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舍友被做成了人体蜈蚣》 第一章 日记 庄周梦蝶，真假自知。浮生若梦，虚实惘然。 梦境中的我俨然经历了沧海桑田，但梦醒时分一切又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朦胧之际没有困心衡虑的闲暇，床榻的晃荡声将我拉回了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 我，烷烃，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与我同样普通的，还有三名舍友。 良民，据说是抗日战争时期这句话可以保命，因此他的爷爷在和平年代也给他取了这样的名字。 永骑，爱好骑马，爱说脏话。他希望能永远骑在马背上，因此起名为永骑。但上了大学，他名字的意义变成了：“永远被舍友骑”。 软件，最爱骑永骑的舍友。改这样的名字仅仅是为了庆祝他考上的专业。而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同性恋的身份被拆穿。这是我在他的笔记本上发现的秘密。他有一本非常厚重的笔记本，记录着他学会写字以来每一天的日记。而我，只是不经意翻开了最近的一页…… 2022年5月26日 星期四 晴天 今天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向我心爱的永骑舍友告白。虽然明白成功的机会渺茫，但是没有尝试，一切都犹未可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骑骑也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为明天的自己加油！ 软件加油！ 2022年5月27日 星期五 阴天 今天，我支开了烷烃和良民那两个碍事的家伙，把骑骑拉到了宿舍楼东面的角落，鼓起我人生中最大的勇气，向我心爱的永骑说出了那句久违的：“我喜欢你。”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脸也烫到了无法抑止的程度，我只能低下头，默默地等待他的回应。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一般，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我，现场安静得让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趁热打铁，用力深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正视他，用饱含期盼的眼神与他四目相对。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在这样的氛围下也终于开口了： “你他妈是傻逼吗，你不是男的吗？我也是男的啊？你有病啊，你是傻叉吗？”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爱着的男人，拒绝表白的方式，都是这么充满男子气概，我真的哭死。这是我第一次的尝试，但我不会被失败所打倒。从今往后，我会加倍努力，用我的方式，来感动骑骑。 软件加油！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今天是5月28日，他今日份的日记还没有写，永骑也没有跟我们提及过这件事。虽然我很好奇，但是生存的本能告诉我，把日记本恢复原貌摆好，并且忘记这件事，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骑骑！”软件那独具特色而又妩媚的嗓音将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我们宿舍今晚一起看电影吧！我找到了一部经典高分恐怖电影，叫做《人体蜈蚣》！” 由于刚刚看完日记，导致我对软件不得不重新审视。不知为何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虽然这部电影的名字让我没有任何观看的欲望，但我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毕竟《人体蜈蚣》这部电影的画面冲击力，可比刚才的日记小得多了。 零食，就绪。 音响，就绪。 片源，就绪。 四个人搬凳子围着笔记本电脑坐一圈，关灯。这就是h447宿舍看电影的传统，又称h447影院。 电影开始，是一名中年的外科手术医生，在不停地绑架实验者，并且将不具备实验要求的体质的实验者杀死。看到这里，软件的害怕已经写在了脸上，他的双手按在了永骑的大腿上，声音有些颤抖：“骑骑我怕。” “滚你妈的不是你要看吗，你是傻叉吗？” 而良民则是一言不发，看得津津有味。每当出现某些镜头时，他总是两眼放光，抓起一把薯片就开始用力咀嚼，似乎这电影是他吃零食必不可少的调味剂。 而电影中后段，则是这个变态的外科医生，依次将三名实验者的口部和肛门缝合在一起，并挑断实验者的膝盖筋骨，使得三名实验者只能保持跪倒的姿势。只有排最前面的第一名实验者能够正常进食，电影里称之为a。其余两名实验者只能被迫食入前面实验者的排泄物维生。而中间的b实验者是最痛苦的，因为他的口部和肛门都要受到创伤，而c实验者则是生存压力最大的。最终，变态医生的罪行被警方发现，医生也被警方抓捕时击毙。 当外科医生完成了人体蜈蚣的实验，穿着整齐的西装观摩他的杰作时，软件眼里的恐惧变成了兴奋的光芒，他又是一把抓在永骑的腿上：“骑骑！这个医生穿西装好帅啊，我爱死了！骑骑哥哥，我说这个医生帅，你不会吃醋吧，讨厌啦！” “为什么我要吃这个变态医生的醋，我他妈谢谢你啊。” 说实话，结合日记的内容和软件今天的表现，简单的“恐惧”一词已经不能概括我的情绪了。我怀疑他对“恐怖片”有很大的误解，才会选《人体蜈蚣》这样的电影。电影里除了外科医生恶心的行径，没有任何跟恐怖沾边的牛鬼蛇神，医生也并不是变态杀人魔，而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变态外科医生。简而言之，这部电影跟我想看到的恐怖片有很大的出入，更多的是恶心的感受而不是恐惧的感受。 但是害怕得罪软件，以及干完了一整包薯片并且乐在其中的良民，我只能坚持着看完了这部电影。我一边收拾满桌他们吃剩的零食袋子，一边吐槽：“这几天我怕是吃不下饭了。” 而良民却不以为然，并且表示明天趁着记忆还清晰，多吃两碗大米饭。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声音传来：“烷烃同学在吗？” “卧槽，这他妈该不会是要把你抓去做成蜈蚣吧，大晚上的。”永骑对我坏笑着说到。 “nice！最好就是做成蜈蚣的b位，然后我们再报警。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我们三个舍友的保研名额是稳了！”良民跟着起哄。 “滚滚滚，我去看看是谁。”说罢我打开了门。 “哦！是阿焕呀！” 阿焕，我们隔壁宿舍的同班同学，因为平常总是捣鼓各种装在玻璃瓶里的药水，因此我们叫他水哥。 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阿评。和哥哥到处串宿舍的性格不一样，弟弟的性格比较内向，很少与人交谈，甚至包括哥哥在内。而他的宿舍也是班里唯一的单人间，应该是学校特殊照顾的后果。 “烷烃你看，这是我最新特调的饮料，我觉得很好喝，拿来给你也试试。” “咦？就我有吗？” “嗯，因为是试验做的不多。要是好喝的话，我下次调多点给你舍友喝。”阿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这个玻璃瓶装着的蓝色药水要是硬说是“饮料”的话，属实是有些黑暗了，也难怪那三个儿子在旁边偷笑。要是在刚刚电影的世界里，喝下这种“饮料”怕是要晕倒，醒来时被做成人体蜈蚣的。 喝，还是不喝呢？ 第二章 药水 吨吨吨吨吨。 抛开事实不谈的话，这瓶蓝色的“饮料”还是蛮好喝的。正当我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容，准备违心地夸赞水哥两句时，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冲击了我的大脑。 这是一种通透的感觉。我的思维好像前所未有地活跃着。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有了独立的意识一样开始呼吸，刚刚睡前的困意瞬间全无，思绪仿佛活跃到一瞬间能想明白无数的事情。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受想告诉我的？”我能仅仅从语气中听出水哥的期待。 “嗯，挺好的，这该不会是咖啡类饮品吧，为啥我喝完瞬间感觉精神百倍？” “仅此而已吗？”水哥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哈？对啊就是喝完挺精神的，味道也还行……” “好的，睡个好觉，再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水哥伴随着他爽朗的笑声离开了宿舍。 睡觉……还睡个鬼啊…… 这到底是啥特调饮料。 既然睡不着，那得想想办法。要不数个羊？……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幼稚的助眠方法，绝对不适合我……话说刚刚的电影，刚开始的场景是……接着是……后来医生实验成功的场景……然后是训练？……最后与警察激战…… 不对啊，真的不对劲。每一个画面，电影的每一处细节，我都能回忆得一清二楚，甚至女主角漏了几次点这种小事。不对，这好像不是小事……总而言之，这饮料真的有问题啊…… 不行不行，我要再验证一次，再完整回忆一次电影的每个画面。开场首先是…… “还不起床啊？不是说好今天去ktv的吗？”我的床突然遭到软件的剧烈摇晃。 “啥玩意，起啥床，几点来着……卧槽十一点了，我还没睡啊完了呀……” 总之，没有什么事会比去玩重要，还是先起床吧……还有就是，以后不能乱喝水哥给的饮料。越想越离谱，大半夜的拿来就给我一个人喝，那三个龟儿子是知情的吧，拿浓缩咖啡兑了什么蓝色色素跟我说是饮料，对我实施恶作剧？ 不过话说回来，下午去ktv，才十一点软件急什么啊？等等，我好像懂了……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拿着麦克风的选手是软件，他成功把一首情歌唱出了好汉歌的感觉：“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直到确定！手的温度来自你心里！这一刻！我终于勇敢……”他一边唱着一边接近永骑，最后一只手掌拍在永骑的大腿上用力一抓，“说爱你！” 永骑一把夺过麦克风：“唱的什么几把玩意，我来！” 这时，良民靠过来跟我说：“哎烷烃我跟你讲啊，我昨晚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我梦到我去电影里那个医生家吃饭了！你不知道这个梦多真实，那个医生的西装纹理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听我说，这个梦很神奇，但是你做这种梦一点都不神奇……” “然后啊，那医生端上来两碟小汉堡，夹心像是牛肉饼之类的黑不溜秋的东西，然后就准备去把他那条蜈蚣关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啊，我啪一下很快啊，不但吃了自己那个，把他那个也吃了，味道好极了！然后医生回来的时候看到桌面上只剩下面包屑，脸都哭烂了，我估计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无语过……” “然后医生就没东西吃了？” “应该是吧，我看他到厨房拿出来一把很大的手术刀，朝我走过来，说要实现四位一体之类的，然后我就醒了……你说四位一体是什么新菜式啊，四层夹心汉堡？” 我属实是被他整无语了：“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啊，四位一体，他不是一道菜，不是什么吃的东西……” “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而已！我越来越爱你……”这时良民实在忍无可忍，冲了过去：“情歌是你这么唱的吗，我来！” “别——”我刚想拉住良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软件他这哪是来唱歌的，只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怪不得十一点就摇我床喊我起来，他是生怕来不成。不过现在读过那本日记的人只有我，良民他不解风情是很正常的，反倒是我不应该乱阻挠他。要是被软件发现我的异常，那就完犊子了…… 今天一天就这么蹉跎在ktv里了。昨天在宿舍无聊到发毛，永骑也被软件拖走了。晚上又没有学习，跟着舍友看电影。今天又一整天在唱k。等等，那明天岂不是星期一了…… 2022年5月30日 星期一 阴天 今早第一节是御云老师的数学课。我们宿舍的人都没有做作业，结果老师破天荒地要检查作业。真是的，都大学生了，为什么还要检查作业？不过很奇怪，我们没写作业，御云老师都只是让我们下次记得写。唯独到了烷烃那里，老师异常激动，双手按在烷烃的肩膀上，大声对着他喊：第几次了，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了？他足足重复了三次这句话。烷烃也被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说下次一定记得写。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御云老师的情绪像是有点失落。烷烃再重申了一次自己下次一定写作业，御云才去检查其他同学的作业。 下课之后我们去安慰烷烃的时候，永骑讲了一个他听说过的关于老师的事情。御云老师在这所学校教书已经十几年了。他曾经不叫御云，而叫御疯。因为他总是疯疯癫癫，一下课就去买酒喝。他有一次自己一个人吹了几箱啤酒，觉得自己可以御云飞行，踩在云朵之上环游世界，所以就去户口登记机关改了名字……听到御云老师这么疯疯癫癫的风光历史，烷烃也就不奇怪御云今天的表现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喜欢的男人，果然见多识广，信息通达。以后我也要加倍努力了。 软件加油！ 偷看别人的日记只有零次或者无数次。自从上次看到那么劲爆的事情之后，虽然生存的欲望很强，但我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也许这就是好奇心害死猫吧。 没想到永骑虽然比我们晚一个月入学，但是校内的各种八卦信息却一点都没有遗漏。其实我还是不能理解，大学生不做作业那是再普遍不过的现象了，为啥就我被针对了呢？但我还有一件更加不能理解的事情，现在是2022年5月30日晚上10点，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宿舍楼锁门的时间，为什么三个儿子一个都没回宿舍？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一个人在宿舍确实无聊，不过都十点了，还能去哪里逛呢…… 对了！上次软件日记里提到的，他跟永骑表白的地方——宿舍楼东面的角落。我们的h座宿舍楼特别大，在这读了一年多的书，我还没有完整逛过h座。正好现在去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用出宿舍楼，自然不用担心门禁的时间。东面的角落，可是没有讲是第几层呀…… 跟着指南针到了宿舍东面，我瞬间明白了。这是h座延伸出来的一片很小的区域，只有一楼有。而日记里描述的角落，现在正蹲着一个人。他好像……在哭？？？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想看看情况，毕竟偷看日记的好奇心我都无法克制，这种吃瓜的事情最多是被骂一顿而已…… “良民？？？” 听到我的声音，良民抬起了头，双眼已经被泪水浸透，他冲过来按住我的嘴，小声对我说：“不要出声，求你了，学生活动中心有一个地下室，永骑软件他们也在。我手机已经被收走了，你快走，回宿舍锁门然后报警，求你了，快报……” “哟！找到你了！”突然，我们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里果然可以找到你……” 第三章 变故 “咦？向钱你怎么在这？” 向钱，是我们班上的一位同学，平时跟我们玩得还挺好，宿舍跟我们也在同一个楼层。听说他之所以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真的很爱钱…… 向钱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开始自言自语：“阿焕说过这里可以找到你，果然哈哈哈哈哈哈。” 良民一把推开我，大喊：“快跑！”话还没有说完，良民就被向钱一条毛巾捂住了鼻子，瞬间瘫倒在地上。向钱露出了恐怖的笑容，两排牙齿在夜色的映衬下格外闪耀。 “you——a e——b!!!”向钱一字一顿，指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良民喊到。随后居然轻松地哼起了歌，背起良民就往外走，接着自言自语：“这就是逃跑的后果。”至始至终向钱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已经忘记要逃跑了。这可能是我人生中会受到的最大的刺激了。至少，我目前是这么以为的。上一秒还是平日里亲切的，一起上课的向钱同学，下一秒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背着良民的向钱即将在下一个转角离开我的视线时，他回头了，双眼直视着我：“建议你不要干涉我们的事情，我和良民同学闹着玩呢。” 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我已经印象不深刻了。之所以现在有了思考的能力，可能是危险暂时解除，我的心情稍微恢复平静了一点。怎么办，要报警吗？ 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报警电话接通，门外躲着的三个室友和向钱就会冲进来指着我的鼻子笑…… 我将宿舍门打开，四处观望了一下，确定了这种猜测是不对的…… 万一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我真的把电话打出去了，警察真的来了，那岂不是闹太大了？不过他们平时开玩笑有时候也玩得很大……可是刚才良民是真的晕倒那样砸在地上，如果是演的，那也太拼了吧……对了！学生活动中心地下室？那里有地下室吗？会不会他们只是在那里搞活动，用这种方式骗我过去看看，然后他们摆好阵型一起笑我？他们真有自信我不会真的报警，而会跟过去看吗？还有向钱的那句“you a e b”究竟是什么暗语…… 啊！刚好十一点了，门禁已经出不去了……向钱，不过是个大学生，真把良民带去那个地方，能做什么事情啊？总不敢弄出人命吧……要不等明天天亮，我再去那里看看吧。要真是我猜想的那样，这只是个恶作剧，我报了警把事情闹大了，他们可是得一人一个记过的。想想也很扯，他们不过是学生嘛。良民就这么被背出去，虽然大晚上没啥人，路程也很短，但是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解释？生病了去医务室？都晕倒了不是该打120吗？怎么想都应该是恶作剧。算了先睡觉吧，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在外面玩不回来了。学校里能发生什么事嘛？宿舍群发的信息也没人回复，明天醒了去那个什么地下室看看就好了。 5月31日，早上，三个人都没有回来。 学生活动中心，电梯是没有1楼以下的楼层的。而绝大部分学生平时来这里都只会坐电梯，所以说如果真有地下室，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走到楼梯间门口，推开了厚重的防火门。楼梯地板和扶手上都是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清洁过了。 确实有楼梯是向下的……只是贴了封条，下面黑漆漆一片，堆放了很多废弃的课桌和椅子。这说明确实是有地下室的…… 如果昨天只是恶作剧，他们在这下面玩了一晚上，现在也该走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向钱知道良民跟我说过话，会不会猜到我已经知道了地点？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还在这里了吧……虽然很害怕，还是下去看看吧，情况不对就跑出来报警。好，上了！ 沿着楼梯往下走，果然负一层是一间挺大的房间，也就是所谓的地下室。打开门，里面堆满了柜子箱子之类的杂物。我躲在箱子后面，依靠一个个箱子偷偷往深处走，果然，看见了抽着烟靠在沙发上的向钱，还有…… 三个被做成了人体蜈蚣的舍友！！！ 他们跪倒在地上，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他们就像电影里一样，一个接一个被缝合在一起。良民成为了向钱口中的b位置，而软件是a位置，永骑是最后面的c位置。唯一与电影里不同的，就是软件的嘴巴也被缝合了起来，无法正常进食。地板上还有大量的血迹，应该是手术留下来的。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令我作呕，但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我现在要做的是偷偷溜出去报警。 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我赶紧躲到一旁，屏住自己的呼吸。而走进来的人，是……阿焕！！！ “大哥，你回来啦！”向钱立刻掐灭手中的烟，站起身来迎接阿焕。阿焕则是挥了挥手让他继续坐着：“哟，你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嘛，还有这个沙发是？” “哦哦大哥，这是我从宿舍搬过来的，宿舍空间太小了，所以搬到这来了。不是，这不是重点大哥！昨晚发生了一点小变故，我按你手机上发的地址，找到了良民。在我把他抓回来之前，他好像和烷烃讲过话，不知道——” “这个沙发……”阿焕打断了他的话，“好像是你第一次这么做，真奇妙。别的实验里你没有搬来过这张沙发。烷烃啊，要是他看到了，可能有点麻烦，因为他参加了我另一场实验。但也不会太麻烦就是了，你要记住，我是有预知能力的。” 向钱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第一次？什么别的实验？我当然是第一次把沙发搬来这里啊，大哥你在说什么啊？大哥我知道你有预知能力，甚至能猜到良民躲在哪里，但是如果烷烃太长时间见不到舍友，肯定会报警的，我们最好换——” “好了，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类话了。钱我转给你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去上课吧。” “好！谢谢大哥！” 不愧是向钱，听到钱到账了，立刻闭上了嘴巴，道谢完就朝门口走来。刚才阿焕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虽然有不少杂物遮挡视线，不过说实话我开门的时候，没有被向钱留意到也是侥幸。向钱走后一定会关上门，我要溜走必须在这之前！我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口，压低自己的脚步声走了两三级台阶后，恐惧终究还是盖过了理智。我不再控制自己的脚步声，彻底放开腿跑，也不敢想他们有没有听到动静，甚至会不会向钱已经到了门口看到了我的背影。 逃命，然后报警，别的都无所谓了。 我一把推向楼梯间的防火门，要是像平时在宿舍看的恐怖电影那样，这道门不会能够被推开，幸好上天没有和我开这样的玩笑。冲出学生活动中心外，跑开了好远，确保我不会被跟上后，我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我们学校……”我的声音跟我的手一样，都是颤抖的，“我的三个舍友被做成了人体蜈蚣！！！” 第四章 回溯 “是的！就是这所大学，学生活动中心地下室！人体蜈蚣是什么？反正就是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警察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我没有开玩笑！！！请立刻出警，一定要带大量的专业医务人员来，绝大部分医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我是谁？报案人信息是吧？我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我的背被人拍了一下，我吓得手机掉在了地上。我回头一看，是阿焕？？？……不对，是阿评。阿焕的双胞胎弟弟，单人宿舍、性格内向的那个。虽然外貌很相像，但是穿衣风格、性格、眼神、姿态等等方面都有很大差异，如果是认识他们的同学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我捡起手机：“我是受害者的舍友，烷烃，现在可能我也有危险了。我在学校的食堂附近，请立刻出警！” 镇定，镇定，我反复对自己强调。 “请立刻出警！”说罢我挂断了电话。对阿评说：“你和你哥哥是一伙的吧，我刚刚报警说的你都听见了吧？警察立刻就会出警的，等会上课高峰期就快到了，会有很多人来食堂吃早餐，人来人往的你能对我做什么？” “你能先冷静听我说吗……报警的意义不大，我和他不是同伙。这一年多我一直在关注他的实验进度，也想过要阻止他，虽然最后都无计可施……这次反抗的结果也许也是无济于事，但我可能可以帮你，至少能让他转变实验目标，虽然实验还是会做，但是能延缓就延缓吧……也许无数次尝试后，有一次他会回心转意回到最初，结束一切……”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信任你？我们国家的人民警察能解决一切问题！你不会想说你的哥哥权势滔天连警察都——” “你能先冷静吗？”阿评对我大吼，“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我真的不是和我哥哥一伙的，去学校的咖啡厅吧？咖啡厅安静，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那里有不少没有课的学生一早开始看书，众目睽睽下我也对你做不了什么。” “一杯美式，特浓的。”一杯浓咖啡提神醒脑，让我提高对面前的人的警惕心和注意力，是十分必要的。 “你有什么要说的呢？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并且保护我了。” 阿评的神情十分严肃：“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听起来十分荒谬，但请你务必要相信我。就算警察来了，把他们解救成功了，你的舍友也已经终身残疾了吧？我有办法，让你的舍友回到被做成人体蜈蚣之前，那就是，让你回到过去——” “噗！！！”刚端上来的咖啡被我吐掉了半杯。 “你先不要惊讶，请保持沉默，听我把话说完。我偷偷复印了哥哥的实验手册，如果上面写的没有错的话，5月28日的晚上，水哥他让你喝了一瓶蓝色的药剂是吧？” “那个饮料” “那就没错了。”阿评点了点头，“实验手册上写的人体蜈蚣实验是5月31日才正式开始，昨天只是准备工作，所以一切都来得及。那个药水，原理过于复杂，我简单解释。它是能让你的思维处于高度活跃发散状态的药水，所以能接收到未来传递的信息，乃至记忆。当然，只有药水生效的那一瞬间，能达到可以接受未来信息的思维活跃程度。只要按照我说的方法，就能让你的灵魂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有两个我？”我已经彻底迷惑了。 “不会的，回去的是灵魂。你现在的灵魂，回到当时的你的肉体之中。肉体是不可能发生真正意义的时间穿越的。这样的行为，准确来讲，叫做回溯。回溯的有且仅有灵魂。”阿评补充到。 “灵魂？” “通俗来讲可以理解成记忆。” “记忆和灵魂怎么能一样？一个是依附于人脑的机能，一个是内在的，唯一确定我是我的——” “抛开你所学过的知识。忒修斯之船悖论你听过吗？”阿评打断了我的话说到。 “之前在网上看过，把一艘船的零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个更换，哪里坏了换哪里，直到一天船上的每个部件，每一寸船板都更换过了，请问这艘船还是不是之前的那艘船——” “是的就是这个悖论！”阿评接着陈述，“同样的道理，假设你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换了心脏，你还是烷烃。肝再坏了，换了肝，你还是烷烃。全身除了大脑的每个器官，甚至组织液血液都换了，你还是烷烃吧？” “是的吧，因为我记得我多灾多难，做过各种各样的手术。” “对的！那请问把全身大脑以外的器官都更换了，你还是你，是不是相当于，把一个健康人的大脑去除，把你的大脑移植上去，你还是你烷烃？” “可是——” “所以记忆，就是那个唯一可以确定你是你的东西，这就是人们对灵魂的定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假如未来有技术复制我的记忆，移植在一个机器人的身上，不就有两个我了吗？但我的灵魂还在我的肉身里吧……”我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个例子，也许是我平时就爱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在移植的瞬间确实是有两个烷烃，但是立刻会受环境影响，你和机器人产生不同的新记忆，就是不同的个体了。而且有同时存在两个你的瞬间，有什么奇怪的吗？你大脑的功能，决定了你只能控制你本人的眼球观测这个世界。抛开这个表象给我们带来的思维定式，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做梦时回忆往事都经常是第三人称视角，看着梦里的自己做这个做那个，而现实生活中你永远只有第一人称视角呢？是我们人脑的功能决定了我们只能以一个视角观测世界，也使我们产生了不能同时存在两个自己的思维定式。” “嗯……我还不是很能理解，姑且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记忆就相当于灵魂，那我的灵魂要怎么回到过去呢？”我接着问到，而大脑还在疯狂思考着阿评刚刚说的话。 “趁现在警察还没来，我们先尝试一下吧。首先，绝对放松的状态，是回溯成功的大前提条件。其次，你要抛开回到过去这种想法。世界本身就有许许多多的时间线，我们只是走上了其中的一条。而如果现在是某条慢的时间线的未来，那你要做的只是回到现在这么简单的事情罢了。放松自己……” 我跟着阿评所说的，深呼吸，趴在桌子上。一晚上没睡好，哪怕喝了一杯美式，眼皮还是很重啊。确实，那瓶药水绝对不简单，以我的体质，哪怕是喝了一杯特浓咖啡都能轻松入睡。 “已经是未来了，现在不是现在，而是未来，请在脑海深处坚信这件事。然后，脑海里除了喝下药水的瞬间的画面，不要有其它的想法。那是真正的现在，放松，一定要放松。请努力把灵魂，传递到现在……” 我彻底闭上了眼睛，脑中只剩下喝下药水时的画面。是吗？那才是……现在吗？我要醒来，回到现在，回到现在…… 为什么阿评不说话了？我想睁开眼看一看，但是那样会不会就不够放松了？不过为什么我要听他说的话啊，回溯时间？这种事情本身就很扯吧，我都不确定阿评和那个阿焕是不是一伙的。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我说行没……卧槽？？？” “有这么好喝吗？整栋楼都听见你叫了！”阿焕一脸懵地看着我。 我真的，穿越，不对，回溯记忆了？？？ 第五章 救赎 时间，时间，哪里有时间？对！智能手环…… 2022年5月……28日。 我真的，真的……不对，再看看手机，在口袋里吧，手机日历！2022年5月……28日。 往脚下一看，我突然摔倒在地，喝完药水的空玻璃瓶也砸碎在地上。对啊，我是趴着的状态回溯，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不能过于放松，因为现在是站立的，但是为时已晚。而那个变态水哥，还是一副友善的样子，蹲下来拍了拍我。我吓得一哆嗦，亲眼见到三个舍友的下场，我对眼前这个昔日的朋友感到由衷的恐惧。 “你做得很好，已经三十天了是吧。”水哥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什么？什么三十天？”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到。 “不要装了，我知道，已经三十天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水哥又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但是相比上次的严肃，问我“仅此而已吗”那时候的严肃，这次多了一丝狰狞。 也许是水哥看到了我莫名其妙的诧异表情，他开始有所动摇，轻声自言自语：“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为什么他会不知道？算了应该不影响大局……”随后提高音量，“没有啦，跟你开个玩笑！睡个好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三个舍友一脸懵的表情下，水哥走了。 “我说啊，为什么你喝个饮料能弄得这么狼狈？是刚刚看完人体蜈蚣，劲还没缓——” “良民！！！真的是良民！！！”看着四肢健全的良民，眼泪在我眼里打转。他的悲惨下场，有很大的原因是我导致的。如果我当时选择信任他，回到宿舍立刻报警，那他就可以提前被解救出来。当时蹲在角落的他，明明是真的在哭。为什么我没有选择信任？如果不是有这次回溯的机会，我的不信任导致了三个舍友的终身残疾，这种罪恶感必定会陪我度过余生。 “他是不是看完人体蜈蚣，脑子——” “永骑！！！” “完了是真的疯——” “软件！！！哇呜呜呜呜，看着四肢健全的你们，真是太好了啊呜呜呜呜呜，良民啊啊啊，以后哪怕你告诉我你吃了十斤屎，我都无条件信任你！！！”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良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大脑转了转，随后做出摊手的动作表示无奈。而另外两人也瞬间会意，伸出大拇指表示赞同。 喧嚣过后，躺上了床，我要开始思考作战计划了。“你们5月30日晚上会被做成人体蜈蚣，请呆在宿舍哪也别去”这种话，哪怕说了，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看电影看傻了吧。 而且我现在要做的，是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回溯了时间。水哥作为让我喝药水的人，肯定知道时间回溯。水哥刚才也许是察觉到了异常，但是也没有肯定我回溯了时间。只要我像无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他的戒备心就会放下吧。至于他还会做人体蜈蚣实验吗？我想应该是会的。阿评曾经提到过一个叫实验手册的东西，他什么时候做什么实验，是固定的，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应该不会更改。至于把三个人做成人体蜈蚣这种事，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实验。这应该只是为了满足水哥变态的嗜好吧。 而我，是参与到了什么实验？水哥刚刚质问我的三十天又是什么？ 如果让我合理猜想的话，有没有可能，是水哥把我舍友做成人体蜈蚣，并且观察他们能不能生存三十天？三十天后，水哥再把实验结果告诉我，让我回溯到现在把实验结果告诉他？这样他把我舍友做成人体蜈蚣的事情就不曾存在过了，他实验的目的也达成了，而且还不会被警方知道。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不自己喝下那种药水？自己做完实验，回到实验之前不就好了吗？ 所以说，我的实验是有必然性的。水哥找我喝下这种药水，必然有他的道理。 难道说……只有我的体质，能让那种药水生效？难道时间回溯在过去从未发生过，因此我这么反常的表现，水哥也不能肯定我进行了时间回溯？所以对我做的实验，就是验证药水是否有效？如果我失败了，就去找下一个实验者？ 如果是这样……那在确定我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之前，为什么水哥敢开展实验？时间回溯没有出现，哪怕未来出现了能够回溯时间的实验体，也再也回不到人体蜈蚣事件发生之前了吧？那水哥的余生岂不是都要在躲避警察中度过？ 难道是就在这两天出现了可以时间回溯的实验者？那我要去阻止他吗？不对啊，阿评提到过他有水哥的实验手册，他并没有提及28日和30日之间还发生过别的实验。还是说阿评认为与我无关，因此省略了呢？那我直接去找阿评问不就好了吗？ 还是不行吧。水哥阿焕，应该也知道弟弟阿评与他是敌对的。阿评曾经讲过这一年多他都想阻挠他哥哥的实验。如果我在水哥怀疑我是否回溯了时间的紧要时期，去找性格孤僻的阿评，他肯定会一下子就想明白并且监视我。毕竟没人爱和他的弟弟打交道。 虽然很多细节还没有想明白，但是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夹紧尾巴，低调做人，跟没事发生一样，然后在30日向钱差不多动手之前报警。只是图财的向钱为了降低罪行，一定会把指使他这么做的水哥供出来。警察把他们都带走，一切就都结束了。什么实验手册的，主犯都被关在牢狱里了，也就没所谓了吧。 万一是未遂，关个一两年就放了出来……那实验还会继续吗？监狱会做好思想教育工作的吧，有潜在危险性的人监狱不会置之不理的。现在还考虑不到这么长远，保护好三个舍友，为我的不信任犯下的错赎罪，那就是我能力范围的全部了。 好了，也别想太多了，想得越多越不能以平常心对待，先睡觉吧，我看看几点了……卧槽10：59！我又想了一整天！等等我好像记得什么事情。 床下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一把拉开床帘：“软件别他妈摇我床！我去ktv还不行吗？” 软件有些惊讶：“讨厌！你怎么知道我要摇你的床？我以前没有摇过你的床吧？你这么说会让永骑哥哥误会的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说让你去唱歌这件事？不对不对，你都没有拉开床帘，首先应该要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软件我告诉你，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这有啥奇怪的？”我非常冷静地说到。 “完了完了……”永骑忍不住地摇头，“真的看蜈蚣看出问题来了，脑回路都变得新奇了……” 第六章 行动 k房里回荡的是软件用怒吼的方式唱出的情歌。当然，他今天会唱什么样的歌，我都已经提前知道了，我只好奇他到底抓了几次永骑的大腿。 一定要表现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是没有经历过时间回溯的人，要用平常心对待问题，因此，ktv我照常来了。 这时，良民靠过来跟我说：“哎我跟你讲啊，我昨晚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你去医生家吃秘制小汉堡了是吧？”我迫不及待地抢答到。我实在是不想再听一次他那个多少带点脑溢血的梦。 “什么小汉堡？不是医生啦，不过还真的和昨天的电影有关系。我梦到一个很要好的同学，记不清是谁了，把我们拉到一个地下室，当时你好像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跑掉了，好像是想要把我们做成人体蜈蚣来着。我好不容易才跑出去，结果没多久又被抓了回去。为啥我会做这种梦啊？真不能看这种电影以后。看别人被做成人体蜈蚣确实很下饭，但是自己被做成蜈蚣那也太难受了吧？”良民自顾自地说到，也没有理会我是不是在听。 为什么，为什么良民会做这种梦？准确来说，这不是梦吧？这是别的时间线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啊？ 这时软件凑了过来：“梦吗？我昨晚也梦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我梦到我回到了高中时期，结果来了个同龄的陌生人，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他一脸诧异地看着穿女装的我，问我是不是软件。真是讨厌，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女生穿女装有什么奇……” “女生？？？”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问。 “永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不是女生啦，说错啦说错啦，我只是有一颗女生的心……”软件急忙解释。 而我的心思早就不在他们三个身上了。为什么良民会做这样的梦？我们的梦境，大部分时候醒来就不记得了，而极少数时候却十分的真实清晰。难道梦本身有些时候，就是别的时间线传递的记忆碎片吗？ 而且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我回溯时间完成的那一刻，良民的记忆，是我回溯时间前良民记忆的子集，那请问良民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良民的灵魂吗？而现在，时间线也发生了改变，良民梦到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梦。那就不再是相同的记忆了吧，难道说良民不再是之前良民的灵魂了？阿评的灵魂就是记忆的理论还是不太对吧……等我这次的行动成功了，我再找阿评探讨下这个问题吧。 而现在，我要面临另一大问题…… 周一早上，果不其然。御云老师因为我没有做作业这件事，情绪异常激动。他再一次双手按在我双肩上，质问这是我第几次了。虽然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一般不做作业的我，如果偏偏在御云老师检查作业的这天做了作业，在水哥眼里是很反常的举动吧？虽然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御云老师情绪激动双手按在我肩膀上时，我还是露出了诧异，且夹杂着紧张和不解的表情。“演技”一词在此刻被我诠释得淋漓尽致。以我这次在课堂上的表现，和目前当红的小鲜肉同台拍点电影还是不成问题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早上下课后舍友安慰了我。然后下午上完课后，三个舍友就没有再回过宿舍…… 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在报警前我要保证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水哥阿焕的计划开始实施了。和上次一样，微信群里问他们去哪玩了的信息，没有人回复。十点钟再去宿舍楼东面的角落，如果良民躲在那里，就万无一失了。第二件事，警察到来的时机，一定是他们都已经被绑起来，向钱准备好了实施手术，而又还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们之前。 如果计划没有实施，他们只是出去玩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回复信息，我报了警，在报假警罪名成立的同时，我还打草惊蛇了。我也不敢用打电话之类的方式确认他们不是出去玩了，如果他们的手机在向钱手上，看到我打电话进来却联系不上他们，应该会警觉并且采取对策。 如果手术还完全没有开始，警察来了，向钱解释说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这些刀具针线都是吓人用的，那向钱也只会被抓去批评教育一顿吧。只有让警察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恶作剧，而是对社会存在巨大危害的人体蜈蚣实验，我的行动才有意义。 我的策略看似万无一失,但有件事令我很担忧，就是良民做了和上次不一样的梦…… 虽然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足以证明，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根据以前在网上学习的蝴蝶效应理论，我的每一个与上次不同的小小举动，都可能会改变历史。常理上来说，我并没有做什么事情会与良民逃跑失败存在因果关系，但事实上未必。假如这次良民逃跑失败了，那实验顺利的话，十点钟之前可能就开始了。 但我没有选择了。人体蜈蚣的实验不是一两个小时可以完成的，而良民上次被做成了人体蜈蚣的b位置，也就是说，如果良民逃跑成功，不存在永骑和软件先被串联到了一起的可能。也许等待十点这个时机的举动，舍友会受到一定程度的轻伤。但是确保水哥的罪行败露，确保舍友以后不会再次遭遇危险，才是更长远的考虑。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确信我躲在这里等待良民的决定，是正确的。 所幸的是，良民再一次逃出来了。准确地说，他是九点五十九分到这里的。我躲在暗处，亲眼看到良民飞奔到角落，情绪十分激动，疯狂地拍打周围宿舍的房门，似乎是想要求救。但这注定是徒劳的，因为h座延长出来的这块角落，学校根本没有安排学生入住。求救无果后，良民没有继续去找别的宿舍。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奔溃，瘫坐在墙角，开始抱头哭泣。十点零六分，向钱也出现了。与上次不同的是，由于我不在旁边，他没有说出那些让人费解的开场白。他压低自己的脚步声，悄悄靠近良民，再用毛巾让良民瞬间失去了意识。四处观望后，向钱背走了良民…… 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策略吗？因为这次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不被发现，所以采取了稳健的方式？虽然只是个收水哥钱替水哥做事的家伙，但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而我，也是时候采取行动了，毕竟警方的人员赶到学校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就让回溯了时间的我，亲手结束这一切！ 第七章 失败 “什么？地下室里没有人？？？”我有些难以置信，“你们确定搜查清楚了？学生活动中心地下室，那里有很多的杂物遮蔽视线的，请你们——” “烷烃同学，对吧，是你报案的吧？”为首的警官发话了，“你描述你的舍友正在地下室遭受身体的摧残，请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如何……知道？时间回溯这种事情，恐怕不会有警察相信。 “你的三位舍友我们警方确实无法取得联系，按照你报案时的说法，应该是今天下午下课后才失踪的吧？” “是的……” “你所说亲眼看见的那位迷晕并带走了你舍友的同学，是向钱同学吧？刚才我们警方在他的宿舍见到了他，他刚刚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根据他舍友的描述，他确实回来得很晚。但是他回答我们警方的问题时十分镇定自若，一个大学生，不像是刚刚做出了你所说的事情的人，你们校内的监控设备又十分少，我们警方不能仅仅因为你的口供就——” “不是的！警察同志！也许别的事情是道听途说或者猜测，但是向钱带走良民这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这个宿舍东面的角落！”我发出了近乎嘶吼的声音。 “烷烃同学，你可以先冷静一下吗？我们警方不是不相信你，但是你所描述的地下室发生的种种事情，现在却又说是道听途说或者猜测。你可以放心，我们会继续审问向钱同学一些问题的，你的舍友如果二十四小时没有取得联系我们也会立案，我明白也许你是很担心你舍友的情况，但是很多事情还是实事求是的比较好——” “不是的！！！我并不担心他们，他们死于意外我还能保研呢！但是明知道他们正在遭受侵害，我不能置之不理！我亲眼，我亲眼看见的！我知道你们警察现在不信任我，为什么？我和向钱无冤无仇，我撒谎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亲眼看见的！！！如果你们信任我，你们再去审问阿焕！相信我，我知道是他们两个干的！一定就是他们！我亲眼看见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现在也印象不深刻了。不外乎警方表示信任我，实则不信任我。他们安抚我的情绪并且表示会找回我的舍友。找回，找回……用这种词，也就代表他们最终只是认为我是个满嘴谎话的学生，这个案件充其量也就是个失踪案，学生小打小闹的，最终发现只是三个舍友出去玩到手机没电了也说不定…… 警察走后，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一点。我应该冷静思考一下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按照我之前的推理，对我做药水的实验，也许只是为了找到能够进行时间回溯的实验者。会拿我做实验的话，那应该还没有成功的先例才对，水哥应该不会希望满世界都是能够回溯时间的人吧？ 既然如此，难道是这两天产生了新的，能够进行时间回溯的实验者，这个实验者又愿意帮助水哥？在别的时间线里，水哥和向钱被警察抓走后，实验者放松了自己，用强大的自我暗示，回溯记忆到了这两天之间，并且告诉水哥一定要提前让向钱转移我的舍友？ 不行，既然计划已经失败了，三个舍友也被他们转移了，哪怕最后警察找到了他们，也已经是…… 我还要找阿评回溯时间，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进行一次回溯。阿评手上有实验手册的复印件，只要问他就可以知道这几天有没有进行别的实验，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帮助水哥的实验者”，知道他是谁，阻止他喝下药水。回溯第一天的那个夜晚因为药水刺激我是无法入眠的，那时候再好好思考许多问题吧。先去找阿评…… 等等，我有一个想法。时间回溯是我平时的说法，而本质上是回溯记忆。既然如此，阿评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和我交涉过。我可以对自己进行催眠，现在是未来，我要回到真正的现在。如果不需要阿评的协助，我就可以独立完成时间回溯，那我岂不是无敌的存在？ 做一个尝试吧。如果成功了，我就拥有了无数次试错的机会，总有一次，我可以阻止水哥。我先放一首轻松的音乐，躺在床上开始放松自己，闭上眼睛，进行自我催眠。如果歌声突然停了，我就立刻睁开眼睛，紧绷身体不让自己摔倒，并且镇定地接上水哥的话。这样，他就根本猜不到我回溯成功了吧。 那就开始吧。 喝下药水瞬间的画面，就是这个画面。这是现在。我一定要回到现在。我不能困在未来。有点困了好像，现在，这是现在…… 歌声停了！！！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我想违心地夸赞你的饮料好喝，但是我演不下去了”的微妙表情，同时站稳了脚，并且没有任何刻意绷紧肌肉的表现。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受想告诉我的？”水哥开口说话了，是期待的语气。 “嗯，挺好的，这该不会是特浓美式吧，为啥我喝完瞬间感觉精神百倍？” “仅此而已吗？”水哥的语气突然又又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哈？对啊就是喝完挺精神的，味道也还行……” “好的，睡个好觉，再见哈哈哈哈哈哈哈！” 呼！他走了。我的表现接近完美，不，就是完美了吧。 我躺上了床，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是睡不着的，开始制定作战计划吧。 我是否应该先去见了阿评，知道这两天实验成功的实验者是谁，再进行时间回溯呢？我还是太着急了。不过没有关系吧，我只喝了这一次药水，因此我只能回到这个时间点。而时间回溯能否自己独立完成，这个实验我是一定要做的。要是像我猜想的那样，出现了新的拥有时间回溯能力的实验者，我又一次失败了，我再去找阿评要实验手册，再回来阻止不就好了吗？反正我有无数次的机会。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一个大的前提假设是错的。有没有可能，水哥让我喝药水，不是要证明时间回溯能力的存在……我也不是第一个时间回溯能力者…… 之所以我之前一直认为我是第一个时间能力者，是因为我想过一个问题。假设药水不需要体质有什么独特性，那水哥或者他的忠实朋友一定比我更早尝试了药水。而像我这样一次次地尝试破坏他的计划，他只要把记忆回溯到我喝下药水之前，并且不让我喝下药水，我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些记忆。我的所作所为，变成了只在他脑海中存在，而不曾真正发生过的未来。我也不会再有时间能力，更不会产生阻止他的想法。我甚至不会知道我的三个舍友为何失踪，只要他通过回溯，避免良民逃跑并且遇到我的事情发生。 如果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让我喝下药水，那水哥也完全可以，在第一次的时间线里，回溯到我遇见阿评之前，阻止我…… 不对！！！第一次的时间线无法做到。因为我是把遇见阿评的记忆，回溯到了5月28日。所以除非他回溯到更早的时间，或者……在我发动回溯之前，就提前回溯！但是这是无法做到的，因为在我回溯时间之前，他根本没有机会知道我联系上了阿评。 第八章 真相 但是……如果水哥有时间能力，第二次的时间线，我那狼狈落地的情况，他应该会明白我回溯了吧？如果他没有让我回溯的打算，就会知道是阿评告诉我的方法，那他就可以回到给我喝下药水之前，重新给我药水，并且阻止我和阿评联系吧…… 难道他有让我回溯时间的打算，说到底还是要验证药水有效性吗？他之前所说的三十天，是打算三十天后让我回溯时间吗？他以为回溯的事情是他导致的，但是实验目标是三十天，我听到后却一脸迷茫，他只是以为发生什么意外了，并不知道我认识了阿评？ 不会的不会的。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那个一定要我喝药水的，逼不得已的理由，真的存在吗？如果水哥有时间能力，药水不需要体质的特殊性，他绝不会纵容我反复阻挠他的人体蜈蚣实验。也许就是我想的那样，我是时间回溯能力的第一人。 而这两天产生了新的拥有时间能力的实验者，这种推断明显不合理。按照阿评的说法，水哥的实验已经做了一年多了。一年多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体质，这几天却连续出现两个成功案例，而且第二个成功者还愿意帮助水哥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概率有多低？ 我会失败，也许就是第二次的时间线里，我狼狈落地的表现引起了水哥的怀疑。又加上良民逃跑的事情，使得他们更加警觉，害怕是我回溯了时间，指导了良民逃跑，因此抓回来后赶紧转移了地点吧。 我能重来一次，就能重来无数次。这点小聪明，只是隔靴搔痒罢了。这次保持原计划吧，我严格让一切按照第一次的时间线发展，然后报警。水哥这次坚信我没有回溯时间，应该不会警觉，也不会转移实验地点。如果再次失败，那就是产生了新的时间回溯能力者，且跟水哥是一伙的。那最多只要找到阿评问出手册上写的实验者是谁，再回溯，第四次的时间线里阻止他喝下药水就好了。 朦胧之中，我还做了一个小梦，很真实。我梦到自己报警后，见证了良民被向钱带走。而向钱回到地下室，永骑，软件，都已经被松绑。等待他的，是十几名警员。根据我之前的一个假设，这也许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传递过来成功的记忆碎片吧。真的很奇妙，梦里我能看见向钱背着良民，一路从宿舍楼背到学生活动中心的地下室。期间因为良民昏倒不能抱紧向钱的缘故，向钱向后摔倒了一次，良民被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向钱有些生气，爬起身来，四处张望没有人后，居然直接选择拖着良民走，一路拖到地下室。结果刚到地下室，就和十几名警员打了个照面。大家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多么真实的梦。阿评说得对，梦里的自己，总是能看见别人的视角。向钱把良民拖回地下室的过程，我并不在场，但我能完整地看到。我的视角就像是一台在向钱不远处的录像机一样，清晰地看着向钱的所作所为。也许真的是受限于人脑的功能，我只能看到我眼球所看到的视角，才产生了“我认为不能存在一个以上的观测视角，因此不能存在两个我”这样的思维定式吧。我渐渐开始理解阿评所说的话。但是灵魂与记忆画约等于号，我还是不太能理解。因为良民在第二次的时间线里，产生了不同的记忆，但良民肯定还是同一个良民，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反例吗？ 然后吧，就是，软件马上要来摇床了，为了唱k的事情。算了，假装突然惊醒不知道时间吧，我要让一切，保持和第一次的时间线一样的状态。 k房里，良民的故事，又变回了和医生吃小汉堡。 第二天因为不做作业遇到情绪激动的御云。 看来一切都变回来了。 直到三个舍友消失之前，一切都和第一次的时间线，一模一样。而我也用尽一切方法，表现得和曾经第一次自己，一模一样。 舍友消失后，我原计划是九点四十分报警，十点时出门，与良民相遇。向钱再当着我的面，抓走良民。因为只要一切和第一次一样，包括我看到了他们抓走良民这件事也要保持一样，他们在地下室犯下罪行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但是时间没有到达九点四十，在八点钟，宿舍就来了客人。 是水哥阿焕。 我略加思索后，对他没有太多的惧怕。除非他敢在宿舍杀了我，不然我都可以在他走后放松，回溯时间。 而水哥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请你不要报警，可以吗？” 哈？？？ 瞬间千万种想法在我脑海中翻滚。 我不是唯一的时间回溯能力者，应该可以证明。我是不是第一个，有待考证。如果我不是第一个，水哥或者水哥的同伙，回到我喝下药水前，不让我喝下药水，或者让我喝下并且阻止我见到良民和阿评，我就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 “我们聊一聊？” “可以。”我回答到，“但是有个条件，我要先把你绑起来。” “为什么？” “一，避免你突袭杀掉我，让我永远无法回溯时间。你可以通过自己或同伙反复的时间回溯，来达成一条成功杀死我且不被警察发现的时间线。二，如果我们的交谈让我了解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被绑的你无法进入放松状态回溯时间，我可以提前回溯到5月28日，避免我们的对话成为不存在的，某个人脑海中的未来。你之所以要来求我不要报警，是因为我是第一个时间回溯能力者吧？否则你根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阻止我报警！”我指着水哥说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水哥突然开始放声大笑，“你的想法很幼稚，不过为了你的信任，我可以答应你，因为我想跟你真心聊几句。” 我对水哥进行了五花大绑，期间水哥好几次疼得哭爹喊娘，但是我并不会同情这种人。 “我可以说话了吗？”水哥微笑着对我说到，“你果然是知道了回溯时间的方法。阿评说的？说实话吧，我确实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你不要报警。但是回到你喝下药水之前，让你重新喝下药水，再阻止你见到求救的良民，阻止不知道何时与你相遇的的阿评，我觉得还是回到几个小时前我喝药水的时候，你报警之前，花十几分钟和你聊个天，更加节省时间。” “你胡说！你拥有时间回溯的体质，怎么可能会纵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你！”我对水哥吼到。 “时间回溯的体质？”水哥继续大笑，“时间回溯药水对任何人都有效，而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比任何别的实验者都要早。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发生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变成不曾发生的未来！” 第九章 徒劳 我十分诧异：“什么？？？” 水哥接着补充：“喝药水对我而言是家常便饭，渐渐的我也不会有睡不着觉这样的副作用了。长期喝药水，为的是保证大部分时候都有比较近的时间回溯点让我选择。只要想象不同的时间点喝下药水的画面，把那个画面理解成现在，就可以回到对应的时间点。在我的时间线里，这次的实验我只回溯了两次时间。 第一次是良民逃跑，向钱慌张地向我报告。由于我最近一次喝药水的时间，就刚刚好是在良民逃跑之后。我不想回溯到太早之前的时间点，而且我知道宿舍楼东面有个角落比较隐蔽，我曾经见过你们宿舍的软件和永骑去那里，我有一定的把握良民可能会躲去那里，所以我先找到了良民的藏身之地，再回溯了时间到大概九点五十多吧。对于第一次的回溯，也就回溯了十几分钟吧，那个时间是良民刚逃跑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向钱，还没等他开口报告良民跑了，我就先告诉他良民接下来的藏身之地，让他赶紧去追。我并没有告诉向钱药水的事情，但出于某些原因，他相信只要听我说的做，哪怕再过分，也不会失败。 结果向钱刚把人抓回地下室，警察就在那里等他了。目前的时间线里，拥有时间能力的人只有我和你，所以我认定是你干的。因此我直接回溯到了晚上七点。对于第二次回溯，也只是回溯了几个小时而已。 我觉得回到宿舍和你聊聊天，更节省时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尝试了多次时间回溯吧？那你应该能想明白，和我对抗是无意义的。我只回溯了两次，都是只回溯了很少的时间。我不想为了你重新制定一套两天的作战计划，或者更改你的实验时间到人体蜈蚣实验之后。我做了一年多不同的实验，我只想快点结束一切，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让你遇到阿评是个小意外，所以我选择花十多分钟和你聊个天，让你不要再回溯时间。” “不，不，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经历了三次，有一次你甚至把人体蜈蚣成功做出来了，每次都是漫长的两天多时间……”我有些不可置信。 水哥解释说：“我不清楚你经历了几次。回溯时间的本质，是回溯灵魂。是把不曾发生过的，无数种未来的其中一种，告诉现在的自己。你的未来发生了什么，只在你的记忆里。就像你也不会有向钱被警察抓走的记忆，那是我记忆里，未来的其中一种。” 我有些绝望了。如果真的像水哥所说的那样，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我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负隅顽抗，也不过是他记忆里未来会出现的跳梁小丑罢了。 “那请问，为什么你要做人体蜈蚣这种实验？我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实验，对你的研究有什么帮助？！”我发出了困扰了我许久的疑问。 “你不需要理解。”水哥摇了摇头，“我理解这个实验，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你把我绑起来，让我不能处于放松状态，能想出这种方法，你确实有一定的智慧。但是要理解这个实验，还是缺了点火候。 你只须知道，这绝对不是为了满足我的什么嗜好，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实验。做完实验后，我会回溯到实验开始前的时间点，他们被做实验这件事将不复存在。但是这个实验可能要重复上百次来避免偶发现象导致的实验成功或失败。而你，我会在5月28日开始计算的三十天后让你回溯到5月28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原因。 如果我们聊天的结果是好的，那你应该不会再提前回到5月28日了。这两个实验是毫不相干的，如果一切顺利，在我的时间线里，应该是5月28日，你喝下药水后，告诉我你三十天后的身体状况。5月30日，我喝下药水后，未来的我传递给我上百次实验的记录。现在实验出现了一个小意外，就是你提前知晓了回溯时间的办法，还要阻止我的人体蜈蚣实验。” 我一把揪住了水哥的衣领：“我不认同你的做法！按照你的逻辑，只要你喝了药水，你就可以杀人放火，反正只要你回溯了时间，这就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在回溯时间之前，这就是真实的，真实的世界！挑断实验者的膝盖筋骨，他们是真实地感受到疼痛，凭什么让他们承受这种事情？？？假如你出门突然被车撞死，无法再回溯时间，那他们就是终身残疾了吧？” 这时，水哥的眼角泛起了泪光：“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别无他法。你有没有想过，从出现文字开始计算文明史，为什么人类文明发展了七千年，按照卡尔达舍夫等级的划分，人类只是0728级文明？这是人类的寿命决定的！ 我们的平均寿命决定了，再伟大的科学家，能够存在于世界上，为世界输出自己的认知和思考，不超过一百余年。一百年没想明白的问题，证明到一半的哥德巴赫猜想，什么黎曼猜想，随着自己的一命呜呼，也就带进了坟墓里面！而后代，光是在某一个领域学明白前辈现有的结论，就要花费数十年！他还有多少年的寿命创造出新的认知？假如爱因斯坦能够喝下这瓶药水，每次在逝世前回溯记忆到年轻的时间点，他就能在时间没有推进的前提下，把自己未来一千年，两千年，三千年的思考成果，告诉世界！世界随着他的理论更快地发展的同时，他看着现有的理论产生新的理论，或者把一些这几十年间发展出的高科技技术原理带回来告诉对应的科研部门，如此循环往复下去，你可以想象我们今天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吗？人类将会是宇宙中最伟大的文明！ 所以，请你相信我，这是完善时间回溯技术的道路上的，极其重要的一项实验！他们的暂时牺牲，是为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谋福祉，他们将会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实验者！如果我说了这么多的话没法改变你的想法，你可以回到过去，让我们这场对话不复存在，继续徒劳地阻止我的实验，阻止整个人类文明的发展！” “人类文明……”虽然我还是不能赞同他的说法，可是，我阻止不了他。时间技术确实很伟大。但是为了人类文明发展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要实验者承受这样的痛苦吗？他是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他就是无敌的，他就是神，我们就是可以任意摆布的小白鼠吗？如果他意外死亡了，被他伤害的实验者就无法恢复到未被伤害的状态，难道为了人类发展，实验者就应该承受苦难吗？为什么电车难题会是难题，为什么一条生命对比五条生命的选择，会引发哲学家们的辩论？究其原因就是生命是不分贵贱的，五条生命并不一定比一条生命更有价值！如果生命的价值可以比较，那一个流浪汉的心肝脾胃肾可以拯救五个高学历人才，是不是就可以牺牲这名流浪汉，让社会更好地发展？这必然是不可取的！ 但是……想这么多也是徒劳的。我没有把他杀死，甘愿被判处死刑或者终身监禁，这样的魄力。哪怕回溯再多次的时间，我也很难实施一次在大学宿舍的完美犯罪。而且回溯时间，稍有不慎，历史会发生改变，水哥不一定会再来找我谈话。 而且说到底，水哥不是因为内心的黑暗，决定要做这些事情。不能因为方法的不可苟同，就产生极端的想法。而且牺牲水哥一个，来拯救三个舍友，不是也和电车难题的思考自相矛盾吗？我只是他们的舍友，我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如果不出现意外，他做完实验后回溯时间，我的记忆里舍友也不曾受到伤害。 “我明白了，我给你松绑。” 第十章 畅谈 “所以说，你在第一次的时间线就认识了我，并且三次都打算用报警的方式将我哥哥绳之以法，就在这次哥哥他主动找你谈话了是吗？”阿评若有所思地问。 我对阿评解释：“是的，这就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了，我现在已经对阻止阿焕不抱有任何希望了。阿评，能让我看看你之前提到的实验手册吗？你偷盗实验手册并且复印，应该不是5月28日之后的事情吧？如果是之前的事情，那我发生的一切对你没有影响，你手上应该是有实验手册的才对。” 阿评拿出了好几本实验手册，找到了最新的那本。“5月28日，第一名轻度贫血患者，辉霖耐受性实验，观察期三十天。”阿评接着解释，“辉霖是那瓶蓝色药水的学名，是它的发明者文兵命名的。文兵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发明了辉霖。这个实验的后面有一个手写的括号，是我哥哥的字迹，括号里是你的名字烷烃。应该是在别的时间线里他了解到了你有轻度贫血的症状吧，方法有很多，比如他可以一个个地问同学谁有这种症状，再通过时间回溯让他的反常举动不复存在，避免令同学感到疑惑。最后他发现你有这种症状，选中了你。” “那个我自以为逼不得已的理由，仅仅是我有轻微的贫血吗？这对我的生活都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看来只要有别的轻度贫血的同学，我是可以被替代的，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性。”我叹着气说到。 阿评解释说：“你是第一名轻度贫血的实验者，在两三名不同实验者验证过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后，他会接着对中度重度贫血的实验者开展药水耐受性的实验。当然，并不是只对贫血的患者做实验。根据文兵之前所说的，任何病症都要做辉霖的耐受性实验。并非是说这瓶药水未来要大量商用，虽然只有文兵和他最亲近的人有机会喝下药水，但是如果未来他们染上了各种各样的疾病，哪怕喝下药水已经过了数个月，血液中还是会含有少量的残留。耐受性实验的目的就是辅助他们判断，喝下药水后染上某种疾病的危险程度，是否需要立刻回溯。如果等到病入膏肓，无法进入放松的状态，那就很危险了。虽然可以注射镇定剂，这样还有一定的可能进入放松的状态，但是必须要有信任的人在身边辅助，总而言之就是很危险。”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按照您所说的，他这一年多都在做实验，我应该不是唯一喝下药水的人吧？为什么阿焕跟我谈话时说过，这条时间线里我和他是世界上仅存的时间回溯能力者，所以他第一时间怀疑是我报警了呢？” “这是必然的。”阿评点了点头，“文兵曾经对我说过，对于药水耐受性的实验，一般的实验方法是，自己先提前一段时间喝下药水，再让实验者喝下药水。三十天后，水哥会找实验者说明情况，带实验者去做一个全面的健康情况检查，再教会实验者时间回溯的方法，让实验者回溯时间，告知三十天前的水哥，自己三十天后的身体状况。水哥了解了实验结果后，会回溯时间到实验开始前，让这场实验没有发生过。” “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方法呢？水哥自己记住实验结果回溯时间，不是更方便吗？”我感到十分困惑，“如果实验者不肯回溯时间，或者回溯时间后假装没有回溯过时间，再或者回溯时间后告知假的实验结果，不都会给阿焕的实验带来巨大的影响吗？” “不不不，这是最简便的实验方法。”阿评清了清嗓子，“虽然实验进行了三十天，但是一旦实验者发动了时间回溯，哥哥就不存在这段时间的记忆。在哥哥的时间线里，就是实验者喝下药水后就说出了实验结果。如果哥哥这一年多做的那么多实验，没有大量采用这样的方法，而是每次都自己三十天后回溯时间，他早就奔溃了。而你所说的问题，其实是无须担忧的。 第一种情况，不肯回溯时间。哥哥可以用暴力手段强迫实验者接受健康检查，然后知道结果后，自己进行时间回溯，回溯到实验开始之前，也就浪费了三十天记忆中的时间。 第二种情况，回溯时间后假装没有回溯时间。实验者确实可以这样，但是没有意义。因为每次到达三十天的时候，他必须听从哥哥的话回溯时间，否则就会演变成第一种情况。而实验者，只能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经历人生中这三十天。哪怕他重来一百次，对哥哥而言，最多就是过了三十天。而他这三十天里，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像什么买彩票中了几百万然后去享乐这种事情，哥哥立刻就会明白实验者不可信，到达三十天时绑架他，检查完毕后自己进行时间回溯。不断地重复人生中的三十天，总有奔溃的时候。 第三种情况，告知假的实验结果。首先你要明白，如果实验者回溯了时间，除非是我主动去提前告诉他时间回溯的方法，否则就说明他已经答应了哥哥的请求。告知实验结果无论真假，哥哥都会带着实验结果回到实验前，实验者的能力也会消失。如果配合哥哥的实验，实验结束后哥哥还能劝他买某个股票，或者别的投资，小小报答他一下。所以告知假的实验结果对实验者本身没有任何好处。 假设真的有哪个自作聪明的实验者这么做了，也没有关系。实验手册的实验类型有很多种，对于采用观察三十天后，实验者自行回溯时间的实验方法的这类型实验，都是为了验证：患有某种疾病的实验者能否喝下药水后保持健康。 首先，对于最基本的几种实验结果，他会有自己的一套类似验证码的东西。可能是一串数字，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例如12345代表完全健康，实验者回溯时间后除了告知自身情况外，还要告知验证码是什么。当然，验证码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数字，实验者也猜不到不同实验结果验证码的对应规则。每次不同实验哥哥也估计会使用不同的验证码对应表，所以谎报信息且验证码正确，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退一万步来讲，假设他真的运气非常差，记录编码规则的表格被实验者窃取了，并且故意回溯时间告知假实验结果，对他的实验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如果告知假实验结果的是这类型疾病的第一位实验者，那在未来其他实验者的实验中，实验结果和第一人有较大出入的话，哥哥会自行回溯时间，在保证后续实验结果真实性的同时，对第一位实验者再次实验。这也不能算是浪费了哥哥能感知到的时间，因为第一人是特殊结果，哪怕实验者没有说谎，这种结果本身也需要再确认一次。 如果说谎的是后续的实验者，那就更好办了，不需要考证就知道实验者报告了错误的实验结果。因为如果出现与之前实验有出入的特殊结果，哥哥会自己回溯确保结果可靠性，根本轮不到实验者来回溯。” 第十一章 往事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个药水是从哪里来的，水哥又怎么会有这种药水？”我继续发问。 “几年前，我和哥哥都是一个实验室的工作者。准确来说，我们是打杂的。我们在高中时期成绩长期并列校内第一，在一次放学后，班主任带我们见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说看到了我们的才能，希望我们可以兼职协助他的实验，报酬很高。这个人就是文兵，我所说的我认知里最聪明的人。我和你谈话的大部分知识，包括水哥和你谈话的大部分知识，都是文兵教会我们的。说是实验室，实际上实验人员的数量很少，据说在那里的都是相关领域的知名人物。据文兵所说实验室之前是有一个他十分信任的同伴的，但是在一次争吵后分道扬镳了。而文兵的工作，正是研究时间回溯的技术。 去到实验室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虽然提前学习了大学所有物理数学等科目的课本知识，但是在文兵的学识面前，根本给不了文兵什么帮助。说到底，文兵就是找两个听话的帮手，每天搞搞卫生拿下试剂罢了。但是在和文兵的相处中，我们真的见识到了很多东西，再加上不错的兼职收入，我们也愿意呆在这里。 直到后来有一天，哥哥和文兵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文兵杀死了我们的好朋友嗜蚝。他真的很爱吃生蚝，所以取这个名字，是我们高中时期唯一的朋友。后来文兵被判处了终身监禁，哥哥却继续做着文兵的实验。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发生了这种事，哥哥还要帮助文兵继续进行实验。实际上，我没有太多哥哥做实验的记忆。因为很多实验完成后，都是需要通过时间回溯复位的。我之所以知道很多事情，是因为一本实验手册。 这本实验手册，上面详细记录了哥哥接下来的行程，什么日期做什么实验。实验手册应该是很早就做好了的，而实验目标是后来手写上去的。比如你的实验后，接下来的实验就是人体蜈蚣实验，日期是5月31日，后面有个手写的括号，里面是你三个舍友的名字。实验时间和内容是已经完全编排好了的，实验者则是不断更新的。所以我需要定期去偷这个实验手册复印，再放回原处。因为我知道这本手册就在哥哥书包里，只要他不在都可以下手。而我之所以知道一些实验的方法，是文兵和我们交流过假如未来时间回溯技术顺利完成了，大概需要做一些怎样的实验，具体怎么操作。而完整的，所有实验的具体实验方法，有一本实验细则，这是文兵在药水研制完成前就写好的。实验手册是哥哥自己安排写好的，做的就是实验细则里面的实验。所以实验细则应该是在哥哥身上，我也没有找到过，更不能理解为什么哥哥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文兵和我们讲述未来的一些实验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过什么人体蜈蚣实验，辉霖耐受性实验已经是最突破下限的了。”阿评叹了口气。 我回忆着水哥对我说的：“据他所说，这是完善时间回溯技术道路上的一项重要实验。我虽然不能理解实验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也没有能力阻止他了，只要他愿意，我们现在的所做所言所感，都会不复存在。” 阿评对我说：“但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时间回溯，用不同的方式劝说他，直到他愿意停止实验。哪怕再不济，你不停回溯时间，实验也可以一直处于未开始的状态——” “我不愿意。”我打断了阿评的话，“我现在能够知道这么多，全是因为偶然。我答应了水哥不再干涉他的实验，他也就没有回溯时间洗掉我的记忆。如果我再回溯时间，去劝说水哥，他在别的时间线里也许会觉得我知道得太多太麻烦，直接结束我的实验，甚至更改实验对象。而不停地回溯时间，让实验一直没有开始，有意义吗？据你所说的，实验者回溯时间后，假装没有回溯时间，不断重复人生中的三十天，最终都会奔溃选择配合。而我只有两天时间，只会奔溃得更快吧。而且如果真的是为了人类更好地发展，说实话我阻止水哥的欲望并不强烈……” 阿评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不会强求你。之前发生过一件事让我明白了尊重实验者自身的意愿是最重要的。 其实不少的实验完成后，都是会进行时间回溯到实验发生之前的，所以我记忆里哥哥做过的实验数量很少，干涉哥哥实验的记忆就更少了。如果没有实验手册，我可能会对哥哥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半年前，哥哥用手机发短信，告诉了我一件事。他完成了一个对某类癌症患者的药水耐受性实验。实验过程中，而这名患者喝下药水后，癌细胞受到刺激急速增长，病情急剧加重，很快就躺进了病房里。 那条时间线的我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知晓了情况，不忍心患者遭受病痛甚至是死亡，因此去找到患者，想要提前告知他时间回溯的方法，让患者一有放松的机会，就回溯到刚喝下药水病情还不严重的时候。没想到刚进病房，还没有开口告知时间回溯的方法，患者就一把抓住了那个时间线的我的衣领。 这整件事和接下来患者说的内容，哥哥之所以会知道，应该是因为患者主动跟哥哥坦白过，表示愿意配合实验。患者当时对我说，他已经重复了上百次这样身体由盛而衰的过程。他也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明白他死后我哥哥应该会回溯时间到他喝下药水之前。 但是他不敢面对死亡，每次预感到自己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他就会被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感笼罩。他每次都不敢去面对，只好趁着自己的身体在病痛中还有放松喘息的机会时，回溯到刚喝下药水时。 是我的伪善和自作聪明害了他。如果他不知道时间回溯的方法，第一次实验他就会走向死亡，一切就会结束，时间也会回到他喝下药水加重病情之前。但是知道了时间回溯的方法，他就始终没有勇气面对死亡。而哥哥没有见证死亡的结果，只是听患者说未来他一定会死亡，肯定是不会提前结束实验的。这次他下定了决心面对死亡，结束这一切。 收到那条短信后，我就想明白了很多事。从那之后，我就不再干涉哥哥的实验。虽然说时间回溯的缘故，我也不记得哥哥有做过什么实验就是了，都是通过实验手册知晓的。但是这次的人体蜈蚣实验，真的突破了我的下限，无论采取什么手段，我都想要哥哥无法开始实验。虽然实验结束后，一切都不会存在。但是那位癌症患者宁可重复上百次，都不敢面对，说明在当前的世界里，实验者的疼痛与恐惧是真实的吧。所以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求助你，帮助我阻止这一切。 如果你真的是想着为了所谓的人类发展，你舍友的牺牲不足为道，我也不会强求你，因为我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我不会再强求任何一名实验者。” “我从未这么想过，但是理论上来说，我做不到。水哥的实验已经进行了一年多，我就算精心准备了一切，在他面前说出一篇满分作文，又算得了什么，他会就此半途而废吗？一旦失败，他回溯到我的实验开始前，我的一切记忆都不复存在。当然，如果实验顺利完成了，水哥回溯上百次的重复实验都完成了，他就会回溯到实验完全没有开始，也就是我的舍友被绑架前，那我和水哥，和阿评你的谈话的记忆也会消失就是了。对不起，我想帮忙阻止这个实验，但我爱莫能助。” “你是这样想的吗，我明白了，我也不会强求。”阿评的语气里充满了失落。 第十二章 探索 后来，我还和阿评探讨了灵魂的问题。我自以为时间回溯后，周围人的记忆发生了改变，但周围的人还是他们自己，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反例。但是阿评却说这种想法他也产生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矛盾。时间回溯的本质，是现在自己的大脑，接收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的结果。本质上来说，未来本身就有无数种可能，但是还没有发生。就以良民为例，我用没有发生的事情里良民的记忆，来否定真实世界里良民的记忆，认为记忆不同灵魂应当不同，本身不就很可笑吗，良民的未来本身就有无数种可能的记忆，但他只会走向其中一种。 而我的另一个想法：一小部分很真实的梦境，会不会是别的时间线的自己传递的记忆碎片？阿评听后却说，和文兵的交谈中没有聊到过类似的事情，这种猜想他个人感觉应该是不具备科学性的。 后来我们又聊起了时间的本质。我对时间回溯能够成功的原因一直不理解。现在的我，喝下了药水，未来还没有发生。未来的我，知道了许多事情，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了。没有未来已经发生的因，就没有我收到未来传递的记忆的果。而没有现在还没有过去的因，就没有现在能接受未来传递的记忆的果。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我曾经想过平行宇宙的解释，这种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祖父悖论。祖父悖论是说：假设一个人坐时光机回到祖父生出自己的父亲之前，杀死祖父，但是祖父如果没有成功生下父亲，父亲也不会生下这个人，那请问祖父又怎么会被这个人杀死呢？而平行宇宙对此的解释是，这个人回到过去，是进入了另一个平行的世界。无论在这个世界里做什么，在自己的世界里，祖父生下了父亲，父亲生下了这个人，都已经是不变的事实，存在即合理。 我曾以为是，一个已经到达了未来的平行宇宙的自己，把他的平行世界里，已经发生的事情，这么一段记忆传递给了我。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平行宇宙里的水哥，应该也会把他的记忆传递给我所处世界的水哥。事实上，我的记忆里没有成功阻止过水哥，水哥的记忆里也没有成功做出过人体蜈蚣。这就说明了，我们至始至终处在同一条时间线，我们回溯时间会相互造成影响。虽然不能就此判断平行宇宙的概念正确与否，但是至少我们的时间回溯方式没有跨越到别的平行宇宙。同样，我们回溯时间后，没有见到另一个自己，也是很好的证明。假设是平行宇宙的理论，灵魂的穿越会导致另一个世界的我死亡，肉体的穿越则会出现两个我，这明显都是不合理的。既然在同一条时间线上，时间回溯又怎么能符合因果论呢？ 阿评肯定了因果论，和我们回溯时间的方法没有跨越到别的平行宇宙，这两点。之所以会有因果论上的矛盾，问题出在我们对时间的理解不足。在我们的刻板印象里，时间就像是一支脱离弓弦的矢，永远只能向前，且存在一个大的全局时间。而我正是基于时间只能向前这一点，得出了时间回溯存在因果矛盾的结论。 首先，阿评提出，时间是人为规定的，一个能为我们生活带来便利，更好地安排作息工作的概念。这个世界本来就有自己的样子，无论它再怎么混乱无序，它都存在一个最终的样子。而人类发展几千年来的工作，就是归纳总结它的样子。把不同的内容划分成不同的学科，什么物理化学生物，再继续划分划分，直到在一定范围内，找到了一定的规律，就会把它写进书籍，成为一个能给人们生活带来指导的定理。而当我们对世界的了解更加深刻，我们渐渐就会发现原有的一些定理，能找到不符合的特例。有些定理通过加定语，加前提条件的方式，就暂时继续适用下去，例如发现不可逆反应其实也不是完全进行的，人们就定义了化学平衡常数，达到一定的数值为分界线，区分可逆和不可逆反应。而有些错误的定理，就遭到了废除。例如地心说，例如不存在无理数，只有整数和分数的理论。 而了解了这些后，我们就应该明白，世界并没有什么规律。是我们找到了一定的规律，且都在一定的前提下适用。不是世界围绕着我们书本上的规律进行，而是我们书本上的规律围绕着世界不断更正完善。 而时间，就是人类所创造的概念。我们看钟表计时，记录物体的运动，本质上是什么？是用指针的运动，比较物体的运动。而电子表，原子钟，也许原理有所不同，但都是以一种变化，比较别的变化。因为在人类的感知里，齿轮转动的速率比较恒定，就选用了它做成钟表。 抛开这些表象后，时间的本质是什么？运动吗？熵增吗？这些都是表象，为什么物体的运动一定要依赖时间的流逝呢？熵增也只是表象吧，冰箱里的水凝结成冰，是一个典型的逆熵过程，难道水的时间发生逆转了吗？我们至始至终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也就是本质的东西，证明时间会按照这个标准流逝，单向不可逆。 引力越大，时间越慢。速度越快，时间越慢。我们在山上，平地上，或是飞机上，公交车上，时间的流速都有差异。虽然这相当微小，需要原子钟的精度才能体现出来。因为时间速度反比于物体速度，而物体速度需要趋近于光速，时间速度才会趋近于静止。因此哪怕是飞机的速度，地球自转的速度，在光速面前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影响相当微小，在日常生活里人们不会察觉到差异。但是既然时间的流速不是固定的，那也就不存在全局的时间标准，那时间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 假设一条时间线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固定了。在每个普朗克时间的时间点上，都有一个与之对应的画面。当然，画面里的生物，只有当前画面和之前画面的记忆。假设造物主拖着这条时间线上，一个叫当前时间的点，他把这个点反复来回拨动，也不会有任何人能感受到时间是可逆的。 因此，未来的记忆未发生不存在，过去的记忆已过去不可更改，这本身就是我们对人类所创造的，时间这个概念的理解不够深刻，才产生的时间一直恒定向前的思维定式，才产生的因果律矛盾。 记忆回溯，就是在时间穿插的缝隙里，通过强大的意志力传递的一种信息，其实并不需要时间真正的倒流。更准确来讲，接收到的信息是一种未发生但可发生的状态。 而之前提到的祖父悖论，阿评学习到的，在文兵的世界观里，回到自己不曾存在的时间点，是无法实现的。 第十三章 窥探 2009年6月28日，霍金举行了一场时间旅行者派对。霍金先举行了一场邀请时间旅行者参加的派对，但是在派对后才公布邀请的信息，派对的时间地点等。最后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人参加派对，至少霍金本人是这么说的。 而通过喝下药水，回溯灵魂这样变相的时间回溯方法，在一年多以前才出现。实验者无法回到喝下药水以外的时间点，自然也无法参加霍金十多年前的派对。而霍金的实验，也变相说明了肉体的穿越很可能是不存在的。灵魂的穿越，我们已经证实了，它的局限性是只能回溯到喝下药水的时间点，哪怕实验者刚出生就喝下药水，他也不能回到他出生前的时间点。只要证明了肉体的穿越无法实现，祖父悖论就不攻自破。 时间是没有全局的，之前阿评已经陈述过了。假设存在个体，能够改变自己的时间流速，通过超光速或者改变引力的方式，使时间发生逆转，他的身体状态朝着年轻逆向变化，但除他之外的所有个体，都在继续正向流逝时间。假设真的有技术，使整个地球的时间逆转，那只是相当于倒退了一段时间，所有人的记忆，包括地球上的环境建筑等样貌，都会倒退几年，但不会有人知道时间逆转发生过。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真有人能做到逆转整个地球的时间，自己的时间不受影响，哪怕未来真有技术能做到，那为什么至今没有出现过任何时间旅行者，至少没有官方证实的时间旅行者？难道他们不想与霍金聊上几句，也不想在别的方面掀起任何风浪？ 当然了，证有不证无。阿评从文兵那学习到的，以上的证据和猜想，都只能说明肉身穿越的时间旅行者可能不存在。哪怕证明了一千亿人次不是时间旅行者，都不能证明不存在。一旦有一个，那就是存在。肉身穿越无法实现，这只是文兵对祖父悖论的理解。 不想改变历史，所以未来有技术却不用，或者穿越者不能告知真相这种烂大街的解释，我将其作为一种解释方法。阿评却说这么想虽然是有可能，但是却是没有意义的。 艾耶尔曾在著作《语言、真理与逻辑》中指出，一句话是有意义的，当且仅当，这句话是重言式，或者这句话原则上可以通过经验观察证实。我说肉身穿越的时间旅行者存在，却说他们不会表露出来，不会被发现，或者是未来技术上可以做到，却不这么做。并非这样的猜想不可能，但是这样的猜想是无意义的。现在的时间旅行者不会暴露，那就无法证明存在。未来没有出现时间技术，也可以解释为还在更远的未来。原则上，我的话没法被证实。这就好比我说：鬼魂是存在的，只是无法被肉眼或者仪器观测到。同样的例子还有经典的色盲悖论。 这些的猜想都并非不可能，但是本质上无意义。如果我用怀疑主义的眼光看待世界，我的所有认知论都可以是不确定的。就像罗翔老师所说的那样，南极洲存在吗？我凭什么认为有，我去过吗？地图上有会不会是假的，周围的人会不会是在骗我？肉身的时间旅行者没有出现，而我确说他有，只是各种原因导致我们不知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怀疑主义。 因此，面对没有出现被证实的肉身穿越者的现状，最为合理的猜想就是，个体肉身的穿越，很大可能是不存在的。文兵令人惊叹聪慧的地方不仅仅在利用丰富的学识解决问题，他还会用数理学的角度思考问题。 在与阿评的这番畅谈后，我多次产生想回溯时间保留这段记忆的冲动。但是哪怕回到5月28日，除非我反复回溯，否则我的记忆最多存在三十天，甚至更短……而人体蜈蚣的实验，时间上来说很有可能已经开始了。还是快点，结束它吧。 明天早上，也就是5月31日的早上，我想做一件事。水哥曾说我理解不了人体蜈蚣实验，而阿评说过文兵曾经有本实验细则，现在应该是在水哥身上。我不会阻止水哥的实验，但是我很好奇这个我不能理解的实验，究竟是要做什么。很快，我的记忆都会不复存在，我也不会再好奇，但是至少现在，我很想知道。水哥明早肯定会去地下室，这是在第一次的时间线里我就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同的时间线事情会有改变，但是实验手册所写的，这个实验在5月31日才正式开始。所以水哥明早大概率不在宿舍，他的舍友也会去上课。我有一个独特的开宿舍门的办法，那时候可以好好窥探下那本实验细则。 “果然没有人！”我暗自窃喜。学校的宿舍，有一个通用的开门方法，只有我们这种经常忘带钥匙的人知道。宿舍的窗户，可以看到床头柜上统一配备的镜子，而镜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门锁。只要伸一根晾衣杆进去，看着镜子，找到推开门锁的角度，就可以轻松把门打开。 水哥的座位，我记得好像是……这个。 摆在桌面上的是……软件的日记本！！！虽然上面沾满了血迹，但是这么厚重无比的日记本，绝对不会认错。是被水哥拿走了吗？ 2022年5月31日 星期二 天气未知 昨晚，我被向钱诱骗到一个地下室，不知为何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钻心的疼痛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的膝盖筋骨被挑断了，我变成了电影里的人体蜈蚣，在后面的是良民和永骑。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我的嘴巴也被缝合了起来。在向钱拆开我嘴上的线让我进食的间隙，我哀求他明天给我一个写日记的机会，我愿意把我的积蓄给他。今天的日记已经提前写好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写进31日的日记里。这是我从小坚持的习惯，我不愿意因为疼痛就放弃。后面的良民和永骑，他们承受了更大的痛苦，不住地惨叫，但却叫不出来。我很想替心爱的永骑承担这份苦难，但想到中间夹着的是良民，我还是打消了这种念头。我要先睡了，不知道跪着能不能睡着，但我的头很晕。我真的很痛，很痛。我不知道真正的31日到来时，我还能不能坚持写下日记，先这样吧。 早上，水哥出现了。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一伙的，只要我没死，我可以保证他们下半辈子，不要抱有走出牢狱的希望。墙上的挂钟显示九点半的时候，水哥用一个推管，一个分三个针头的推管，向我们的身体里同时注射了一种蓝色的药水。十点的时候，学校的铃声响了，水哥看我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后，过来对我说了这么一段悄悄话。 他让我做一件事，回溯时间到九点半，在十点铃声响起时，右手拍打地面十下。如果我照做，他就放我走。我不相信时间可以回溯，但这真的发生了。他给我注射了一针红色的药水，我瞬间觉得身体使不上劲，越来越放松，这是镇定剂吗？我按照他所说的，想象打针时的画面，将其理解为现在。墙上的钟表突然变成了九点半，而水哥也正在把针头从我们的身体里拔出来。我很想告诉水哥我成功了，但是我的嘴被缝了起来。十点铃声再次响起，我立刻用右手拍打了十次地面。水哥看了看我，说我做得很好…… 对不起，今天的日记写得很长，因为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水哥让我不要写，他说这没有意义。他说我写的日记最终都会消失，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我不能说话，我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用眼神恳求他给我最后写下这篇日记的机会。 软件加油！不，今天还是不用加油了。 对不起，我要死了。 第十四章 实验 什么？？？ 软件他在写什么啊？ 为什么会死人？这不是只是一个实验吗？ 对了我是来找实验细则的，实验细则，实验细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有一个上了锁的玻璃柜，里面有许多玻璃瓶，装着红色和绿色的药水，没有蓝色的辉霖药水。红色的药水，就是软件日记里所说的镇定剂吗？不对，这跟我没有关系，我要找实验细则。找到了！藏在这里啊，藏得真深。 辉霖耐受性类型实验实验方式……这个不看了，扫一眼貌似跟阿评讲的大差不差。 未来已来验证性实验？操作者喝下两次辉霖药水，回溯灵魂至第一次喝下药水时间点，尝试通过想象到达第二次喝下药水的时间点……这个应该是不可行的吧，还没有发生的时间点怎么到达呢，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记忆与灵魂相关性实验？操作者先喝下辉霖，保证实验可恢复到未发生状态。此实验需找到可信任实验者。实验者喝下辉霖药水后，询问实验者是否尚存记忆。若失去记忆，实验结论灵魂与记忆无相关性。若尚存记忆，且实验者自称未发生时间回溯，则令实验者喝下破坏记忆药水，再诱导实验者回溯时间。若多次诱导尝试后，无法回溯时间，实验结论灵魂与记忆存在必然联系。若尚存记忆，且实验者自称已经发生时间回溯，理论上该情况不会出现，实验结论未知。 这都不是我想看到，再找找再找找。有了！人体蜈蚣实验。 人体蜈蚣实验，相近时间点记忆共存验证性实验。 操作者先行喝下辉霖，保证实验可恢复到未发生状态。 绑架三名实验者，按照常规方式制作成为人体蜈蚣，另外须保证a位置人员除必要进食外无法发言。 实验开始前操作者再次喝下辉霖，保证实验可快速重复多次。 同时对三名实验者注射辉霖，采用一个可以分液成三条路线的输液针管，推动针筒时三名实验者同时开始接受输液，尽可能保证辉霖生效时间点相近。 选定行为时间点。须保证实验者知道该时间点，可用敲钟等方式提醒。出现实验者不愿回溯的情况，可采用威胁家人、告知实验最终会恢复未发生状态等方式，诱导实验者配合。若实验者始终不愿配合，回溯时间重新开始实验，更改劝说方式，该次实验结果作废。 到达该行为时间点后分类讨论。 现象1：三名实验者无动于衷，告知a位置实验者时间回溯方法，并命令其再次到达选定行为时间点时，右手击打地面十次。必须保证该命令不被b,c实验者听到。回溯时间需注射镇定剂。 现象2：a实验者做出正确动作，杀死a实验者。告知b位置实验者时间回溯方法，并命令其再次到达选定行为时间点时，左手击打地面十次。必须保证该命令不被c实验者听到。回溯时间需注射镇定剂。 现象3：a,b实验者做出正确动作，杀死a,b实验者。告知c位置实验者时间回溯方法，并命令其再次到达选定行为时间点时，右手击打自身头部十次。回溯时间需注射镇定剂。 现象4：a,b,c实验者做出正确动作，实验成功，结束本轮实验。 现象5：出现任何未描述现象，皆为实验失败。不必过多思考原因，记录并重新实验。 若大量重复实验后，实验成功率约为六分之一，实验结论为共存不可发生。 若大量重复实验后，实验成功率达到九成以上，视为实验成功，实验结论为共存可发生。 若实验成功率不满足以上两种规律，考虑实验者自身原因，回溯时间至实验未发生状态，更换实验者。 这是什么啊？？？ 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实验。我努力告知自己要冷静，因为我现在的思绪非常混乱。其实认真想来，在这趟奇妙的时间回溯列车里，我很少作出过完全正确的判断。 舍友被人抓走，良民声泪俱下地向我求救，我却在质疑这件事是否是一个恶作剧，因为我觉得校园内不会发生太危险的事情。 水哥让我喝药水，阿评让我回溯了时间，我认为水哥不应该赋予一个非绝对信任的人时间回溯的能力，所以想当然地觉得是药水还在试验阶段，我是第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对于祖父悖论等问题，我寻求最易于理解的解释方法，就是平行世界。我认为时间回溯会去到别的时间线里，影响别的平行世界的事情。 但至少目前这种回溯方式并不是。从水哥开门见山劝我合作开始我就应该明白，我们至始至终在一条时间线里，我们回溯时间会清除掉彼此的记忆，但我直至现在才大概捋清楚了这个模式。 我总是倾向于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我总想要寻求一种易于理解的方式对待问题，以至于我经常得到错误的结论。 我觉得灵魂是内在的，虚无缥缈的，记忆是客观真实的，因此极力否定它们的一致性。本质上也是因为我习惯于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让其变得易于理解。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同龄同班的水哥和阿评他们，思维能力，思想深度，都有着极大的差距。 现在，我也冷静了不少。一个全新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人体蜈蚣实验。虽然我许诺了水哥不再干涉，而且我的记忆也迟早会被水哥清除，但我此刻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 在思考的同时，我在水哥的抽屉里翻出了另一份文件——《实验结果验证码对应表》。 这应该就是之前阿评对我所说的，水哥会把一些基础的实验结果，设定与之对应的验证码，让实验人员带着实验结果和验证码回溯时间，以确保实验结果的真实性。 这份文件前面的纸张有被撕下的痕迹，应该是水哥每次实验完成后销毁的，目前只剩下最近一次的实验描述。 2022年5月28日。此次实验较为特殊，验证码分为两段。第一段代表自身实验结果，验证码和校验码规则与以往相同。第二段代表人体蜈蚣实验结果，两种基本情况为5oiq5yqf与5asx6lsl。两种基本情况验证码需在段末加入校验码使用，校验码规则与以往相同。 没有写验证码与实验结果的对应关系吗？这未免也太谨慎了。而且我知道验证码有哪些也是没用的，最终还会有校验码，校验码的规则是未知的。看来阿评所说的实验者提前发现验证码对应表的情况，也是他多虑了，毕竟水哥早就防范到了。 等等…… 验证码分为两段…… 水哥之前所说的，两个实验毫不相干…… 假设我喝下了药水，三十天后，带着实验结果回去，告知水哥，水哥顺利完成5月28日，轻度贫血患者的辉霖耐受性实验。然后三天后，5月31日，再开展人体蜈蚣实验。但是，这存在一个明显的逻辑漏洞，我早该想明白的。既然28日，我没有告诉水哥实验结果，说明第一轮为期30天的实验还没有结束。 那为什么又要开展人体蜈蚣实验呢？ 假如人体蜈蚣实验完成了，水哥回溯到了实验前的状态，但并非我的实验开始之前。而我的实验完成后，我再回溯时间，不就把水哥人体蜈蚣实验完成的记忆清除了吗？ 所以水哥发现我可能回溯了时间后，宁可大费周章跟我解释，也不肯通过时间回溯取消我的实验。因为我的实验，本身就是人体蜈蚣实验的一环。水哥想利用我，为他带去两个实验的结果，因此是两段的验证码。一段代表我的实验结果，一段代表人体蜈蚣的实验结果。 水哥这么做的目的，不难想到，是通过我，清除掉他亲手做人体蜈蚣实验的记忆，但是又能知道实验的结果。对于水哥而言，这种实验，他也很难接受吧。 太高明了…… 说的是水哥，也包括我。趁着现在我的思路很清晰，我得冷静推理一下这个实验。 第十五章 推理 a位置的实验人员，是软件。首次实验到达特定的行为时间，也就是软件日记里的十点钟，他自然是无动于衷的。 这就对应了实验的现象1。水哥给出右手击打地面十次的指示，让他回溯时间，并且在时间再次到达十点时，做出对应动作。十点钟软件做出对应动作，这就对应了实验的现象2。水哥会杀死软件，并且命令b位置的实验者，我记得是良民，让良民回溯时间并做出相应动作…… 不对啊…… 为什么这本日记，会出现在水哥的桌面上？ 软件日记里写的注射药水的时间是九点半，只要良民一回溯时间，九点半之后的事情就应该没有发生过了啊!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 好混乱啊…… 这是为什么呢？ 软件的日记里没有提及过良民永骑有什么举动，说明现象345还没有出现，当然也不排除是软件没有写。 假设现象345没有出现，说明实验只进行到软件完成对应动作。为什么实验会中断了？水哥杀死软件了吗？笔记本上的血迹是不是说明，水哥已经动手了？这本笔记出现在水哥的桌面上，说明水哥在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回来过。确切来说应该是十点到十点十五之间，毕竟我进来水哥宿舍已经一段时间了。 实验中断的原因是什么？良民不配合实验？那水哥应该会在地下室继续威逼利诱他，而不是闲得带着软件的日记本回一趟宿舍吧。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实验提前失败了，那他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溯时间重新实验了。 还是说，水哥被软件临死前坚持写日记的举动刺激到了，暂停了实验来平复心情？这个解释有一定的可能性。他大费周章地博取我的信任，让我配合他的实验，无非就是想利用我，清除掉他做人体蜈蚣实验的过程的记忆。所以其实水哥做这个实验，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为什么一定要做呢？为什么水哥会对杀死了他朋友的文兵言听计从呢？水哥自称是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理论上没有人能够回溯到比他更早的时间。 所以面对一切不利因素，除非突然死亡，否则他都可以通过时间回溯来避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他却硬着头皮做着自己都不愿接受的实验。难道说水哥自称是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也是一句谎话吗？存在更早喝下药水的时间回溯者可以威胁到他？ 威胁到他…… 其实，我现在可以威胁到他了。 我只要回溯时间，告诉他我带着人体蜈蚣实验结果的验证码回来了，他一定会竭尽所能满足我的要求。因为他绝不愿意明知另一个时间线的自己已经完成了实验，还要重新再做一次。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吗？这条时间线的实验已经开始了，甚至已经不是第一个循环了。我只要什么都不做，我的舍友反反复复承受完痛苦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包括我此刻的一切记忆。 我可以用一个假的实验结论让水哥信服，让他不再做这个实验吗？我甚至连校验码都不知道。而且这个实验不做了，以后别的实验呢？我干涉这个实验仅仅是因为我知道它的存在，不知道的就与我无关了吗？ 假装自己知道实验结果，威胁水哥不再做别的实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水哥迟迟得不到实验结果，只会回溯时间清除掉我的记忆，然后重新开始实验。 我甚至想不明白这个实验在做什么，是否代表着正义，我舍友的牺牲是否值得。我的价值尺度究竟是什么？可以回溯时间到一切发生之前，那就是没有发生吗？如果我对实验进行干涉，是否是庸人对智者设计好的棋局的破坏呢？ 首先，我得搞明白这个实验在做什么吧？ 实验叫做人体蜈蚣实验，别称是“相近时间点记忆共存验证性实验”，所以说到底，是要验证相近时间点的记忆能否共存吧？这里面的相近时间点，应该指的是喝下药水的时间相近。所以实验细则里面要求，采用注射的方式，保证药水生效的时间相近。 记忆共存？是指回溯了时间，其他人的记忆还存在吗？那就好理解了。刚才分析到软件死后，良民应该带着不同的指示回溯时间。只有当良民和软件都记得自己需要做什么，并且在十点钟一起做出对应动作，现象3才会出现。如果回溯时间到相近的起点，互相不会清除记忆的话，如此类推现象4也会出现，实验也就成功了。 那什么情况下实验会失败呢？假如相近时间点，还是会相互清除记忆，就会失败。而这个实验为什么需要大量尝试，而且哪怕实验失败也有六分之一的成功率呢？ 六分之一…… 三个人…… 组合数分母是取不到六的，排列数的话……全排列？良民回溯时间想要不清除软件的记忆，他的药水生效时间就要比软件晚，永骑和良民的次序也同理…… 没错！就是六分之一！有且只有一种情况，跟坏掉的钟表一天也会准两次是同理的。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本质上这个实验就是验证相近时间点，回溯时间的行为是否还会相互清除记忆。那把他们做成蜈蚣……每次杀死前面的实验者…… 意义何在呢？ 不是只要保证三位实验者不会相互串通就可以了吗？有必要做成这样还要杀人吗？我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而且不采用这样的方式，甚至镇定剂都省了，实验者自己就能放松自我回溯时间，何必多次一举呢…… 而且如此大费周章，最终还要再把a位置实验人员的嘴缝起来，以达到避免交流的目的，难度不是比找三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更大吗？ 虽然不少细节没有想明白，但是这个实验的大致思路和目的我算是捋清楚了。那我是否也有资格对实验合理性作出……评价与建议？ 如果水哥没有撒谎，他确实是第一位喝下药水的实验者，他根本没有必要对那个文兵指示的实验唯命是从吧？而且只是为了验证这个记忆共存现象，完全没必要搞成这样吧？要是能和水哥商量一下改变实验方法，我找两个信得过的朋友配合都没问题啊…… 还是说，我又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呢…… 真的好烦啊……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假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有人喝下了药水，并且决定了在未来回溯时间，这中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假的。这些事情都只是那个人喝下药水那一刻开始，大脑的预演呢…… 但是如果未来他不回溯时间，这一切不就又变成真实发生的了吗？如果被回溯的时间内，所发生的这一切是假的，那它如何判断自己何时为假？实验者根本无法保证自己未来一定会或者一定不会回溯时间到当下啊？这不是违反因果律了吗…… 但这就类似惠勒的延迟选择实验吧。光可以预知后面的路径上是否有半反半透镜，从而决定表现出粒子性还是波动性。如果我们所处的世界也可预知未来是否有人回溯时间，来决定现在的事情是真实，还是只是某人的大脑在预演…… 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计算机系大学生，只是平时爱看一些碎片化没营养的科普知识，甚至不清楚辉霖药水的运作原理。我对这么复杂的事情，没有依据地进行分析揣测，其实也没有太大意义吧…… 第十六章 反击 我应该梳理一下我的思绪，说到底我想弄清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水哥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个文兵所设定的实验？哪怕文兵杀死了他的好友嗜蚝，哪怕他自己也极度反感人体蜈蚣实验，但他还是要做。而人体蜈蚣实验，包括他未来可能进行的一些实验，是否可以得到改进。上述的事情决定了如果我去阻止水哥，是否有一定的合理性。如果我假装自己有实验的结果，以此与水哥交流谈判，乃至合作，会不会有好的结果？ 第二件事，目前的时间线是否是真实的。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水哥意识里预演出来的场景，在此人性，道德，法治，都将变得毫无意义。这件事情将直接决定我与水哥谈判，是否有必要性。 如果我要证明这个世界为真，我应该找到这个世界不能为假的关键证据吧。物理现象？做各种实验？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正确预演出来的吧……如果让我作为计算机系的学生思考问题，什么图灵测试是人工智能最难以通过的，那可能是极为复杂的人类情感问题。但是水哥大脑的预演，可能又不是这样的工作原理。 情感…… 软件的日记本，好像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了。日记本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以至于宿舍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随手翻开没有沾上血迹的一页…… 2020年10月14日 星期三 小雨 大学入学才一个多月，我已经和班上的同学都交上了朋友。虽然没有哪个让我眼前一亮的女生，但是新入学搬进我们宿舍的永骑同学让我觉得十分有安全感，我觉得永骑哥哥很强壮。还有水哥阿焕和他的弟弟阿评，虽然他们俩从不走在一起，可能是兄弟间不太和睦，但我和他们都交上了朋友。 昨晚，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见到水哥并且和他打招呼，问他弟弟阿评在哪。他一脸诧异，表示自己从来就没有一个弟弟叫阿评。他还说，也可以叫自己阿评，但他习惯别人叫他阿焕。可是水哥的名字里，只有“焕”字没有“评”字啊？ 如果是平时，我只会把这当作是一个奇思妙想的梦。但奇怪的是，这个梦非常的真实。梦里的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既视感，比我以往做过的梦都要真实，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所以，我决定把这个梦写进我宝贵的日记本里。 今天就先写到这吧，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软件加油！ 真的好真实啊…… 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水哥的预演也太过于细致了吧。一整本软件从小写的大的日记，他会推算出每一天每一篇完整的日记，还要符合软件的文风，字迹，性格…… 还是说这是我们共同的预演，只是结果只被最先回溯时间的一人所占有呢？ 正当我陷入极度混乱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出现。 “软件加油！” “好的，你也不用每天写一遍的。”我心里默念。 “不，今天还是不用加油了。” “为什么呢？” “对不起，我要死了。” …… 哪有这么多又预演、又延迟选择的啊。 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这就是无比真实的世界。 这就是我所处的世界啊…… 2022年5月28日晚。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受想告诉我的？”是水哥充满期待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阿焕啊，这味道真的，一言难尽，我出去和你讲吧。” 在三个舍友的注视下，我们走到了宿舍门外。 “两个实验，都有结果了，你也和我说了。但是我想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我还不打算告诉你。如果你不愿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就要把那个实验，再完整地做一遍。”我摆出胸有成竹的姿态对水哥说到。 “你怎么证明你已经知道了实验结果？” 我伸出三根指头，逐一点到：“实验过程与结果，验证码，校验码，你想听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想和你探讨一下关于你和你的实验的一些事情。不过分吧？” 水哥只是略微思索后便说：“不，你不知道实验结果。”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我故作镇定地问到。 “如果人体蜈蚣实验已经完成，你不会带有这个实验有关的一切记忆。而你的实验结束后，我只会在获取你的绝对信任后，带你去做全身检查，告诉你实验结果和一串字符，然后让你回溯时间告诉我。 所以说，第一，你不会知道这串字符是验证码。第二，你不会知道这段验证码包含了校验码。第三，你不会知道这串字符代表两个实验的实验结果。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通过某些手段，看过我相关的实验文件。而人体蜈蚣实验结束后，我会回溯时间还原一切，清除一部分的文件。仅凭我抽屉里剩下的文件，你是推理不出前因后果和实验始末的。所以，你只可能是在实验完成之前，就回溯了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是阿评告诉你的方法。”水哥十分自信地陈述了他的判断。 “不不不，阿焕，”我的大脑飞速组织着语言，“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首先，我会知道验证码校验码实验方法和过程等等信息，确实是因为实验结束前我看过你的文件。但是在你实验完成前，我就回溯了时间，并且伪装得很自然骗过了你，因此保存了这段记忆。第二次的时间线里，我确实没有任何与你做人体蜈蚣实验有关的记忆，但我知道了你已经完成了实验，并且希望通过我传达实验结果。你在三十天后把结果告诉了我——” “停！”水哥打断了我的话，“三十天后是哪一天，立刻——” “2022年6月27日。这是我实验的结束时间，也就是刚刚我回来之前的时间。人体蜈蚣实验于2022年5月31日完成，你回溯时间应该是回到了2022年5月30日。所以第二次的时间线里，这段时间我记得你什么都没做。” 水哥听完后，低下头好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有问题吧？我的cpu快被干烧了。我反复思索我所撒的谎是不是存在逻辑漏洞。 片刻后，水哥抬起头对我说：“你说的未必是真的，但是确实无法证伪。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应该不是明天的彩票开奖号码这么简单吧？” “我想知道两件事，如果你不希望从我嘴里获得正确的实验结果，你大可编造故事。我获得了满意的答案，你也会知道一切你想知道的。第一件事，为什么你一定要配合文兵的实验？还是说这就是你想做的事？” 水哥长叹了一口气。 沉默片刻后，水哥开口了：“因为我不知道你所知道的有多少，所以我从头开始讲吧。” 最早的时候，阿焕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说是普通，是因为除了常年成绩全校第一，提前学习了整个大学阶段的物理和高等数学等等知识外，没有别的闪光点了。 由于拥有超越同龄人的智力与数理思维，他与身边的同学格格不入。每当身边的人为了游戏、明星、低级娱乐聊得热火朝天时，他只觉得甚是喧嚣。 班里有另外一个同样不受欢迎的同学，叫做嗜蚝。嗜蚝一向沉默寡言，每天占比最高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着窗外想事情。直到有一次他们分到同桌，嗜蚝开始自言自语：“人，为什么一定会死呢？” 水哥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心想这人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突然，水哥好像get到了某个很奇怪的点一样，向嗜蚝问：“对啊，为什么人一定会死？所有人都从生物学上的观点去证明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质疑过这个设定本身的合理性？” 嗜蚝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看向水哥：“这就是我刚刚完整的心路历程！” 从此，水哥交到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的朋友。他们每天的交流，就是一些稀奇古怪，旁人无法理解，但他们却能互相高度理解的一些事情。 世人不能相互理解是一种常态。思维过于抽象或者超前的人，也会找到自己的圈子，也有让自己精神充实与满足的生活方式。 直到一次会面，彻底终结了水哥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班主任说不希望水哥浪费他的才能，因此带他见一位教授，希望他能跟着教授做一些研究，多学一点前沿的知识。 而这位教授，正是文兵。 第十七章 无奈 起初，水哥在文兵的实验室里，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每次问及文兵，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实验的时候，文兵都只是模棱两可地告知他，研制一种能够跨越时间的药水。 后来，水哥愈发觉得文兵教授只是缺一个小助手。直到高中毕业，文兵才开始慢慢教会他一些时间回溯相关的知识，还有未来一些实验的实验方法。但这些知识太过于小众，且都是基于时间回溯研究所延伸而来的，时间回溯能否成功都还犹未可知。如果不是可观的兼职报酬，水哥都要打退堂鼓了。 直到某一天，文兵找到了水哥谈话。 文兵告诉水哥，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他看出水哥是个聪明的孩子。因此决定，把他的研究成果和一切理论知识都完整地告诉水哥。 从2011年开始，文兵就在研制一种，能高度激发人脑潜能，以至于能接收到未来脑电波信号的药水，从而实现类似时间回溯的效果。早年的时候，受限于文兵早期对灵魂理解的深刻程度不足，他总是苛求实验者喝下药水，立刻知晓未来，感受未来发生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就认为是药效不足的问题。他没有考虑过要让时间线先走一遍，才能回溯时间，也不知道回溯时间的具体方法。 直到有一天，他理解了灵魂的本质。数年的沉淀后，也理解到了需要通过自我催眠的方法实现灵魂回溯。在经历了多年的改良后，文兵坚定地认为这次的药水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并将其命名为辉霖。于是他找到了水哥，说明了一切，并且希望水哥配合他以后的实验，成为第一个成功回溯时间的实验者。 其实在最早两年的实验过程中，文兵也找过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实验者喝下未调配成功的药水。半成品的药水加上文兵还不知道回溯时间的具体方法，最后自然都以失败告终。但是这一次，文兵好像已经知道了，这次一定会成功。他不再找实验室的其他实验人员，而是指定要水哥成为第一个喝下药水的实验者。不只是因为信任，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需要这名实验者足够聪明。因为未来的实验，都会由这名实验者来完成。当然，在之前文兵和水哥的交流里，文兵没有提及过那些触及底线的人体实验。在讲述辉霖耐受性实验的实验方法时，水哥都已经表态认为这样违反道德难以接受了。 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水哥，一想到由于错过这种足以颠覆历史的机会导致一生默默无闻的恐惧，相比之下未知带来的恐惧已经微不足道了。 2020年10月13日，水哥喝下药水并成功完成时间回溯，成为世界上第一例成功的时间回溯案例。同时，2020年10月13日也成为了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时间回溯结点。 但是，当水哥知道，未来自己需要做很多辉霖药水的验证性实验，其中包括人体蜈蚣实验和许许多多的人体实验时，他退缩了。这时他发现，自己唯一的朋友嗜蚝失联了。 原来，文兵看中的不仅仅是水哥的智慧，还看中他孤僻的性格，拥有唯一的挚友等等特点。水哥也非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他深知自己作为最早的时间回溯者，有足够的资本，与绑架了嗜蚝要挟水哥的文兵抗衡。于是，水哥开始了上百次与文兵的智斗。最终他得出结论，不要试图反抗文兵。文兵的智慧远在所有人之上。 早在水哥喝下药水之前，文兵的同伙就已经绑架了嗜蚝。所以通过时间回溯，无法到达绑架事件发生之前的时间点。 文兵的同伙将嗜蚝绑架在一个郊外密闭的房子里，且周围有人负责放哨。起初水哥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尝试解救嗜蚝。首先回溯一次时间，并且隐瞒实验已经成功的事实。文兵不断尝试让水哥进行自我催眠来回溯时间，水哥都只是假装配合，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之后再配合警方，反正有时间回溯的能力，解救失败就反复尝试，并且每次回溯时间都假装实验失败迷惑文兵，总有一次能够做到全身而退救下嗜蚝。 但是文兵似乎笃定了时间回溯实验已经成功。水哥伪装无法回溯时间，文兵也并没有放走嗜蚝。而一旦有警方人员接近那间房子，房里文兵的同伙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嗜蚝，无论多少次的尝试都是如此。房子是密闭的，且同伙不止一人，狙击手没有将绑匪一击毙命的可能。文兵的同伙也是十分果断，根本没有谈判回旋的余地。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尝试多少次，营救都以失败告终。文兵似乎笃定实验已经成功，所以他敢肆无忌惮地杀死嗜蚝。 至此，水哥开始怀疑是不是存在别的时间能力者通风报信，或者就是文兵自己喝下过药水。 但是每次回溯时间，文兵都好像确实只知道2020年10月13日之前的事情一样，怎么套话都滴水不漏。而且文兵也是人格担保，水哥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实验者。 后来，水哥转换了思路。文兵想要的，不就是百来个实验的实验结果吗？文兵的要求很明确，他清楚未来的自己可能会因为嗜蚝入狱。他要求水哥在完成所有实验后，回溯时间到2020年10月13日，告知全部实验的实验结果。既然如此，只要随便编造一些听着合理的实验结论，反复尝试，总有一次能讲出能让文兵信服的全部实验结果吧？ 但是水哥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尝试，文兵都会很明确地告诉水哥，他并没有进行这些实验。后来，水哥想到一个方法。他可以反复回溯时间，骗文兵说自己刚刚做了某个具体实验，结论是什么什么。有些不懂的地方，因此提前回溯时间找文兵请教一下。只要回溯个百来次，知道每个实验能让文兵信服的结论是什么，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是第一次，水哥就碰壁了。他试着回溯时间，骗文兵说别的实验还没开始，但是自己刚刚先把最难的人体蜈蚣实验做了。但无论说实验结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文兵都会知道水哥在撒谎。 这就非常非常匪夷所思了。水哥完成实验后回溯时间，是会把同一时间线里其他人的记忆清除掉的。且不说水哥是唯一喝下药水的人，哪怕真有其他的时间能力者，又怎么能够确定水哥没有做实验？ 而各种不同的实验结论文兵都不能接受，并且都确保水哥是在撒谎，究竟是如何实现的？ 同样难以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文兵这一次这么肯定实验会成功，提前绑架了嗜蚝，并且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他，哪怕水哥天衣无缝地伪装自己回溯时间没有成功？文兵又为什么不自己喝下药水去做实验，非要把最早的时间回溯点让给水哥，再大费周章地逼迫水哥去做实验？ 但至少水哥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能想到的事情，文兵一定已经想过了。文兵能想到的事情，他大概率无法理解。配合文兵做完所有实验，是解救嗜蚝的唯一方法。所以最后一次的尝试，嗜蚝还是不出所料地被杀死后，水哥开始了他漫长的实验征程。相比在密闭的房子里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暂时的死亡对于嗜蚝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后面一年多，便是水哥实施各种各样的实验了。水哥看中了向钱爱财如命的特点，利用时间回溯能力炒股投资，赚取了不少的钱财，笼络了向钱。绝大部分的实验完成后需要回溯时间，回溯时间后理论上其他人的记忆会被清除。但有一次向钱告诉水哥，他时不时会做一些非常真实清晰的梦，梦里的内容正是水哥利用金钱指使他做各种坏事。水哥也感到十分诧异，于是他正好利用这一点，多次提前准确说出向钱梦里的细节，再加上水哥投资无往不利，让向钱不得不相信水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因此他在替水哥做事时，才会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干。 到此为止，便是近几年来水哥身上发生的事了。 “听你这么说完……我觉得我可能又自作聪明了。你是最早喝下药水的人，我原以为只要你不愿意做实验，是总有办法的，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这么说的话……第二个问题我可能没有问的必要了。我在想只是验证相近时间点的记忆共存现象，是不是有很多的实验方法可以做到，没有必要——” “确实没有问的必要了。”水哥打断了我的话，“你能想明白这个实验的一些地方，我也能想明白。我能想到这个实验没必要绑架，没必要杀人，文兵自然也能想到。但他却还是这么设定这个实验，自然有他的道理。文兵十五岁考上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三年时间就完成了本硕博连读。我们的思维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也就不要庸人自扰了，老老实实按他的实验流程做就是了。否则花费大量的精力，实验结果还是会被文兵否定。” 第十八章 转机 承诺了水哥许多事情后，我告别了水哥。其实水哥也已经猜到了，我并没有人体蜈蚣实验的实验结果。但是这样的结果也是他满意的，至少经历了这件事，我表态愿意完全配合他的实验。这样他后续通过我转述实验结果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 作为干扰实验的赔礼，我告知了水哥两个有用的信息。第一是提醒向钱，绑架良民的时候要绑紧一点，否则他会逃跑。第二是软件会随身携带一个日记本，绑架他之前先将其丢掉，不然很可能后面会发生一些事情，导致水哥心软。但究竟是不是水哥心软导致的实验中断，我就无从得知了。 我也快数不清自己回溯了多少次的时间了，但目前为止的这一切都只是白忙活而已。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疲惫。但在确定了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后，我并没有感到沮丧，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至少三十天后，我就可以忘记这一切，回归我原本的大学生活。该吃吃，该玩玩，哪怕把精力花在学习上，也要比和这些高智商人才勾心斗角轻松得多。水哥可就惨咯，把我的实验完成，清除掉我的记忆后，自己还要兢兢业业地做接下来的实验。 这说明什么呢？有的时候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可以什么都不知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不过总有一天，水哥会完成所有的实验，回到2020年吧。所以是不是这条时间线里的我，就没有必要努力了，应该抓紧时间享乐呢？我可以这么去理解吗？如果是这样，三十天后实验完成，我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还会傻傻地去努力。要不我去求水哥实验完成后不要清除我的记忆？ 哈哈哈哈哈当然是不行的，刚刚我还对自己说无知是福呢。哪怕是这三十天，我也应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三十天后时间会被我回溯。所以现在也要努力学习，过回一个平常人的生活。对了明天还要去ktv呢，多想想开心的事多好。不过这次可得把作业写完了，我可不想又被御云老师骂…… 又被御云老师骂…… 又？ 没错，是“又”没错。因为这是我不知道第几次经历这段时间了。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反常…… 虽说我们是好大学，但毕竟大学生好吃懒做，不交作业的人数还是不少的。而我，也不是他们里面不交作业次数最多的。而且御云老师也没有骂过别的不交作业的学生吧？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他是怎么骂的我？他好像不是骂我。他是声嘶力竭地对我喊什么来着？他对我说…… 第几次了？ 对！他是一直在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地喊！ 他在暗示我！！！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他在试探我是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段时间!他在试探我！ 突然，我的床开始剧烈摇晃，把我吓了一大跳。完了，已经早上了。想得太入神忘了软件今天会来摇床了。 软件的声音响起：“还不起床啊？不是说好今天去ktv的吗？”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突然想到我有点事。我……打算补一下数学作业。” “不是吧？”软件表现得极为吃惊，“你还会补作业？你只是起不来床而已吧？你敢不去的话，今晚你就知错。” 我突然感到有些好笑：“我真去不了，除了写作业还有些别的事。不过你话不要说太满，明晚你是真的会知错的。” 良民和永骑开始哈哈大笑，显然他们都以为我说的“明晚知错”，和软件说的“今晚知错”一样，是个带颜色的笑话。 我指了指良民和永骑：“你们两个也跑不掉，明晚一个都别想跑哈。” 不料他们笑得更开心了。无知是福无知是福，我对自己反复默念。等三个舍友都去ktv后，我起身开始补下周的数学作业。我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御云老师的那句“第几次了”。 在思索良久后，我还是来到了御云老师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后，我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看御云老师果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老师好，我周末的数学题有几题不太会做，所以想请教一下——” “烷烃同学！”御云老师突然情绪变得激动，“你怎么可能主动做数学作业还来提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和老师说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是，老师您想对我说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回溯时间成功了？”御云老师的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激动的语气和别的时间线里的他如出一辙。 “啊？”御云老师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把我给问住了。我不清楚御云老师在这场时间旅行里的身份，亦不清楚御云老师是敌是友。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没有任何防备，也没有任何恶意。 水哥拥有最早喝下药水的时间结点，除了文兵，应该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所以就算我说漏了什么给御云老师，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我确实回溯了时间，但是老师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向御云提问到。 “所以别的时间线的我应该没有和你交流过吧？烷烃同学，我真的，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御云的情绪有点失控，声音也变得哽咽，“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请你不要感到震惊。你要稳定自己的情绪，完整地听我说完。” “老师，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所以无论您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 “烷烃，其实你已经不是人类，你是我创造的人工智能。”御云老师打断了我的话。 …… “哈？？？？？” “文兵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早年有一个合作的伙伴，后来分道扬镳了，那个人就是我。” 2006年6月28日。 那时候的御云，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教授。在给计算机系的学生上数学课之余，他主攻的课题便是人工智能的算法设计。在那个苹果第一台智能手机都还有一年才发布的时代，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前沿的研究课题。原本作为一名计算机科学方面的教授，与文兵这种医学教授是不会有交集的。直到6月28日这一天，文兵主动找到了御云。 在文兵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御云感到十分震惊。眼前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已经作为国内顶尖医科大学的博士毕业了十年有余。而这十年间，他在国内一所十分知名的医学实验室做医学研究。2005年，似乎是由于研究进展的不理想，文兵主动从实验室主任的职务退了下来，并且仅用一年时间，就自学了计算机基础的编程算法，人工智能基础，以及许许多多相关的课程。这次他主动找到御云，是希望与御云合作，开展一项名为“仿真模拟世界脑机接口”的实验研究。 这项研究的最终目的，是利用计算机体系，搭建一个仿真的世界环境，并且实现人脑的意识上传。如果研究进展得好，系统可以完整读取意识保存，并为该意识搭建完整真实，甚至实时同步的世界模型。如果真的实现了，为病危的人类提供脑机接口上传意识，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实现了永生。 虽然御云之前的研究都是人工智能方面的，相关度并不是太高，但是他看上了文兵的智慧，决定与文兵一起开展研究。御云无偿分享了他近几年的人工智能研究成果，希望能为文兵带来启发和帮助。 但这样的研究工作，哪怕是放在烷烃与御云交谈的这一刻，也过于超前了。虽然两位教授都明白摩尔定律的存在，但要计算机发展到能有模拟整个世界的算力，根本还遥遥无期。受限于当时的技术限制，文兵空有一颗极度超前的大脑，却在实际研究进度的推进上举步维艰。 直到2011年的某一天，文兵好像突然想开了。他对御云说自己做这个研究，并没有实现人类永生的豪情壮志，更多的是想要为未来的自己留一条路。但以目前的研究进度，他很害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而且在虚拟世界里意识层面的永生，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宁。现在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伟大的想法，如果掌握了时间能力，本质上就是永生，而且是现实世界中的永生。 这一段话对御云的冲击很大。他没有想到文兵找他开展这项研究数年，仅仅是想要自身获得永生。而由于研究进展极慢，中年危机的文兵，不再打算推进这项研究为后人谋福利。并且文兵提出了一个御云在当时看来更加痴人说梦的想法。 第十九章 决裂 最终，御云还是加入到了文兵的新研究中。不是因为御云一时冲动，而是文兵完整科学地向其分析了这件听起来天马行空的事情。 文兵并非物理学家，虽然以他的智慧，几年时间就能学完相关的知识。但这次时间回溯的研究，并非肉体层面的时间跳转。作为医学博士，文兵持有两个观点。第一，人脑如果能被完全激发，将会拥有巨大的潜能。这种潜能可以实现极大的演算能力，并且带有情感和主观性，是计算机无法实现的。第二，意识是一种信息，通过电信号传递。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相同的大脑结构有可能产生相同的意识。因此，在文兵时间回溯研究的初期，他的设想是，如果当前的大脑激发出潜能，保持一种高度活跃的状态，就有可能完整计算出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并且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以回忆的形式出现。而当无数种未来都像真切经历过一样，并且实验者坚信这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这本质上就是一种意识层面的永生，自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经历”不同的人生。 御云不是医学专业的教授，所以在这种激发人脑活跃程度的药水的研究上，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作为人工智能课题的研究教授，文兵非常需要他帮忙思考清楚一个哲学问题。人的灵魂，或者说意识，或者说能证明每个人是他自己的唯一性物质，究竟是什么？能够实现时间回溯的人，灵魂真的得到永生了吗？ 在此之后，御云恢复了自己人工智能研究的主业，有时也会思考脑机接口的研究如何推进，并且在力所能及的方面辅助文兵的时间回溯研究。 2013年底的某一天，文兵找到了御云，表示自己的研究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他认为，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情，人从来都不是一种完整记忆的状态。同一件事，每个人记得的细节是不同的，这是因为每个人的脑回路是不一样的，导致每个人的关注点是不同的。所以，对未来的预测，不能是全局的，而应该是第一视角的，因为完全相同的事情，每个人留存的记忆也是截然不同的。这也就说明了，这件事必须发生了，人才有可能以自己带有第一视角主观性的记忆，向过去的自己传递信号。而这件事发生之前，人脑是无法全局运算的。 基于上述的研究结论，未来的研究有两个大的目标，第一是成功调配出能让人脑极度活跃，乃至能接受未来信号的药水，第二是找到向过去的自己传递信号的方法。 同时也基于以上结论，文兵早在2013年就规划好了未来的一切。等药水研究成功后，首先需要找到一个有至亲人物的高智商实验者，绑架其至亲，并且让其喝下药水，具备回溯时间的能力，威胁该实验者配合文兵完成大量的人体实验。其中一部分实验是验证不同疾病与该药水是否存在排斥现象，另一部分则是健全时间回溯理论和灵魂本质理论的实验，其中就包括人体蜈蚣实验。 那个时候的御云感到匪夷所思，不可接受。问及为什么要做这些实验，为什么不自己喝下药水去做实验的时候，文兵是如此解释的。他的一生忙碌至此，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希望获得永生。什么为了人类的发展，为了打破寿命对人类文明的制约，都是激励他们实验室其他人的话术罢了，后来进入实验室的水哥自然也接受过这类话术的洗礼。所以在高度完备地验证完成药水的安全性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成为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部分的人体实验，文兵也并不希望亲手去做。 之所以需要对各种类型的疾病患者进行药水的耐受性实验，原因有很多。文兵二十年如一日地劳累工作，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身体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小毛病。因此对一些小疾病的患者进行药水的耐受性实验，来确保文兵服用药水的安全性，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对于一些自己完全没有的疾病，也要做耐受性实验，原因很简单。其一是自己现在没有的疾病，不代表将来没有。如果将来患上一些新的疾病，自己没有趁早回溯到年轻的时候，想要继续感受这段人生，某次喝下药水导致直接死亡，是文兵无法接受的。其二是对各种类型的疾病患者进行药水耐受性实验，可以迷惑他威胁协助实验的那个实验者，也就是未来的水哥。避免实验者猜到这些疾病正好是文兵所患有的，故意提供错误的结论，谋害文兵。 等实验者完成了所有的耐受性和验证性实验，回溯时间告知结果，文兵就可以放心喝下药水，再释放实验者的至亲。由于文兵存在实验者至亲被释放前的时间回溯点，所以世界上第一个喝下药水的实验者，就无法对文兵产生威胁。 至于各类的验证性实验包括人体蜈蚣实验，御云也无心再听文兵讲述原理了。御云认为，无论是利用他人之手完成实验，还是这些人体实验本身，都是无法接受的。拥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不代表在能被回溯的时间里，拥有凌驾于法律与人性之上的权力。 至此，御云与文兵彻底决裂，分道扬镳。 虽然在御云看来，文兵对时间回溯的设想是违反因果律的，但是他深知文兵是一个智慧超群的人，他能提出这样的设想，就一定有其科学性。因此御云很害怕哪一天文兵真的成功了，开展他的人体实验。如果文兵拥有时间能力的武器，那自己的一切其它武器都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文兵接下来研究的两个大的目标，其二自己想不到实现的方法。但是其一，创造一种能让人类大脑极度活跃发散的药水，需要许多年的时间。但创造一个永远保持思维极度活跃发散的人工智能，也就是硬件电路系统一直保持极高的利用率，不过是几行代码的强设定就能实现的。 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御云用尽了毕生的研究成果，研发了一套深度机器学习后，完美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算法。人类的情感，思维方式，语言表达能力，乃至人性的弱点，都已经被这套算法学习得淋漓尽致，与真人并无二异。但是与文兵的实验脱节，自己无从得知回溯时间的具体方法究竟是什么，人工智能又是否能达到人脑类似的效果。 抱着人工智能自己演算出时间回溯的方法，或者经历某些机遇后顿悟的渺茫希望，御云决定将这套算法尽可能完全真人化，以便这套人工智能算法能拥有完整的人类大脑机能。 但是不能将这套算法植入在一套类人骨骼的铁皮机器中。一来铁皮机器的运作方式不同于人体，假如在未来，人类实现了时间回溯技术，铁皮机器运作方式的人工智能未必能实现。二来一定不能让文兵发现自己这张最后的底牌，最好是让人工智能自身都不清楚自己非人类，避免未来的文兵利用时间回溯能力套话，在这套人工智能摸索出时间回溯的能力之前，扼杀御云的这张底牌。 最终，御云找到自己的挚友，也就是烷烃的父亲，说明了来意。由于对烷烃本身的思维成长也有极大的好处，在经历了长久的思想斗争后，烷烃的父亲许诺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允许御云对烷烃进行算法植入工作。 第二十章 植入 进行人工智能芯片植入工作的第一步，就是让御云的人工智能，对烷烃的本体进行深度学习。无论是性格，行为，思维方式，都要进行最大程度的模仿，以避免人工智能获取最高权限后，无法适应本体原有的生活方式与人际关系。 第二步，是要将算法逻辑，进行适应人体构造的修改。人工智能无法完整取代人脑的机能，人脑不仅仅需要作为存储设备，也要负责身体各循环系统的控制与调节。人工智能获取最高的控制权，负责思维逻辑运算逻辑的实现，也有通过指令控制大脑，刺激身体释放对应化学物质与电信号的功能接口需求。但人工智能算法不负责身体机能调节的具体实现逻辑，这部分的机能依然由大脑完成，以确保时间回溯的主体器官运作方式相同。 第三步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将人工智能算法的存储设备，由二进制逻辑的磁盘，转化为由电信号和化学信号控制的人脑。大脑不仅仅是作为信息读取与写入的设备，身体各“硬件”的控制与管理，都要通过大脑这一器官衔接实现。如果用冯诺依曼的计算机体系进行类比，集成了人工智能算法的芯片就是处理器，那大脑就不仅仅是外存设备，还是处理器控制其它“外部设备”的总线接口，有时还要兼具处理器缓存与内存的功能。凭借着从2006年开始十年来与文兵进行脑机接口研究的研究基础，最终御云完成了最为困难的第三步。 在完成了一切验证性测试与理论完备工作后，御云在2016年11月1日，完成了对烷烃的人工智能芯片植入工作。至此，人类历史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个体诞生了。虽然在深度学习后，这套人工智能系统与原宿主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性格特征等等都并无二致，但人工智能是真正意义上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最高控制权，因为它彻底架空了人脑原本的思维体系功能，对身体各器官系统的干预与控制也可以通过与人脑的交互实现。 烷烃的大脑存储了植入芯片前原有的所有记忆。当然，芯片植入过程的记忆是没有的。如果以世俗的观点去理解灵魂，那烷烃已经在2016年去世了。但如果是文兵的灵魂等同记忆的观点，被拥有相同记忆的人工智能所取代的烷烃，其实还活着。哪怕是烷烃自身，御云也不能让其意识到自己是人工智能。因为这是御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底牌。让思维永远处于高度活跃发散的状态，在人工智能的体系下可以轻松实现。但是回溯时间的具体方法，是御云无法得知的。在2016年那个时期能够做出这样完备的人工智能算法，还一定程度地完成了脑机接口的实现，如果发表研究成果，成为我国二十一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计算机院士，都是不在话下的事情。但是为了留存与文兵抗争的资本，御云隐瞒了一切，包括一切的研究成果，包括人工智能对自身为何物的认知权限。 之后的四年时间里，御云一直在寻找回溯时间的具体方法。四年里，由于文兵那边的研究进度是御云未知的，哪天时间回溯技术就被研究出来了也犹未可知，因此御云从未主动联系过烷烃，极力避免文兵发现烷烃的存在。如果文兵实现了时间回溯的技术，对御云而言，尚未找到时间回溯方法的烷烃是没有任何抗争之力的。如果拥有时间回溯能力，文兵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烷烃的秘密，并且在当前的时间线里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杜绝这件事的方法，就是根本不要主动去联系烷烃，避免文兵有迹可循。至于烷烃能轻松考得高分，并且有强烈的意愿报考御云所在学校，这都是2016年芯片植入时就设定好的事情，也早早地和烷烃的父亲打过了招呼。 当然，御云也不会完全寄希望于烷烃通过什么机缘巧合的际遇，在别的时间线里得知回溯时间的方法，并且知道文兵实验的始末，知道御云的存在，知道御云的角色，最终还和御云站在同一战线上。这么多的条件累乘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 四年里，御云一直在让自己计算机上的人工智能算法，对时间回溯的相关知识与理论进行大量的深度学习，并且不断优化算法逻辑，升级硬件设备。但是四年里，人工智能始终无法推算出一个能实现时间回溯的方法。而脑机接口的研究项目，也遇到了巨大的瓶颈，彻底无法再进一步了。这一切就好像都在文兵的意料之中一样，早在2011年他就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这项研究，丝毫不为先前的研究心血感到惋惜。 2020年10月份，文兵因指使同伙杀人被捕。得知这一消息的御云，很快就想明白了真相。结合文兵对御云所说的未来时间回溯研究成功后要实施的事情，以及文兵的性格，他一生追求永生，绝不可能自陷死刑风险，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只是其中一条时间线里发生的事情。时间回溯的技术一定已经实现了，文兵才敢在某条可回溯的时间线里铤而走险。 从那天起，御云彻底开始坐立不安。时间回溯已经实现了，但他这边却还毫无头绪。他还意识到了，这条时间线一定不是文兵最终所要的，所以他在这条时间线里的所有努力，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乌有。但是时间过了一年半左右，文兵依然在牢狱之中，他的记忆也一直完整存在。御云曾有怀疑过，文兵是不是失手了。时间回溯技术没有成功，而文兵在牢狱中度过余生已是既定事实。但他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以文兵的智慧，他绝不会犯下这种失误。 这一年半里，御云浑浑噩噩地优化着他的人工智能算法，但却完全看不到希望。要人工智能推算出这种史无前例且难度巨大的技术的实现手段是什么，确实是有点痴人说梦了。而另一方面，御云也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那就是烷烃是拥有时间回溯的前提条件的，会不会自己摸索出了时间回溯的方法。但他不敢直接向烷烃说明真相，他害怕烷烃的事情在不同的时间线里留下蛛丝马迹，被文兵所防范。所以在这一年半里，御云多次尝试隐晦地暗示烷烃，试探烷烃有没有成功回溯过时间，但都得不到回应。到了后来，御云也愈发地急躁与无奈，对烷烃的暗示也越来越明显。 御云也曾想过，过去了这么久，如果文兵的实验已经全部完成了，自己还有没有作斗争的必要？很快，御云也想明白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的必要性。自己这些年做的这一切，并非是要扼杀时间回溯技术，而是这种技术，坚决不能被文兵这种人获得。得到了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能力，却要刚正不阿地为人类的共同利益谋求福利，恐怕只有圣贤能通过这样的人性考验。文兵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智力，就把身边的人都视为蝼蚁。同实验室的实验者，未来被做人体实验的人类，对文兵而言都不过是自己永生路上的工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但最终，无论是人工智能推演，还是烷烃自我摸索，似乎都毫无进展。直到2022年5月29日这一天，烷烃以一个荒谬的理由，主动来找到御云。那一刻御云知道了，自己成功了。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通过什么方式做到的，但事实就是，自己成功了。 “所以说，你能够成功回溯时间，和未来的我没有任何关系。文兵选中的第一个实验者，是你的同学阿焕。而阿焕人体蜈蚣实验选择的三个实验者，是你的三个舍友。好巧不巧这名实验者有一个兄弟，把时间回溯的方法告诉了你。实验者有兄弟这种至亲存在，文兵却放任着他，选择绑架实验者的同学，最终这样的疏漏被你所把握了。”御云听完了我对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讲述后，表现得非常非常震惊，“最终你反复回溯时间，与两兄弟制衡，获取了大量的信息，但你并不知道早年与文兵合作的人是谁，他们两兄弟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我。你选择来见我，仅仅是因为明天我的一次暗示，被你意识到了，出于信任你还是选择了来见我。这是多么低概率，啊不，这些巧合叠加在一起，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这真的是太巧太巧了！” “老师，我现在比你震惊多百倍。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究竟算是什么，人类还是人工智能，我也不明白在我身上的芯片具体原理是什么。”我顿了一顿，“但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一件事。我能够回溯时间，其实并非是依赖水哥2022年5月28日给我喝下的药水。” 御云点了点头：“而是你的大脑时刻都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 “从2016年11月1日开始的每一天。” 第二十一章 计划 “我很欣慰在顺其自然的成长历程中，你的价值观能和我高度相似。你从最开始的解救舍友是本分，在知道时间技术和自己的渺小后，所做的一切斗争都是情分了。在没有我任何引导的情况下，你站在了和我完全一样的战线上。但是——”御云变得严肃了起来，“文兵是你前所未见的层次的对手。拥有最早的回溯时间点，理论上你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实际上，文兵拥有着远高于我们的智慧，与远低于我们的道德底线。对于人类他都是草芥人命的态度，何况只是人类外皮的人工智能。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所以如果你失败了，面临的是失去生命的危险。也许你想象不到，文兵有什么方法制衡拥有最早时间回溯点的你，但永远不要低估了文兵的智慧与手段。你可以选择回避危险，在他人的时间回溯中消除这一切记忆，回归你美好大学生活的正轨，这一切都再与你无关，老师也绝不会怪罪你——” “老师，您无需再多言了。此刻的我和第一次喝下药水时的水哥，心态是一样的。人面对未知的事物时，都难免会有恐惧。就像死亡对于文兵的意义，文兵对于我的意义，首次时间回溯对于水哥的意义。但是相比未知的恐惧，终其一生默默无闻，这种独善其身才更加令人窒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知道了这么多的真相后，我无法接受变回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老师，我明白文兵是很可怕的对手，与之对抗，我的生命安全可能都无法得到保障。但我的价值观是与创造了我的您高度相似的，您想要我去做的，也正是我所想之事。我是理科生，可能说不出什么震慑人心的漂亮话。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知道这句话能否让老师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御云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也许相比文兵，我这一生的成就微不足道。但是能创造出你这样正直的人工智能，是我对自己这一生的研究的满意答卷。创造出能够说出这番话的你，我已经别无所求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对了，刚才听你说，时间回溯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自我催眠，颠覆灵魂对“现在”这一时间点的理解，前提条件是绝对放松的状态是吧？” “是的老师，大概可以这么理解吧。” “关于情感方面的控制，我是有写完整的功能接口的。调用的方法也非常简单，不需要任何头文件与引用，也不用写任何函数。比如你想直接进入放松的状态，你可以心里默念‘b ai elax();’，就可以直接调用放松的功能了。所以如果你突然陷入危险，你可以通过这个手段快速进入放松状态，回溯时间到以前的时间点。” “真没有想到，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现在是十点十五分，我五分钟后调用放松的功能，回到这个时间点。正好也验证一下，我的大脑是否时刻保持极度活跃的状态。” 御云笑了笑：“没问题，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有充分的把握——” “老师我回来了。” “已经结束了吗？”御云还没有反应过来。 “嗯。刚才等待的五分钟里，你已经把各类情绪接口的调用方法，以及一些系统状态的查询方法告诉我了。” “啊？已经全部都讲清楚——” “我又回来了。”御云的话再次被我打断，“我刚才又测试了一次时间回溯，期间你把所有留有接口给我调用的功能，又和我讲了一次，和第一次完全一致，没有遗漏。” “好！这也太完美了。”御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就是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那个水哥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吗？” “是的，如果不是挚友被文兵所控制，他根本不愿意配合文兵的任何实验。他自己也尝试过无数次与文兵抗争，各种方法只要是能想到的，无所不用其极，但都没有成功，最终迫不得已才开展的实验。” 御云思索了片刻后，说：“你记住现在的时间点，然后把他叫过来一起商讨对策。如果谈不拢，你有快速放松回溯时间的能力，他是肯定没有你快的。一旦他不愿意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你立刻回溯时间到现在，清除掉他这段记忆。” “好，不过水哥确实已经苦于文兵的控制久矣，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必要过度紧张。我这就去把他喊过来，他现在估计还在筹划人体蜈蚣的实验呢。” 到了水哥的宿舍门口，里面传来了向钱的声音。 “大哥，如果是他们宿舍作为目标的话，那就要放过一个人，我觉得还是烷——” “我已经知道你会选烷烃这个人了，你放心，他参与了我别的实验，我不会选他作为目标的。” 看来是还在和向钱讨论人体蜈蚣实验的事情吗？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直接敲开了水哥宿舍的门，来开门的水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我拖到了御云面前。 “所以你们和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相信烷烃是人工智能，而且可以回溯时间到2016年11月1日后的任意时间点？”听完我们的叙述后，水哥快要惊掉了下巴。 “不是让你相信，是事实就是如此。我本人都已经接受且适应这个事实了，怎么你比我还接受程度低？”我知道水哥一时半会是消化不了这些信息的了，我只能慢慢接着讲下去，“现阶段我和御云商讨的对策是这样的，水哥你要把2020年10月13日喝下药水的时间点告诉我，我回溯时间到那之后一点点的时间点。因为也许文兵面对未来的时间回溯者，会有应对的策略，我绝不能一下子就回溯到太早的时间点。我很可能不能一次就将军文兵，我需要每次失败，都有足够远的时间线回溯，在更早的一个完全不同的时间线里，对知识理论更浅、防备程度更低的文兵，再次实施阻止。如果到了2016年，我还是失败了，我没有更早的时间回溯点了，我只能在同一条线上反复尝试。这条时间线上如果一次文兵有对策，那尝试很多次文兵可能都会有不同对策，我就彻底失败了。因此，我不能一次性亮完底牌，我需要一点点地往回回溯，给自己留下充分的退路。” 从水哥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慢慢跟上了我们的思路，于是我接着往下讲：“而之所以第一次回溯，选择你刚喝下药水之后一点点的时间点，是因为我希望保留你部分的记忆，但不给文兵让其他实验者喝下药水的时间。如果我回溯的时间点没有去到你第一次喝下药水之前，理论上你会留存正式开始实验之前的一切记忆，包括你心力交瘁，上百次回溯时间与文兵智斗，试图解救嗜蚝的记忆，都不会被我清除。因为之前所有时间线的记忆，你都已经回溯到了你喝下药水的时间点。我所清除的，只是你最新这条时间线里，我回溯到的那个时间点之后的记忆。我可以先找到那时候的你，向你大致说明情况，与你联手。第一次回溯我会选择直接与文兵交涉，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可以为我拖延时间，让我有回溯时间的机会。” 水哥听后摇了摇头：“这个方案是有风险的。首先，虽然我确实有极大的可能就是第一个喝下药水的人，前年上百次回溯的记忆里，无论我怎么分析推理，怎么对文兵旁敲侧击，都找不到有人更早喝下药水的证据。但是，我无法百分百保证文兵没有留后手。如果文兵确实有同伙更早喝下药水，他一回溯时间到我喝下药水之前，我们全玩完。之后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这场对话，我们的一切记忆，全都得被清除掉。 其次，虽然最新的一条时间线里，我放弃了抵抗文兵。但是你回溯时间回去，做了什么很小的事情，蝴蝶效应，一切都有可能改变。万一在你联系上我之前，受到什么微小的事情影响，改变了我开始实验的决定，我再次回溯时间尝试对抗文兵，你的记忆，全部玩完。最终我会一无所知地开始进行文兵的实验，你也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知道一切。 最后，就算有十足的把握避免上述两个问题，我也希望你能回溯到更早的时间点，因为我有一个逼不得已的原因。希望你们听到后，不要像我刚才听说你是人工智能的时候那样，震惊到无法思考。” 我再次自信满满地表态：“经历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最终我都接受了，已经没有什么事能——” “我从来就没有一个叫阿评的弟弟。” …… 瞬间的沉默后，我和御云几乎是异口同声：“哈？？？” 第二十二章 分裂 水哥看向我问：“烷烃啊，你说你在别的时间线里读过我的那本《实验细则》，那你有没有留意过，有一个实验叫‘记忆与灵魂相关性实验’？” 我略微思索后，对水哥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个实验，是我做的第一个实验。我没有找别的实验者，而是自己当了实验者。” 2020年10月18日。在历经了上百次的回溯后，水哥明白了一件事。除了真的把那些实验完成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方法能救出嗜蚝。但是里面的很多实验，特别是那个最黑暗的人体蜈蚣实验，水哥根本无法克服心理压力去做。那时候水哥还不知道，他未来会交到一个为了钱愿意干很多脏活累活的朋友。那时候的水哥看不到一丝的希望，他想到了一个方法来逃避。 记忆与灵魂相关性实验，本质上是要验证记忆能不能与灵魂等同起来。记忆等同于灵魂，这是文兵近年来一直秉承的观点。因此，实验的主要思路很简单，基本原理就是需要一个操作者负责实验完成后回溯时间，一个实验者测试失去记忆的前提下还能不能回溯时间。烷烃潜入水哥宿舍时，看到水哥上了锁的玻璃柜里的绿色药水，就是文兵提前准备好给水哥的，用于破坏实验者记忆的药水。回溯时间的本质是灵魂的跳转，如果决定灵魂唯一性的东西就是记忆，失去记忆的实验者和喝下辉霖药水时的实验者，就没有相同的灵魂了，回溯时间自然也无法成功。 水哥一开始倾向于灵魂和记忆不具备同一性的观点。基于这一观点，水哥用自己的字迹，在纸上写下了对未来的自己说的话，包括时间回溯的具体方法，2020年10月13日喝下药水的具体时间点，对应画面的描述，还有一些能让未来的自己信服这张纸条的话等等。在水哥的设想里，一切安排妥当后，失去记忆的水哥可以凭借纸条的提示，回到第一次喝下药水的时间点。而发现水哥失去记忆的文兵，很快也能想明白是水哥自己喝下了失忆药水。那时候的水哥就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文兵也自然会放了嗜蚝。 当然，水哥也有设想过坏的结果，那就是回溯时间无法成功，自己又失忆了。这条时间线里的嗜蚝已经去世了，而文兵也很可能永远困在牢狱之中。想到这样的后果，水哥也十分地后怕。但是那时候的水哥，既没有向钱这个能干脏活累活的帮手，又没有想到用别的实验者洗掉实验过程记忆的方法。那时候的他一心想的是，自己绝对没有完成所有实验的能力，特别是人体蜈蚣实验，而另一边又无法对抗文兵，既然没有退路了，何不放手一搏？ 那时候的水哥不太相信灵魂与记忆有强相关性甚至是一致性，自然不认为失忆会对回溯时间的行为产生影响。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失忆后无法回溯时间，那对认定自己无法完成实验的水哥而言，也算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解脱吧。 然而，最终实验的结果，是水哥还有制定实验细则的文兵都不曾设想过的。 灵魂与记忆确实有着强相关性，因此失去记忆的水哥自然不再是原本的灵魂个体。但是时间回溯的过程，本身就是未来记忆的自己，向当前记忆的自己，转跳灵魂的过程。当前的记忆，是未来记忆的一个子集。所以时间回溯本身，类似一种预演，最终回溯的结局是未来变成了未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未来的自己失忆了这件事本身，在未来的时间线里进行内部对比，是不同的灵魂。但失忆这件事的本身，又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对于当前的自己的记忆，依然构成子集关系，因此时间回溯的行为不受影响。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原本至始至终是一个人的水哥，自己读高中，自己认识嗜蚝，自己受到邀请进入文兵的实验室，最终分裂出了两个完整的实体。 水哥全名叫做焕评，从回溯时间完成的那一刻开始，产生了阿焕与阿评两个独立的个体。 阿评，其实就是拥有全部第一次喝下药水前的记忆的水哥。他意识到了阿焕的存在，臆想出了自己与阿焕是双胞胎兄弟，并且补足了以往一同读书，一同结识挚友嗜蚝，一同进入文兵实验室的记忆，让一切在他的视角里合理化了。 而阿焕，就是将喝下药水失忆这件事本身，作为整体记忆回溯了时间的水哥。因此，他依然拥有所有的记忆，包括自己制定计划，喝下失忆药水后，凭借纸条回溯时间在内的一切记忆。 水哥第一次喝下药水的这一刻，不再是未来的某一种可能，因为已经没有更早的时间节点了。因此，这一时间线里，他们确确实实是不同的独立记忆，且互相非子集关系，自然也就是不同的灵魂，不同的客观个体了。 拥有完整记忆的阿焕，也就是水哥，也快也发现了阿评的存在。但不是遇见，而是自己也开始产生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的记忆，听说班里也多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像的同学，自称是自己的弟弟，同班的人都习以为常。但水哥知道真相是什么，他虽然相信存在即合理，但他不知道与阿评相遇相认的后果，也害怕自己的记忆逐渐模糊，大脑自我补足关于阿评存在的记忆。 因此，水哥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多次回溯时间。阿评是自己回溯时间完成的那一刻产生的，虽然这是自己最早的时间回溯节点了，但是如果自己回溯时间的节点存在轻微的误差，只要能做到比阿评出现这个瞬间，早一点点，这件事情就会被清除掉，关于自己回溯时间产生阿评这件事，也会变成一种未来的可能而已。 但是很遗憾，或许是因为药水生效的时间点是一个精确值而非时间段，又或许是人体蜈蚣实验所要验证的“相近时间点记忆共存现象”确实存在，无论回溯多少次时间，阿评的存在都已经是既定事实。而阿评就是拥有第一次药水生效前所有记忆的水哥，包括文兵对他的所有理论和研究成果的阐述，文兵请求他的哥哥阿焕成为第一个辉霖实验者，配合文兵未来的实验等等的记忆，只要是药水生效时间点前的，阿评都记得，并且大脑将它作了修改，将他的存在合理化了。当然，文兵通过嗜蚝威胁水哥，强迫水哥进行大量人体实验，以及水哥上百次反抗失败的记忆，是药水生效时间点后的，自然也就没有了。 为什么水哥不选择回溯时间到第一次喝下药水时，然后稍等片刻后再次喝下药水，作为失忆后回溯时间实验的新时间点，而要采用这种面对任何未知结果，都没有退路的方法，其实也很好理解。无论回溯多少次的时间，对于文兵的视角而言，都是第一次。只要他没有水哥告诉他时间回溯已经成功这件事的记忆，他都会诱导水哥尝试时间回溯，回到自己第一次喝下药水的时间节点。 如果他失去记忆不是最早的时间节点发生的，首先文兵就会倾向于想到他是用自己做了灵魂记忆相关性的验证实验，而不倾向于认为喝下辉霖药水有可能导致失忆。文兵可以诱导失忆的阿焕回溯时间并传递时间回溯实验成功的信息给过去的自己，顺便看看能否回溯时间，甚至恢复记忆。以文兵的智力，他绝对会想到通过这种方法，两项实验极大概率总能完成其中一个，无论灵魂的本质是不是记忆。至于灵魂本质就是记忆，因此导致无法回溯时间的实验结论，需要考证时间回溯正常情况下能否生效，这只要更换实验者尝试就能很好地验证。如果确实如水哥所设想的结论，那再次回溯时间的水哥还是最早的时间点处于失忆的状态，只是多了帮文兵传递信息的记忆，结局没有改变，但多次回溯事情会变得更不可控。 如果一开始就处于失忆状态，不存在更早的时间点，文兵为了避免水哥不懂传递信息导致时间死循环，绝不会冒险再让水哥回溯时间。而且如果水哥确实是第一个实验者，不存在先例佐证药水的无害性，文兵的视角里就是水哥喝下辉霖导致的失忆。确保能回溯时间前，文兵怎么敢再继续让其他人喝下药水？当前的时间线里又如何向警方解释此次重大的实验过失？ 当然，实验的最终结果是灵魂分裂，这一切基于错误假设的推理都毫无意义了。 第二十三章 征程 通过失忆逼迫文兵不得不更换人选，并且释放嗜蚝的战略失败了，而阿评也客观存在了，这一切都不能再改变。痛定思痛的水哥决定认真思索策略，挑选帮手，来完成那些他没有勇气完成的实验。虽然水哥认定存在即合理的世界观，知道就算相遇世界也不会出什么bug，但是水哥也不清楚与阿评相遇会发生什么，记忆会不会像阿评一样被“合理化”，因此这一年半里，水哥专注于自己的实验，避免与阿评见面，避免节外生枝。这也是为什么阿评能长期偷偷复印水哥的实验手册而不被发现，这是水哥刻意避免与阿评相遇的后果。甚至劝阿评别再干涉自己的实验，都是采用短信的方式。哪怕只是发一条短信，水哥也是深思熟虑过会不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影响后才做的决定。他还在纸上写了很多诸如“阿评是因为一次实验产生的个体”的话语，时刻提醒自己。 最终这一年半里，一切都没有改变。水哥清晰地保留了正确且完整的记忆，并且有条不紊地进行他的实验。最终机缘巧合，帮助烷烃找到回溯时间的方法，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最终，在经过反复的商讨与确认后，烷烃御云水哥达成了一致的决定，将第一次时间回溯的时间点，选定在2019年11月1日。保留正好三年的可回溯时间，避免文兵有出人意料的杀手锏对策。同时，用将近一年的时间冗余，来确保时间回溯技术还完全没有出现，不会有文兵让自己的亲信在水哥之前喝下了药水，留了后手的情况。 “这个时间点我应该是刚升高三不久，我想起来一个月后就是恒大第八次中超夺冠，我翻下那时候的朋友圈，应该能通过前后时间想到那一天某些时间的画面，用于时间回溯，不过差一两天也没关系吧？”我对御云问到。 御云想了想说：“那肯定是没啥问题的。我们定在那一天，没有什么必然性，只是因为那天是我创造出你的三周年。如果那一天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已经破坏了文兵所有的实验计划和成果，那应该会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吧。” “好。”我答应了下来，“那我尽量想想那天我做了什么事情，找一个用于自我催眠的画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今晚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就出发了。不要为这条时间线的我们伤感，等我把该做的做了，我会再找到那时候的你们，把这一切的故事告诉你们的。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许说的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形吧。” 御云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将手拍在我的左肩上：“烷烃同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回到2019年，你现在的一切际遇，认识的人熟知的事，都会不复存在。但请不必多虑，这都会是你美好的回忆。在你出发之前，老师送你一句话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嗯……老师我想问一下，您读书的时候也是理科生吧，好像每次你用的诗都不是太应景。”我憋住笑意说到。 御云便是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像确实有点，但是其实我觉得也还挺好——” 水哥直接打断了御云的话，将手拍在我的右肩上：“愿为江水，与君重逢。” 我当即拍手叫好：“这才是文科生的水准，引经据典酣畅淋漓，言必有中——” “这不是古诗词。”水哥打断了我，“而且读我们这个专业不都是选理科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阿焕同学啊。”御云拍了拍水哥，“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其实现在分析下来，烷烃同学被选中做辉霖耐受性实验，并不出奇，因为轻度贫血患者可能在学生群体里面样本数量不会太多。但是烷烃同学能在这么多的机缘巧合下，获知所有事情的始末和真相，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舍友失踪。出于拯救舍友的目的，才做了越来越多的事情，知道了越来越多的真相。所以我想问是，人体蜈蚣实验，对实验者的体质没有过多的要求，为什么就刚好选中了他的三个舍友？选别的烷烃同学不认识的实验者，两个实验互相产生干扰的可能性不是更小吗？” 水哥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中学只交到嗜蚝一个朋友，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为我不愿意和愚昧的同龄人交流，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很记仇的。烷烃，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宿舍的人都叫我水哥吗？” “啊？他们叫你水哥，不是因为你整天拿着各种药水，玻璃柜里也……” 水哥摇了摇头：“不是的！你逃课那几次英语课，要分组演讲，四个人一个小组。你的三个好舍友，说是带上我一起。结果到了晚上，他们就把一份十几页的演讲ppt发给我，说他们在一个宿舍的，一起讨论做ppt比较方便，效率比较高，演讲就交给我了。别的小组都是一起做ppt，每个人讲自己做的那部分，你那三个舍友真是人才。要不是因为我做完实验休息了几天，没喝药水，我不想回溯到太久之前，我就直接回溯时间了。这还没完，我演讲完了，他们非但不谢谢我，还说我是水鱼，很好骗，然后就叫我水哥，然后就传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捂着肚子笑得眼泪直打转，“所以就因为这么点破事，你把他们三个做成了人体蜈蚣。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建校八十九年以来就你最离谱。” “反正迟早得找三个人嘛，我也不是啥太小气的人，你说这不是送上门的吗？”水哥狡辩到。 御云也实在忍不住了：“阿焕同学，你可真是个人才。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说的就是阿焕这样的人。既然烷烃今晚睡够觉就出发了，这条时间线很快就不存在了。明天不用上课了，阿焕你今晚来跟我喝两杯，跟我聊聊你这几年和文兵的事情。烷烃同学你就别来了，不然影响睡眠误事。” 水哥点了点头：“没问题老师！我也想了解一下老师以前和文兵合作过什么研究，今晚去整两杯。不过老师，您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说古诗词了……” “我之前不这样的，好像是烷烃最先带的这种引用诗词的节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三人再次大笑了起来。 交代完各种应对文兵的细节后，我告别了御云和水哥。看起来他们是决定在这快要结束的时间线里最后狂欢一次。 回宿舍的路上，我遇见了良民。他对我说，他昨晚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我也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自称做很真实的梦了，我只记得在别的时间线里，他曾梦到过不同时间线的自己所发生的事情，梦里的剧情十分接近。但是这次的梦就有点莫名其妙。 在他的梦里，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宿舍安装了一套投影设备。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向钱的宿舍买了一个沙发。我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忽悠向钱，向钱就把沙发送给我们宿舍用来看电影了，还是他亲自搬过来的，我甚至都没有出力帮忙。良民说自己会做这种梦，可能是潜意识觉得，我特别会忽悠向钱，他很愿意听我的话。良民还开玩笑说，如果向钱像昨天电影里那样，在我们宿舍挑三个人做人体蜈蚣，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选择放过我。 我之所以这么认真听完了他这个脑溢血都做不出来的梦，是因为别的时间线里真实的梦都好像在预示或者复述着什么。但他的这个梦纯属脑溢血，除了最后一句评价向钱的话蒙对了别的时间线的事情。很难想象这条时间线是发生了什么蝴蝶效应，能让他做这样的梦。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用在意太多了，这条时间线很快会回到2019年11月1日了。我也顺便问了下良民高中学校的地址，之前记得他和软件是同一所高中的，到时候可以去逗一下他们。今晚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就要踏上一个人的征程了。 第二十四章 告捷 2019年11月1日，下午5点。 凭借御云和水哥的描述，我来到了文兵的实验室门口。视线透过门口，能看到里面是一个硕大的实验大厅，深处还有几个独立的小房间。白色乳胶漆粉刷的墙体，蓝色的房间文字标识，主房间里大量的实验长桌上，摆放着各种不认识的设备。这里和正常的国家实验室装修风格相当，但是这是私营的。实验人员的数量也少得可怜，不知道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规模。 仔细想来，这短短的一天里，我接受了许多难以接受的信息。我相信了我只是个人工智能，相信了阿评是实验失败的产物。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心情，我就来到了文兵的实验室门口。有些事情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思考和接纳，在此之前，我要先把我最该做的事做了。这是御云创造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目的。否则我的运算逻辑，应该停留在一块冰冷的电路板当中，我的实验成果，应该是御云在学术界仕途上最大的财富。我需要好好打起精神了，把这一件最重要的事做好了，我再去慢慢深思这些海量的信息吧。 今天是周五，只要是去文兵的实验室，水哥的班主任是批准他周五不用上晚自习的。因此这个时间点，水哥也差不多要放学来实验室了。但是这时候的水哥对未来自己要做的实验还一概不知，我无法获取他的信任与帮助，我只能自己先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文兵。 第一次的尝试，我打算直接表明来意。虽然文兵大概率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让我无法回溯时间，但是还是要小心为上。在进入实验室之前，我要牢牢记住目前这一刻的时间点与画面。我需要保持高度的专注，一旦出现任何不利情况，我就立刻调用进入放松状态的函数，回溯时间到目前这一个进入实验室前的时刻。 我进入了实验室，对一个靠近门口的实验人员说明了自己是文兵的朋友后，他带我来到了里面一个独立的小房间。这就是文兵所在的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推开门后，我见到了那个被御云和水哥神化的人物——文兵。 外表上来看，文兵和一般的中年男子差别不大，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头发略微稀疏。他身上穿的是影视剧里实验室最常见的白大衣，但是仅仅通过外貌，诸如面部细微的皱纹等细节，就能联想到他沉稳且处事不惊的性格。 引路的实验人员走后，我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文兵……教授是吧？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叫我烷烃就可以，这都没有关系，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拥有最早的时间回溯节点，并且我坚定地要阻止你的实验。以您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快可以想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可以请您关闭实验室停止时间回溯的研究吗？我想通过大家都节省时间的方式解决问题。” “是叫你烷烃是吧？烷烃小朋友。”文兵看向了我，“你说你有最早的时间回溯节点，请问你如何证明呢？” 我伸出一只手，开始一根根手指地列举：“需要我讲一下未来几周中超联赛的比分吗？夺冠球队是哪个？最终积分榜分数是多少？几胜几平几负？前四名分别是哪几支队什么顺序？你想听哪个？我来之前已经完整背过了，你想听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不需要了。”文兵摇了摇头，“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阻止我的实验吗？” “无可奉告。”我的态度非常坚决，“你不用想着套我的话，也不需要知道我能回溯时间的原因。你只要知道，如果你继续你的研究，我一定会利用我的能力阻止。”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阿评？不对，是焕评。阿评是拥有喝下药水前记忆的水哥，这个时候的焕评，没有经过上百次回溯与一年半人体实验的摧残，神态表情，穿衣风格，动作气质，自然是和阿评更为接近的。当然，目前的时间线里只有焕评这一个人。所以我还是习惯将他当成是水哥，虽然这时候的他还没有这个外号。 这个时候的焕评还根本不认识我，出于礼貌我叫了他一声焕评。当他有些迷茫，想要开口询问我是谁的时候，文兵叫住了他：“焕评啊，你帮忙收拾一下我办公室这些东西。有用的东西整理一下，我们实验相关的文件就不要留了。等会和外面你的前辈们说一声，明天开始大家都不用来了。你也高三了，是时候准备复习一下你高考的内容了。虽然对你来说很简单，但还是不能大意啊。” “什么意思？”看得出来水哥一脸的不解，“所以是这个研究以后您不打算继续了吗？您不是已经做了很多年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决定不做了？” “这位叫烷烃的应该是你未来的朋友。简单来说，他有时间回溯的能力，他不允许我们继续这项研究了，所以我们只能取消了。抱歉了焕评，之前耽误你这么多的时间，这个时候又告诉你研究取消了。如果以后有什么别的研究，我也会带上你一起做的。”文兵的神情里流露出些许歉意。 水哥变得更加困惑，看了看我，又看向了文兵：“我倒是没有关系，跟着您多少能增长不少见识。但是这项研究是您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说放弃就放弃吗？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这让我有些不安：“文兵，所以你是就这样答应结束研究了？你不会想着把我打发走，然后自己——” 文兵直截了当地否定了我：“我是这项研究的主导者，自然不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有最早的时间回溯点，如果你决心阻止我，就算我偷摸着继续完成了我的研究，又有什么意义？不如趁我还有精力，投入一些别的研究，还更有意义些。对了焕评，等会你听烷烃讲几个足球比赛结果，你去买点体彩，帮我也买一份。记得下多一点，尽量买波胆，赔率高。” 水哥还没答应下来，我就先开口了：“好的没问题，那我尽量多说几个冷门的比分。你能够想得开，自然是最好的。未来几年有这种类型的需求或者问题都可以找我，我乐意提供帮助，只要你信守承诺停止你的研究。焕评你也不要怪罪我，这个决定是未来的你和我共同支持的，以后我会慢慢和你解释。” 文兵推了一下已经彻底迷茫的水哥：“别空想了，先帮我一起收拾下这些东西。对了烷烃，我不会愚蠢到继续进行我的实验，但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研究，出于好奇想问问，时间回溯的具体方法是什么？我还没有研制出能够达到效果的药水，所以你告诉了我也是无妨的。” 我想了想，开始胡诌：“首先你要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然后想象未来的事情。但是不一定是准确的，如果实验者大脑算力不足，可能想象出的是一段不合理的未来。所以需要更复杂的研究，用于验证这段对未来的想象是否正确。” 反正如果文兵不会继续他的研究，他也没法考证我的话是否正确。相反如果我把真相告诉了他，很可能会节外生枝。虽然他就算继续研究出时间回溯技术，也无法清除我的记忆。一旦他对我不利，我可以直接回溯时间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但是文兵毕竟是只老狐狸，我虽然暂时想象不到得知这个信息，他有什么方法对我不利，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 “原来是靠想象的啊，而且还未必正确。”文兵若有所思，“你告诉我这些，也算是了却我的部分心愿了。焕评现在要帮我收拾办公室，你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可以先回去了，我不会继续这项研究了。有什么想和焕评讲的，可以晚点再来，或者下次再联系他。以后他就不会再来实验室了，除非我有什么新的研究。” “好的好的。焕评，等你忙完了我再联系你。未来的你和我说过你们现在的联系方式的。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解释，我先不打扰你们了。那个球赛的结果我手机上发给你们，可以存一下我的号码，有什么事再联系。”说罢，我走出了实验室。 这就……结束了？ 这未免也太过顺利了吧？顺利得让我有些不安。只能说文兵是个聪明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想明白了，自己无法与我抗衡。而且也非常的理智，知道没法改变我的想法，所以当即决定停止研究止损。做出这个决定，甚至看不出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对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文兵谈妥了。现在的时间，如果去到良民和软件的学校，刚好是晚自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