“也许是有人帮她作词呢？”
“她的创作习惯是亲力亲为，不会让别人插手。”夏青瑜否定了这种说法，“所以，肯定是在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
她盯着台上尽情释放高音的夏紫璃，眼眸里似乎有某种隐晦的负面情绪，如浓重的积雨云般蔓延开来。
陈子昂叹了口气，劝道：
“青瑜，我也有妹妹。我知道身为哥哥姐姐，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
“但正如父母不能强求孩子变成他们期望的模样，我们也不能让弟弟妹妹永远按我们的期望去成长。”
夏青瑜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你不懂的。”
“我哪里不懂？”陈子昂皱眉问道。
这次夏青瑜沉默得更久了。
就在陈子昂以为她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只听见夏青瑜幽幽说道：
“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陈子昂：………………
虽然是谜语人，但总比朝自己乱喷毒液要好得多，他不打算放在心上。
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夏紫璃需要回后台休息补妆，粉丝们也乱哄哄地走动，上厕所的、买水的、出去抽烟的络绎不绝。
“我去买点饮料，西瓜汁？”陈子昂问妹妹道。
陈小竹点了点头。
“青瑜？”他问领导。
“冰红茶就行。”夏青瑜道。
这领导的口味有点通俗啊？起码也喝点什么白领女性喜爱的果汁、牛奶、咖啡之类的吧……陈子昂暗自吐槽。
不过既然陈小竹有夏青瑜照看，他也就能放心地独自去买饮料了。
陈子昂暂时离去，夏青瑜单手抱胸，笔直地站在陈小竹的身边，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小竹。”她忽然出声说道，“我们聊聊。”
陈小竹没有回答。
夏青瑜抬起右手，亮出指尖的银色钥匙，低声说道：
“接下来的三分钟，不会有人监听我们的对话。”
周围的喧嚣嘈杂声音，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停滞住了。
并非消失，也非缄默，而是“停滞”住了——很难用言语描述“声音停滞”是什么样的，如果将其比作海浪，那就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突然定格在了原地，从运动变为了彻底的静止。
“你没必要冒险。”陈小竹忽然说道。
“有些问题，我必须要问。”夏青瑜冷冷说道，“夏紫璃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陈小竹没有回答。
“她没有得到记忆。”夏青瑜继续说道，“如果她真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藏住心事，半点端倪都没有露出来。”
“如今的高天原就像是谱写好的戏剧，已经在被设定好的轨道上运行下去，而我和月宫铃奈虽然憎恨彼此，但她如今选择前往玫瑰星云，就证明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她和我保持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如果紫璃真的获得她不该有的记忆，那就会有扰乱既定轨迹的风险，可能让事情走向脱离我们的预测，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的危急程度。”
陈小竹依旧没有说话。
“不说话吗？”夏青瑜继续说道，“也就是说，没有必要回答。”
“紫璃身上必然发生了某种变化，但这种变化并不会阻碍到我的计划，所以你不打算在这方面回答我的问题。”
陈小竹仍然保持沉默。
“好吧。”夏青瑜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指间的钥匙收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噪音再次活动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陈子昂从外面回来，将西瓜汁放到小竹手里，又转身跟夏青瑜说道：
“红茶卖完了，给你带了同品牌的绿茶，没关系吧？”
“嗯。”夏青瑜接过饮料，又拿出手机，“钱我转给你。”
“不用了。”陈子昂连忙摆手，“就一瓶饮料……”
话音未落，手机的转账通知已经响起来了。
陈子昂飞快拿出手机，选择“拒收”，狠狠地点了下去。
“啊呀，手滑了，点到拒收了。”他将手机塞到口袋里，呵呵笑道，“算了算了，也没几块钱。”
夏青瑜沉默地看着他，那双纯黑的眼睛之中，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咱们继续看演唱会！”陈子昂大手一挥，不去看她吃瘪的模样。
心情微妙地转好了。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皮耶尔挂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舞台上的夏紫璃，那就是光芒四射。
倘若说平时的她如月光般温柔娴静，那么站到舞台上之后，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太阳似的，开始向全场散发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极北市目前最流行的短视频网站叫做scum，目前已经有上千个针对桐谷真希演唱会的直播。即便是隔着转录的音质损失，仍然有无数网友被她那华丽奔放的高音所折服，不少弹幕开始玩起了呼吸梗：“这么高的音真的能唱上去吗”“女神不用呼吸当然能唱上去了”“救命，我听着听着也忘了呼吸，怎么办？”
直播尚且如此，现场效果自不必提。正常的演唱会大多是歌手在上面唱，粉丝们在下面挥舞荧光棒，而桐谷真希的演唱会却是她在上面尽情地飙高音，下面的观众连荧光棒都忘了挥动，只是沉醉在那技巧性极强的歌声里——《英雄》这张专辑里的新歌，不仅增加了高音部分的比例，还多了无数转音、滑音和颤音的细节，简直就像是她个人的炫技秀。
陈子昂陪着妹妹默默欣赏，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夏青瑜也在旁边，只是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确实是老天爷赏饭吃，在唱歌方面的天赋才华简直无与伦比，其他人哪怕从娘胎里就开始苦练也追不上。
“唱得很棒，不是吗？”旁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陈子昂回过头去，就看见之前在星港餐厅和夏青瑜吃饭的那个精灵男青年，此时正站在自己和夏青瑜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夏紫璃——但表情似乎并非欣赏。
他有着和夏紫璃相同的金发与尖耳朵，甚至在眉眼间也有些相似。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就像是在夏紫璃的脸上，刨除掉所有跟夏青瑜相似的痕迹，剩下来的线条就和这位精灵男性有许多共通点。
夏青瑜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偏头去看他，而精灵男性则是收回视线，转头和陈子昂说道：
“台上的是我妹妹。”
陈子昂怔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
夏青瑜和夏紫璃是同母异父的姐妹，那这个精灵男青年，肯定就是夏紫璃在精灵血系那边的亲属，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是同父同母……因为夏青瑜对他完全不假辞色，两人很明显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而且从五官上看，这位确实是纯血系的高精灵，至少夏紫璃半精灵的脸上，那些属于人类女性五官特有的柔美线条，在这位的脸上是一点儿也找不到。
“能在这个位置听演唱会的粉丝，几乎都是通过某些手段，才抢到了这最好的、几乎供不应求的票。”精灵男性继续说道，“但我听说有两张票，是克莉丝汀亲手送出去的。”
“除了她那同母的姐姐以外，还有什么样的人能享受如此殊荣，得到她亲手赠送的门票呢？”
夏青瑜终于回过头来，脸色虽然依旧冰冷无变化，但眸中的黑暗似乎已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两张门票都在我这里。”她缓缓开口说道，“另一张给了结城出云，但她今天很忙没来。”
“原来如此。”精灵男性笑了起来，“看来是我猜错了，不过……”
他继续饶有兴致地打量陈子昂：
“能让殿下为之专门出声辩解，看来你的身上必然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话皮耶尔大使也曾经说过，陈子昂便出声说道：
“我是她的下属，陈子昂。”
“在下特劳奇·克鲁勃利夫。”精灵男性微笑说道，但那笑容让人很不舒服，“哦，我想起来了，今天你们还去过大使馆，对不对？”
陈子昂很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他有种“不该问这个”的预感，于是只是将目光投向夏青瑜。
“克鲁勃利夫。”夏青瑜冷笑说道，“伱不在大使馆那边处理交接事宜，却跑到这边听妹妹的演唱会？”
“皮耶尔还没有正式退休，我在那边能做什么呢？”特劳奇呵呵笑道，将目光转向天元区的方向，“至少也得等老东西走了再说吧？”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子昂接通电话，就听见里面传来穗风理绪的急促声音：
“陈子昂！联邦大使馆遭到袭击，凶手是高野圣子！”
陈子昂脸色骤变，连忙看向夏青瑜。
“走。”夏青瑜言简意赅。
陈子昂将陈小竹背起来，快步跟夏青瑜匆匆离开演唱会。
特劳奇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又看向台上还在唱跳的半精灵。渐渐地，脸上原本温和友善的笑容，逐渐咧开成了病态的、得意的无声大笑。
两人抵达演唱会外场，陈子昂正要打电话，却被夏青瑜拦住了：
“从空中过去。”
“空中？”陈子昂诧异问道。
但很快就无需夏青瑜回答了，因为直升飞机已经撕开夜幕和灯光，悬停在了两人的头顶上，并且降下绳索的梯子。
夏青瑜率先爬了上去，陈子昂不得不紧随其后……他还是第一次攀爬这种绳梯，背上还背着妹妹，加上绳梯会随着直升机晃动，无疑大大增加了攀爬的难度。
好在他的身体经过火种的强化，因此也没出现什么危险，顺顺利利地就爬入机舱里。
机舱之中，已经站着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真是“特殊反制别动队”的队长江霆。在陈子昂以前还是对策六课干员的时候，只要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这位就会带领军方的人登场，所以也不算完全陌生。
江霆看了一眼如小白花般的陈小竹，皱眉问道：
“这位也是你们的成员？”
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吩咐说道：
“待会她留在直升机上。”
“老刘！”江霆冲着驾驶室方向叫道，“待会帮忙看着！”
直升机驾驶员伸出右手，打了个大拇哥的手势，表示知晓。
相比于地面上行驶的车辆，直升机就明显快多了。陈子昂也没感觉等候多久，很快下方便出现了天元区的诸多特色建筑——成片整齐排列的六层小楼，以及四通八达的特宽马路。
在远处，联邦大使馆的轮廓清晰可见，不时有曳光弹从空中落下，为周围的弹道火力提供目标。
“高野圣子已经杀进了大使馆。”江霆一边确认通讯内容，一边飞快和夏青瑜汇报说道，“大使馆的精灵们第一时间切断了电梯，又尝试封锁楼梯，但是被高野圣子突破了，现在正位于二楼位置。”
“皮耶尔大使已在楼顶，等候救援直升机来接……更正！皮耶尔大使已登上直升机！”
通过机舱敞开的舱门，陈子昂可以看到远处在大使馆的楼顶上，一辆直升机正在开始往空中爬升。
但是下一秒，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击中了似的，机舱就在爆炸的火光中轰然解体。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高野正夫的遗言（为盟主一曲幻梦加更）
皮耶尔大使死了。
半分钟后，江霆从通讯频道里确认了这点。
毫无疑问，精灵大使在极北市不幸殒命，必然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外交政治风波。
但陈子昂的心里，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在就职干员时曾经起誓要捍卫秩序，守护人民的生命安全，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痛恨那些他无法除去的恶人。
皮耶尔大使纵然精灵组织在极北市兴风作浪，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恶人——在现行制度拿他根本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有不受拘束的魔女高野圣子能够除掉他了。
直升机的残骸已经坠落在大使馆的附近，借着熊熊火光的照耀，可以看到许多士兵已经将大使馆包围住了。
“攻击许可还没下来吗？”夏青瑜沉声问道。
“没有。”江霆回答。
陈子昂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联邦大使馆属于联邦领土，军队贸然进入属于侵略行为，所以要等到联邦那边给出授权才行。
当然，不给也没什么问题，反正现在被高野圣子乱杀的不是我们人类。
直升飞机在周围降落下来，夏青瑜和陈子昂离开直升机，让它带着陈小竹先行撤离到安全位置，以免被卷入到战争中去。
抵达士兵们组成的防线，陈子昂定睛看去，只见大使馆门口涌出了大量的积水，显然是高野圣子在发动她的特殊权能。
“狙击手就位了吗？”夏青瑜突然问道。
“就位了。”江霆说道，“但是暂未找到高野圣子，也没有得到开火许可。”
夏青瑜沉默片刻，突然说道：
“陈子昂，跟我进去，给你三分钟时间准备。”
“我们要进去吗？”陈子昂吃了一惊。
倒不是怕危险，主要是在没许可的情况闯进去，就怕出了什么事情，后续让我们背锅啊！
等等，她可是帝国皇族，上头不敢得罪她，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由于来得匆忙，除了上下班都带着的曼陀罗法剑外，其余的战术装备都在单位里。因此他又问江霆要了一把战斗步枪，足量的驱魔子弹，灵压表，微型耳麦，读唇器等常规装备。
考虑到目前是夜晚，且大使馆的电力已被切断，所以又额外要了个夜视仪。
反观夏青瑜，却是什么装备都没有带，只是盯着大使馆一言不发。
陈子昂迅速整装完毕，跟随夏青瑜进入了大使馆。
大使馆内部园区，此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带着腥气的满地积水，仿佛被暴雨重刷过似的。
然而，在建筑内部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在蹒跚行走，应该就是高野圣子召唤出来的“活死人”。
“知道为什么要提前进来吗？”夏青瑜忽然冷冷问道。
“不知道。”陈子昂老实说道，“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思考。”
“为什么联邦迟迟不给进攻许可？”夏青瑜居然给出提示，难不成是转性了？
陈子昂迅速开动脑筋：为什么呢？
首先，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联邦应该给进攻许可？
因为以高野圣子的魔女实力，大使馆那点安保人员肯定不是对手，必须要让高天原军方出动才行。
然后逆向思维的话，联邦之所以不要高天原军方帮忙，如果是因为他们已经有能对付魔女的能力……
“神秘学者！”陈子昂脱口而出。
皮耶尔大使原本的打算，是施压逼迫高天原允许他们的神秘学者入境，从而搜索高野圣子并将其诛杀——就像是前世某超级大国跨全地球反恐那样。
但如果高野圣子自己送上门来，那神秘学者队伍在大使馆范围内执法，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入境许可！
继续往这个方向思考下去，如果高野圣子被杀，其体内神国就地展开，从而威胁到大使馆范围以外的整个天元区，乃至极北市……这些神秘学者会好心帮高天原除去这个危险异变吗？
糟糕！我们得阻止他们杀死高野圣子，或是尽可能在高野圣子死后的第一时间，就把溺亡者之巢的神国给处理掉！
“想明白了，就走吧。”夏青瑜严肃说道。
两人飞快来到大使馆的建筑边上，就看见十几个活死人正在里面的走廊上来回巡逻，应该是高野圣子为了迟滞追兵所设置的障碍。
“你掩护我。”陈子昂主动请缨，准备破窗而入，“我用曼陀罗法剑杀进去。”
“不用，我们赶时间。”夏青瑜手指弹动，小巧的银色钥匙从手中被翻了出来，向前插入不存在的门锁，轻轻转动，便打开了一道散发着微光的门。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陈子昂大为好奇。
感觉这钥匙仿佛无所不能的样子。
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率先跨入门中。
陈子昂紧跟其后，便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走廊里。
走廊里没有多少光线，也没有大部分的色彩，一切事物都是由深浅不一的灰色所组成的，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的活死人。
在走廊的尽头，同样有一扇闪着微光的门。
夏青瑜快步冲向那扇门，陈子昂也不敢停留，飞速进入灰色走廊，只感觉这里仿佛空气都粘稠无比，像是置身于大量泥浆之中，每迈出一步都要花费巨大力气。
如果是月宫铃奈，肯定会主动解释自己能力的来由，而夏青瑜正好是另一个相反的极端，哪怕去问也不会得到回答，所以还是闭嘴好了。
随着两人逐渐接近终点的门，光线开始明亮起来，门后的声音也渐渐响起——仿佛从录音机里播放的老旧磁带，听内容应该是某个年轻男人录制好的遗言：
“……对不起，妈妈。”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而我们律师存在的意义，就是用道理去解决绝大多数的争端。”
“但这件事情，彻底击碎了我一直坚信的价值观：冷酷的现实告诉我，人们并不在乎道理，他们只相信他们自己所相信的。”
“公平真的被需要吗？正义真的有价值吗？当伪造的流言开始传播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去质疑其中的真假……他们不在乎真假，他们也不在乎证据，他们只是抓住了可以合法地毁掉一个人，而不受到任何惩罚的机会，就像是蝗虫那样蜂拥而上，将无辜的被害者蚕食殆尽。”
“而法律能对这些人做什么呢？妈妈，我不知道。”
“我用了整个晚上去查询资料，但是从过往的判例来看，被造谣者对造谣者几乎毫无办法，即便花费巨量的精力和时间去维权，所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道歉，完全无法弥补被害者遭到的巨大创伤。”
“因为我所信仰的法律，并不是为了用道理去解决争端，而仅仅是为了……解决争端，无论其是否公平，亦或公正。一旦解决起来的成本过高，你就会发现伱维权的道路上，处处都布满了人为设置的障碍。”
“没有人会帮我的，妈妈。因为没人在乎我是否得到了公正。”
“这个世界其实根本不讲道理。我从小到大所信仰着的法律，甚至不能保护我这个法律从业者，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无辜……这就是我坚信了那么多年的可笑东西。”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我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懦弱，忘记我这个没用的儿子吧……”
门后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了，转而响起高野圣子的嚎啕大哭。
她哭得几乎撕心裂肺，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哀嚎和干呕，痛苦得仿佛要将内脏给呕出来。
说一下：有些内容并不是私货，而是完善人设的必要。比如主角陈子昂，他起初是信仰正义的，坚信到甚至有点古板的程度，而他前世最后的悲剧，和他这样的性格或许也不无关系。从本书的剧情线开始，有许多事情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比如这些魔女们的苦难。花费一些笔墨写这些东西，并非是作者妄想去改变各位书友的价值观，而是为了改变男主角的价值观。因为只有当他亲眼目睹过世间的诸般黑暗，仍然拥有坚持要拯救他人的勇气时，他才会在思想上变得真正的坚不可摧，最终避免重蹈前世的悲剧覆辙。（按理说，作者不应该解释太多，但读者的解读能力亦有差别，尤其是追读断断续续的情况下，有些书友可能会忽略人物成长的需要，以为作者在浪费笔墨去故意鉴证，希望以上说明能改善大家的阅读体验，待会儿还有两更）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前世与今生（为盟主沉沦圣歌加更）
陈子昂已经完全麻了。
从门后传来的声音，显然是高野圣子的儿子——高野正夫在临死前的录音，也就是他的遗言。
联邦播放这个录音的用意，几乎是昭然若揭。
要知道，魔女的执念是她活下去的动力，是将她固定在这个世界上的锚，所以有人将这个录音拿在手里，企图将它作为最致命的刀刃，从而可以在关键时刻斩断高野圣子仅剩的求生欲望。
但是……这不卑劣吗？
你们不仅害死了她的儿子，还要用一个母亲对亡故儿子的思念和愧疚，去逼死这个可怜的母亲？！
两人终于冲出微光之门，便看见高野圣子正佝偻身子跪坐在书桌之前，桌上是已经播放完毕的音响。
某个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从高野圣子身后闪现出来，手中的刀刃挥舞下去，目标正是她脆弱的脖颈——而她似乎毫无察觉。
“住手！”陈子昂大吼一声，试图让高野圣子惊醒过来，同时已经踏步冲了出去。
他手中拉出阴寒之镰，直接斩向对方的后背，逼迫对方转身防守。
果然，那神秘身影不敢和高野圣子同归于尽，而是同样旋身挥动刀刃。
双方的武器撞在一起，陈子昂才看清那刀刃乃是暗金色的材质，并不像是某种权能构成的产物，反而更像是现实里铸造的装备，甚至能硬扛住阴寒之镰的攻击，并没有遭到其上的极寒低温的影响。
发动攻击的身影，是一个穿着紧身服的魁梧个体，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在未知的材质中，只能看出很明显的高科技风格。
周围很快又浮现出更多的身影来，他们似乎拥有光学隐身的能力，其中一人过来配合队友，将陈子昂往房间角落压制过去，另外两人则是再次杀向高野圣子。
“夏青瑜！”陈子昂的走位空间遭到压缩，只能大声呼喊起来。
夏青瑜已经伸出右手，从虚空中抽出了银色钥匙，但身边又浮现出一把暗藏的刀刃，飞快地斩向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轻巧翻动，钥匙瞬间将那刀刃格住，随后沉身朝左跨步，一记重肘，将手持刀刃的隐身者打得踉跄退后。
陈子昂无暇管她，只是迅速召唤出冥渊之触，将那扑向高野圣子的两个身影给缠住，自己这边却一时不察，肩膀被对面的神秘人挑破，似乎还伤到了里面的筋络，整个右臂都瞬间酸软无力起来。
血斑别针，给我锁！
借助血斑别针锁住伤势，总算没让右肩的伤势扩大，陈子昂迅速切换成左手持剑，勉强护住自己的防御不被击溃，感觉此时的战场形势已经完全不利到了极致。
潜藏在房间里的神秘学者实在太多，再加上自己和夏青瑜又是仓促闯入，而且还没有任何对方的情报，照面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样下去的话，别说阻止高野圣子被杀，就连保住性命都无比艰难了。
他不得不且战且退，回到夏青瑜的身边，试图替她分担一部分的牵制——每每她打算使用那神奇的万能钥匙，就会被来自周围的攻击打断动作，这些精灵的战术眼光着实毒辣得很。
“陈子昂。”夏青瑜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响起来，“掩护我。”
“什么？”陈子昂惊愕问道。
他虽然嘴上问道，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先用纠缠之触击中离夏青瑜最近的一个敌人。
对方瞬间就抱头倒地，却没有开始“触手触手”，似乎有着某种抵抗精神污染的能力——但也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陈子昂挥动阴寒之镰，替她逼退另外两人，终于为夏青瑜抢出了宝贵的时间。
后者迅速将钥匙插入虚空，飞快地转动了下，说道：
“高野圣子，归于死亡。”
前方瘫坐着的高野圣子，身躯猛地颤栗了下，随后就像是个被撑爆的气球般，迅速就爆炸开来。
无穷无尽的水流从她体内涌出，一瞬间就灌满了整个房间，下一秒又将墙壁也压垮，朝四面八方倾泻出去。
陈子昂被水淹没，不知所措，只能憋住气息，试图朝着水面方向游去，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隔着混乱的水流和气泡，他看到夏青瑜的脸靠近了自己，嘴里还在说着什么。通过读唇器的翻译，他听到了一句清晰的合成声音：
“你在此可以呼吸。”
陈子昂迅速张开嘴巴，大量水流灌入肺腔，异物感让他感觉无比难受，但原本的窒息感却消失无踪……果然是夏青瑜再次动用了万能钥匙，让他的肺部得到了从水里汲取氧气的能力。
但陈子昂却没有任何感激，只是一把用力拧住夏青瑜的衣领，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纯黑眼眸，冷冷问道：
“为什么要杀死她？”
我他妈冒险替你牵制抢出时间，是让伱亲自杀死高野圣子的吗？
夏青瑜沉默片刻，同样寒声说道：
“高野圣子悍然攻击联邦大使馆，无论高天原还是联邦都不可能允许她活下去，所以她的下场只有死亡，其体内神国必然会展开。”
“区别在于，若是联邦在杀死她的时候动手脚，展开的神国可能会急剧失控，从而危害到整个极北市。我们亲自动手就能排除这一风险。你如果智商低下到无法理解其中原理，那就请你乖乖闭嘴听我的指令。”
陈子昂紧紧瞪着夏青瑜，而后者毫不畏惧地予以回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陈子昂终于松开了她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解决神国的问题，之后我们再算帐。”
夏青瑜也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抚平自己被拉皱的衣领。
她的发丝在水里缓慢飘荡，仿佛凌乱的水草般，脸色在水光的映衬下也颇为惨白，取出了小巧的精致钥匙，在手指间转了几圈，随后说道：
“那个方向，跟我来。”
————————
天元区的大使馆袭击事件，并未影响到新宿区的巡回演出。
演唱会终于在观众们的呼声中完美落下帷幕，夏紫璃疲惫地回到后台，任由助理们替她脱下演出礼服，然后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卸妆。
她看到姐姐和陈子昂在中场匆匆离去，也晓得他们肯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紧急之事，但失落终归是难免的。
在疲倦、劳累和孤独的情绪里，夏紫璃在卸妆椅上缓缓睡过去了。
依稀浮现出来的梦境中，她看到自己正穿着华美的婚纱，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不断转身欣赏着自己人生中最美的模样。
姐姐在旁边忙碌着，替她将头花戴好，将衣领弄得蓬松而优雅，又替她将婚纱的后摆拉平，随后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妹妹，露出了喜悦满意的笑容。
“姐姐？”夏紫璃忽然有些慌张，“你怎么了？”
因为她看到镜子里的夏青瑜，虽然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但两行清泪已经从她的脸颊上流淌下来。
“没什么，或许是太开心了。”夏青瑜用力用手臂擦去泪水，努力地微笑说道，“想到我最亲爱的妹妹，今天终于要嫁给他了，我感到心情有些实在……难以言喻。”
“没事的，姐姐。”夏紫璃连忙抱住她的腰，“又不是和他结婚之后，我就不理姐姐了呀？我们肯定会常常过来看你的。”
“那就一言为定。”夏青瑜按着妹妹的肩，温柔说道，“不许丢下我。”
“嗯，一言为定。”夏紫璃天真说道。
夏青瑜不再多话，只是继续低头替她整理婚纱。
但她那满是笑容的脸上，泪水却始终没有停止流淌过。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无语了
溺亡者之巢的神国，是一片无尽的深海。
这里的能见度极低，以至于陈子昂不得不紧跟着夏青瑜，唯恐被她甩下后就找不到她了。
说实话，对于她突然出手杀死高野圣子的事情，陈子昂如今也已经能够理解。
假如任由那些神秘学者杀死高野圣子，会引发什么更加恶劣的影响，那么夏青瑜出手终结高野圣子的性命，尽可能将事态控制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可以轻易接受。
就像她过去时常挖苦讽刺自己那样，虽然很多时候确实指出了自己的错处，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会对她感恩戴德……只会觉得讨厌和反感。
陈子昂这般幽幽想着，只见周围不知多了什么鬼祟的身影，正在朝两人这边迅速游来。
浑浊的水流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使得陈子昂只能看到一团团漆黑模糊的影子。
他将阴寒之镰召唤出来，朝着那些影子挥动过去。
夹杂冰渣的极寒水流，瞬间就将大部分的影子冲散，然而夏青瑜很快说道：
“不要浪费时间，快点跟上来。”
“嗯。”陈子昂应了一声，飞快地追上她的身影，看着她如人鱼般敏捷轻灵地向下游去。
这个女人……说实话，确实是很难让人亲近起来。
事实上，她开口骂人还算好些，因为这代表她至少还有属于人类的情绪。
但一旦她真的开始做某些事情，例如毫不犹豫地出手杀死高野圣子，亦或是在这种诡异的深渊位面里丝毫没有半点恐惧，就让人感觉她仿佛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似的。
或许在她的眼里，只有自己要实现的目标，其余的压根都不在乎。
那若是为了实现目标，需要将我作为棋子舍弃掉呢？
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去执行吧……
陈子昂正胡思乱想着，就看见下方开始出现了海草。
这些海草长且坚韧，下端连向幽深难测的海底，每隔一段距离就结有橙黄色的果实，在黑暗的水域里散发着明亮的光线。
陈子昂甚至能借助这些光源，看清果实里面正在蠕动起搏的不可名状之物——像是一个个怪异的畸形胚胎。
夏青瑜依旧保持着沉默且高效的姿势，无视那些古怪的发光果实，继续朝着深处游动过去。
陈子昂也只得跟上，并发现尾随在两人身后的大量影子，此时已经停止了追赶，只是在海草丛林的外围徘徊游动。
祂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青瑜。”陈子昂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你觉得我们要去哪里？”夏青瑜讽刺问道，“海底度假酒店吗？”
不知为何，在这种阴森诡异的深渊位面，听到这么感情充沛的话语，让陈子昂心中反而安定许多。
“我们应该是要去杀死高野圣子的神性。”陈子昂回答说道，“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事先和我沟通的，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对吧？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瞒着藏着不说。”
“既然你在这种时候，还有兴趣去满足自己过剩的好奇心。”夏青瑜沉默片刻，说道，“那我告诉伱：高野圣子的神性，是一团类似于果冻般的物体。无论是谁在近距离观察，都会在果冻中发现大量的、出自本族的尸体残骸。”
“神性原本并不难杀，用你的曼陀罗法剑就能搞定。真正困难的地方，在于如何把它困住。此处环境近似深海，我们的行动会遭到极大阻碍。只要祂选择逃跑，某人如果想像上次那样不要命地追过去，肯定是徒劳无功的。”
“上次如果不是我随机应变，老陆怕是已经死了。”陈子昂争辩说道。
“没错，你用你的命去换了陆云峰的命。”夏青瑜冷笑说道，“需要提醒你最后究竟是谁救了你吗？”
“不用。”陈子昂沉默片刻，“理绪后来告诉我了，是你将我从深渊里带出来的。”
“如果你还有点起码的责任感，就应该学会不要去擅作主张，免得给团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夏青瑜冷冷说道，“不是你的每一次犯蠢都能被救回来的。
“那么，要如何困住她的神性呢？”陈子昂迅速问道。
“那是我的事情。”夏青瑜对此避而不谈，只是冷酷说道，“你只需要配合我，在我发出命令之后及时出手，那就是你需要做好的工作。”
“好，我最后再确认一下。”陈子昂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如果到了必须牺牲我作为代价，才能完成目标的时候，你会提前告诉我的对吧？”
在那一瞬间，从夏青瑜的纯黑眼眸之中，似乎涌出了大量的复杂情绪……但陈子昂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因为它们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刚才只是浑浊的水流所带来的折射错觉。
“不会。”夏青瑜终于说道。
“不可以提前告诉我吗？”陈子昂皱眉问道，“哪怕我作为被牺牲的棋子，连起码的知情权都不配有……”
“我不会牺牲你。”夏青瑜幽幽说道，“永远不会。”
“这样你满意了吧？”
陈子昂给她这句话直接干无语了，半晌才道：
“行吧，我也就问问。”
夏青瑜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下游动。
这里似乎没有水压的概念，无论两人下沉多深，都没有感觉周围的压力有所变化。
只有刺骨的寒冷和难捱的空虚，如影随形般缠绕全身……陈子昂甚至感觉在周围的黑暗之中，有什么隐藏的、不怀好意的视线在窥视着自己。
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更多，只是专心地跟着夏青瑜继续下潜。
穿过漫长的海草丛林，两人终于隐约能看见海底的痕迹：
那是一处凹陷的盆地，也是诸多海草的发源地。
在盆地的中央位置，有一坨巨大的果冻状物体，正在随着水流不断摇曳。
然而，若是稍微仔细点看，就能发现所谓的果冻，其实是无数半透明的、不断痛苦呐喊的人头所组成的……
这种诡异而又冲击力的画面，让陈子昂的理智不住动摇，以至于他连忙挪开视线，转头盯着夏青瑜的脸猛看。
众所周知，看怪异太久会丢失人性，而多看美女则会唤醒人性。
夏青瑜虽然性格恶劣，喜欢嘲讽、讥刺、挖苦别人，说话总是带着轻蔑亦或高高在上的口气，但外表颜值这块终归还是过硬的，很快便让陈子昂摇摇欲坠的理智重新稳固下来。
没有去理会陈子昂的目光，她只是默默取出小巧的银色钥匙，对准了下放还未被惊动的巨大果冻，开始缓缓地搅动手臂。
这是晚上的更新，一起发掉。今天万字更新了捏~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甜妹铃奈
伴随着夏青瑜的手臂画圈，开始有大量银辉从周围的水中浮现出来。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某种闪亮的碎屑，晶莹的雪花，又像是无数的……泡泡？
这些泡泡顺着水流缓慢飘落而下，仿佛无数的月光水母，又像是海中的萤火虫，直到它们将那大坨果冻的周围空间全部占据，对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陈子昂。”夏青瑜低声说道，“如你所见，高野圣子的神性，外表由无数正在呐喊的头颅组成，而每一张脸的长相都完全不同。”
“记住，神性真正的核心，其外表是高野圣子的头颅。”
“你需要用曼陀罗法剑斩开去路，然后在其中找到高野圣子的脸，将其彻底斩破。”
“在你陷入其中的时候，溺亡者之巢的神性会试图将伱同化，祂们会唤醒你内心的全部恐惧，引诱你主动去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要屈服于这种诱惑，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陈子昂应了一声，拿起曼陀罗法剑，开始飞快地向下游动。
夏青瑜幽幽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化作一个小点，冲进了溺亡者之巢的神性之中。
————————
陈子昂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绝境。
他看到自己正陷在最深邃的泥潭之中，周围有无穷无尽的人脸……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孩子的，也有老者的，通通都张大了嘴巴，朝他贪婪地吮吸过来。
陈子昂只能不断挥动曼陀罗法剑。凡是被剑刃斩中的人脸，瞬间便会化为流动的泥水。
但周围的人脸实在太多，曼陀罗法剑根本招呼不到那么宽广的范围，他也只能先用阴寒之镰的黑雾笼罩周身，以极寒来减缓诸多人脸的靠近速度。
只是这些黑雾扩散出来，反而又暂时遮蔽了他的视线，使他没法去寻找高野圣子的脸……这样下去，得杀到什么时候？
陈子昂再次尝试冥渊之触和臃肿之触，效果都不是很好，因为溺亡者之巢的神性没有可以攻击的实体。
只有纠缠之触还能发挥一点作用。被命中的人脸瞬间从耳鼻口目之中，全都冒出了如蛆虫般的细小触手，并且拉扯向周围的人脸。
但相比那海量的、密密麻麻的人脸而言，他所能解决的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到最后，陈子昂也只能拿起许久不用的枪械，将驱魔子弹不要钱地往四面八方倾泻，同时强打精神继续搜寻核心。
那么多的脸……他都快看花了眼睛。
无法抑制的恐惧感包围了他，意识已经摇摇欲坠，溺亡者之巢的侵蚀就快击垮了他。
就在意识的最后关头，一张熟悉的脸庞终于划过视线。
是高野圣子悲戚而无泪水的脸。
陈子昂突然暴起，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抖，将高野圣子的脸庞贯穿。
诸多人脸随即化作水流而逝，已经脱力的陈子昂闭上眼睛，缓缓地向下沉去。
夏青瑜悬浮在崩解神性的上方，沉默地看着陈子昂沉入海底。
直到他彻底昏迷失去意识，夏青瑜才向下游去，来到陈子昂的身边。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旁边有声音问道，“难道你是那种默默付出，却不喜欢被对方发现的类型？”
“不要多管闲事。”夏青瑜的回答也很简单。
————————
夏紫璃从睡梦中再次醒来。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熟悉的天花板。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境里的事情，在时间线上是颠倒错乱的，但剧情其实并不复杂：
姐姐将她的好友陈子昂介绍给自己，然后两人很快相恋，结婚，姐姐亲自当的伴娘，婚后关系也非常和谐，两人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伴侣。
但是……
但是……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这一切……
夏紫璃吃力地爬下了床，赤着脚来到梳妆台旁的落地镜前，恍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灿烂的金色长发及腰，如盛开的向日葵般耀眼炫目。笼罩在轻薄的睡衣之下的，是晶莹如玉般的肌肤。
比梦境里的自己更加滑嫩。
梦境里的夏紫璃，大概是二十七八岁才成的婚，而姐姐那时已经三十了，仍然保持着孑然独身的状态，委婉地拒绝着来自周围的一切好意。
那时的她，并不理解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现在……
夏紫璃感觉自己即将抓住什么东西，但又如细沙般即将从指缝中滑落下去。
她只能坚持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试图尽快从记忆里找寻到梦境中的画面。
快想起来。
快想起来。
我不要忘记……
快想起来啊混蛋！
突然她暴躁地挥出一拳，将落地镜瞬间打得粉碎。
夏紫璃喘着粗气，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镜子碎片。
在她湛蓝的眼眸之中，每一枚碎片都倒映着熊熊的火光。
“你想起来了。”母亲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后背传来温暖的感觉，但心底却有寒意渐渐生起，“紫璃……”
“去阻止这一切吧。”
“阻止燃烧的高天原……”
————————
玫瑰星云的边界，一颗炽热的蓝色恒星附近。
月宫铃奈乘坐的“碧玉咖啡号”，已经从曲率跃迁状态中脱离出来，随后转为亚光速进入星系，开始接近预定的地点——环绕恒星公转的一颗气态巨型氦行星。
被她委托去玫瑰星云考察的飞船，名为“寻宝者号”，此时正绕着气态巨行星做公转运动。
两艘飞船顺利达成通讯链接，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之后，便开始进行互相对接。
碧玉咖啡号为寻宝者号提供了大量能源模块，制氧模块，生活补给，以及一名乘客。
首次抵达寻宝者号的月宫铃奈，受到了船长和船员的热烈欢迎。
大家在舰桥附近开欢迎会，热烈鼓掌欢迎这位投资者的到来。尤其是看到对方还是个小美女后，许多船员的眼睛都亮了。
“先别急着鼓掌。”月宫铃奈竖起了手，示意众人停止鼓掌，随后又看向船长说道，“我说句话，可以吧？”
“您请便。”船长露出恭敬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月宫铃奈。”月宫铃奈微笑说道，“也是你们此行探索的雇主。换句话说，就是你们的老板。”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船员们，继续说道：
“当然，我没有打算用老板的身份，去命令在场诸位听我的话。”
“因为我也并非是星际航行的新人。我知道当宇宙飞船驶离行星的时候，船内就变成了一座孤岛，不再遵循任何国际法律和社会惯例。”
“孤岛是与世隔绝的。你们如果起了歹心，比如想要在飞船上胁迫我，强暴我，甚至是杀死我……法律也制裁不了你们，不是吗？”
“月宫小姐。”船长连忙出声说道，“我们是合法注册过的勘探船……”
“合法的只有寻宝者号而已。”月宫铃奈笑容不变，“宇宙这么大，只需要跑到银河系的边缘星区去，将飞船改头换面装修一番，顺带去做个整容手术，再装作陌生的外国舰船返回联邦和帝国，谁又会真的大费周章去查你们呢？”
“事实上，我就曾经听说过你们以前，在科考雇佣行业生意惨淡的时候，有当过海盗劫掠民用船只的劣迹。”
“那只是谣传，我们……”船长还在尝试狡辩，但很快又被月宫铃奈打断了：
“当然了，我并非认为诸位会叛变。实际上，无论科考队的名气好坏，在没有法律的宇宙里，都存在叛变的可能。而一旦你们叛变，我为了把你们杀到重新听话，就要付出更大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可能不小心杀多了人，影响到飞船的正常航行，耽误我的工作进度。”
“所以我才会挑选曾经当过海盗的诸位。因为你们比谁都明白在宇宙孤岛里，只有暴力才能决定谁是头儿，也只有你们才会第一时间朝无法抵抗的暴力屈服。”
“接下来，我要从你们之中挑选二十个人，当着你们的面一起杀掉。为的是让你们知道哪怕群起攻之，我也可以轻松把你们全部杀光。”
她看着周围面色紧张、愤怒、轻蔑和怀疑的船员们，露出了甜美可爱的笑容：
“有人愿意主动报名过来挑战，看看能不能杀掉我的吗？”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梦境的启示
陈子昂在病房里悠悠醒来。
眼前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记得自己在击杀西川美惠之后，好像也是在类似的病房里醒过来的。
“感觉怎么样？”穗风理绪推门进来，“上次是手臂瘫痪，这次是大脑受创，你还真能给我添麻烦啊。”
“我这应该算是工伤。”陈子昂辩解说道。
“确实。”穗风理绪说道，“全外勤课干员给医疗组造成的麻烦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的多。”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陈子昂还有心思开玩笑，但很快又严肃起来，“高野圣子怎么样了？”
“神国的展开被阻止了。”穗风理绪回答说道，“不过大使馆周围本来就没有多少居民，所以伤亡仅限于精灵那边。托你们的福，没有蔓延到更多地方去。”
“总之，伱好好休息吧。这次虽然没有月宫铃奈给你蒸鸡汤，但我们食堂的伙食也是还可以的。”
她将饭菜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随后就推门离开了。
陈子昂拿起手机，有些无聊地刷着消息。
外勤课的同事都在聊高野圣子的事情，不知是谁刷起了“课长威武”，然后大家在下面疯狂复读，用表情包排列成整齐的队形。
紧接着，夏青瑜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
于是大家又开始抢红包，然后刷起了“部长万岁”。
陈子昂也试着点了几个红包，可惜抢的时间太晚，已经被人都抢完了。
但是很快，就有人在私聊窗口，给他发来一个专属红包。
夏青瑜，金额是一千块，没有备注。
“部长万岁。”陈子昂开玩笑地打字回道，顺手领了红包。
对面没有回复，但却又在预料之中。如果夏青瑜回个什么“不客气，下次继续努力”，那反而会让人怀疑她是被盗号了。
紧接着，又有其他聊天消息过来了。
【擅长唱歌】：听说你住院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嗯，你怎么知道的？
【擅长唱歌】：我看到姐姐在工作群组里发消息，他们说你因公负伤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没事，一点小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擅长唱歌】：要休养几天呢？
陈子昂思考片刻，打字回复。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暂定是调休一周。
【擅长唱歌】：好吧，那注意休息。
陈子昂总感觉她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又欲言而止的样子。
再次随意浏览新闻，大使馆的袭击事件，同样被安到了游击队的头上。
皮耶尔大使死掉的事情没说，似乎媒体在有意淡化这件事情，但更换新任大使的事情倒是说了，特劳奇·克鲁勃利夫，夏紫璃同父异母的精灵哥哥，之前在她的演唱会上曾经见过。
这个精灵让陈子昂感觉很不舒服，两人虽然只是打了照面，他至今仍然有些印象。
休养半日之后，陈子昂便离开了单位，打算回家继续静养，顺便好好放松一下。
血斑别针已经下发2000点功勋，巨款进账，要怎么用也得好好规划。
坐轻轨回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快的歌声，似乎是小竹正在听电视。
这倒是有些稀奇，因为妹妹平时在家就是坐着发呆，几乎很少主动去找些娱乐消遣的方式。
但考虑到她是夏紫璃的歌迷，又似乎可以理解了——毕竟夏紫璃昨天刚举办过巡回演唱会，小竹估计是在听电视节目里的重播吧。
陈子昂推门进去，换上拖鞋，嘴里说道：
“我回来了，小竹。”
然后他抬起头来，和站在客厅里、手持麦克风的夏紫璃四目相对。
陈小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欢迎回来。”夏紫璃眨了眨眼睛，指着餐桌上的盒子说道，“那个……我带了慰问品。”
“多谢。”陈子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听说你受伤之后，我本来想过来看你的。”夏紫璃小心解释说道，“但我不知道你和姐姐工作的单位在哪里，所以……就先到你家等你了。”
“哦，我没事的。”陈子昂活动肩膀给她看，“医生看了，当时只是有点缺氧，晕过去了。”
“缺氧？是被犯人勒住颈部了吗？”夏紫璃慌张问道。
“这倒不是。”陈子昂思索片刻，“简单地说，在水下和犯人搏斗。”
“哦。”夏紫璃似懂非懂地点头，“你没事就好。”
“所以你们在干什么呢？”陈子昂问。
“小竹妹妹想要听歌。”夏紫璃拉着话筒的线，“所以我唱给她听。”
陈子昂沉默片刻，不由得朝陈小竹投去佩服的目光。
妹啊，你可真厉害。别人追星是疯狂买偶像的唱片，你追星是把偶像请到家里给你唱歌是吧？
“平时的行程不忙吗？”他确认问道。
“呃，不忙。”夏紫璃似乎有些心虚，说道，“本来是报了瑜伽形体班的，但听说你受伤了，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那我可受宠若惊了。”陈子昂开玩笑道，“待会儿留下来吃个晚饭，怎么样？”
“好呀。”夏紫璃立刻开心起来。
陈子昂在沙发上坐下，放松地玩起了手机。
夏紫璃犹豫片刻，便在他的身边坐下，然后拿起电视遥控器，开始切歌。
她这么一坐过来，陈子昂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和月宫铃奈身上的甜香味不同，这股气息更加淡雅、若有似无，以及回味悠长。
估计又是什么没听说过的洗发水牌子。
“陈子昂，你有想听的歌吗？”夏紫璃看着电视，忽然问道。
“哦，没有。”陈子昂还在划着手机，随口说道。
夏紫璃没法接话，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注意到他正在查看邮件。
虽然赶紧移开了目光，但只是惊鸿一瞥，便发现邮件开头的称呼是“前辈”。
“话说。”夏紫璃小心翼翼问道，“之前的那位……月宫铃奈，最近怎么样了？”
“哦，她去星际旅行了。”陈子昂回答说道。
“星际旅行？”
“对啊，最近她还给我发邮件呢，你看。”陈子昂将月宫铃奈拍的宇宙照片拉出来，给夏紫璃欣赏。
夏紫璃好奇看去，有一张照片是正在燃烧的行星，从太空角度看去色彩颇为绚烂壮美。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那个梦境，情绪顿时又明显地沮丧起来。
“你怎么了？”陈子昂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切问道。
“没事。”夏紫璃先是下意识地摇头，但很快又从心里生出些倾述的欲望，忍不住问道：
“陈子昂。”
“怎么了？”
“我之前，做了个噩梦。”夏紫璃尝试描述道，“梦到高天原在燃烧。”
“燃烧？”陈子昂不解问道，“为什么？”
冰天雪地的高天原行星，为什么会燃烧起来呢？
“不知道。”夏紫璃老实说道，“也许只是个荒诞的梦。”
“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查一查吧。”陈子昂叹气说道，“我们去你的意识层里检查看看。”
“意识层？”夏紫璃纳闷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陈子昂解释说道，“你那时候连续好几天被噩梦困扰，所以我就用特殊的神秘权能，去检查了你的潜意识层……对，就跟你召唤你那个咩咩差不多。”
“普通人或许会做荒诞不经的梦，但我们都是涉足神秘的高灵视人群，梦境很可能是某种超越维度的启示和提醒，最好不要将其完全忽视。”
夏紫璃有些本能的抗拒，因为她的梦境里除了燃烧的高天原外，还有许多甜蜜的、让她感到无比羞涩的剧情，是两人结婚之后的相处日常……假使被陈子昂看到，那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肯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好像有妄想癖似的。
但随着陈子昂抓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的瞬间，夏紫璃就像是触电一般，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随着梦境行走的权能发动，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现世的客厅里。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紫璃母亲的请求
穿过前意识层，然后进入潜意识层。
陈子昂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布置典雅的起居室里，坐在铺有软垫的扶手椅上。
房间的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书，书脊的鎏金字体在灯光下反射着厚重的光芒。
成熟的贵妇人正站在地毯上。她穿着华丽繁复的精灵宫廷式长裙，灿烂的金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间，手里则是捧着一本厚书。
“你终于来了。”贵妇人将手里的书合上，“陈子昂，我等你很久了。”
陈子昂沉默片刻，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就是夏紫璃之前提到的“只有我能看到的母亲”，也就是穗风理绪所说的“分裂灵性”。
“你是谁？”他警惕地试探问道。
“紫璃没有向伱提起我吗？”贵妇人的左手展开扇子，遮住了自己的优雅浅笑。
“你是她的……”陈子昂缓缓问道，“母亲？”
“陈子昂，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贵妇人并未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首先，你觉得紫璃这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陈子昂斟酌语句，“她很善良。”
“善良？”贵妇人挑起眉毛，“确实。温室里生长出来的花朵，总以为全世界都对她抱有善意，因此也不吝于将自己的善意分享给他人。”
“但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陈子昂眯起眼睛，他从贵妇人的语气之中，感到了一股隐秘的恶意。
“陈子昂，虽然你可能不能理解我的话，但是我还是得说……”贵妇人轻轻摇动半遮住脸的扇子，“单纯的善意，在这片宇宙里是走不远的。”
“她现在对这个世界抱有多少美好的期待，在未来就会因梦想破灭而承受多大的痛苦，而我不忍心她受到这样的痛苦……所以我曾经试图杀死她，但很可惜的是，我的手段被进入梦境的你破解了。”
“是你？！”陈子昂脸色骤变。
第一次见到夏紫璃，是因为她饱受噩梦的困扰。当时自己用梦境行走的能力，潜入到夏紫璃的潜意识层，很快便发现有神秘的触手缠绕着她的脖颈，试图慢慢扼死她的意识。
也就是说，那些神秘的触手，就是眼前这位“夏紫璃的母亲”所施展的。
“是我。”贵妇人坦然承认。
“可是……”陈子昂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你的女儿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爱她……”
“不。”贵妇人断然否认了，“我比谁都要爱她，但是陈子昂……死亡并不是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有很多时候，活着比死去要受到更加残忍的折磨，而她此世的性格太过善良，如果不能及时终结她的生命，那她迟早有一天……”
“……会生不如死。”
贵妇人将扇子折叠起来，神情里有对女儿的慈爱，但更多的却是看透世界的冷漠，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眼睛里，居然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陈子昂，我希望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说。”陈子昂怔怔说道，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荒诞诡异的事实。
“帮我个忙。”贵妇人露出浅浅的笑容，但笑容里却有着某种隐藏的悲哀意味，“……尝试着去爱紫璃。”
“……或者杀了她。”
陈子昂：………………
“什么意思？”他的神情冷了下来。
“字面意思。”贵妇人微笑说道，“听起来可能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但我并不是想用你的道德观去胁迫你做什么，我只是单纯阐述这样一个事实。”
“如果她失去了你……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她都会落入生不如死的悲惨绝境，所以还不如杀了她，让她趁早解脱比较合适。”
“紫璃的母亲。”陈子昂冷冷说道，“你似乎对紫璃有所误解，首先她未必有那么喜欢我……”
“哦？”贵妇人的笑容有些揶揄，“你是真的没感觉出来，还是在装傻？”
陈子昂：………………
“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陈子昂坦诚说道，“但我认为，还没有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也就是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就生不如死的程度。”
“真的是这样吗？”贵妇人再次展开扇子，“陈子昂，月宫铃奈也喜欢你，对不对？”
“……应该吧。”
“所以你必然要从两人之间选择一个。”贵妇人轻轻摇动扇子，“但无论选择哪一位，都会深深伤害到另一位，所以你下意识抗拒我的说法，实际上是害怕自己选择月宫铃奈后，真的会对夏紫璃产生无法弥补的心理创伤。”
“我再强调一遍。”陈子昂认真说道，“我不觉得夏紫璃有喜欢我到那种极端的程度。别忘了，她可是万人追捧的大明星，社交圈子里根本不缺足够优质的男性，比我条件更好的人也比比皆是。”
“月宫铃奈也不缺吧。”贵妇人悠悠说道，“为什么她总是盯着你不放呢？”
“铃奈和紫璃之间没有必然联系。”陈子昂回答说道，“一件小概率事件的发生，不代表着它会发生两次。”
“唉，瞧我这脑子。”贵妇人合起扇子，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不如我们换一种说法吧，这样应该更容易让你相信。”
“夏紫璃是一位魔女。”
陈子昂：！！！
“当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点。”贵妇人继续说道，“要验证的办法很简单，你只需要将她举报到官方机构，检查一下她的身体就知道了。”
“当然，确认她是魔女后，官方机构肯定会第一时间处理掉她，这样也算是达成了我的愿望，所以我很希望你这么做。”
陈子昂沉默不言。
“魔女的痛苦是将她们固定在现世的锚。”贵妇人最后总结说道，“陈子昂，不管你如何拒绝相信，你就是她唯一的锚，且即将成为她最深重的执念。”
“只要你始终不愿意去爱她，她就会越发往魔女的方向转化。到最后坠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开始尝试毁灭世界，或者毁灭她自己。”
“无论哪种情况，最后都是她在悲惨的折磨中死去。相比之下，现在就把她杀掉，难道不是相对更为仁慈的选择吗？”
陈子昂无言以对。事实上，光是想到那种可能，就让他有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恐惧。
然而，夏紫璃的母亲不仅言之凿凿，甚至主动提出要让官方机构进行检查，难不成夏紫璃……
真的是……
他惊恐地再次看向贵妇人，只见她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两行血泪，用缥缈空洞的声音说道：
“所以，就算我求求你……”
“哪怕是发发善心……”
“去爱她……”
“或者杀了她吧……”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心理开解
从潜意识层里退出来，陈子昂还有种惊魂甫定的感觉。
夏紫璃倒是没有任何察觉，因为她在潜意识里根本没有见到母亲，也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此时便不解问道：
“我们回来了？所以呢，查到什么了吗？”
陈子昂看着她精致而美丽的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声线却像是被冻结了似的。
“抱，抱歉。”他最终站起身来，“我得找个地方静静，失陪。”
离开客厅，沿着楼梯来到二楼，陈子昂关上了卧室的门，随后便坐在床边，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在他原本的预想里，是继续和铃奈像这样相处下去，直到时机成熟的那天，自然而然地确定关系，然后结婚，生孩子……就像其他千千万万对情侣那样，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爱到相守，过着简单、平凡且美好的人生。
当然，如果走不到一起也没关系，他会祝福铃奈未来能找到更好的人，然后继续陪着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
但是，夏紫璃……
假使没有月宫铃奈的存在，他当然也很愿意和夏紫璃成为朋友。
甚至在知晓她是魔女之后，也会尝试着去接纳她，不会让她像西川美惠、高桥圣子那样，受到仿佛身在地狱般的痛苦和折磨，乃至于对人生和世界彻底绝望。
但她们同时闯入了他的生活，就像是火车铁轨的前方同时出现了两条岔路——更极端地说，每条分岔的铁轨上，都绑着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火车的开关握在他的手里，他可以决定救下哪一个姑娘，并且在今后的旅途里和她同行。
但代价是碾死另一个……
他做不到。
事实上，如果从感情上考虑，他肯定倾向于认识更久、关系更亲密的铃奈，但他绝不允许夏紫璃如西川美惠那样，坠入魔女悲惨的自我毁灭倾向里去。
……
陈子昂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深处取出了老旧的相框。
上面是父母的合照，两人各抱着一个婴儿，对着镜头笑得极其开心。
前世的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今生的父母又失踪得太早，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可以进行人生咨询的对象。
唉。
努力平复完思绪之后，陈子昂便推门出去。
回到客厅，就看见夏紫璃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小女孩。
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陈子昂在心中叹了口气，努力露出温和的表情来，坐到她的旁边，开口说道：
“紫璃，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获得那些能力的吗？”
“哦，好的。”夏紫璃也没多想，便将事情详细和陈子昂说了。
总而言之，就是有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就看到窗户倒影里的母亲，说要让自己成为英雄，然后自己就获得了召唤咩咩的能力。
“噩梦？”陈子昂再次问道，“能说得详细一点吗？具体的梦境内容是？”
“我已经记不得了。”夏紫璃抱住双臂，“只是大概记得，应该是很难受、很痛苦的事情，直到我醒过来起床之后，还用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缓过来。”
很痛苦的事情吗……
陈子昂越听越是心寒，虽然严格来说只是噩梦而已，但确实和魔女的诞生机制对上了。
痛苦。
在极致的痛苦折磨中，和深渊神祇产生了机制不明的联系。
“紫璃。”陈子昂耐心说道，“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让你痛苦的事情……不，不只是痛苦，只要是伱不开心了，郁闷了，难过了……”
“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啊？”夏紫璃有些茫然。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昂会突然说起这个，但很快心里就有种甜蜜的情绪涌现出来，认真地点头说道：
“嗯！”
“好的。”陈子昂松了口气。
如果夏紫璃的母亲说的是真的，那么夏紫璃目前应该“仅仅只是魔女”，却还没被折磨出病态的、自我毁灭的极端思想。
事实上，即便是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如果在她们深陷痛苦折磨的时候，能有人及时向她们伸出援手的话，她们也未必会堕落到后来的疯魔状态。
陈子昂遇到她们的时间点太晚了，对她们的悲剧无能为力，但他绝不会允许夏紫璃也沦落到同样的下场……哪怕没法做到“去爱她”，起码的心理开导还是可以的。
我不会让夏紫璃成为魔女！这是男人的承诺！
然而，陈子昂满心思考着如何拯救夏紫璃，却没想到刚才的那句话，会给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半精灵姑娘，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夏紫璃低垂着头，脸颊两侧的金发自然垂下，遮住了她有些羞红的脸颊。
在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之后，她就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情绪里，脑海里仿佛有无数烟花在绽放，不断地将各种凌乱的思绪和念头炸得一塌糊涂。
哪怕是一见钟情，以矜持保守的半精灵姑娘而言，从朋友做起已经是最顺利的发展方案了。
但目前的进度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这意思不就是说“从今以后，你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吗？
夏紫璃有种无奈的羞恼，但更多的却是要满溢出来的甜蜜，以至于她只是低垂着头坐在那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手机突然弹出聊天消息通知，她才如梦初醒般赶紧解锁，就看见夏青瑜给她发来消息：
【姐姐】：在哪里？
【姐姐】：我在你家，没看到你。
夏紫璃手忙脚乱地回复：
“我在外面逛街呢，等下就回来。”
然后她才站起身来，匆匆地跟陈子昂说道：
“我姐在找我，我得赶紧走了。”
“哦。”陈子昂下意识应道。
等夏紫璃换好鞋子，准备出门，陈子昂才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平时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找我说。”
“嗯。”夏紫璃连忙扭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羞涩表情。
她迅速戴好墨镜、帽子和口罩，急急忙忙地推门出去，正要打车赶回家里，忽然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姐姐太聪明了，不好骗，这样回家肯定会被看出破绽。
还不如真的去逛街，让姐姐过来找呢。
若是能亲眼看到的话，可信度当然就更高了。
于是她又打了辆车，直接跑天空银座去了。
夏紫璃这边离开之后，陈子昂才向后瘫倒在沙发上，半晌都没有说话的力气。
至今为止，他仍然想不出来，该如何解决这两难的局面。
铃奈对他的一片真心，陈子昂不可能视而不见；但夏紫璃的问题事关重大，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不要觉得曾经当过治安干员，各种悲惨的事情见得多了，就可以轻易做到见死不救。
比如老朋友陆云峰以前出勤的时候，因为没能及时从异变里救下一对夫妻，导致他们的独生女儿变成了孤儿……那家伙每个月都去福利院看小姑娘，还给福利院院长塞钱呢！
如果夏紫璃真的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陈子昂内心的愧疚和自责，绝对不会比陆云峰要少。
或许还是先尽量维持现状吧。话说恩兰克和祖巴萨这两个古城，也就是梦魇和食尸鬼那里，会不会有能解决魔女问题的办法呢？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两难的选择
梦境世界，恩兰克古城。
“阿斯克先生。”梦魇祭祀妮蔻用空灵的声音说道，“听说您最近拜访了祖巴萨？”
陈子昂沉默下来，心想我都还没开口呢，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食尸鬼一族素来狡诈，既然不能击败大深海之主的神眷者，那么肯定就设法来和你交好。”妮蔻似乎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我猜接待你的是萨拉赫克。”
“是的。”陈子昂无奈说道。
“啊，萨拉赫克。”妮蔻感慨起来，“可怜而愚昧的背叛者，如果您下次去祖巴萨见到他，烦请替我转告他一句话。”
“昔日的约定仍然做数，但以后就请他好自为之了。”
“嗯。”陈子昂也不晓得什么意思，默默地答应下来。
等妮蔻说完之后，他才有机会问出自己的问题：
“妮蔻，如果有一个女人是魔女……确切地说，已经开始朝魔女转化，那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她呢？”
“魔女的转化是无法阻止的。”妮蔻回答说道，“事实上，不存在转化这种事情。她要么是魔女，要么不是，没有中间态。”
“不过我猜阿斯克先生的意思，是要防止这个魔女……产生毁灭的冲动和欲望？”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陈子昂叹气说道。
“魔女之所以性格大多偏激而扭曲，是因为她们往往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并且被锚死死拴在现世继续遭受折磨。”妮蔻详细地娓娓道来，“生不如死，又无法解脱，性格当然会扭曲了。”
“要想控制一个魔女，就要掌握固定她的锚，也就是她赖以活下去的执念。”
“那么。”陈子昂沉思起来，“如果说某个魔女的执念，是她深深爱着某个男人，那要如何掌握这个执念呢？”
“很简单。”妮蔻说道，“控制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比如这个魔女性格开始偏激化，那么只要能让她深爱的男人开口，她多半会立刻变得重新温顺下来……甚至伱可以利用这个男人，去间接地控制那个魔女，让她转变成任何你希望的样子。”
“若是这个男人不爱她呢？”陈子昂继续问道。
“视情况而定。”妮蔻淡然地回答道，“如果魔女深爱这个男人，却不奢望去得到他的爱，那应该没什么影响。”
“当然，这种事情比较罕见。因为以我对人类的了解，几乎每一个深爱对方的人，都会同时渴望得到对方的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魔女就会变得极不稳定且非常危险。”
“具体怎么说？”陈子昂紧张问道。
“爱而不得，岂非人生至痛？”妮蔻回答说道，“而痛苦又是魔女本身的力量来源。”
“所以一旦出现这种状况，这个魔女往往会变得非常强大，同时自身的锚又摇摇欲坠……也就是说，极度危险，超级不稳定。我奉劝阿斯克先生，千万要离这样的魔女远远的，越远越好。”
陈子昂沉默良久，表示受教。
再次查看祭坛列表，其他权能没有变化，【亵渎知识】和【千面化身】都不需要，【恐惧夜魔】是双刃剑不好控制，唯一值得关注的是【捕捉恶意】。
这个权能从字面理解，是能感知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恶意。
陈子昂原本以为它没什么用，但有了在大使馆顶楼被联邦的神秘学者队伍伏击的经历后，他才晓得这权能还是很重要的。
就算怪异不会伏击你，有的是人会！
兑换需要200点权能，小钱，先换了再说。
除此之外，还有【冥渊之触】的继续升级（这次需要2000点功勋），以及提升“宰牲人”的军衔（1000点功勋），都可以等下次再说。
兑换完毕，陈子昂便离开梦境世界，转头又跑到弥留之境，去问萨拉赫克情报。
将妮蔻的话转告之后，萨拉赫克只是冷笑一声，说道：
“我收到了。阿斯克先生不来看看祭坛吗？或许有你需要兑换的权能也说不定。”
“我等下去。”陈子昂叹气说道，“萨拉赫克，你知道魔女吧？”
“如果一个魔女深爱着某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并不爱她，要如何防止这个魔女变得偏激，甚至是产生自我毁灭、或者毁灭世界的倾向呢？”
“嗯，您的这个假设很明确，所以答案也很直接。”萨拉赫克不假思索，用冷酷的语气回答说道，“设法控制那个男人，逼他去爱那个魔女。”
陈子昂：………………
“相信我。”萨拉赫克阴森冷笑，“人类在恐惧中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包括且不限于欺骗自己，麻痹自己，甚至永久性地扭转自己的思想。”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陈子昂尴尬说道，“比如我有一个朋友，他就是那个男人，那从他的角度该怎么办呢？”
“唔。”萨拉赫克沉吟了大概一秒钟，“试着去爱那个魔女？”
“那如果我的这个朋友……”陈子昂感觉难以启齿，硬着头皮说道，“他可能已经有一个心仪对象……也不是心仪对象，只是走的非常近。非得要交往的话，可能更愿意优先考虑她呢？”
“你说的这个心仪对象。”萨拉赫克声音沙哑问道，“是魔女吗？”
“不是。”陈子昂回答说道。
“那就抛弃她。”萨拉赫克斩钉截铁，“去选择那个魔女。”
“阿斯克先生，可以奉劝您的那个朋友：人类的一生虽然足够短暂，但却也足够他移情别恋很多次了。但倘若因为不识相，而被执念崩溃的魔女杀死，那就一次机会都不会有。”
“这样的选择，别说是人类了，狗也懂的如何选。”
陈子昂：………………
“那要是他的心仪对象，也是魔女呢？”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两个魔女争一个男人是吧？”萨拉赫克思索起来，“对我们食尸鬼而言，一具尸体可以均分成两份，但活生生的人类应该不行。”
“或许你可以让两个魔女互相厮杀，让你的朋友永远去选择胜利的那一方，这样就不会被杀掉了。”
……或许这种问题，我应该请教人类才对。
陈子昂叹了口气，点头表示受教。
去黑色圣坛检查了一下祭坛，发现列表还在刷新，陈子昂便离开弥留之境，回到了现实里去。
小竹仍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陈子昂坐在她的身边，忍不住就说了起来：
“妹啊。”
“如果让你选，你是更喜欢你的铃奈姐，还是最近来的这位夏紫璃？”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如果要论感情，铃奈毕竟是先来的，她的心意我也都知道，没有理由不取选她。”
“但我肯定不能让夏紫璃变成魔女。她也是一个好姑娘，不应该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想起西川美惠、高野圣子，以及其他的受害者们，陈子昂又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很多人都不应该沦落到那样的下场。”
“但我终归没有能力去救下所有人。”
“小竹，有时候我真痛恨自己的弱小……”
他渐渐说不下去了，只是盯着地板发呆，心想自己跟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但身边很快传来柔软的触感。
陈小竹笨拙地抱住了他。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八头蛇
高野圣子的死亡，并没有给社会层面带来多大的波澜。
治安厅甚至没有对外宣布，说之前在极北市犯下连环谋杀案的游击队凶手，已经被我们逮捕归案了……可能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比如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要让游击队来背锅吧。
至于大使馆被袭击的事情，如今更是无人关注。这些事情离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唯一值得提起的是，在高野圣子的神国展开之后，有一部分联邦的神秘学者，被卷入到了溺亡者之巢的海洋里。
其中一个家伙被活死人杀死后，尸体被夏青瑜给捞了出来，丢到穗风理绪那里去解剖研究了。
这事大家原本也没怎么关注，但穗风理绪的研究结果一条又一条往外丢，以至于众人很快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甚至连情报局本部机构都被惊动，秦局长亲自过来开会，听取穗风理绪的报告。
原因很简单：这精灵尸体身上的单兵装备太过惊人，简直可以说是领先高天原军方不知道多少年。
“简单地说。”穗风理绪汇报说道，“目标身上的装备可以分为两类：穿戴类装备，以及植入类装备。”
“穿戴类装备，首先是高分子材料紧身衣。其材料结构我们还在研究，目前已经确定可以实现光学隐身、温度恒定、抗穿刺，抗枪弹等等，具体总结在资料上了。”
“然后是紧身衣内部的全覆式面罩，它可以实现内部的气体循环，从而让佩戴者能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存活。”
秦局长专注地听着总结，时不时还和旁边的夏青瑜讨论几句。只是看其谨慎恭敬的神态，似乎用“请教”更为合适。
陈子昂看向手中的材料，上面穗风理绪已经将目标身上的装备，和高天原军方内部的装备水平进行了对比。
就拿气体循环而言，在如今的宇宙殖民时代，其实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将人体呼出来的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任何一艘星舰上的制氧模块都能做到。
问题在于，联邦精灵可以把这个制氧模块，做到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这个就相当牛逼了。
看夏青瑜的神情，似乎对这份材料不感兴趣，所以估计帝国应该也能做到。只是高天原星区的科技水平太差，才会对这种程度的技术产生渴求，连情报局局长都被惊动。
“另外，在紧身衣内部，还发现了一个头环。”穗风理绪在投影仪上打出图片，“头环中央是和电元件相连的特殊金属，目前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那是心灵遮断合金。”夏青瑜忽然说道，“防止大脑活动遭到外界干涉用的。”
看旁边的局长脸色，似乎有些微妙的难堪。
想想也对，高天原星区连“干扰大脑思维”的军事技术都没有，联邦和帝国已经发展到“如何应对这种军事技术”的水准了，只能说双方的科技水准代差实在太大。
说完佩戴式装备，穗风理绪又开始介绍植入体装备。
这回大家就更像是听天书一样了，因为高天原还没有任何义体技术，连机器人都没有。
什么义眼，什么机械脑干……反正大概能知道什么用的，但说到如何实现的就是两眼一抹黑，穗风理绪也只能说“根据结构布局来分析”“很可能是往这样那样的思路上去做”。
会议结束之后，秦局长就带着材料，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众人也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去，陈子昂刚打算走，却被夏青瑜叫住了。
“跟我来一下。”
陈子昂无视了周围同事投过来的暧昧眼神，默默地跟着夏青瑜走了。
实际上，在情报局工作了这么久，大家也隐约看出夏青瑜对陈子昂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非要概括的话，就是特别喜欢找理由训斥他。
但如果以为这是领导给他穿小鞋，那又肯定是弄错了。
因为真的会这么做的领导，刁难人基本都只是借口，关键是借着发难去收你的权，鼓动你的下属越过你，然后把伱架空，让你自己知趣走人。
夏青瑜并没有任何这么做的意思，甚至连陈子昂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每次都用“啊对对对”去打断她的训斥，堵她的嘴。
夏青瑜生气归生气，却也没有对他进行惩戒和教训，落在部门同事眼里就更离奇了。
大家也就猜测或许是美女领导和年轻下属的某些情趣……人家就好这一口呢！咱们管得着吗？
对于部门内的风言风语，陈子昂并不在意——因为他和夏青瑜确实是清清白白。
过去没有瓜葛，现在没有暧昧，将来也没有可能。
如果这位美女领导肯改掉喜欢嘴臭别人的毛病，倒不是不可以给她介绍一些合适的联谊对象，现在？算了吧。
来到隔壁的会议室，只见夏青瑜斜靠在会议桌上，淡淡问道：
“回顾之前的战斗，你觉得这些来自联邦的神秘学者，实力如何？”
“很棘手。”陈子昂坦诚说道，“装备先进，意识到位，身体素质也很出众，而且还没有展现出任何权能……”
“他们没有权能。”夏青瑜忽然说道，“这些精灵佣兵，是通过神秘手段进行批量化制造的产物。”
“但他们比寻常的神秘学者更加难以对付，因为他们是可以批量生产出来的，懂吧？”
“……明白。”陈子昂叹了口气。
两三个神秘学者，就可以轻易将自己逼入下风，然后这些家伙居然还能量产，就是说联邦可以轻易弄几千几万个出来。
哪怕是斗志未泯的魔女高野圣子，恐怕也不是这些佣兵的对手吧？
“不过考虑到成本和需求，克鲁勃利夫家族并没有大批量生产他们，只是将其保持在一万人左右的规模。”夏青瑜继续说道，“他们的精灵语叫做‘阿奴西亚’，意为‘不朽者’。”
“顾名思义，就是用神秘力量确保肉体的强壮和不朽，从而可以长期充当克鲁勃利夫家族手里的军事力量，对抗他们家族的所有敌人。”
“你是说……”陈子昂毕竟跟她相处了那么久，很快就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派去刺杀高野圣子的不朽者精灵，严格来说并不是来自联邦情报局的特工。
而是克鲁勃利夫家族的私兵。
“可是，为什么？”陈子昂不解问道，“为什么克鲁勃利夫家族要越俎代庖，越过联邦去干涉高天原事务？”
“你以为什么是联邦？”夏青瑜冷冷说道，眸中寒意仿佛凝结成冰。
“在联邦八大巨头之中，联邦政府只是最弱的一个头而已。”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黄毛和妹妹
联邦八大巨头。
回到办公室后，陈子昂尝试在电脑上搜索“联邦八大巨头”的关键词，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结果——只有一些“八岐大蛇有八个头”之类的民俗传说。
但他有种微妙的直觉，意识到夏青瑜之所以把自己单独叫到旁边的会议室里，并不只是为了给自己上课。
而最容易推断出来的，就是她在警告自己。
随着联邦新任大使的更替，联邦对高天原的渗透也会加剧，因此自己需要尽快掌握更多关于联邦的情报，为后续可能的冲突做好准备。
考虑到自己和她在大使馆里对付的敌人，是克鲁勃利夫家族的不朽者，陈子昂又尝试在网上搜索“克鲁勃利夫”。
这次倒是搜出了一些结果：根据网页显示，克鲁勃利夫是一家古老的联邦企业，主要经营的业务是原子打印机。
所谓的“原子打印机”，是指在原子级别上进行物质构造，从而可以打印出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物体，无论它是由什么材料构成的。
当然，这个情报对陈子昂没什么价值，于是他又继续搜索网页，发现克鲁勃利夫公司同样也经营一些高精尖设备，例如星际飞船的跃迁引擎，采矿船的勘探钻头等等，
找了半天，也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情报。
仔细想想，要在互联网上找到有价值的信息，确实似乎有些痴人说梦。
这种类型的情报，显然也不可能花费火种，去向妮蔻和萨拉赫克购买，那应该找谁求助呢？
忽然，陈子昂便想起一件事来。
新任的联邦大使特劳奇·克鲁勃利夫，这个姓氏很可能代表他是克鲁勃利夫家族的成员。
虽然自己不可能去问这位特劳奇大使，但他不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嘛？
陈子昂思索片刻，便开始编辑给夏紫璃的消息。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紫璃，问个问题。
【擅长唱歌】：你问。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你听说过克鲁勃利夫家族吗？
对面沉默了大概五六分钟，正当陈子昂以为对方掉线了的时候，就看见对方回复说道：
【擅长唱歌】：这个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如果方便的话，我晚上会来拜访。
她的态度有些过分慎重，让陈子昂颇为诧异。
但转念一想，高野圣子的儿子高野正夫的遗言，明明是治安厅收缴起来的关键证据，为什么会出现在联邦的大使馆里？
说明克鲁勃利夫家族肯定在极北市拥有强大的情报网络，能搞到一切他们想要搞到的消息。
如此看来，夏紫璃如此小心谨慎，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当然，虽说夏紫璃提出来是“主动拜访”，但陈子昂知道是自己想要向对方打听情报，算是欠对方人情，所以便发消息问道：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晚饭用过了吗？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带点回来。
【擅长唱歌】：不用那么麻烦的。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客气，应该的。
【擅长唱歌】：我今天有点想吃凉拌菜，方便的话给我带一些。
所谓的凉拌菜，其实就是小包菜、紫甘蓝、胡萝卜丝和圣女果混合的蔬菜沙拉，无论新鲜程度还是营养价值都很出色，美中不足的就是不大好吃。
不过精灵吃草也是种族特性，陈子昂便去食堂打包了猪排饭和凉拌菜，随后离开单位乘坐轻轨回家。
极北市虽然占地面积极大，但实际上核心区的容积率相当高。绝大多数人口都集中在三河、新宿、平安三个行政区，轻轨系统一小时内就可以到达。
至于陈子昂所住的群马区，其实有点城中村的感觉了。轻轨下车之后还要转乘地铁，从地铁站出来之后，再步行一公里半才能到家。
就在他从地铁站走出来的时候，手机忽然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擅长唱歌】：右边的晴川便利店。
陈子昂转头看去，就看见便利店靠窗的一边，某个戴着毛线帽、太阳镜和粉色口罩，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女人，正在朝他用力挥手。
旁边的路人则是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仿佛她是什么儿童诱拐犯似的，甚至有人已经打算找街角治安岗亭了。
陈子昂连忙过去，拉住夏紫璃的胳膊，朝利根川小路走去。
利根川路由于是沿河小道，行人相对没有那么多，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这边出没的大多都是邻居熟人，如果夏紫璃的身份曝光，肯定会带来超级大的麻烦。
还好这姑娘也是谨慎惯了的，此时虽然对外貌特征包裹得过于严实，但充其量也只是让人疑惑，却没有到会被认出来的地步。
在接近家门口的位置，两人又遇到了出来散步的小川一家。
小川太太和陈子昂打招呼：
“陈君又和女朋友出来散步啊……”
话说了一半，她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陈子昂身边的这位姑娘，虽然外表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但身高却比月宫铃奈高出半个头左右，几乎快接近陈子昂了，身材方面也更加丰腴——摆明了和上次的不是同一个女生！
还是小川先生比较有经验，见自家太太说不出话来，立刻娴熟地接过话茬道：
“我们在这附近走走，就不打扰你们了哈。”
“下次再聚。”陈子昂也客气说道。
小川夫妇越过两人，以陈子昂的强化听力，还能听到两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又换了一个”，什么“年轻真好”之类的骚话。
总感觉似乎被邻居误会了……算了。
回到家里，关上房门，夏紫璃才摘掉毛线帽，露出极其绚丽灿烂的金色长发。
然后拿下太阳镜和口罩，将精致完美的脸颊解放出来。
“真是辛苦。”陈子昂感慨说道。
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却因为受人追捧的缘故，反而不得不做好伪装才能出门，也算是大明星特有的麻烦之处了。
“是呀。”夏紫璃也无奈说道，“而且被发现后会特别麻烦，因为围过来的都是粉丝，不能太过粗暴地对待，但好好跟他们说话又没什么作用。”
“先吃饭吧。”陈子昂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然后咱们聊聊那事儿。”
将饭菜摆到桌上，照例是先喂妹妹吃，饭菜搭配，营养均衡。
夏紫璃在旁边看着，忽然幽幽说道：
“伱们兄妹俩的感情还真好呢。”
“当然了。”陈子昂随口说道，“我们可是亲兄妹，血脉相连的那种。”
嗯？
怎么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和姐姐的感情也很好。”夏紫璃用叉子插起小包菜，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但她从来都不会喂我吃东西。”
“姐妹之间喂饭，会很奇怪吧？”陈子昂不解问道。
“不，兄妹才会很奇怪吧。”夏紫璃指出问题，“毕竟你们是异性。”
“没办法。”陈子昂摊手说道，“我不给妹妹喂饭，谁来喂呢？”
“我可以吗？”夏紫璃指着自己。
“你……”陈子昂顿时卡壳。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上次小竹还主动要求让夏紫璃来照顾，可见这俩姑娘的关系应该很好。
但为什么，自己总有种“妹妹被黄毛抢走了”的感觉呢？
陈子昂怔怔盯着夏紫璃的金发，一时间有些恍惚和失语。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我最喜欢姐姐了
“来，小竹，张嘴。”
“啊~”
“真乖，再吃一口菜菜好不好？”
陈子昂在旁边看着夏紫璃给妹妹喂饭，感觉整个人已经麻了。
他跟陈小竹的关系也很亲近，但喂饭的时候确实没有太多沟通，因为妹妹本身不怎么喜欢说话。
但夏紫璃不仅几乎和他有同等程度的耐心，而且在哄人方面更胜一筹，甚至让小竹吃下了她最不爱吃的花椰菜……这是哪怕陈子昂也做不到的事情。
可恶啊！我的妹妹，就要被这个黄毛半精灵夺走了吗？
喂陈小竹吃饱之后，夏紫璃用餐巾擦净了她的嘴角，这才转头问陈子昂道：
“这样可以吧？”
“呃，嗯。”陈子昂硬着头皮说道，“先不说这些，我们来谈谈克鲁勃利夫的事情吧。”
说起这个，夏紫璃似乎也有些沮丧，用了十来秒钟平复心绪，随后才低声说道：
“克鲁勃利夫，是我父亲所在的家族。”
“陈子昂，你想了解什么方面的事情呢？”
“全部。”陈子昂迟疑说道，“因为我现在对克鲁勃利夫一无所知，所以也不知道我应该了解什么方面的内容。”
“好吧。”夏紫璃也没问他的意图，只是低声说道，“克鲁勃利夫，是一个古老的精灵贵族姓氏，也是一个横跨诸多殖民星区的庞大企业。”
“在很久很久以前，精灵族群还没有跨出本土母星的时候，克鲁勃利夫家族就是依靠炼金业来发家的，拥有当时最多的学徒和手工业作坊。”
“进入工业时代后，这种先发优势被家族进一步扩大。直到如今的克鲁勃利夫集团，我记得好像是通过直接拥有和间接控股的方式，垄断了联邦近半的制造业产能，尤其是工业链上游的设备制造行业，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和克鲁勃利夫抗衡。”
陈子昂听得目瞪口呆。哪怕他对制造业并不了解，也知道这玩意是国家实力的根本……垄断近半的制造业产能是什么概念？
什么国家，什么政府，都已经不重要了。以当今工业链的互相高度依存关系，只要克鲁勃利夫家族一句话，就能让工业全部瘫痪，整个联邦都得跪下喊爸爸。
这是真正统治世界的超级财阀寡头！
“这样说来，哪怕说联邦属于克鲁勃利夫家族也不为过。”陈子昂终于明白夏青瑜说的“联邦政府在联邦八大巨头里面最弱”是什么意思了，紧张问道，“那要是有人得罪了克鲁勃利夫，岂不是死定了？”
“倒也不完全是吧。”夏紫璃摇了摇头，“克鲁勃利夫有一个竞争对手，叫做‘莱茵联盟’，是由无数试图反抗克鲁勃利夫的精灵资本家、金融家和银行家组建而成。”
“我还在家族里的时候，克鲁勃利夫每一次内部开会，都是为了对付宿敌莱茵联盟。至于你说的‘有人得罪克鲁勃利夫’，这种事情我其实很难想象，因为这个家族实在是太过强大，单独个体是没有能力去得罪它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问道：
“陈子昂，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伱吧？”
“算是吧。”陈子昂也没打算隐瞒，只是说自己和夏青瑜在出勤的时候，跟克鲁勃利夫家族的不朽者交过手，而且还缴获了一具尸体。
“哦。”夏紫璃松了口气，“应该没事吧。在克鲁勃利夫看来，不朽者基本属于工具，工具损耗了再补上就是了，不会有人特别在意的。”
“实在不行，我给特劳奇打个电话吧，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在联邦担任大使……”
“不用不用。”陈子昂连忙说道。
虽然夏紫璃并未说明，但他已经明显地看出来，这位半精灵姑娘并不喜欢自己的家族，以及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
再加上自己有夏青瑜保着，就更不必让夏紫璃去做她不愿意的事情了。
“这样说来，你其实还是一位精灵贵族咯？”陈子昂开玩笑道。
“算是吧。”夏紫璃想要笑一下，但很快就失败了，神情黯然地道，“其实……拥有克鲁勃利夫的血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陈子昂，所谓的家族荣耀，其实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在克鲁勃利夫家族，每一个精灵从小就被教导以自己的姓氏为荣，以自己的血脉为傲。”
“他们瞧不起弱者，瞧不起家族以外的普通精灵，瞧不起高精灵以外的精灵族裔，更瞧不起人类、兽人和矮人。这种傲慢其实和姐姐……和帝国那边有根本性的不同，因为帝国皇族的傲慢属于‘你们比不上我’，而克鲁勃利夫的傲慢则是‘你们都是虫子’。”
“我因为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在家族生活的那段时间虽然衣食无忧，但也承受着来自周围的恶意和敌意，很多克鲁勃利夫甚至私下里喊我杂种……”
“抱歉。”陈子昂连忙打断她道，“我不应该问的，你可以不用说了。”
“没关系。”夏紫璃摇了摇头，笑道，“都已经过去了，我很感激姐姐把我从家族里接出来。”
两人尴尬地沉默片刻，彼此都在用吃东西来掩饰情绪。
陈子昂想说点什么来化解气氛，但又想不出说什么好，只能生硬地寻找话题：
“对了，你既然在高天原这边成了大明星，那联邦也有你的粉丝对吧？”
“是的呢！”夏紫璃也开心起来，“我给你看联邦粉丝寄来的信。”
她拿着手机，将照片给陈子昂展示，是一大箱子的星际邮件。
在宇宙航行的时代，运送的物资质量越重，其运费也就越是夸张，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用数字化的电子邮件来进行通信。
但冷冰冰的电子邮件，肯定没有手写的纸质信件来的情深意重，因此联邦的精灵歌迷愿意花大钱寄来纸质信件，无疑是对夏紫璃的高度认可。
“能被这么多的人喜欢，应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陈子昂笑着说道，试图让她忘记在克鲁勃利夫家族里的不快待遇。
“嗯！”夏紫璃点头说道，“其实刚离开家族的那段时间，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我既胆小又懦弱，根本就不自信，甚至和别人对话的时候都会结巴。”
“是姐姐在身边陪着我，鼓励我，支持我走上创作音乐的道路，为的就是让我得到更多人的认可，让我重新自信起来。”
“所以每次在收到粉丝来信的时候，我既会因为被人喜欢而感到开心，更会因为没有辜负姐姐的期望而感到骄傲。这也是我虽然觉得当明星很累，却仍然坚持继续走下去的原因了。”
“挺好呀。”陈子昂羡慕说道，“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
要是小竹能够恢复痊愈，想来也会变成这样乖巧黏人的妹妹吧，唉。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夏紫璃略有些羞涩，但很快又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姐姐确实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最喜欢姐姐了~”
(本章完)
第六十章 夏紫璃的择偶观
吃完饭后，两人便看起了电视。
陈子昂转到音乐台，果然在播放桐谷真希的巡回演唱会。
大明星桐谷真希，巡回演唱会制霸乐坛，现在已经占据了全部媒体的焦点，任何类型的新闻热度都没法与之媲美。
如果说在武道馆演唱会之前，桐谷真希这个名字，还仅仅局限在“会追星的年轻人群”之中。
那么现在基本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哪怕是对流行音乐完全无感的家庭，也不至于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用网上乐评人的话说，桐谷真希的名气即将在全高天原完成登顶，她很快就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民女神”（而不是上次那种评选出来的头衔）。
但这种说法很快遭到了网民们的驳斥，大部分都在说“你特么算老几啊，我家真希早就已经是国民女神了好吗”。
总而言之，现在互联网上吹捧桐谷真希已经变成了一种潮流。甚至哪怕你吹捧得不够力度，都会被比你更忠诚的粉丝痛骂，被切割，被开除粉籍。
乃至于已经出现了一种蹭热度的方式：许多一二三四线的男明星，只要是和桐谷真希有过合作，比如参加过同一个节目的，都开始发微博祝贺桐谷真希的成就，同时安排水军在评论区下面炒绯闻。
这种方式自然引起了真希粉的强烈唾骂，但确实也给这些男明星带来了大量热度和关注……毕竟现在桐谷真希已经是一个超级大热点，蹭到就能火，蹭上就是赢。
“伱看这个。”陈子昂兴致勃勃地给她看手机，“这个演员神澄三司，发微博说在某次事业低谷的时候，曾经被你从绝境里救赎起来，还说你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
“嗯。”夏紫璃无奈说道，“之前参加过某个户外节目，他因为被观众网暴，私底下读评论给读哭了。”
“所以你安慰他了？”陈子昂好奇问道。
“我给他递了一张餐巾纸。”夏紫璃回答说道。
陈子昂：………………
“就这？”他不解问道，“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说那种很漂亮、很感人的话？”
“没有。”夏紫璃皱了皱鼻子，“他有点小白脸，我不大想和他说话。”
“那这个诸星瞬呢？”陈子昂点开另一条微博，“现在跟你炒绯闻最凶的就是他了，甚至还有人拍到过以前你和他同行的照片。”
“那个不是我，是松田岚。”夏紫璃无奈说道，“她以前染过金发，也和诸星瞬秘密交往过一段时间……后来两人没成，因为诸星瞬出柜了。”
“真的？！”陈子昂失笑说道，“诸星瞬不是号称型男大叔，妇女之友吗？他居然是……那个？”
“我们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基本都是事务所安排的人设啦。”夏紫璃叹气说道，“粉丝还以为我真的姓桐谷，是岛族和精灵的混血呢。”
“所以这个也是假的了？”陈子昂朗声念道，“桐谷真希曾经在访谈里声称，不会在圈内寻找对象，希望未来的另一半是普通人。”
“这个倒不是假的，我确实这么说过。”夏紫璃忽然来了兴致，“像这种访谈节目，主持人会问什么问题，你要如何回答，都是节目组和事务所提前定好稿子的。”
“其实绝大多数明星，被问到择偶观的时候，都会说一些很普适，很大众的标准。她们不会说‘男朋友身高要多少’‘脸要长得好看’‘家里要有多少钱’之类的，因为这些硬性条件，达不到就是达不到，肯定会伤害到一部分粉丝。”
“所以大家往往都会说‘要性格温柔’‘能尊重我的事业’‘最好有爱心’，这些特质无论是哪个粉丝，都能毫无障碍地拿来套在自己身上……当然，假的终归是假的，真的也不可能在节目里说出来。”
“原来如此。”陈子昂恍然大悟，“所以你这个‘要找圈外人’，也是事务所为了给你打造亲民人设，所专门设计出来的台词。”
“没错。”夏紫璃肯定地道，“如果我真的喜欢一个人，但他是娱乐圈子里的，难道我就会因此不爱他了吗？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离谱么？”
“确实。”陈子昂点了点头，继续八卦地翻看微博绯闻，忽然注意到对面的大明星正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诧异地抬头问道。
“没什么。”夏紫璃挪开视线，“我还没和人聊过这个话题呢，所以……”
她盯着自己的拖鞋前端，轻声问道：
“你的择偶观，是怎么样的？”
陈子昂微微一怔。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下意识就想表达婉拒，但脑海里很快又回响起声音来：
“如果得不到你的爱，她迟早会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我没想过。”陈子昂回答说道，“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哦。”夏紫璃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择偶观，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陈子昂补充说道，“男性嘛，大部分都是见色起意，少部分则是随遇而安，不会像很多女性那样设定具体的择偶条件。”
“现在网上不是流行一种说法嘛：为什么大城市里剩女那么多？因为男性普遍愿意将就，而女性不愿意。”
“也不是所有女性，都有硬性的择偶条件吧。”夏紫璃不自然地辩解说道，“其实很多时候，女孩子扯什么择偶条件，只是用来婉拒他人追求的说辞而已。”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是不需要去考虑其他条件的。毕竟都已经喜欢上了嘛，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呃，也是。”陈子昂感觉这个话题不好接，便打算终止讨论，忽然注意到手机里又收到了新的邮件。
发件人是“星际互联通讯公司”。
也就是说，是来自月宫铃奈的消息。
“是月宫铃奈发的邮件吗？”夏紫璃也听到了新邮件提醒的铃声。
“对。”陈子昂点头说道，“我看看。”
他随手点开了邮件。
夏紫璃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并没有冒昧地凑过头来，但在她的金发之中，却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冒了出来。
那种子很快长出了小小的翅膀，如蚊虫般迅速飞到空中，随后悬停在陈子昂头顶的天花板上，用浑浊的复眼望向下方。
手机屏幕里，月宫铃奈的邮件是这样写的：
“好久不见啦，前辈。”
“我已经抵达新的飞船。它的名字叫做寻宝者号，是一艘很高级的科学勘探船哦。”
“船上的科考人员，都是经验丰富、亲切可靠的老船员。我们相处得很愉快，前辈不用担心我在新环境里不适应，这是大家一起拍的合照~”
下面是一张集体合照。然而，除了正中央的月宫铃奈笑得依旧甜美，其余等人的神情都颇为严肃，一个个都绷着脸面无表情。
“接下来，我们就要去探索玫瑰星云啦！”
“正如这艘飞船的名字，寻宝者号。希望我们真的能找到什么宝藏吧，好期待呀，会发现什么呢？”
“等我们真的找到宝藏，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前辈的。”
又是几张月宫铃奈的自拍照，一如她原本的甜美可爱的风格，颜值没有半点瑕疵。
“好好吃饭，爱你~”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过年的约定
月宫铃奈。
夏紫璃不喜欢这个人。
以前还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就像是初见陈子昂之时，有种“这个哥哥我是见过的”类似的、似曾相识的印象，她对月宫铃奈也有着某种无法解释的排斥。
当然，夏紫璃终归本性过于善良，下意识就将这种异样压下去了。
但在看到她给陈子昂发来的邮件后，这种强烈的排斥感，忽然又无法控制地重新从心底涌了上来。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夏紫璃努力微笑问道：
“邮件里说了什么呢？”
陈子昂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因为以前的夏紫璃，说话行事从来都是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这次却似乎稍微有些过了。
私人邮件，终归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如果别人没有主动提起，你是不好贸然去问的。
不过这封邮件确实没有什么敏感内容，再加上陈子昂也不是喜欢计较这些的性格，因此也就随意说道：
“没什么，她最近搭乘了一艘勘探船，跟我分享旅行见闻呢。”
“哦。”夏紫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补救说道，“其实我也好羡慕她，哈哈哈，真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是吧？”陈子昂失笑说道，“你可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难道还没有钱去星际旅行吗？”
“重点是说走就走好吧？”夏紫璃苦笑说道，“你试试和事务所签协议，伱会发现公司恨不得把你的24小时当成48小时来安排，根本不会给你留多少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样吗？”陈子昂怀疑笑道，“那你来我家做客，也是事务所日程安排的一部分？”
“咳咳。”夏紫璃尴尬说道，“明星也是劳动者，偶尔反抗一下资本是很有必要的。”
“确实，我猜你背后的资本肯定不敢反抗你。”陈子昂呵呵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价和热度，如果和事务所解约的话，首先粉丝肯定会一致站你声讨事务所，其次必然会有无数公司宁愿帮你赔付天价违约金，也要把你挖过来签新合约。”
这并非是在恭维她，而是桐谷真希自出道以来，确实根本没有任何的黑料。
她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不纹身，不泡吧，不和其他男性传绯闻，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深居简出，从来不会出门去参加社交或者娱乐，在综艺节目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甚至不会发表任何争议性话题……除去不是黑长直以外，完美符合岛族人民对大和抚子的各种要求。
像这种近乎完美的明星，一旦和事务所解约，那大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事务所做错了。
毕竟如果是桐谷真希主动解约，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不然她为什么解约？
如果是事务所提出来的，好啊居然敢解约我们家真希，必须抵制……总之，除非社长脑子出了问题，否则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将桐谷真希留下来。
“倒也没有那种程度。”夏紫璃有些脸红，辩解说道，“主要是姐姐会护着我。”
所以，夏青瑜是个妹控？
陈子昂认真思索起来。
他倒不是无法接受夏青瑜和自己有共通之处，只是感觉她对待妹妹和对待自己简直判若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哪边才是她的本性，哪边又是装出来的。
“其实我觉得，陈子昂你和姐姐是同样类型的人呢。”夏紫璃轻声说道，“那天我落入水里，你毫不犹豫地就跳下来救我了，不是吗？”
“只是救人而已。”陈子昂回答说道，“毕竟我会游泳。”
“如果你不会游泳呢？”夏紫璃眨了眨眼，“你就不会来救我么？”
陈子昂沉默下来。
如果我不会游泳……
那肯定还是会去救的，总不能看夏紫璃淹死在自己面前吧。
“说到这个。”他露出有些郁闷的表情，“其实你会游泳，那次根本不需要我来救吧。”
“这也难说哦。”夏紫璃俏皮笑道，“万一我的腿抽筋了呢？”
“总之，我相信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也肯定会像姐姐那样护着我的。这也是为什么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立刻赶过来的缘故。”
这话确实不假，无论是上次拜托她照顾妹妹，还是这次问她关于家族的情报，夏紫璃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结合她母亲的话，显然由于某些原因（也许是神秘因素，也可能是单纯的异性相吸），夏紫璃对自己的好感正在迅速增加。
再想到魔女的事情，陈子昂又有些头大，索性再次扯开话题，随口说道：
“对了，快到年底了。今年的红白歌会合战，你应该受邀参加了吧？”
高天原红白歌会合战，是岛族人民在帝国传统过年习俗——也就是春节联欢晚会的基础上，搞出来的创新玩意儿。
节目组将参赛的歌手分为红队和白队，然后搞轮流对唱pk，并且让观众发短信来进行投票打分（短信要收资费），最后根据总分来决出胜负。
这玩意同时满足了三类人的需求：群众的追星需要，歌手的出名需要，以及节目组的吸金需要，因此几乎是每年高天原春晚的固定保留项目。
当然，任何寿命很长的节目，由于不用担心腰斩的问题，往往会落到电视台的关系户手里，从而导致质量飞快下滑。
近年来的红白歌会合战，就被频繁曝出“专请资历老的歌手”“操纵短信评分”“广告太多”等各种问题，但仍然是新年期间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之一。
“没有哦。”夏紫璃摇头说道。
“真的吗？”陈子昂吃惊问道，“居然不请桐谷真希，他们是打算挨千夫所指、万人痛斥吗？”
“那倒不是。”夏紫璃解释说道，“平安京电视台跟我们事务所打过招呼了，说是考虑到我的影响力太大，无论我被分到红队还是白队，几乎直接就奠定了那个队的胜利，会导致节目失去悬念，所以这次红白歌会不打算邀请我。”
“这样啊。”陈子昂哑然无语。
原本以为是电视台内部有猫腻，结果是电视台不敢请这尊大神，也是绝了。
“不过春晚节目单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的。”夏紫璃开心说道，“说是要将观众在最开始的环节，就拉到电视机前呢。”
这个陈子昂也能理解：好比追最难的是让读者点进来，电视节目收视率最难的也是让观众来你的频道。
毕竟只要观众不在看春晚，那八成就在看其他频道的节目，过来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那就预祝你拿到开门红。”陈子昂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会看春晚的。”
“歌唱完就没我的事了。”夏紫璃立刻说道，“我可以过来和你一起看春晚吗？我算过了，大概9点钟能到，还可以赶上年夜饭呢。”
春晚是大年三十的晚7点开始，从平安区赶到群马区也就一个半小时，这是唱完歌回后台卸了妆，就要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啊……
陈子昂有些犹豫，但想到这位很有可能是魔女，本着不能刺激她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行啊，只要和你的行程不冲突就行。但是如果不能来也没关系，毕竟可能电视台会要你拍事后节目专访什么的……”
“没关系，我可以推掉的。”夏紫璃笑靥如花地道，似乎完全没懂他后半句的暗示，“那就这么约定啦，一起过年~”
陈子昂：………………
他总算是明白了，这夏紫璃虽然没有月宫铃奈那样主动，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要撩你……但也绝不代表她是一盏省油的灯。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有点想她
年关将至。
路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大部分工作单位都开始提前放假。
当然，放假并不意味着空闲，成年人的世界里往往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走亲访友，采购年货，突击相亲……是的，突击相亲也是标准节目，为的是让父母在亲戚朋友们面前“有面子”。
陈子昂在附近的商店街里采买年货，忽然就收到陆云峰打来的电话：
“老陈，我妈问你今年还一起过年不？”
“咋了？”陈子昂将手机夹在肩头，问道，“你们家又缺人了？”
“啥叫缺人！”陆云峰纠正他道，“是觉得你可怜，大年三十就跟妹妹过，把伱叫过来热闹热闹。”
“是看你可怜吧。”陈子昂反唇相讥，“大把年纪了别说女友，连个正经的兄弟死党都没几个，要我张罗着帮你介绍几个。”
“打住！”陆云峰说，“现在流行晚婚晚育，我这个年纪单身很正常，反而是你，跟月宫妹妹成了没有？还是打算投入领导的怀抱啊？”
“关你啥事啊？”陈子昂皱眉问道。
“是不关我的事。”陆云峰嘿嘿笑道，“所以我打算让我妈来问你，长辈关心晚辈，这总说得过去吧？”
“我说老陆。”陈子昂无奈说道，“你妈又安排你相亲了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拿这个来揶揄我。”
“嗯。”陆云峰承认说道，“今天上午刚见过。”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颜值身材工作家境。”陈子昂说。
“颜值，不如领导；身材，不如月宫。”陆云峰回答说道，“工作，上班打卡；家境，车房双全。”
“那就缺一个男人了。”陈子昂呵呵说道，“如果你们互相能看对眼，从了吧。”
“问题是不来电。”陆云峰叹气说道，“不然你和月宫咋没成？”
“我们可不是不来电。”陈子昂连忙纠正。
“真要郎有情妾有意，为啥没滚到一起去？”陆云峰呵呵问道。
“因为我们讲究循序渐进。”陈子昂劝说他道，“老陆，你也别太挑三拣四，先跟人家处着，循序渐进，懂吧？说不定哪天就来电了呢。”
“但要是一直不来电呢？”陆云峰叹气说道，“人家也都奔三了，怕耽误这姑娘，性格真挺好的。”
“怕耽误，那就凑合着过呗。”
“难道你就不担心？”陆云峰口无遮拦，“你和月宫迟迟没成，等你真的上了三十，把她拖成老姑娘了，咋办。”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以铃奈的家境和自身条件，三四十也不愁找对象。”
“那终归没有二十出头找到的男人好嘛……”
“你可拉倒别说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没解决，就替人家大小姐操心啊？”陈子昂打断他道，“下次相亲的时候叫我，我过去给你把关把关。”
“还是不要了吧，人家姑娘怕生。”
“我远程把关，坐远远地看。”
“……话说，你这次真不来我家过年？”
“不来。”
“不会是有约了吧？月宫请假说去旅行了，所以是领导？”
“别开玩笑，真不是，谁大过年地请她啊？正月初一挨顿骂？”
“那倒也是。”陆云峰思忖起来，“不过，你说夏青瑜为什么不骂别人，专喜欢挑着你骂呢？你说是不是小学男孩子那种，为了吸引女孩子的注意，故意各种捣蛋去吸引他注意力……”
“诶诶我这边手机信号好像不好，挂了啊。”陈子昂连忙挂断电话，以免他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不过陆云峰这次是问到点子上了。夏青瑜父母不在，妹妹又要去春晚唱歌，唱完了到我家过年，那她呢？
总不会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家里过年吧……有点可怜。
要不要叫她来家里过年呢，反正她妹妹也在……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陈子昂就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不过仔细想想，明明有亲姐姐在，却跑到我家里来过年，夏紫璃确实也挺奇怪的。
问问吧。
陈子昂便发消息给夏紫璃，问她方不方便打电话。
过了片刻，手机就响起来了。
“你问姐姐啊。”听完陈子昂的问题，夏紫璃回答说道，“姐姐从来不和我一起过年的，她每次到快要过年的时候，就会离开高天原星区去别的地方，手机也打不通了。”
“不过年吗？”陈子昂诧异问道。
“对。”夏紫璃回答说道，“可能是帝国那边的事情吧，我也不懂。”
“是嘛。”陈子昂也没多想，继续和夏紫璃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应该不是回帝国，因为从高天原到帝国神都，哪怕走虫洞也得几个月呢！根本就不可能赶过去。
帝国离这边最近的是天坛座，虽然比玫瑰星云还要远，但因为搭建了星门，所以过去差不多一周就够。
考虑到新年七天假，如果她元宵节才回来上班，那估计就是去天坛座了。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她没人过年很可怜……嗯？这样说的话，要不要去邀请她一起过年呢？
嘿，反正她也不会来不是吗？还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忠诚。
陈子昂仔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是夏青瑜比较聪明，如果被她看出来就没意思了。
另一个原因更简单：万一她真的答应了呢？
回到家里，将年夜饭的材料放入冰箱，陈子昂才躺在沙发上，继续看手机消息。
铃奈还是没有发邮件过来，也不晓得她那边怎么样了。
唉，大过年的，却要在宇宙里漂泊，可怜。
有点想她。
——————
玫瑰星云内部，寻宝者号。
舰桥指挥室里，船员们都在紧张地工作着，唯恐因为工作表现不佳的缘故，被老板给优化掉。
并不是辞退工作那种优化，而是被诡异的影子斩断脖颈，尸身抛出飞船让引擎烧掉，头颅挂在舰桥处示众三天。
这位新来的女老板，虽然外表上看是一个可爱甜美的妹子，但行事之酷烈狠辣，哪怕在星际海盗里也属于比较变态的。
以至于船员里头，那些真的当过海盗的亡命徒，现在都管她叫大姐头，积极以做她的狗腿子自居——正如月宫铃奈所说，越是习惯使用暴力的人，就越容易对无法抵抗的强大暴力屈服。
反而是船长嫡系那一批相对安分守法的，虽然平时工作起来不说话，暗地里却也偷偷跟船长商议反抗老板的事情。
船长林远，早年也是星际海盗出身，不过并非是干接舷战的悍匪，而是在舰桥搞驾驶的，如今早就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性格方面，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懂进退、顾大局、晓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他看出来以老板那神鬼莫测的诡异能力，无论是搞偷袭、设埋伏，借人数优势去围杀，也只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甚至在跟老板讨论航线修正的时候，对方嘴里说出来的专业词汇和清晰逻辑，表明这位甜妹老板很可能也有长期驾驶星舰的经历……也就是说，哪怕把全船人都杀光了，她一个人估计也能开到最近的星区去。
之所以没把我们杀光，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不想！
她只是懒得自己开船！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大年三十
私底下的聚会里，有几个人还在上蹿下跳，鼓动大家找个机会把老板干掉。
以下克上！
林远劝了几句，见还是不怎么劝得住，回去后就有些郁郁。
正如老板刚抵达的时候所说，“宇宙星舰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外面主流的法律和规矩，在这里是完全不适用的”。
正因为如此，内部火拼往往也酷烈至极，几乎都是以其中一方被杀光为告终。
如果老板知道有人在密谋害她，那知情不报的我……
不知不觉，林远便逛到了老板的休息舱附近。
休息舱门口，有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看门。
这两位跟林远是同一只海盗出来的，真实姓名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大家都管他们叫“金刀”和“铁环”。
在海盗那边的时候，两人是登舰突击队的队长，负责带队冲入商船和护卫厮杀，悍猛得一塌糊涂。
跟林远混了之后，两人就成了水手长，简单地说就是管场子，服从大副的指挥和调度，监督船员的日常工作，同时也要防止船员们造反。
这样的岗位，本来应该是对船长绝对忠诚的。
结果等新老板挑了二十个刺头杀掉，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武力后，金刀和铁环两人就立刻跳反，如今已经是老板的忠诚打手，恨不得站在老板的前面挡枪。
“来找老板？”金刀问道。
林远犹豫了一下，点头。
“老板，有人找。”铁环转身敲了敲门，低声说道。
“让他进来。”里面传来月宫铃奈的声音。
金刀闻言就要开门，但却被铁环叫住了。
铁环单手按住林远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道：
“林远，咱们是老交情了，提醒你一句。”
“聪明点，不要犯蠢。脑袋只有一个，掉了长不出来。”
他转身将门拉开小缝，让林远可以进去。
林远进了老板的休息舱，就看见月宫铃奈翘脚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放着校园题材的青春偶像剧，键盘边上是一堆瓜子，用餐巾纸垫在下面。
这慵懒的姿势太有既视感，让林远想起了暑假从大学归家的女儿……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想偏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什么事啊？”月宫铃奈看着偶像剧，拿起瓜子在嘴里磕着，头也不回地问道。
“听说下面有些刺头，最近比较活跃。”林远努力斟酌语句，“过来跟您汇报。”
“刺头啊……等一下。”月宫铃奈继续看剧，男主已经把女主壁咚在墙上，就快要亲上去了——她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结果女主突然一个缩头抱脑，就从男主的左臂腋下溜了出去，仿佛慌张的小兔子般逃走了。
林远那边迟迟没有等到回应，就看见月宫铃奈敲了个暂停键，回头说道：
“那就处理掉呗。”
“怎么处理？”林远恭敬地请示道。
他当然知道如何处理，但有些命令只有船长能下，他当过船长自然明白。
“找金刀吧。”月宫铃奈说道。
“好。”林远立刻弯腰后退，离开休息舱。
月宫铃奈再次回头，继续播放视频，就看见男主望着女主逃跑的背影，也没去追，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
真是只呆头鹅呢！
要是我把前辈壁咚了，哪里还会给他逃跑的机会呢？
我直接就一个跨步，用膝盖把他要害抵住，然后左手从衬衫下摆里伸进去，环过他的后腰抱住，右手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躲避。
然后狠狠吸他的舌头！
月宫铃奈越想越离谱，忍不住便坐到床上，抱着双膝滚来滚去，整个人都陷入了奇怪的妄想里。
过了良久，她才捧住绯红的脸颊，发出了诶嘿嘿的谜之笑声。
————————
陈子昂终究是没能等到月宫铃奈的过年问候邮件。
当然，星际旅行并无昼夜，亦不知年岁。根据广义相对论的时间膨胀效应，跃迁和亚光速航行都会频繁影响时间流速，因此铃奈那边也不好计算高天原的日期。
虽然理智上这么告诉自己，但感情上终归有些失望。
如今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已经有人家开始提前放起了鞭炮，外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陈小竹安静地坐在摇椅上，默默听着周围年味十足的爆竹声。
陈子昂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工作群组里抢红包。
每到大年三十，领导们就会在群里发红包，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努力。红包份额相比于年终奖肯定要少许多，但白得的钱谁会拒绝呢？
一般来说，发红包至少要等到晚上7点以后，也就是春晚播出的时间点。
但陈子昂已经提前从夏紫璃那里获悉，夏青瑜早就趁着年假离开高天原了，所以这次的红包估计会找人代发。
找谁呢？八成是结城出云，也就是现任治安厅厅长。而根据治安厅的消息所说，厅长在下午就开始发红包了。
那顺手在情报五部这边，替夏青瑜把红包一起发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现在是下午5点，大部分家庭已经进入年夜饭环节，亲朋好友也基本都到齐了，正是最忙的时候——工作群组里已经好久没人发消息了。
突然，一个红包跳了出来，果然是来自结城出云的，备注是代发。
陈子昂眼疾手快点去，果然第一个成功抢到，两百多块，满足了。
再看红包人数，居然刚好和群人数一致，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
去外勤课的小群里发了个红包，陈子昂便将手机丢在旁边，开始准备给家里大扫除，然后再去做年夜饭。
将卧室清理干净，陈子昂刚擦完桌子，就从笔记本下面摸出一张纸条来：
“这是属于你父母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好好使用它。”
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应该也是大年三十吧，就是这张纸条和曼陀罗法剑一起，被塞在了自家门口的地毯下面。
陈子昂甚至找治安厅鉴识课的人，帮忙鉴定过这张纸条的字迹。
结论是，笔迹大概率是一个年轻女人写的，或者手指相当纤细的人。
墨水出自市面上常见的水笔，纸条本身也是草草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查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但曼陀罗法剑确实陪伴着他，帮他渡过了无数个危险的异变事件。
陈子昂沉默片刻，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入书架上面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里。
随后他又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年夜饭的材料——小火锅。
以往的大年三十，他都是弄个小火锅煮着，然后自己涮肉涮菜，妹妹一口自己一口，可以吃很长时间也不会冷掉。
这次因为据说夏紫璃要来，所以姑且多拿些食材出来解冻，以防不够吃。
等火锅开煮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七点，电视里春晚也已经开始了。
排在首位的节目，果然是桐谷真希的开幕献唱。
过渡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感悟万有引力
和“在武道馆开演唱会”一样，上高天原春节晚会也是许多明星的梦想。
影响力不够，事务所再怎么有钱也上不去；影响力够了，那就是节目组专程请着你来，甚至还有提前大半年就过来打招呼，让经纪人千万要将行程空出来的。
桐谷真希，无疑就是这种级别的大明星。
在节目单公布之后，粉丝们就敏锐地注意到，真希女神并没有出现在红白歌会合战的参赛名单里，而是出现在了晚会的第一个节目——开幕献唱。
网友们普遍将其解读为桐谷真希的战斗能力太强，去参加歌会合战属于大材小用……因此舆论对没有起多大的波澜，节目方顺利渡过一劫。
火锅开了，陈子昂下了点蔬菜进去，电视里的夏紫璃正好开嗓。
听着她优美婉转的歌声，陈子昂在手机上刚好刷到一个段子：
据说提前彩排的时候，化妆师给桐谷真希化妆，发现怎么化妆都显得归于媚艳，不符合春晚整体要求“淡雅和谐”的基调。
后来请了个台里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化妆师过来，老化妆师一看就说，这姑娘的颜值底子太好了，无论肤色还是唇红，都是“添一分过浓，减一分过淡”。
化妆毕竟是遮瑕的，这姑娘根本没有瑕疵，化什么妆？画蛇添足！
后来就素颜上镜，果然发现简直完美，于是导演一锤定音：不化妆。
这个段子当然是瞎编的，因为陈子昂见过夏紫璃的素颜，此时电视里的半精灵大明星，虽然和素颜差别不大，但妆还是老老实实化了的，口红也涂了。
一曲唱毕，鞠躬退场。网上的直播评论里都在刷“再一首”，但春晚肯定不可能给你这么搞，又不是桐谷真希的个人演唱会。
主持人便走到台上，宣布下一个节目是儿童歌舞表演，由终南市第一幼儿园为大家献上。
这也是节目组的小心机：因为桐谷真希太受欢迎，无论下一个节目是什么，观众都会感觉质量有落差，从而进入狂喷模式。
所以我们安排一群小孩子出场，你喷一下试试？伱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网友们也不上当，对儿童歌舞表演不置一词，连直播评论的滚动都慢了起来。
陈子昂倒是看得很有意思，因为这些孩子们都穿上了憨态可掬的鸭子布偶套，音乐又是欢快动听的儿歌，作为消遣过渡节目也是极好的。
等歌舞结束之后，现场观众掌声雷动，直播评论也开始疯狂滚动：
“让桐谷真希出场！”
“我们要听桐谷真希唱歌！”
“再安排唱一首会死啊导演组！”
“不要逼我们跪下来求你口牙！”
大概是网上的呼声过于强烈，导演组官微很快又发了一张更新的节目表。
在凌晨0:30，也就是最后一个节目，原本写的是“群星（合唱）”，现在已经改为“群星合唱（桐谷真希领唱）”。
这下网上可炸开了锅。大部分网友表示很满意，因为桐谷真希会再登场一次，于是“谢谢导演”的评论开始刷屏。
少部分睿智的网友看穿端倪，说导演你他妈把我们当猴子耍？
本来0点的跨年倒计时之后，收视率就会大幅下滑，因为很多人直接睡觉去了。
结果你为了提升收视率，故意将桐谷真希安排在最后一个节目里，就是逼我们在电视节前熬夜看到最后！
很快，网上的主流舆论就开始反转。许多网友表示我们本来就不想看春晚，就是为了桐谷真希来的，结果你还要我们从头看到尾？！
你折腾我们也就算了，桐谷真希本来开幕献唱结束后，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如今也得在晚会现场从头待到尾，就因为你们临时又给她安排到了最后一个节目……把人当牲畜用是吧？人家最近才开过巡回演唱会，不会困、不会累的是吧？
这次的抗议声比之前的还要浩大，甚至许多社畜开始借题发挥，分享自己被老板逼迫通宵加班的事例，一时间节目方是人人得而喷之，和无数资本家老板并列被批判，获得称号“不干人事”。
很快，大概是迫于压力的缘故，导演组官微终于把新节目表给撤掉了。
这次舆情事故太有喜剧色彩，以至于很快就传遍互联网的各个角落，甚至还下沉到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聊天群里。
陈子昂也是看得直乐呵，连工作群组里大家都在讨论这事，没怎么看春晚了。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陈子昂回头望去，就看见换了休闲衣服的夏紫璃，正在门厅位置换拖鞋。
她脸上的妆都没卸，显然是唱完歌后就离开春晚舞台，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在餐桌边上坐下，夏紫璃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去火锅里捞蔬菜吃，嘴上说道：
“饿死我了，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一口。”
“没吃晚饭吗？”陈子昂错愕问道。
听你之前唱歌中气十足的样子，不像没吃饭啊？
“没呢。”夏紫璃将烫好的菠菜塞进嘴里，随后又嚷着好烫好烫，赶紧喝水。
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她才开口解释说道：
“一整个下午都在彩排，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惨。”陈子昂说，“要不要给你下点年糕？”
“我来吧。”夏紫璃捋起袖子，亲自往火锅里加东西。
她吃东西的样子非常奔放，和平时的细嚼慢咽完全不同，估计也是被饿惨了。
陈子昂又给她倒了茶水，随口说道：
“看到那张新节目单，我还以为你今晚来不了，要留着出最后一个节目呢。”
“本来是这样的。”夏紫璃呵呵笑道，“但是我唱完歌就溜出来了。”
“后面节目组打电话找我，我说我已经走了回不来，他们才不得不将节目又改了回来。”
“这节目组还真是不干人事。”陈子昂评价说道，“临时加节目都不和你沟通的吗？”
“估计是网上压力太大吧，乱了分寸了。”夏紫璃说。
大概填了填肚子以后，她便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说道：
“我去卫生间卸个妆，借下衣服？”
“衣服在楼上，我给你拿下来。”陈子昂起身说道。
夏紫璃发育比较良好，小竹大部分的衣服都不适合她，只能穿最大号的那几件，所以很好找。
等她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的妆容已经完全卸去，露出晶莹剔透的水润肌肤。
灿烂的微卷金发披散下来，如阳光下泛起金鳞的河流，从两侧环绕起伏明显的山峦，显得身材更加丰腴、性感和诱人。
陈子昂不得不暂时挪开视线，避免被这种可怕的魅力所彻底俘获。
“有发绳吗？”夏紫璃再次问道。
“有的，我找找。”陈子昂趁机溜走，让自己可以冷静片刻。
从陈小竹的卧室里，取了她不常用的发绳，下楼递给夏紫璃。
夏紫璃道了声谢，将发绳咬在嘴里，双手往后将波浪金发束起。
这个动作使得身体曲线更加舒展，牛顿的苹果在枝条摇摇欲坠，陈子昂都快顿悟出万有引力了，也只能低头闷声不响地吃菜。
“话说，要喝酒吗？”他轻声问道。
“陪你喝吗？好呀。”夏紫璃束好头发，露出笑容。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李代桃僵
年夜饭的传统节目：喝酒。
如果亲戚里有男性长辈，发生几率提高200％。
陈子昂原本并不好酒，但干这行压力太大，烟和酒总得沾一个，因此也有小酌一杯的习惯。
夏紫璃似乎没喝过酒，端起酒杯来一口干掉，闷声不响地咽下去，然后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吐舌头道：
“好难喝。”
“那就吃点菜。”陈子昂乐呵呵道，“不会喝也别勉强。”
“其实还好。”夏紫璃改口说道，吃了些刚烫过的肥牛卷，挑眉问道，“这是合成肉吗？”
“对啊。”陈子昂回答说，“动物保护法，不让屠宰牲畜。”
“我家里有真牛肉。”夏紫璃遗憾说道，“早知道就带点过来了。”
“等等，吃真牛肉不犯法吗？”陈子昂吃惊问道。
“只有屠宰才犯法吧。”夏紫璃回答说道，“如果从联邦进口牛肉，应该没什么关系。”
陈子昂：………………
合着联邦让高天原签订动物保护法，是为了搞肉类市场垄断啊！
夏紫璃又夹了几筷子，发现这合成肥牛卷确实不好吃，就转而朝蔬菜动手。
吃了一会儿，看陈子昂也不下箸，只是看着自己进食，半精灵姑娘不由得有些脸红，低声说道：
“你也吃呀。”
“不用。”陈子昂随口说道，“秀色可餐。”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连忙补救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暂时不饿，而且看你吃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就像网上那个什么吃播视频，主播在摄像头面前进食，然后几百万人在线收看……对，我就爱看别人吃东西。”
夏紫璃看似神情镇定，实际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秀色可餐”，只能讷讷说道：
“那你就继续看吧。”
她低头吃着东西，看都不敢看对面一眼，陈子昂见她已经脸红到脖颈了，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那个……我们还是看春晚吧，看春晚。”
电视里已经开始红白歌会合战，每一轮红白歌手对决之间，穿插几个小品或者歌舞表演，然后再开始下一轮对决。
“伱觉得红队还是白队能赢？”陈子昂赶紧问道。
“白队吧。”夏紫璃回答说道。
“但是红队歌手现在似乎人气更高。”陈子昂查了一下网上舆论，“投票的人数应该更多才对。你看网上对实时短信发送量的统计估算，还有两边话题区的帖子数量……”
“内定了。”夏紫璃说。
这句话比什么统计估算，什么帖子数量都要靠谱，以至于陈子昂也直接无语，半晌才不解问道：
“这也要内定？这个内定有什么意义吗？”
“上面有人插手了，通过制片人直接指定的。”夏紫璃回答说道，“白队的美空飞鸟，最后会拿下投票第一。”
陈子昂：………………
“这样说起来，就有点没意思了。”他叹气说道。
“生意嘛。”夏紫璃倒是习以为常，“不能得罪权贵是最起码的要求。我之前参加过三届红白歌会合战，每次都能拿到投票第一，也并不是说我的人气压过了所有人，主要还是因为姐姐跟节目组打过招呼了而已。”
陈子昂有些感慨。
人气这种东西就像滚雪球，只有你已经被很多人了解的时候，你才容易进入更多人的视线。
以如今桐谷真希的实力，真的参加红白歌会合战，已经能提前拿下第一奠定胜局了。但若是没有过去连续三年的歌会投票第一，她也不可能顺利拥有现在的热度——所以归根结底，娱乐圈还是得看背景。
“新年有什么新计划吗？”陈子昂随口问道，“是继续在高天原发展，还是往联邦或者帝国开拓市场？”
“我还没考虑好，公司的意思是往联邦发展，毕竟我身上也有精灵血统。”夏紫璃回答说道，“不过，新年嘛……”
她突发奇想地道：
“我想大年初一去出云神社参拜，你明天有空吗？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这……”陈子昂迟疑起来。
正月初一去神社参拜，这个属于岛族的传统习俗，陆族一般是不去的。
当然，去玩一下也没事，但夏紫璃说的出云神社，位于极北市十六个大区里的出云区，离市区中心非常的远。
乘轻轨过去至少要2个小时，而且据说上午9点以后就人满为患不让进了，所以保险起见肯定最好6点就要起床出门……大年初一这么搞，着实是折腾人啊。
然而，被一个漂亮的金发半精灵姑娘，用希冀甚至楚楚可怜的目光盯着，要说出残忍的拒绝话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考虑到对方可能是魔女……
“行吧。”陈子昂挠头说道，“那明天可得早点出发，不然赶不上。”
“看来我得在你家借住一宿了。”夏紫璃双手合十，笑吟吟地说道。
陈子昂顿时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连环计。
因为要去出云神社参拜，所以必须很早就出门。而出云神社太过偏僻，距离夏紫璃所居住的三河区，比群马区要远得多，因此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借住一晚……逻辑上几乎无懈可击！
但是已经答应下来，陈子昂也没法临时反悔，叹气说道：
“行吧，还是上次的房间？”
“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向上次那样找你聊天吗？”夏紫璃乘胜追击。
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陈子昂仔细看去，才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干掉了一大瓶啤酒，精致的脸上已经泛起了迷人的嫣红。
这姑娘酒量不大行，但胆量倒是挺大的……也对，能在武道馆开演唱会，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陈子昂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拒绝她：
“睡不着的话，就试试数羊吧。”
没有回应。
夏紫璃已经趴在桌上，安详地睡了过去。
陈子昂叫了她几声，没反应。又推了她几下，还是没回答，估计是醉得一塌糊涂了。
没办法，只能像对待小竹那样，把她抱回到房间里去……总不能让她趴在餐桌上睡觉吧。
抱女孩子这种事情，陈子昂也是经验丰富的。不说每天都要帮助妹妹起居，之前在热湖千岛酒店里面，就曾经照顾过不胜酒力的月宫铃奈。
夏紫璃看似丰腴，不该小的地方完全不小，但抱在怀里却并不算重，颇有一种柔弱无骨的感觉。
上楼来到卧室里，陈子昂便打算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再关门离去。
然而，刚将她从怀里放下来，夏紫璃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手勾住陈子昂的脖子，双腿缠住腰身，只是猛地发力一拧，就将他直接掀翻在了床上。
陈子昂猝不及防，手忙脚乱试图将她推开，却看到夏紫璃的湛蓝眼眸之中，完全不复原本的纯真和无暇，而是充满了悲伤、痛苦、绝望，以及某种难以言表的强烈渴望和无尽贪婪。
灵感开始疯狂报警，恐惧从心底涌现出来。
不对！现在这具身体之中，并不是夏紫璃！
而是她的母亲！！！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如夫妻般相处
陈子昂终于推开了她。
半精灵的力气不小，但肯定没法和人类男性相比，十指在他背上留下红色的抓痕。
陈子昂试图起身，但夏紫璃再次扑了过来，用丰硕将他紧紧地压在身下，脸颊边的金发也落到他的脸上，带来有些发痒的美妙诱惑。
这姿势太过危险，以至于陈子昂只能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的头亲下来，沉声说道：
“太太请自重！这是你女儿的身体，不要再这样糟践她了！”
“糟践？”夏紫璃讽刺般地笑起来，用膝盖顶住他的要害，“你不肯接受紫璃的爱，又不肯杀她，反而这样吊着她拖延时间，难道不是对她心意的糟践吗？”
“从朋友开始相处也有错？”陈子昂反问她道。
“没错，但是和紫璃相处的同时，还保持着和月宫铃奈的联系，你想做什么？”夏紫璃用舌头舔了舔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仿佛即将对猎物下口的猛兽，“伱想要脚踏两条船？你怎么敢的，渣男？”
“如果真的要脚踏两条船，我们现在早就超过普通朋友的关系了。”陈子昂辩解说道，“我必须认真对待每一份感情，所以才不能草率地做出决定，太太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和不负责任的男人在一起吧？”
“陈子昂，你搞错了一点。”夏紫璃的神情凶狠起来，带着某种奇怪的残忍意味，“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根本就无所谓！”
“唯一重要的是，你必须属于紫璃，你只能属于紫璃！倘若你不愿意，我就要用暴力得到你！！”
她的双手将陈子昂的手腕压住，嘴唇粗暴地磕了上来，仿佛拳击运动员一拳命中对手的脸庞。
温热湿润的柔软覆盖唇间，疼痛和铁锈味也在口舌间弥漫开来，陈子昂原本还有些投鼠忌器，怕伤到夏紫璃的身体，此时在剧痛下也只能尽全力挣扎，终于将她的身体推开。
金发的半精灵瘫软在床上，似乎再次失去了意识，并没有继续行动。
陈子昂喘了半天的气，然后又开启灵感，终于确认那异样感已经从夏紫璃身上消失不见——她的母亲似乎已经不在了。
转头冲回房间，操起曼陀罗法剑，陈子昂又回到夏紫璃的身边，恼怒地发动了“梦境行走”的能力。
大约半小时后，他才再次回到了现世里。
没找到。
无论是夏紫璃的前意识层，还是潜意识层，都没有找到她母亲的踪影。
正如穗风理绪所说，能将权能赐给夏紫璃的存在，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玩意儿。上限甚至可能是深渊神祇，下限也是超级强大的存在，不是现阶段的自己可以找到的。
盯着夏紫璃看了半天，他才勉强将心里的火给压灭了，随后替她整理好头发，盖上被子，关上房门。
次日清晨。
夏紫璃从床上睁开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离开房间下楼，就看到陈子昂正在厨房里，将做好的早餐端了出来，又替她拉开椅子。
“谢谢。”夏紫璃微笑说道，开始享用早餐。
陈子昂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见她似乎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暗自思索起来。
吃完早餐，两人便准备动身出发。
由于时间太早，陈小竹爬不起来，因此只能让她留在家里。
夏紫璃照旧是全副武装，遮住金发的帽子，以及遮掩容貌的墨镜与口罩一个不落。
在落地镜前端详片刻，她就打算换鞋子出发，却被陈子昂叫住了：
“出云区太过偏僻，和城市热源的距离也远，一年到头都很冷的，你这身衣服太单薄了。”
他给夏紫璃披上大衣，又用围巾仔细给她围好，不让她娇嫩的脖颈暴露出来。
夏紫璃心中有些悸动的羞怯，但强忍着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低垂着头，睫毛也在轻轻颤动。
“好了，走吧。”陈子昂说道。
他正打算出门，却又被夏紫璃叫住了。
“你里面衣服的领子歪掉了。”夏紫璃伸出双手，伸入了他的大衣，将里面衬衣的领子整理了一下，“这样就帅气多啦~”
陈子昂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对女性的免疫抗性强很多，很快就将情绪压下。
两人搭上出云区的出租车，在后座各自注视窗外，一时间竟有些无言。
夏紫璃是不敢暴露声音，怕被司机辨认出来，因此只是双手护握抱在胸口，感觉里面的心脏正在飞快跳动。
丈夫替自己围好围巾，自己替丈夫整理衣领，在那些婚后生活的梦境里都出现过。
此时按照记忆再做一遍，简直就像是梦想成真般，让她的心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雀跃、欣喜、甜蜜，以及沉甸甸的幸福感。
旁边的陈子昂却是在默默反省，感觉自己的自控力是不是有点弱了。
如果说月宫铃奈是那种主动撩拨你的狐狸，那么夏紫璃就是温柔黏人的猫咪。
她虽然不会向狐狸那样，用热情似火的攻势不断勾引你，却会在你看电视的时候趴在你怀里，在你抚摸她的时候喵，或是轻轻蹭着你的手掌心……那是更加内敛、含蓄和绵长的爱意。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如果没有被月宫铃奈攻陷，却在夏紫璃面前更快地投降了，就会显得自己先前和铃奈说的什么“自然而然地走下去”，全都像是敷衍她的借口和谎言。
本质上还是更喜欢别的女人罢了。
陈子昂不想伤害铃奈，也不想伤害紫璃，但他又意识到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所以自己似乎也只能继续拖下去……
……直到自己真正认清本心的那一天。
旁边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
陈子昂转过头去，就看见夏紫璃拉起口罩，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什么。
看到她如樱花般娇嫩的唇瓣，就想起昨天晚上被她压倒后用力亲上来的温润，虽然并非是她在控制身体，但是……
见陈子昂似乎没有反应，夏紫璃犹豫片刻，便凑到陈子昂的身边，跟他亲密地附耳私语：
“陈子昂你看，外面好像下雪了。”
如兰的吐气贯入耳中，带来酥酥麻麻的悸动。陈子昂赶紧扭头看向窗外，只见晶莹剔透的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下雪了。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出云神社
出云神社，位于极北市最西北角的出云区。
由于近年来的城市热源不断萎缩，离热湖最远的出云区首当其冲，每年的平均气温都在降低，且无论是人口还是资金都在不断离去，如今已经基本半死不活……估计再过个十来年，就会被划到冰天雪地的郊外去了。
这里有着大量的废弃民居、墓地和垃圾填埋场，唯一值得游客拜访的，就是历史悠久、享誉盛名的出云神社。
神社建于海盗殖民时期，是古神官家族“菊池”的私产，历史比来到这里的帝国舰队还要早。
据说当时即便是再桀骜不驯的海盗，都会对菊池神官们毕恭毕敬。但铁血作派的石知清总督根本不吃岛族信神佛这一套，在征服了高天原行星之后，就将出云神社从菊池家族手里强行收归公有，变成了对民众开放的名胜古迹。
然而，正是因为完全没有商业化经营的嫌疑，出云神社反而力压其他寺庙，被岛族人民看做是“灵、准、诚”的典范。
比如你若是去其他寺里求签，为了哄你慷慨解囊，哪怕是抽到不好的签，和尚也会把卦象往好了解读。甚至有些寺庙根本就没有下签，只有中签，上签和上上签。
但出云神社不属于家族私产，里面的修行者都是有公家编制的，因此也就正常给你解签，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种态度很快就建立了更好的信誉，以至于正月初一来上香求签的人络绎不绝，甚至到9点左右里面就容纳不下了。
夏紫璃沿着石阶往上走，由于这边室外气温很低，大部分人都戴着帽子和棉口罩，不少甚至还有毛茸茸的护耳，因此她的严实打扮反而没有引人注目。
她开开心心地猛爬山阶，一步跨个三四阶往上冲，陈子昂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就重新追上了弯腰喘气的夏紫璃。
“还有好长一段路呢。”陈子昂失笑说道，“省点力气，慢慢爬。”
“我……爬不动了……”夏紫璃有气无力，“你拉我一把。”
“怎么拉啊？”陈子昂立刻为难起来。
背起来？公主抱？搀手臂？
“我不知道。”夏紫璃将身体靠在他身上，呻吟说道，“我真的吃不消了，帮帮我。”
听她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并非是故意揩油，而是真的累到快要瘫倒，非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行。
陈子昂向上望去，只见攀登山阶的香客络绎不绝。
若是等她继续休息下去，恐怕到后面好不容易爬到神社门口，神社已经关门限流了。
搀手臂怕她没力气，公主抱又太过暧昧，陈子昂也只能叹气说道：
“我背你吧。”
“嗯。”夏紫璃也没矜持，便用双臂环住陈子昂的胳膊，让他托住自己的臀部，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陈子昂只感觉像是背了一大坨棉花……累是不累，就是似乎有些暧昧。
他努力忽略那些喷在脖颈边的绵软呼吸，加快了脚下攀登的步伐。
只要抵达神社门口，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陈子昂。”夏紫璃轻声问道，“这样你会不会很累啊？”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有一千只毛茸茸的小猫爪子，在陈子昂的心里面轻轻地挠。
陈子昂被她这么问也有些麻，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索性闷声说道：
“你要是恢复了能自己走，就跟我说一下。”
“哦，我还有点累。”夏紫璃连忙说道，用力将他的脖颈抱得更紧。
“我喘不过气了……”
“哦哦哦。”夏紫璃连忙松一些力道，但仍然没有放开。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陈子昂努力往另一个方向胡思乱想。
如果背的是月宫铃奈，她会怎么做呢？
嗯，她首先肯定会说一些小甜话，比如“前辈还有没有力气呀”“要不要铃奈来亲一口给你加油”之类的。
夏紫璃不是这种超级活泼外向的性格，所以她不会频繁出击，但这绝不代表她比月宫铃奈更好应付。
“我休息好了。”过了好一会儿，背后的姑娘忽然说道，“放我下来吧。”
陈子昂如释重负，将夏紫璃从背上放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休息好了，夏紫璃还特意原地蹦跶了几下，笑道：
“你看，我满血复活了！”
“行吧。”陈子昂无奈说道。
你是休息好了，我的力气可被你耗得差不多了。
“要不要这次换我来拉你？”夏紫璃朝他伸出了手。
“不用。”陈子昂推辞说道。
但这种推辞似乎被她认为是男性好面子的逞能，夏紫璃只是笑着说“没关系的”，便主动拉住了陈子昂的手，继续攀登石阶：
“现在周围人这么多，咱们可别走散了呢。”
陈子昂看向周围，确实今天的香客很多，山阶上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但要说不拉手就会走散也太夸张了。
不过……
手心传来柔软温暖的触感，望着上方依稀可见的神社鸟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登顶吧。
穿过出云神社的鸟居，两人在旁边的流动水池里净了净手，随后就加入了等着上香的队列。
在队列的两边，有摇签的、解签的、卖香的、卖小吃的各种摊位。
在岛族私人的寺庙里，很难看到这种凌乱的摊位布置，因为他们深谙宗教的真正魅力在于“格调”，在于说服看重格调的大金主去投钱，而不是去赚平头百姓那点微薄的香火钱。
不过出云神社是名胜景点，所以也不管那么多，只要交维护费就可以摆摊，反而为幽静的神社平添许多烟火气息。
夏紫璃看着其中一个煎饼摊子，摊主此时正将包心菜和生鸡蛋铺在面团上，用铁板压实煎熟了，再撒上满满当当的的蛋黄酱和木鱼丝。
她微微咽了一下口水，用余光偷偷瞅了一眼旁边的陈子昂，最终还是决定等队伍排到了，许完愿了再过去买——否则会显得过于迫不及待，让他以为自己是个贪吃鬼，那可就太羞人了。
但陈子昂如何没注意到她藏在墨镜后面的可怜小眼神？
如果换做月宫铃奈在这里，肯定会直接问“前辈要不要吃御好烧，我去给你买一份呀”。
为了照顾她的脸面，陈子昂当然也会答应下来。
于是月宫铃奈不仅将自己的猪瘾转嫁到了前辈身上，而且还争取到了和前辈同吃一份食物的亲昵权力，直接赢麻。
只是……让夏紫璃饿着也不太好。
“我有点饿了。”陈子昂看向煎饼摊子，“御好烧，你会吃吗？”
“我不忌口的。”夏紫璃连忙说道，“我替你在这里占着位置。”
陈子昂过去买了煎饼，付了钱，回来递给了夏紫璃。
她接过热气腾腾的食物，拉下口罩，小口小口地吃着。
随着酱汁的味道入口，饱饱的满足感也从心底浮现出来……然后夏紫璃才猛地意识到，陈子昂还没有吃过一口呢！
“给你。”她将食物递了过去。
“不用。”陈子昂摆手拒绝，“我突然又不饿了。”
夏紫璃：！
……糟糕，肯定被他发现是我嘴馋了。
她默默收回食物，一时间有些羞赧和窘迫，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裁员
终于排到队伍的尽头，陈子昂在旁边的供币箱里投入钱币，随后又取了六只香，分给夏紫璃一半。
夏紫璃摇动神社前的绳子，让上端的铃铛鸣响起来，据说这是通知神灵的意思。
然后她将手里的香插在香炉里，开始闭目许愿祈福。
陈子昂也站在她的身边，同样照做。
两人微微鞠躬，随后就睁开眼睛，彼此对视了片刻，将位置让给了身后的游客。
在庭院的另一端，是整齐排列的许愿石。
四块石头，分别代表了“事业”“健康”“姻缘”和“生育”，香客可以将愿望写在红纸上折好，丢在对应石头前的石钵里，象征着给神明寄去祈福的信笺。
陈子昂仔细看去，只见事业和健康的石钵里已经满了，姻缘石钵只装了小半，而生育石钵几乎没有多少红纸。
“好像只能投一个。”夏紫璃看向石头旁边的立牌说明，念道，“多个愿望会让神灵认为你太贪心，所以香客只选心中最迫切的期望来写即可。陈子昂，你想选哪个呢？”
“那就事业吧。”陈子昂不假思索。
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求的……
他拿起一张红纸，原本打算写“希望世间不再有魔女”，但又意识到如果有人翻开这张纸，哪怕看不懂魔女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也属于违规的泄密操作。
思索片刻，陈子昂便写道：
“希望需要救的人少一点。”
将红纸折叠起来，放入石钵之中，陈子昂回头看去，就看见夏紫璃双手合十，也不知道在许什么愿望。
然后她将红纸同样折好，放入姻缘石钵之中。
“你许了什么愿望？”陈子昂好奇问道。
“说了就不灵了。”夏紫璃婉拒说道。
她此时的脸色微红，不胜娇羞，只是掩藏在口罩之下，陈子昂没看出来。
祈福、许愿都做完了，再看神社鸟居方向，源源不断的游客正在涌入进来，神社方已经开始拉起了阻拦线，出去多少人才能放进来多少人。
于是他便提议说道：
“我们回去吧。”
“嗯。”夏紫璃有些不舍，想要在这里多留片刻，但一时又的确找不到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就在这时，陈子昂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是陆云峰打过来的。
“老陈，在哪呢？”对面的声音似乎有些急切。
“出云神社，怎么了？”陈子昂察觉到不对。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陆云峰吃惊说道。你这懒狗大年初一不是应该宅家照顾妹妹的吗？
但他也顾不得多想，只是迅速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待在出云区，别回来了。”
“怎么了？”陈子昂紧张问道。
“极北市这边出乱子了。”陆云峰说，“我把治安厅的最新通知发你。”
陈子昂挂断电话，再点开陆云峰发来的资料，顿时脸色便凝重起来：
地晶集团大裁员了。
所谓的地晶集团，乃是目前高天原星区最大的矿业财阀。
石锦堂总督在位期间，高天原星区成功加入联邦星际贸易联盟后，地晶集团率先和巴赫特家族建立合作，拿下了来自艾吉拉欧斯星区的大量矿石订单，因此很快就在高天原矿业开发这一行当里占据了垄断优势。
好景不长，随着高天原行星浅表地层的矿物开采殆尽，深处的开采成本又太高，导致地晶集团的贸易份额逐年萎缩。
说白了，就是曾经家里有矿，现在已经快没了。
每一个浅层矿点的枯竭，就意味着一波大裁员，也就代表着几十甚至上百个矿工家庭失去生计来源。
失业率的急剧升高，很容易闹出就会大乱子，所以极北市上层私下里早就和地晶集团打好招呼：哪怕你要裁员，也不能一口气全裁完。
但这次地晶集团明显是失信了：他们不仅大规模裁员，还一口气关闭了数千个低纬度矿区的运行，波及员工数量近十万。如果算上家属数量，这个数字还要更加庞大。
这些人里的一部分，已经通过各种交通方式来到极北市，围在地晶集团的总部面前讨要裁员金和安置方案，且还有更多矿工家庭正在朝极北市赶来。
因此如今市内形势极其紧张，不仅通往外界的诸多入口全部封锁，连许多交通主干道都不让车辆通行了。
陈子昂沉默地将消息看完，迅速跟夏紫璃说道：
“抱歉，我要赶紧回家一趟。”
这么多的失业矿工聚集起来，而且人人心怀怨气，会发生什么事情着实不好说。
地晶集团的总部在新宿区，但谁也不能确保乱子不会波及到北面的群马区。
这种情况下，陈小竹独自待在家里……陈子昂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我也去！”夏紫璃坚持说道，“这种紧急时候，咱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
“没必要。”陈子昂快速说道，“市中心那边虽然还没有乱，但很可能马上就要乱了。你待在出云区这边，找个旅馆待着……”
“陈子昂。”夏紫璃认真说道，“别忘了，我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而且你真觉得出云区比群马区更安全吗？要知道，在如今治安厅人力不足的情况下，肯定会优先去保居民数量更多的行政区。”
“出云区只是起乱的可能性小。但一旦起乱的话，根本不要指望有治安人员来救！”
陈子昂很快便被她说服了：也是，其实市内现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最安全的还是自己的家。
家门一锁，东西一堵，管你是示威者还是游击队，统统进不来就完事了。
等等……我还没说发生了什么事呢，夏紫璃她怎么知道的？
他也无暇去想那么多，便带着夏紫璃迅速离开出云神社，赶紧沿着山阶下方冲去。
出于心忧妹妹的缘故，陈子昂是三阶并作一步来跨，恨不得直接一脚就跳到山底，拦下出租车就扬长而去。
夏紫璃却没有他那般练出来的身手敏捷，在后头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眼见得被他越甩越远，只能惶急叫道：
“等等我！等等我！”
这大明星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以至于虽然做好了伪装，但附近已经有香客闻声看了过来。
陈子昂顿时大惊：万一在这里被认出来的粉丝包围，走脱不得，那就完蛋了！
有了上山的经历参考，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将夏紫璃拦腰抱了起来，随后继续朝山下冲去——为的自然是不让她拖自己赶路的后腿。
夏紫璃有些猝不及防的惊吓，但又很快转为羞怯的欢喜和甜蜜。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感受着身边急速的风声，以及身边男人胸膛的热量，也就有些羞涩地伸出双臂，将陈子昂的脖子搂住，仿佛挂在树上的考拉。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激荡
出云神山的山脚位置，此时已经停满了出租车。
远处还有源源不绝的车流，将一波又一波香客送过来，可见新年祈福对许多岛族民众的重要性。
陈子昂拦下一辆出租车，将怀里的夏紫璃塞进去，随后飞快拉上车门，吩咐司机说道：
“去群马区利根川路！”
“客人请系好安全带。”司机开始发动汽车。
显然，这位司机并不清楚市内即将发生乱子的事情。
“陈子昂。”夏紫璃这边坐稳之后，飞快将手机递了过来。
陈子昂仔细看去，手机屏幕上是实时路况导航的地图，可以发现九部区的东侧区际高架入口已经被封锁了，目的大概是为了阻止抵达极北市的失业矿工前往市中心。
而北侧区际入口并未进行封锁，原因是走北侧入口去新宿，需要经过神户、出云、日暮和群马，绕道时间几乎延长了三倍。
但是……陈子昂心里清楚得很。
那么多的失业矿工，肯定会有人试图绕道的。
一旦绕道的人数足够多，官方必然也会封锁这边的区际高架出口，从而有可能导致自己和夏紫璃乘坐的出租车，在高架上半路就被封了。
到时候车子下不去，就只能弃车步行，回家得等到什么时候！
“师傅，麻烦不要走高架，走日暮区公路。”陈子昂连忙说道。
出云区和群马区之间是日暮区，作为比群马区更古老的居民聚集地，这里有着大量错综复杂的双车道老式公路，一时半会肯定是封不过来的。
“日暮区公路不好走呢。”司机明显有些不愿意，“而且油费也更贵。”
“多余的费用我出就好了。”陈子昂坚持说道。
“客人啊，现在公司严打绕道增费的行为，手机软件会记录行车路线，到时候我不好解释的。”司机仍然不肯松口。
陈子昂有些无奈，准备亮明情报局的干员身份，却只见夏紫璃将帽子、墨镜和口罩摘掉，露出华丽的金发和精致的面容，恳求说道：
“司机师傅，别走高架行不行？那边被堵了。”
“你是……桐谷真希？！”司机从后视镜那边一看，顿时吓得油门都松掉了，行驶速度迅速放慢下来，“那个唱歌的大明星，桐谷真希？”
“是我。”夏紫璃说。
“那个，那个……”司机这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就像是个孩子般嗫嚅着，不好意思地赔笑说道，“我老婆和女儿都是你的粉丝，送到以后可以麻烦你给个签名吗？”
“可以的。”夏紫璃飞快说道，“但是请不要走高架，高架那边有娱乐小报的记者埋伏跟车，想要拍我和我男朋友的绯闻照片。”
这个借口简直错漏百出，但粉丝一旦面对面看到偶像，智商率先就得拦腰斩半。
“唉，现在这些狗仔队太过分了。”司机下意识就骂了一句，中年男性特有的逞能意识上头，直接就拍胸脯大包大揽，豪气说道，“没问题！我对日暮区很熟的，只要车子开到那边，什么记者车队都得被我甩掉！”
他开始全神贯注地驾驶起来，时不时还看下左后视镜和右后视镜，却不是为了确认左右后方的车距，而是为了检查有无跟踪的可疑车辆。
陈子昂在旁边目瞪口呆，夏紫璃则是凑过来附耳说道：
“像这种大叔，很容易同情年轻女孩子的。而且他也有家室，所以我说我们是情侣，更容易引起他的共情。”
这算是对之前“我和男朋友”的解释，但陈子昂却根本不信。
事实上，你只要说你是桐谷真希，这司机基本就无法思考了，只会说“好好好”……至于非得跟我扯情侣的名头吗？
以前被月宫铃奈当男朋友，在各种场合摆弄过，陈子昂也早就已经习惯了，懒得去追究夏紫璃的小心思，只是继续看着手机的实时路况，心里暗暗紧张不安——只希望不要被半途拦下。
再看工作群组，夏青瑜还没回来呢，众人已有群龙无首之势。
遇到这种秩序动荡的事件，治安厅首先肯定是得上阵的主力部队，而情报局理论上说，同样有维持星区秩序稳定的职责，应该也是逃不掉的。
但情报局五部是对神秘侧机构，这种事情目前还未涉及神秘，又似乎没有进入大家的业务范围。
再加上领导不在，众人也只能先分享各自的情报消息，免得到时候事情真摊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手忙脚乱。
目前市内乱象的始作俑者——地晶集团，据说已经向高层递交了解释，声称并非是故意捣乱，而是资金链断裂，所以不得不断尾求生。
他们自述原本和巴赫特家族达成协议，对方将采矿船开过来挖矿，然后地晶集团就可以拿这个大做文章，吹牛逼，为的是说服投资者继续注资。
结果采矿船根本没法进高天原，地晶集团的美梦落空，投资方信心剧烈动摇，才导致资金链上的问题终于爆发出来。
说白了，采矿业还是一个重资产的行业。一个矿点要进行开采，需要大量矿业设备和有经验的劳动力，而这些矿业小镇的运行成本自然也相当不菲，每天就像是无底洞般消耗着大量金钱。
矿物还能足量产出的时候，通过和巴赫特家族的贸易，其投资回报率还是很厉害的——要不怎么会有“家里有矿”的梗呢？
等到浅表矿源枯竭，日开采量急剧降低，但你的设备损耗、人员工资却不可能跟着降低，这些采矿小镇立刻就成了不良资产，也是地晶集团渴望甩脱出去的无用包袱。
按照极北市高层的意思，企业必须要有社会责任感。总不能工人们给你赚了那么多钱，一旦不赚钱了就狠狠切割丢掉，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之前赚的那么多钱呢？！
地晶集团也很光棍，甚至愿意让官方来查账——总而言之，已经没钱了。
之前赚来的钱，都用在对新能源的研发上了，而且这是为了响应当局的“产业转型”计划，去年还作为典型案例，被平安区电视台表彰过呢！
陈子昂揉着眉心，将同事们分享的情报仔细分析过去，感觉事情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
地晶集团没钱来补贴这些失业矿工，怎么办？
没办法，总不能让上面出钱。地主家没有余粮，朝廷就有吗？
所以这笔救命的钱已经不存在了，最后结局必然是失业矿工们咽下苦果。
但这批失业人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不可能全都老老实实地走人。狗快饿死了还会乱咬人呢，更何况是这些长期从事高强度体力运动的工人呢？
接下来，姑且先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吧。
(本章完)
第七十章 习惯的力量
出租车顺利地穿过日暮区，但在抵达群马区的时候，被交通部门的治安干员拦下了。
所幸是熟人。
陈子昂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顺利地得到了放行。
至于他身边的夏紫璃，虽然全副武装没有露出面容，但终归可以从身材上辨认出是女子，倒是没有什么盘查身份的必要。
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司机还没有察觉到外面事情的严重性，重新发动汽车的同时嘟囔说道：
“最近查酒驾的怎么这么多？”
终于抵达利根川路，两人付了车费下车，便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同样也有交通干员正在核查行人身份。
群马区，作为和新宿区直接相连的北部行政区，已经被归为重点防范治安的对象——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治安人手充足，坏事是很可能会被新宿区的动荡波及。
当然，今天失业矿工们才刚刚抵达极北市，大部分人可能还在做“我往地晶集团门口一堵，说不定安置费就到手了”的美梦，所以暂时还没有开始闹事。
甚至连绝大部分人民群众，都不晓得地晶集团已经没钱了。
陈子昂未雨绸缪，先是将夏紫璃送到家里，随后又跑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许多的食材和应急物资。
这样一来，如果再出上次的那种乱子，交通瘫痪了，就可以在家里守着妹妹，不用冒险出门。
将东西拎回家里，陈子昂先是锁上了院子大门，然后又关上房屋正面，同样是从后面进行反锁。
在门厅处换上拖鞋，进入客厅，就看见夏紫璃正在接电话：
“……对，没错……好，我不在三河区，放心吧，纪香姐……”
她终于挂断电话，陈子昂立刻问道：
“怎么了？”
“圈里人都收到风声了。”夏紫璃回答说道，“三河区、新宿区、平安区，这三个极北市核心区都不安全了，大家都在往金川区跑。”
金川区有热湖，乘游轮往千岛上一躲，压根就不会被任何动乱波及，这些娱乐界的人士还真是会挑地方。
陈子昂感慨起来，却也没有转移阵地的想法。
那些演艺人士可能到处都有豪宅，但他和小竹的家从来只有一个——就是父母留下来的这座老房子。
陈子昂又挨个检查客厅和二楼，将每个窗户的窗帘全部拉上。
其实严格说来，哪怕有人恰好闯入家中，也不可能是他这个老干员的对手。
但妹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所以该做的准备也是一个都不能少，必须小心为上。
回到客厅，陈子昂再次浏览手机消息，确认目前情况没有什么变化，便跟夏紫璃招呼说道：
“我去厨房准备晚饭。”
“我来帮你。”夏紫璃主动请缨。
“你会做菜吗？”陈子昂诧异问道。
“我可以试试。”夏紫璃回答说道。
做菜，肯定是没做过的。毕竟从小就五指不沾阳春水，生活里又从来没有缺过钱，除非兴趣爱好谁去学做菜啊？
但是记忆之中，有一些模糊的婚后生活……已经成为家庭主妇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厨房的笨拙生手。
再说了，真的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去求助母亲呢！
“丝瓜去皮，切片会吗？”陈子昂问道，“你也可以上网查一下。”
“好。”夏紫璃拿过丝瓜，将其洗净后放在案板上，准备刨皮。
陈子昂在煤气灶前处理片刻，又飞快转头一看，只见夏紫璃的刀法虽然不快，但却异常精准且娴熟。
这姑娘……以前没做过饭？我不信。
厨力已经爆杀铃奈了好吗！
丝瓜下锅做蛋花汤，陈子昂决定给她一个更困难的任务：鸡腿肉拆骨。
他自己则负责熬煮咖喱块，同时切胡萝卜和土豆块。只见旁边的夏紫璃，一刀斩去鸡腿筋膜相连的软骨处，随后熟练地将鸡腿肉沿着骨头如橘子瓣般剥开，动作轻松且优雅。
“你以前真的没做过饭？”陈子昂不可思议问道。
“……算做过吧。”夏紫璃心虚说道。
“我果然没看错。”陈子昂惊喜说道，“这次帮大忙了，紫璃。”
“丝瓜蛋花汤交给你吧，我来管咖喱饭这边。”
等汤煮得差不多了，夏紫璃用汤勺舀起少许，尝了尝味道，又加了少许食盐。
“陈子昂，尝尝咸淡。”她下意识地说道，随后又忽然反应过来。
我们这样在厨房里分工合作，好像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啊，和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样想着，只感觉浑身都燥热得发汗，连油烟机都没法抽走胸口冒出来的热气。
脸颊估计红透了，希望不要被他看出来……就，就说是闷热的，对。
陈子昂却没注意到那么多，只是接过汤勺尝了一口：
“再加点盐。”
“好。”夏紫璃应声说道。
两人互相配合搭档，做饭速度果然快了不少，甚至都让陈子昂有种古怪的错觉，仿佛夏紫璃就像是和自己一起做饭多年的妻子似的。
终于大功告成，陈子昂端菜去餐桌，夏紫璃则是拿起饭勺，开始为三人盛饭。
甚至不需要去询问，她已经从记忆里掌握了陈子昂的饭量，盛出来的不多不少，不用补勺也不压实，正好一碗。
来到餐桌前，陈子昂正打算给妹妹喂饭，就看见夏紫璃已经端着小碗，坐到了陈小竹的身边。
无需多说，开喂！
妹妹其实不大爱吃蔬菜，但被夏紫璃这么一哄，无论是丝瓜还是胡萝卜，全都乖乖吃了下去。
看的陈子昂感慨不已，心想我以前喂她蔬菜失败，应该不是我们的兄妹感情不够，而是偶像明星的魅力太大。
吃完了饭，陈子昂打算在沙发上看新闻，就听见夏紫璃说道：
“我去卫生间洗个澡。”
“那我去拿换洗衣服给你。”
他去二楼拿了衣服下来，正要放在卫生间的门口，结果门突然开了。
“怎么好像没有水啊？”没穿衣服的夏紫璃左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按在胸前遮住违规，右手握住门把，下意识推门出去问陈子昂。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齐齐无言。
终于反应过来的夏紫璃“咻”的一声，仿佛小乌龟缩壳般迅速缩回头去，又飞快地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糟糕了啊……
她在马桶盖子上坐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发出极度害臊的呜咽声。
那些梦境里的记忆碎片，虽然能帮助她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却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的部分认知——梦境里已为人妇多年的自己，并不会对展露身体给丈夫看而感到有任何顾忌。
但那并不是现实啊！
自己和他还没结婚，甚至都还没确立关系啊啊！
紫璃啊紫璃，快想个合理的解释出来，不然你要被人当成轻浮的女孩子了啊啊啊！
一时间她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千朵烟花同时炸开，又像是无数念头在酱菜缸里被疯狂搅拌，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要不先穿上衣服，然后从卫生间的窗户逃走好了……
“夏紫璃？”陈子昂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你别进来！”夏紫璃连忙叫道。
“衣服给你放门口凳子上了。”陈子昂回答说道，“我看了手机短信，社区说是供水管道抢修，要到晚上6点才恢复供应。”
“好，那我等等。”夏紫璃颤声说道。
“你要不先换上衣服，再出来等好了。别着凉。”陈子昂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假装无事发生。
“没事，里面有浴霸。”夏紫璃托着胸口，试图抵抗地心引力，“我就在这里等。”
(本章完)
第一章 双方的博弈
鲁迅曾经说过，一看到女人的白臂膊……
陈子昂自认为并非想象力能无限跃进的所谓“绅士”，但刚才所见的画面实在太过有冲击力，以至于他着实久久不能忘怀。
且去冰箱里，取一对浑圆饱满的白萝卜，竖直并排夹紧置于切菜的案板。
上方再放两个熟透的白皮香瓜，然后拿一条毛巾盖住，但又不能全盖，要露出
《魔女收收味》第一章 双方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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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守夜的妻子
时间来到晚上10点。
失业矿工们的绝大多数，仍然围在新宿区地晶集团总部的门口，坚持不肯妥协离去，似乎是打算睡在这里。
政府和地晶集团紧急磋商，最终决定开放一楼大厅给矿工们休息，并且紧急运输了一批睡袋过来。
还有一部分后来抵达的矿工们，由于前往新宿区的道路被封锁，他们也只能堵在三河区、平安区的地晶集团分公司门口，以及在阪口区的工业生产园区附近，用强硬的姿态坚持讨要说法。
事实上，这一整天的事件下来，治安厅那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往常的失业矿工闹事，基本都是工人们试图抱团，上头则是努力去分化他们。
没有领袖的矿工们很容易分化，而若是有了领袖就相对困难很多，所以需要解决掉他们的领袖……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怎么有效果就怎么来。
只要搞定了领袖，剩下来的矿工们就很好对付了。
但这些的问题在于，治安厅并未在这些矿工里，找到任何试图组织群众的个体。
领袖其实很好辨认。大部分的领袖会直接指挥群众，因此只要看谁比较活跃就知道了；稍微聪明一点的领袖，会将矿工们进行编队并安排队长，通过队长们去指挥底层矿工，那么就需要花费时间去辨认身份。
最麻烦的那种情况，是领袖从来不和队长们直接交谈，而是伪装成普通矿工的模样，通过手机等电子设备来秘密和队长们联系，那么就需要动用电子设备的专家，去监听他们的对话并进行刑侦分析，找出领袖的具体位置。
而这次情况的诡谲之处，在于不仅没有找到领袖，甚至没有找到任何队长。
矿工们并未使用手机设备，也没有频繁地互相沟通，只是保持着某种古怪的缄默……但他们绝对不是缺乏组织。
无论是食物、饮水的分配，还是和地晶集团谈判，他们都保持着高度的纪律性和统一性，并没有发生任何的骚乱和分歧。
结城出云非常敏锐，怀疑是某种“未知的神秘手段”，正在维系着矿工们之间的秘密联络。
主事人夏青瑜不在，治安厅方面只能和陈子昂、穗风理绪两位课长联系，讨论明天去现场确认的相关方案。
陈子昂在熬夜工作，夏紫璃虽然有些困意，却也不打算回去睡觉，只是坐在他的旁边陪着。
她穿的是轻薄的睡衣短裤，露出光滑白皙的大腿，此时蜷起来在沙发上，显得腿儿越发修长且诱人。
结合夏青瑜和“紫璃母亲”来看，这种长腿基因似乎应该是母系遗传的“皇族基因”。
陈子昂也无暇去欣赏她的漂亮长腿，只是说道：
“你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还有工作。”
“我不困。”夏紫璃摇头说道。
在记忆碎片里面，丈夫熬夜工作的时候，她通常会陪在身边，为他倒茶水或者煮咖啡，扮演着贤惠妻子的角色。
夏紫璃下意识地模仿着记忆里的自己。
虽然她并未想过为何要这样做，但显然她正在逐渐消化着这些记忆，或者说……被同化？
无论是那种情况，唯一确定不变的就是，在她心目中的两人关系，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陈子昂对此浑然不知，只是继续和穗风理绪、结城出云两人讨论方案，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旁边的夏紫璃，已经支撑不住睡意，歪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夏紫璃抱回卧室，替她盖好被子，随后又回到客厅继续工作。
幸运的是，这次她的“母亲”并未出现。
——————
次日清晨。
陈子昂从睡梦中醒来，赶紧去拿手机。
失业矿工们暂时未发生暴动，只是继续包围地晶集团设立在极北市的各个公司、工厂，等候企业或者政府给出回应。
他们原本的诉求是要么安排再就业，要么提供安置费，现在提出了第三个选项：
让采矿船进驻高天原。
再就业肯定是不可能的，什么单位能容纳下这么多的失业劳动力？
安置费也是不可能的，钱从哪里来？
采矿船进驻高天原，反而成了三个选项里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条路，但上面对此也并不打算松口，而是催促治安厅这边快点行动。
陈子昂起床漱洗，走下楼梯，就看见穿着厨房围裙的夏紫璃，正在用平底锅煎鸡蛋和培根。
“早饭很快就要好了！”她头也不回地叫道，“去餐桌那边等一会儿。”
“还让你替我做早饭呢。”陈子昂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夏紫璃闻言一怔，随即笑着说道：
“没事的，还要感谢你让我再次借住。”
“如果是月宫铃奈。”冰箱边上，母亲的幻影幽幽说道，“他绝对不会如此客气。礼貌是疏离的证明。”
“没关系。”夏紫璃将培根翻面，“现在我们本来就是普通朋友关系，而且……毕竟月宫铃奈认识他更早。”
“那若是月宫铃奈借助先发优势，将他从你身边抢走了呢？”母亲继续低声说道，仿佛地狱魔鬼的蛊惑。
“只要他能幸福就好。”夏紫璃平静回答，“母亲，我没关系的。”
“傻孩子。”母亲的声音里透出怜悯和同情，“在我假设月宫铃奈抢走他的时候，你下意识的反应是逼迫自己接受现实，而不是考虑去寻找新的另一半……”
“在你的心里，此生已经非他不可了。”
夏紫璃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是，这很奇怪不是吗？”她犹豫着问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呢？”
“明明……明明我们也没有相处多久，为什么我会对他产生如此深刻的感情呢？仅仅只是做了几个梦……”
“因为他本应该属于你。”母亲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像是正在压抑着某种深沉的情绪，“他也只能属于你。”
“如果有人要将他从你身边夺去……”
“……你要全力反抗。”
夏紫璃沉默伫立良久，才将早餐端去餐桌，然后开始喂陈小竹。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陈子昂看着手机，顺口问道。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夏紫璃反问他道。
“还是风雨欲来的态势。”陈子昂叹气说道，“大家都知道可能会生乱，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还挺麻烦的。”
“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继续寄住几天吗？”夏紫璃低声说道，“纪香姐让我尽量不要回三河区。”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事务所的工作群，将群里上传的一个视频给陈子昂看。
看上去是便利店的监控视频：一群失业矿工（看人数差不多七八人左右）进入店里，拿走了所有的面包和饮用水，然后在结账柜台七凑八凑，掏出一大堆硬币和零散纸钞，总算是将钱凑出来了。
视频本身没有出现任何暴力行为，但任何看到这个视频的人，心里都不免产生了某些不安：
这么多的人，每天都要消耗大量食物和水，从视频里看他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了。
那等到钱花完以后，他们该怎么办呢？
预设他人是犯罪者的心理，肯定是不可取的。但如果什么防范都不做，那到时候遇到意外也别怪其他人。
总之，事务所老板已经发出通知，接下来所有艺人、工作人员全部居家办公，同时建议大家反锁门窗，不要轻易外出，保留当地区治安厅和急救医院的电话等等。
陈子昂看了感慨不已：你们是可以居家办公，我身为情报局外勤课课长，却是责无旁贷必须出门的。
用完早餐，他叮嘱夏紫璃守在家中，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之后，便带上装备出门去了。
(本章完)
第三章 第三位魔女
地晶集团，是目前高天原唯一能称得上“财阀”的大型企业。
当然，和克鲁勃利夫、巴赫特这些银河系级别的超级垄断企业相比还是不够看，但在高天原星区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甚至敢于顶着政府的压力进行万人级别的裁员，政府还只能跟它协商着来。
昨晚的会议沟通里，陈子昂已经大致从结城出云那里，得知了地晶集团的态度。
再就业，不可能；
安置费，也没有；
矿工包围公司闹事，希望政府尽快帮忙解决，我们愿意提供除了“再就业”和“安置费”以外的任何支持。
这事儿听上去像是资本家又开始作妖，但根据体制内的一些消息渠道，地晶集团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对资源型企业而言，资源枯竭本来就是最为致命的死穴，任何商业奇才来了都救不了，产业转型是唯一的出路。
地晶集团的选择是在新能源研发上注资，指望从这个方向去全力破局。你要他现在拿出足够的资金来，他就只能从研发项目里抽，就会直接打断他的转型过程。
他转型成功了，才会创造出新的就业岗位。不成功，每拖上一年，就会有更多的矿点枯竭，也就有更多的矿工被裁，等于是“饮海水止渴”，越喝越渴，问题也越来越大。
所以上面的人从功利角度来权衡，最后必然站在地晶集团这边，至于失业的矿工们，虽然大家确实也很可怜，但闹下去并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两败俱伤。
必须找到那个失业矿工领袖，沟通商谈清楚才行。
陈子昂抵达新宿区的地晶集团总部，就看见大厅里乌压压地坐满了人。
从相貌、身材、衣着方面判断，这些失业矿工以男性为主，通常在四十岁到五十岁左右——如果计算一下，这一批失业的矿工群体，基本都是在石锦堂总督执政晚期的时候，加入到采矿行业里来的。
当然，那时地壳浅表矿源根本没有枯竭，整个行业欣欣向荣。地晶集团也是资金充足、疯狂扩张，甚至有一个月内建立三十处矿业小镇的壮举——媒体夸张地形容说是“矿洞一开，黄金万两。钱铺地板，麻袋来装。”
矿工的收入也相当丰厚，甚至在大部分乡镇都有这样的说法：丈夫下矿，妻子顾家，奋斗十年，车房俱全。
一个矿工的收入能养活一家人，还能买车买房，确实是属于高薪职业了。
谁知道时过境迁，如今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对这些矿工而言，他们大半辈子都是在矿井里度过的，除了干体力活以外什么都不会，没有专业技能，甚至大多都不擅长跟人沟通。你让他们自己去找工作，怎么可能？肯定要跟你鱼死网破。
陈子昂的视线扫过在场静坐的矿工们，一张张麻木冷漠的脸上，满是灰尘，沟壑纵横，让他没来由地想起了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
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却是情报课的同事泽田彩夏。
“课长。”她低声说道，“我们排查过了，大厅之内没有神秘痕迹，但占卜系统给出的结果截然相反。”
“占卜系统给结果了？”陈子昂沉声问道，“发我手机。”
“好。”
拿到结果，陈子昂迅速浏览起来。
极北市的占卜系统非常复杂，而且准确率也不是很高，唯一的优点在于它不需要基于任何现有的证据，就能直接给出对应的答案，所以通常应用在许多模棱两可的事情上面，比如某个地方有没有发生异变。
在“地晶大厦有没有神秘力量涉入”的问题上，占卜系统给出了清晰肯定的回答：有。
但具体发生在哪里？以什么样的形式涉入？影响的结果是什么？这些都没办法进行回答，否则就变成万能问答机了。
不过，似乎可以通过“推理”去猜测。
首先，假设确实有神秘力量涉入，它是过来做什么的？
答案：对矿工进行组织。
失业矿工们没有心电感应的能力，之所以能保持行动一致，肯定是受到了某种信息的统一指挥。
正因为如此，才引起了治安厅方面的注意，使得结城出云找到了情报局这边。
其次，这种能力是什么样的形式？
无形、无声，形态不明，方式未知，很符合大部分神秘力量的特性。
但也并非完全无从着手，至少对矿工们而言，应该是容易接收和理解的信息形式。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
先设法找到一名失业矿工，然后对其进行神秘学的调查，应该就能找到这种力量的相关痕迹。
虽然是明摆着的逻辑，但因为没有月宫铃奈和夏青瑜在身边帮忙讨论，自己一个人要理清楚终归慢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发消息给结城出云，让她帮忙去安排起来。
陈子昂来到厕所，在洗手台旁边洗了洗手，心里构思着要如何跟结城出云沟通。
对方虽然是夏青瑜的家臣，但却也是外面单位的人，不能像对穗风理绪那样随意沟通，所以还是得斟酌语句才行。
他将水龙头关紧，正打算离开厕所，忽然感觉脑子里一阵晕眩。
“……陈子昂。”脑海里有声音说道。
陈子昂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警惕问道：
“谁？”
“我看不透你的思想。”对方听起来像是女声，带着某种缥缈的、空灵的语气，又像是故弄玄虚，“真有意思，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你。”
“你就是那些失业矿工的组织者？”陈子昂试探问道。
“不是。”女声很快就否认了，“组织他们的人，其实是他们自己，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必要的帮助。”
“陈子昂，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观察着你……从西川美惠开始，直到高野圣子死去，你都在下意识地想要去拯救她们，但每每都浅尝辄止，最终又屈服于无能为力的沉重现实。就像是在你的体内，同时住着两个人格，一个是理想主义者，另一个是现实主义者。”
陈子昂沉默片刻，说道：
“你……和她们一样，都是魔女？”
“奇怪吗？”那声音笑了起来，“小小的高天原星区，居然会同时出现三个魔女。”
“考虑到魔女的诞生条件，可以很简单地得出结论：高天原的人类社会，必然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危机，只是它被掩藏在刻意制造出来的歌舞升平的环境里了。”
“解决不了问题，就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然后假装问题不存在，这真的是什么好办法吗？”
陈子昂无言以对，只是迅速开启灵感，扫视自己的身体内部。
“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她们都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你。”女声继续幽幽说道，“那么，来听听我的故事，怎么样？”
“……看看你是否有办法，呵呵，拯救我？”
(本章完)
第四章 矿工的女儿
“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矿工家庭。”
“我的父亲是矿工，爷爷也是矿工。原本不出意外的话，我弟弟也会成为矿工，仿佛我们家族的血液里注定要流淌着矿石似的。”
“当矿工很累，很苦，但是钱赚得很多。父亲经常教育弟弟‘要以吃苦为荣’，因为爷爷当初就是那样教他的。”
“天道酬勤，神明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爷爷经常说类似的话，毕竟他生活在采矿业蓬勃发展的年代，付出确实和收获完全成正比，因此他也将劳动视为取得成功的必经之路。”
“但在我父亲三十岁之后，他工作的矿点枯竭了。好在他当时已经爬到生产班长的位置，并没有被地晶集团裁退，而是被安排到了其他的矿点。”
“我们大大小小搬了七八次家。每搬一次，父亲脸上的愁容就会多上几分。年幼的我和弟弟，当时并不晓得父亲苦恼的原因。只是如今看来，父亲大概已经发现可开采的矿点越来越少，也预见到这行业正在没落下去的事实了。”
“日子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变差下去，也有往日已经失业的同事来联络父亲，希望他能加入武装游击队……但父亲是那种本分老实的性格，仍然妄想着要通过合法工作来谋生，因此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这个世界，从来不会给善良的人半点活路，不是吗？”
“直到我十九岁那年，父亲再也没有找到工作。在家里积蓄几乎断绝之后，父亲和母亲、我经过商彻夜谈，最后决定在不给社会添麻烦的情况下离开人世。”
“我的父母是服毒自尽的，而我要负责骗弟弟喝药，但他嫌药太苦，只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摄入剂量不足的话，死前会遭受到极大的肚痛折磨，所以我身为长姊，只能，只能亲手……”
那声音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渐渐地安静下来。
陈子昂也没有说话。吸取了前两次教训的他，晓得这时候倾听才是最好的应对。
“总之，在全家都死去的情况下，我最终违背了向父母许下的诺言，在九泉之下和他们会面。”女声继续幽幽说道，“并非是我畏惧死亡，而是在双手沾满鲜血、只想尽快结束这痛苦的时候，我突然生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若这个世界注定对我们残酷无情，那又为何会去眷顾另外一批人呢？大家都是人啊……为何有人能终生享受锦衣玉食，有人却注定要在贫困中饱受折磨，甚至是被迫去终结自己的生命？”
“于是我选择了继续苟延残喘下去，我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将我们家人逼到这样的绝路上去。”
陈子昂沉默地听着女声淡定地讲述平生，渐渐便有浓重的寒意从心底生起。
对方所质问的东西，同样是不允许提的话题。如果社会底层民众都开始思考这玩意，那距离天下大乱也就不远了。
但以他如今的道德感和价值观而言，却也做不到去劝对方看开一点……被逼到亲手杀死家人的份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她了。
法律不行，道德也不行，她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和寄托了。
“在最近几年里，我用了一些秘密的手段，去获得我想要的东西。”女声用缥缈的声音说道，“我去大学进修了必要的课程，随后又潜入到地晶集团的内部，去了解整个采矿行业的发展历史。”
“最终我发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天道酬勤’的世界，而是‘阶级支配’的世界——棋手通过博弈主宰一切，棋子只能任人宰割。”
“石锦堂要和帝国博弈，所以他选择投向联邦，利用高天原的矿产资源，去争取左右逢源的国际环境。”
“他也知道高天原的浅表矿产不多，越是大力去发展采矿业，就有越多的人会在未来的产业转型中受害，但他根本就不在乎……无论是借助风口起飞的地晶集团，还是我们这些卑微的、平凡的社会底层，不过是可以被利用、被牺牲的棋子而已。”
“我看清了这世界的残酷真实，也自愿背负起了更加沉重的使命。父亲干了一辈子的矿工，却落到穷困潦倒不得不自杀的结局，当时我没有能力去拯救我可怜的家人，而现在……我绝不会允许这么多的矿工家庭，再次如棋子般被上位者随意地舍弃掉。”
“陈子昂，我不是西川美惠那样的复仇者，只会通过杀戮来发泄心中仇恨；我也不是高野圣子那样的卫道者，妄想利用杀戮去扭转社会风气。”
“我是矿工的女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底层民众，带领这些即将被社会抛弃的失业矿工家庭，试图在这被上位者所主宰的、残酷无情的世界里，争得艰难活下去的权利而已。”
“我其实早已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但既然西川美惠、高野圣子都愿意信任你，或许你身上真有什么特质……所以，我可以信任你吗？”
“陈子昂，你愿意向试图说服她们那样，尝试来帮助我吗？亦或更准确地说……”
“……拯救我？”
陈子昂沉思片刻，说道：
“我没有把握去拯救任何人，但如果你愿意信任我，我会考虑尝试帮助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女声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我信不过地晶集团，不信他们会出钱或者安置我们。”
“我更信不过高天原的上层，不信他们会逼迫地晶集团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反过来逼迫我们就范。”
“能救矿工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希望你能办法，去说动你的上司夏青瑜，让她帮我们安排采矿船进驻高天原。”
“采矿船是属于联邦巴赫特集团的财产，我信不过那些唯利是图的精灵。但我有一些隐秘的手段，可以控制矿船上面的精灵，进而掌握整艘矿船的拥有权。”
“如果不能得到深层采矿的技术，就不会有可供开采的廉价矿源，我们矿工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所以得到这艘星际采矿船……是我们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陈子昂再次沉吟。
她是打算利用魔女的手段，去控制那艘采矿船，获得开采深层矿产的设备，甚至是逆向破解上面的技术，从而彻底改变高天原的矿业格局。
不得不说，比什么“我要将极北市拖入地狱”，什么“我要斩断他们的所有触角”，这位魔女要做的事情，听起来更有计划性和目的性。
但是也更加困难……
至于给这位魔女的回答，自然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如果在这里拒绝她，对方会做出什么反应是不可控的，毕竟还有那么多失业矿工，静坐在地晶集团的底层大厅呢！
无论是真心诚意要帮助她，还是说希望先将她稳住，都必须答应她的请求才行。
“夏青瑜此时并不在高天原。”他最终坦诚解释说道，“等她回来之后，我会帮你问问她的意思。”
(本章完)
第五章 船长铃奈，很好说话
寻宝者号。
当所有船员收到消息，迅速在舰桥上集合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六个船员正反绑在柱子上。
柱子是由奇怪的阴影所构成的，从表面上伸出无数的触手，将受害者四肢向后扭断关节死死困住其上，坚固得仿佛铁链一般。
月宫铃奈俏生生地站在旁边。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碎花连衣裙，头顶上戴着佩花的草帽，脚上则是蹬着小巧可爱的凉鞋——仿佛刚从二次元动漫里走出来的，要去参加夏日海边沙滩焰火之夜的少女。
前提是要忽略周围受害者的呻吟和求饶。
“很抱歉打扰了大家的时间~”她用元气满满的、小恶魔般的调笑语气说道，“把大家叫到这里，是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就在最近，我收到了下面有人计划反叛的消息，然后就安排人去查，结果发现居然真的有这么回事。”
“这位……算了，反正我也记不住名字，就按照这里从左往右的顺序好了……这位一号二号，是对我怀有强烈不满情绪的船员，也是这次叛乱计划的组织者和主使者。”
“给你们死前遗言的机会哦：为什么要反抗我呢？活得就那么不痛快吗？”
大概是心知必死无疑，两人都没有多费口舌，只是摆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这么不配合，可是很不好的呢。”月宫铃奈笑眯眯道，“你们没听说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典故吗？明明都已经躺在案板上了，还露出一副死硬的样子，真以为我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姬武士模样的阴影人形，从她脚底的影子里脱离出来，随后从双手的位置延伸出了两柄协差，狠狠刺入了两人的腹部。
被害者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但很快就化作无法控制的痉挛和抽搐。
影子刀刃刺入腹部的瞬间，不仅迅速锁死了流血的伤处，还在不断往外延伸出细小的阴影枝丫，去切割更多的内脏神经，给被害者造成更大的痛苦。
这两人虽然发不出声音来，但很快就开始冒汗、翻白眼、口吐清水。哪怕没有更多说明，船员们也能看出他们遭受到了无法忍受的刑讯折磨，顿时个个都战战如鹌鹑，兢兢如小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三号四号，是工程部的成员。”月宫铃奈对两人的惨状视若无睹，只是继续介绍说道，“被当场抓到在制氧模块上动手脚，安放远程的遥控炸弹，应该是抱着如果打不过我，就以‘和整艘飞船同归于尽’来威胁我的目的。”
“五号六号，在通往舰桥的走廊里，企图篡改安保系统的编码，似乎是没有胆量正面去造我的反，所以打算用隐藏的机枪塔来偷袭我呢。”
船员们纷纷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来，毕竟这四个人企图破坏飞船，虽然是为了反抗老板，但也同样威胁到了他们的生命。
“你们四位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月宫铃奈微笑说道，“回答的好坏，决定了你们是能得到痛快，还是在无尽的折磨后凄惨死去哦？”
旁边两个头目的惨状历历在目，这四人也很痛快地招了供。
无非就是认不清形势，觉得能有翻盘的机会，加上当时喝了点酒，一时热血上头就入了伙，做出了自寻死路的决定。
月宫铃奈说话算话，让影子武士迅速将四人斩首，随后收起了甜美的笑容，安静地看着所有船员们。
被她目光扫过之处，所有人都畏缩地移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我虽然是女孩子，但也不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玩什么考验人心的无聊把戏。”月宫铃奈一本正经地说道，“钱，我应该给够了；活，我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只是要你们按照我给的路线航行而已。”
“你们要是有人还想造反呢，就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咱们直接杀一场不好吗？”
“至于搞这种背后偷偷摸摸的把戏么？好像真的会有用似的……总不会是妄想把我笑死吧。”
“真是浪费时间啊，大清早的，都没法补美容觉，过来处理这种事情。”
她失望不满地抱怨着，转头吩咐道：
“金刀，安排人把这四具尸体处理掉，地板上的血洗干净，不要有异味。”
“铁环，守着这两个倒霉蛋，看看他们能撑多久。”
“大姐头。”铁环立刻请示说道，“那您舱室门口的站岗……”
“不用你们站岗。”月宫铃奈轻飘飘地说道，目光再次扫过众位船员，“如果有谁有足够的自信，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前来偷袭杀死我，我只能说随时欢迎哦。”
“对了，尽量多找点想造反的过来，我也好省些力气，一并解决。”
等月宫铃奈离开后，船员们才面面相觑，彼此脸上都充满了惊惧和震怖的情绪。
——————
陈子昂回到家里。
失业矿工们还围在地晶大厦的一楼大厅，背后的魔女也并未确定其真实身份和具体位置。
然而，既然对方拜托自己去说服夏青瑜，那么想来短期内应该不会采取过激行动……除非地晶集团亦或是上头有些人真的犯蠢，做出什么事情来刺激他们，那陈子昂也真的是救不动。
但夏青瑜还没有回来。
所以现在可以选择的路有两条：
一是继续按照原来和治安厅说好的方案，去调查这个魔女的身份并且定位，但在两人已经有初步谈判的结果后，这样做很可能会激怒对方。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办？假使动武，哪怕能击杀对方，后续还得处理的对应展开的神国；如果谈判……就又回到采矿船的问题上来了。
二是等夏青瑜回来之后，跟她商量具体要如何应对。
陈子昂权衡良久，最终决定选择后者。
比起“把活推到明天”，“把活推给别人”是更合理的做法，而且归根结底他也没有单独和魔女谈判的权力与资格，还不如让夏青瑜来决定如何操作。
话说晚上吃什么呢？
如果只有兄妹两人，那当然不用犹豫。小竹爱吃的菜其实不多，按照顺序和季节来安排就好。
但家里多了个夏紫璃……话说她喜欢吃什么来着？
我记得好像是凉拌菜来着。根据网上的说法，精灵那边的贫富差距非常明显：富有的精灵吃草健身，身材苗条纤瘦；贫穷的精灵大量摄入糖分和肉类，能胖的跟肉球一样。
也就是说，挑健康的蔬果食材，尽量少油少盐的清淡做法，应该会符合她的口味。
陈子昂这样想着，去超市里买了食材回家。
在门厅里换好拖鞋，叫了声“我回来了”。
然而，并未有人出声回应。
陈子昂的视线扫过鞋柜，确认并没有夏紫璃的鞋子。
似乎是出去了。
来到卫生间里，陈子昂打开水龙头，开始给浴缸放水。
泡澡并非陆族人的传统，但有时候外出忙碌疲累一天，回来泡个热水澡确实是相当解乏的手段。
等热水足够之后，试了水温比较合适，他便脱下衣服，安静地坐入浴缸之中。
嗯，待会儿给小竹做什么好呢？
正当陈子昂回想前几天吃了什么的时候，突然只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猝不及防就被拖入了水底。
(本章完)
第六章 溺者之拥，进化完成
幽深的水底之中，长着大量随波漂流的水草，郁郁葱葱宛如海底森林。
在水草之间，有一具被泡到肿胀的尸体，表面尽是青灰色的脱落死皮，仿佛毛发旺盛的恶鬼。
骤然之间，祂睁开了浮肿的狰狞眼睛。
陈子昂默默和祂对视，心想对方挑的倒是好时候。
自己脱了衣服泡澡，曼陀罗法剑也没带在身边，就被拖到这个世界里来。倘若这活死人要替高野圣子报仇，和自己动起手来，也只能用触手和镰刀跟祂对抗……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击败我主魔女的勇士。”活死人缓缓开口，“我是活死人祭祀寒娜。你的名字？”
陈子昂：………………
尸体在说话。
当然，在神秘世界之中，尸体说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主要是对方的声音太过模糊难辨，仿佛舌头下压着鹅卵石在发声似的。
“阿斯克。”陈子昂报上假名。
“嗯。”寒娜的喉咙剧烈地蠕动起来，像是要呕吐出什么东西。
随后，一个鹅蛋大小的橙色物体，从祂的嘴里被吐了出来。
“这个是……”陈子昂警惕地让开道路，避免触碰到那橙色未知之物。
“先不说这个。”寒娜发出依旧含糊不清的声音，但音质比之前确实清晰许多，“我主溺亡者之巢，对您之前的英勇行迹非常欣赏。毕竟不是什么任何底层种族，在目睹到我主化身的伟大形象时，还能毫不犹豫地冲入其中的。”
陈子昂沉默无言，脑海里已经回想起了那布满痛苦呐喊人脸的巨大果冻，顿时有种想要恶心呕吐的强烈冲动。
直视神祇从来就不是什么明智行为，哪怕是神祇的化身也一样……即便当时一门心思地往前冲，要尽快终结神国的展开蔓延，如今想来仍然有些余悸和后怕。
“总之。”寒娜最后表明来意，“之所以请您前来此处，主要是为了商谈关于魔女的后续事宜。”
“我主其实对失去这位魔女并不在意，但不能失去仆从的来源和手段，所以祂仁慈地将【溺者之歌】的权能赏赐给你。”
“使用此权能可召唤出‘溺者’，祂会帮你吞食那些拥有智慧的底层种族个体，并且将其缓慢转化为活死人。”
“每转化一个活死人，我主就会为此支付伱功勋，具体看该个体的质量而定。”
陈子昂听懂了她的意思：拉壮丁给人头费。
但这玩意跟曼陀罗法剑的“杀人给人头费”有本质区别。后者是消灭怪异，而前者却是将活人变为被奴役的活死人，本质上比单纯的谋杀还要邪恶。
所以他只是点头表示接受，但暗地里已经打定主意，尽量不用。
寒娜伸手抓住之前被吐出来的橙色球体，将它按在了陈子昂的手背上。
陈子昂眨了眨眼，就看见球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同时脑海里多了一大段知识。
关于【溺者之歌】的知识。
溺亡者之巢和苏胡很是类似，都属于那种分身千万，可供召唤的深渊神祇。
所谓“溺者”，同样是溺亡者之巢的分身，外形为一坨巨大的果冻，静止的时候完全无形无色，只有移动时才会浮现出轮廓来。
它会将受害者吞入体内，然后进行迅速消化……这种消化是不可逆的，会将受害者直接溺死，转化为某种非生非死的存在，也就是“活死人”。
什么是“活死人”？祂们有着类似死人的冰冷尸体，但却又能像活人那样保留思想并行动，是连食尸鬼之王见了都要大呼“邪恶”的玩意。
跟冥渊之触类似，溺者同样具备在任何地点被召唤出来的能力，祂可以将消化的活死人传送去溺者神国，也可以将神国里的活死人送到现世来支援权能者，但每召唤一位活死人，都需要支付对应的功勋（目前单人价格是126点功勋）。
整体来说，有些鸡肋。
溺者可以当做陷阱来用，但这个功能和冥渊之触重复了，后者也可以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被召唤出来偷袭敌人。
正面对抗的情况下，溺者本身缺乏快速的移动能力，速度快的敌人可以很轻松地绕开祂。
至于召唤活死人也差不多，这类个体不惧生死，力大无穷，但问题在于移动速度不快，和溺者的问题差不多。
当然，如果遇到上次联邦大使馆里的情况，在狭小的环境里，可以召唤几个活死人拦在身前，把位置占住一堵，自保肯定是没问题了。
但要以此去击败克鲁勃利夫家族的不朽者，似乎还是不大现实。
总之，白送的权能而已，也没必要去挑剔太多。
似乎看出了陈子昂的想法，寒娜忽然提醒说道：
“不要太过轻视我主的权能，溺者之歌需要升级才能有更大的威力。”
“打个比方，作为底层种族，你们脆弱的肉体是极大的制约。”
“缺氧、饥饿、疾病、受伤……有太多的手段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们。”
“只要将溺者之歌往概念方向升级，祂就能将你的身体，从概念上转化为‘非生非死’的存在。”
“等等。”陈子昂听懂了祂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溺者不仅可以转化我的敌人，也可以转化……我自己？”
“转化为活死人。”寒娜慢悠悠地说道，“从而不再忍受生命的苦难，也无需再恐惧死亡的寒冷。”
“但是。”陈子昂认真说道，“我无意冒犯，我暂时还不打算舍弃人类的身份。”
“这也简单。”寒娜慢条斯理地说道，“只要在被彻底转化为活死人之前，让溺者离开你的身体，你就能慢慢重新变回活着的状态。”
陈子昂沉吟起来。
血斑别针的能力，是支付火种去锁死伤势，但其价格消耗极其高昂。
例如在联邦大使馆里，被不朽者伤到肩膀之后，仅仅只是锁住伤势半分钟，就消耗了他两百多点火种。
升级之后的溺者之歌，无疑提供了另一种保命手段：无需支付任何代价，也能将身体转化为不惧死亡的锁血状态——只是必须要注意持续时间。
保命的手段，自然是永远都不嫌多的。
不过，自己目前只是位于阵营底层，居然就能接触到这么多的“无敌化”权能，可见正如寒娜所说的那样，受伤和死亡只是底层种族特有的脆弱表现，在深渊里有太多能无视伤势、摆脱死亡的手段了。
陈子昂跟随寒娜继续下潜，来到海底森林的底部。
这里漂浮着大量的浮尸，确切地说应该是活死人。他们的身躯浮肿如河豚，用惨白的眼睛望了过来——光是被祂们这样注视，就有种被密密麻麻的水草死死缠住的不适感觉。
“这里就是我族的栖息之地，溺毙海林。”寒娜缓缓介绍说道，“混沌祭坛位于最下方的海床底部，您可以在那里升级军衔，兑换权能，和其他阴影阵营的城市一样。”
陈子昂来到祭坛面前，用意念打开权能兑换的列表：
【冥渊之触】，升级需要2000点；
【亵渎巫术】和【千面化身】各需50点；
【恐惧夜魔】需要500点；
现阶段军衔为【宰牲者】，晋升需要1000点。
以及刚刚得到的【溺者之歌】，升级需要2000点功勋。
这价格有点离谱，因为冥渊之触升级了两次，第三次升级的价格也就2000点功勋。
也就是说，要么高野圣子将这个权能升级了两次，要么就是溺亡者之巢的开价特别高。
无论如何，终归是保命的手段，升级也是必要的。
陈子昂选择升级【溺者之歌】，进化方向是概念。
紧接着，身体仿佛再次坠落，在深海里无法控制地沉沦下去。
在光线昏暗的海底，他看到一个虚幻的人脸阴影，如游鱼般迅速扑来，转瞬间便冲入自己的身体里。
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对应的权能情报。
【溺者之歌】，升级为【溺者之拥】，召唤出一只溺者，将其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从而使自身从概念上往活死人转化。
越是转化到后面，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伤害，其负面效果就越为轻微。
一旦彻底转化完成，就会变为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之身”，也就是“活死人”。
哪怕是脑袋掉了，也能接回去或者长出来，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杀死。
但代价就是失去了活人的情绪和感觉：吃饭没有任何味道，察觉不出温暖和柔软，再也不会感到喜悦、快乐和幸福。
正如食尸鬼祭祀萨拉赫克所说，不过是被困在尸体里的可怜灵魂而已。
(本章完)
第七章 夏紫璃的迟疑
从莫名其妙被大深海之主盯上开始，陈子昂如今已经兑换了共计九个权能。
辅助探查的手段，有【梦境行走】和【弥留吐息】，分别用于探查活人的思维和死人的记忆；也有【恶意捕捉】这种被动能力，防止被人突然偷袭。
更多的则是攻击手段，简单概括就是：三种触手，两只溺者，一柄镰刀。
这些权能堪称是五花八门，但每一种都有独特的适用情况，所以倒是也不嫌多。
升级获得了【溺者之拥】，火种重新掉回200点左右，颇有种“万贯家财一夜散尽”的感慨。
得重新开始赚火种才行。
曼陀罗法剑杀死怪异能汲取火种；如果是敌对阵营的怪异，阵营还会下发额外奖励；溺亡者之巢的拉壮丁悬赏，也有对应的人头费。
但这些都是小钱，去哪里找那么多怪异和活人来杀？费时又费力。
反而是战争任务最为划算。
“嗯。”陈子昂沉吟问道，“我想问下，现阶段有没有战争任务呢？”
“有。”大概是也知道自己语速太慢，寒娜言简意赅地问道，“听过‘智能之水晶’吗？”
“没有。”陈子昂有些茫然。
“智能之水晶，是迷雾阵营里的一位神祇。”寒娜的声音阴柔得仿佛周围飘动的水草，带着活死人特有的含糊闷响，“祂的形态是一团坚硬光滑的巨大晶簇。”
“祂能通过任何金属去投射思想，将精神污染如电流般蔓延开来，将触碰到这些金属的底层种族个体转化为信徒，甚至是重塑他们的肉体形态，将其变为金属构成的矿物生命。”
“你明白吧？哪怕是再脆弱、再糟糕的肉体，也比一块冷冰冰的金属要好得多。后者虽然被冠以‘永生’之命，实质却是抛弃身躯的异端邪道。”
“杀死智能之水晶的魔女，我主将赐予你2200点功勋。”
魔女……陈子昂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那个魔女是？”
“水原纱织。”寒娜回答说道，“这是她的人类姓名，您最近应该和她有过……嗯，心灵上的接触。”
“作为智能之水晶的魔女，她很可能拥有类似的权能，比如通过金属去传递、控制他人的思维，又或是将万物都化作锋利的、沉重的晶簇。”
“小心些，这可能比你对付过的任何魔女都要棘手。”
“嗯。”陈子昂叹了口气，心里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魔女是以承受痛苦为代价，从神祇那里换取恐怖力量的存在，所以其实力和痛苦程度是成正比的。
越是痛苦，越是强大。
他已经见识过了西川美惠的刻骨仇恨，高野圣子的麻木迟钝。而在地晶大厦的一楼卫生间里，在他触碰到金属水龙头的时候，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水原纱织的声音，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冷静、沉稳，哪怕是述说“父母服毒身亡”“自己亲手杀死弟弟”的时候，虽然停顿了一会儿，但声线也并未哽咽或颤抖。
她没有感到痛苦吗？肯定不是，否则她就不会成为魔女。
也就是说，水原纱织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痛苦，以至于到了完全听不出声音波动的程度，因为她晓得肆意发泄情绪根本无济于事——她并不想要报复任何人，只是想要拯救整个失业矿工群体。
但痛苦越是无法得到发泄，就越是会从内部啃噬她的内心，在为她换取到更强大的权能的同时，也会将她的心灵扭曲到更加不正常的程度。
这种压抑……或许会让水原纱织，成为比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还要难对付的魔女。
还是先看能不能沟通吧。如果可以和平解决问题，陈子昂也不会为了强赚这2200点功勋，非得将对方置于死地不可。
在离开溺毙海林之前，寒娜同样对陈子昂的影子斗篷施加咒术，使其只要在任何水域之中，沉入水里的同时冥想“溺毙海林”，就可以被传送到这个地方来。
同这位活死人祭祀告辞离去，陈子昂很快就回到了现世之中，先是头颅破水而出，随后是上半身，最后整个人从积满凉水的浴缸里爬了出来。
重新呼吸到空气的感觉真不错……比没穿衣服泡在水里，被一堆活死人注视的感觉要好太多了。
嗯？
他忽有所觉地转过身去，便看见瞪大眼睛的夏紫璃，正站在洗手池的面前，保持着正要脱去上衣的姿势。
旁边是女性的换洗衣服，看起来似乎是没穿过的新货。她刚才出门不在家里，想来就是去购置衣物去了。
陈子昂：………………
夏紫璃：………………
“那个。”满脸通红的金发半精灵，捂着眼睛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我看到卫生间里没人，而且浴缸里还放着水，以为是你替我放的洗澡水，所以我就准备洗澡……我从后面锁了门，我真的锁了门的！”
“没事。”陈子昂迅速拿起架子上的毛巾，围在了自己的腰上，“我刚才……嗯，有点事情，在浴缸里……不是你的错，我先出去了。”
他感觉越描越黑，索性也不再多做辩解，赶紧开了门锁落荒而逃。
仔细想想，这事儿确实也怪不得夏紫璃，人家进来一看没人，而且还反锁了卫生间门，谁能想到有男人会突然从浴缸里变出来呢？
但要说是自己的错，也不见得……只能怪溺毙海林的召唤来得太突然，都是活死人一族的错！
寒娜，你太卑鄙了！
卫生间里，夏紫璃再次锁好了门，随后便窸窸窣窣脱掉衣服。
她的脸上仍然残留着羞涩的红晕，但表情明显已经镇定下来。
咳，不过是……不过是丈夫的身体而已！在那些婚后的记忆里，我已经看过很多了！
（此乃谎言，她其实从未见过）
母亲的幻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没去揭穿她的嘴硬，只是幽幽说道：
“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夏紫璃沉默良久，说道：
“再让我想想吧，母亲。”
她将衣服尽数褪去，随后伸出如玉般的小脚，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
然后慢慢地泡了进去。
随着记忆的逐渐解锁，她也隐约意识到了为何自己，会对月宫铃奈产生那样的敌意。
事实上，在大部分的记忆里，两人一直都是很好的闺蜜。
单纯善良的夏紫璃，一直将这个长相甜美的岛族姑娘，当做是丈夫在工作中的同事和后辈，并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忌惮与提防……两人甚至还经常结伴出门逛街。
她会吐槽丈夫在生活中的窘事，月宫铃奈也会将陈子昂在工作中遇到的事情分享给她，比如去加班了或者是去居酒屋了。
毕竟丈夫从事的是高危行业，如果身边能多一个情报源，她在家里终归也会放心些。
直到月宫铃奈亲口承认背叛了她，两人才从无话不说的好友，正式转为彻底决裂的冷漠关系。
浴缸里的夏紫璃，沉默地将脸埋到了水面以下。
如今自己和陈子昂并非夫妻关系，甚至都没有成为情侣，所以她始终没法说服自己听从母亲的话，直接去解决月宫铃奈这个问题根源。
但是……
如果丈夫会被她抢走的话……
她默默将头埋到了洗澡水里，直到喘不过气来为止。
(本章完)
第八章 预判形势
夏青瑜依然没有回信，估计还没有回到高天原。
说实话，对于水原纱织的计划，陈子昂并不看好。
她或许拥有魔女的权能，可以在精神上轻易控制普通人，但巴赫特集团这种巨型精灵财阀，又岂会什么防范都没有？
以克鲁勃利夫家族为例，他们拥有被称作“不朽者”的神秘学者特种部队。五六个精灵堵在大使馆房间里，就能压得自己和夏青瑜只能自保，无暇反击。
巴赫特集团那么大一艘采矿船，上面会没有任何的武装力量？被你一个精神操纵，就全部给洗脑了？
他感觉不大可能，魔女并非是高天原星区的专属，联邦的精灵财团也不可能从未和魔女打过交道。
但这话似乎不好和水原纱织坦白，因为“拯救失业矿工”是她身为魔女的执念，是将她固定在这个现世的锚。
如果这样的锚被击碎了，那她在绝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着实不好预测了。
因此，在夏青瑜没有归来的情况下，自己似乎也只能暂时拖着对方，尽量配合她的要求而不是刺激她……
陈子昂越想越是烦躁，等夏紫璃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他便直接开口问道：
“夏紫璃，你姐一般过年离开之后，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夏紫璃还在想月宫铃奈的事情，闻言先是怔了半天，随后回答说道：
“一般是元宵节回来。”
元宵节，也就是两周后回来……
陈子昂头疼起来。
那么多的失业矿工，肯定坚持不到两周以后啊！
说实话，哪怕是明天就出现动乱也不奇怪。
在极北市的历史上，每一次地晶集团的大裁员，几乎都会导致大量失业矿工来极北市抗议。
理论上说，从偏远矿镇抵达极北市，哪怕自己开车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只要地晶集团能和极北市提前沟通，就可以将这些失业矿工拦在极北市外。
但倘若政企提前沟通了，极北市必然会要求地晶集团不要裁员，这又是地晶集团无法接受的。
政企之间博弈对抗大于合作，都想将问题推给对方解决，也是过去每次失业矿工问题始终无法得到妥善处理的原因之一。
同样参考历史案例，由失业矿工引发的大规模闹事，最终往往只有两种走向：
第一，矿工们熬不住了，大部分人选择回家自寻生路，一部分顽固派熬在这里，最终拿到政府或者地晶集团的赔偿款后走人。
第二，矿工们爆发动乱，然后被武力镇压。大部分人被迫回家自寻生路，一部分激进派被逮捕坐牢，另一部分顽固派继续熬着，最终拿到政府或者地晶集团的赔偿款后走人。
从结局上来说，最后都只有顽固派能拿到好处。原因并非是按闹分配，而是另一个非常朴素的原理：
顽固派的人比较少。
人少，哪怕人人都要高价赔偿款，其总金额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发……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成本的问题。
陈子昂继续刷着手机，来自体制内工作群组的消息，比电视新闻来得更加及时。
目前的情况比较不妙：人虽然没有集中在地晶集团总部，而是分散在地晶集团设立在新宿、三河、平安和阪口，这四个大区的公司和工厂园区，但因为人数终归太多，所以几乎每个区都有酿成动乱的隐患。
打个比方，如果有400个犯罪分子，平均分散在四条商店街，那么这四个地方都会受难；但若是全集中在一条商店街上，那么只有一个地方会受难——虽然和“不要让闹事者聚集起来”的历史经验相悖，但仔细思考其实也不难理解。
已经有专家建议放开交通管制，让失业矿工从四个区集中到一个区，好统一进行管控和处理。
问题来了，集中到哪个区呢？
全集中到新宿区，新宿区议会肯同意吗？不跟你鱼死网破就不错了！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夏紫璃在他的身边坐下。
“不怎么样。”陈子昂叹气说道，“都在踢皮球，把事情推来推去。”
“唉。”夏紫璃也有些难过，“那我们能做什么吗？”
“暂时没有能做的事。”陈子昂回答说道，“先得等夏青瑜回来才行。”
“要让姐姐来处理吗？”夏紫璃沉默片刻，眼睛也亮了起来，“对，姐姐肯定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能通知到她吗？”陈子昂下意识问道，但很快又失笑出声。
我在问什么呢？人家都不在高天原星区，夏紫璃还能跨越漫长的宇宙天文距离，联络到她的姐姐不成？
“我没有办法。”夏紫璃摇头说道，“但出云姐应该可以，她和姐姐有特殊的联络渠道，好像是帝国那边的秘密技术线路。”
结城出云？陈子昂如梦初醒。
这位是夏青瑜的家臣，一旦高天原出了什么紧急状况，她肯定会通知夏青瑜回来救场。
于是陈子昂赶紧打电话给结城出云：
“是我，陈子昂。结城，你有办法能联系到夏青瑜么？”
“你联系小姐做什么？”结城出云在电话对面问道，“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需要小姐出手的地步吧。”
“今天我在地晶大厦查探，已经确认到失业矿工背后的领袖是一名魔女。”陈子昂言简意赅，“对方向我提出了合作要求，这事需要夏青瑜来做主，但目前我联系不到她。”
“我马上通知小姐。”结城出云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飞快地挂断电话。
果然她能联系上夏青瑜！
心头大石总算落地，陈子昂喜出望外，激动跟夏紫璃说道：
“紫璃，你真是我的福星！这事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客气。”夏紫璃微笑说道，“不过方便的话，能和我说说那个魔女的事情么？”
陈子昂有些犹豫，因为魔女这事儿属于神秘界的消息，是不好随便透露给外人知晓的。
不过夏紫璃属于外人吗？
她毕竟是夏青瑜的妹妹，哪怕真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她亲爱的姐姐帮她兜底，再加上陈子昂有种奇怪的灵感，感觉如果将事情告诉夏紫璃，说不定她能帮上自己的忙。
“不要说出去。”陈子昂叹气说道，“那群失业矿工的背后，有一个魔女在组织他们。”
他将“什么是魔女”，以及“魔女的对应诉求”，大致跟夏紫璃解释了一遍。
夏紫璃神情悲伤地听完，叹息说道：
“想要拯救失业矿工们吗？她的本心是好的，但要夺取巴赫特采矿船这个计划，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巴赫特家族，主要业务是对能源和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垄断联邦制造业的克鲁勃利夫有着长期的结盟关系。克鲁勃利夫家族的安保设备，巴赫特家族多半也不会缺。”
“我不清楚神秘界的力量对比……但如果你所说的魔女，能够用神秘手段攻破巴赫特家族的安保技术，那么莱茵联盟肯定早就雇佣这些魔女，去对付克鲁勃利夫和巴赫特的联盟了。”
果然如此，陈子昂心里叹气。
像巴赫特这种历史悠久的联邦企业，绝大多数的外界攻击手段，想必都已经见识过了。
水原纱织的计划，真的有奏效的可能吗？
(本章完)
第九章 去父留女
依稀之间，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并不是那些“未来”的记忆，而是来自她的过去。
从拥有记忆开始，夏青瑜就没有见过父亲。
据抚养她长大的母亲说，她的父亲乃是某个位高权重的皇子，其血脉之纯正和高贵，不是母亲这样的谱系远支可以高攀的。
夏氏皇族基本只看重两点：血脉和能力。
本质上虽然是看重后者，但能力通常缺乏快速衡量的标准，所以会以血脉做第一印象的判断，也就是你和现任皇帝的亲属远近关系。
原因在于：皇族的基因优化和基因筛选，只针对历代皇帝的直系子女，在他们处于胚胎阶段进行操作。
而后竞争，最强的皇子将成为皇帝，他的儿女们将继续得到基因优化。至于被淘汰的兄弟姐妹，则归入皇族谱系之中，由宗正府统一安排内部通婚和繁衍。
皇族成员的内部通婚，虽然能保证外部的劣质基因不会混入，但终归只是互相两两排列组合，肯定比不上定向优化更迭的皇帝一系。
因此，和现任皇帝的血亲关系越远，说明你的基因版本越低（血脉不纯），在皇族内的地位权力也就越弱，受到的束缚限制也就越小。
至于母亲和现任皇帝的血亲关系，则要往前追溯到第十七任皇帝，遥远得就像是刘备和汉灵帝的关系那样。
像这种谱系远支，本来是没资格和任何皇子进行通婚的，再加上母亲对父亲的事情讳莫如深，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夏青瑜都认为“父亲是皇子”这件事情，仅仅只是母亲编造出来的吹牛资本而已。
直到母亲某天突然不辞而别，皇帝密谍亲自找到家里，她才晓得母亲虽然平时性格放荡不羁，但在这件事上其实从未对她撒谎过。
她是现任皇帝第十四子夏启文的女儿。
确切地说，私生女儿。
父亲乃是皇族里身份最高贵的皇子（仅次于皇帝），母亲却是皇族里身份最低贱的谱系远支，使得夏氏皇族对夏青瑜的存在颇有微词。
对皇族而言，基因是最宝贵的资源。宗正府安排内部通婚，也是按照基因版本的远近来进行搭配。
夏青瑜，属于违规产物，按律应当被处死并回收基因。
十四皇子夏启文连夜进宫，向皇帝夏重槐痛哭请罪，声称自己“从未与人私通”，且“对基因外泄之事完全不知”，恳请父皇“秉公处理”。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夜召夏青瑜入宫，让这对父女互相质询诘问。
质询过程是绝对机密，只有皇帝知道这对父女说了什么，而最后的裁决也令全体皇族大为震惊：
十四皇子夏启文“刻薄寡恩”，终身囚禁于冷宫后室，提前从皇位角逐中被淘汰。
私生女夏青瑜正式列入皇族谱系，封郡主位，因其“父母皆去”，着令大宗正夏谨言监护，相当于皇帝亲口承认“这是我亲孙女”。
在短暂的迷茫和混乱之后，夏氏皇族内部终于达成了新的共识，那便是夏青瑜这个女孩子必然牛逼到了某种恐怖的程度，才能短短一夜的攻讦质询里击败父亲，让皇帝判断“她的价值在皇子之上”，乃至于做出了“去父留女”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
然而，只有夏青瑜自己知道：当时还年幼的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特别优秀的、值得别人刮目相看的地方。
只因被亲生母亲无情抛弃在先，而后又面对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亲生父亲，那一晚她并未在皇帝面前说太多的话，只是冷漠地瞪视眼前名为“父亲”的陌生男人。
整个人散发出了浓郁的绝望、死寂和恨意。
可惜，当时自己并不知道的是，其实自己最应该憎恨的，并不是对面那位满心只想着自保的父亲。
而是始终在旁边看着父女相残的戏码，并且已经用残酷的算计、阴谋和黑暗，将她的人生全都安排妥当的那位亲祖父。
……那位被整个人类帝国狂热地崇拜着、敬仰着、畏惧着、诅咒着的皇帝陛下。
“青瑜，我们到了。”旁边响起温和的声音来。
夏青瑜睁开眼睛，默默从座椅上起身，看向了旁边的男人。
帝国皇族大宗正，夏谨言。
现在的身份是她的舅舅。
“睡得还好吗？”夏谨言微笑问道。
“很糟糕。”夏青瑜回答说道。
“嗯，待会儿对外面可不能这么说。”夏谨言提醒她道，“睡得不好，要么就是身体素质不好，要么就是不擅长调节情绪和节奏。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会叫其他皇族看轻你的。”
“他们敢吗？”夏青瑜轻蔑说道，“当着大宗正的面表露轻视？”
“他们当然不敢。”夏谨言呵呵说道，“但他们会在心里嘲笑你。”
“要用暴力迫使别人屈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要在心理上征服别人，才是真正需要付出大量努力，还不一定能长久达成的目标。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便是这个道理了。”
“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在乎他们的观感。”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说服你改变主意。”
“这没有意义。”夏青瑜冷笑说道，“要想说服我，自己先将逻辑整理清楚如何？”
“不要只盯着眼前的利害。”夏谨言悠悠说道，“他们对你的观感，此时确实毫无意义，但谁能知道未来会不会派上用场呢？”
“未来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太多了，什么都要放在心上的话，就像是四处搜罗垃圾的拾荒者，迟早会被不断增加的重量压垮。与其在不确定的事情上面大量下注，不如花费精力去确认那些真正会影响未来的事情如何？”
“那么，什么是真正会影响你未来的事情呢？”
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掏出了手机。
收到了结城出云发来的星际邮件。
“我得回高天原了。”夏青瑜突然说道。
“好。”夏谨言并未多问，只是在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之后，瞬间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去吧，皇族会议这边我来解释。”
然而，等夏青瑜离开之后，夏谨言却并未赶赴会议现场，而是同样拿出了手机。
“……”
“……是我，陛下。”
“……直到现在，殿下并未表现出任何可疑之处。”
“……是，我已经安排调查过了。”
“……但没法彻底排除嫌疑，因为殿下……”
“……太过于擅长伪装，以至于很难去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明白，接下来什么都不会做。”
“……在高天原的事情上，我们会无条件配合殿下的任何安排。”
“……一切服从于您的意志。”
(本章完)
第十章 超级英雄，变身
又是平淡无奇的一天过去。
陈子昂没能联系上那位魔女，正如对方之前所说的那样，“她现在根本信不过任何人”。
即便是冒险联系自己，大概也是出于某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吧。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是，部分失业矿工似乎熬不住了，已经开始动身离开极北市了。
虽然这些人的数量，还不到总数的十分之一，但终归是个好的开始。
陈子昂回到家中，就看见夏紫璃已经提前做好了一桌饭菜，正在喂小竹吃饭呢。
“欢迎回来。”见陈子昂在门厅换鞋子，夏紫璃便站起身来，替他拿来新的拖鞋，“你原来穿的那双拖鞋，我帮你拿去洗了。”
“哦，多谢。”陈子昂有点奇怪，但想到对方终归是暂时寄住在此，又不用她付房租，会感到亏欠从而自发地做些家务，也是合理的偿还人情的方式。
“家里的床单和衣服，我也擅作主张拿去换洗了。”夏紫璃继续说道，“都换了新的。”
“没事。”陈子昂摆了摆手，“我本来也要定期换的。”
“做完大扫除后，有些无聊，顺便就把晚饭做了。”夏紫璃不好意思地说道，“用完了冰箱里的食材，我待会儿去买点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陈子昂连忙说道，“明天再买也是一样的。”
“但是今晚超市有打折呢。”夏紫璃拿出手机。
陈子昂仔细看去，确实是今晚限定的全商品打折，看来由于大量失业矿工在市中心聚集的缘故，超市那边也感受到了安全压力，想要尽快将仓库里的货物变现为资金吧。
“你先吃饭吧，我很快就回来。”夏紫璃很快就全副武装，将容貌藏得严严实实，快到连陈子昂也没来得及阻止，只能说道：
“路上小心。”
虽说这姑娘是有神秘权能在身的，等闲五个十个混混根本近不了身，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他还是隐约有些不安。
“嗯。”夏紫璃推门出去。
等她离开后不久，陈子昂就后悔起来，因为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了。
打电话给她。
“嗯，我马上就要到超市了。”夏紫璃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买完东西我就回来。”
“好，注意安全。”陈子昂再三叮嘱，挂断电话。
夏紫璃并没有撒谎。
此时她已经站在超市门口，的确是“就要到超市了”，同时确实也原本打算在“买完东西后就回来”。
然而，在买东西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母亲。”夏紫璃不安问道，“真的要这样做吗？”
“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哦。”身边的母亲慢悠悠说道。
“不是。”夏紫璃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动乱波及到群马区，毕竟陈子昂……他和妹妹就住在这里，我不能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中。”
“但是，除了动用武力之外，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母亲温柔地回答道，“紫璃，我的傻孩子，你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会看不透呢？”
“上头的人……他们并不在乎那些失业矿工，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极北市的主流民意。”
“而大多数的极北市民，都是毫无政治素养的普通人。在没有危害到自身的生命安全前，他们普遍对失业矿工们怀有下意识的同情和恻隐，且对武力镇压的方案抱着坚决的反对和抗拒态度。正是这种反暴力的民意趋势，才导致当局没法动用武力去驱散失业矿工。”
“然而，一旦这些失业矿工开始暴动，对极北市民产生了巨大的安全威胁和财产损失，主流民意就会在短期内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
“所以，上面那些人最初肯定会极力约束治安干员，哪怕是失业矿工们真的入室抢劫、打砸甚至是杀人，以及反过来危害到治安干员们的安全，短期内也不会对他们进行任何阻止和惩治——毕竟就是需要他们真正犯下大量的恶行，才能用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去扭转民意，变为有利于他们的舆论局势。”
“这样一来，初期的动乱也就难以避免了。紫璃，你也不想动乱波及到群马区，危害到陈子昂的住处吧。”
夏紫璃无言以对，只是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里。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不能互相理解，一定要互相敌对呢？
但她也知道圣母心不能解决问题，因此只是在情绪里沉浸了一会儿，便低声说道：
“母亲，我准备好了。”
“那就把身体交给我吧。”母亲的声音越发温柔了，“正好，也让我教一教你……”
“要如何像一个英雄那样去战斗。”
夏紫璃站在街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脑袋渐渐地低垂下去。
很快，她的皮肤便开始激烈地蠕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袖口、衣领里爬出，迅速将全身都覆盖起来。
从黑暗里最终走出来的，是一个浑身包裹着坚硬皮革的黑色野兽。
“紫璃。”她低声自言自语说道，“你要成为英雄，要阻止犯罪和邪恶，首先需要的就是摆脱你脆弱的肉身。”
“如果会被区区枪弹伤到，怎么配当超级英雄呢，对吧？”
“这个权能叫做【丰穰仪式】，能将你的血肉活化成生命力极强的形态，现在我将它教给你。以后我要求你每次准备战斗之时，都要提前启动【丰穰仪式】，绝不能将你的脆弱肉身暴露给敌人。”
“将身体强化完毕后，你需要的就是传播你的耳目。”
她伸出黏滑的上肢，末端的血肉忽然裂开，从中散播出大量的腐败云雾。
其中的每一个微小液滴，都是一只长着大量复眼的古怪昆虫。这团由昆虫构成的溃烂云雾，很快就借着夜幕的掩护，迅速沿着街道和公路飞散开来。
“【溃烂云雾】，虽然名字有点不好听，但却出乎意外地好用。”她发出了轻快的、欢畅的笑声，“它们将成为你的耳目，替你侦查到方圆成百上千里的任何动静，也能帮助你在这复杂的城市环境里，迅速捕捉到你要寻找的目标。”
“啊，找到了。”
随着母亲调整着权能，夏紫璃的意识很快就和一个昆虫对接起来。
顺着昆虫的超广阔视域，它看到在地晶大厦门口静坐的矿工之中，已经有一则谣言开始传播起来：
“喂，你知道老刘他们为什么提前走了？”
“为什么？我听说好像是家里断粮了，撑不住了……”
“放屁！是因为地晶集团秘密给他们发安置费了！”
“什么？！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我们也有家人孩子要养啊！”
“不知道，但是……”
“……听说所有拿到钱的，都是陆族。”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名为天使的母亲
伴随着谣言的传播扩散，矿工们内部的压抑情绪，也很快便点燃起来。
因为他们真的发现，原本约好一起过来的陆族矿工，此时居然真的全都不见了踪影。
俗话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都没拿到钱，那暂且还能保持团结，共同对抗地晶集团。
然而，随着陆族矿工们的“背叛”（至少在岛族矿工们看来如此），以及地晶集团在其中表现出来的明显偏向性，终于压断了剩余失业矿工们紧绷的神经。
动乱从地晶大厦开始，许多人扑到大厦保安们面前，要求领导们给个说法。
随后，这种互相推搡很快便演变为肢体冲突，而寡不敌众的保安们迅速败下阵来。
一不做二不休的失控矿工们，飞快地将地晶大厦给洗劫了，却没有得到多少能用来抵扣“安置费”的钱财……现在大家都把钱存银行里，谁还整保险箱呢？
在怨气和仇恨的刺激下，混乱很快以地晶大厦为中心，向周围迅速扩散蔓延开来。
………………
在新宿区和群马区的边界，某幢写字楼的内部，是伪装成外贸公司的联邦情报局外驻员工。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工作着，因为失业矿工们的暴动已经如预期般被点燃了，而他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是要将暴动从新宿区引到群马区。
像这样的联邦情报局驻点，在极北市内部还有许多。平时以正常经营的商业公司出现，做的也都是正经公司的业务，只有在这种关键时刻被启用，目的是将动乱从市中心的几个点，尽可能扩大到全市范围。
外面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
遭遇敌袭，所有员工的手头动作顿时停滞，随后又迅速齐齐起身。
一部分人将重要资料往碎纸机里狂塞，另一部分人则拿出办公室里配备的锤子，开始破坏存放电子资料的硬盘。
但他们并没有来得及工作多久，侧面的墙壁就直接被炸开，破碎的混凝土块将碎纸机旁边的员工打得头破血流，有两个人直接就摔倒不动弹了。
“你们好呀！”伴随着欢快的女性声音，身材魁梧的黑色怪物跳入了办公室里，顺带一脚踩碎了地上趴着的员工脑袋，“听说你们在组织大型户外表演活动，能算我一个吗？我也很有兴趣来帮忙哦。”
众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不可以吗？”明明是长相粗野的怪物，但声线却像是成熟的妇人般柔媚，此时的语气似乎有些失望，“我明白了，是要面试我的能力对吧？没问题！”
她将双臂护在胸前，随后又用力地张开——从她的上肢和下肢之中，突然爆射出了无数的尖锐锥刺，如雷霆般朝四面八方炸开巨响。
无论是碎纸机、电脑设备、办公桌，还是猝不及防的人类，全都被这些锥刺贯穿身体。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它们尽数打得粉碎，余势不减的锥刺钉入混凝土的墙壁之中，大量的裂痕如辐射般蔓延开来。
“小紫璃，这招叫做【麦穗脊刺】。”母亲的声音在脑海里悠悠响起，“简单地说，就是从体内生出密密麻麻的骨骼脊刺，就像是饱满的麦穗那样遍布身体表面，然后将它们全部炸出去。”
“对付这些没有载具装备保护的脆弱敌人，我强烈推荐这招哦。”
“母亲……”夏紫璃颤声说道，“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呢？”
“因为他们在危害更多的人啊。”黑色怪物捡起地上的一张纸，那是来不及粉碎的重要资料，上面写着接下来的工作计划，“看到了吧，紫璃。”
“我明白你想要拯救大家，但你终归救不了所有人——你只能去优先救你最想要救的那些人，为此哪怕牺牲其他更多的人，也都是必要的代价。”
“如果没有这样的觉悟，是成不了英雄的哦？”
夏紫璃悲伤无言，虽然心里感到痛苦，却不得不承认母亲说得没错。
这些人类……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而是来自联邦的特工。他们在危害极北市的人民。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但很快又被黑色怪物挂断。
“母亲。”夏紫璃连忙说道，“是陈子昂打过来的？”
“或许，不过我们现在可没工夫管他。”母亲的声音悠悠说道，“有人要来了。”
“什么？”
“哦，准确地说，有精灵要来了。”母亲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剧烈的风声。
剑刃从背后贯穿了黑色怪物的身体，但她并未有任何摇晃或者蹒跚的迹象，只是淡定用右手抓住了突出身体的剑刃。
对方立刻弃剑后退，只见黑色怪物从容地转过身来，将刺入身体的剑刃轻描淡写地折断了。
随后伤口开始飞快愈合，将残留在体内的断剑用力挤了出去。
眼前的精灵特工，虽然戴着全覆式的面罩，但面罩下方的表情已经惊骇起来。
“你好啊，小精灵？”黑色怪物发出柔媚的女性声线，“你是克鲁勃利夫家族的，还是巴赫特家族的？”
精灵特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拔出了备用的灵能刀刃——他已经看出了对面并非寻常之辈，但灵压探测器的信号并不强，说明其灵视没有高到无法战胜的地步。
“不说话吗？”黑色怪物咯咯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拘谨呀，那我们先好好交流一下？”
她的身体发力毫无征兆，在一瞬间便拉近了距离。这偷袭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精灵特工只能借助脊髓里的战术反应插件，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开，背上已经满是冷汗。
但后续的攻击又无声而至。
“啊呀，是克鲁勃利夫家族的不朽者呢，而且看身手还是厉害的百夫长哦？”黑色怪物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右臂化为巨大的、锋利且沉重的鸟喙，如狂风骤雨般不断朝精灵特工横劈、竖砍、斜斩和直刺，将一切拦路之物都斫为两截，声音却像是热情的邻家大姐姐般问个不停，“你是埃米尔？不对。提摩斯？也不是。安东尼奥？塞穆尔？拉文？艾德里安？拜托，名字又不是什么机密，你就直接告诉我嘛！”
精灵特工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无暇回答。对方的攻击又快又急，且力量大到能轻松斩开混凝土的墙壁，每一次闪避都要花费他的全部精力，仿佛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般，稍有不慎就要死于非命。
尽管同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在坚持一会儿就能等到支援，但他却无法控制地萌生了强烈的退意。
“哎呀哎呀，不朽者总共一万人，百夫长也就一百个，总不要我一个个都猜过去吧？”她轻轻地哼了几声，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怎么了？为什么不反击？还是说你想先撤？这样符合规定吗？入侵者还没有被杀掉哦？”
精灵特工没有回答，只是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小臂上的武器迅速开炮，在击退黑色怪物的同时，自身也借助反作用力向后弹飞出去，穿过了墙壁的破洞。
他落地后迅速翻滚起身，发力全速逃往楼梯口的方向，但身后却传来惊喜的声音：
“啊哈，我知道了！这种一击不中，转身就走的风格……你是乔纳森！”
乔纳森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地继续前冲，腿部的义体骨骼正在加大马力运作，但对方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似乎丝毫没有被他甩开任何距离：
“别走啊，乔纳森？不跟我聊聊吗？没话题聊吗？我知道你虽然宣称未婚，但在达尔奇星区有个秘密情人哟。罗莎莉？是这个名字对吧，一个有着柔软金发和迷人眼睛的精灵，已经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却始终不知道你的不朽者身份，还以为你有一天会回去娶她，真是个傻姑娘，不是吗？”
“你究竟是谁！！！”乔纳森无法按捺心中恐惧，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就是这电光石火之间的情绪失控，黑色怪物的鸟喙已经洞穿了他的防御破绽，将他直接拦腰钉死在了侧边的墙壁上。
“我是主派来的天使哟。”少妇的声音温柔地说道，“主说，凡行善举而除异端者，死后可由天使接引升入至高天国，连他的父母、妻子和儿女一起。”
“所以我先把你送入天国，然后再送你的罗莎莉和孩子，再是你的不朽者兄弟们，最后是你的克鲁勃利夫主子们。”
“让你们在天国一个不少，齐齐整整，阖家团圆，美满快乐。”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夏青瑜赶到
“乔纳森沉默！”
“目标在三楼！我们正从东西两侧包抄！”
“目标突破东侧防线！她的力量远超预估，我们的人挡不住她！”
“请求强电压制授权！”
从楼梯间上一跃而下，黑色怪物落在地面的瞬间，两枚电夹子弹已经急射而出，击中她手臂的瞬间，便牢牢地吸附在了上面。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电流，飞快贯穿了她的身体。
黑色怪物如筛糠般剧烈震颤着，朝着前方不支地轰然倒地，发出沉重的响声。
“目标已被压制！重复，目标已被压制！”
六七个不朽者迅速从周围逼近过来，其中四人端持着特殊构造的巨大枪械，瞄准她的四肢分别扣动扳机。
带有麻醉液体的注射器，迅速射入她的四肢里，其剂量甚至足以麻倒一头鲸鱼，连下位种族的个体也难以幸免。
其余不朽者则是瞄准她的头颅，以防她突然暴起伤人。
但黑色怪物并未动弹，似乎是真的完全被麻醉了。
为首的百夫长走上前来，一脚踩住了她的脑袋，冷笑说道：
“就这？杀死了乔纳森？”
“大概是被偷袭的。”旁边的同伴说道。
“身为百夫长，就算是被暗中偷袭，也不该……”他轻蔑的话音并未落下，只见脚下的黑色怪物，周身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就像是成熟麦穗的饱满种子。
联想到三楼办公间的惨烈现场，百夫长面罩下的瞳孔骤缩，失声尖叫：
“快退……”
尖刺的炸响声如雷霆般，打断了他的最后命令，其他不朽者只来得及将手臂挡在身前，但那些锥刺的动能完全胜过绝大多数的枪弹，径直贯穿了他们的手臂、胸膛、小腹和大腿，连同他们体外和体内的一切战术装备，全部都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粉碎。
只剩下稀烂的大量血肉，被绚烂地泼洒在墙面和地板上，仿佛街头艺术家的胡乱涂鸦。
在这宛如地狱般的画卷之中，臃肿丑陋的黑色怪物缓缓起身，发出了畅快淋漓的狂笑。
笑声在几分钟后戛然而止，随后又自言自语道：
“这一点也不残忍，傻孩子。”
“记住：在这个宇宙之中，要想不被刀锋斩断脖颈……”
“你必须抢先拔刀。”
————————
群马区，利根川，陈宅。
收到动乱爆发的消息，陈子昂瞬间也紧张起来，连忙给夏紫璃打电话。
没人接。
再看情报局的工作群组，也并未发来任何消息，似乎上头还没决定是否要动用武力镇压动乱。
然而，陈子昂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迅速收拾行装，带上曼陀罗法剑和枪支弹药，嘱咐陈小竹待在家里，不要出声（虽然她也出不了声），接着迅速关掉所有的灯，反锁好了所有门窗，最后从正门快速离去。
去找还未归来的夏紫璃。
穿过利根川路，大路之上虽无车辆，却也没有多少行人。
周围一片安静沉谧，很显然动乱并未蔓延至此。
通往新宿区的道路位于西南，而打折的超市位于东南，陈子昂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迅速朝超市的方向赶去。
终于抵达超市门口，便看见大门未关，里面灯火通明，还有三三两两的顾客。
陈子昂冲到收银台前，问收银员道：
“请问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戴着毛线帽、墨镜和口罩的……”
他大致描述一番，收银员大妈默默听完，摇头道：
“没有。”
“多谢。”陈子昂只能离开超市，想了片刻，便果断摸出手机来，给穗风理绪打电话。
情报课对接了城市闭路监视系统，不仅能查异变，也能用来找人。虽然有公器私用的嫌疑，但要找到的终归是夏青瑜的妹妹，想来她事后知晓了也不会怪罪。
“喂，理绪。”电话接通的瞬间，陈子昂便飞快问道，“我要找一个人……”
“你打来的正好！”穗风理绪语速更快，“占卜系统告警，新宿区出现了魔女！”
“什么？”陈子昂先是一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失业矿工的动乱已经爆发，此时水原纱织大概率是现身了！
“坐标是？”他语速飞快问道。
“马上发你。”穗风理绪挂断电话。
陈子昂在手机上确认坐标，一时间又有些彷徨和茫然。
先去阻止已经现身的水原纱织？还是先去找行踪不明的夏紫璃？
如果不管水原纱织，让她指挥失业矿工造成范围更大的破坏，无疑违背了陈子昂的道德准则和职业底线；
但若是不去找夏紫璃，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
可恶啊！为什么我没有分身的权能！？
或许只能如夏青瑜所说，自己必须认清楚本心，选择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事物，并不惜为此放弃其余的一切。
那我也只能……
“你在这里干什么？”夏青瑜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陈子昂永远也想象不到，有一天夏青瑜的声音在自己的耳里竟会成为天籁。
他也顾不得去问对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只是急忙转头说道：
“青瑜！市中心出现了魔女，而且你妹妹也不见了！现在我们必须分头处理……”
“嗯。”夏青瑜仍然低头按着手机，只是说道，“你怎么认识我妹妹的？”
“没时间解释了！”陈子昂顿时绝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纠结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
话音未落，夏青瑜手里便多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干脆利落地插入身前的虚空之中，打开了一道被微光包围的门。
陈子昂眼睛一亮，回想起在大使馆里的经历，立刻意识到这是某种“能无视空间距离，迅速抵达目的地”的瞬移权能。
某种程度上说，和分身也差不多了。
“走。”夏青瑜言简意赅，带头跨入了微光之门。
陈子昂紧随其后，跟着进入了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
周围依旧是现代都市的夜景，只是路灯的昏黄光线变为了黯淡的白光。周围并无任何多余的行人，空气如深海般静谧无声，但只要自己试图穿行其间，就能感受到泥浆般的滞涩阻力。
两人艰难地摆动手脚，穿过如沼泽般的短暂距离，来到尽头的微光之门，毫不犹豫地再次跨入其中。
眼前的视线再次倏忽变化，陈子昂迅速判断出来，自己和夏青瑜已经离开了群马区，目前正位于新宿区的时代广场。
无论昼夜永远川流不息的大型商业广场，此时到处都是地砖的碎片，焚毁的花坛，以及燃烧的汽车残骸。
在破损的广告霓虹灯柱之间，陈子昂看到一只两米多高的黑色怪物，正在人群中大开杀戒。
那黑色怪物有着山羊般的反曲后肢，近乎刀枪不入的坚硬皮革，以及右臂形似鸟喙的锋利镰刀，仿佛宗教画像里的羊头恶魔，任由远处的人群如何向她投掷砖块、酒瓶和点燃的火炬，都保持着冷酷残忍的无视，只是将被她追上的一个又一个人类拦腰斩断，把鲜血和残尸弄得到处都是。
直到她的道路被骤然丛生的晶簇阻断为止。
“就这？”怪物发出了狂妄的笑声，虽然她的声线如成熟女性般柔媚，但语气里尽是轻蔑的嘲弄和戏谑，“即便是你的人被我如羔羊般肆意宰杀，你还是不愿现身出来吗？”
陈子昂如遭雷殛，因为他认得这个声线……
在夏紫璃的意识世界里，和自己交谈过的金发持扇的美妇人，用的便是这样的妩媚声线。
(本章完)
第十三章 袒露心扉
没有任何回答。
尽管黑色怪物发出了嘲笑和质疑，隐藏在暗处的那名魔女，却始终只是远远地遥控晶簇生长，阻滞着她追杀人群的速度，完全没有要贸然现身的样子。
直到人群被杀得士气大破，四散逃尽后，黑色怪物才停止了砍瓜切菜的发泄般的杀戮，转而一个纵身跳跃到十多米的高度，接着落在陈子昂和夏青瑜的前面。
“陈子昂。”夏青瑜突然说道，“那个魔女就躲在附近，不会太远。”
“去找到她，问清楚她要做什么，让穗风理绪配合你。”
“等等，她应该是……”陈子昂看向眼前的黑色怪物，心知这怪物皮囊的内部八九不离十，大概率就是夏紫璃的身体。
万一不明真相的夏青瑜出手攻击她，现场上演姐妹相残的悲哀戏码，怎么办？
“接下来，我有点家事要处理。”夏青瑜冷冷说道，“还是说你也想插手？”
一听到“家事”这个词，陈子昂便晓得夏青瑜也认出了妹妹的身份，心头的担忧不安也尽数散去。
既然姐妹已经相认，那么如何处理夏紫璃体内的“母亲意识”，她作为和对方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应该比我更有话语权才是。
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夏青瑜“不要冲动，好好沟通”，这才朝着晶簇碎片的方向赶去。
黑色怪物扭头望着他的背影，不发一言。
然而，视野里陈子昂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幻化——亮的更亮，暗的更暗，光线诡异地散射开来，仿佛对焦失败的相机，逐渐化为一个个模糊的光圈。
“星灵界啊。”黑色怪物抓住了自己的脸，随后用力一把撕扯下来，露出满是血污的夏紫璃的头，声音也变为半精灵般清脆悦耳，只是语气里满是幽深难测的意味，“把我拉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问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夏青瑜沉声问道。
“不知道。”夏紫璃活动着脖颈，“应该比你想象的要早。”
“你不是夏紫璃。”夏青瑜眯起眼睛。
“那又怎样？”夏紫璃呵呵笑了，“我是不是你的妹妹，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有。”夏青瑜言简意赅，“她在哪里？”
“在这身体里沉睡呢。”夏紫璃戳了戳自己的胸脯，“暴力镜头过多，少儿不宜，只能让她先慢慢适应了。”
夏青瑜沉默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肃杀起来。
“你想杀了我？”夏紫璃微笑说道，“你要杀你的妹妹？哦，对了，你应该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吧？这么多年，忍耐得很辛苦吧，我的姐姐？”
“我为什么要杀你？”夏青瑜反问她道。
夏紫璃反而不说话了，只是笑容满面地和姐姐对视，直到夏青瑜眼中温度几近冰点，她脸上的假笑才慢慢退去，转而变为某种压抑的、惊悚的平静神情。
“上辈子你离开得太急，有些话没来得及问你。”沉寂良久，她才声音低低地开口，宛如秋虫鸣泣，“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骗你。”夏青瑜平静回答，“那时的我，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我的妹妹更加温柔、更加善良，更加适合与他在一起。”
“果然如此。”夏紫璃垂下目光，“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
“有什么区别呢？”夏青瑜面无表情，“你也确实爱上了他，不是吗？我知道你们会很般配。”
“就因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夏紫璃盯着地面，恍惚说道，“所以你要撮合我们，这样……你就可以用另一种形式，将他留在你的身边……”
她再次笑了起来，起初还有些艰难的压抑，但慢慢就变成无法控制的疯狂大笑，眼泪也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化为了滚烫的、疼痛的无色血液：
“这就是，这就是……我的，好姐姐……我的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夏青瑜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夏紫璃！我告诉你，我从未打算插足你们的感情，我只是……”
她的表情在一刹那有些失神，但很快又闭上眼睛，不让更多的情绪从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是啊。”夏紫璃流着眼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既然如此，那这一次……”
“……你也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
夏青瑜再次睁开眼睛，但眸中只剩下寒冷和杀意。
“夏紫璃。”她的声线完全没了正常人应有的起伏，“才是我的妹妹，而不是你这个疯子。”
“我明白了。”夏紫璃咧开了嘴，脸上的笑容也扭曲起来，“只有乖乖听你的话，转而去娱乐圈发展，去做音乐，去和他今生永远不再相见，才是你愿意认可的妹妹，对吗？”
“……那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对吧。先杀了我这个忤逆你的妹妹，再杀掉月宫铃奈那个该死的婊子，这样就不会有情敌跟你抢你最爱的男人了，是不是啊？我亲爱的好姐姐！！！”
肆意宣泄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头颅突然从脖颈上断裂了，伤口处泛起璀璨的、锋利的点点星芒，但很快又被无数鲜红的肉芽所覆盖。
这些肉芽迅速生长出来，重新凝固成夏紫璃的金发头颅，脸上也已经变为灿烂的、怨毒的大笑，惊喜喊道：
“太好了！你终于动手了！姐姐，你想要杀掉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其实一直在恨我，恨我没有在最后保护好他，对不对？”
“你不用否认，因为我也在憎恨着夏紫璃，我也恨不得杀了这个该死的废物，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看着夏青瑜完全失控的黑暗表情，夏紫璃用右手粗暴扯住自己的金发，笑容里的恶毒和快意几乎要喷涌而出，“但是难得看到你真情流露的样子……姐姐！我改变主意了！”
“这一次，就让那些人类见鬼去吧，也让那些精灵下地狱去吧……姐姐！我会夺回他，我会重新得到他，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从我的身边将他夺去，无论这次拦在我面前的是谁，帝国，联邦，克鲁勃利夫，月宫铃奈，当然还有你，我的好姐姐……”
黑色的腐败皮革，从她脖颈的缺口处飞快地生长出来，遮住了夏紫璃脸上怪诞的、残忍的，绝然的笑容：
“你们，全都去死吧！”
(本章完)
第十四章 相亲相爱好姐妹
星灵界，是由光线构成的世界。
一个鲜为人知的神秘学原理，是光速和深渊深度有关。
在深度为0的“海上世界”，光速恒定为众人熟知的“3乘以10的8次方”。但随着深度增加，这个常数也会迅速上升。
而更高的光速，意味着许多大家习以为常的物理规律，都会发生奇怪的变化——足以让各路痴迷研究的物理学家狂喜。
然而，眼前的这对姐妹，丝毫没有任何探索星灵界的兴趣。
夏青瑜纵身跃起，无视重力在摩天大楼的外立面站住，手里的小蓝钥匙在指间轻快地翻滚一圈，无数星芒构成的银雾从钥匙末端喷发出来，像是吹泡泡机制造出来的大量泡泡。
几乎是银雾出现的下一秒，夏紫璃的身体便寸寸裂解开来，仿佛被无数看不清的刀片同时切割搅碎，血肉残块如雨般簌簌落下。
夏青瑜冷漠地看着下方，丝毫没有因为杀死妹妹而动容。
“姐姐。”夏紫璃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少女调戏的嬉笑，“怎么还在对我手下留情呢？快点动用你的超级大绝招，将夏紫璃从概念上彻底抹去呀？”
“哎呀，还是说故意留了一手，想要让我放松警惕，误以为你在投鼠忌器，不敢伤害妹妹的身体呢？哇，好感动好感动！”
“聒噪。”夏青瑜冷声说道，手里的钥匙在空中拉出灿烂的大片银辉。
夏紫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身躯却突然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且仿佛被镣铐锁住般无法动弹。
更多的银辉如流星般划过空中，转瞬间就杀到她的面前。她湛蓝色的眸子里露出惊恐的情绪，仿佛被逼到死路的绝望小兽，然后……
“略，骗你的啦！”夏紫璃发出了得意的笑声。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再次被银辉撕裂成大片血雾。
但那些血雾很快又聚拢起来，化作高达几百米的狰狞怪物——拥有蛇一般的毛发，坚硬粗壮的蹄子，以及大片的溃烂皮肤。
溃烂，对人类而言不是什么好词，通常意味着肌体因为某些缘故而无法愈合。
但对于深渊高阶存在而言，“溃烂”代表着近乎无穷的生命力，意味着无法被纯粹的物理伤害所杀死。
大片的银辉没入巨兽的溃烂皮肤，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万箭落入泥潭之中，丝毫没有掀起任何的水花……它们被蠕动的血肉完全吞噬了。
夏青瑜的身影在远处浮现出来，沉默地注视着远处的恐怖巨兽，忽然伸手捂住了嘴。
从她的嘴里，失控地喷出了大量血肉，其中泛着浓绿色的腐败光泽。
她的脸颊也因为剧烈的疼痛和腐蚀，而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
“姐姐！”天地间响起夏紫璃的欢快笑声，“如果你只拿出这点水平，可扛不住我的反击哦？”
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转动指间钥匙，身形飞快地原地消失了。
“哇，概念化了嘛？”夏紫璃的声音惊讶说道，“好厉害，不愧是姐姐呢。这个时间点就掌握了概念化，也不枉我特意费了一番功夫，提前开发出针对你的招数了哦，我们这算不算是姐妹俩心有灵犀呢？”
只见巨兽头顶上方的星空，突然浮现出磅礴的光辉来。
那光辉极其浩大，极其澎湃，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寻常人类如果没有避光设备，哪怕是紧闭双眼，过量的光线也会穿透眼皮，将感光的视觉神经完全烧坏。
但若是用灵感去观察，就会发现那无尽光辉之中，似乎有某种黑暗的腐败正在无声蔓延。
“姐姐，你现在感觉如何啊，喜欢妹妹给你准备的礼物吗？”恐怖巨兽再次发出了喜悦的、残忍的笑声，“我想送你这个已经很久很久了！只是前世一直没有机会，毕竟姐姐那时根本就不肯见我了呢。”
光辉开始有规律的波动，虽然人类无法理解这波动频率的含义，但夏紫璃却能凭借两辈子的姐妹默契，准确理解出她想要表达的含义：
无所谓。
姐姐并非虚张声势，因为光芒之中暗藏的黑色腐败，似乎真的被某种力量抑制住了，停下了继续扩张的趋势。
这让夏紫璃有些焦躁，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和姐姐各种玩闹性质的比试和游戏，除去对方刻意放水的情况，自己甚至没有赢过她哪怕一次。
唯一值得她骄傲的，是自己幸运地找到了人生至爱，而姐姐自始至终都没有结婚……
然而，想到那其实也是姐姐的安排，夏紫璃就有种无法抑制的狂躁和憎恨。
连我这仅有的幸福，这次……这次你也要将其夺走！
“夏青瑜！”巨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臃肿的身体在狂啸之中爆开，浩荡的污秽血雨如反重力般倒卷而上，每一滴血液里都带着邪恶的咒文，象征着无法控制的膨胀、增殖和繁衍，“快点去死！！！！！！”
然而，空中的光辉依旧如冷月般静谧无声，无边无尽的光芒肆意地倾泻而下，仿佛要将一切物质都冲刷成最原始的虚无形态。
————————
陈子昂迅速冲入住友大厦。
大厦的底层有被摧毁的掩体，显然这里的保安曾经试图布置防线，但最终还是被叛乱的矿工们利用人数优势攻破了，到处都是各种物体的残骸与碎片。
穗风理绪还在利用智能城市闭路系统，追踪水原纱织的痕迹。对方虽然始终未曾现身，但她的权能机制已经被知晓……只要去定位那些未知晶体的存在即可。
最新的线索，来自住友大厦第33层的新天使酒吧，酒吧内部的监控设备和治安系统联网，发现了大量晶体的结簇痕迹。
时间是……6分钟前。
从楼底上去有两种方法，楼梯和电梯。乘坐电梯太过危险，因为水原纱织能召唤出锋利的晶簇，可以破坏电梯的牵引和制动装置，但如果走楼梯爬33层，对体力也是极大的消耗，不利于后续应对突发情况。
陈子昂灵机一动，便召唤出一只活死人，让它背着自己爬楼梯。
活死人的步行速度比不上正常人，但胜在耐力无限，哪怕爬到三十层也没有丝毫减速。
很快便抵达第33层。这一层的所有房间都被老板买下，打通墙壁做成了开放式的酒吧，只是如今室内没有任何灯光，昏暗的开阔空间让人有些心生寒意，仿佛到处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陈子昂在穗风理绪的提醒下，迅速地绕过吧台和表演区，来到酒吧深处的一处包厢门前。
在灵感的探知里，他察觉到房间里面似乎有什么存在，便暗中戒备起来，给身边的活死人下达指示。
活死人稳步上前，将门推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攻击袭来，只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包厢最里头的沙发上。
女人的相貌比较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根本认不出来的颜值，不过皮肤倒是如金属般冷白，表情也颇为僵硬麻木，似乎是不善言辞的样子。
“陈子昂。”她并未去看推门进来的活死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或紧张情绪，只是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吧。”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今晚都来我家
在态度不明的魔女面前，贸然放松警惕绝不可取。
但陈子昂先前在混沌祭坛的权能列表里，兑换了【捕捉恶意】的被动权能，此时确实并未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恶意。
有活死人在旁边，只要自己意念一动，它就会冲过来替自己挡枪。
因此他也就装出全无防备的样子，淡定地拉开椅子坐下，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确实很遗憾。”水原纱织拿起旁边的玻璃杯，给他倒了一杯酒，叹气说道，“但请相信我，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这话听起来很是可疑。”陈子昂也不客气，直接试探问道，“你是想说，对这次动乱一无所知？还是你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首先，我并不是他们的组织者。”水原纱织纠正他道，“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帮助。”
“我要如何相信伱的说法？”陈子昂再次追问。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交谈。”水原纱织摇头说道，“更何况从常理上也说不过去：如果我是矿工们的组织者和领袖，那我绝对不会冒着风险和你私下会面。”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以往失业矿工们的集体抗议，几乎都是从领袖被攻破后就开始迅速瓦解的——所以后来的矿工领袖几乎个个都会隐藏身份，绝不轻易露面。并不是他们接受过什么培训，而是过去有太多次这种情况，都被搞怕了。
陈子昂沉吟片刻，姑且接受了这种说法，继续说道：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冷静下来吗？”
水原纱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试过了，但不太有用。主要的问题是，大部分矿工带来的钱已经花完了。”
陈子昂也是无语，因为“没钱”这个问题确实无解……没吃的没喝的，总不能要求人家什么都不做，乖乖待在原地饿死吧？
再加上他们原本就个个心怀怨气，在一些激进分子的带头煽动和破坏之下，失控和动乱也是早就能够预见的事情。
“说起这事，我倒是有一些你们可能感兴趣的情报。”水原纱织忽然说道，“从昨天到今天，有一部分矿工从地晶集团那里，私下秘密得到了安置费用，并且被对方要求不能声张，拿到钱后就得迅速回乡。”
“更令人奇怪的是，这些矿工无一例外，都是陆族。”
都是陆族出身？陈子昂诧异起来。
以往地晶集团不是不愿意出钱，只是不愿意出太多钱，所以往往都要等到矿工们散的差不多了，再用钱去驱赶那些不肯走的残余死硬分子——至于那些没拿到的钱、提前回去的矿工们，当然也不可能因此重新回来。
单独给陆族矿工发钱，这样做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有极大的隐患。
正如整个高天原的人口比例那样，在失业矿工里岛族也占了绝大多数，在这些人还未离开的情况下，单单只给陆族矿工发钱，必然会大幅激发岛族矿工的怨气，甚至是双方之间的矛盾……嗯？
“想来你也察觉到了吧？”水原纱织低声说道，“很明显的分化手段，但我并不理解分化矿工里的陆岛两族有何意义，除非……”
除非这事背后的人，并不是为了解决你们矿工的问题，而是有着更加深远的、不可告人的罪恶阴谋。
“仅仅提供这个情报不够。”陈子昂沉声说道，“只要经过后续调查，我们也能得知这件事情。你得拿出更多的情报来。”
“但到了那个时候，幕后指使者早就跑掉了吧。”水原纱织摇了摇头，在桌子上推过一张纸来，“这是我收集到的名单——在诸多口口相传的信息链里，名单里的这些矿工就是诸多信息链的源头，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知陆族矿工收到钱的消息，但你们现在就可以借此顺藤摸瓜，从这些人身上查到幕后指使者。”
“你要什么？”陈子昂并未去拿名单，只是冷静问道。
“我要和夏青瑜面谈。”水原纱织回答说道。
“我会问问她的意思。”陈子昂站起身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难得遇到一个魔女，不仅没有大规模杀人，也没有发表犯罪宣言，双方不仅可以心平气和地互相对话，离别前甚至还能要电话，真是稀奇。
“电话会被人监听的吧。”水原纱织对此早有准备，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水晶吊坠来，“你拿着这个。”
陈子昂接过水晶吊坠，仔细端详。
从材质上看，应该是地摊上几块钱就能买到的便宜货，用粗糙的刀法刻出了一个卡通猫猫头。
“这是我以前做给我弟弟的。”水原纱织低声说道，“上面有一些……特殊的手段。只要你用手触摸它，我就能感知到并且和你心灵交流。如果戴着手套或者放在衣袋里就不行。”
“知道了。”陈子昂回答说道，“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别忘了这个。”水原纱织拿起名单，递了过去。
“如果夏青瑜拒绝和你的会面，那你这份情报可就白给了。”陈子昂提醒她道。
“我相信你会尽力。”水原纱织回答说道，“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也不怪你。”
陈子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郑重其事地将纸张收好，随后带着活死人离开了。
走出住友大厦底层大厅，他解除了对活死人的召唤维持，随后拿出手机，给夏青瑜打去电话。
“喂。”对面接了起来，但声音似乎有些……虚弱？
“我跟她谈过了。”陈子昂言简意赅，“电话里说不清，我来找你？”
“……好。”
“你在哪里？”
“你家。”
陈子昂：？？？？？？？？
哦，肯定是夏紫璃恢复正常，将她带到我家去休养了。
说实话，紫璃你作为借住的客人，未经主人同意就去接外人回来，其实是不太礼貌的行为。
然而仔细想想，一方面夏青瑜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并不是那种不太熟悉的外人（考虑到还是女性，也不用担心小竹的安全）；另一方面听起来她似乎受伤了，而今晚这种特殊情况医院估计已经爆满，以陈子昂的性格当然也不会拒绝收留伤者。
哼，看你寄人篱下，还敢毒舌否？
“我马上回来。”陈子昂叹气说道，“你受伤了？药箱在一楼的卫生间墙柜里。”
“不用。”夏青瑜拒绝。
不用就不用吧，你对你自己的伤势有数就行，反正别死在我家里。
陈子昂心里暗想，当然没有傻到直接说出来，而是说道：
“要吃点夜宵吗？我可以带回来。”
“不用。”夏青瑜再次拒绝。
“那你问问夏紫璃要吃什么。”陈子昂顺口说道。
在那一瞬间，仿佛感受到了听筒对面传来的寒冷气息。
但陈子昂终归没有听到她的冷笑和言语攻击，因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本章完)
第十六章 我才是总督
星区总督办公室，正在发生激烈的争吵。
“总督阁下，现在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宋明远沉声说道，“事实上，您如果纵观银河系历史，就会发现从来没有一个国家，会在民间大规模骚乱的第一天，就采用武力进行镇压的。”
“他们不知道这种骚乱会大规模破坏社会秩序吗？他们知道，但他们更知道民众是愚昧的，他们会天然畏惧上位者的强权和暴力，哪怕这些暴力是用来保护他们的！”
“至少在这一点上，你说对了。”总督石狄沉声说道，“我们手中的暴力，是被用来保护人民的！”
宋明远发出一声短促的、无意义般的哈气，实则是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轻蔑的冷笑。
他快步来到窗边，拿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将心火用力地镇压下去。
“总督阁下。”他再次转过身来，双手撑在总督的书桌上，坚持说道，“我们并非是不去保护民众，我们只是必须在民众认为‘他们需要保护’的时候，才能出手去保护民众！”
“如果不让失业矿工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极北市的民众就不会意识到这些人对社会秩序的危害，反而会认为是我们和地晶集团串通一气，在联合大企业去欺压无辜的平头百姓！”
“这社会上的绝大多数民众，就是这样愚蠢的垃圾！刀子不砍到自己身上，他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痛的！”
“我要提醒你。”石狄神情严厉说道，“我们作为这个星区的管理者，有义务去避免让刀子砍到民众身上！”
“错误！”宋明远激烈地反驳道，“我们作为管理者，首先要避免让刀子砍到自己身上，其次才是去保护民众！”
“在刀子还没有落下之前，您就冲出去替他们挡刀，他们不仅不会感激您，还会反过来去怨恨您……我的天呐！您为什么非得出这个头，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下届的总督选举吗？”
“总督阁下，恕我冒犯直言，您之所以能坐上星区总督这个位置，并不是因为人民有多么爱戴您，而是因为您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连续三代人积累下来的政治威望！”
“就算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执意要去做一件不会被民众领情的事，但您至少也得在乎一下石家三代人的努力吧？高天原……高天原可是您的祖宗基业！而您现在正在践踏祖辈留给您的声望遗产！”
“正因为它是祖宗基业。”石狄缓缓起身说道，“所以我才不能坐视它受到伤害。”
“宋明远，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次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截然不同。”
“以往无论是经济发展陷入瓶颈，失业率攀升，还是什么魔女之类的闹事……虽然我们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但我们至少在全力阻止事态的恶化，在尽一切可能地去保护民众。”
“但是这一次，按照你提出来的方案，等于是我们明明可以做到，却为了其他什么理由，而放弃了保护民众的义务，而这是绝对不能被突破的底线！”
宋明远终于被气笑了，再次举起茶杯猛灌几大口茶水，随后在石狄的对面坐下来，用力松了松领口：
“底线？总督阁下，恕我愚钝，可以解释一下什么叫‘底线’吗？”
“我的曾祖父，曾经说过一句经典的话。”石狄露出回忆的神色来，长叹说道，“他说，统治者和人民的关系，就像是父母和孩子。”
“孩子或许不能理解父母的用意，但仍然需要服从父母的安排，因为是父母在带领他们在这片荒野里活下去。”
“这是标准的帝国式政治思想。”宋明远毫不客气地评论说道，“也只有讲求集体、纪律和服从性的帝国人才能做到。”
“但是总督阁下，石知清先生说这句话的前提，是当时高天原还处于帝国的政治体制下，星区总督对任何人都掌有生杀大权，所以他才需要捍卫人民的利益，就像是牧羊人需要保护自己的羊群。”
“然而，经过石锦堂先生的改革，如今的高天原是民选制度，总督的权力不仅被大大弱化，甚至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永远掌握权力……因为民选制度的根本在于博弈和制衡，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并不是完全站在同一阵营的，所有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利益负责，也只能为自己的利益负责！”
“这就是我们的分歧了。”石狄摇头说道，“明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星区总督。在五年前，我甚至对政治一无所知，我根本不想要坐这个位置。”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曾经答应过父亲，要为高天原的未来负责……从曾祖父开始，石家三代人的共同努力，就是为了让高天原在帝国和联邦的夹缝里生存下去，它不能毁在我这个继任者的手里。这就是我必须捍卫的底线。”
“对我来说，高天原本身的安全和稳定，比我手中权力的安全和稳定更重要。如果民众选择了误解我，那就让他们误解去吧，我只是在做问心无愧的事情罢了。”
宋明远被他的顽固和偏执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愤愤起身，说道：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了，但是总督阁下，作为您的机要秘书，我必须在最后提醒您……”
“你会后悔的。”
“很遗憾，这次我们都没能说服对方。”石狄沉默了一会儿，“按我说的去做，明远。毕竟……”
“我才是总督。”
宋明远愤然推门离去。离开总督办公室后，他脸上的不忿神情，便仿佛变魔术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铁一般的严肃和阴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先是拉上窗帘，随后反复踱步了一会儿，最后拿起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喂，殿下，是我……”
“您预料得完全没错，总督阁下虽然接受过五年的政治教育，但骨子里归根结底还是个感性的艺术家……是的，我尝试说服他，但他已经完全沉迷于扮演殉道者的角色，自以为在做正确的、不被人理解的伟大牺牲，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话。”
“是的，接下来我们会立刻下达指令……呵呵，毕竟他才是总督不是吗？”
“嗯，您说，需要我做什么？”
“送给他一本书，书名是……《丹柯的心》？恕我孤陋寡闻……1895年？那个时代的书，大多都在地球上被尘封了，我不确定现在还能不能找到……”
——————
陈子昂买好饭菜，回到家中，就看到陈小竹坐在客厅的摇椅上，夏紫璃躺在沙发上。
两人都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沉睡的样子。
夏青瑜靠在窗台边，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在读，书的封面是蜡笔绘制的简陋画像，风格看起来像是某种儿童读物。
“我回来了。”陈子昂换上拖鞋，走进客厅问夏青瑜道，“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夏青瑜回答说道。
“你脸色不大好。”陈子昂怀疑说道，又看向躺在沙发上昏睡的夏紫璃。
夏紫璃的情况似乎还好，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睡得正香。
夏青瑜则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灰，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不肯回应陈子昂的关怀询问，只是低头阅读手里的书，一言不发。
感觉再问下去，就要自讨没趣了。
陈子昂看向她手里的书，终于看清了书名：《伊则吉尔老婆子》。
“你在读什么？”
“童话。”
“这么大的人，还喜欢读童话呀？”陈子昂开玩笑道，试图缓解沉闷气氛。
“总比相信童话的人要强。”夏青瑜心不在焉地说道，将手里的书合上，递给了陈子昂，“你也应该读一读。”
“等我有空吧。”陈子昂将书放在沙发上，“我们先吃饭，然后跟你说说那位魔女的事情。”
(本章完)
第十七章 姐姐的威严
好怪。
如果只有夏紫璃或者夏青瑜在这里做客，还不会觉得有些奇怪。
但姐妹俩同时在此，仿佛两种物质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使得自家客厅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醋渍硫磺，带着点酸，又带着点刺鼻的味道。
夏紫璃平卧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金发下的睡颜神情安详，胸口也在平稳地起伏着，应该是没有受伤。
夏青瑜坐在沙发对侧的长椅上，也就是陈小竹的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她的侧脸毫无血色，白的吓人，仿佛被囚禁多年才逃出地牢的吸血鬼。
“青瑜，招待不周。”陈子昂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桌上，客气说道，“我带了一些夜宵，有大蒜炒空心菜，炸猪排，你还想吃点什么，我可以去做。”
“不用麻烦。”夏青瑜淡漠说道。
“行。”陈子昂说道，“我去加热一下。”
微波炉在工作的时候，沙发上的夏紫璃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并不是她母亲的意识，而是天真烂漫的半精灵……因为她在勉强爬起身来的同时，还发出了惹人怜爱的柔弱呻吟声，似乎在忍受着某种剧烈的头痛。
陈子昂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问，毕竟人家的亲姐姐也在，无需自己越俎代庖。
“姐姐！”身后传来夏紫璃惊喜的叫声，但很快又转为心虚的声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晚上没有回家。”夏青瑜平静说道，“我来找你。”
陈子昂正要去开微波炉的门，听到夏青瑜的语气，立刻就怔住了。
没有寒声，没有毒液，没有冷漠，没有恶意，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在说话，这真的是夏青瑜吗？！
难道她也被什么“母亲的意识”给顶替了……啊呸！她的母亲，不就是夏紫璃的母亲么？
“啊哈哈哈哈——”夏紫璃发出了一连串干笑，似乎是想掩饰尴尬，又像是争取时间去思索借口。
但她着实没想出借口来，等笑声结束之后，面对姐姐温和里带着质疑的表情，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厨房里的陈子昂。
陈子昂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就看见金发半精灵朝自己可怜巴巴地使眼色，而夏青瑜看向自己的目光……比平时还要寒冷上无数倍，仿佛锋利到极致的柴刀，恨不得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一瞬间割下三百六十五块肉来。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就像是轻里常见的修罗场。好比夏紫璃喜欢我，夏青瑜又是妹控，活生生构建出了一个三角关系……
陈子昂猛地打了个激灵，连忙解释说道：
“之前在出云神社拜年遇到她，恰好又碰上最近的事情，考虑她独自回三河区不安全，所以就暂时寄住在我这里。”
“这样啊。”夏青瑜的笑容里泛起冷意，语气里也多了讥刺的味道，“所以你的住处是什么军事堡垒吗，能比她在热湖千岛上的度假公寓还安全？”
陈子昂放松下来。还是熟悉的内容，还是熟悉的语气。
“嗯。”他当然不至于被这点毒液毒死，直接说道，“如果她有一把能打开传送门的钥匙，能嗖地就抵达热湖千岛，我当然也不至于多此一举。”
“是的是的。”夏紫璃连忙说道，“陈子昂他是担心我回去路上不安全，所以才让我待在这里的。”
夏青瑜眯起眼睛。
夏紫璃立刻缩起脖子，熟悉姐姐性格的她，知道这是姐姐要发脾气了。
但夏青瑜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继续发难，只是说道：
“先吃饭吧。”
陈子昂将饭菜端到餐桌前，感觉气氛越发地怪异了。
夏紫璃一直低着头，仿佛受气的小妾似的。夏青瑜倒是神情平静，但属于那种“风雨欲来”的平静压抑，哪怕下一秒立刻拔枪指着自己的脑门，大喊一声“银虫受死”也不奇怪。
陈子昂的求生欲仍然在不断示警，有些不想在这张餐桌上吃饭，但考虑到小竹还饿着呢，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先喂妹妹。
他从容不迫的镇定神情，很快就感染了夏紫璃。
仔细想想，我又没和陈子昂发生过什么，只是单纯地在朋友家留宿而已嘛！
夏紫璃选择了自欺欺人大法，居然真的说服了自己不再紧张，开始笑靥如花地给姐姐夹菜。
仿佛女主人招待来做客的亲戚般。
夏青瑜也没法维持神情平静，只是眼角微微抽搐，沉默地凝视着妹妹的脸。
陈子昂这边喂完妹妹，就发现餐桌上的气氛已经诡异到完全不对劲的地步了。
金发的妹妹依旧开朗活泼，一边殷勤地给姐姐夹菜，一边唧唧喳喳地谈天说地，比如最近打算创作的音乐方向，前阵子收到了歌迷的来信等等。
黑发的姐姐仍然沉默无言，只是安静地听妹妹说话。低头吃一口饭菜，就抬头盯着她看一会儿，仿佛在审视她的每一句话是否有撒谎的痕迹。
从表面上看，姐妹俩的互动似乎相当和谐。
但陈子昂的直觉却告诉他：夏紫璃的内心深处其实慌张得不行，仿佛夜里偷偷将男朋友带回家，开灯就发现父母全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有种心跳骤停般的戏剧效果。
夏青瑜的浑身上下，则散发着某种极其恐怖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化身太阳神，现场开始表演超级核爆，把自己连人带房子全部都送上天。
“呃。”陈子昂不甘坐以待毙，决定冒险打破气氛自救，“饭菜的味道怎么样？你们吃得惯吗？”
“挺好吃的呀。”夏紫璃迅速接过话茬，“我很喜欢空心菜呢。”
“看来你对她的饮食喜好，已经了解得相当透彻了啊。”夏青瑜冷笑说道，“真的只是大年初一过来住了几天？”
两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了好几声，意识到情况再次急转直下，又变得相当危急起来。
说真的，终归是没有经过对方的同意，就将她的亲妹妹拐带回家，所以她生气也情有可原……当然，一方面自己本意是好的，另一方面夏青瑜当时确实也联系不上，所以陈子昂肯定是问心无愧，但她能不能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子昂沉默半晌，说道：
“真的只是大年初一……她大年三十要参加春节联欢晚会的表演，再之前要进行彩排，所以最早也要初一才能过来。”
夏青瑜脸色越发难看：
“她连新年参演的事也告诉你了？”
“姐姐。”夏紫璃终于鼓起勇气，认真说道，“我觉得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他也没有关系对不对？如果姐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好好沟通嘛。”
“你单独住在他家里不合适。”夏青瑜提高音量，厉声说道，“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哪怕是被记者在窗外拍到剪影，也会给你自己和他的生活带来极大的麻烦！”
“咕！”夏紫璃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夏青瑜一记暴击就打得粉碎，以至于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奇怪哀嚎，颤声辩解说道，“可是……我这几天都有很小心，而且窗帘都一直是拉着的……”
“胡说！”夏青瑜再次追击，喝道，“你今天还单独外出去了超市！”
“呜呱！”夏紫璃被打得溃不成军，言语不能，旁边的陈子昂也是瞠目结舌。
就这？你这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你姐的对手啊！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姊妹情深
“还有你。”夏青瑜转移目标，瞪着陈子昂质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居然敢让她单独出去买东西？”
“你说的没错。”陈子昂也很是光棍，直接就承认了错误，“这里是我考虑不周。抱歉了，紫璃。”
“没事没事。”夏紫璃连忙摆手，“这事我也有责任的，是我最近放松了警惕……”
这两人的互动太过默契，以至于夏青瑜的脸色越发阴森，仿佛再受到半点刺激就要原地爆炸。
陈子昂连忙给夏紫璃使眼色，叫她见好就收。
“姐姐，伱消消气。”夏紫璃讨好笑道，“吃点空心菜。”
夏青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妹妹。
“领导消消气，吃一块猪排……”陈子昂也想效仿，结果刚刚提起筷子，就被夏青瑜用恐怖的视线打断了。
赶紧用完夜宵，陈子昂迅速起身，溜去厨房收拾碗筷躲避战火，夏紫璃则是有些不安，低声说道：
“姐姐，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听说外面还是很乱，我们今夜能不能……”
“你想要住在这里？”夏青瑜眯起眼睛。
“是的。”夏紫璃认真说道，“如果姐姐不放心，也可以留下来陪我嘛！”
她连忙转头问道：
“陈子昂，能让姐姐今晚和我住一起吗？”
“可以啊。”陈子昂下意识说道。
但转头又有些本能的后悔：真的要让夏青瑜住进来吗？
家里养猫还可以理解，养蛇……会有被咬的风险吧？
“你看！”夏紫璃开心地拉住姐姐的手，“他也同意了，姐姐今晚就留下来嘛。”
夏青瑜皱着眉头，似乎不想答应，而夏紫璃则是乘胜追击，使出珍藏已久的撒娇大法：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她对声音的控制力本就很强，此时更是刻意夹成又软又糯的棉花糖声线，连远在厨房的陈子昂都挡不住，夏青瑜当然也头疼得很，只能退让说道：
“行，但是明早你就得跟我回去。”
“耶！姐姐最好了！”夏紫璃欣喜地将她抱住，在她怀里用力地蹭了起来。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陈子昂，感伤地叹了口气。
如果小竹能恢复健康，以我们兄妹俩坚不可摧的亲情，她估计也会这样在我怀里撒娇的吧……
不过，我原本还担心夏青瑜会生她的气，如今看到她们姐妹俩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望着窗户里的两人亲密相拥的倒影，陈子昂微微一笑，继续低头洗盘子去了。
洗完碗筷之后，趁着夏紫璃去卫生间洗浴，陈子昂快步来到夏青瑜的身边，低声道：
“谈谈魔女的事？”
“坐。”夏青瑜指向对面的椅子。
这派头搞得像是在你的办公室里一样……陈子昂暗自腹诽，当然也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很快就将水原纱织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晓得夏青瑜不喜欢纠缠细节，因此只是挑重点的说，而夏青瑜面无表情地听完，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
呃，你知道了，所以呢？
陈子昂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夏青瑜应该先来一句“你怎么看”，然后等自己发表了观点之后，再用犀利的语言和毫不留情的毒舌将其批驳得一无是处，最后来一句“类人猿就是类人猿”或者“我就不该期望你能拥有人类的智商”巴拉巴拉……
越来越怪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再次试探问道，“见不见？”
“如果不见，会怎样？”夏青瑜挑起眉毛。
“如果不见的话，就意味着水原纱织原本的计划没法实施。”陈子昂分析说道，“没有足够的把握去让采矿船停靠高天原，她又没办法瞬移到采矿船上，所以应该会采取其他措施……但这意味着我们和她失去了唯一的合作渠道，也就没法继续掌握她的情报。”
“所以不难猜到是吧。”夏青瑜冷笑说道，“那为什么还要问我？是你对自己的分析没有把握，非得从我这里找寻一点信心是吗？”
陈子昂：………………
这味儿对了。无论你答对还是答错，都要被她嫌弃或者嘲讽，这才是夏青瑜嘛！
“我跟水原纱织说吧。”他无视了刚才的毒舌攻击，迅速说道，“争取让我们这边定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不，让她定。”夏青瑜说。
“为什么？”陈子昂不解问道。
“因为她不会同意让我们定。”夏青瑜冷淡说道，“不要浪费时间。”
“行，你说了算。”陈子昂无所谓道。
“我妹妹这几天睡在哪里？”夏青瑜突然问道。
“二楼走到尽头的客房。”陈子昂回答说道，“我去给你拿睡衣？”
“好。”
有了夏紫璃的前车之鉴，陈子昂这次还是选择妹妹备用衣服里头最大号的。
等夏青瑜从洗手间里换好睡衣出来，果然没有任何尺寸上的紧绷，唯一的缺憾是裤子似乎有些短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脚脖子。
“这已经是家里最长的睡裤了。”陈子昂为难说道，“我再去找找。”
“不用。”夏青瑜噔噔噔地上楼，应该是去找妹妹去了。
陈子昂看着她的身影，忽然生起了某种古怪的错觉：
她刚才……是在害羞吗？
嗯，不大可能，或者只是单纯嫌弃被我看见吧。
将小竹也送回卧室，陈子昂最后关掉客厅的灯，回到二楼，便看见走廊尽头的房门未关，里面的灯也还亮着。
他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清声说道：
“晚上记得锁门啊。”
“知道了。”里面传来夏紫璃的声音，她正和夏青瑜并排躺在床上，似乎是在说姐妹的悄悄话儿。
这姐妹俩的腿真是一个比一个长，皇族基因为什么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下功夫？
陈子昂将念头驱散出脑海，默默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躺在床上，他取出了水原纱织给自己的吊坠，很快便有个女声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怎么说？”
“她同意了，时间地点你定。”
“不愧是那位殿下。”水原纱织感叹说道，“居然让我来决定会面的时间地点……我还以为你们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松口呢。”
“因为我们同样重视这次会谈。”陈子昂严肃说道，“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善意。”
“我明白的。”水原纱织回答说道，“等我决定好，就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对话结束，陈子昂将吊坠放在一边，开始照例睡前检查手机消息。
另一边的客房里，夏紫璃亲昵地抱住夏青瑜，喃喃说道：
“好久没和姐姐一起睡觉了。”
她诶嘿嘿地蹭着姐姐的胸口，被夏青瑜皱眉推开，但很快又黏了过去。
夏青瑜背靠枕头，沉默地看着身旁的妹妹。
两人的枕头是平齐的，而夏紫璃的脚正好在她的小腿肚偏下，说明长度方面肯定是她胜出；但从妹妹抱住自己的感觉来看，体积重量上自己似乎略逊她一筹。
虽然有着同一个母亲，但父亲的基因差别太大，导致姐妹俩的身体差异也是如此明显。
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至今为止夏氏皇族对夏紫璃的态度模棱两可，既没有认定她是皇族成员，也没有要回收她的意思。
“早点睡吧。”夏青瑜拉上被子。
“我要在姐姐的怀里睡。”夏紫璃贴在她的身边，撒娇说道。
但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闭上眼睛。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我的旗舰
玫瑰星云，未知地点。
在宇宙里，绝大多数物体都绕着各自的恒星旋转。所谓的“银河系探索”，本质上其实是探索每一个恒星系。
至于恒星系以外的区域呢？大多都是气体、尘埃、辐射以及无尽的虚空，没有任何探索的必要，因此通常都用超光速跃迁穿梭过去。
然而，月宫铃奈给的坐标，却并不位于任何一个恒星系的内部，而是位于广阔的气体尘埃之中。
寻宝者号最初还以为是老板太有钱了拿他们寻开心来着，只是看在预付定金的份上，姑且前去探索一番，结果还真在坐标附近找到一个奇怪的天体。
确切地说，是一个奇怪的人造天体，绝不可能是自然产物，应该出自于某个未知外星文明的手笔。
寻宝者号的内部当时就产生了巨大的争议：是要继续履行和老板的合约回去报信，还是将这个消息卖给更有钱的主顾。
最后决定还是找老板报信，主要是老板给的实在太多，感觉不大可能找到更好的冤大头……至于老板抵达寻宝者号之后，有多少船员产生了悔不当初的情绪，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之，经过漫长的宇宙旅行，寻宝者号终于在玫瑰星云之中，再次抵达了这个奇怪的人造天体。
从探测器扫描来看，这个天体应该是一个正八面体，且有着极其光滑的表面。
它的体积同样极大，比人类最大的战列舰还要大200倍左右，而且表面似乎没有任何喷射物质的喷口，所以看起来不像是舰船，更像是某种奇怪的空间站。
“我们已经勘探过了。”前舰长林远神情恭谨地介绍道，“正八面体，材质未知，表面光滑无缝，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裂隙，也没有可以操作的机关。”
“大部分的通信手段，我们也都尝试过了，比如电磁波、粒子束、引力波……又或者是最单纯的物理震动，它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无知的鸟儿啄击飞机的外壳，期望对方回以对应的鸣叫。”月宫铃奈评价说道。
“咳，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林远小心翼翼地赔笑，“需要我安排出舱服务，让您近距离接触这个天体么？”
“不用。”月宫铃奈悠悠说道，“直接带我去减压舱吧。”
几分钟后，舰桥上的船员们，就看见月宫铃奈离开了减压舱口，在没有任何宇航服防护的情况下，被一团阴影快速拖拽着，向着那奇怪的人造天体飞去。
虽然没人敢于明说，但大家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一声：
这位看起来像人类女性的姑娘，其实皮囊底下是外星人吧？
所以……这是让我们送她回老巢了？
月宫铃奈来到天体附近，看着眼前青灰色的巨大金属造物，将被阴影附着的右手贴了上去，嘴里开始冒出奇怪的语言来：
“拉瓦，奇塔，拉华古阿亚，我在和你们整个种族对话。”
金属的表面在那一瞬间，有微小的电流开始跳动。
同时，某种直接作用于心灵的声音，在月宫铃奈的脑海里出现了：
“肉身来客，为何来寻泽塔？”
“以混沌之名。”月宫铃奈沉声回应，“将泽塔交给我。”
没有回应。
但月宫铃奈能察觉到，金属体内有无数意识开始苏醒过来，并且正在互相激烈地、暴躁地争吵。
“你要我们的泽塔做什么？”对方很快给了回应。
“我需要你们作为我族的庇护所。作为补偿，我会庇护伱们的生存。”月宫铃奈也没有隐瞒，她心知这个被称作“泽塔”的外星种族，实际上是一种奇特的“电磁脉冲生命”，并没有如人类般太多的复杂思维，只会简单地判断眼下的利弊。
祂们曾经也属于深渊里的下位种族，科技水平远超人类，但后来不知为何几近灭绝，只剩下几百个遗民据点，分散在这银河系的各个角落。
眼前这个巨大的八面体，就是这些电磁生命的住所——被称作“泽塔”的行星级金属造物，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放电的拟声词。
“如你所见。”月宫铃奈继续说道，“我族的生命构成，形态和你族完全不同。”
“你族是电流生命，需要借助泽塔作为导体才能栖息；而我族是肉身，并不需要占据泽塔内部，只需要它形成屏障，为我们隔绝外部有害的宇宙空间。”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用脑电波的形式释放出去，在泽塔生命面前展现出巨大的星舰结构图来。
这艘巨大星舰，差不多可以容纳两千万人。各个结构如维生区、仓储区、引擎区、能源区、生活区等，都被划分得井井有条，一目了然。
但泽塔生命显然无法理解这些结构，毕竟它们不需要氧气和食物，也没有移动和其他能源需求，平时就是待在泽塔内部默默发电。
于是又是大量的争吵，一部分电磁脉冲想要学习这张设计图，从月宫铃奈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而另一部分电磁脉冲则仍然抱持着警惕的态度，它们已经敏锐地探知到，眼前这个肉体生命乃是相当危险的高阶存在，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
无数的辩论争吵，最后谐振为一个集体的意识：
“可以。”
至少从设计图上来看，泽塔一族生活仍然生活在金属内部，而人类则生活在被金属包围封闭起来的空间里，双方并不会产生任何冲突……甚至都没办法直接交流。
对方唯一要求它们做的，只是将泽塔金属进行重新熔融与捏合，变成另外一种复杂的结构而已，对它们而言就像是将自家重新装修了一遍。
很快，巨大的八面体金属，就开始剧烈地振动起来。
寻宝者号上的船员们，差点儿惊得魂飞天外。他们看到那金属造物的表面，已经出现了无数的裂痕，从裂痕里透出红热的强光。
与此同时，飞船控制中心因为检测到外部温度急剧升高，而开始疯狂报警了。
林远不得不指挥船员，让寻宝者号离这金属造物远一些，以免飞船外部涂层给融化了。
然而，月宫铃奈仍然停留在原地，厚厚的阴影将她包裹起来，使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大团蠕动的混沌。
好在泽塔并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很快就以未知手段将八面体融化成流体，随后又用某种类似强磁场的手段，将金属流体重新捏合出星舰的轮廓。
远处的寻宝者号船员们，此时已经完全呆若木鸡了，但月宫铃奈并无任何惊讶之情，视线穿过层层的蠕动阴影，安静地看着巨舰的雏形，在自己面前缓缓浮现出来。
好久不见了，永远号。
我的旗舰。
楼下有女孩子打架过去看了，忘记了发布时间，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陈子昂迟迟无法入眠。
每次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最近让他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水原纱织会如何安排面谈？面谈过程中会不会出意外？谈判结果会如何呢？
夏紫璃体内的母亲意识是怎么回事？那怪物形态又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会在失业矿工里头大开杀戒？
夏青瑜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姐妹俩现在关系怎么样了？她母亲还会再次附身她吗？
再想到月宫铃奈远在玫瑰星云迟迟未归，陈子昂实在是没法睡着，便打算起来热一杯牛奶喝。
离开房间，下到一楼，便看见夏青瑜正坐在客厅里，优雅地翘着一条腿，将电脑放在腿上敲击键盘。
“还没睡呢？”陈子昂和她打招呼。
“嗯。”夏青瑜头也不抬，继续在电脑前工作。
“要喝点牛奶吗？”陈子昂说，“我可以给你热一杯。”
夏青瑜拿起旁边的茶杯，让陈子昂看到里面泡着的浓色茶水，然后喝了一口。
“喝浓茶会影响睡眠吧？”陈子昂担忧说道。
“猜猜我为什么要泡浓茶？”夏青瑜反问他道。
“呃。”陈子昂怔了一下，问道，“是因为动乱爆发的缘故，需要熬夜通宵工作吗？”
“如果你在提问之前，能在脑子里过一遍问题的话，就可以为我们彼此节约很多时间。”夏青瑜冷哼说道。
“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陈子昂如今已经有了毒液抗性，也不觉得尴尬生气，只是去微波炉里热了牛奶，慢悠悠地端着杯子来到她的身边，“说废话属于人类的常规社交行为。如果你想要一个只会办事，不会废话的下属，你可以去采购机器人嘛。”
“拙劣的讽刺。”夏青瑜冷冷说道，“如果哪天我再也无法忍受你的愚蠢，我会考虑让机器人来抵掉你的位置。”
陈子昂呵呵一笑，知道夏青瑜是在吓唬他。
机器人虽然没有精神污染的风险，但本身并不具备灵性，也不能使用封印物，只能对付一些低阶的怪异，成长性几乎为0，是不可能取代干员的。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在夏青瑜的旁边坐下，喝了口温热的牛奶。
“我给你的书读了没？”夏青瑜不答反问。
“什么书？”陈子昂没反应过来。
等他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伊则吉尔老婆子》，这才想起来先前夏青瑜似乎建议自己读一读这本童话……但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
“无所谓。”夏青瑜敲下键盘，将邮件发送出去，“单纯的愚蠢并不可怕，但愚蠢而不自知才真的无药可救。”
陈子昂决定装作听不懂她的含沙射影，拿出手机开始查看群组短信。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但群里至今还有不少人在加班，而且大多都是情报课的干员。
昨天夏紫璃的身体被母亲意识占据，变身成直立两脚羊头怪，在时代广场对四处打砸的失控矿工们砍瓜切菜，现场的目击者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必须全部进行记忆清洗。
但这些矿工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顺民，抢了东西后都晓得自己犯了罪，此时多半都找地方躲起来了——为情报课的定位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好在高层终于及时做出决定，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果断授权治安干员进行现场镇压，因此情报课正好派人常驻到治安厅那边，每抓回来一批人，就去确认里面有没有精神污染者，工作效率也不算太过低下，只是今晚通宵加班就在所难免了。
夏青瑜这边加班，陈子昂也有点不好意思去睡觉，毕竟比领导提前下班乃是职场大忌，再加上现在他也没什么困意，索性也就在旁边喝喝牛奶，玩玩手机，看看消息，做出一副关心工作的样子，积极表现。
………………
卧室里，夏紫璃幽幽醒转过来，闻着身边姐姐的熟悉气味，下意识便伸手抱了过去。
摸了个空。
姐姐是已经起来了嘛？
她迷迷糊糊地拿过枕边手机，定睛看去，居然还只是凌晨三点。
在床上继续趴了片刻，夏紫璃也有些困意消退，便打算下楼接一杯水喝，顺便看看姐姐在哪里。
穿着拖鞋走下楼梯，她便看到夏青瑜正坐在沙发上工作，正要出声呼唤姐姐，突然又看到陈子昂坐在她的身边，顿时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发堵和难受。
他们……关系其实这么好吗？明明……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姐姐和他在同一个单位，此时坐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他们也没怎么互相说话，不是吗？
肯定只是在工作啦！嗯嗯，我干嘛要胡思乱想呢？
夏紫璃用力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意识清醒了些，然后轻轻走下楼梯，小声问道：
“还不睡吗？”
陈子昂听到声音，回头问道：
“吵醒你了？”
“没呢。”夏紫璃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有些睡不着。”
她来到陈子昂和夏青瑜的身边，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坐了下去。
陈子昂有些纳闷：你怎么不坐你姐姐的另一边去呢？
但夏紫璃这么直接挤进来，睡裤下面的光滑大腿和他肌肤相贴，他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去看群组消息，于是便往旁边让了让。
“陈子昂，你在工作吗？”夏紫璃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不自在，而是继续将上半身凑过来瞄手机屏幕。
“我在看群组里的消息。”陈子昂忍住心中旖旎，回答说道，“今晚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有什么紧急变故，也好及时响应。”
这话与其说是给夏紫璃听的，不如说是在夏青瑜面前表现：我也在工作哦。
“那姐姐呢？”夏紫璃转头抱住姐姐的胳膊。
“我是真的有工作。”夏青瑜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乖，你先去睡觉。”
她是“真的”有工作，合着我是装模作样呗？
陈子昂晓得自己被看穿了，连忙转移话题笑道：
“要吃点水果嘛？”
“我不用。”夏紫璃回答说道，“你们先工作吧，我去切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子昂立刻起身，“还是我来吧。”
两人共同走向厨房，夏青瑜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去，就看见厨房里夏紫璃拿了一个苹果，凑过去跟陈子昂说着什么，随后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沉默片刻，她将电脑用力地合上，放在旁边的沙发上，随后又看向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光幽幽亮着，最新收到的短信已经跳了出来，发信人的备注是“舅舅”。
夏青瑜拿起手机解锁，开始阅读上面的消息：
“青瑜，会议已经结束，有一些人对你的缺席很不满意，但整体并未对此关注太多。”
“对了，我听说你今晚住在你下属的家里？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吗？”
夏青瑜面不改色，飞快地打出四个字，然后狠狠按下发送：
关你屁事。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事情的尾声
因为睡前已经吃过夜宵，因此陈子昂只是简单地拿苹果和梨切片，又剥了两个橘子，用果盘装起来端出厨房。
回到客厅，就发现夏青瑜已经关了电脑，此时正双臂抱胸坐在沙发上生气。
其实也不一定是在生气，因为她除了对妹妹说话时会温声细语、和颜悦色，其余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冷漠冰山脸，看着就不太开心的样子……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夏紫璃在厨房里清洗水果刀和桌台，陈子昂将果盘放在茶几上，问道：
“吃点？”
夏青瑜摇了摇头，陈子昂也没管她，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话说。”他看着厨房里夏紫璃的背影，随口问道，“她体内的那个意识，怎么处理的？”
“关你什么事？”夏青瑜冷冷说道。
“别激动，我就好奇问问。”陈子昂摇了摇头，“不愿意说就算了。”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重新回二楼卧室睡觉去了。
夏紫璃收拾完厨房，出来一看客厅只剩姐姐了，好奇问道：
“陈子昂呢？”
夏青瑜抬起头来，看着神情茫然的妹妹，冷不丁地问道：
“你喜欢他？”
“姐，姐姐！”夏紫璃大惊失色，惶急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哪有！哎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没有就行。”夏青瑜站起身来，将妹妹的手轻轻牵住，柔声说道，“我们回去睡觉吧。”
“……哦，好。”
夏紫璃有些不知所措，既担心姐姐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又害怕姐姐会因此而讨厌自己……这逻辑确实有些奇怪，就算知道自己喜欢陈子昂，姐姐又为什么会因此讨厌自己呢？
“那还用说吗？”耳边响起母亲的柔媚声音，“当然是因为……”
“怎么了？”夏青瑜突然问道。
“没事。”夏紫璃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不能告诉姐姐……
……总感觉，如果真的和她摊牌了……
……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牵着妹妹的手，夏青瑜沿着楼梯上到二楼。
走廊里没有开灯，陈子昂和陈小竹的房门都紧闭着，而夏氏姐妹俩的客房则位于走廊的幽暗尽头。
她并没有去摸索寻找墙上的开关，只是继续在黑暗里前行，深邃的黑色眼眸冷漠地凝视前方。
其中看不见半点光亮。
——————
这次倒是顺利地睡着了。
清晨被闹钟吵醒后，陈子昂便迅速起身。漱洗完毕，推门出去，顺带瞅一眼客房。
没人，空着，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看来姐妹俩应该是早起打扫完房间后就离开了。
陈子昂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夏紫璃发来的消息，说是接下来几天会和姐姐住在一起。
那倒是不用担心了，夏青瑜的住处只会比这里更安全。
照顾完妹妹之后，陈子昂便出门上班。
外面的动乱已经被连夜平息，造成的混乱痕迹也被抹去。轻轨车站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少数几个同样在过年期间需要临时加班的倒霉社畜。
进入轻轨车厢，陈子昂找了个座位戴着，顺手摸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结果一上网，就被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吓到了。
失业矿工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原本想着的也是让地晶集团出些钱，把无辜被裁的矿工们安抚好，这件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结果却闹到失业矿工动乱，当局出来镇压……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上升了不止一个等级。
互联网上起初的舆论，是指责地晶集团黑心不肯出裁员补贴，但很快就变为对市议会乃至星区总督的指责：伱们不履行保护劳工的责任，却替大企业去压迫劳工，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政企勾结是吧？
随着大量照片被各种营销号发到互联网上，其中还有不少矿工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凄惨画面，这种指责和反思的舆论也迅速开始甚嚣尘上起来。
陈子昂打开工作群组，果然看到无论是治安厅的前同事，还是情报局的现同事，此时都在焦头烂额，气得不行。
网上矿工受伤的照片，虽然看起来很有冲击力和感染力，但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失业矿工不可能在被治安干员抓捕的时候，还端着高级照相设备把镜头贴到被打的同伴脸上猛拍的——事实上，拍摄者大多数都是自媒体经营者。
至于这些自媒体，为什么不去拍失业矿工打砸商店街的照片，也不去拍他们用砖块袭击治安干员的照片，却专拍治安干员防卫反击的照片呢？
情报局这边已经抓了一百多个自媒体运营人，审讯的结论就是有人在付费雇佣他们拍摄类似的照片，要求矿工被打得越狠越好，画面越血腥越好。
这些自媒体经营者也很没有节操，绝大多数甚至根本没有去拍矿工，而是在自家搭起绿幕，自己充当演员，脸上涂点颜料就开拍，再出去拍点治安干员，后期将两者“合成”上去，这样交给雇主了事。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所以，绝大部分的照片都是加工合成的？
【人族镇守使】：当然了，谁敢真盯着矿工们拍啊，人家又不知道你报道的内容对他们有利还是有害，昨天平安电视台的记者甚至都被打了，摄像机也给砸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老陆，那雇佣他们的人找到没有？
【人族镇守使】：对方是通过链信群组来联系自媒体的，而且如今已经销号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就算销号了，注册时填写的个人信息也应该还在吧？
【人族镇守使】：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对方用的链信国际版，注册地点在联邦那边的星区，注册填写的个人信息也存储在联邦链信总部。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懂了，链信总部不肯给信息对吧？
【人族镇守使】：当然了，这事背后绝对是联邦情报局干的，他们怎么可能给出个人信息？我们拿链信毫无办法，但联邦情报局能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会帮谁根本就不用说。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我们也可以封杀链信吧，毕竟是外国企业，而且还在这次动乱里充当帮凶，封杀它也算师出有名。
【人族镇守使】：理论上可以，但问题是现在90%以上的极北市民都在使用链信作为聊天工具，大家的好友和社交圈全在链信里。你封杀它，市民们无法使用软件，好友就全都联系不上了，怎么办？市民们可不管链信有没有做坏事，你要是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就会直接过来给你添堵，使用链信的市民比失业矿工的人数可多多了。
【有什么都市传说吗】：说到底，就不应该让外国企业垄断市场，而且还是聊天工具这种日常需要高频使用的软件。
【人族镇守使】：当然了，当年石锦堂为了加入星贸，大笔一挥，就把互联网市场全让给联邦了。现在你哪怕要改用帝国的聊天软件，还要重新培养用户的使用习惯，还得重新一个个加好友，市民们谁会愿意呢？
陈子昂看着手机，顿时也有些挠头。
他不是专业搞政治的，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但他忽然莫名想起了夏青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高天原灭亡之祸，始于石锦堂。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对夏青瑜完美弹反
来到单位，情报局整体上下已经忙成一团，而专门对抗神秘的第五部门，工作居然相对清闲许多……要知道，之前还在治安厅的时候，对策六课可是所有课室里最忙的。
如今的局面，一部分要归功于马场永健的非重要工作外包制，一部分要归功于夏青瑜的案件分配系统，还有一部分要归功于水原纱织的克制。
要是这魔女真的开始发癫，像西川美惠那样到处搞破坏，那情报五部绝对也得连轴转，忙得停不下来。
陈子昂来到办公室，看着旁边空无一人的月宫铃奈的位置，在心里幽幽叹息片刻，便开始办公。
目前极北市的异变事件，发生频率仍然相当稳定，毕竟高灵视人群不是随处可见的，而灵视为0的人群里头，遭遇怪异袭击的概率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因为极北市都市圈的庞大人口基数摆在这里，才导致如此低的概率也会定期产生异变。像许多人口不多的殖民星区，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专门应对神秘的机构人员，全靠民间的神秘学者来解决。
将手头工作处理完毕，陈子昂刚打开电子邮箱，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在忙？”
是水原纱织的声音。
“会面地点，你定好了？”陈子昂在心里问道。
“对的。”水原纱织回答说道，“下周四，白原镇，镇中心的温泉旅馆。”
一说到温泉旅馆，陈子昂就想起之前去菱邑镇，结果被西川美惠暗算……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不过这也是为了取信水原纱织的手段，毕竟只有会面的时间地点完全都在对方的掌握下，她才不会有任何被埋伏的担忧与顾虑。
“好，我会告知夏青瑜。”陈子昂回答说道。
他来到夏青瑜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夏青瑜吩咐说道。
推门进去，陈子昂就看见夏青瑜在电脑前打字，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冷笑……估计又是被什么蠢货给惹毛了。
“陈子昂。”她盯着电脑屏幕，冷冷问道，“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猿大脑，才会想出‘让情报课把极北市民众关于昨晚动乱的记忆清洗掉’这么神奇的点子？”
陈子昂哑然无语，半晌才道：
“不可能的吧？极北市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要全部记忆清洗过去……我觉得还不如封杀链信呢。”
“不错。”夏青瑜难得对他的提议表示了赞同，“要说取死之道，还是你说的这个主意更有可行性。”
陈子昂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水原纱织给了会面的时间地点：下周四，白原镇，镇中心的温泉旅馆。”
“好。”夏青瑜点头说道。
“不过她没限制人数。”陈子昂思索问道，“是就我们两个过去，还是多带点人手以防万一？”
夏青瑜皱眉反问：
“水原纱织要跟谁面谈？”
“伱啊。”陈子昂下意识回答道，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难道你打算一个人过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夏青瑜冷冷问道。
这话说着有点扎心，不过陈子昂早就锻炼出了毒舌抗性，当然不会就此被击倒，因此只是打趣说道：
“因为情报部可以没有陈子昂，但不能没有夏青瑜。如果你在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我怕情报五部就此解散了，饭碗也保不住。”
“呵。”夏青瑜发出了一声冷笑，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众所周知，正常人的冷笑是表达轻蔑、不屑和恶意，但夏青瑜的冷笑只是一种无意义的动物叫声，类似于猫的喵喵喵喵，因此陈子昂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确认问道：
“那怎么说？我只需要安排车辆接送吗？”
“直升机。”夏青瑜吩咐说道，“你找结城出云安排一下。”
“话说回来，结城出云跟你什么关系？”陈子昂好奇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她是治安厅厅长。”陈子昂不解说道，“治安厅有动用直升机的权限吗？”
夏青瑜沉默片刻，说道：
“结城出云，不仅仅是治安厅厅长，也是效忠我的家臣。”
陈子昂顿时了然。
治安厅厅长，当然没有动用直升机的权限，只能去跟军方沟通申请。
但如果是帝国公主的家臣身份，要动用帝国在高天原军方的人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这就联系她。”他立刻说道。
结城出云也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得知是夏青瑜需要动用直升机后，立刻就用一句“我去联系”结束了对话。
陈子昂挂掉手机，却没有急着离去，只是看着夏青瑜欲言又止。
“怎么？”夏青瑜抬起头来，不耐烦道，“等着我请你出去吗？”
“青瑜啊。”陈子昂咳嗽了声，皱眉问道，“你觉得水原纱织的计划……真的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吗？”
“我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吗？”夏青瑜冷冷说道，“如果你临时失忆了，建议你去看一下脑科医生。”
“我记得很清楚，没有。”陈子昂摇头说道，“你当初说的是，‘假定她的计划不能成功’。”
“如果她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性，我为什么要‘假定她的计划不能成功’？”夏青瑜冷笑问道。
“如果她的计划不能必然成功或者必然失败，那我们当然需要同时假定‘她能成功’和‘她会失败’，并且做好对应的处理预案不是吗？”陈子昂思维灵活地反驳说道，“你单独假定‘她不能成功’，这说明不了什么吧。”
“正如你所说。”夏青瑜的怒气值明显蹭蹭上升，寒声说道，“如果她的计划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我就会同时去假定‘她能成功’，但是我没有，就证明她的计划不会成功。如果你拥有起码的逻辑能力，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的废话来浪费我的时间。”
“我的逻辑就是，我想知道她的计划为什么不会成功，而不是因为你不提起就默认这个结论。”陈子昂也不畏惧，只是微笑说道，“青瑜你应该不会反对，独立思考是生而为人最宝贵的能力，对不对？作为你的下属，我应该学习你的优秀品质。”
夏青瑜明显也怔住了，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毒舌不但没有起效，反而被陈子昂给完美弹反回来，但她很快便气得磨牙霍霍，冷笑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变聪明了？学会说反话了很得意是吧？”
“不敢。”陈子昂笑着说道，“我是在诚心向您请教，青瑜。”
“哼。”夏青瑜面若寒霜地盯着他，忽然又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冷冷说道，“我可以告诉你。”
“水原纱织的计划，之所以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性，是因为那艘所谓的巴赫特采矿船，根本就不是什么采矿船。”
“啊？”陈子昂有些诧异，注意到夏青瑜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
那钥匙在她指间上下纷飞，伴随着她幽幽的声音，缥缈得仿佛地狱里的索命恶鬼。
“陈子昂，你听说过‘歼星舰’吗？”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月宫铃奈，堂堂归来！（二合一）
歼星舰，顾名思义，是被设计用来歼灭行星的巨型舰船。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帝国的镇压级歼星舰，用巨大的中子流扫过星球的每一个角落，会将所有的有机生命全都杀死殆尽——这玩意是用来应对叛乱星区的。
联邦的歼星舰，相对而言更加简单粗暴，据说他们会用某种量级很大的定向能武器，直接打入到地核深处，使得行星从内部直接崩坏裂解，变为完全无法居住的破碎星球，同时也会消灭掉上面的所有生命。
然而，因为要搭载设备的缘故，歼星舰本身的体型也极其巨大，大到舰载雷达一扫就晓得这绝对是歼星舰，而不可能是其他什么民用舰船……那艘所谓的巴赫特采矿船，体积虽然同样巨大，但远远达不到歼星舰的级别。
再说了，歼星舰因为体型太过巨大，面对来自地表的防空攻击也相当脆弱，所以往往需要大量舰队进行护航。
哪有单独把歼星舰开过来的？高天原不让停驻，它就直接悬停在外太空？都来歼星了，就这么好说话？
陈子昂将诸多疑点提出，但夏青瑜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如果有人认为怪异不存在，并且提出了一系列质疑的点，你要怎么去说服他？”
“呃。”陈子昂无奈说道，“如果非得说服他，我会让他去见识一下怪异。毕竟有些东西是很难靠语言解释清楚的。”
“没错。”夏青瑜指向窗外，“那你应该去那艘采矿船上确认，而不是在这里用质疑我来证明你的睿智。”
“可我要怎么上去呢？”陈子昂不解问道。
“伱怎么上去，跟我有关系吗？”夏青瑜反问他道，“对此有怀疑的并不是我。”
好吧……陈子昂扶额说道：
“那如果真的是歼星舰，我们要怎么办呢？”
“什么叫怎么办？”夏青瑜冷冷问道。
“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吧。”陈子昂皱眉说道，“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它把高天原毁灭掉？”
“那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夏青瑜再次反问。
“我……”陈子昂无言以对。
用掌握的神秘权能去破坏歼星舰？不可能的，人家停靠在外太空，自己又不会飞，根本就没法顺利登舰。
就算要向官方示警，去借用官方的力量，又要如何说服官方那就是歼星舰呢？
从头到尾，只有夏青瑜说“它是歼星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点，反而有诸多可疑的反常之处。
他继续冥思苦想起来，终于意识到巴赫特集团既然声称这是采矿船，也就意味着对方并不想暴露歼星舰的秘密，以免引起高天原的警惕。
也就是说，只要高天原不允许这艘“采矿船”进驻，那么巴赫特集团就没办法冒险降落下来——如果能用强，精灵们早就直接用了好吗？
是了，仔细想想，如果用大量舰队护送歼星舰，突破地面防空体系，强行进驻高天原进行歼星破坏，那么必然被帝国视为军事行动而遭到严厉反击。
但若是伪装成采矿船，打着开采地壳的名义，“不小心”引发了地核变化……就可以避免在帝国内部引起激烈舆论，从而减少双方的冲突和敌对烈度。
陈子昂沉默片刻，试探说道：
“只要高天原始终拒绝这艘采矿船进驻，那么巴赫特就没办法对我们发动歼星攻击，所以他们才会动用联邦情报局的特工，煽动失业矿工对当局进行施压，并且将这艘采矿船包装成唯一的救星。”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那艘采矿船，真的是‘歼星舰’的情况下。巴赫特集团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非得毁灭高天原不可？”
夏青瑜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推论和揣测，当然要由你来寻找支持结论的依据，你问我干什么？我是有问必答的幼儿园老师吗？”
“是你说那是歼星舰……算了。”陈子昂叹气说道，“我会弄明白的。”
他满腹牢骚地离去，心想我还是去问穗风理绪吧。
而夏青瑜目送他关上办公室的门，忽然又转身看向窗外的天空，顺手拿起旁边的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
“歼星舰？”穗风理绪莫名其妙。
“对。”陈子昂叹气说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可能。”穗风理绪斩钉截铁说道，“据我所知，光是联邦歼星舰内部装载的死光发射器，就比我们头顶上那艘巴赫特采矿船还要大得多。”
“也许是联邦有了技术突破？”陈子昂猜测说道，“能把死光发射器做得非常小？”
“那肯定是革命性的技术突破。”穗风理绪呵呵说道，“歼星舰的体积每小一圈，在战场上被针对的可能性就少一分，其战略价值也会增加好几分。那联邦为什么不严格保密作为底牌，反而要用在我们高天原头上呢？还有，我们也没有得罪那些精灵吧，为什么要毁灭我们？”
“我也很想知道这点。”陈子昂叹气说道，“但是……有人跟我是这么说的。”
“民间军迷是吧？”穗风理绪摇了摇头，“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去跟所谓的民间军迷讨论这种话题。”
陈子昂也有些无奈，他当然不能说是夏青瑜的结论。毕竟将领导私下跟自己说的话，和其他同事透露乃是职场大忌，无论说的是什么话题，都会让得知此事的领导觉得你“口风不严”。
可是……万一真的是歼星舰呢？
这玩意来高天原可不是旅游的！歼星光束打下来，那就是星毁人亡！所有人都别想活，全得死！
全家死光光！
“好吧，我再去找人问问。”陈子昂叹气说道。
“月宫铃奈还没回来？”穗风理绪突然问道。
“没呢。”陈子昂回答说道，“最近也没有收到她的邮件。”
“如果她回来了，你倒是可以问问她。”穗风理绪建议说道，“她对这些东西挺了解的。”
“铃奈？”陈子昂诧异问道，“她很了解星舰吗？”
不是，你要跟我说她对什么口红粉底啫喱水、什么首饰戒指名牌包包、什么男明星女明星很了解，这个我是完全相信的，但是星舰？
表面是时尚可人的甜妹，骨子里却是军迷技术宅是吧？什么二次元反差萌？
“对啊。”穗风理绪吃惊说道，“你居然不知道？她对军事知识的了解程度……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以前长期在军队里待过。”
“行吧。”陈子昂沉默良久，心想她又不在这里，说这些也没什么卵用，便又和穗风理绪闲聊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
距离失业矿工动乱之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
最激进的那一批人，如今已经被逮捕关押，拖一段时间后就会开始审判。
至于大部分的失业矿工，则是被驱逐出了极北市，带着怨恨、茫然和悲哀，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但事情远远没有就此平息，互联网上的帖子那是源源不断，许多有思想有智慧的岛族网民，都开始反思“我们的社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且讨论热度经久不息，一波又一波的危险话题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
高天原的历史并不是什么秘密，原本是星际海盗的大本营，工业发展严重偏科，技术研发基本没有，除了简单的舰船维修之外，甚至没有能力去生产最基本的家用电器。
二代星区总督石锦堂，依靠背着帝国加入联邦星贸，大量出口矿石来换取外汇，总算是将国民经济提振起来了。
但由此带来的，就是产业比例同样畸形，矿物出口变成了经济发展的主要引擎。
随着浅表矿产的开采殆尽，深层矿产的开发成本又高，导致采矿行业整体不断萎缩，才酿成了今天出现的问题——不过准确地说，行业裁员其实一直都有，只是这次规模特别大而已。
那么，谁应该为此负责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政府和财团了。都是你们没有做好产业转型的规划和引导，才连累我们这些勤劳善良的国民受苦！
一时间，针砭时政的各种话题层出不穷，如果有人只看网上讨论，还以为高天原星区政府已经腐朽到明天就要被推翻了呢。
面对下面的群情汹涌，执政的国英党也没什么反应，大佬们其实早就习惯了。
说到底，你们再怎么不满，下次总督选举还不是只能投石狄的票？
不投石狄，投谁呢？投民先党那些嘴炮吗？那些家伙的职业都是什么律师、医生、高校教师……连一个公务员都没有，在执政经验上完全就是素人，怎么能治理好高天原星区呢？
直到网上又开始冒出“让巴赫特采矿船试试”这种明显带节奏的讨论，宋明远才安排总督办公室发言人出面安抚舆论，表示“产业转型正在按照计划稳步推进，大家要有战略定力，明天一定会更好”云云，反正也都是套话公话，应付了事。
办公室里，陈子昂看完群组里的讨论闲聊，心想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少了？
咱们毕竟也是情报局的，吃的公家饭，在群组里妄议时政，不太好吧。
他默默打字提醒下属们谨言慎行，很快群里就没了声音，搞得好像被群体禁言了似的。
陈子昂又打开跟夏青瑜的聊天窗口，发去询问的消息。
等了十来分钟，这位美女领导仍然没有回信。
今天是和水原纱织的会面时间，她一大早就乘坐直升飞机离开了极北市，直到现在快下班了还没有消息传来。
也不知道谈得怎么样了。
夏紫璃据说是过几天又要开演唱会，所以最近很忙没时间闲聊；月宫铃奈至今未归，以至于陈子昂也有些寂寞无聊，意兴阑珊，没了继续工作的兴致。
要不，今天就提早下班吧。
反正夏青瑜也不在。
陈子昂默默将电脑关机，随后收拾了一下桌面，心想待会儿离开应该不会被下属看出来吧？
嗯，要不就带上笔记本电脑，装作是去隔壁楼开会好了。
就在他思索如何摸鱼跑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前辈！”月宫铃奈将门合上，欢快地笑着说道，“我回来啦！”
陈子昂怔怔地看着她，某种难以言喻的久违和欣喜，在那一瞬间席卷了他的所有思绪，直到他的脑海彻底被满足感所充盈。
但他很快就发挥强大的定力和意志，没有让内心的喜悦冲动暴露在面部表情上，只是微笑说道：
“铃奈回来了？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呢？”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月宫铃奈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表情似乎有些怀疑，盯着他道，“但看你似乎没有惊喜。”
“其实我真的很开心。”陈子昂苦笑说道，“但这里是单位，外面都是同事呢，要注意影响。”
“不管了。”月宫铃奈无所谓地摆手说道，“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
“那我等你下班。”
“已经下班了。”
“下班时间还没到吧？”
“或许吧，但我是课长。”
“你上头还有个部长呢？”
“部长今天不在，所以这里是课长决定要干什么。”
“不在？”月宫铃奈挑起眉毛，冷笑说道，“那个死……咳咳，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去见魔女了。”陈子昂将水原纱织的来龙去脉，简要地跟月宫铃奈说了。
“水原纱织啊……”月宫铃奈思索片刻，也记起了这个名字。
不同于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这位魔女并没有在高天原被杀死，后来记得应该是被收编了，成了帝国禁卫队的成员……啧。
想到对方成为了夏青瑜的手下，她就有种难以按捺的反感和厌恶，忍不住低声说道：
“所以是去收狗腿子了嘛。啧，臭味相投啊。”
“收狗腿子？”陈子昂纳闷问道。
“啊，没事。”月宫铃奈重新露出和善的微笑来，“我相信我们敬爱可亲的领导，会和那位识时务的魔女谈得很愉快的，前辈你就不要替她过多担心了啦！”
“卫门叔的车就停在附近，我们现在直接溜吧？”
今天就这章了，接下来是三国争霸，我要好好构思一下剧情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有人在搞事
下班后的居酒屋里，陈子昂耐心地打量着对面的月宫铃奈。
许久不见，这姑娘的颜值依旧在线。头发是亮丽的浅褐色，微卷披到肩头的位置，容颜也是精致可爱，加上她本来就活泼爱笑，更是比水蜜桃还要甜美诱人。
“干嘛这样看着我？”月宫铃奈笑嘻嘻道，“怎么，发现我长得很好看？”
“铃奈你本来就好看。”陈子昂坦诚说道。
“咦？”月宫铃奈吃惊问道，“前辈现在会说小甜话了！怎么回事？”
“我只是实话实说。”陈子昂呵呵笑道。
“这样啊。”月宫铃奈点了点头，心里却有阴霾涌现出来。
有点不对劲。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是……总感觉前辈不像自己离开前那样矜持了。
以前的前辈，除非气氛完全酝酿到位，情不自禁，否则是不可能说这种撩人的小甜话的。
嗯……
有人在搞事。
月宫铃奈心中冷笑，拿起旁边烤鸟的竹签子，开始戳旁边的天妇罗，将外面炸的酥脆面衣戳得咔嚓直响，细碎的面包糠簌簌乱飞。
“怎么了？”陈子昂诧异问道，“干嘛玩弄食物？”
“没什么。”月宫铃奈放下竹签，“好久没吃炸物了，想到星舰上面只有罐头，有些感慨。”
“那最近我带你吃点好吃的吧。”陈子昂表示理解。
“今晚我能在前辈家过夜吗？”月宫铃奈突然冷不丁说道。
“啊？”陈子昂惊愕问道，“你刚回来，不先回家看你父母么？”
“没事。”月宫铃奈笑着说道，“我跟我爸妈说明天才回来呢。”
“行吧。”陈子昂心说夏紫璃都住了好几天，铃奈过来住一晚上也没啥问题，反正有客房。
见前辈直接答应下来，月宫铃奈心中越发冷笑。
果然有问题。
以前的前辈，遇到这种要求总要迟疑片刻，现在却能毫不犹豫，说明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前辈的性格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打个比方，刚进入恋爱的年轻人，可能连拉手都要腼腆犹豫；但若是谈得久了，哪怕亲吻也如同呼吸般自然，其实就是经历的多和少的问题。
那么，是什么让前辈习惯了女孩子留宿这件事情呢？
呵呵呵呵呵呵……
月宫铃奈心中寒气渐生，表面上却依旧如百灵鸟般活泼，开始给陈子昂讲起了自己在寻宝者号上的趣事：
“我们当时开到玫瑰星云里，有一段时间很久都没有遇到星系，周围全都是星际尘埃。”
“舰长跑过来跟我说，这样下去燃料可能不够。船上虽然有提炼器，但终归也得找到可提炼的物质才行——船员们也担心一旦无燃料可用，大家就会被困死在玫瑰星云里，所以一致要求返航去补充燃料。”
“但是我一点也不慌，因为我有预感很快就能解决问题，所以就力排众议要求继续航行……果然，大概两天之后，我们就找到了一片氢分子云，顺利地补满了燃料……所以后来船员们都管我叫‘幸运的铃奈酱’呢！”
陈子昂听她说完，诧异问道：
“力排众议？他们都愿意听你的吗？”
“那当然。”月宫铃奈挺胸说道，“毕竟我是出钱的老板嘛。而且就算是宇宙航行，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行外人，船员们终归还是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说到这个。”陈子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听说过‘歼星舰’吗？”
“听说过。”月宫铃奈好奇问道，“怎么了？”
“我最近听到某种说法。”陈子昂迟疑说道，“有人怀疑，我们头顶上那艘巴赫特采矿船，其实是一艘歼星舰。”
月宫铃奈怔了一下，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该死的贱人，喜欢装逼是吧？这种事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谁说的？夏青瑜吗？”
“呃，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猜的。”陈子昂干笑说道，“所以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知道。”月宫铃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无辜，“我只能说，据我所知，哪怕是最小的歼星舰，也比那艘采矿船要大得多得多。”
“嗯，所以你觉得不是。”陈子昂思索说道。
“谁知道呢？”月宫铃奈看向窗外，迅速转移话题，“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那我们早些回去吧。”陈子昂说道。
每到下雨的时候，轻轨和地铁的客流量都会变得比平时拥挤数倍。考虑到月宫铃奈刚刚回来，风尘仆仆，陈子昂便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头发斑白的老男人，看起来也挺健谈的样子：
“利根川路？我记得是条临河人行道，里面开不进去吧。”
“对的，把我们送到路口就好。”
“行吧。”司机看两人在后座坐好了，便娴熟地换挡，踩下油门。
“我有点困了。”月宫铃奈凑了过来，小声说道。
“那你睡一会儿吧。”陈子昂说。
“这样不好睡。”月宫铃奈扭了扭身子，示意后座的长度并不够让她完全躺下，“你肩膀借我靠一下。”
没等陈子昂回答，她便将头靠在他的左肩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在寻宝者号上的时候，虽然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每晚睡觉都始终不能坦然入眠……只有真正回到前辈的身边，才会有仿佛“全世界都站在自己背后”的安全感。
是的，这么好的前辈……如果被小婊子勾搭了，那肯定也是小婊子的错。
我不能让前辈感到为难，我要不动声色地查出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悄无声息地将她们清扫干净，这就是成熟练达的铃奈大小姐！
带着充满自信的笑意，月宫铃奈便在心爱之人的肩膀上睡着了，陷入到幸福温暖的梦乡里。
陈子昂不想惊醒她，也就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听着司机车载广播里的新闻：说是一部分死硬分子还在地晶大厦门口静坐，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赢得了许多路过民众的同情。
据说地晶集团的口风已经开始松动，接下来估计是打算跟这批人付费和解了。
“唉，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司机双手按着方向盘，叹气说道，“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地晶集团的裁员一次最多就几百人。现在好了，几万人几万人的裁，这不肯定狠狠地闹事吗？”
“没办法了。”陈子昂随口说道，“现在经济不好了吧。”
“反正今年的总督选举，我不会再投国英党的票了。”司机继续出声说道，“我们全家都是支持国英党的，支持了快六十多年了。我父亲成年后拿到的第一张选票，就是投给石锦堂先生当总督的。”
“但谁知道他们会搞成这个样子呢？跟地晶集团串通一气……讲真，还不如投给民先党，让国英党也感受一点压力，不然他们总这样摆烂，根本不把我们老百姓当回事。”
“或许吧。”陈子昂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
司机看出他没有多少谈兴，也就知趣地闭了嘴，这时车载广播又继续播报下一条新闻：
“民先党‘党棍’岩田青川已经发布下任总督竞选宣言，宣称若当选会效仿石锦堂先生，进行经济政治的双重深化改革。”
“经济上会积极和艾吉拉欧斯星区开展合作，将允许巴赫特集团的采矿船进驻高天原，引进联邦最先进的采矿技术，来解决高天原地壳浅层矿源枯竭的问题。”
“政治上会考虑让高天原星区脱离帝国，并申请加入联邦来换取贸易最惠条约……”
“就是要这样嘛！”司机忍不住感叹说道，“现在经济已经差成这个样子了，反正不管有没有用，各种改革手段都上去试试啊！”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夏紫璃你好卑鄙
回到家中。
陈子昂换上拖鞋，跟月宫铃奈说道：
“我去厨房做饭。”
“我也来帮忙。”月宫铃奈主动请缨。
“不用。”想到她那能治疗低血压的萌新厨艺，陈子昂连忙说道，“你在客厅陪着小竹就好。”
“也行吧。”月宫铃奈没有察觉自己被嫌弃了，只是穿好拖鞋，来到客厅，捏了捏陈小竹的脸，“小竹，我回来咯！”
陈小竹没有理她，任由她揉捏自己的脸蛋，直到月宫铃奈的手开始往下，她才突然啪地打掉了对方的手。
然后继续装死。
“你这样子我可要伤心咯，妹妹酱。”月宫铃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来，“去年离家今年归，妹妹当面不相识，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小竹并不理她。
“对了，我有事要问你。”月宫铃奈在她身边蹲下，用眼角余光确认陈子昂在厨房里忙活，便压低声音笑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
“……有谁，来过呢？”
陈小竹保持沉默。
“前辈不是那种喜欢去沾花惹草的性格。”月宫铃奈继续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不可能会主动邀请女孩子来家里，所以肯定是有人在蓄谋接近他。这样说来，其实也就那姐妹俩了对吧？”
“是夏青瑜？还是夏紫璃？”
陈小竹没有反应。
“嘛，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月宫铃奈继续说道，“如果是夏青瑜做这种事情，肯定不止攻略前辈，还会设法阻挠不让我回来。”
“如今既然我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高天原，那就肯定是那个天真的夏紫璃了，对不对？”
“你在愧疚。”陈小竹冷不丁地说道。
“愧疚？开什么玩笑。”月宫铃奈冷笑起来，“我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吗？”
“这一次就不说了，前辈现在还单身呢，我为什么不能追他？就说前世吧，她如果真的把前辈放在心上，前辈又怎么会……”
她怔怔地，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陈小竹安静地看着她，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色彩，而月宫铃奈只是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低垂着头，攥紧拳头放在腿上，幽幽说道：
“小竹，如果夏紫璃真的能给前辈带来幸福，哪怕这一世我也不会去和她争。”
“但前世的事实证明，她就是一个活在自己编织出来的梦想里的可怜虫，而这片宇宙太过残酷，太过冰冷……只会做梦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这一次，我不会让前辈重蹈前世的覆辙，也不会将他拱手让给那些配不上他的女人。我要争的并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幸福，而是我和前辈共同的美好未来。”
她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露出甜美的笑容来，冲着厨房叫道：
“前辈，我来帮忙啦！”
陈子昂：………………
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夏紫璃的厨艺后，对月宫铃奈就不抱什么指望了，但也没必要打击她学习厨艺的积极性嘛。
“那你帮我切菜吧。”陈子昂吩咐说道，顺便给她现场操作了一下，“切成这种薄片就好了……别忘了戴防切手套。”
“好嘞！”月宫铃奈信心满满。
像是煮汤或者调味这种需要经验的事情，她确实可能有那么一点点不擅长，但刀功这种纯粹考验身体素质的玩意儿，她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就是切菜嘛！
陈子昂将水倒入锅中，打算先将食材焖煮一会儿，随后回过头来看铃奈的进度。
只见案板上凌乱地放着大量厚薄不均的胡萝卜片，月宫铃奈还在努力修补自己的作品，给那些被切得偏厚的胡萝卜片再来一刀。
“没关系。”陈子昂安慰她道，“能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月宫铃奈不甘地咬着嘴唇，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东西，她有些郁闷地盯着翻滚的汤汁，心想要不要训练一下自己的影子武士，让它来帮自己切菜呢？
正当月宫铃奈做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梦，陈子昂放在案板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人：夏紫璃。
月宫铃奈：！
陈子昂：！
在一刹那之间，他有些下意识的、莫名的心虚，但很快又觉得有些可笑。
我紧张什么呢？这里又没什么吃人鬼……
“稍等，我接个电话。”陈子昂镇定说着，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陈子昂。”夏紫璃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今晚有空吗？”
“我家里有客人。”陈子昂婉拒说道。
“好吧，其实我就在你家门口，给你送个东西我就走。”夏紫璃惋惜说道。
“那怎么好意思呢？”听到人家是过来送东西的，陈子昂连忙客气说道，“要不进来坐坐吧。”
他朝月宫铃奈投去询问的眼色，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附和说道：
“如果她没吃晚饭，可以让她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餐呀。”
客人带着礼品上门拜访，当然得好好招待了，成熟完美的铃奈太太可不会让丈夫失礼难做！
当然了，有些事情也可以趁机说清楚，当然这些就不需要让前辈知道了。
陈子昂过去迎接，月宫铃奈将煤气灶的火调小了，随后迅速跟着陈子昂出去。
来到门厅处，就看见夏紫璃正在换上拖鞋，朝陈子昂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然后她的目光，便落在月宫铃奈的身上，笑容顿时又有些不自然。
“我来帮你拎吧。”月宫铃奈看着她手里的塑料袋，立刻过来帮忙。
“不用。”夏紫璃下意识地婉拒，但月宫铃奈已经不由分说，将塑料袋夺了过来。
陈子昂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便打圆场道：
“吃过饭没？没吃的话，正好一起。”
夏紫璃下意识想要答应，但看到月宫铃奈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又迟疑问道：
“会不会太叨扰了？”
“不会啊。”此时的陈子昂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只是按照传统礼节殷勤劝道，“正好我们饭菜做得多了，一起吃吧。”
“那好吧。”夏紫璃答应下来。
“这里面是什么？”月宫铃奈看着手里的塑料袋，好奇问道。
“我的新专辑。”夏紫璃回答说道，“小竹喜欢听我的歌，所以我把工作室录制的第一张专辑带过来给她。”
“这样啊。”月宫铃奈拉长声音，心中已经冷笑起来。
为了给妹妹带她想要听的专辑，倒是一个上门拜访的好借口。
夏紫璃，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卑鄙！
不过仔细想想，前辈确实也挺吃这一套的，难怪前世会被你哄骗到手。
原本我还想过，在我和前辈的婚礼上，可以让你当个伴娘什么的……但既然你仍然不肯死心，那咱们就好好斗一斗！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你不行，让我来
陈子昂在厨房里继续忙活。
客厅里，月宫铃奈开始和夏紫璃闲聊。
“所以你最近又要开演唱会？”月宫铃奈好奇问道。
在陈子昂的面前，她的语气表现得非常友好客气。考虑到这两人的上次会面，彼此之间相处得并不很愉快，只能说许多女性着实是天生的演员。
“是的，就在这周末。”夏紫璃也没有露出异样，笑着说道，“你们要来吗？我可以给你们留门票。”
“我很想去。”月宫铃奈微笑说道，“但这周末我打算约前辈去终南市玩，所以下次吧。”
“真巧。”夏紫璃拍手说道，“我这周末就是在终南市办演唱会哦。”
月宫铃奈闻言一怔，差点儿没骂出声来。
好啊，合着我们去哪里度假，你就在哪里开演唱会是吧？
不过仔细一想，桐谷真希固然是歌坛大牌，却也不至于一句话就更改演唱会的地点，很可能是自己的安排恰好和她的行程撞上了。
要不改地方吧？
等等，现在改地点，一是原来的行程全都被废弃，二是夏紫璃会觉得我在避战……有必要么？
你以为你在终南市开演唱会，前辈就会眼巴巴地凑过来替你加油应援？
真是笑话，前辈又不是什么狂热粉丝！信不信在演唱会的当天，我和前辈在观众席现场接吻给你看？
月宫铃奈心里这样想着，顿时又有种强烈的、想要在对方面前秀恩爱的冲动。
“到时候再看吧。”她优雅矜持地笑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紫璃也同样微笑。
“你们谁来帮我端个菜？”陈子昂在厨房里叫道。
“我来吧。”月宫铃奈正要答应，夏紫璃却速度更快地出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起身朝厨房走去了。
月宫铃奈顿时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但是转念一想，夏紫璃既然能下意识地应声，岂不是说明她在这边确实住过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很可能经常在厨房给前辈打下手？
好好好，今晚你必死！血不能溅在前辈家里，先等你把这顿断头饭吃完！
月宫铃奈杀念已生，但又想到若是夏紫璃今晚在离去的路上死掉，且不提那贱人的反应如何，至少前辈肯定会感到自责的……姑且还是先找她谈谈。
饭菜上桌，这次不等夏紫璃反应，月宫铃奈抢先说道：
“我来喂妹妹酱吧，前辈你们先吃饭。”
夏紫璃正要拿起饭碗，闻言便咬住下唇，默然不语。
感觉像是某种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对方给无情地夺走了。
“看到没有？”母亲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原本要和你结婚的丈夫，现在已经被人盯上咯。”
“别这样说，妈妈。”夏紫璃按捺住烦躁的心情，说道，“我和陈子昂没有确立关系，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
“是吗？”母亲不怀好意地笑道，“那若是你在竞争中失败，让本该属于你的丈夫被人夺去，你也能坦然接受吗？”
“别说了，母亲……别说了。”夏紫璃哀求说道。
母亲便不再多说，但她已经看出夏紫璃的动摇。
即便是再善良的女性，对于至爱即将被人夺走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的，更何况她深知陈子昂对夏紫璃的意义，并不是“有好感的对象”那么简单。
他是我永恒的执念，是将我固定在现世的锚，是在黑暗里指引我的光，是我绝对不能拱手相让的所有……和唯一。
月宫铃奈，你如果要抢走他的话，就请先跨过我的尸体吧。
金发的丽人站在夏紫璃的身后，望着餐桌对面正在喂食陈小竹的月宫铃奈，露出了诡异的、无声的笑容。
月宫铃奈忽然抬起头来，却只能看见夏紫璃在低头进食。
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怎么了？”陈子昂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没什么。”月宫铃奈重新露出甜美的微笑。
“对了。”夏紫璃咽下口中食物，主动朝陈子昂发出邀请，“这周末我在终南市开演唱会，你们有空过来玩嘛？”
“终南市啊。”陈子昂犹豫起来。
极北市位于高天原行星的北极，而终南市位于行星南极，人送外号“小极北市”或者“终南村”。
光听这个外号就知道，终南市并没有什么特色。无论商业还是旅游，全都是照抄极北市这边的发展。
极北市有热湖，它也有暖湖；极北市有芙蓉山，它也有牡丹山……甚至连时代广场和天空银座都要复制过去，所以极北市的市民到终南市旅游，感觉就像是来到了四十年前更加原始的极北市，根本就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当然，主要问题还是过去太远了，哪怕坐飞机也要差不多一整天——早上6点的班机过去，晚上11点才能下飞机。
“可以啊。”陈子昂还没决定，月宫铃奈也抢先答应下来，“正好，我这周末也会带小竹去终南市旅游，前辈会陪我们一起的对吧？”
“什么，等一下！”陈子昂大惊失色，“周末要去玩，怎么不事先问问我的意见？”
“是这样的。”月宫铃奈连忙解释，“前辈，如果小竹不愿意去，那你会陪我去吗？”
“小竹不去的话，我可没法把她丢在家里两天。”陈子昂思索说道。
像大年初一那样，早上出去晚上回来还好。一整个周末就不大行了，妹妹肯定要生气的……唉，毕竟她很黏我这个哥哥嘛。
“所以呀。”月宫铃奈理所当然地道，“如果妹妹酱不去的话，前辈哪怕想去也去不了，我当然要先替前辈问问妹妹酱的意思，免得前辈空欢喜一场嘛。”
“那你还真是体贴。”陈子昂无言以对，心想按这个逻辑，确实是得先问问小竹比较好。
“那如果我不想去呢？”他再次试探问道。
“前辈要是不想去，那我们也不去了。”月宫铃奈自然猜到他的心思，立刻会意说道，“我其实是很想和前辈一起去的，而妹妹酱也很黏她的哥哥。没有前辈的话，我们两个单独去玩就没意思了。”
这话着实戳中了陈子昂的心头软肉，以至于他心中的疑虑尽皆消散，心情仿佛乌云阴雨突然转晴般，笑道：
“这周末应该没问题，如果周五那天没有事情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夏紫璃捂着胸口，一脸心绞痛的表情。
“你怎么了？”陈子昂关切问道。
“没什么。”夏紫璃摇了摇头。
她没法承认是因为看到月宫铃奈如此娴熟地用话术玩弄自己未来的丈夫，心中已经难受到快要梗塞的地步，因此只是勉强笑笑：
“刚才吃东西太快噎住了，卡在食道里好痛……现在已经吞下去了，没事。”
“我去给你倒杯水来。”陈子昂起身说道。
他这边刚离开客厅，夏紫璃便看向了月宫铃奈。
月宫铃奈回以温柔的笑容，察觉到对面的金发半精灵，身上的气息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了，桐谷真希？”她声音轻轻地问道，不让厨房那边的陈子昂听见，“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夏紫璃没有办法说话，无声的疼痛正在快速侵蚀着她的心脏，以至于她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有效控制。
随后，“夏紫璃”眯起眼睛，朝月宫铃奈露出了同样温柔的笑容。
连同笑容深处的阴暗和恶意也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好闺蜜，一起走
这并不是陈子昂家第一次有两个姑娘同时来做客，但气氛比上次还要怪异。
上次的夏青瑜和夏紫璃终归是亲姐妹，最终也证实只是陈子昂太过敏感：不过就是夏青瑜感觉妹妹被人骗了，所以逮着他狠狠警告了一顿而已。
但这次的月宫铃奈和夏紫璃……好怪啊。
虽然两人都在互相笑语盈盈地交谈，但总感觉哪怕下一
《魔女收收味》第二十七章 好闺蜜，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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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找狗
如果说夏青瑜的战斗方式，像是武技高强、正面猛冲的武将；那么月宫铃奈的厮杀风格，则更加偏向于奇诡多变、变幻莫测的忍者。
她已经化身为一团诡异的、带着病态色彩的飓风，在无处不在的阴影界里跳跃穿梭，伺机朝夏紫璃递出狠毒的致命一击。
夏紫璃也同样变为羊蹄蛇发的巨大怪物，不躲不闪，将所有的攻击全部吃下。
月宫铃奈心中隐隐有些烦躁。前世她虽然知晓夏紫璃作为魔女，司掌的权能大概是生命、繁衍、同化之类的玩意，但终究没有和对方正面交手过。
此时真的打起来了，才晓得对方有多么麻烦……无论什么样的攻击，打过去都像是打在棉花上，没法给她造成任何伤害。
甚至即便造成了伤害，伤口也会通过某些她不了解的方式迅速愈合，让月宫铃奈暗自叫苦。
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她很快意识到要击败这种形态的夏紫璃，就必须用非常强力的、纯粹的、能一次性造成巨大伤害的手段才行……但此时的月宫铃奈，并不是前世那个“永失我爱”，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苦折磨的，残暴而又强大的阴影魔女。
“怎么了？”夏紫璃发出柔媚的笑声来，“不是说要请我死在这里吗？”
月宫铃奈没有答话，飓风正在不停地变幻方位，避免被对方捕捉到空间上的坐标。
“铃奈，说实话呀，当小三当到这种理直气壮的程度，甚至还妄想着要反杀正宫，我可还是第一次见哦。”夏紫璃故意冷笑激她，“你说，要是你的‘前辈’知道了前世的事情，也认识到你那阴暗的真面目，他又会如何看待你呢？”
“我不是小三。”月宫铃奈冷静地反驳道，“不如说，像你这种前世没有救下前辈，今生甚至都无颜用真面目见他的‘前妻’，此时居然会在背后以正房太太的傲慢姿态自居，才是更加令人发笑的事情吧？”
前世没有救下丈夫，乃是夏紫璃的最大痛处。此时的她早已怒火中烧，只是强压愤怒声线，冷冷说道：
“手头没什么本事，牙齿倒是挺尖利的。”
“再尖的牙齿，也咬不穿你那厚脸皮。”月宫铃奈反唇相讥。
“这样骂人不觉得幼稚吗？”夏紫璃不解问道，“我可还等着你杀了我呢，铃奈。你不是妄想从情妇地位转正吗？不杀掉我这个拦路的正妻怎么行呢？”
月宫铃奈不说话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小三”，因为此时的前辈根本就没有和任何人确立关系，但她更清楚对方之所以反复提及“情妇”“正妻”，并不是真的想要用身份压人，只是试图激怒自己的手段而已。
但是……
……真的好气啊！
“夏紫璃。”月宫铃奈语气阴冷地道，“正如你所说，光逞口舌之快根本无用，而除非我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能在此地直接将对方一劳永逸地杀掉，否则再这样打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但你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之中威胁性最大的，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能够借助帝国力量的那个贱人。”
她的语气转为蜜糖般的甜美，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不如我们暂且放下争端，联手如何？”
“在前辈的事情上，你不要妨碍我，我也不会去阻拦你，大家各凭本事竞争；但一旦涉及到那个贱人，你我就联手一起遏制她，如何？”
“铃奈酱。”夏紫璃也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口里的那个‘贱人’，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姐姐？”
“规矩我懂。”月宫铃奈冷笑起来，“加钱是吧？你开个价。”
“没有什么开价的必要。”夏紫璃温言笑道，“你是不是还觉得，是她害死了我的丈夫？”
“难道不是吗？”月宫铃奈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夏紫璃回答说道，“那只是一场意外。”
“过失杀人，难道就不是杀人了？”月宫铃奈反问她道。
“算吧。”夏紫璃幽幽说道，“但那又如何呢？铃奈，我们都犯过错，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我明白了。”月宫铃奈冷冷说道，“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住她，而忌惮目前和前辈关系最好的我，对不对？”
“还是不对。”夏紫璃痛快地承认了，“你总是责怪我没有救下我的丈夫，难道我不会吸取教训吗？这一世……我不再渴望去拯救任何人了，我只会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支持他，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亦或是姐姐要指引他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但是呢，在事业方面选择退让，为的是换取情感上面的独占。铃奈你可以继续开你的船，姐姐也可以去寻求她的权力，我根本就不在乎，但无论是你还是姐姐，只要是试图接近我的丈夫……”
“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咯~”
“真是可笑的想法。”月宫铃奈嘲笑说道，“夏紫璃，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他人好。我之所以想要帮助前辈，去改变他原本的命运，也是因为我爱着他。”
“然后现在你告诉我，我可以去支持前辈，但不许去爱他？没有人会答应这种恶心的条件。”
“哦，有的。”夏紫璃悠悠说道，“不过那就跟你没关系了，对吧？”
“话说，你是不打算继续攻过来了嘛？那我可就要反击咯~”
“什么！”月宫铃奈微微一怔，才察觉到自己的体内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象征腐败的光泽。
“这是我原本为款待姐姐而准备的礼物。”夏紫璃笑眯眯道，“但她似乎不喜欢这份礼物。”
“所以，铃奈酱，如果连这点把戏都应付不了……”
“……那你就可以安心去死啦。”
——————
陈子昂给月宫铃奈和夏紫璃发去消息询问，却迟迟没有收到“平安抵达家中”的回复。
正当他思索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忽然就接到夏青瑜的电话。
“怎么样？谈的结果如何？”陈子昂连忙问道。
“我们不会和她合作。”夏青瑜回答说道。
“哈？”陈子昂难以置信。
不是，姐姐，对方可是魔女啊！
哪怕你不打算帮对方的忙，至少也装出和她合作的样子吧？不然等她彻底失控，闹出大麻烦大乱子来，到时候谁负责收场？还不是我们的锅！
“先不提那个。”夏青瑜冷冷说道，“现在有一个临时任务，由情报局指派到我们这边，你配合穗风理绪完成。”
“什么任务？”陈子昂皱眉问道。
有什么任务能比应付魔女更重要。
“找狗。”夏青瑜冷笑说道。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如果你能消失就好了
看完夏青瑜丢过来的资料，陈子昂也是涨了一番见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影视明星宫本结衣刚养的一条宠物犬，前几天因为保姆带出去遛时看护不周，跟着外边游荡的野狗们撒欢跑不见了。
走失地点位于植被繁茂的千叶区，而不远处就是冰天雪地的市郊区域，宫本结衣担心狗狗迷路找不回来，最后饿死或者冻死在外面，因此在互联网上发了求助帖子，也贴了狗狗的照片，希望住在千叶区的网民能帮忙留意。
宫本结衣在影视界的地位和热度，几乎可以和桐谷真希在音乐界的声望媲美，因此数量众多的粉丝们，很快就响应并发起了“救救狗狗”的活动，甚至还有狂热粉专门驱车赶去千叶，仅仅只是为了帮自家偶像“拯救那条可爱的小生命”。
众所周知的是，互联网上最有热度的新闻，绝大多数都和娱乐圈相关。
因此帮宫本结衣找狗的讨论热度，很快就盖过了讨论失业矿工的热度。
许多岛族网民前脚还在批判产业转型政策的滞后，后脚发现网上大部分人都开始关注找狗，也就迅速改口说狗狗走丢了，难道不是政府的责任吗……毕竟“反思”属于岛族人民的传统艺能，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反思的。
问题在于这种说法还真的得到了许多网民的支持，甚至有媒体开始质问“为什么我们的政府还没有展开施救”。
上面的人当然也觉得很莫名其妙，毕竟千叶区面积那么大，而且地形极其复杂，森林植被覆盖度是十六个行政区里最高的，搜救无人机在空中很难穿过层层树叶，去准确辨识到地表上的一条狗。
若是非得去找这条狗，那就只能能花纳税人的钱，去雇大量的民间救援队人手，进行粗暴的现场拉网地毯式排查了。
毫无疑问，这里头暗藏着一个险恶的陷阱：
不去找狗，肯定会有一大批人指责政府“冷血无情”“罔顾民意”；
但若是你真的去找了狗，那么就会有原本不作声的另一批人，在事后跳出来说政府“乱花纳税人的钱”。
更要命的地方在于，当局刚刚还因为没钱的缘故，将过来讨安置费的失业矿工给疏散遣送回乡了，这里却要花大价钱找一条狗……
群众不会去细算找狗要多少钱，安置失业矿工又要多少钱，他们只会在有心人的事后宣传下，意识到“安置失业矿工，没钱；找明星的狗，有钱”这件事情是多么荒谬，多么讽刺……可想而知，会对国英党乃至总督石狄的声望，造成极其恶劣的打击。
因此，面对这种不得不弃车保帅的两难情况，上面很自然地想到了使用盘外的招数。
用神秘力量来解决。
陈子昂无语片刻，将资料顺手发给了穗风理绪。
“怎么样？用灵压占卜法阵去预测那条狗的位置，做得到吗？”
“我简单跟你说下。”穗风理绪很快就给出了回复，“占卜法阵一般是用来占卜神秘之物的。打个比方，这法阵就像是一个水流传感器，如果有什么东西从深水里接近浅水区，那么掀起的水流就会被传感器的探头捕捉到。”
“也就是说，探知的目标必须要在水下——也就是说，必须是来自深渊的事物。你是没法用这个法阵去预测彩票的中奖号码，亦或是什么赛马成绩结果的。”
“但那条狗，应该是一条普通的狗。”陈子昂为难说道。
“问题也就在这里。”穗风理绪回答说道，“我用你给的资料进行了试验性的占卜，结果还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那不是好事吗？”陈子昂疑惑问道。
“当然不是了，按理说一条普通的狗，灵压占卜法阵不应该会有反应的。”穗风理绪叹气说道，“这意味着有神秘力量涉入其中，你明白吗？”
“这条狗不是无缘无故走丢的，而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给勾走的。”
陈子昂：………………
合着还不是一起普通的找狗事件，是吧。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神秘力量涉入，那我们这边出动人手，反而变成名正言顺的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陈子昂照顾好妹妹后，便回到卧室去准备休息，顺带检查一下手机消息。
【玉兔不服输】：前辈，我安全到家了，爱你~
【擅长唱歌】：抱歉，刚刚没看到你的消息，我已经到家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得知这两个姑娘都安全到家，陈子昂总算也放下心来，拉上被子睡觉去了。
月宫铃奈回到家门口，就看见卫门五郎正站在那里迎接她。
“欢迎回来，小姐。”他拉开车门，恭敬说道，“老爷和夫人听说你提前回来了，现在正在客厅等你……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没事，还没有习惯时差。”月宫铃奈面色苍白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随后强打精神往家里走去。
夏紫璃……
应该没错，此时的她并不是天真的桐谷真希，而是那个带着自毁倾向的、彻底疯狂了的魔女。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点，但如果这对姐妹联起手来，自己确实看不到半点取胜的把握……
月宫铃奈怔怔想着，很快又忍不住失笑出声。
联手？
她们怎么可能联手？
那个贱人要是发现，自己前世妹妹的意识，就躲在现世妹妹的身体里，想必也会开心到不行吧？后者是她最珍视的亲人，前者却是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小姐？”见她突然发笑，卫门五郎疑惑问道。
“没什么。”月宫铃奈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将笑意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起了开心的事情。”
“想必这次星际旅行，小姐玩得很开心了。”卫门五郎松了口气，微笑说道。
“当然了。”月宫铃奈呵呵笑道，“我已经跟船长说好了，下次带我爸妈一起去。”
“老爷最近恐怕抽不出时间。”卫门五郎小声说道，“六月就是总督换届选举，他目前正在做联邦那边的外交工作。”
“这样啊。”月宫铃奈无所谓道，“那就算了。”
卫门叔倒是提醒我了，得想个法子让老爸辞职才行，可不能叫他跟着国英党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
另一边，夏紫璃回到自家在三河区的豪宅，进门换上拖鞋之后，就直奔卧室的大床，疲惫地倒在了棉被上。
月宫铃奈回来了。
虽然这样说很让人难受，但她不得不承认……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的关系，明显比和她的关系亲密得多。
毕竟人家是先来的。
每每意识到这个事情，她便有种心肌梗塞般的痛苦和崩溃，当时为了强撑住不失态，只能将身体交给母亲控制，让她替自己圆滑地应付过去。
但这样终归也不是解决办法……
“杀了她就好了。”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别闹了，妈妈。”夏紫璃疲倦说道，“我是真的很烦，没有跟你开玩笑的力气。”
“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母亲在旁边幽幽说道，“只要把她杀掉，她就没法跟你争丈夫了。”
夏紫璃没有理她，只是默默翻了个身，表情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仅仅只是假设，如果月宫铃奈突然消失了的话……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家里谁说了算
次日上午九点，千叶区。
作为极北市最大的林业基地，全高天原70%以上的树木，都集中在千叶区的范围内，因此也成了极北市民登山远足踏青的首选地点。
所谓“富游热湖，穷玩千叶”，这边大部分旅游景点都是免费的，各种旅馆民宿也非常多，其中性价比高、适合观景的更是数不胜数，以至于月宫铃奈也在不停按动手机，疯狂撰写旅游计划笔记。
“醒醒。”陈子昂在后面推了她一下，“我们是来找狗的，不是来旅游踩点的。”
“有什么关系嘛。”月宫铃奈抱怨说道，“万一今天找不到那条狗，我们总得找个地方过夜吧？我现在就是在找落脚的地方呢！”
“只是休息一晚，随便找个旅馆应付就好了吧。”陈子昂无奈说道。
“那可不行。”月宫铃奈认真说道，“机智的铃奈大小姐已经调查过了，千叶这地方的民宿基本都是无证经营，因此旅馆质量的上限和下限都非常夸张。”
“上限的话，你甚至可以找到有钱人在这边空置的豪宅别墅；下限的话，据说有些旅馆的床上还会有跳蚤和臭虫，睡那种房间还不如让我露宿野外。”
“呃。”陈子昂虽然有些头疼，却也不得不承认铃奈说的有点道理。
他确实可以随便找个地方露营，但若是能在干净的旅馆里舒舒服服地过夜，谁又愿意和蛇虫鼠蚁为伴呢？
“那你有找到什么旅馆吗？”陈子昂随口问道。
半小时后，他就开始后悔了。
“前辈。”月宫铃奈笑眯眯道，“这家虽然打着情侣旅馆的招牌，但是也接待一般朋友和团体客人哦，你可不许闹别扭。”
“这有什么好闹别扭的？”陈子昂无语说道，“我是什么抱着传统不放的老人家吗？”
说到底，哪怕是住在情侣旅馆，也不代表着非得做情侣之间的事情……你这也太小瞧我了。
月宫铃奈的笑容转为尴尬，前辈这也变化得太多了，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
嘛，既然如此，原本担心前辈受不了的那些招数攻势，现在应该也可以用一用了吧？
“那我们走吧~”她笑盈盈地挽住陈子昂的手臂。
“为什么非得抱着胳膊不可……”陈子昂纳闷问道。
“既然要伪装情侣，那就贯彻到底咯。”月宫铃奈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不是，所以为什么要伪装情侣……”陈子昂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用力拖进了旅馆，这姑娘力气真大。
“来住宿的？”站在旅馆接待处的，是个穿着和服的女孩子，看年纪应该是十四五岁左右。
“小朋友，你父母呢？”陈子昂好奇问道。
那女孩子顿时垮了脸色，闷闷说道：
“登记付费也不是成年人才能做的工作吧？两位请把身份证给我。”
“给你。”月宫铃奈冲她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身份证。
女孩子接过身份证，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只听见铃奈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和花，天上院和花。”女孩子回答说道。
“诶，天上院，很少见的姓氏呢。”月宫铃奈惊讶说道，“不过还是很好听。”
“谢谢。”天上院和花露出营业性的笑容来，“可以请两位交200元的押金吗？”
“给你。”月宫铃奈痛快地付了钱。
“这是您的押金收据，以及房卡，请收好。”天上院和花双手递出收据和房卡，“两位的住房在2楼209，是一个可以看到山涧的好房间哦。”
“谢谢你和花！”月宫铃奈晓得陈子昂肯定会说“开两个房间”，趁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立刻拿过收据和房卡，随后拖着陈子昂去楼梯了。
“等等，铃奈。”陈子昂连忙说道，“我们还是开两个房间比较好……”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前辈！”月宫铃奈不由分说，“开一个房间省钱！”
陈子昂：………………
天上院和花站在柜台后面，看着拉拉扯扯上楼梯的那对男女，仿佛看透世事的老婆婆般感叹起来：
“唉，成年人啊，精力旺盛就是好。”
来到房间里，陈子昂无奈地打量四周。
还好，并不是大床房，而是岛风的榻榻米房间，被褥应该在旁边的柜房里，抱出来铺在地上就可以了。
房门正对面的则是阳台，外面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山崖。清泉自山顶落入涧内，坠入涧底的深潭里，随后沿着小溪流向左侧的池塘。
池塘边栽着松树、枫树，显得环境幽深而静谧。池塘边竖着惊鸟，水流落入竹筒之中，会将其压下敲打竹钵，发出清脆的声响——据说是用来惊走飞鸟的。
楼下有青石铺成道路，延伸到池塘的旁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喂鱼点。
“风景不错吧？”月宫铃奈来到他的身边，倚着栏杆说道，“米米酱推荐给我的……你还记得她吗？”
“宋曦是吧。”陈子昂点头说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宋明远最近好像没打算给她安排相亲了。”月宫铃奈笑笑说道，“毕竟6月份就是星区总督选举嘛。趁着老爸没时间管她，米米最近也在疯狂旅游。”
“毕竟结婚了就不容易出门了是吧？”陈子昂猜测说道。
“那倒不是，而是如果结婚的话，旅游肯定要跟着丈夫一起出门的。”月宫铃奈回答说道，“但是身边有个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玩也不会玩得痛快的吧？”
“所以为什么非得找陌生人相亲呢？”陈子昂叹了口气。
虽然不怎么懂联姻的意义，但你们上流人士真是玩的花。
月宫铃奈对他太熟悉了，一看他幽幽叹气，立刻猜到他心里面在想什么，解释说道：
“不是故意要给女儿找陌生人啦，只是如果米米能有比较相熟的、合适的异性朋友，也不至于走到相亲这种地步对不对？”
“举个例子，你看超级完美的铃奈大小姐，她的父亲不就对她很放心吗？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呢。”
“说到这个，那次你爸突然叫我上车，可把我吓了一跳。”陈子昂吐槽说道，“而且刚上车就问了一大堆问题。”
“爸爸虽然偶尔过于严肃，但他的性格其实是很好的。”月宫铃奈替父亲辩解说道，“我们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我是独生女嘛，所以父亲对我的恋爱情况很是上心，很担心我会和不适合的人在一起，受到伤害。”
“但是呢，前辈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因为父亲知道只要我打定主意要选择谁，他根本就没法去让我改变想法，所以才会对前辈你表现得那么紧张。换言之，爸爸说的什么‘娶我女儿必须入赘月宫家’，前辈也就当笑话听听就好。这个家里，可不是爸爸说了算呢！”
陈子昂沉默下来。
他当然能听懂月宫铃奈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叫自己不要有家庭方面的顾虑，放心大胆地接受铃奈大小姐的爱意，父母那边她会负责摆平的。
但是……
从月宫铃奈的语气看来，月宫清正在家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语权——考虑到月宫铃奈也是那种积极强势的性格，倘若自己真的和她走到一起，会不会重蹈月宫清正的覆辙呢？
想到婚后可能出现的“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还有没有，前辈可说了不算”之类的对话，陈子昂就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入驻旅馆的时间是下午5点，考虑到已经进入饭点时间，陈子昂也没急着投入工作，只是跟穗风理绪确认情况。
“那条狗的情况比较复杂。”穗风理绪回答说道，“我用灵压占卜系统预测过了，它在同一时间占卜出来的地点位置都不一样，很可能是占卜过程本身遭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扰。”
“占卜也可以被干扰吗？”陈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一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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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祭典
遒山村离千叶区不仅距离遥远，而且中间多是山路难走，连自行车都骑不上去。
加上夜晚气温极低，陈子昂没带防寒服，也只能先在旅馆里住上一晚，明天再问店主借些保暖衣物，进山里去。
用完晚餐，陈子昂本想回房间休息，结果天上院和花突然来了句“外面有祭典哦”，月宫铃奈立刻会意，嚷嚷着要前辈跟她一起去逛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二章 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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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约定
核心市区和偏远市区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无论哪条街道全都灯火通明，而后者只会管人流量多的主街道。
至于那些没什么人走的巷子和小路，则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因此反而成了很多祭典情侣游客的天堂——至于他们躲在黑暗里想要干什么，不可说，不可说。
月宫铃奈的提议，无疑是非常诱人的。类似于交往了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三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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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夜聊
回到旅馆。
两人刚进入大厅，就看见一位穿着制服的治安干员，正在跟店主夫妇聊天：
“……所以没有野鹿肉对吧？”
“没有的。”店主斩钉截铁地说道，“都是合成肉。”
“非法屠宰野生动物可是犯罪。”治安干员提醒他道，“如果是没有证据的举报，我们没法查实也就罢了；要是举报者拿出确凿的证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四章 夜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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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要给这次遒山村找狗的事件，猜测一个幕后黑手，那么陈子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邦的克鲁勃利夫家族。
原因很简单：之前在联邦大使馆，自己和夏青瑜合力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那么这次他们反过来设下陷阱针对自己，逻辑上是完全能成立的。
然而，克鲁勃利夫对高天原了若指掌，而自己对克鲁勃利夫根本不了解，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五章 真心话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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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临门一脚
通往遒山村的山路崎岖难行，很多地方甚至都没有台阶，只有人走出来的土坡。
好在陈子昂有先见之明，和店主夫妇借了登山靴和登山拐杖，因此倒也不算太过狼狈。
月宫铃奈走在后面，原本精致可爱的俏脸上，此时满是闷闷不乐的表情，让陈子昂余光扫过瞥见，也暗自有些懊悔。
归根结底，还是昨晚放得太开了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六章 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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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日暮电视台
月宫铃奈不能吐露实情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如果要承认自己拥有所谓“前世”的记忆，那必然面临着前辈对前世自身命运的好奇探询。
就像是看到一个据说很准的心理测验，很多人都会忍不住去测测那样。
然而，如果他问“前世我的妻子是谁”“前世咱俩是什么关系”，月宫铃奈能怎么回答？
如实回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七章 日暮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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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排练好的剧本
究竟是谁将情报提供给日暮电视台的？
陈子昂并未来得及想清其中关键，因为菊池小姐等人已经匆匆往当事人的住所方向赶去了。
他和月宫铃奈只能赶紧追上，差不多只用了两三分钟，便抵达旅馆店主所描述的住处。
这是一座简单的砖砌住房，建立在村子的最后头，看墙皮斑驳脱落的外墙，应该是很久没有人仔细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八章 排练好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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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夏青瑜的任务
随着镇上来人将狗和疯癫的屋主带走，陈子昂和月宫铃奈的任务总算宣告完成。
狗会被送入千叶区的宠物医院，治疗完成后再归还给影视明星宫本结衣。
不为别的，主要是不能让宫本结衣再去网上发什么照片，比如“我的狗被人伤害成这个样子”之类的，只会让网上的负面舆情越来越猛烈。
高天原政府并没有联邦
《魔女收收味》第三十九章 夏青瑜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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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修罗场之一
狗的事情，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风波。舆论局势对国英党相当不利，甚至有民调显示总督的支持度因此下降了4个百分点。
当然，正如夏青瑜所说，这些都不是陈子昂应该关心的事情，就交给上面的人头疼去吧。
如今最令他感到担忧的，就是第三位魔女水原纱织的情况。
自从夏青瑜归来并声称“不合作”之后，他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章 修罗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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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修罗场之二
下班之后，陈子昂便和月宫铃奈一同回家，打算先将妹妹的晚饭解决了，然后再和夏紫璃来一场三人行。
当然，直到现在这个时间点，陈子昂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事情，终究是要亲身体验过一遍，才会有比较深刻的认知。
回到家里，月宫铃奈刚换上拖鞋，就忙不迭地叫道：
“小竹，我给你带泡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一章 修罗场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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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伙子挺受欢迎啊
对于月宫铃奈的敌意，夏紫璃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前世和陈子昂是什么关系，如今自己确实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没有正当理由阻止月宫铃奈追求对方……
但彼此都很清楚的是，爱情这玩意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胜者在洞房里尽情驰骋，败者在外面哭求“你让他休息下”，谁会管这男人“原本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二章 小伙子挺受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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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你个小三
阪口工业博物馆，始建于第一代星区总督石知清时期，从资源、设备、技术和发展历史等角度，全方位介绍了高天原的工业成果。
……听上去就很无聊，难怪这个博物馆没什么游客。
等夏紫璃抵达之后，这里的工作人员急着下班，索性直接将钥匙塞给了她，叮嘱她逛完后无需断电，但千万要记得锁门，然后把钥匙还到值班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三章 你个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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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这招你又如何应对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四章 这招你又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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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高灵视者之间的战斗，往往同时具备两个特点：
极为凶险，且极为漫长。
凶险就不用解释了，各种各样古怪的、诡异的、违反常理的能力，如果没有足够的神秘学知识和防御手段，瞬间就被秒杀是大概率的事情。
至于“极为漫长”的原因，却是因为随着对深渊和神秘学的了解程度增加，灵视逐渐上升之后，身躯也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五章 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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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请吃大肉，到了才发现居然是那种大肉，我一个人灰溜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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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夏紫璃和母亲
直到水原纱织完全现身，陈子昂才发现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首先是贯穿胸口的巨大伤口，看起来似乎是某种能量武器造成的，伤口边缘有明显的烧焦碳化痕迹。
其次是遍布四肢的各种中小伤口，不少地方甚至深可见骨，露出斑驳的痕迹来。
换做常人，这种伤势是需要立刻送到急诊室里，争分夺秒以求续命的严重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六章 夏紫璃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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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时间之猎犬
联邦大使馆内，几百名精灵文员正在通宵工作，确认情报究竟被闯入者窃取了多少。
现任联邦驻高天原大使，特劳奇·克鲁勃利夫正坐在指挥中心里，阴沉地看着副官们指挥对窃贼的围杀。
在非联邦的其他星区里，光明正大地出动军队展开军事行动，联邦这么做也不止是第一次了。
如今全银河系的国家，只有神圣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七章 时间之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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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等我死去
随着幽灵战士部队的信号丢失，联邦大使馆那边也沉默了。
“这怎么回事！”特劳奇把手头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眼睛通红地瞪着周围的人，“是谁在阴我？！！”
没人回答。
这个问题肯定回答不了，因为大家确实也很懵逼。
如果说不朽者是克鲁勃利夫对外公开的特种部队，那么幽灵战士就是克鲁勃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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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绝对有问题
如果夏青瑜在这里，陈子昂真想抓住她的衣领，好好问问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魔女死掉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数？没数的话，我给你讲讲？
“她是在开玩笑吧。”陈子昂干笑说道，“说实话，有点不好笑。”
“并不是。”水原纱织虚弱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相信她，所以还是想尝试一下原来的方
《魔女收收味》第四十九章 绝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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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让你看看什么叫卑鄙
随着神国悄无声息地展开，陈子昂终于确认水原纱织死去了。
他并没有掉眼泪，也没有露出难受的神情。毕竟有西川美惠和高野圣子在前，他对这种事情已经开始麻木了。
魔女，是极端痛苦折磨下的产物。
如果不能解决她们的痛苦，是没有办法真正解救她们的。
但她们的痛苦根源，也就是高天原现今的种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章 让你看看什么叫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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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你也不想
月宫铃奈先前探查神性位置，将大部分的情报都说了，只是故意留下一条没说：
地下的晶脉，会根据地表的振动来捕捉猎物的方位，并且从地底长出锋利巨大的晶簇来刺穿猎物。
之所以不提这个，当然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前辈，比如在晶簇突然刺出来的时候，以闪电般的速度将他抱在怀里，起到一个“美救英雄”的效果。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一章 你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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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稍微晚点发
媳妇中暑了，送她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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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这事儿不能告诉铃奈
月宫铃奈和夏紫璃一左一右，跟随陈子昂走在昏暗的荒漠里，暗地里将神秘权能往地下渗透探查过去。
陈子昂也是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脚下泥土的松软程度——然而并没有多大用处。水晶从地底破土而出的速度太快，他的反应总是跟不上。
好在身边有两位能力出色的搭档，总能比他更早料到晶簇的刺穿突袭，并且抢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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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难蚌
凭借绝强的肉体威力，夏紫璃很快便杀出一条“玻璃碎路”，冲到了离歌莉娅差不多二十来步的位置。
“歌莉娅！”她大声叫道，“是我！”
“克里斯汀？”歌莉娅也认出了她，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迅速闪过一道晶簇攒刺，同时大叫起来：
“你先别过来，这里很危险！”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三章 难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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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晚点发
最近创作没什么状态，挂了医院号子去看看是不是得了卡文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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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我又不是面团捏的
叫醒沉睡的人并不难，难的是叫醒一个在装睡的人。
这俩姑娘坚持说“并没有发生冲突”，“只是在就事论事”，陈子昂也拿不出证据说“你们就是在吵架”，因此也只能赶紧打断说道：
“不管是牵手还是背，赶紧跑到神性那里才是正事！没时间讨论哪个更合适了！”
“说得没错。”夏紫璃微笑说道，“铃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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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月宫铃奈的提神魔法
陈子昂默默坐在计程车里，看着外面的夜色与灯光。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仍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的情绪始终无法好转。
在自己面前死去的三个魔女，高野圣子是彻头彻尾的破坏者，高野圣子则是有选择性的谋杀，但水原纱织……她既没杀人也没放火，失业矿工群体本身就是定时炸弹，集体的罪行不好怪到某个特定个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五章 月宫铃奈的提神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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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三英齐聚首
夏紫璃走进客厅，看到愤怒却不得不露出笑容的月宫铃奈，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
显然，自己的不告而来，正好破坏了她的好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敌人的输，就是自己的赢！
记得最初在乐坛出道的时候，还是新人的夏紫璃，也经常被人拿来和另一位新生代女歌手进行比较。
由于对方出道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六章 三英齐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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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这事儿我管不了
客厅之中，坐着三个漂亮姑娘。
她们不仅相貌身材不同，就连性格也是截然相异，从坐姿上便可见一斑。
月宫铃奈坐在陈小竹的摇椅上，无聊地晃来晃去。被染成浅褐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不停地随着她摇晃头颅而左右甩动，暗示了她心中的烦躁和不安。
很显然，她是个性子急切、喜欢主动出击的女人。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七章 这事儿我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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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当我的仆人吧
凌晨时分，外面的利根川路一片寂静。不少人家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归于无声。
只有陈子昂家的客厅还亮着灯，三个姑娘各自坐在那里，彼此对视，面无表情。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某种险恶的气氛已经蔓延开来。
一只野猫从围墙上路过，喵喵叫着似乎想讨点食物。
下一秒，像是感受到了屋内如洪水猛兽般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八章 当我的仆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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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逐渐寻回的记忆
坐在回家的车里，夏紫璃忍不住转头看去，生怕月宫铃奈去而复返，对熟睡的陈子昂施展诡计。
“不用看了。”夏青瑜淡淡说道，“她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夏紫璃怀疑问道。
夏青瑜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问道：
“所以你喜欢他对吧？”
夏紫璃闻言一怔，没有回答。
事到如今，她也
《魔女收收味》第五十九章 逐渐寻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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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毒誓
来到情报局，陈子昂便跟月宫铃奈提起了这个事情：
“……当时我的灵感察觉到有些问题，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而且只是一闪而逝，以至于我还以为是某种错觉。”
“但是这种情况，如果按照神秘学经验的话……”月宫铃奈思索说道，“越像是错觉，反而越不可能是错觉吧？”
“是的。”陈子昂叹气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章 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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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情侣咖啡店
高天原最大的热源位于北极，第二大的位于南极，面积只有北极的十分之一左右。
正因为如此，终南市的市区范围，也比极北市要小上许多。
刚从航班下来，陈子昂便留意到终南市的机场，比极北市明显更加破旧。
前来接送旅客的摆渡车，司机的陆族语也很是生硬，而且还夹杂着难懂的岛族方言。
难怪极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一章 情侣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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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当正宫，要大度
咖啡的味道虽然醇厚且苦，但吃着蛋糕的月宫铃奈却笑得很甜……看来甜点的味道应该不错。
陈子昂放下杯子，感慨地望向窗外。
以前若是出去旅游，肯定不能把妹妹落在家里。而若是将小竹带在身边去旅游，时时刻刻都要照顾行动不便的盲人，反而失去了玩乐的意义。
所以过去的他，索性无论周末放假全都宅在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二章 当正宫，要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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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执念
终南市的家长教师联合会，机构驻地位于一座相对简陋的四层小楼。
门口附近的墙面上贴着宣传海报，上面用陆族语和岛族拼音写着标题：
“保护孩子，请打疫苗。”
家长教师联合会，作为第二代总督石锦堂的民间自治改革政策产物，原本是从民间社区挑选知名的家长和教师组成，旨在“构建更健康的亲子关系，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三章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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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送给我吧
藤原美和的潜意识空间，似乎是她和秦正岚位于平安区的独栋别墅。
然而，原本装潢华丽的住宅内部，此时到处都是被泼洒的血迹，呈现出某种古怪又恐厉的气氛来。
陈子昂按住曼陀罗法剑，抓住了刚刚站稳的月宫铃奈，说道：
“她的意识内有神秘力量在作祟。”
“原来如此。”月宫铃奈点头说道，“难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四章 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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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温泉篇
陈子昂将周围的飘带全部斩掉，灵感再次扫视周围，确认已经没有了灵异力量的影响。
“解决了。”他将曼陀罗长剑收起，确认火种进账了204点——显然，这种长着眼睛的长长带子，也是某种形态的怪异。
“藤原美和怎么办？”月宫铃奈问道。
“让她自己决定吧。”陈子昂回答说道，“我们的目标，是确认她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五章 真正的温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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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格斗游戏（水，可不订）
两人腻歪片刻后，月宫铃奈便拉着陈子昂起身，打算去打一会儿游戏来巩固感情。
这家温泉旅馆主打的是古色古香，因此房间很多地方都刻意做旧，比如现代的浴缸被换成了古旧的石砌浴池，又比如老式的游戏机、手柄和卡带等等，其中还有曾经风靡一时的双人格斗游戏“极道”，双方各有三条命，可以用手柄键盘打出一系列的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六章 格斗游戏（水，可不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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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收收味吧
打完游戏后，陈子昂去卫生间了，月宫铃奈则是拉开窗帘，给房间里透透气。
嗯，心情舒畅了。
无论最后谁能获得胜利，至少前辈的一血已经被我拿走咯~
这就是偷跑的厉害之处！看到了嘛败犬们？
赢！
从卫生间里回来，陈子昂躺在床上，有些无聊地刷着手机。
现在的他心思澄澈，神智
《魔女收收味》第六十七章 你收收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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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明攻紫璃，暗伤青瑜
夏紫璃坐在化妆间里，心情非常愉悦，甚至还哼起了歌。
“真希姐很开心么？”化妆师笑着给她上妆，“要是换我的话，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唱歌，腿都要软掉了。”
“开心呀。”夏紫璃笑笑说道，“至于紧张……习惯了就没事了。”
当然，真正让她感到欣慰的，并不是即将在终南市群众面前唱歌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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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以打促和
夏青瑜很讨厌高天原出身的人？
这点陈子昂确实没想过，因为夏青瑜平素就摆出一副“我看全世界不爽”的模样，也没法分辨她是不是讨厌某些特定群体。
“真的哦。”月宫铃奈补充说道，“前辈不信的话，我跟你打个赌吧。”
“虽然藤原美和被我们劝回来了，但网上对星区政府的攻讦仍然会越来越过分，而且以
《魔女收收味》第七十章 以打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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