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大宋守国门》 第1章 门神卡 岳诚从小就是个收集狂,买干脆面基本不吃,就为了收集附赠的卡牌。 记得当时流行水浒卡,集齐108张,可以兑换游乐场的年票。 为了集齐这套卡牌,他偷过家里700多块钱,挨了不知道多少顿毒打,可是直到小学毕业也没有集齐,差一张豹子头林冲。 后来才知道,这是商家常用的伎俩,一套卡牌里面总有那么一两张,概率极低,一万袋里面也不一定有一张,甚至根本没有。 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岳诚突发奇想,不如给童年圆梦,回老家开食品厂,自己生产干脆面,自己往里面添加卡牌。 说干就干,回到老家,他模仿年画上的秦叔宝和尉迟恭,弄了套门神卡。 他本身有点绘画功底,大学读的美院,学影视美术,设计卡牌不需要请人帮忙,花费半年时间,自己动手设计了180个门神。 然后设定门神的品级、武力、爱好、天赋和技能,整理好拿去打印加工,封装到干脆面里。 最后在干脆面的包装袋上标明奖励 ——集齐180张门神卡,享受神秘之旅(瞎编的,奖励他自己也没想好) 说白了就是图一乐,圆梦之余,逗小学生玩。 生意做得像玩票,所以没有生产太多,五万袋,卡牌不重复,集齐的概率非常高,他希望购买的人别像他小时候一样,被奸商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因此售价很低,一袋才五毛钱,集齐180个门神也不过花费90块钱而已,现在物价这么高,可以说非常良心了,小学生应该买得起。 送到超市上架之后,几天就火了。 销量十分恐怖,每天都能卖五六千包,小学生还是识货的,面饼好吃,卡牌精美,战斗参数也十分有趣,五毛钱一袋物超所值。 一周时间,五万袋告罄,由于卡牌不重复,光明区实验小学的12个男生通过各种手段,把这套门神卡凑齐了,一起打电话问他,奖励怎么领。 他有点懵。 五万袋里面180张卡牌,他们竟然集齐了! 奖励还没想好,怎么办? 所谓神秘之旅,不能随口敷衍过去吧,他小时候最恨奸商,可不想被小学生称为奸商,于是他苦思冥想神秘之旅奖励如何兑现。 熬到半夜,办法没有想出来,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的听见有人大喊:“官家,别睡了官家,金兵又来打草谷了!” 揉着眼睛抬头一看,时空变换,他在一座破破烂烂的县衙里,堂上明镜高悬,堂下肃静回避,四个身穿红色襕衫官袍的臣子,正急切的望着他。 怪了,一觉睡醒怎么换地方了。 不仅如此,脑海里还冒出许多卡牌。 卡牌在识海中微微转动,大约180张,每张都有偌大的问号,状态,未激活,下面闪烁着一行字:门神卡贴到任意一扇门上,激活此系统。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门神卡是他亲自设计的,封装到干脆面里,卖给小学生了,小学生集齐了180张门神卡,来找他兑换奖励,怎么反倒他穿越时空,享受了神秘之旅? “此地危险,官家随我来!” 不等他想明白,就有个太监模样的内侍,握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拉出县衙。 众臣簇拥着他逃命。 县衙外面一片狼藉,房屋树木被烧的千疮百孔,百姓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远处蹄声隆隆,似乎有骑兵部队即将杀到。 路上一打听,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宋代。 准确的说是1127年,这一年,病入膏肓的北宋刚刚灭亡,金国兵分两路,直捣汴京,赵宋皇室3000余人成了阶下囚。 臣子叫他官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赵家人。 可他不是! 由于汴京告破,皇族被俘,此时的政局十分混乱,有人投诚,有人南逃,还有人组织义军反抗,他跟以上这些人都没关系。 他是眼看天下大乱,趁势而起的陈胜吴广,在相州府以东18里的茂名山,称帝了! 国号岳,改元牛逼。 他是岳太祖,现在是大岳国的牛逼元年! 称帝当天只有四个臣子。 全都是相州府汤阴县的无业游民,准确的说是他的童年玩伴,梁婆婆胡饼店的小麻团非要加入,从家偷来一筐胡饼贿赂他,让这小子当了太监。 他还有皇后。 马夫谢老九的孙女,雪骢,这皇后也是贿赂得来的,雪骢牵来一匹18岁的老马才入伙。 所以这个刚刚成立的大岳国,总共只有七个人! 弄明白怎么回事,岳诚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晕过去。 这不扯淡吗? 七个人就创建了一个朝廷,完全没把大宋放在眼里啊,还有,谁这么没文化,年号居然叫牛逼,你怎么不叫日天呢? 小伙伴们指指他,这个牛逼的年号是他起的。 他小名岳三郎,汤阴县程岗村的岳三郎出了名的傻,人称傻三郎。 傻透了还好,偏偏他是那种半傻不傻的,汴京告破的消息刚刚传来,他就哈哈大笑着说,改天换日的时机到了,旋即在茂名山称帝。 称帝速度之快,袁术见了也得甘拜下风,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穿越过来的岳诚没那么傻。 此时宋金交战,天下大乱,谁都没工夫搭理他们,但是明年开春,群臣就会在应天府拥立九皇子赵构,随后泥马渡江,南下建康,建立南宋。 南北对峙的局势一旦形成,他的末日就到了。 朝廷一准儿把他们当做反贼给剿灭了,趁着还没有闹出乱子之前,赶紧收手的好,免得像傀儡皇帝张邦昌一样,当了33天皇帝就一命呜呼。 念及此处,他摆摆手,皇帝他不当了,推开小伙伴扭头就走。 假扮太监的小麻团追上来问:“你去哪啊三郎?” “回家!不跟你们胡闹了!” “可这主意是你出的呀。” 他哭笑不得的跺脚:“你们还真跟着我胡闹啊?” “好玩嘛,反正大宋也完蛋了。”小麻团说着又拦住他:“回家不怕岳五郎揍你?” “岳五郎又是哪个?” “你五弟岳飞啊。” “岳飞……是我弟弟?” “嗯。” 两世为人的记忆彻底融合,他凝神一想,还真是这样。 此地是相州府汤阴县,恰好是岳飞的故乡,岳飞上头有四个兄长,三个早夭,一个呆傻,他就是那个呆傻的三郎,岳飞排行老五,唤作五郎。 弄清自己的身世,再看看身上的皇袍,岳诚感觉自己麻烦大了。 岳飞精忠报国,他哥谋反称帝? 第2章 会说相声的门神 不行不行,不玩了,回家。 小伙伴们还没有玩够,拽着不让走。 这时真有金兵杀过来了。 相州府在汴京以北,相距不过二三百里,金人骑兵居多,南征采取以战养战的策略,粮草不够就去附近州县打草谷。 骑马冲来的金兵20来个,左手火把,右手骨朵铜锤,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战马后面还绑着几个小有姿色的汉家女子,哭天抢地,好生悲惨。 岳诚生活在和平年代,头一次看见这种情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头热血翻涌,拳头不由自主握紧了。 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拽着他躲进一座土地庙里。 有个叫王贵的小伙伴,趴在土地庙的墙头上,偷偷朝金兵放冷箭,手打的弯弓,强度不够,箭支射到金兵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把金兵引来了。 张宪锤他一拳头:“你这蠢鸟,招惹他们干什么?” 王贵怒道:“怪不得朝廷完蛋了,都像你这么怂,金人能不欺负咱们吗?” “谁怂了,你说清楚!” “除了你还有谁!” 张宪和王贵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要强好胜,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金兵已经发现土地庙里有人埋伏,掉头冲过来。 岳诚把他们俩从墙头上拽下来,自己抻着脖子往外看,正好跟某个金兵对上了眼。 糟糕。 手里没兵没将,搞不好要折在这里。 岳诚焦急的来回踱步。 忽然想起自己有一套门神卡,系统提醒过,他是门神卡的主人,初始卡牌有三张,触摸任何一扇门,就能激活选中的门神卡。 他慌慌张张的取出一张门神卡,放到土地庙的破门上。 没有任何动静。 金兵越来越近,操着怪异的女真话叫骂,小伙伴们都很焦急,招手让他回来,他正要进门,门砰的一声关上,竟然把他关到了门外。 后面十丈之地就是骑马冲锋的金兵,他心下一凉,暗道完了,看来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箭支射来的时候,都没敢睁眼。 忽然肩膀一沉,有人为他护驾:“主公勿忧,诸葛兄弟在此!”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体长九尺的彪形大汉,虎背熊腰,健硕非凡,而且面貌相似,都留着络腮胡,瞪着一对铜铃眼。 沉稳严肃的叫诸葛刚,是哥哥。 嬉皮笑脸的叫诸葛铁,是弟弟。 合称诸葛钢铁! 兄弟俩背着很多东西,哥哥背后有个巨大的风箱,好像是打铁用的,弟弟背后则是锻造好的十八般兵器,走起路来像个开屏的钢铁孔雀。 看来这就是他激活的门神了。 膀大腰圆,一个抵他仨,感觉靠谱! 一愣神的工夫,诸葛铁已经抽出两把铁锏,三下五除二,把冲上来的金兵锤了个人仰马翻,其余金兵见他神勇难敌,放一轮冷箭跑了。 诸葛铁把砍杀的金兵捆成一坨,带回来给主公当凳子。 然后掏出一副铁快板,噼里啪啦的唱道:“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咱就夸一夸,金兵的脑袋脆的像西瓜……” 啥意思啊这是,岳诚一脸懵。 哥哥诸葛钢皱眉道:“二弟闭嘴,休得惊扰主公。” “主公?没听说过。” “这就是主公。” “嚯,原来这就是主公,那我给您说段相声,话说这金兵打开了汴梁门,赵宋皇室全被俘,要问被俘的都有谁,听我挨个给您数,赵佶、赵恒、赵圣、赵楷……” 不大会的工夫,说出一百多个赵宋皇室的人名。 贯口贼溜。 看见岳诚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诸葛钢劝道:“二弟闭嘴,主公不爱听相声。” “这叫什么话,闲出鸟蛋来了,不听相声听什么,要不听我给您来段太平歌词……” “二弟卧槽你ma!” “真新鲜,我妈不是您妈呀?” 岳诚被他们雷的外焦里嫩,召唤出来的门神居然会说相声,怕不是德云社的门神吧?不过这兄弟俩他认识,因为这是他亲手设计出来的卡牌。 属性也是他一手编造的。 武力值64,勉强及格,忠诚值77,还有上升的空间,谋略值18,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最后一项,娱乐值110 (编卡牌的时候有个设定:娱乐值超出100会有副作用) 他们之所以会说相声,就是因为添加了娱乐设定,而且娱乐值超标了,当时就图一乐,没想到有一天能见到自己设计的门神,还听他们说了段相声。 人生好魔幻。 其实兄弟俩的本职是铁匠守护神,家里要是有铁器,保护铁器不生锈,如需锻造,可以找他们帮忙,兄弟俩打铁比打人在行。 诸葛钢挑了两件趁手兵器,交给岳诚防身。 而后抱拳道:“主公还有差遣吗?” 他回过神忙道:“赶跑金兵就没事了,对了,我要是离开土地庙,你们怎么办,还住在这破庙里吗?” 说相声的抢走话茬:“真新鲜,主公都走了,我们留在这里干啥,您可以收回门神卡,把我们一起带走,随召随用。” “如此有劳二位兄弟了。” 倏地流光一闪,诸葛钢铁回到破旧的木门上,门页映出清浅的年画痕迹,用手触摸年画,心念一动,门神卡回到他手中。 刚才门外面喊打喊杀,里面的小伙伴都急坏了,偏偏打不开门。 此时解除保护,他的草根皇后雪骢丫头,花容失色的跑出来问:“三郎你还活着啊,吓死我啦,刚才为啥不躲着?” 王贵推开雪骢,朝他打量,见他手里攥着兵器,后面死了五六个金兵,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是你打死的,行啊三郎,长本事了。” 他想说不是,但又不能透露门神卡的秘密,便没吭声,小伙伴们也没多想,因为岳家三郎和岳家五郎都是出了名的有力气。 五郎比他更厉害,徒手能拉三石强弓。 嬉笑着夸赞了他几句,合力剥了尸体上的铠甲,王贵把铠甲套到自己身上,赞叹道:“怪不得金人以一当十,这锁子甲编制的真精细。” 张宪踹他一脚:“快脱了,金狗的铠甲穿什么?” “你才是金狗!” “谁穿谁金狗!” “放你娘的屁!” 吵起来没完了,岳诚正色道:“这铠甲确实不能扔,金国骑兵厉害不是没道理的,他们的打铁水平比咱们高,带回去研究研究。” 于是他们抱着铠甲,返回茂名山。 第3章 如此精忠报国 岳诚不懂武艺,门神给他的好兵器没用,就把这两件兵器给张宪和王贵了,他们是岳飞的同乡,以后也是南宋闻名的大将军,正好用得上。 这两件兵器一个是偃月长刀,一个是虎魄银枪,锻造工艺精美,开刃可吹毛断发,堪称宝物,张宪王贵得了好兵器,喜不自胜,非要鞍前马后伺候着他,再当仨月皇帝。 说着已经走到茂名山了。 山岗上站着个国字脸的魁梧少年,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神态严峻,满身正气,恰是五郎岳飞。 岳飞一声大喝,喊住他们,麻绳扔到岳诚面前,沉声道:“三哥,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速速绑了自己,回家给娘亲磕头认错!” 穿越到大宋成为岳飞的兄长,原本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岳诚有点心虚。 见了岳飞扭头就走。 岳飞喝道:“往哪走,别跟我装傻,我知道你没那么傻,快跟我回家,娘得知你在茂名山称帝,气的浑身发抖,饭都吃不下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大宋又不是她家的,她一个山村老媪,为啥吃不下饭,真真胡说。” “我们跟三郎的事情,不要你管。” “就称帝了,怎么的?” “岳老五真爱多管闲事,三郎别理他,咱们玩咱们的。” 这些史书中的同乡,跟岳飞关系并不好。 原因可能是岳飞太严肃,太早熟了,在师父周同的教导下,十三四岁就熟读经史子集,学了一身武艺,显得少年老成。 王贵张宪他们虽然也学了点,但还是小孩脾性,跟岳飞玩不到一块,反而跟三郎岳诚很要好,此时岳飞明明是个弟弟,却如此张狂的训斥哥哥,他们看不过眼,都来帮他。 把岳飞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问:“到底回不回家?” 王贵张宪远远的朝岳飞吐口水,岳飞气不过,扭头走了。 山岗上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闹的忒不像话了,岳诚把铠甲塞给他们:“你们先研究铠甲,我回家一趟。” 狂奔下山追上岳飞,岳飞一路都没搭理他。 回到家里的篱笆小院,看见一个身穿靛青襦裙的五旬老媪,正在院子里喂鸡,眼神不太好,鸡都没吃着,全让鸭子抢跑了。 岳飞薅着他袖子,恭恭敬敬的上前见礼:“娘,三哥回来了。” 两兄弟的母亲叫姚氏。 姚氏叹口气,回屋找了根擀面杖,指着庭院里的桑树训斥道:“三郎你给我跪下,说说你爹当年是怎么教导你的,还有周同师父是怎么规劝的?” 他看看桑树,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跪下了。 姚氏对着桑树叽里呱啦训斥一顿,然后举起擀面杖,抡了一棍子,震得手都麻了,搓手叹气:“你可真出息了,娘都打不动你了。” 能打动才怪,那是桑树啊。 您指桑骂槐也罢了,怎么还跟桑树动手了? 该不会瞎了吧。 岳诚忍不住想笑,五郎在旁边瞪他一眼,他垂下了头。 这位便宜娘亲,其实挺不容易的,丈夫岳和是个跛子,还有肺疾,干不了重活,年轻时候就把家里的重担压到姚氏头上,姚氏不但要下地务农,还要操持家务。 或许太过操劳,怀过的三个孩儿全都夭折了,只剩三郎和五郎,后来丈夫病逝,她纺纱种地,供孩子上学堂,夜里不舍得用油灯,经常凑着月光纺纱,年长日久弄坏了眼睛。 好在五郎争气,不论读书还是习武都属一流,为人也公正谦和,乡亲们素来敬服,平日里找姚氏唠家常,对这孩子赞不绝口。 三郎完全相反。 说他傻,也不是真傻,塞给他一碗狗饭,他吃完把人家的狗宰了。 村里娶媳妇,喊他去当差,他往大花轿里扔炮仗,谁要是敢骂他,他就去挖人家祖坟,刨出来死人骨头炖汤,再送给那户人家。 为此惹了多少邻里纠纷,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跟姚氏告状,要不是五郎时常劝慰,姚氏可能早就被这个傻儿子给气死了。 这次又捅了篓子。 十里八乡全都传遍了,汤阴县有个岳三郎称帝了! 好在汤阴县的县令已经提桶跑路,这破地方,被金人打的千疮百孔,连个官儿都没有,没人管,不然全家都要被他坑死。 “你可知错?”姚氏问。 前身造的孽,跟他没关系,犹豫片刻没回话,姚氏已经认定了他不知悔改,指挥岳飞拿来绣花针,研好的墨汁放到旁边。 扒开他的衣裳,让他跪到杌子上。 他极力反抗,无奈岳飞力气更大,挣不脱,感觉要坏事,他连忙认错:“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拿着绣花针要干嘛?” “给你这逆子上一课!”姚氏往他背上刺字。 难道岳飞刺字的戏码,要在他身上上演? 没这个必要吧,很疼的。 不管他怎么挣扎,岳飞都死死的按着他,还低声劝道:“别动,娘是在救你,只要往你背上刻了精忠报国四个字,将来朝廷治不了你的罪!” 是这个理,老太太出乎预料的精明。 可是精忠报国的是岳飞,干嘛让我来啊,而且连个麻醉都不打,针头生生的往上扎,还往皮肤里面灌注墨汁,会不会生皮肤病啊? 岳诚受不了疼痛,刺字的时候一直挣扎,姚氏眼神不太好,加上学问有限,刺完了用毛巾一擦,背上不是精忠报国。 精字少一半,变成了青,忠字断了腿,变成了虫…… 最后合在一起竟是,青虫爆国! 这听起来完全不对了,好像岳诚是一条菜青虫,要给大宋爆菊? 这虫子有点志向。 刚才岳飞在杌子前面按着岳诚,看不清,刺完过来一看,大吃一惊,把姚氏拉到远处说道:“娘你写错了,把精忠报国写成了青虫爆国!” “是吗?那咋办?” 回头看岳诚,后背血肉模糊,趴在杌子上奄奄一息的哼唧,估计承受不住修改的疼痛,而且字刺的太大,已经没法改了。 岳飞嗔怪道:“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耻笑,三哥还怎么做人?” 当娘的倒是心大,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反正他也不知道,别告诉他,将来朝廷责问……朝廷可能真没了,就这样吧。” 第4章 主公别伸手了 时值腊月隆冬。 刺字时受了风寒,岳诚趴在床榻上,将养几日才恢复,病好之后,想看看后背的刺字,找岳飞索要铜镜,岳飞不给,说没什么好看的,几个字而已。 娘也这么说。 岳诚觉得有点奇怪,为啥不让看? 到底写的啥? 家里忽然发生变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汴京告破之后,金人把汴京洗劫一空,满载金银财帛,返回上京,随行的不但有三千名赵宋皇室成员,还有宫中的杂役、工匠、宫女、朝臣,加在一起,浩浩荡荡十万人。 这支俘虏队伍会从相州府东侧北上,穿越河北全境,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都在俘虏队伍中,河南河北的义军商议,决定在二圣还没离开河北的时候,把他们营救出来。 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岳飞的师父周同跑到家里传信,让岳飞收拾行李,去跟太行山的八字军汇合,八字军由河北招抚使旗下的都统制王彦率领,此人有勇有谋,岳飞到了他手底下,定能一展所长。 姚氏也同意岳飞出去闯荡,翌日岳飞收拾行囊,启程北上。 临行前,兄弟俩在十里亭话别。 岳飞握住他的臂膀,郑重其事的叮嘱道:“三哥,我要走了,以后家中只剩你和母亲,千万不要胡闹了,照顾娘亲才是正经。” 岳诚也很感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给岳飞当后盾。 连忙点头:“五郎放心,家中一切有我,倒是你要当心些,有个叫秦桧的泼才,可能会坑害你,遇到了千万别手软,一刀把他砍了!” “秦桧何许人?” “呃……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听我的没错。” 三哥时常做一些离谱的怪事,岳飞早就习惯了,并未放在心上,给娘亲和师父叩头。 洒下一捧热泪,骑马而去。 跟随周同学艺的不止一个岳飞,还有张宪、王贵。 本来打算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可是张宪王贵收了岳诚的兵器,那天又给岳诚出头,把岳飞臭骂一顿,就不愿意去了。 送走五郎,岳诚忽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娘亲操劳半生,累坏了身子,眼神不好,腿脚也不灵便,身边倘若没人照顾,终是不妥,买个丫鬟伺候着最好,可他们是穷苦人家,哪来的银钱? 岳诚在家门口稍微一停,想起自己还有两张可以动用的门神卡,不如找个合适的门神,替他照顾娘亲。 选中一张门神卡,贴到家门上。 叮,系统提醒道,恭喜你获得上品门神。 门神卡有七个品级。 凡品、上品、孤品、绝品、金品、仙品、神品,品级越高,相应的属性越好,抽到的概率也越低,除此之外,每个品级有九个等级,升满九等,跨品。 此时开出来一张上品门神,岳诚喜滋滋的暗想,运气不错。 不知这门神有什么本领。 查阅系统信息,得知这位门神名叫千樱,专门守护家宅平安,武力值94,谋略值75,娱乐值12,忠诚值81,有勇有谋,不娱乐不偷懒,相信会是一个尽忠职守的门神! 对了,怎么还没出来? “主公我在这!” 门外的枣树无风自动,低沉的声音也是从那里传来的。 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岳诚摸索着走过去,碰到某种柔软的物体,传来一声羞涩的惊呼,千樱是女子,他好像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千樱是完全隐形的,任何外界物品都会暴露自己,什么都没穿。 怪不得手感这么好,原来没穿衣服啊。 可惜看不见。 枣树断了一根树枝,悬浮在半空,千樱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方位。 岳诚对着树枝说:“从今天开始,你在家里照顾母亲,我不在的时候,帮忙干些琐碎家务,倘若有金兵来袭,保护母亲的安全。” “只要在家宅范围内,一切都逃不开千樱的眼睛,杀人更是小事一桩,主公放心便是。” “行,那我走啦。” “主公慢走,啊,主公你别伸手了……” 看不见还真有点麻烦。 安顿家事是为了腾出时间去茂名山。 卧病在场的这几天,他仔细想了想,发现之前想错了,赵构南渡之后,组建南宋朝廷,偏安江南,无心收复失地,而北方的金国始终没有控制河南河北,也就是说,只要选对了位置,不管金国还是大宋,都奈何不得他。 而他也没兴趣给其中任何一方打工。 金国就不用说了,投靠他们无异于汉奸,大宋那边他也不想投靠,皇帝老儿是个无蛋鼠辈,一片赤诚的岳飞都能坑,帮助他坐稳了江山又如何? 历史大局很难改变,岳诚也没想过改变,不如在这茂名山自立为王,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将来若是杀不掉秦桧,就把五郎接过来,一家三口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那么首先要把山头经营起来。 回到茂名山,他动用第三张卡牌。 选择一个门神,贴到山寨大门上,蓦地金光一闪,冒出个草绿色襦裙的秀丽女子,那女子的金钗是麦穗制成的,手挽竹筐,筐子里盛满了五谷。 这个生机盎然的女子叫米脂仙姑,作为门神,专门守护家宅丰收。 没记错的话,南北宋交替的这几年,灾荒瘟疫加战乱,河南河北死了不少人,易子而食的惨剧也有发生,没有粮食绝对不行。 这位门神来的正好,可以帮他种田。 米脂仙姑挽着竹筐,躬身道个万福:“见过主公,主公有何吩咐?” 他回头指指广阔的茂名山。 “你是保佑五谷丰登的门神,应该擅长种地,这片山林能不能开垦?” 米脂仙姑柔声道:“主公忘了一件事,门神只能守护家宅,行动范围有限,这广袤的山林,可不是主公的家宅,民女去不了那里,怎么开垦?” 竟有这种事? 他还不知道,慌忙查阅系统资料,米脂仙姑说得对,门神的行动范围确实有限,这可麻烦了,山寨才多大点地方,几亩地而已。 “主公无需担忧,民女有三个锦囊妙计,可助主公扩建家宅。” 第5章 守护心门 第一,每个门神召唤出来,自带一亩土地,以家宅为中心,边界扩张一亩,门神在这片区域随意活动,换算成后世计量单位,半径只增加了五六米。 多次召唤,范围叠加。 180个门神全都召唤出来也没多少,汤阴县都圈不住,跟他预想的差距太大。 第二,门神每升一级,多一丈活动范围,凡是活动范围内,都能加盖屋宇,等于变相增加了土地,但是门神的等级有限,品级分为七层,每层九等。 如果拿到的是凡品一等门神卡,七九六十三,最多六十三丈。 如果拿到的不是凡品,品阶更高,比如千樱开出来就是上品门神,自动继承凡品的九丈范围,品阶越高,自动继承的越多。 看上去不错,但是上限太低了,不靠谱,还不如上一种方法。 第三,依靠门神自带的技能扩建,比如米脂仙姑,凡是她开垦出来的荒地,种植一季成熟的粮食,这片土地就属于她了,当然也属于她的主公。 看来最迅捷的方法是让米脂仙姑开荒。 这就陷入了一种悖论,门神活动范围有限,不能去家宅范围以外的地方,怎么开荒? 岳诚挠着下巴嘀咕:“系统设计的是不是有问题啊?” 米脂仙姑回道:“主公又忘了一件事,心门也是门,卡牌可以贴在你的心门上,这样一来,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咱们一起行动,就能到处走了。” 岳诚拍手赞道:“多谢提醒,那咱们开始吧。” 他把门神卡取出来,贴到自己心口,金光一闪,卡牌消失不见了,米脂仙姑开始守护他的心门。 守护心门的门神,可以听到他的心声! 两人在山寨外面选一块地。 他坐下休息,米脂仙姑挥舞着锄头开荒,虽说门神本领强大,终究是个弱女子,他忍不住暗想,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让弱女子干活? 他有点心疼人家,但没说出来。 叮,忠诚值2 米脂仙姑听到他的心声,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推开他,锄头敲击岩石,岩石四分五裂。 岳诚这才知道,米脂仙姑的锄头是个宝物,不论什么样的岩石,一碰即碎,而且米脂仙姑本人也有不俗的体力和耐力,开垦一亩地,也就一刻钟,不劳他动手。 闲着没事,又开始胡思乱想。 如今他有三个门神,诸葛兄弟,千樱和米脂仙姑。 这些门神的脾气和本领各不相同。 诸葛兄弟太操蛋了,一个捧哏一个逗哏,说是打铁,却天天说相声,受不了他们,千樱天生隐形,看不见,而且是刺客专职,性格内敛严肃,不好亲近。 只有米脂仙姑相处起来最舒服,像个邻家姐姐,温柔恬静,美丽大方,说话柔声细气,处处都替他考虑,假若是凡人,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 叮,忠诚值5 米脂仙姑停下劳作,回头莞尔一笑,看上去很开心,岳诚还不知怎么回事,挥挥手问:“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开荒不着急。” “没事啦主公,现存的体力可以连续干12天。” 我靠,这么牛掰。 单是体力他就比不上。 幸好有他们帮忙,不然孤身来到大宋,要吃不少苦头,这些宝贵的门神,必须好好经营,让他们强大起来,恰逢乱世,这是安身立命的资本。 站得高看得远,从茂名山上远眺,能看见大田村的百姓在田间劳作,跟米脂仙姑比起来,普通百姓辛苦太多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一年,兜里剩不下几个钱。 宋代看似繁荣,其实赋税很重,巧立名目的苛捐杂税很多,交纳米谷有三七耗,以米谷损坏为名,向农民多收一部分赋税,此外还有支移、脚钱和折变税,朝廷变着法的盘剥,繁荣的背后全是百姓辛劳的汗水,范公说得对,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 叮,忠诚值8 岳诚坐在田埂上胡思乱想,米脂仙姑的忠诚值一直增加,天近黄昏的时候,到系统里查阅资料,发现这一天劳作,米脂仙姑的忠诚值从74增加到97。 马上就要满了! 奇怪,忠诚值怎么涨的这么快?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门打开了,米脂仙姑能听见他的心声。 米脂仙姑也没有告诉他。 随时窥探主公的内心,还挺有意思的,主公是个很有趣的人,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很有责任心和同情心,是个正直善良的男人,碰见这样的主公是她的福气,所以忠诚值越来越高。 开垦了十亩地,分别种植小麦和黍米,均是宋代常见的农作物,产量不高,岳诚想要玉米和红薯,这两样是宝贝,能在饥荒年代救活很多人。 然而米脂仙姑没有这两种农作物。 要想解锁更多农作物,需要提升米脂仙姑的等级,升一级多一种。 值得庆幸的是,米脂仙姑自带催熟的技能,可以让农作物加速生长,催熟时间跟开荒面积成正比,多一亩地,提高1%,上限是90% 每种农作物的催熟是分开计算的,分配90亩以上的土地,才能达到最快催熟速度。 对了,小麦生长期多少天来着? “别算了主公,此等小事交给民女就好,吃些核桃补补脑。”米脂仙姑的袖口里面仿佛有个百宝袋,除了大面积种植的农作物,什么样的零食都有,掏出几个核桃递给他。 核桃顶大个儿,没工具打不开,他扭头找石块,米脂仙姑说不用,挥起秀气的小拳头,咔嚓,把核桃砸成两半! 他心有余悸的说:“好大的力气,你可不能用拳头打我!” 米脂仙姑咯咯娇笑,核桃仁吹干净,双手奉上,柔声道:“民女岂敢袭击主公,只有忠诚值60以下的门神,才会对主公产生敌意,主公莫要慢待了他们就好。” 卡牌都是他前世自己设计的。 当时他可没想到忠诚值有这么重要,如今门神都有了实体,以后要小心了,这些门神个个本领不俗,万一变成敌人,比金兵更可怕! 第6章 一年九熟的小麦 岳诚和米脂仙姑在山坡上开垦荒地。 没几天就把山寨四周的60亩地种完了,春小麦成熟期三个月左右,按照开垦土地面积压缩成熟期,40天左右就会成熟。 到时候又能种第二茬,如此循环往复,一年360天能种九茬。 一年九熟的小麦见过吗? 岳诚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见证农业奇迹了,每天都很兴奋,恨不得给时间快进,然而时间无法快进,为了打发时间,他把自己称帝的山寨也搞了搞,米脂仙姑升级带来几种蔬菜和水果,种到山寨里,原本光秃秃的山寨,变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在这战火纷飞的世界里,就像遗世独立的武陵源。 每天跟米脂仙姑一起劳动,感情也日渐增温。 他亲切的喊她米姑娘,让她别喊主公,直呼名字就可以,但是米姑娘执意称呼他为主公,太过亲昵会招来其它门神的不满,降低忠诚值。 好贴心的小姐姐。 岳诚被温暖到了。 然而他占山为王的这些天,汤阴县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初金兵南下的时候,县令刘晋望风而逃,官儿都不要了,只想活命,等到金国攻破国都,刘晋又大摇大摆的回到汤阴县,随从竟是金狗! 百姓们都说,这刘晋投靠金人,当了汉奸,他居然还有脸穿官袍,回到县衙里住,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程岗村距离县衙不远,母亲姚氏听说了这件事,端着一盆猪糠,泼到县衙大门上,恰好刘晋出门,躲闪不及,沾染了满身污秽。 这下姚氏把刘晋得罪了! 姚氏颇有胆气,丝毫不怕刘晋身后的金人,指名道姓的骂街:“不知羞耻的刘曲中,好歹你也是汉人的子孙,竟和欺负咱们的金国走狗沆瀣一气,就不怕你爹娘从棺材里蹦出来打折你的狗腿?” 当街挨骂,刘晋臊的满脸通红。 这事他一点也不占理,却又不肯妥协退让,站在衙门口跟姚氏抬杠。 “村野刁妇,毫无见识,你可知金国的骑兵有多强大,过万不可敌啊,咱们现在投降,还能保住一丝血脉,我这是为大家着想。” “休得狡辩,你这无蛋鼠辈!” 刘晋怒道:“本官倒要看看,没有我庇护,你这刁妇能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 说罢领着几个金人侍卫扬长而去。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姚氏要倒霉了,劝她赶紧逃命,姚氏毫不理会,到集市上买了两个萝卜,挖了两颗野菜,自顾自的回家。 两个字,淡定。 这姚氏就是岳诚的母亲。 王贵探明情况,急匆匆的上山报信,岳诚听完大吃一惊,连忙追问:“我娘亲现在怎么样,那刘晋不会伤了她性命吧?” 王贵说:“那倒没有,好多百姓都站在你娘身后,区区三五个金兵,不敢动手,不过刘晋的意思好像是,没有他约束,金兵就会到你家找麻烦,赶快回家吧三郎。” “好,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此时岳诚还没有把门神的秘密透露给外人。 来了外人,就让门神躲着。 他把王贵打发了,门神卡转移到山寨大门上,让米姑娘守着山寨,米姑娘不同意:“主公,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这锄头也能帮你抵挡一二。” “别闹了,你这锄头种地好使,打人不行,而且你的武力值才43,压根不是上阵杀敌的材料,在这里呆着,我另有门神相助。” “主公小心。” 茂名山和程岗村相距不远,七八里地而已,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可他下山的时候是深夜,天黑看不清山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到石头上,昏倒在山坳里,等他苏醒过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霎时间他心凉半截,昨晚没有按时回去,娘亲不会出事吧? 火急火燎的赶回程岗村一看,家门口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具尸体,四肢全都砍断了,肚子划开,流了一地脏器和血污。 村民围在两旁议论纷纷。 金人打草谷的时候,经常用这种手段折磨汉家百姓。 姚氏跟刘晋这个走狗作对,刘晋半夜指挥金兵上门杀人,来个杀鸡儆猴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岳诚看到树上的尸体,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晕过去。 王贵嬉皮笑脸的跑过来说:“有好戏看了。” 岳诚跳起来抽了他一耳刮子:“这是我娘,看你大爷的热闹!” 王贵捂着脸:“发什么脾气啊三郎,这不是你昨晚干的吗?” “我?” 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岳诚推开他,跑近了一看,挂在树上的不是姚氏,而是一个穿夜行衣的金兵,腰间的弯刀和狼牙饰品可以证明身份。 这金兵昨晚来找麻烦,被千樱安排的明明白白。 乡亲们都知道岳家两个男儿郎,五郎从军去了太行山,家里只剩三郎岳诚,都以为是他干的,纷纷击掌赞道:“杀得好!” “三郎好人才,将来必定能当大将军!” “咱们汤阴县要出武状元了!” 小麻团是他的跟屁虫,还给他当过太监,听到大家称赞,得意洋洋的说:“现在知道三郎的厉害了吧,那可是我们大岳国的皇帝,将来要君临天下的。” “我是三郎的皇后!” 还未及笄的雪骢急忙举手,捍卫自己未来的尊贵身份。 乡亲们全都哭笑不得,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知天高地厚,哪天恢复了大宋江山,第一个惩治的就是你们这些占山为王的逆贼! 然而大家都没当回事。 以大宋子民的眼光来看,朝廷确实完蛋了。 你想啊,两个皇帝都成了俘虏,金人为了斩草除根,皇室子弟一个没落下,全抓起来了,赵家人自顾不暇,哪有闲心管谁称帝? 岳诚跟乡亲们客套两句,急匆匆的回家关上门,看见母亲正在东厢房纺纱,没受一点伤,家里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旋即低声喝道:“千樱,你在哪?” “主公我在这!” 顺着声音往东走,不小心把隐形的千樱给扑倒了。 第7章 傀儡 千樱又是一声娇呼,语调带着嗔怪之意:“主公你干什么呀?” 看都看不见,能干什么。 岳诚厚着脸皮爬起来,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询问昨晚的情况,跟他推测的差不多,刘晋丢了面子,昨晚派人来行凶,刚从后院墙头翻进来,就被千樱料理了。 大卸八块挂在树上,村民还觉得不解恨,朝那尸体扔了半天石头。 大家都觉得刘晋不敢来认尸,没想到还真来了,带来一支两千人的大部队,把整个程岗村团团围住,然后领着五百士卒,逼近岳诚家。 全村百姓都吓坏了。 刘晋不是汉奸吗,为何能动用如此多的金国兵马? 金国灭了北宋之后,自认为兵马不足,无法统治这片广袤的土地,甚至连抢劫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怎么办呢,勃极烈会议上通过了一条政令,招募识时务的汉人,组编签军。 签军就像后来抗战时期的伪军。 说白了就是一支汉奸队伍。 刘晋是签军的百夫长,手里有五百兵马,剩下的一千五百人是金兵,归属于完颜宗望麾下的渤海军,头领叫浑巴鲁。 渤海军里的军粮官。 这次北狩,俘虏超过十万人,粮草不济,在相州府一带打草谷,碰见刘晋,浑巴鲁特意来支援,得知有个金兵被砍断四肢挂在树上,非常气愤,问谁干的。 刘晋也不知道谁干的,反正不是那瞎了眼的老媪,正愁着怎么寻找凶手,听见村民夸奖岳诚,心想肯定是他了,便跟那诨巴鲁说: “这岳家三郎有万夫不当之勇,山里的猛虎,一拳头就能打死,耕田的黄牛,背起来能狂奔,整个汤阴县都赫赫有名,不好搞啊。” 不把敌人说的厉害点,岂不显得自己很无能。 诨巴鲁疑惑道:“这么厉害,为何不从军?” “脑子有点问题,人称傻三郎。” “我去会会他。” “将军小心啊。” 这时岳诚已经出来了,乡亲们让他背着老娘逃跑,他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哪也不去,就站在自家门口,很快岳家的篱笆小院就被签军包围了。 浑巴鲁骑马上前,趾高气扬的问:“你就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傻三郎?” 岳诚有点纳闷,这万夫不当之勇的名头哪来的,怎么连金国大将都知道了? 管它呢。 他强装镇定的反问:“你又是哪个?” “将死之人,何须多问!” 嗬,好大的口气。 敢不敢到家里来坐坐,保证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岳诚心里悄悄琢磨,如何把这家伙引到家里,来个擒贼先擒王,不然这上千人的队伍没法对付。 借口还没想到,小麻团忽然跳出来放话:“兀那贼子,休得嚣张,这是我大岳国国君,识相的……” 岳诚照他头上扇了一巴掌,闲着没事说这个干什么,把七个小伙伴都牵连进来很好玩吗,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而且已经被人家包饺子了,这孩子脑瓜也不灵光。 不料浑巴鲁还真有兴趣听,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哪来的大岳国?” 刘晋上前解释了一遍。 当笑话讲的。 浑巴鲁却没有当笑话听,这人是完颜宗望的属下,完颜宗望什么人,金太祖次子,主导南征伐宋的两位大将军之一,跟着这种大人物厮混,浑巴鲁也有点见识,对敌我形势有着清晰的认识,金国一直想在河南河北一带扶植傀儡,替代大宋皇室,要是有人揭竿而起,自称草头天子,最高兴的就是他们。 这是送上门的傀儡。 浑巴鲁挥挥手,让两旁的士兵退下,亲自下马走过去,马鞭敲打着手心,上下打量岳诚:“你这少年倒是有些魄力,大宋灭亡后,头一个站出来称帝。” 岳诚皱眉道:“少放闲屁,你待怎样?” “大胆,竟敢辱骂浑巴鲁将军,身为一个礼仪之邦的汉人,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有辱斯文?”岳诚朝刘晋那边啐口唾沫,不屑道:“你像条狗似的给金人卖命,就很斯文吗?” 刘晋惨遭羞辱,劝说浑巴鲁把岳诚凌迟处死,动刑的时候让他一刀刀的剐,保证剐够三千刀,两旁百姓全都义愤填膺的瞪着他。 要是眼神能杀人,这刘晋已经死了一百次。 浑巴鲁没有听信刘晋的劝告,故作真诚的笑道:“你现在手里只有七个人,算不得真正的皇帝,皇帝有文武百官,有三千佳丽,有牛羊百万,还有传国玉玺,哪一样你有?你要是真想当皇帝,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听我的话,全都唾手可得……” 听这髡发秃子唠叨半天,岳诚渐渐品出味儿来了。 这是要让他当张邦昌啊。 说白了就是金国的傀儡! 不过浑巴鲁太天真了点,他虽然是头一个称帝的,但他草莽土鳖一个,没有任何号召力,扶植他没用,起码也得是大宋的豪门望族,才有可能改天换日。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 岳诚笑道:“好啊,咱们到屋里谈。” 这扇门浑巴鲁要是进去了,千樱指定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杀是不会杀的,杀了虽然能震慑敌人,但也把岳诚的活路堵死了,两千金兵围住岳家,就算进不去,饿也把他饿死了。 岳诚打算砍断浑巴鲁两条胳膊,整个半死不活,让这髡发秃子给自己开路,去茂名山躲藏。 这主意可以试试。 但是浑巴鲁没进去,没什么好谈的,扶植傀儡这么大的事,浑巴鲁做不了主,必须回去跟完颜宗望请示,浑巴鲁见他点头同意,扭头上马。 临走前给刘晋下令:“大岳国的皇帝给我留着,他要做什么,须得听他号令。” 金国骑兵走后,刘晋愣住了。 这人没什么见识,不知道金国想扶植傀儡,心里还纳闷,浑巴鲁为何突然跟一个山野刁民好上了,他们应该从来没见过啊。 忽然肩膀一沉。 岳诚按着他的肩膀笑道:“听见没有,刘大人,你家主子让你听我号令,我缺个暖床的小妾,晚上把你老婆送过来让我暖和暖和。” 第8章 大丰收 这刘晋还真是金人的好奴才,令出必行,隔天就把老婆送来了! 也不能说是老婆,小妾。 二八芳华的小娘子,谈不上多漂亮,却也小有姿色,一问才知道,这女子原本是汴京歌妓,汴京告破之后被金人掳走,刘晋投敌有功,赏赐给他了。 转手送给了岳诚。 至于为什么不送正妻,想必是糟糠之妻拿不出手,而且把大老婆送人也丢脸,再怎么无耻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小妾就不一样了,妾室本就身份低微,士大夫之间送小妾,属于礼尚往来,据说苏东坡还接受过别人送的小妾,欣然笑纳,苏文豪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发动女权运动。 说白了就是男人的时代红利嘛,回到21世纪可不敢大张旗鼓的这么搞。 不过岳诚这么做是为了羞辱刘晋,无意纳妾,随便问了几句,把那女子打发回去了。 而后埋头搞生产。 开春农忙,小伙伴们都在家里帮忙播种,没空陪他胡闹,山寨只剩他一人,正好方便了他跟门神交流,劳作数日,他和米脂仙姑一起开垦的60亩地迎来收获。 山坡上一片金黄的麦浪,麦田已经成熟,米脂仙姑扶着锄头,摘下头巾擦擦香汗,朝他嫣然一笑:“可以收割了,希望没有耽误主公的大计。” 占山为王算不得什么大计,谈不上耽误,而且粮食成熟的这么快,一年能种九茬,还想怎样,他抱拳道谢:“辛苦米姐姐了,不过我有个问题。” “主公但说无妨,民女知无不言。” “之前你告诉我,只要在一片土地上种植一茬粮食,这片土地就归我所有,现在整个山顶六七十亩地都是我的,还用筑墙吗?” 米脂仙姑轻摇螓首:“当然不用,门神可以在此随意活动,下山是不行的,除非为主公守护心门,充当随从,但是只能有一个。” 确定了范围,他把诸葛兄弟喊来,在对面不远处的山头上重新搭建一座山寨,把大岳国的山寨围在里面,门神住对面。 门神住所和山寨分开,免得小伙伴来了问东问西,暴露自己的秘密。 然后就是收割粮食。 很遗憾,收割没有便捷的方法,只能挥舞着镰刀一株株的割,他和三个门神一起下地劳作,忙的热火朝天,忽然听见脆如黄莺的喊声。 “三郎,你在干啥?” 起身观瞧,原来是立志要当大岳国皇后的雪骢,初潮都没来呢,也不知道她急个啥。 雪骢一路狂奔到田垄上,看见这么多麦田,诧异的瞪圆了美眸:“啊呀,哪来的粮食,二月二才过去没多久,怎的成熟了?” 王贵也跟来了,一根虎魄银枪,耍的密不透风,岳诚送的这件兵器很趁手,王贵喜欢极了,吃饭睡觉上茅房都带在身边,还说哪天武艺大成了,要用这杆银枪上阵杀敌,吃水不忘挖井人,倘若为朝廷立功,封官进爵,头一件事就是给岳诚买个大宅子。 眼下王贵还小,上阵杀敌起码也得等到个头长成。 这次上山是找他切磋武艺的,兴冲冲的跟着雪骢上山一看,也惊呆了,嘀咕着脏话:“直娘贼,二月二哪来的金麦子?” 两个小伙伴先是看看他,随后视线挪到米脂仙姑和诸葛兄弟身上。 他们是谁? 岳诚早就做好了准备,连忙解释:“这是从河间府逃难过来的米姑娘,那两位壮士是米家的护院拳师,他们原本要去南方,金人在汴梁一带肆虐,过不去,就在这茂名山住下了。” 河间府地处要害,早就被金兵冲垮了,流离失所的百姓数十万,南下避祸很正常,雪骢和王贵没有怀疑,但这麦田…… “没见识了吧,米姑娘的父亲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从海外带来的种子跟咱们的粮食成熟期不同,别愣着了,快来帮忙,米姑娘说了,她自己吃不完,可以送咱们十亩粮食。” 一听送十亩,两个小伙伴欣喜若狂,忙不迭的加入收割队伍。 这个时代的小麦亩产不过三四百斤,能有六百斤就是破天荒的大丰收了,然而米脂仙姑种出来的小麦亩产最少都有八百斤,随着等级的提升,还能更多。 割完十亩地,看着堆积如山的麦穗,雪骢高兴的都哭了,也难怪,自从前年金兵南下,他们就没吃饱过,搓开饱满的麦穗,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咯嘣咯嘣的生嚼,也不怕把牙齿崩掉。 “好好吃,谢谢米姐姐。” 米脂仙姑莞尔一笑:“还是谢谢三郎吧,没有他帮忙,种不了这么多。” 雪骢噙着满嘴的麦粒转向岳诚,吃太多,话都说不清楚了:“三郎你还要皇后吗,小麻团的两个姐姐也想加入大岳国。” “傻鸟,皇后只能有一个,其它的都是嫔妃贵人。”王贵骂人的时候喷了一地麦粒,连忙捡起来塞嘴里,一粒都不舍得浪费。 雪骢发现自己很重要,慌忙拽住岳诚的胳膊,忧心忡忡的说:“你可不能废了我的皇后位子,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啥都行。” “三郎的合卺酒,你喝不喝?” 不就是酒吗,可以喝啊,雪骢怔怔的点头,看见王贵哈哈大笑,内心疑惑,问了才知道,那是夫妻成亲才喝的酒,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十亩地九千斤粮食,这么多,可不是送给他们俩的,岳诚早就计划好了,第一次大丰收,他打算做件好事,把粮食分出一部分,送给程岗村的村民,让包括母亲在内的乡亲们都吃上饱饭。 他让雪骢和王贵回村找几辆宽敞的双辕车,把粮食运回去,对外不要乱说,非要说的话,就说是河东一带的富饶大户施舍的。 粮食拉到村里,立刻引起巨大的轰动。 金兵刚刚打完草谷,全村都被榨干了,挖野菜,吃树皮,刨观音土……吃了上顿没下顿,眼看饿死了,突然冒出几千斤粮食,村民的狂喜可想而知。 互相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但他们好像忘了一个人,刘晋。 刘晋不但是汤阴县令,还是金国签军的百夫长,专门替金人搜刮粮食,一看这阵仗,拍案大呼:天助我也,功劳落到老子头上了。 随后领着一群狗仔,挨家挨户的搜刮粮食,岳诚送给村民的粮食,全让这家伙抢走了。 第9章 还有请抄家的 这事儿岳诚还不知道,另有五十亩麦田没有收割,他正在山脚下割麦子,仨门神给他帮忙,门神无论动作还是体力都比他强太多了,不然依靠人力收割不完五十亩。 刚刚大功告成,就听见山道上传来低微的啜泣。 循声望去,原来是雪骢,雪骢哭唧唧的跑来报信,说刘晋把粮食都抢走了,还殴打村民,大家都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粮食是送给村民的,竟被这狗贼抢走,岳诚顿时起了杀心! 杀刘晋很容易,他手底下三组四个门神(诸葛兄弟算一),随便哪一个,都能轻轻松松的干掉他。 但,杀了之后呢? 五百签军先不说,毕竟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投敌的,不一定对同胞下死手,让岳诚担心的是距离相州只有两百多里地的汴京大军。 那里的金兵有十万之众! 民间盛传,金兵过万不可敌,虽然有些夸张了,但金国灭掉大辽之后,军力大增,近两年又从大宋的绥靖政策中得到许多好处,军械、马匹、兵员都有重大提升,随便调拨一点人过来,都能让程岗村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他手里的门神根本对付不了那么多兵马,行动范围也是个问题。 诸多问题的限制,让他不得不考虑柔和一些的办法。 这刘晋暂时不能杀。 不杀刘晋,怎么把粮食抢回来呢……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个长远之计浮上心头,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他替雪骢擦了泪珠,问道:“那臭不要脸的搜我家了吗?” 雪骢抽抽噎噎的摇头。 看来刘晋忌惮浑巴鲁,不敢太过分,无所谓,这不重要,他安慰几句,把雪骢打发回去,然后安排诸葛兄弟搬运粮食。 卡牌守护心门,一道回村。 和米脂仙姑一样,守护心门的门神能听到他的心声,得知他的计划之后,诸葛铁的老-毛病又犯了:“嚯,还说不杀人,这不是把人往黄泉道儿上推吗?” 诸葛钢也窥见了,训斥自家兄弟:“二弟闭嘴,谨防隔墙有耳。” “真新鲜,光秃秃的山林子,哪来的墙。” “二弟,这是个比喻。” “没听说过。” “现在听说了吧,能不能闭嘴?” “去你的吧,主公都没说让我闭嘴,你管的哪门子差,再说这人生来一张嘴,不就是为了吹拉弹唱,吃吃喝喝的吗,闭上了嘴,你能吃到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冷不丁来了一段抱蔡明,蔡明抱的那叫一个熟练,蔡明老公来了也得竖起大拇指说声好,不过诸葛钢早就听吐了,主公居然一边听一边笑,有这么好笑吗? 回到程岗村。 岳诚把门神卡贴到自家门上,交给兄弟俩一个任务,随后去县衙找刘晋。 夜幕下只见星火点点,走近了一看,村民举着火把,县衙围的水泄不通,登闻鼓都烧了,扯着嗓门把这刘晋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无奈签军在门口阻拦,进不去。 “三郎,这里。” 王贵和张宪朝他招手,他大步流星的过去问:“没人受伤吧?” 王贵哼道:“哪可能不受伤,刘晋有那么好心吗,不给粮食的全都挨打了,打完还把粮食抢个干净,说什么为我们好,上交了粮食,金兵就不会来程岗村打草谷,保全了大家的性命,我呸,这狗泼才,我看他是想用咱们的粮食向金人邀功。” “不如今晚潜入县衙,一刀把他……”张宪挥手下劈。 忍无可忍,无需可忍,王贵也是这意思。 岳诚不同意。 “就算要杀,也不是你们来杀,上次浑巴鲁带来的兵马你们也看见了,搞不好整个程岗村都会赔进去,这件麻烦事交给我吧,你们去报个信,让刘晋去我家,我在家里等他。” 说罢回身就走。 两个小伙伴同时拽住他:“你娘在家,让那厮去你家作甚?” “别多问,快喊。” 喊了半天,也不见回应,刘晋在县衙后院搭建粮仓,抢来的几千斤粮食全都存在里面,安排三百个签军看守,单靠陈岗村这点人,肯定抢不过来。 出来看到村民怒目而视,刘晋嘲笑他们不识时务,随后签军开道,直奔岳家,岳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是浑巴鲁赏识的废物。 至于为什么赏识他,刘晋就不知道了,正好趁此机会打听一下。 咚咚咚。 刘晋敲响了岳家破旧的柴门,门好像没锁,自己打开了,刘晋撩起衣衫下襟,迈过门槛,忽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噗通,跪到岳诚面前。 “哎呦刘大人,何必行此大礼,我可没有准备压岁钱!” 岳诚笑着把他扶起来,他疑惑的回头,后面没人啊,谁推的,真是见鬼了,刘晋收起心思,清清嗓子问道:“找本官何事?” “刘大人你不厚道。” “此话怎讲?” “说好了让你老婆来给我暖被窝,为何只送一个小妾?” 哪壶不开提哪壶,刘晋恨不得当场甩他个大嘴巴子,成心作对是吧,岳三郎,咱们走着瞧,等浑巴鲁走了,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我这小妾姿容不俗,三郎若是看不上,更别提家里的黄脸婆了,究竟何事,速速道来,本官公务繁忙,没工夫跟你闲扯淡!” 岳诚正色道:“粮食是我找来的,刘大人怎么收走了?” 刘晋听说了粮食的来历,有此一问也在意料之中,回答的轻松自如:“当然是为了给金人筹集军粮,三郎得了浑巴鲁将军的赏识,应该知道金人不日即将北归,粮草不济。” “既如此,为什么绕过我家?” 居然问这种废话,刘晋怀疑传言是真的,这鸟厮的脑子真有问题,为什么绕开你家,当然是因为浑巴鲁将军的嘱托啊。 刘晋斜睨着他哼道:“这么想立功,本官抄了你家也可以。” “请。” 还有请抄家的,莫不是疯了? 刘晋狐疑的打量着他,好,抄就抄,谁怕谁,反正又不是我家,刘晋这么想着,旋即大手一挥,率领属下进去搜查。 庭院小如麻雀,三五步就是一圈,很快就发现东厢房上了锁头,门口有麦粒,刘晋冷笑着挥手:“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撬开这扇门。” 哐啷。 撬开锁头,铺天盖地的粮食涌出来,把站在门口的刘晋活埋了。 第10章 你这个冤喊的不真诚 好家伙,存粮多的能把人活埋。 这要是放在富庶的仁宗时期,相当于用银钱砸死人,那叫一个阔气,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人管,很有可能闷死在里面。 好在刘晋带了几个签军,七手八脚的扒开粮食,把他救出来了。 营救的非常及时,出来时只剩下一口气,差点憋死。 眼看这刘晋喷出满嘴的麦粒,狼狈不堪,岳诚居然风轻云淡的说:“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是送给大人的厚礼。” 刘晋忍他很久了,这次忍无可忍,跳起来大骂:“锤子厚礼,先让我送老婆,又把我领过来活埋……岳三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谁欺负谁? 难道不是你狗仗人势,欺压全村百姓吗? 怎么反倒跟我喊冤? 你这个冤喊的不真诚。 岳诚说:“大人要筹集军粮可以找我,河东路的富饶大户,我都有联络,别说区区几千斤,20万人北上的粮食问题,我也能解决!” 金国兵马十万,赵宋皇室的俘虏三千,外加宫里女官太监工匠侍卫文官武将……也有十万之众,北狩确实是20万人。 现在可不比后世,没有飞机火车,交通全靠走,顶多加个骡马车辇,20万人从开封出发,走到黑龙江,你猜能走多久? 史书记载,足足走了一年。 从1127年的春天走到1128年,属实是走过了春夏秋冬。 既然要走这么长时间,粮草就是个大问题,京畿路和两河一带频繁遭遇洗劫,十室九空,田地荒芜,不把粮食带足了,路上吃什么? 要是从胜利者的角度考虑,这都不是事儿,死就死,反正其中一半是俘虏,老子没在汴京屠城就不错了,你们还想舒舒服服的去上京旅游,可能吗? 只要劫掠的财宝送到了,皇室捉齐了,其余都不是问题。 很多金人是这么想的。 但是作为南征发起者的完颜兄弟,很有远见,知道这片广袤的土地他们统治不了,早晚是要走的,汉人的各种先进文化一定要带走,比如大宋的官窑瓷器,银器簪花,诗书字画,单靠抢走的那点成品,学不到什么,抢走工匠才能知根知底。 所以这些人必须活着,给金国发挥余热。 岳诚能够想明白这个道理,靠的是总结历史经验,刘晋区区一个伪军头子,想的没那么远,他只知道金国大佬要把十万人押送上京,路上缺粮。 听说岳诚联络了河东大户,粮食多不胜数,刘晋暗道,照啊,这真是天上掉馅饼,送上门的功劳,粮食给他们卯足了,还怕没有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刘晋顿时转怒为喜。 换上一副贱嗖嗖的笑脸,上前作揖赔不是,语气也变了:“方才是为兄莽撞了,说的那些个气话,可别忘心里去,想当年我在这汤阴县管理一方百姓,什么样的腌臜泼才没见过,但我最佩服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娘,你娘堪称女中豪杰……” 唾沫横飞的一顿吹,把姚氏吹的天花乱坠。 岳诚和岳飞父亲早逝,娘亲把他们兄弟俩一手拉扯大,感情深厚,恭维他娘比恭维他们兄弟俩自然多了,这个马屁拍的不同凡响,有蔡京那味了。 吹捧半晌,旁敲侧击的打听河东大户的消息。 岳诚拿出准备好的说辞:“河东米家,林家,万家都是产粮大户,我家五弟与他们的商号往来多年,交情不浅,可以说服他们拿出八万石粮草犒军。” “这么多?”刘晋欣喜若狂。 “人家不是白给,希望借此机会打通西京大同府的商路,与整个金国贸易互通,之前找不到人说项,才拖到现在,你有这本事吗?” 士农工商,商人排最后,刘晋和宋代的多数人一样,对此所知不多,支支吾吾的说,要跟浑巴鲁将军请示一下,不敢保证一定成功,把握至少八成。 岳诚哼道:“只怕你连说都说不清楚!” 刘晋拽住岳诚的臂膀,嘿嘿贱笑:“不是还有三郎吗,咱兄弟都是替浑巴鲁将军办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明天我带你去见浑巴鲁将军,你亲自去说,来,为兄在县衙安排了好酒好菜,咱们先吃顿好的。” 绕了一大圈,他们竟然化敌为友,成兄弟了。 回县衙的路上,岳诚脸色坦然的走在前面,刘晋像个跟班小弟,在后面喜滋滋的问东问西,问的不耐烦了,还被岳诚骂一顿。 到县衙头一件事,就是把抢来的粮食归还给百姓,刘晋还自掏腰包,赔付了打人的医药费。 百姓们眼都看直了,他们俩…… 怎么成cp了? 而且粮食明明抢走了,为何又归还了? 要说岳诚投靠了签军,也不对啊,看他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样子,哪像刘晋的小弟,刘晋才是小弟啊,可要说不是,他们在县衙里一起吃酒,谈笑正欢,就差把搞基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属实让人迷惑。 王贵瞅个空子,把他拽出来,询问原因。 他说:“但凡有一战之力,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先当几天汉奸,你和张宪把村民的粮食藏好,等我收拾了刘晋,这汤阴县就是咱们说了算!” 王贵大惊:“你要当汉奸……假汉奸?” “喊什么喊,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岳诚捂住那张臭嘴,旋即道:“我当汉奸的事儿,谁知道都没关系,但别告诉我娘。” “三郎你等等,你到底要干啥?” 干啥,当然是干大事。 除了收拾刘晋,还有个更大的问题萦绕在他心头,金国两次南征,索要的金银上千万,绫罗绸缎,丝帛绢锦几十万匹,汴京被他们洗劫一空。 上到国库,下到家厨,搜刮的干干净净,国财民财都在金人手里,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 北狩要走一年,可以用粮草问题拖延他们的脚步,只要停留的时间足够长,不用他打,两河一带怒火冲天的草莽义士几十万,早就憋着一股劲要砍人了,哪怕没刀没枪,几十万的棍棒抡上去,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第11章 您到底是哪边的 翌日清晨,刘晋邀请他一起去见浑巴鲁。 临行之前,他置换门神卡,把诸葛兄弟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千樱的卡牌贴到心口。 左右观望着问:“千樱你在吗?” “主公,平安门神千樱在此!” 一只绿油油的小青蛙,悬浮在半空,小青蛙鼓着腮帮子上下观瞧,有点迷惑的样子,必然是隐形的千樱托着它,用来代表自己的方位。 这次深入敌营很危险,岳诚是从和平年代穿越过来的,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心里多少有点发怵,带上千樱感觉稳妥一些。 千樱是上品门神,执行过一些简单任务,升级到上品三等。 按照门神卡的规则,93,有12仗的活动范围,加上门神诞生之后自带的一亩地范围,再加上门神卡数量累积的范围,换算成后世计量单位,一共是126米。 以岳诚为中心,画个126米的半径,这就是千樱能够守护的范围。 只是当保镖的话,范围足够大了,岳诚甚至有点担心她乱跑,丢下主人不管,毕竟看不见,到底在不在,谁也不知道。 为此,他特意问了问千樱的本领。 千樱回道:“每次跨品,解锁一门武技,卑职现在有两种武技,一是传送,六个时辰一次,只要主公喊传送,不管卑职在什么地方,立刻传送到主公身边!” “如果在被窝里呢?” “……” 虽然看不见,但他奇迹般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笼罩了自己,好吧,不开玩笑了,不到万不得已憋不住的时候,绝不在被窝里喊传送,咳咳,岳诚清清嗓子说回正事。 “六个时辰的冷却有点长。” “卑职会谨慎使用。” “另一种呢?” “另一种武技是隐杀,主公指定一个目标,十丈之内瞬移刺杀,神不知鬼不觉,目前一天只能用一次。” 冷却时间可以用升级来弥补,门神从一等到九等,属性值逐渐提升,武技的伤害和冷却也有相应提升。 随身携带门神卡的话,下达命令也方便,守护心门,千樱能听到心声,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人。 了解完自己的卡牌,岳诚和刘晋上路了。 他们从茂名山装运了六车粮草,让王贵和张宪押运,随行的还有几个村里找来的民壮。 随后南下浚州府。 浚州、滑州、开州是汴京在黄河北岸的屏障,这几座城池如果有严密的布防,加上黄河的阻隔,金兵没那么容易打到皇城根儿,可是当初打仗的时候,官军士气低下,畏敌如虎,加上城池兵力不足,很轻易就被攻破了,然后金人在黄河北岸发愁,不知道怎么渡河,敲了一夜鼓,打探河对岸的动静,官军一夜跑光了! 竟有这种好事,金人大喜,旋即筹集船只,从容渡过黄河,打到了汴京城下。 是不是很搞笑? 宋金战争期间,冒出很多类似的事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细细一想又觉得很可悲,只能说赵佶无能,朝廷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赶到浚州,命令王贵和张宪在城北落脚,看管粮草,他和刘晋去南门外面的茶摊少坐片刻,等着即将渡河的大部队。 刘晋生在浚州,喝茶闲聊时,指着不远处的河流说:“兄弟你看,那就是黄河,庆历八年改道北上,流到大名府,把卫河给冲了,我家太爷就是那场洪水中丧命的。” 黄河是母亲河,也是灾难河,历史上有过20多次大改道,几乎每次都带来一场灾难。 没记错的话,明年还有一次大改道,人为的,有个叫杜充的守将,为了阻挡金兵,掘开黄河堤口,洪水席卷中原大地,死了20多万百姓,上千万人流离失所。 杜充一手造成了这场史诗级的灾难,比金兵杀的百姓都多。 由此可见,内贼比外贼更可恨! 刘晋跟杜充一路货色,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给金人立功,不知廉耻的谈论道:“完颜兄弟在汴京抢了不少好东西,咱们供给粮草,可是大功一件,怎么也得赏点,到时候你我对半分,怎么样?” “狗奴才!” 咦,谁说出了我的心声? 岳诚以为是千樱,但说话的是个男人。 循声望去,对面茶桌坐着几个头戴红巾的糙脸汉子,手持朴刀,怒气腾腾的盯着他们俩。 这伙人一共才八个,看样子像是聚啸山林的土匪,刘晋有五百签军,岂会害怕他们,猛拍桌子喝道:“谁喊的,给本官站出来!” 八个人站起来七个。 只有中间的马破虏还坐着,手里一碗粗糙的褐色茶水,小口啜饮,脸色平静,对眼前发生的冲突毫不在意,兄弟们想动手,马破虏把茶水泼过去,“坐下,正事要紧。” 刚才骂人的糙脸汉子悻悻地坐下了,嘴里嘀嘀咕咕的骂道:“杀不完的狗汉奸,上次陈老大兵败被俘,就是汉奸提前告密招来的,吾恨不能生啖其肉!” 怎么听都像是指桑骂槐,刘晋不高兴了,挥挥手,让属下把他们宰了。 岳诚阻拦道:“不要耽搁正事,金人已经渡河了。” 这茶摊矗立在山岗上,远眺黄河最为便利,大家的视线都转向河滩,唯独岳诚和马破虏盯着对方,眼睛里都有一丝迷惑。 马破虏是两河一带的红巾军,今日得知大军渡河,在这里埋伏,自然要低调行事,免得有人通风报信,打草惊蛇,但他不太明白岳诚是个什么人,为何阻拦刘晋。 突然间,鼓声隆隆,河边的林子里冒出上千个头戴红巾的义军,提着朴刀棍棒,甚至是锄头,喊打喊杀的冲向黄河。 刚刚上岸的金兵只有两三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过半。 半渡而击,乃是兵法基操,金人岂能不防,两边早有十几艘并行的快船登陆,倘若准备好了马匹,以金人骑兵的冲击力,这一千红巾军必定全灭。 岳诚看了会,戳戳刘晋的胳膊:“你不去帮忙吗,这是立功的好机会。” 刘晋看清形势,领着四百签军去支援。 身边没了外人,岳诚急忙跟那些两河义军说:“快让你的人马撤退,这是粘罕的主力,后面还有八九万金兵,不要以卵击石!” 义军兄弟全都诧异的望着他。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大哥,您到底是哪边的啊? 第12章 欺我大宋无人耶 到底是哪边的,时间会给出答案。 红巾军的兵力只能打游击,岳诚劝他们避开敌人的锋芒。 “敢问兄台,可是朝廷安插在金人里的细作?”马破虏从他焦急的态度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就算是吧。” “失敬失敬,不过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国破山河在,两河义军也在,哪怕是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这个仗我们一定要打,把命挂在裤腰带上的都跟我走!” 众人轰然应喏,跟着马破虏狂奔下山。 他们中间最好的武器竟是朴刀,还是大宋那种掺杂了硫化铁的朴刀,比较脆,不好使。 这能跟骑兵打吗? 岳诚暗叹一声,旋即跟了上去。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千红巾军已经被骑兵包围,金人拉出一个大圈,围着他们射箭,宋代的普通百姓没有盾牌,官府允许持刀,持剑,不允许私藏甲胄和盾牌,所以这些义军是凭着一腔热血上阵杀敌的,而且没有经受过训练。 遇见硬茬,死伤很惨重。 三轮箭雨过后,只剩六七百人,金国骑兵变幻阵型,不让他们聚拢在一起,等到红巾军彻底散开,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沉浸式体验大宋战争的岳诚愈发焦急了,看见有个断腿的红巾军丧失战斗力,艰难爬行,拖出一道猩红的血痕,连忙过去帮忙。 他忘了自己是汉人装束,而且没人知道他跟刘晋的关系,金兵把他也当成义军,照杀不误,刚把伤员扶起来,就有一个骑兵从后面杀来。 奔袭速度很快,跑都来不及! 可那骑兵座下的蒙古马,突然四蹄断裂,哀鸣着摔倒,骑兵也倒在他面前,他大喝一声,死,自己一动没动,骑兵脑袋搬家了! 离了大谱! 那断腿的义军兄弟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惊呆了,好家伙,这是什么情况,倘若不是神仙下凡,那就是大白天见鬼了啊。 岳诚捡起金人的头盔,扣自己脑袋上,往脸上抹了把泥,扶着伤员去小树林里躲避,然后如法炮制,来来回回的在战场上捡伤员。 千樱隐形,金人看不到,在前方开路,途中杀了不少金兵。 很可惜,捡人的速度比不上金兵杀人的速度。 才捡了30来个,仗就打完了,两河义军的鲜血染红了河岸,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然而他们再悲惨,也比蝇营狗苟的大宋朝廷荣耀一万倍。 最后只剩马破虏在顽抗。 这人能当义军首领,确有几分本事,抢走金人的骨朵铜锤,左右手各一把,舞的密不透风,骑着一匹抢来的蒙古马,来回冲杀。 听他嘶声狂吼:“欺我大宋无人耶?欺我大宋无人耶?” 左肩和大腿连中两箭,滚落马鞍,肩伤还好,大腿的伤势深可见骨,连马都爬不上去,上岸的金兵越来越多,生死已定。 罢了罢了,大丈夫马革裹尸,死得其所,马破虏正要闭目待死,岳诚急匆匆的赶到,把他扶起来:“不要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鸟厮居然哈哈大笑着问:“敢问兄弟名姓?” “茂名山岳诚。” “好兄弟,今日之情马某记下了,他日地府相会,与你黄泉共饮!” 饮你个头,还不到下黄泉的时候,说的什么晦气话,岳诚把这白痴推上马背,往马髀上拍几下,马儿载着受伤的马破虏,快速逃离现场。 忙完深吸口气,接下来轮到他自己了,他不能跑,但又不确定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人看见,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让千樱帮忙制造一个伤口。 千樱严词拒绝:“只有忠诚值60以下的门神,才会伤害主公,请恕卑职无法从命。” 好说歹说,千樱就是不动手。 清理战场的金兵就要过来了,岳诚把心一横,捡起地上的箭簇,往自己的肩胛骨下面扎,刚刚扎破点皮儿,卧槽,好特么疼啊! 不行不行。 岳诚对自己下不去狠手,想出一个馊主意,用箭簇抵住肩膀,直挺挺的拍到地上,这不就受伤了吗,心说我真是个天才。 真正尝试了才知道,跟想象的不一样,攥着箭簇拍到地上,噗呲一声,箭簇穿透肩膀下面的皮肉,从后背露出来,捅了个对穿。 差点把他疼哭。 凑巧刘晋正在帮助金兵清理战场,看到他受伤,假惺惺的关怀几句,领着他去河边刚刚搭建的营帐里治疗。 剪断箭头,拔出箭支,敷药包扎。 然后嘱咐道:“浑巴鲁将军已经上岸了,待会就过来,你可不能像上次一样顶撞他,金人易怒,万一把他们惹毛了,连带着我也要倒霉。” 区区一个军粮官,什么时候变成将军了,也罢,在刘晋眼里,金国的土狗也是将军,岳诚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一边揉搓酸疼的肩膀,一边朝门外张望。 等待期间,有件小事让他很迷惑。 金国在这个年代属于军事强国,兵强马盛,清理战场不需要搜刮,兵戈马匹,都是金国的好,义军个个穷光蛋,衣裳也不值得扒,为何耗费了这么长时间? 清理完才知道,河岸上一排长枪,每个枪尖儿都插着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正对黄河,俘虏即将上岸,正好能看见,这些俘虏包括两个大宋皇帝,宗室三千子弟,朝廷的重臣,还有皇宫里的各种仆役。 死去的义军兄弟表情各异,有人须发皆张,愤怒如狂,有人神色悲戚,眼中绝望,还有人唇角挂着冷笑,仿佛在嘲笑这些被俘虏的大宋皇族。 岳诚只看了一眼,满腔热血就冲到了脑门,身为汉家儿郎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旁观者,是个有金手指的上帝,可以置身事外,冷静的看待这段历史,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战争,谁能置身事外? 倘若他可以置身事外,难道两河百姓不能吗? 老弱病残跑不掉,年富力壮的总能跑,去南方,去西北,去蜀中,都能避祸,为什么还有几十万汹涌如潮的义军揭竿而起,奋起反抗? 他总以为自己是上帝,是来自未来的观察者,可以冷静的纵观大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几十万人前赴后继的去死,因为这片热土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啊。 第13章 保你一地平安 这时大部分俘虏已经上岸,岳诚看到一个青衣长衫的儒雅男子走在最前面,明明被俘了,却像在逛街,枪尖上的人头他毫不在意,瞥了眼,挪开视线,眺望远处料峭春寒的山景。 这人的态度让岳诚很迷惑,悄声问刘晋:“他是谁?” 刘晋冷笑:“没见识了吧,这是太上皇赵佶啊。” 原来这就是流芳千古的大宋艺术家,徽宗赵佶,外貌名不虚传,年过四旬也有丰神如玉的风采,放在人堆里妥妥的明星脸。 然而错用了蔡京的是他,金兵第一次南征时放弃皇位逃跑的是他,得知汴京被洗劫一空,只问自己的珍玩还在不在的还是他,不管艺术成就多高,不管瘦金体写的多好,此刻的岳诚对他只有一种评价,这孙子不配当皇帝。 跟在赵佶后面的是钦宗赵恒。 赵恒还年轻,二十来岁,听说是个糊涂蛋,用敌人的信使招降敌国大将,这已经很离谱了,更离谱的是,去年冬天打仗的时候,汴京守军冻得半死,愣是不肯把国库里的棉衣拿出来给士兵御寒,最后国破家亡,难道那点衣帛布匹就属于他了吗? 就在岳诚暗暗感叹大宋皇室都是一群猪猡的时候,有人看到河岸上成排的人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炎宋无以为继,吾与两河百姓同往!” 旋即跳河。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金国的将领很重视,没让他随随便便死掉,命令属下去打捞。 捞上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五六十岁的年纪,身材依然魁伟壮硕,早春时节的河水冰凉刺骨,下水兜一圈,也不见他发抖,只是神色看上去有些悲凉,金国士兵给他御寒的羊皮,随手扔给路过的皇室子孙,自己坐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浑身湿哒哒的滴水。 岳诚问:“这个又是谁?” 刘晋自己当了叛徒,对所有忠君爱国的臣子都看不惯,嘀咕着有病,摆摆手,没说这人是谁,领着他直奔浑巴鲁的营帐。 浑巴鲁上次说要支持大岳国,这次不提了,想必是汇报的时候挨了顿骂,一点背景都没有的傀儡,扶持了也没用,达不到号令天下的作用,历史上原来的傀儡皇帝张邦昌就不一样了,张邦昌是宋室朝臣,历任沧州教授、知光州、礼部侍郎和中书侍郎,颇有资历,有资历的人,方便带节奏,让大众渐渐接受宋朝的消亡,至于张邦昌本人愿不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据说是被坑了,张邦昌不想当,大家一致推举他当。 走进毡帐,浑巴鲁问:“你二人所为何事?” 刘晋嬉皮笑脸的上前汇报道:“来给您报喜啊将军,这位大岳国的岳诚兄弟,您还记得吧,岳兄跟河东一带的粮食大户有来往,督促他们捐赠了一批军粮。” 浑巴鲁正在为粮草发愁,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把自己屁股底下带有兽皮的暖和椅子让给岳诚。 “快坐快坐,细细道来!” 他只负责汉人的粮食。 北狩20万人,一半是汉人俘虏,只负责这一部分也替浑巴鲁分担了很多压力,这髡发秃子乐的合不拢嘴,当场跳了一段大神,把岳诚雷的外焦里嫩。 跳完吃酒的时候才知道,这不是他印象中的东北跳大神,这是萨满舞,女真族崇信萨满,每逢祭祀之日,都会跟着大巫祝起舞。 刘晋拍马屁:“将军多才多艺,难能可贵啊。” 可惜浑巴鲁并没有把刘晋的马屁当回事。 这人秉承了粘罕的风格,比较务实,谁对他们有用,就看重谁,此时用处最大的人是岳诚,浑巴鲁从行囊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酒樽,盛满好酒递给他,说道:“这是你们大宋皇帝的物件,本来打算带回去熔成金锭,念你犒军有功,赏你了。” 坐在中间的刘晋接过来,双眼直冒光,金樽在手里停了半刻钟,才恋恋不舍的递给岳诚,戳戳他的胳膊:“还不快谢谢浑巴鲁将军?” 岳诚淡淡的抱拳一礼,并没有道谢。 抢了我们的东西,当做礼物再送给我们,有什么好谢的? 没揍他就不错了。 而后双方约定了分批运送粮草的日期,每隔七天,送来足够十万人吃的粮食。 这个数目到底有多大,岳诚自己也算不清。 一般来说,战时三到六个民夫供养一个士卒,民夫吃的先不算,就当他们是拉粮食的机器人,只算士卒或者俘虏的口粮,一天怎么着也得两三斤吧,十万人一天至少20万斤,七天就是一百多万。 岳诚手里有这么多粮食吗? 没有。 哪怕米脂仙姑种地的速度很快,也赶不上这十万人的消耗。 为了以后还能见面,他提前给浑巴鲁打了个预防针。“将军,草民手里没有那么多民夫,也没有那么多车马,粮食也还未全部成熟……” 浑巴鲁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好说,刘晋手里的五百签军,交给你统领,我另外再派给你20个精兵,全听你号令,用来督促大户纳粮,车马你拿着我的令牌,自己去挑,马匹管够,车辇最好不要超过30辆,不能妨碍辎重队的运输,可否?” “可以,那么相州一带的草谷……” “有你在,不会再打草谷了,保你一地平安!” 从毡帐里出来之后,岳诚长长的出了口气,一切都很顺利,金国大军等他的粮草,应该会走的很慢,这就给两河义军带来了机会。 此外,有些俘虏必须救出来,比如刚才跳河的老头,赵佶死了不可惜,这老头要是死了,万分可惜。 分发口粮的时候,特意打听了一下。 此人名叫张叔夜,曾经当过济南知府,宣和年间,宋江在水泊梁山起义,就是张叔夜把他们招安的,梁山好汉归顺朝廷到底好不好,先不说,但他们大部分人是因为张叔夜的名声才归顺朝廷的。 可见此人忠诚正直是出了名的,后来金兵围攻汴京,朝廷号召各地勤王,最快赶来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大宋名将种师道,另一个就是张叔夜。 难得的忠臣。 岳诚打算去见见他。 两斤一袋的口粮他拿了三袋,递给张叔夜的时候顺便安慰道:“别忙着死,大宋还没完,这三袋口粮是给你的,不够的话,尽管跟我要。” 第14章 神迹 这老头好像冻傻了,给他的口粮,看也不看,垂头嘀咕,嵇仲努力,嵇仲努力。 翻来覆去的念叨。 嵇仲是他的表字。 据说这是赵恒最后一次去金营之前说的,张叔夜抓着赵恒的车辕,苦劝圣上莫去,这一去就回不来了,赵恒涕泪横流,说嵇仲努力吧。 就这样,北宋最后一个皇帝成了金国俘虏。 你已经很努力了啊,该努力的难道不是他赵恒吗? 岳诚蹲下,捡起散落的口粮,在他眼前晃晃:“张大人,光说努力有什么用,吃饱饭才有力气努力。” 这个小小的提醒,击碎了张叔夜跟赵恒的梦幻联动,瞬间回到现实,环看四周,山河破碎,皇室沦为俘虏,穿着粗布麻衣,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蹲在车辕旁边吃饭。 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被侮辱到这个份上,张叔夜却无可奈何,忍不住又想跳河。 岳诚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非要死是吧,那咱们聊聊你的死有什么价值,张大人忠君爱国,百年之后肯定有个好名声,但这两河百姓并没有因为张大人的死而停止苦难,张大人只知道君辱臣死,难道就没有想过两河百姓吗?” 提起受苦受难的两河百姓,张叔夜露出惭愧的神色:“小郎君教训的是,可国君被俘,朝廷支离破碎,官军尽是酒囊饭袋,我也只能徒呼奈何,恐怕帮不了百姓。” “张大人看见枪尖上的几百颗人头了吗?” “怎会视而不见?” “你觉得金人为何那么做?” 这老头能文能武,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自然是为了让我宋人恐惧战栗,放弃反抗。” “对,张大人如果这时候死了,大家更绝望,这不正是金国想要的结果吗,百姓尚且知道拼命反抗,不让敌人如意,张大人为官几十年,怎么连百姓都不如了?” 张叔夜长吁短叹:“小郎君莫要训斥了,老夫无能,仰头愧对天子,低头愧对百姓。” “我没有训斥你,我是想告诉你,不要放弃希望啊!” 局势糜烂至此,哪还有什么希望? “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希望就像被洗劫一空的汴京,早就没了,小郎君努力吧,老夫……”说到这里,张叔夜突然愣住,好像明白赵恒为什么说这句话了。 可就在这时,岳诚双脚离地,悬浮在30公分的地表。 悬浮在半空的岳诚说:“张大人想看奇迹,这个奇迹够吗?” 俘虏队伍拖拖拉拉很长一片,此处远离大部队,除了张叔夜,并没有其他人,这样正好,因为岳诚想要唤醒的只有张叔夜一个,那些浑浑噩噩的乌合之众,唤醒了也无用。 张叔夜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合不拢嘴。 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甚至往脸上呼了一巴掌,揉揉眼睛再看,面前的岳诚不仅悬浮,口粮也悬浮了,岳诚挥挥手,口粮袋子飞到他手中。 张叔夜低头看看口粮,抬头吃惊道:“你……你究竟何人?” 凭空悬浮,这绝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难道他是……神? 刘晋发完口粮,兴冲冲的走过来,岳诚连忙收起神迹,双脚落到地面,挥手跟张叔夜道别,走很远了,张叔夜还在凝望他的背影,脸色激动万分。 上苍没有放弃大宋! 上苍没有放弃大宋! 亲眼见证了神迹之后,张叔夜感觉自己又有希望了,解开口粮袋子,抓起一把麦粒,煮也不煮,塞到嘴里嘎嘣嘎嘣的嚼。 这牙口廉颇见了也得甘拜下风,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不但能饭,还能吃生饭呢。 其实历史上的张叔夜被俘之后,一路绝食,只喝一点汤水,北狩队伍走到宋金两国的分界线上时,感叹复国无望,上吊自杀了。 相信这次见面之后,张叔夜的人生轨迹会有所改变。 带来的六车粮食发完,岳诚和刘晋旋即打道回府,为了让他们送来更多粮食,浑巴鲁给了他20名金国精锐,充作随从,直接听他号令(当然也有监视他的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20辆太平车。 太平车是加固版本的双辕车,左右两侧分别有两个实心木轮,用铁瓦围拢,车架子更为牢固,长约三米,体积庞大,在平原地带行驶十分方便,运送的粮食也比寻常双辕车多一些。 马匹就更多了,关外的马上民族不缺马,平时女真人作战,每个骑兵都有两三匹马备用,回老家走得慢,用不了那么多,匀出来一百匹挽马当劳力,实在是小意思。 五百签军,20金国精兵,20辆太平车,一百匹挽马。 外加一只金樽。 当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程岗村的时候,村民满脸畏惧的站在道路两旁。 看到岳诚和刘晋谈笑风生,对他的疑虑更深了,他到底在干嘛,如果说他是汉奸,为什么替大家讨回粮食,如果说他不是,为什么去了金国大营之后,带来这么多物资? 还有金国士兵听他号令。 内情只有王贵一个人知道,就连雪骢、小麻团之类的小伙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不敢靠近。 他也没有多说,到了自家门前,指挥五百签军去茂名山驻守。 刘晋连忙阻拦:“去茂名山作甚?” “当然是帮忙看管粮食。” 刘晋不同意。 没有这五百签军,人身安全没保证,万一刁民来找麻烦,连个帮手都没有,岳诚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有我在,谁敢动刘大人一根汗毛,粮草若是丢了,如何跟浑巴鲁将军交代?” “这……” 今时不同往日,浑巴鲁明显更加看重岳诚,把大权都交给他一个人了,五百签军听他号令,那二十个金国精兵,也是他的人,刘晋不过是他的随从而已。 他发话了,岂能不从? 打发了五百签军,岳诚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开了,看刘晋就像看一条待宰的狗。 刘晋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宿命,腆着脸凑上来,指指那纯金的酒樽,嬉笑着说:“要不是我引荐,三郎可见不到浑巴鲁将军,如今得了好处,可不能忘了我。” 岳诚直接把金樽扔给他,他受宠若惊的接住,不敢置信的问道:“三郎这是何意,都给我了?” “嗯。” 宝物仅此一件,分赃都不好分,一路上刘晋都在发愁,没想到岳诚这么大方,上好的雕龙方口金樽,说送就送。 刘晋大喜若狂的回道:“三郎好胸襟,以后有什么差遣,但说无妨,只要兄弟力所能及,一定替你办的妥妥当当,对了,我家那黄脸婆暖被窝是个好手,你还要吗?” 第15章 完颜家的后代只姓完 得了一只金樽,就把老婆送给别人暖床,金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旁边的20个金兵悻悻地翻白眼,明显看不起他,他却毫不在意,把那金樽当做美女一样把玩,爱不释手。 岳诚平静的提醒了一句:“刘大人不试试金樽好不好用吗?” “也对。” 正好腰间别着浑巴鲁赏赐的美酒,倒上一杯,笑嘻嘻的递给岳诚。 岳诚不接,刘晋仰头一饮而尽。 霎时间刘晋的脖颈冒出一条殷红的血线,血珠顺着血线溢散,紧接着刘晋的脑袋掉了,骨碌碌滚到地上,沾满了黄土和村里没有清理干净的狗屎。 再看那无头的身躯,鲜血喷出一丈多远,临死时还保持着饮酒的姿势。 死的这么突然,把那些金兵吓一跳,纷纷拔出弯刀,朝四周观望,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远处倒是有几个村民,但他们手无寸铁,明显不是他们干的。 金兵操着女真语大声叫骂,让凶手出来。 凶手一直都在,只是他们看不见。 岳诚的唇角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把刘晋的尸体抬到家里,这些金兵奉命保护岳诚,除非他拿不出粮食,否则都要听他号令,闻言连忙跟着进门。 当岳家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合上之后,庭院里的惨叫连绵不断! 王贵、张宪、雪骢和小麻团,站在岳家对面的老槐树下面观望,雪骢哭哭啼啼的抹眼泪,说三郎变坏了,小麻团抱怨三郎不带他们玩,张宪脸色迷惑,不知道三郎想干什么,王贵则是嘿嘿冷笑,问他什么都不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岳家的木门再次打开。 金樽又一次回到岳诚手中,染满了鲜血,岳诚站在门槛上把玩金樽,四个小伙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朝院子里张望。 二十个金兵死光了,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子里。 当初在土地庙里的时候,岳诚就斩杀过三五个金兵,小伙伴们知道他很厉害,但没看见,这次又没看见,而且死的更多,足足二十个。 何等神勇,才能以一当二十? 王贵和张宪简直要惊骇欲绝了,同样是吃黍米野菜长大的,平时练武也不勤奋,他怎么做到的? 一问才知道,用的迷魂药。 “我就说嘛,三郎不会当汉奸的。”雪骢对打打杀杀没兴趣,只惦记自己的皇后身份,三郎要是当了汉奸,大岳国就没有了,皇后自然也没有了。 看到三郎还是跟他们一伙,雪骢很开心,用皇后的身份命令他们去搜刮战利品。 这个命令等同于无,不用说大家也会去。 小麻团和王贵溜进院子里,铠甲、武器、棉衣,扒的干干净净,狼牙吊坠、羊角壶等杂物也没放过,然后把尸体搬出去烧了。 负责点火的是小麻团,这瓜娃子才12岁,除了跟王贵一起偷自己家的麻团,没干过什么大事,此时兴奋的脸色通红,号召大家挥师南下,再杀几个金兵助助兴。 话没说完,脑袋挨了一巴掌,王贵骂道:“蠢鸟,这次要不是用了迷魂药,三郎也搞不定,咱们才几个人,去了白白送死。” 小麻团揉揉自己的寿桃头,出了个异想天开的好主意:“咱们也用迷魂药啊,放到金人的饭锅里,一晕一大片,等他们不会动了,杀他们像杀鸡一样简单。” “说你蠢都是抬举你,怎么接近金人的饭锅,三郎装作汉奸,拉拢刘晋,才有机会接近金兵,就这样还得等金兵落单了才敢动手,你当下毒那么简单啊,回家里做你的麻团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从家里偷来的麻团,就数王贵吃的多,说话也是他最难听,没良心,小麻团绕到他背后啐口唾沫,拉着同岁的雪骢一起去做麻袋,做好麻袋,把刘晋的人头放进去,缝个布袋皮球,村里的大人要是想玩,可以十文钱卖给他们。 小麻团和雪骢年纪小,王贵张宪不跟他们玩,把岳诚拉到一边问道:“三郎,签军是你故意引到茂名山的吧?” 岳诚点点头:“签军四五百人,他们在这里的话,不好对刘晋下手。” “你突然翻脸,杀了刘晋,他们会不会报仇?” 应该不会。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签军里的大部分人,为了混口饭吃才当汉奸的,没什么太大的志向,也无所谓荣辱,只想在乱世之中活下去,为何要替刘晋报仇? “放心吧,他们进了茂名山,等于鸟雀进了金丝笼,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你又有办法?” “安全起见,我们跟你一起去。” 岳诚阻拦道:“老跟着我干什么,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这二十个金兵是浑巴鲁派来监视我的,死了的消息不能泄露,你去挨家挨户的通知乡亲们,别到处乱说,只要守住这个消息,程岗村就是安全的。” 打发了王贵张宪,他独自去茂名山。 山上的签军分成两拨,一拨在山寨门口观看米脂仙姑种田,另一拨在寨子里听诸葛铁说相声。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米脂仙姑没闲着,梯田已经开垦到了山脚下,整座山种满了粮食,主要是小麦,还有一些黍米。 这两种农作物其实都不太适合种在山上,然而米脂仙姑种的很好,产量也高。 在田间劳作的只有米脂仙姑一个人,签军看了很惊讶,聚在一起,朝她指指点点,有人议论她的容貌,有人议论她的锄头,还有人议论她的体力,每一样都令人惊奇。 最神奇的是,她能看出谁的肚子里缺少饭食,饿不饿,她一望便知,她把金黄的麦粒放进袖兜里捂一会,拿出来的时候,麦粒就像被烤熟了一样,送给饿了的签军,很多签军都接受了她的馈赠,双方相处的很融洽。 说相声的那边就热闹了。 诸葛兄弟支开摊子打铁,寨子中间一座土坯搭建的火炉,进风口有个巨大的风箱,炉火烧的通红,哥哥蹲在下面吹风箱,弟弟一只手打铁,另一只手打快板。 说的居然是德云社的相声《卖吊票》,但又不太一样。 “……赵家有个小丑叫赵九,北逃南窜躲金狗,有一天来到大戏楼,抬头一看,嚯。” “甭废话,看见什么了?”哥哥难得捧一回哏。 “咱家主公正在台上唱大戏,看戏的一层两层三层四层……坐的满满当当,就连那歪脖子树上,也挂满了人。” “真新鲜,树怎么挂人啊?” “打个绞刑结,脖子往里一套,不就挂上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叫上吊。” “对啊,这是主公卖的吊票,赵家的可以吊,完颜家的也可以吊,我给您数数吊的都有谁,完颜阿骨打、完颜斡带、完颜晟、完颜杲、完颜斡赛、完颜斡者……” “怎么可着完颜家的吊啊,得罪主公了还是怎么着?” “您猜着了,主公把这完颜氏一劈两半,子孙后代只能姓完。” “完颜的后代只姓完,那不完犊子了吗?” 第16章 快板义军 打铁不误说学逗唱,改编的《主公卖吊票》还真有不少听众,起码签军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把那些看种地的同伴也吸引过来了。 岳诚站在人群后面悄悄观察,注意到一个值得玩味的现象,尽管他们是投敌的伪军,但是听到相声里的完颜氏倒霉,大部分人都拍手叫好。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内心仍旧向着汉人? 这样最好,不然关上门干掉五百个人,把山寨弄的血流成河,清理起来也挺费劲的,而且他没有把握一定成功,此乃下下策。 等到相声说完,他置换门神卡,把诸葛兄弟的卡牌贴到心门上,用心与兄弟二人交流,密谋片刻,他从人群里越众而出,手捧木匣。 木匣献给诸葛兄弟,而后充作小弟,朗声禀报:“刘晋的人头已经送到!” 签军头子一直是刘晋,虽然浑巴鲁把这五百签军给岳诚了,但他属于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在签军里面没有威望,说话不好使。 此时刘晋忽然死了,签军顿时起了骚乱,大部分人迷茫失措,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没动,只有七八个人跳出来搞事。 尉氏县过来的尉氏三兄弟闹得最凶,三兄弟只有一把武器,大环刀,拿刀的大哥站中间,刀锋指向诸葛兄弟,愤然道:“我家哥哥谁杀的?” “为何人头送给你?” “是不是你谋害了我家哥哥?” “今儿个要是说不清楚,休怪我们翻脸无情!” 诸葛兄弟魁梧健硕,个头也比他们高一截,尉氏三兄弟担心不是对手,怂恿签军的兄弟替老大报仇,还真有傻子帮忙。 岳诚不想牵连太多人,正要站出来说话,被诸葛钢拽住后衣襟,诸葛钢使个眼色,让他别动,然后二弟诸葛铁打着快板出来应对。 照例唱了一段,不唱不会说话:“两河百姓死成狗,义愤填膺满胸口,人人都想杀金狗,偏偏刘晋想当狗,摸摸良心问自己,你们是人还是狗?” 尉氏三兄弟怒道:“你敢骂我们?” “真新鲜,不是骂你们难道还是夸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出手哪还有脸啊,三兄弟互相对视,回身高呼一声,大家乱刀剁了这俩打铁的,话音未落,噹噹噹! 铁快板敲到三兄弟的后脑勺上。 这副快板可不简单,首先,百炼钢工艺打造,发出的声音完全不是岳诚前世听到的竹子声,其次,入手沉重,寻常人拿到手里根本敲不响。 突然往头上敲,谁的脑壳能承受,而且出手的诸葛铁粗犷健硕,力大无比,霎时间敲出三个血窟窿,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尉氏三兄弟当场殒命。 其余人见此情景,脸上豁然变色,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没了头领的乌合之众,跑也不知道往哪跑,杀也不敢真的杀,愣在那里。 诸葛铁又打起了快板,快板刚刚当做武器杀了人,噼里啪啦的血珠乱飞,老郭说,相声拼到最后,拼的是文化,老郭还是太文明了,到这地方肯定不行,在这里,拼到最后要拼命啊。 诸葛铁可不怕他们拼命,作为一个门神,可以被打的躲在门里出不来,绝不至于殒命,毕竟沾了点神气儿,五百人围着,照旧说相声。 “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咱就夸一夸,签军的脑袋脆的像西瓜,薄皮红瓤的开了仨,还有四百九十八,今儿个主公要吃瓜,只怕这五百吃不下……” 算错了吧。 4983不是501吗? 慢着,现在是纠结押韵的时候吗,交代的说辞,为什么不说,叽里呱啦卖弄什么呢? 正事不干,净特么的胡扯。 听了一会,岳诚实在受不鸟,一脚踹开他,面对签军正色道:“谁想继续给金人当走狗,我不拦着他,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哪天在战场上碰见了,提刀相见,谁想留下来给诸葛大王卖命,前事既往不咎,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 这时签军的兄弟发现一件事,原来岳诚是假意投靠,跟金人并不是一条心,而且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诸葛大王,难道这俩打铁的才是老大? 可他们口中的主公又是谁? 虽然有些细节搞不清楚,但他们这波人肯定是两河义军的同僚,签军原本是伪军,摇身一变又去当义军,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啊? 犹疑的心态在签军里蔓延。 商量了一盏茶工夫,曾经跟刘晋要好的几个人撂下一句狠话,扭头下山了,听说他们是山匪出身,战争爆发之前,就到处打家劫舍,金人来了更加猖獗,媚上欺下,恶事做绝。 这种人放他们下山,以后还会添麻烦,岳诚使个眼色,让诸葛钢跟上去,除恶务尽,该杀就杀,不用对这种人留情。 至于留下的这四百多人,商量完之后,扔了手中的锄头和棍棒,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为首者说:“倘若有口饭吃,谁会替金国人卖命?实乃情非得已啊,我看这茂名山种满了粮食,诸葛大王又是神勇无敌的大将之才,小的们愿意追随大王抗金,恳请大王收留!” “恳请大王收留!” 山呼海啸般的恳求声席卷了茂名山,随着这五百人的投诚,岳诚心里最后一根弦也松开了,大势已定,程岗村彻底安全了。 他跟诸葛铁使个眼色,诸葛铁收起快板,笑嘻嘻的走上前,把兄弟们扶起来,自此以后就是一家人,再也不是什么签军。 像岳飞那种人才,可遇不可求,其余大多数人都很平庸,武艺平庸,见识平庸,胆色平庸,为了一口饱饭忙碌奔走。 岳诚觉得,不能对他们要求太高,芸芸众生,有几个人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呢,有几个人是白莲花呢,只要回心转意,知耻后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 前世从社会中领悟的这个道理,不知道到了宋朝对不对,但他还是依照本心这么做了,签军在茂名山重新改编,名叫快板义军。 第17章 指定把你逗笑 岳诚为了保守秘密,没有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主公身份。 门神的身份也伪装了,米线仙姑名义上是河东粮食大户的代言人,诸葛兄弟则是从河间府逃过来的草莽义士。 因为这个缘故,他在众人眼里只是个跟班,义军怎么改编,他管不着,于是就诞生了“快板义军”这么扯淡的名字。 快板义军改编完成之后,分为左军和右军,左军的百夫长叫孟勤,归在大哥诸葛钢麾下,右军的百夫长叫张得胜,归在二弟诸葛铁麾下。 兄弟两个都是铁匠守护神,锻造武器铠甲,手到擒来,当场就给兄弟们造了一批武器。 诸葛钢送的是朴刀和手刀。 朴刀在大宋流传已久,用棍棒当做刀柄,尖端插上50cm左右的刀头,根据棍棒的长度,可长可短,不仅梁山好汉用着顺手,百姓们也经常用朴刀防身。 这种刀单面开刃,弯曲度较小,打造方便,以诸葛兄弟的本领,一锅能造出来30多把,如果懒的塑形,采用直刀的刀型,那就是手刀,手刀配上短柄木材,可以当近战武器,这就更简单了,打造的更快。 一个时辰的工夫,四百多把武器新鲜出炉,快板义军全都武装上了。 人人都有武器,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当初他们投靠金人,金人担心他们反水,五百人的队伍才给了20多把武器,哪像现在这样,人人有份。 孟勤赞叹道:“要是早碰见了诸葛大王,哪至于沦落到为了一口饭给金人当走狗。” 兄弟们接话:“三郎说了,知耻而后勇,现在当义军还不晚,吃了义军这口饭,来日咱们也上阵杀几个金狗,为自己洗刷污名。” “对,人人都要杀个金狗,给诸葛大王交投名状。” “孟大哥你看,好锋利的刀刃,刚才我用袖口擦拭,竟把袖子割裂了。” “我试试……哎呦,我的手。” “这比金人给的刀剑还要锋利,堪称吹毛断发了,刀背也比寻常的刀片厚实,横着往树上拍,震的虎口发麻,刀背没有一丝摇晃。” “好刀啊!” 大家对诸葛兄弟的打铁工艺赞不绝口,诸葛铁洋洋得意的掏出快板,准备来一段即兴的贯口夸夸自己,岳诚瞪他一眼,他连忙把快板收起来了。 这一幕也落在众人眼里,大家都很惊奇,为何诸葛小王会害怕三郎? 应该是敬重三郎的学识吧,诸葛兄弟勇猛有余,学问不足,刚才还是三郎上台讲了一席话,把道理说明白,大家才留下的,他就像刘备身边的孔明,有学问有谋略,敬重他是应该的。 大家也没多想。 岳诚把诸葛铁推到一边,跟大家说:“朝廷的刀剑就算是捡到了,也不要用,官窑打铁是烧煤的,烧煤和烧柴完全不一样,产出的铁器会变脆。” 听到这里,孟勤一拍大腿:“怪不得官军总说兵器不如金人的好使,砍几下就卷刃了,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就说金人有武神附体,不可阻挡,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为什么烧煤不行?” “这个不要多问,说了你们也不懂,总之武器用咱们诸葛二王的,甲胄嘛,无所谓,捡到就穿,差别不大,以后有时间了再给你们武装,待会还要锻造一批武器,孟勤你领一队人马,去给程岗村的乡亲们送去,每家每户至少要有一把刀。” 孟勤抱拳称喏。 百姓们大多没有武艺,用长一点的朴刀比较好,一寸长一寸强,真要是开打,可以稍微弥补一点武艺的差距,所以这批武器全都是朴刀。 造好了装车,孟勤领着50个快板义军押送。 这帮人不但有武器,还有铁快板。 对,诸葛铁这个憨憨,每个属下都发了一副。 下山的时候可热闹了,人人都在学快板,问题是快板这东西,宋代还没有,谁也不会,大家都觉得很新鲜,但谁也不会耍。 比着葫芦画瓢,按照诸葛铁的拿法试了试,叮了个噹,噹了个叮,确实能打响,但是拿快板的时候,有一根手指夹在中间,不一会就夹肿了。 而且这副快板比预想的沉重,几个厚实的生铁片子摞一块,少说七八斤,相当于单手拿了个哑铃,一时半会还好,时间长了真不行。 不由得赞叹:“诸葛小王真神人也,这都能拿在手里耍。” “诸葛大王也很厉害,打铁用的黑锤,估摸着一百多斤,他三锤一把刀,叮叮当当打了上百口也没大喘气,恐怕传说中的李元霸也不如他力气大!” “咱们跟对人了,诸葛兄弟都是有本事的,将来肯定能建功立业。” “话说回来,这快板到底怎么打?” 琢磨了半天,还是玩不转,看见山坡上的竹林,孟勤一拍脑壳,砍断几节竹子,造出一副竹快板,拿起来轻巧又顺手,声音也好听。 就是它了。 下山练了一路,全都学会了,便想在发武器的时候露露脸。 正好程岗村的西头正对着茂名山,马夫谢老九祖祖辈辈养马,自家有个小马场,占地面积大,在村子的外沿,送武器最先找到他们。 而这谢老九的孙女恰是雪骢,雪骢梳着双丫髻,眼睛清澈明亮,她刚刚和小麻团约好了一起去山上找三郎玩,还以为是小麻团来了,兴高采烈的打开门,看见一个手拿快板的糙汉,后面一群手持朴刀的签军,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想这怕不是来替刘晋寻仇的。 下一秒,孟勤开始了说学逗唱:“竹板这么一打呀……” 雪骢哇的一声吓哭了。 后面的兄弟哈哈大笑:“孟大哥你这竹板打的不行啊,人家小娘子不但没笑,反倒哭了,还是让我来吧,我刚练了一段顺口溜。” “不是,我还没讲段子,怎么能是我吓哭的,重来重来。” “刚才大家都听了你的段子,不好笑。” “妈蛋,你是百夫长还是我是百夫长?”孟勤抖了抖官威,斥退属下,用快板指着雪骢:“把眼泪擦干净,听好了,指定把你逗笑。” 第18章 茂名山余诚 雪骢面无表情的听完,隔着人群朝茂名山张望,希望大岳国的国君,也就是她未来的夫君能够赶来救她,然而并没有。 沉默片刻,现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孟勤费劲了心思,也没把雪骢逗笑,倒是把大家逗乐了。 孟勤沉着脸问:“不好笑吗?” “好笑,太好笑了,这位爷您登门造访,所为何事?”马夫谢老九听见门口的动静,急匆匆的跑过来,把孙女拉到一边,陪着笑脸寒暄。 有台阶就赶紧下来吧,不然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孟勤解释道:“从今天开始,我们签军改编成快板义军了,茂名山的诸葛二王是我们老大,岳家三郎岳诚是我们的军师,军师说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给你们每家每户发个兵器,万一遇到金狗,拿起武器干他娘的,别怂。” 竟有这种事,谢老九瞠目结舌的愣了会,忙问:“岳家三郎也参与了?” “那当然,老大的智囊嘛,无处不在。” 岳三郎虽然在村里的名声不太好,但对雪骢一直很照顾,而且就在今天上午,他还参与了斩杀刘晋的行动,虽然那刘晋死的不明不白,不知道谁动的手,终归跟他有关。 有他在,就有八分的准头。 于是谢老九把快板义军请进家里,招待一番,义军果然跟以前不同了,得了岳诚的嘱咐,绝不扰民,放下一件趁手兵器,直奔下一户人家。 挺好。 谢老九正要关门,门口又冒出个虬须壮汉,一脸热腾腾的杀气,背后用包袱刹了把手刀,抬手按住门页问道:“茂名山怎么走?” 原来这虬须汉子不是快板义军,而是一个刚刚进村的外乡人,谢老九提着朴刀回道:“壮士去茂名山作甚?” “找一个姓余的朋友,茂名山余诚!” “余诚?” “老丈听说过?” 程岗村没有姓余的呀,姓岳的倒是好几家,逃难走了大半,只剩姚氏的两个儿子,岳诚和岳飞,岳飞去太行山参加义军,早就走了。 这余诚……难道是岳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这虬须汉子看着不像好人,谢老九打恭赔笑:“没听说过,茂名山附近没有姓余的,壮士被诓骗了吧。” 打发了这杀气满脸的汉子,回头观瞧,自家孙女抱着20多斤的长柄朴刀,颤巍巍的在院子里晃悠,刚才还吓的直哭,转眼又咯咯直笑的嚷道:“爷爷你看,好锐利的朴刀,砸到哪里,哪里就是个口子。” 谢家祖祖辈辈养马,拗相公王安石执政期间,颁布保马法,把谢老九请到县衙里当过教习,后来变法失败,保马法废除,民间一些散户还留着回交的马种,谢家就有几匹珍贵的小马驹。 罕见的突厥马,长大了能驰骋疆场,比金国的蒙古马更高大,冲锋也更快,此时在院子里遛弯的小马驹只有一岁半,还没长成。 雪骢抱着朴刀来回摇晃,小马驹好奇的迎上来,不防主人力竭,朴刀落下,咔啪,正好砍到马背上,小马驹哀鸣着倒下了。 背上鲜血如注,朴刀卡在骨头缝隙里,拔不出来。 “混账丫头,看你干的好事!”谢老九愤怒至极,回头扇了雪骢一耳光。 雪骢本来想道歉的,没想到会挨打,这还道什么歉啊,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了,还说:“你打的是大岳国的皇后,皇上要是知道了,饶不了你。” 谢老九小心翼翼的拔出朴刀,给小马驹包扎,然后疑惑的观察刀锋,有一搭没一搭的训斥孙女:“好大的口气,你们大岳国的皇帝是谁啊?” “明知故问,当然是三郎了。” 姚氏的为人,谢老九素来敬服,一个弱女子在丈夫亡故之后,拖着病躯把两个孩儿拉扯大,还培养的这么好,村里村外人人称道,谢老九早就想把孙女嫁到他们家了,不过谢老九的首选是岳飞,岳飞中正谦和,武艺惊人,相貌也不差,倘若当了谢家的女婿,赔上一匹突厥马谢老九也愿意。 三郎岳诚嘛,疯疯癫癫的,当女婿差点意思。 谢老九看不上岳诚,偏偏孙女整日里喊,要当三郎的皇后,这该死的大岳国总共才七个人,你是哪门子的皇后,将来朝廷恢复了,指不定闹出什么罪名呢。 想到这里,心里愈发的不痛快,哼了声回道:“想当岳三郎的皇后,除非我死了!以后不许再去茂名山找他,否则打断你的腿!” 雪骢也生气了:“那我就把你的马全都……全都……” 全都怎么样呢? 单纯的雪骢还没想出来,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刚才问路的虬须汉子杀了个回马枪,冲进谢家,一刀把那突厥马劈成了两截。 鲜血洒满庭院。 祖孙俩全都吓傻了,这人是不是疯了? 其实这人名叫马破虏,红巾军的头领之一,在浚州跟岳诚有过一面之缘,岳诚救了他的命,后来养好了伤,特意来茂名山道谢。 不过他在战场上听岔了,把岳诚听成了余诚,刚才跟谢老九打听,谢老九留了个心眼,没给他纠正错误,但是出去跟其他人打听,每个人都说了岳诚的来历。 马破虏心里不爽,回来的时候路过谢家,把谢老九的小马驹一刀砍死,还用染血的手刀指着谢老九:“贼心眼子的老匹夫,害得马某走了恁些个冤枉路,哼,下次再碰见你,跟这牲口一样下场!” 瞧见他家的朴刀不错,顺手抢走了。 红巾军也缺兵器。 等这杀神走了,谢老九扑到死去的小马驹身上大哭。 好好的一匹突厥马,被个莽汉砍死了,死的也太冤枉了。 谢老九爱马如命,给儿孙起的名字都是宝马名,两个儿子分别叫绝影和乌骓,孙女叫雪骢,长的都挺好,唯独这手里的宝马活不长,前年回交的时候,姓烈的母马踢死了公马,损失一匹,他心心念念的等着这匹小马驹长大回交,结果又被马破虏砍死。 大宋朝是不是跟好马有仇,养个马这么难呢。 第19章 武器问题 马破虏也是个憨憨,拿人家的牲口泄愤,出门又埋怨自己跑了恁远的路,连匹好马都没有,他要是知道自己砍的是一匹突厥马,恐怕会先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无论如何打听到了恩人的来历。 原来恩人姓岳,母亲叫姚氏,于是马破虏直奔岳家。 到岳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恰逢清明节,兴许是扫墓去了,马破虏思忖,来的不是时候,清明节见面了也高兴不起来,不如换个好日子再来拜访,便记住这户人家,打道回府。 这红巾军刚刚兴起,便在黄河北岸砍杀了几百金兵,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也打响了名声,两河一带的有志之士纷纷加入,招揽了一千多个民壮。兄弟们得知他来报恩,特意在相州府的一家酒楼设宴,等恩人来吃酒,结果回来的只有他自己。 “恩人呢,大头领?” “嗐,你们也不提醒我,今儿个是清明节,人家哪有心思来吃酒。” 大家一想也是,便把这桌酒菜犒赏自家人。 说是酒菜,其实也没啥好东西,两河一带战乱频发,连头带膘的牲口都看不见,酒楼老板自己都没肉,拿钱都买不着,兄弟们去附近山林里打了几只野兔,配上萝卜干和几样野菜,才凑出一桌寒酸的饭食,事后给底下挨饿的兄弟分了分。 外号‘夺天隼’的兄弟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手,当即正色道:“大头领,兄弟刚刚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得知金人刚刚从河东大户手里抢了一批粮食,足有八万石!” “八万石?” 马破虏和在座的兄弟都很诧异,这时节,哪来这么多粮食? “从辎重队口里撬出来的情报。” “河东哪个大户?”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姓米。” 属下兄弟纷纷请战,要把这批粮食抢回来。 就算抢不到,烧了也是划算的,没粮食的话,金狗走不出汴梁地界,到时候就是群狼围虎,任他虎啸龙盘也抖不出一点威风。 这批人刚刚加入,还没有跟金人的主力碰过面,满怀一腔热血,难掩激愤之情,一定要跟金人血拼到底,然而马破虏刚刚吃过败仗,知道红巾军和金国主力的差距有多大,就上次的战斗来看,他们那些破刀烂斧子,在金国人面前如同儿戏,人家站在那里让你砍,都不一定破甲。 何况金国主力是骑兵,来去如风,哪有机会停下对砍。 跟着吃屁都吃不到。 没马没武器,把兄弟们送上战场,跟让他们送死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怒火万丈的战意,又如何平息?马破虏闷闷不乐的埋头吃酒,一声不吭。 兄弟们喊了半天,才注意到老大不高兴,忙问:“此乃天赐良机,大头领难道不同意?” 他拍拍放在桌上的手刀:“你们自己看。” 手刀是上次打仗带回来的,没有刀鞘,用青布包裹,揭开一看,刀锋有四五处缺口,早就砍的卷刃了,别说上阵杀敌,杀头猪都费劲。 这还是他们手里比较好的武器。 可想而知这支队伍的武装匮乏到什么程度。 军寨第三把交椅‘缩地龙’原本是个江洋大盗,看到这情况,给他们出主意,说这里是相州府,不如把相州府的武库抢了。 说干就干,当天夜里就领着一帮兄弟把州衙门的武库抄了。 说实在的,要抢也选个不打仗的清闲地方,相州是汴梁的北方屏障之一,这几年经常打仗,武库里哪有好东西,一堆破铜烂铁而已,能用的武器不超过十把。 但在武库里找到一副金国的札甲。 为了验证敌我差距,札甲捆到稻草人身上,夺天隼和缩地龙领着一帮兄弟,拿自己的武器劈砍。 结果就像这阴霾的天色一样令人失望,大头领说得对,站在那里让你砍,都破不了甲,这还是陈年的札甲,甲片松散,许多地方都生锈了,金国主力的甲胄肯定更好。 怎么办?这仗还打不打? 就在大家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后生小子提着朴刀,一刀把札甲劈成了两截! 好家伙! 兄弟们微微一怔,见那后生小子骨瘦如柴,没的几分力气,便把视线落到他手中的朴刀上,那朴刀乌黑铮亮,刀口有鱼鳞纹,乍一看不起眼,锋利程度却超乎想象。 “这朴刀哪来的?”大家齐声问。 “大……大头领说,去程岗村拜访恩人的时候,顺手捡来的,赏给小的了。”那后生小子嗫嚅着指指蹲在门口的马破虏。 于是大家捧着朴刀去找他。 这一问,把他本人也问懵了,细细回想,好像是从一个满嘴胡话的马夫家里抢来的,具体是谁,却不知道,而且那户人家很普通,不像军户,也不像是打铁的。 夺天隼便道:“宝刀既然是从程岗村流出来的,大头领不妨再去一趟,正好可以找到恩人,打听一下情况。” 缩地龙附和:“此言有理,倘若大头领不方便问,我二人可以一起去,私下里寻访宝刀的来历。” 正好过了清明节,艳阳当空,春暖花开,马破虏领着两个兄弟,又去了程岗村。 进村直奔谢老九家。 门外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面,有个青衣儒生,正在埋头挖坑,旁边用草席裹着一具小马驹的尸体,好像是给小马驹挖坟茔,还有个秀丽乖巧的小丫头蹲在旁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距离稍远,马破虏瞥了眼,径直闯进谢家,揪住谢老九的衣领,亮出那把朴刀。 三度登门。 谢老九暗暗叫苦,这是招惹了哪家的杀神,咋还没完了呢? “老匹夫,这朴刀哪来的?”马破虏厉声问。 “住手!” 马破虏应声回头,看到岳诚提着一把锄头站在门口,不禁喜出望外,总算找到恩人了,连忙放开谢老九,冲上去给岳诚一个熊抱,拍拍他的双肩,喜道:“可算找到你了,兄弟。” 岳诚摇头笑笑:“行事如此鲁莽,我也早猜到了是你,所以这几天一直在谢家等着。” “啊呀……” 看见谢家祖孙全都站在岳诚身后,似乎关系很好,上次可能得罪恩人了,慌忙道歉。 雪骢气咻咻的叉起小蛮腰:“道歉就完了吗,那可是大岳国的宝马,将来要给大岳国皇后抬嫁妆的,快赔!” 第20章 训斥 “不就是一匹马吗,我赔。” “你赔得起吗,那是突厥马!” 雪骢口中的突厥,指的是现在的回鹘,回鹘一带所产的马匹,后来被称为伊犁马,是中国三大优质马种之一,据说唐太宗的昭陵六骏有四匹都属于突厥马,突厥马继承了中亚高原马系的优点,性情奔放,耐力好,奔袭快,战马的品质绝不亚于金国铁骑。 从这方面来说,损失一个回交马种是非常可惜的。 马破虏知道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嗫嚅片刻,噗通跪到岳诚面前,满脸愧疚的抱拳道:“三郎是马某的救命恩人,如何决断,全凭恩人一言,哪怕是给那小马驹抵命,马某也认了。” 岳诚上前把马破虏扶起来,指指马厩里的小马驹:“不妨事,我已经帮你赔了两个小马驹,品种不亚于突厥马。” “这又是从何而来的?” 系统送的。 以前没注意,其实门神每次升级,都会发放奖励,奖励大多是巩固家宅的防御物品,也有其它物件,其中有一个马种专项,他选了两匹大宛马,赔给谢老九。 正好谢老九会养马,放在这里正合适,养个两三年,回交一波,再养两三年,再配一波,十几年就能组建一支庞大的大宛骑兵。 他手里的门神是用来防御的,攻城略地还要靠骑兵。 澄清了误会,岳诚领着他们去茂名山,茂名山绿树成荫,麦田成片,金绿交织,景色美不胜收,彷如乱世中的武陵源,马破虏等人可算是长见识了,兴致勃勃的参观途中问道:“恩公,这是你一手经营的?” 中原大地战乱频发,满目疮痍,像这样的好地方屈指可数,但这个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笑着指指山上。“茂名山真正的主人是诸葛二王,你拿到的兵器,就是他们打造的,我带你去见见二位大王,顺便替你讨些好兵器。” 红巾军正缺好兵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马破虏连连称谢。 他们下意识的把茂名山当做是义军的根据地,诸葛二王必定是义军头领,面见头领,肯定要谈大事,待会见面的说辞都想好了,你们驻扎在相州,我们驻扎在濮州,互为犄角之势,夹击北狩的金兵。 结果到了山上一看,没人练兵,也没有人商讨复国大计。 山寨里搭了一座木台,台上有人拿着快板说相声,几百号人在下面听。倘若好笑,几百号人鼓掌,倘若不好笑,立刻被轰下台,换一个人上去,还是说相声。 马破虏一脸懵逼的看了半晌,回头问道:“他们大白天的不练兵,在这里干什么?” 岳诚也是一脑门的黑线,诸葛铁这鸟厮有点过分了,自己说相声也罢了,属下的义军也说相声,真把这儿当成德云社了,狗屁不干,天天在山寨里练说学逗唱? 他让马破虏三人在这里等着,找到诸葛铁,单独拉到柴房里,关门一顿臭骂:“你是干什么吃的,起名的时候没有阻拦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会不会当老大,要不要我教你?” 叮,娱乐值-2 诸葛铁讷讷的垂头认错。 这还没完,岳诚早就想把超标的娱乐值修正一下了,接着骂道:“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说学逗唱有个屁用,两军对垒,你是打算上场来一段,把金国人笑死吗?” 叮,娱乐值-3 “从明天开始,要是让我再看见任何一个人打快板,你把山寨里所有的快板都给我吃了!” 叮,娱乐值-5 原来是110的娱乐值,这一顿骂下去,直接减到100,他骂诸葛铁,诸葛铁出去骂快板义军,所有的快板通通没收,打发他们去校场操练,然后接见红巾军。 马破虏等人还奇怪呢,怪不得属下兄弟都喜欢打快板,这位诸葛小王随身带了一副铁打的快板,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岳诚从中引荐之后,马破虏抱拳道:“在下马破虏,河东磁州人氏,去年汴京告破,便在磁州鼓山一带兴兵勤王,忙碌了几个月,仍旧一事无成,让诸葛兄见笑了。” “嚯,这么衰……” 现成的素材,正想即兴来一段,瞥见岳诚沉着脸,一副要骂人的样子,诸葛铁慌忙把快板收起来,正色道:“衰不要紧,只要紧跟三郎的脚步,这大宋的江山必定是咱们的。” “咱们的?” 岳诚打圆场:“诸葛小王的意思是,驱除鞑虏,恢复汉家江山。” “原来如此。” 马破虏点点头,心里却想,这人言辞轻浮,举止荒唐,不像做大事的人,不过他体长九尺,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犹如铁打的一样,路边几十斤的石墩子,一脚就能踢出去两三丈,上了疆场必定是一员虎将,因此对他还算敬重。 而且今天是来讨要兵器的。 有求于人,礼必下之,马破虏回头使眼色,缩地龙和夺天隼把烤熟的兔肉送上,讲明自己的难处。 诸葛铁答应的很痛快。 “这您算是床头打灯笼,照对人了,别的本事咱没有,兵器多的是,而且有三郎作保,什么要求尽管说,保管您满意。” 马破虏三人互相对视,均是满脸欣喜,刚见面,不好意思多要,掏出抢来的朴刀,试探着问:“这样的朴刀能不能造一百把?” “你手里多少人马?”岳诚问。 说到人马的问题,马破虏有些沮丧。 上次去黄河北岸狙击金人主力,一千多个义军兄弟死伤殆尽,里面不少人都是他的磁州同乡,还不知道怎么跟江东父老交代,又聚拢了一千多义军。 这次吸取教训,不让兄弟们白白送命了,准备来点偷袭的战术,趁着金兵吃饭睡觉,武装一百个朴刀手,冲进去火烧金营。 岳诚思考片刻道:“火烧金营的话,一百个朴刀手不行,我去过金营,别看他们队伍十分臃肿,四周活动的探马可不少,这些探马一是打草谷,二是打探敌情,弄不清他们的活动规律,容易暴露。” 缩地龙挥手下劈:“碰见了就打,怕他作甚!” “三郎的意思是,倘若碰见,就没法火烧金营了。” “那怎么办?” 正当大家愁眉不展的时候,岳诚笑道:“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给金人筹集粮草,进出自如,下次行动,我可以给你们探路。” 第21章 祝融剑 商量完大计,打发他们先回去练兵。 他自己也没闲着,指挥诸葛兄弟打造兵器。 简单实用的兵器,其实就那么几样,朴刀和手刀打造起来方便迅捷,他让诸葛兄弟分别打造了三百朴刀,五百手刀,外加一百凤嘴刀。 手刀是短柄武器,朴刀是中柄武器,凤嘴刀是长柄武器,加上他们砍伐木材制造的弓箭,近战和远程都有了。 这才像一支军队。 其实他更中意的是在唐代发扬光大的斩马刀,陌刀,这种长约两米半的大刀,简直是骑兵杀手,一队熟练的陌刀手,能让骑兵心胆俱裂,冲锋都不敢尽全力。 倘若能给红巾军武装上,面对金国的骑兵,起码有一战之力,可他问了问,马破虏这种经历过战阵的‘老将’都不会用,更别提那些刚刚加入义军的农民了。 而且陌刀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组建起来的,岳诚只好放弃这个计划,只用朴刀和手刀。 诸葛兄弟打铁贼快,一个捣鼓风箱和锅炉,一个浇筑模具塑形,配合娴熟,不知疲惫的敲敲打打,一上午就把九百把武器造好了。 “主公,还有什么要打的吗?” 锅炉房里温度高,诸葛钢赤着上身,遒劲的肌肉油光铮亮,像个铁打的战神,说话也是瓮声瓮气。 岳诚瞟了眼墙角的煤堆,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们打铁的矿石是哪来的,还有没有?” 没矿打个毛的铁。 这么大的事居然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多新鲜啊,等着主公找铁矿,咱兄弟俩不用混了,主公放心,咱兄弟天生一对铁鼻子,哪里有铁矿,闻着味就过来了。” 翻出门神卡一看,果然如此,他们有第一项被动技能——勘探。 利用自带的勘探技能,早就在茂名山挖出铁矿了,此地矿脉并不繁盛,但也足够用了,提炼之后,造个三五千铠甲兵器不成问题。 而且兄弟俩靠打铁升级,打造了这么多,已经不知不觉的从凡品一等升到了九等,各项属性都有大幅度提升,武力值升到75,谋略值升到33,忠诚值不变,还是71。 门神的忠诚很玄妙, 没有固定值,提升方法也不一样,米脂仙姑只是听到他心里的赞美,忠诚值就达到了97,换到诸葛兄弟这里就不行,可能跟性格和出身有关。 具体情况有待研究。 此时查阅诸葛兄弟的卡牌,发现他们马上就要跨品。 再打造一把武器,就能从凡品九等升级到上品一等。 恰好他手里没有武器,便想弄一把武器防身不是,于是他问:“有没有什么特殊兵器,可以让不会武艺的人大杀四方的?” “嚯,单靠一把武器,就想大杀四方,您说的该不会是仙侠小说里的飞剑吧?” “二弟,你是不是忘了升级解锁的图纸?” 诸葛铁微微一愣,低头摸索裤兜,不一会,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图纸,从凡品一等升级到九等,每个等级都会解锁一张兵器图纸,等级越高,兵器图纸越厉害。 其中还真有一件适合岳诚的神兵利器——祝融剑。 祝融号称上古火神,传说死后的尸骨化作赤火玄铁,深埋地底,以这种底材打造的宝剑,可以汇聚天地火精,宝剑出鞘之后熊熊燃烧,火焰无法用水浇灭,而且具有传导性,劈中任何物体,都能将其引燃。 后世也有类似的东西,比如磷火,但这祝融剑明显比磷火厉害多了,材料与图纸都在诸葛兄弟手中,按图索骥,很快就能打造出来。 说是这么说,打造这一把武器耗费的时间比那九百把武器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诸葛兄弟围着锅炉大汗淋漓的忙到天黑,又从天黑敲打到天明,日头东升西落,西落又东升。 眨眼过去了两天,还没好。 岳诚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恰好马破虏领着红巾军的兄弟来拿兵器,他把打造好的三百朴刀,五百手刀,一百凤嘴刀分别发给红巾军,总计1200人的队伍武装了900人,战斗力有了明显提升。 红巾军的兄弟喜不自胜,纷纷求见诸葛二王,说要当面道谢。 夺天隼插话:“还是先谢谢三郎吧,没有他引荐,咱们也没机会拿到这么多好兵器。” 兄弟们纷纷抱拳,岳诚摆手道:“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昨天完颜宗望麾下的军粮官浑巴鲁派人来督促粮草,明日一早我押运粮草去金营一探究竟,大家分作两队尾随,听我传信再行动。” 马破虏问:“怎么传信?” “这个嘛……” 用响箭的话,恐怕会惊动金国大营的敌军,这年代没有手机,还能用什么呢,正自思忖,诸葛兄弟大呼小叫的跑过来,锅炉房里憋了两三天,活像两个黑煤球,若非生就一对铜铃眼,还以为是黑风怪呢。 诸葛铁兴冲冲的跑到他面前,宝剑双手奉上:“主……三郎,祝融剑打好了。” “祝融剑?” “祝融剑是什么剑?” 红巾军的兄弟上来观看,只见剑长三尺,剑鞘上两条火龙交相盘绕,龙头汇聚于剑格,恰好形成两个挡头,手柄部位镶嵌了三颗红宝石,尾端的璎珞彷如龙须。 宝剑充盈着王者之气! 义军兄弟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催促他打开剑鞘,看看剑身的品质。 宝剑平举到身前,噌的一声拔出祝融剑,三尺青锋燃起熊熊烈火,这是一把火剑,出鞘就会燃烧,放入剑鞘才会熄灭,剑格阻挡了火势,烧不到岳诚的手,使用者很安全。 挥剑砍树,碗口粗的树木应声断裂,切口留下烧焦的痕迹。 往石头上切割,留下绵长的火焰划痕,一刻钟之后才熄灭。 如若接近生灵,瞬间就会引燃,直到烧成灰烬。 此剑非同凡响,堪称人间极品! 号称搜罗了世间万千财宝的宋徽宗也没有,却落入岳诚手里,他哈哈一笑,收剑入鞘,把这祝融剑高高举起,朗声道:“今夜火烧金营,以此剑为号!” 第22章 空间佛 整装待发之时,系统忽然提醒——门神跨品成功,有新的门神解锁。 原来跨品就有新门神。 究竟是什么样的门神,岳诚还真有点期待,可惜身边的义军太多,没空查看,他把系统挂起,忙活正事,命令快板义军去米脂仙姑那里索要五车粮草。 装车之后,又一次踏入敌营。 去了一看,20万人的北狩队伍几乎没动,还在黄河北岸。 原因据说是抢来的财物太多,太平车不够用,临时砍伐树木,建造车辇。 为了配合辎重队的工作,大部队原地休整,俘虏队伍拖拖拉拉数十里,绵延不断,总体分为十股,每个千人队管理一万人,赵宋皇族的三千人由粘罕亲自管理。 倘若缺衣少食,就找所在队伍的千夫长。 可实际情况是,除了口粮,其它什么也不管,口粮给的也不多,上次岳诚送来六车粮草,总计12000斤,大部分被金人克扣了,汉人每天只有半斤口粮,勉强饿不死而已。 当初在皇宫里锦衣玉食的女官内侍,已经饿的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随行文官的情况还好一些,不给口粮,要么骂街,要么跑到完颜宗望面前告状。 你别说,还真管用,这完颜宗望一直在借鉴大宋的礼法治国,对俘虏还不错,告到他那里,不仅能拿到足够的口粮,还有棉衣穿,张叔夜就是这么干的。 碰见这种事,岳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沿途看了看,驾驭粮车去找浑巴鲁。 浑巴鲁看到只有五车粮草,皱眉道:“不是给了你20辆太平车吗,因为你的事情,押运财物的车辇都不够用了,左将军逮住我好一顿骂,你却只送来这么一点粮草?” 岳诚张嘴就是瞎话:“本来有20车,半道上碰见盗匪,交战之时,把粮车砍坏了,正在途中修理,明天一早就能送到。” 啪。 浑巴鲁扬起马鞭,狠狠抽打路过的俘虏,大有深意的横他一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倘若别有用心,可不是挨鞭子这么简单!” “小的岂敢。” “对了,刘晋呢?” “脑袋被刁民砸了个窟窿,正在家中休养。” “卸了粮草速速滚蛋!” 等这髡发秃子走了,岳诚骂骂咧咧的嘀咕,妈蛋,早晚送你去跟刘晋作伴! 卸车的时候,他故意磨蹭时间,把粮食分成小袋,发给沿途的俘虏 顺便观察探马的动向。 有时候粮食给多了,无意中释放了错误的信号,拿到粮食的宫女,满怀期盼的望着他,希望他能看中她的姿色,把她从这深渊中解救出来,不然这些宫女的下场就是去金国的浣衣局当性奴。 有些宫女含着眼泪祈求,有些则是拽住他的手,放到胸前,为了活命,真是什么都不顾了,他把手抽出来,小声说道:“别难为我了,姐姐们,粮车一共五辆,顶多带走五个,多一个都得把我赔进去。” 为了仅有的五个名额,大型混合相亲竞赛开始了。 宫女们纷纷毛遂自荐。 “小郎君带我走吧,我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朝夕侍奉,百年不渝。” “小郎君选我可好,我与你鸳鸯共度,夜夜笙歌,凡是宫里的花样,我都让你试一遍。” “小郎君勿要沉沦女色,注意身体,我是宫中医官,通晓养生之道,能为你延年益寿,带我走才是长远之计。” “小郎君,兔爷要不要?” “杂家虽然不是女子,却胜似女子……” 身边熙熙攘攘的围了很多人,除了宫女,竟有几个太监混进来,缠着他撒娇。 他倒吸了口凉气,一脚把那太监踹趴下,落荒而逃。 没法整。 真带不了那么多人。 何况他这次来是为了打探军情,协助红巾军火烧军营的,哪有空救人,北狩要走一年,就算是救人,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探明巡逻的间隔时间,躲到马厩里嗑瓜子。 瓜子是米姐姐给的,米姐姐不但是粮草大亨,还是零食天王,只要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准能从她的口袋里摸到,这瓜子还是核桃味的呢,磕起来贲儿香。 约定的时间是子时,时辰尚早,瓜子磕完了,干点什么呢? 忽然想起自己有新卡牌了,不如趁此机会,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新鲜属下,他心念一动,调出系统面板,把带有问号的卡牌取出来,贴到马厩的栅栏门上。 蓦地金光一闪。 冒出个笑呵呵的大肚罗汉。 那罗汉慈眉善目,笑脸常在,耳垂丰厚,穿一身素色袈裟,袈裟的袖子宽大,肚子溜溜滚圆,跟怀孕了似的,见面单手合十,行个佛礼,笑问道:“这位施主召唤贫僧有何贵干啊?” “你……不是弥勒佛吗?”弥勒菩萨就是这个形象啊,怎么召唤的门神还有菩萨? “非也非也。”那罗汉抬手指向西天:“弥勒佛是未来佛,而我是空间佛。” “空间佛?” “贫僧法号不空,世间空空,唯我不空。” “呃……所以呢?” “整理世间万物的秩序,把一切放到对的位置,是贫僧的修行之本,咦,这匹马不错,应该放到我家里才对……唔,这壶酒好香,应该在我肚子里才对……啊,这条狗为什么总是叫呢,应该死远点才对……” 只见这大肚罗汉笑眯眯的嘀咕着。 在马厩里走一圈,相中的东西,全都放到袖筒里。 他那袖筒看着不大,里面却能容纳万物,一壶酒能塞进去,一条狗也能塞进去,一匹马,努努力还能塞进去。 袖筒自成空间,果然是空间佛。 不过这家伙看见什么拿什么,嘴上说的冠冕堂皇,难道不是个小偷吗? 竟敢自称佛? 马厩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了。 法号不空的大肚罗汉走回来,满怀悲悯的双手合十,微微一叹:“佛曰……施主你好穷啊,家徒四壁,连个屋顶没有,在马厩里过活,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还没悬梁自尽?” 岳诚麻溜的站起来,用他的门神卡指着他:“你曰就你曰,别跟我佛曰,还有,你的嘴这么臭,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要是嫌自己命长,我可以帮你超度超度。” 第23章 走你,抢劫 触怒主人就不好玩了。 不空连忙把自己偷走的东西放回原处,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道:“何必喊打喊杀呢,佛曰,peace and love才是人间大道,主公缺什么只管说,小僧去替你化缘。” “去偷?” “怎么能说偷呢,让世间万物回归原本的秩序,是我佛的本意啊。” 自从见了这个大肚罗汉,岳诚才知道什么叫寡廉鲜耻,说辞还一套一套的,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无耻更有耻中王。 服了。 别扯犊子了,还是看看卡牌信息吧。 武力值,18,这废物。 谋略值,81,嚯,反转了。 忠诚值,60,随时都有叛变的可能。 娱乐值,130,卧槽,又一个娱乐天王! 凡品二等门神,先天武技——袖中乾坤。 袖中乾坤应该就是他刚刚展示的空间能力,他说自己是空间佛,还真不是谎话,家宅范围内的东西,都能存储到他袖子里,带着他出门,等于有一个随身空间。 初始空间很小,20平米,升一级,在基础指数上翻倍,跨品多一个随身空间。 最终会有七个随身空间,每个空间大约50万平方千米。 河南河北加起来也没这么大,足够塞进去一支几百万人的军队。 这门神……可以啊。 打仗带上他,走到哪都有天降神兵,偷袭战术不要太六。 或许是察觉到了岳诚眼里的光芒,不空笑眯眯的微微鞠躬:“我佛慈悲,只要施主供奉足够的祭品,佛祖便能为你开辟十方世界,这天下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个门神有点精明过头了,岳诚沉着脸问:“你在跟我谈条件?” “peace and love啊施主,切勿动气,小僧只是提醒你一下,怎么升级最快,不给我东西,如何升级呢,不升级,如何拥有我佛的十方世界呢,打天下的军队,怎么往里面藏呢?” 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不太好,尤其这个人心术不正,难以驾驭。 岳诚打量着他问道:“说说你的祭品吧,你想要什么,还有你的忠诚值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你随时都会叛变呢,如果你的心不在这里,不如现在就撕了你的门神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所求不多,能为佛祖建造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小僧就心满意足了。” “要钱?” “佛曰,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 后世的一句话放在这里很合适,能用钱摆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要钱可以,比起这无耻混蛋提供的能力,钱财不算什么,正好上次浑巴鲁赏赐的金樽还在,他转手送给不空。 叮,忠诚值5,变成65了。 给钱就忠诚,这是个实用主义的和尚。 不空笑眯眯的把金樽纳入袖中,仰天高呼:“虔诚的信徒啊,你的供奉我佛已经看到了……” “废话少说,汇报你现在的空间容量。” 凡品二等,20*20,空间佛有400平米的储存空间。 这敢情好,不用发愁金人抢走了大宋的国财民财了,他完全可以偷偷抢回来,除此之外,刚刚求他的宫女太监,也能带出去几十个。 岳诚把卡牌贴到心门上,大手一挥,走你,抢劫。 不空的谋略值本就很高,窥视了主人的心门,该抢什么,不用问,心里门儿清,看见马厩里的战马膘肥体壮,双手合十,道一声我佛慈悲,全部收入袖中,看见金人的粮食,又一声阿弥陀佛,再次收入袖中。 而后两人趁着夜色漆黑,回到俘虏队伍中,把那些可怜的俘虏也运走一批。 一边逛街一边抢,不知不觉来到辎重队。 辎重队押运了金国抢来的财物,有重兵把守,不好抢,不空悄声出主意:“子时已到,施主可以传信了,让义军的兄弟杀进来,正好来个声东击西,方便咱们行事。” 岳诚冷笑:“有人说你们是贼秃驴,还真没说错,挺鸡贼啊你。” 不空脸色坦然:“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冷不丁来了段大道真言,糊弄谁呢,岳诚才不信他是什么好东西,冷笑一声,猫腰避开辎重队,爬到附近的山岗上。 抽出自己腰间的祝融剑。 祝融剑脱离刀鞘,燃起熊熊烈火,埋伏在几里地之外的红巾军看到他发出的信号,从山林子里面冲出来,在马破虏的带领下,大吼着杀啊,冲进金营。 此时大部分金人已经睡下,值守不过几十个,心不在焉的站在门口打盹,冷不丁杀进来上千人,顿时打了个措手不及。 慌忙找寻战马…… 可是附近几座营帐的战马已经被不空偷走了,马厩里空空荡荡,没有战马的金兵,顿时变成了走地鸡。 走地鸡有什么好怕的? 马破虏挥起凤嘴刀,迎头砍翻两个无能狂怒的金兵,挥手大喝:“给我烧!” 星星点点的火箭划破夜空,落入金营,毡布制成的营帐燃烧起来,大营五列纵深,绵延几里地,火海连成一片,金营里面乱成一团。 此时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 岳诚悄悄溜到辎重队,看到无人值守的财物,就让不空收入袖中,空间佛果然好使,就像变魔术一样,咔,财宝消失术,眨眼就没了。 然而混乱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恢复了原来的秩序,粘罕率领渤海军主力杀到,连夜掩杀一阵,把纵火的义军逼退。 义军这一次进退有据,没有跟金人硬拼,够本了就撤退,仗着地形熟悉,也不怕他们追击,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明之后清理战场,浑巴鲁战战兢兢的一路小跑,跟粘罕汇报:“启禀将军,粮草被烧毁二十多车,辎重队的财物也少了七八辆,俘虏逃散过百。” 自从离开汴京,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损失,粘罕大怒欲狂,抄起马鞭,把这浑巴鲁抽了一顿,浑巴鲁抱头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喊疼。 粘罕可不是无能之辈,当初南征大宋,就是他定下的策略,一边给大宋议和的希望,一边快马加鞭的奔袭汴京,把大宋朝廷耍的团团转。 此人精通军事,洞悉人性,无论打仗还是谈判都是好手,狂怒过后,大马金刀的坐在营帐里稍微一想,露出不屑的冷笑。 “打听到敌军的来历了吗?” 属下大将拔离速回道:“酷刑审问战俘,已经审问出来了,昨夜火烧大营的是红巾军,驻扎在濮州一带。” “两河义军吗?” “不错。” 粘罕若有所思的嘀咕:“这些义军妄图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援救大宋皇室,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拔离速,带上赵佶一起去濮州剿灭红巾军!” 第24章 四君子 带上赵佶剿匪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金国刚刚灭了大宋,狂妄自大,让义军看看,你们的皇帝都被擒住了,你们还反抗个啥? 二是利用赵佶引出义军,汉人有句古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君王被俘,身为臣子的义军肯定要去救驾吧,省的去找了,大军对决,必然是金国骑兵占据优势。 心思不可谓不毒! 拔离速瓮声称喏,回到俘虏队伍里,把赵佶揪出来,捆到战马上。 集齐五千兵马,便要去濮州剿匪。 然而被俘的人里面不全是无能鼠辈,显肃皇后连忙召集俘虏里的忠臣,阻拦拔离速,显肃皇后拽住赵佶的腿,死活不让走。 张叔夜、秦桧、李若水、何栗等臣子跟随显肃皇后的脚步,来到大军面前,手把手连成一道虚弱的防线,挡住赵佶的坐骑。 “拔离速将军,究竟何事,竟要绑了官家同往?”秦桧问。 张叔夜的口气就没那么好了,怒声斥责道:“此乃大宋太上皇,岂是你们说绑就绑的,若是存心羞辱,先把老夫杀了再说!” “君辱臣死,我等誓死不从!”何栗也是条硬汉。 虽然他们都是俘虏,但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比如张叔夜,粘罕非常赏识此人的忠勇气度,一路都在劝降,张叔夜一直不同意,绝食应对,要不是岳诚劝了几句,说不定已经饿死了,此时他们出面阻拦,拔离速不好动粗,回去向粘罕禀报。 粘罕亲自赶来了。 秦桧急忙上前抱拳道:“左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绑了官家带走?” 粘罕漫不经心的笑笑:“昨夜两河义军偷营,粮草财物损失不少,本将军打算让你们大宋皇帝统领一支兵马,代我去剿匪。” “这……” 张叔夜、显肃皇后等人互相对视,渐渐品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们是打算用大宋皇帝当幌子,把义军引出来一举剿灭,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来官家的安危不能保证,二来义军心系大宋,剿灭了太可惜。 可是不同意又能怎么办? 就在大家沉思对策的时候,秦桧赞扬道:“好主意,一石二鸟,左将军不愧为统兵之才,然则将军低估了圣上的号召力,也低估了两河义军营救圣上的决心,一旦圣上现身濮州,说不定会引来几十万的义军,到时候拔离速将军的五千兵马可不够看。” 粘罕脸色一变:“义军有这么多?” 起初大家有点怀疑秦桧的动机,后来发现他在曲线救国,连忙附和道:“有没有算一下就知道了,梁山泊张荣兵马三万,太行山王彦的八字军五六万,河北王善的贼寇十万以上,还有五马山赵榛的义军十几万。” 北狩大部队还没有走出京畿道,两河义军已经如火如荼的发展起来了。 山河破碎,热血男儿无不奋起抵抗,但凡手里有一根棒槌,就不会让金人轻轻松松的回家,就像马破虏在战场上的嘶吼——欺我大宋无人耶? 粘罕的脸色愈发阴沉。 这时,属下大将拔离速悄声道:“将军勿忧,梁山泊的是水军,打不到这里,王彦在太行山底下,远水不解近渴,至于王善那鸟厮,不过是个流寇而已,并非纯正的义军,所虑者唯有红巾军和赵榛,红巾军尚未成型,头领马破虏区区一莽夫,不足为虑,赵榛自封信王,有代替赵宋皇室称帝之心,不一定是真心勤王。” 这一波分析鞭辟入里。 张叔夜也是这么想的,义军虽多,可惜是乌合之众,形不成有效的战力,要是有一个人把两河义军整合起来,也许能成事! 可是成了之后呢,义军几十万兵马,一旦有了正规军的战力,大宋说不定就改名换姓了。 如今是成也义军,败也义军。 不管怎样,朝廷都捞不着好处。 秦桧又道:“将军深谋远虑,但只需稍微一想,就该知道,不能让圣上代为剿匪,这对朝廷和金国都没好处,恳请将军三思!” 粘罕回头瞥了眼张叔夜:“嵇仲愿意去吗?” 张叔夜在汴京城头跟金人血战了十几个昼夜,要投降的话,早就投降了,岂会等到现在,此等铁骨铮铮的忠臣,更不会替金人杀害大宋百姓,大袖一拂,鸟都不鸟。 数次劝降不成,不禁激怒了粘罕,你不去是吧,那就让赵佶去! 粘罕发怒,谁也拦不住,包括显肃皇后在内的朝廷元老全都被捆成粽子,扔到一边,给赵佶重新扶上马,打马便走。 赵佶刚才还表现的风轻云淡,此时一看,求情无用,才开始捉急,在马背上回头大喊张叔夜和秦桧的名字,秦桧责问张叔夜:“嵇仲难道就不能替官家受点委屈吗?” 显肃皇后也说:“嵇仲啊,你就替官家走一趟吧。” “让官家去剿灭营救他的义军,成何体统,嵇仲,你这是陷官家于不义啊。” “嵇仲!” “说话啊嵇仲!” “难道你的清名比官家的安危更重要?” 数十个同僚围住张叔夜,威逼劝说,张叔夜脸色变幻,最终仰天一叹,罢了罢了,这忠臣不当也罢,旋即去找粘罕,请缨出战。 然而粘罕改变主意了,除非张叔夜投降,为金国尽心竭力的效忠十年,帮助金国坐稳大宋的江山,否则不会让赵佶回来。 这个条件太过分,张叔夜一万个不同意,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粘罕也不欺负他,恭恭敬敬的送回去,让他看着大宋皇帝丢人现眼。 …… 兵贵神速,拔离速上午出发,下午赶到濮州,一口气没歇,直捣黄龙,把濮州的红巾军老窝给端了! 老窝只有两三百老弱病残,抄了就抄了,无所谓,主力不在濮州,马破虏领着义军兄弟在茂名山和岳诚一起吃庆功宴呢。 首战告捷,烧杀金兵上千人,斩获兵器马匹数百,山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诸葛铁亲自上台表演了一段《学四省》,徒弟们在后面给他打快板伴奏。 签军改编的快板义军在庆功宴上派上用场了,个个都是说学逗唱的好手,表演了十几个新编的段子,把台下的红巾军逗得哈哈大笑,但要说上阵杀敌,一个也不顶用,哪天要是真派他们去应敌,除了把敌人笑死,还真没有第二种办法。 第25章 扁他 酒至半酣,马破虏端起一碗酒说:“若非诸葛二王提供的兵器,难有今日的功绩,马某敬你们一碗!” 诸葛兄弟就是个打工的,岂敢居功,把岳诚推出来。 要谢也得先谢主公啊。 马破虏一拍额头:“此言有理,岳兄这个内应当的好,马某也敬你一碗!” “敬诸葛二王!” “敬岳兄!” 众兄弟浮一大白。 岳诚也跟着喝了点酒,宋代没有蒸馏酒,酿造酒度数低,喝着不带劲,他回头打个响指:“去把咱们抢来的好酒拿来,顺便拿点好东西赏赐众兄弟!” 不空跑到无人的角落里拿物资,其余兄弟则是好奇的望着岳诚,当内应已经立了大功,难道他还趁火打劫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还真有好东西,两坛陈酿杏花村,封条上的字迹让众兄弟开了眼界,御前贡品,这是地方上专门给皇帝老子上供的好酒,皇帝成了俘虏,没喝着,便宜了他们这帮人。 岳诚拍开封泥,让大家都尝尝皇宫里的好酒,这酒在岳诚看来一般般,但是大家捧在手里均是如获至宝,当成后世的五十年陈酿茅台一般,小口品尝,连连称赞,说这辈子没白活,跟着岳兄弟享了一回皇帝老儿的福。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银锭。 看到银锭的时候,众兄弟惊呆了! 马破虏瞠目结舌半晌才想起询问:“三郎,这也是从金营里偷来的?” 岳诚从箱子里拿出一颗银锭,轻抛着笑道:“怎么能说偷呢,诸位记不记得,去年金兵围困汴京,索要黄金五百万,白银五千万,锦缎一百万,才答应和谈,议和派为了凑足这个数目,在汴京掘地三尺,上到国库,下到民商,全都搜刮了一遍,才勉强凑够一千多万两白银和几十万黄金,这就是一千万两白银中的一箱,本就是咱们大宋的国财民财,我只是取回来了而已。” 提起这屈辱的条约,人人义愤填膺,马破虏拍案怒道:“也不知那些当官的怎么想的,这么苛刻的条件也敢答应,这不摆明了讹诈吗?” “和谈一直都是假的,他们在敲竹杠。” “可恨朝廷那帮庸才识不破。” “听说替金人搜刮银两的叫王孝迪,这狗奴才,威吓汴京的百姓,如果不交出家财,男子杀尽,女子掳尽,宫室焚尽,金银抢尽。” “所以汴京的百姓叫他四尽中书!” “狗官,应该先把他们杀尽!” “还有个六如给事王邺,朝廷派他去跟金人谈判,回来说金兵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气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听听说的这叫什么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蠢材一个。” 四尽中书和六如给事都是汴京出了名的废物,城破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百姓们想找他们算账,愣是没找着,也不知躲在哪。 不空忽然插嘴道:“阿弥陀佛,施主想找这二位聊聊人生吗,小僧可以成全你。” 岳诚疑惑道:“你知道他们在哪?” 不空晃晃衣袖,露出神秘的笑容,原来那天晚上营救宫女的时候,碰见几个慌慌张张逃跑的官员,其中就有王孝迪和李邺,顺手装进去了,就在不空的衣袖里。 这敢情好。 岳诚捋起袖子,脚踩条凳,指着山寨中间的空地,让不空把那两个混蛋放出来。 稳妥起见,不空还是去山下转了一圈,才把这二人领过来,免得泄露自己的武技。 一个是四尽中书王孝迪。 一个是六如给事李邺。 小黑屋里关了一天一夜,两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冷不丁来到义军的山寨,还以为自己得救了,满脸喜色的抱拳称谢。 谢就不必了。 岳诚拎着条凳走过去,摁住王孝迪,噼里啪啦一顿胖揍,王孝迪被打的吱哇乱叫:“兄弟们住手啊,我是朝廷命官……” “打的就是朝廷命官。” 岳诚打完擦擦汗,看看自己手里打断腿的凳子,扔给那些发呆的义军兄弟。 “愣着干什么,扁他!” 于是在岳诚的带领下,兄弟们轮番上阵,薅住这两个狗官一顿海扁,把对朝廷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他们身上,一波打完换另一波,活活把这俩人打成了一滩烂泥! 尸体拆零碎喂狗了。 狗居然不吃。 最后用草席卷了扔到山下,排队领银子。 满满的一箱官银,大概两千锭,岳诚是比较实在的,打着爱国的口号让大家卖命,不厚道,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当然了,爱国是好事,什么样的敌人也抵不住这一腔热血,但打仗是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能有一个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幸福家园。 谁当皇帝跟老百姓都没关系,只要江山是咱们汉家的,谁爱当谁当,轻徭薄赋最重要,所以归根结底,要给百姓一个安稳的家。 他发的这笔钱就是安家费,每人一锭银子,将来打完仗重建家园,朝廷要是不管,就靠这笔钱安家了。 这可是大手笔,发银子的时候,马破虏挪到他身边,悄声问道:“三郎你这么干,诸葛二王能同意吗,义军刚刚兴起,各项开销都很大,把银子都发了,山寨怎么办?” 岳诚指指不空。 不空颔首一笑:“马头领不必担心山寨的问题,佛光普照,自会庇佑我们。” 奇怪了。 这是哪来的神棍,火烧金营之前还没见过,怎么突然变成岳兄弟的跟班了?就在马破虏暗暗迷惑的时候,负责下山扔尸体的小卒急吼吼的跑回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皇帝领兵打过来了!” 拔离速在濮州扑了个空,调转马头,率领五千兵马来到茂名山,把这座山团团围住。 顺便把太上皇赵佶也带来了。 马破虏闻言大喜,照啊,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吗,正好把太上皇救出来,为两河义军立一个头等功,马破虏整顿兵马,准备下山。 然而在岳诚看来,这并不是好事,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阻拦马破虏:“别去,太上皇是假的!” 第26章 我被绑架了 马破虏愕然:“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瞎掰,他根本不知道。 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正在用一种围城打援的策略,吸引两河义军上钩。 来的肯定不止五千兵马,上次火烧金营,金国人吃了个亏,这是要连本带利的找回来,所有扑上去的义军,都会像飞蛾一样自取灭亡。 能去吗? 肯定不能去。 “可是他们已经打到山脚下了,岂能不战?”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马破虏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武夫一样,渴望建功立业,他们下意识到认为,奸臣蒙蔽了圣上,错的是奸臣,不是圣上。 臣子固然有错,可是在岳诚看来,封建帝国对皇帝的要求非常高,像赵佶这种敌人来了就退位逃跑的皇帝,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没错吧? 所谓为什么要救他呢,匡扶了宋室,仍旧把他送上皇位,下一次他还会跑,要他何用? 用来打击己方的士气吗? 岳诚对赵宋皇室已经失望透顶,救谁都可以,徽钦二宗他绝不救,就让他们按照历史原本的走向,退出历史舞台吧。 所以就算来的是真赵佶,岳诚也要说是假的,他不想因为一个赵佶,浪费红巾军的兵力,这跟打击金国的有生力量是两回事。 他按住马破虏的臂膀:“你在此地等候,我下山打探一下情况。” “不行,岳兄你不会武艺,万一中了埋伏就糟了,还是咱们一起去。” 他把诸葛二王找来,这两个铁塔般的壮汉跟着,就算出事了,也能全身而退,马破虏还想再说,他已经领着人马快速下山。 此时的茂名山已经截然不同,山寨范围扩大了四五倍,篱笆墙沿着山脚布防,把整个山体团团包裹,整座山都是他的家,门神可以随意活动。 而且门神每次升级,都会附赠防御器械。 已经攒了好多。 他把防御器械交给诸葛兄弟打理,下山路上询问防御工事,诸葛钢汇报:“主公放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兄弟二人早就把防御工事搞好了,系统发放的铁心竹长约三米,扎到地里十分坚固,纵向排列成墙壁,可抵御上万人的冲撞。” “城寨中间增设弓弩垛口,我兄弟二人造了诸葛连弩,放在垛口上,上中下三排,左右间隔一丈一排,把整个山寨都包容在内,50步之内连弩齐发,射他个尸横遍野不成问题。” “城寨上方架设神臂弓,射程三百步,所用的弓箭是我们特别打造的,能破金人三层明光甲,每隔三丈一架神臂弓,范围足够大。” “城寨上方还有苍蝇拍和油桶,铁心竹不怕火烧,若有敌人架设云梯攻打,带铁蒺藜的苍蝇拍放下去,刮他个血肉模糊,再不行就用火油往下泼,弄出一片火海。” 岳诚到山下看了看,果然跟诸葛兄弟描述的一样,城寨有三米高的铁心竹架设,分为上中下三层,诸葛连弩和神臂弓旁边也都做了布防,快板义军在上面值守,随时都能投入战斗。 这样一来,山寨的安全就有保证了,岳诚轻松了不少,三步并作两步,爬上铁心竹搭建的城楼,隔着十丈的距离远眺。 拔离速的部队就在对面,五千兵马散开成扇形,中间两匹马并排而立,马背上一个是身披步人甲的拔离速,一个是被捆成粽子的赵佶。 赵佶背后插了一块牌子,儿皇帝。 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一头撞死都不奇怪,然而赵佶脸色平静,眺望着茂名山的景色,微微点头,保养得体的手掌在马背上摩挲,像是在作画。 得嘞,您真会忽悠自个儿。 岳诚把视线转向拔离速,挥挥手笑道:“哈喽!” “……” 拔离速一脑门的黑线,哈喽是个什么玩意,这笑容满面的傻子又是谁? “将军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河东粮食大户的代表,去过两次金营,给浑巴鲁送粮草,咱们还在一个桌上吃过酒呢。” 拔离速脸上的迷惑渐渐消散,打马往前几步,终于认出他了,“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红巾军的老窝里,莫非你们是一伙的?” 岳诚睁着眼说瞎话:“将军误会了呀,我可是大岳国的国君,跟义军毫无瓜葛。” “你……称帝了?” “对啊,浑巴鲁没告诉你吗?” 拔离速哈哈大笑,拍拍身边的赵佶,指着城楼上的岳诚跟他说:“看见没有,你这皇帝刚刚变成阶下囚,就有人篡宋了。” 赵佶这个人很奇怪,有人谋反称帝,按理说他应该很生气,可他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跟着大家一起笑,甚至还说了声恭喜。 天底下竟然有给反贼加油的皇帝,离了大谱,把岳诚都给整迷糊了。 谜一样的靖康。 谜一样的大宋。 谜一样的赵佶。 赵佶什么心态,他琢磨不透,但其他人听说大岳国只有七个人,连个像样的朝廷都凑不齐,均是哄堂大笑,那毫无疑问是嘲笑。 笑的正欢,城寨正门两侧的诸葛连弩,忽然乱箭齐发,把那些发笑的金兵射死一大片。 骑兵部队连忙后撤,撤到连弩射程之外,拔离速怒道:“混账东西,本将看在你给大军提供粮草的份上,才与你闲谈两句,为何放冷箭?” 岳诚挥手道歉:“属下不熟悉军务,听错了号令,让将军见笑了。” 紧接着训斥属下:“把这听错的废物拉出去斩了。” 中间有铁心竹阻隔,到底有没有惩罚底下的小卒,也不知道,总之面子功夫做足了。 拔离速不好翻脸,沉声哼道:“闲话休提,濮州的红巾军余孽说,主力在相州茂名山,可这茂名山却是你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敢说真话呀。” “什么意思?” “%¥#¥” “你说什么?”拔离速自恃弓马娴熟,武艺过人,为了听清楚,拍马往前走了几步,然而就是这几步,差点让他下黄泉。 城寨上的神臂弓突然放箭,两米长的精钢箭矢激射而来,速度奇快! 拔离速脸色一变,立刻翻身下马,就地一滚,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座下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已经被两支精钢箭矢射穿,钉死在地上! 属下连忙架起盾牌,掩护他撤退到安全距离,拔离速已经快气疯了,马鞭遥遥指着城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冷箭,还说不是红巾军?” 城楼上的岳诚消失了一会。 再次露头的时候,一柄手刀架在脖子上,马破虏站在他身后,他一脸无辜的摊开手:“对不住啊,拔离速将军,我被红巾军绑架了。” 第27章 岳诚爸爸总打他 绑架你个头! 刚才怎么不说,射了两轮冷箭,才说自己被绑架了,忽悠谁呢? 拔离速嘴都气歪了,跟随粘罕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头一次碰见这样的无耻混蛋,要不是刚才躲得快,小命都让他忽悠没了。 现在的拔离速只有一个想法——红巾军剿不剿无所谓,岳诚必须死! 回去二话不说,下令攻城! 这就有一个问题,他带来的五千骑兵是用来剿匪的,预想中的两河义军是一群乌合之众,用不着攻城拔寨,铁蹄直接就能踩死。 可是摆在面前的是一座全副武装的城寨,竹子编制的篱笆墙足有三米高,骑兵进不去,要想杀岳诚,必须攻破这座山寨。 拔离速冷静下来之后,命令属下准备火油。 金人打草谷经常放火,随身带有火油,火油用竹筒密封包装,每人只有半斤的量,大家凑了凑,凑足满满两桶火油,绕到茂名山后侧,火油泼上去,放火烧篱笆。 点了半天,点不着火,拔离速怒道:“不中用的废物,磨蹭什么?” 那金兵嗫嚅着回道:“这篱笆有点奇怪,火油泼上去不管用。” “明明是竹子,怎会不管用?” “就是不管用。” “你娘……” 拔离速亲自过去试了试,不是人家笨蛋,铁心竹确实点不着,而且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竹子,不仅水火不侵,扎到土里密集排列之后,犹如一堵坚固的城墙,重甲骑兵也撞不开。 无奈只好换个方法,原地砍树造云梯,造好云梯,冒着神臂弓和诸葛连弩的箭雨冲上去架设,单是这个过程就死了六七百人。 神臂弓太猛了,一队人马举着云梯往前冲,正好让神臂弓的两米长箭串成一个糖葫芦,诸葛连弩就没有停过,箭支储备的还挺足。 最后拔离速下了死命令,天黑之前必须架好云梯。 属下豁出性命往前冲,终于在城头放了两座云梯,百夫长带头冲锋,刚刚上去,忽然冒出两个九尺大汉,操着铁快板和铁锏一顿乱打,上去一个死一个,无一例外。 那九尺大汉还在城头举着铁快板,叽里呱啦说书:“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咱就夸一夸,拔离速的脑子塞满了屎粑粑,说啥他信啥,还会叫爸爸!” “叫一个听听!” “您倒是叫啊!” 快板义军同时掏出快板,给诸葛铁捧哏。 这仗打的真新鲜,说相声的都登场了,上百号人一起打快板:“拔离速的脑子塞满了屎粑粑,说啥他信啥,还会叫爸爸……” 可惜大多数金兵听不懂汉语,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很押韵,很顺口,到底什么意思呢,回头看自家将军脸色铁青。 哦,原来他听懂了。 大家都来问,汉狗在上面叫什么,为何如此兴奋? 拔离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晕死过去,这仗没法打了,再打下去非气死不可。 大手一挥,撤兵! 临走的时候,五百名快板义军打开城寨大门,用快板给他们送行:“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咱就夸一夸,拔离速他麻溜的滚蛋啦,问他为个啥,岳诚爸爸总打他……” 草拟八辈祖宗! 拔离速忍无可忍,回头指着城楼上发笑的岳诚,恶声道:“岳三郎你给我等着,来日攻破山寨,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回应他的一轮箭雨,来势甚快,以至于拔离速刚刚放完狠话,就忙不迭的逃命,颇有几分狼狈,城头上的快板义军放声大笑。 这一仗杀伤敌人有限,歼灭敌人不过千余人,但是打的解气,骂的痛快。 而且快板义军发挥了预料之外的作用。 岳诚总说他们没用,上了战场难道把敌人笑死不成,结果还真派上了用场,兵法有云,攻心为上,一顿顺口溜编出来,把敌军大将气个半死,效果贼好。 段子是诸葛铁编的,这一仗的首功给了诸葛铁。 诸葛铁高兴极了,刚刚打完仗,就把兄弟们聚集到一起,商量怎么学习女真语,因为这次打仗的时候,他发现很多金人听不懂。 必须让敌人听懂啊,不然相声说给谁听,正好清理战场的时候,发现一个重伤没死的金兵,给这鸟厮养好了伤,逼迫他教大家女真语。 这兄弟都懵了,打仗是金人厉害,但要说文化方面,从来都是金人学习汉人的文化,像这样的不耻下问,生平头一次。 女真语学学也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岳诚也跟着上了几节课。 可惜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毛病都没改,挨着课桌就犯困,除了几句骂人的粗话,什么也没学会,不空脑瓜子聪明,一学就会,于是岳诚捡个漏,让不空把语言包上传到系统里,下载之后,直接传输到他的大脑里,等于他也学会了。 这都是次要的,守卫战还没结束,拔离速身为粘罕帐下第一大将,南征北战从无敌手,居然折在小小的茂名山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岳诚叮嘱诸葛兄弟和马破虏,加固防御工事,准备迎接拔离速的第二次攻击。 严阵以待了整整七天,拔离速没来。 这家伙该不会气病了吧? 管它呢,反正在他的地盘上打仗,金人占不到便宜,他把山寨事务交给诸葛兄弟和马破虏,自己闲着没事,搬了个家。 茂名山有两个山头,前山和后山,前山地势平缓,空间宽阔,最近红巾军击溃拔离速的消息四处传播,引来不少望风归附的百姓,红巾军的兵力迅速壮大到两万,前山十分拥挤,住不下了,岳诚需要一个私密空间训练门神,就把家搬到了后山。 搬家的时候,千樱也想帮忙,可千樱是隐形的,悬空的物体飞来飞去,太吓人了点,让红巾军的兄弟看见了不好解释,交给不空就行了,空间佛嘛,转移物品最方便。 至于他本人,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 身边有四个宫女服侍,都是上次从俘虏队伍里救出来的。 一共救了70来口人,宫女太监居多,虽然他们强烈要求服侍岳诚一生一世,为他生儿育女也不在话下,但他还是把这些人打发了。 最后留下四个一母同胞的宫女,这四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感觉很有趣,名字是用四季命名的,春桃、夏荷、秋菱和冬梅。 均是风华正茂的及笄少女,巧笑嫣然的聚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四个小丫头都愿意留下来当丫鬟,此时一个给他打蒲扇,一个捶腿,一个掏耳朵,还有一个把嗑好的葵花籽送到他嘴里。 唇齿间残留着少女的芬芳,不禁让岳诚感叹,他娘的,这才叫当皇帝嘛,之前的大岳国就是扯淡。 第28章 他跑了 四个丫鬟就满足了? 赵家人要是看见了,肯定笑话他没见识,当初赵佶在皇宫里,七天临幸一个雏儿,堪称大宋破雏第一人,命中率还挺高,当皇帝的20多年里,生了38个儿子,42个女儿。 这种奢靡的生活,岳诚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打量身边的四个小丫鬟:“赵佶有没有碰过你们?” 四女同时摇头。 春桃还说:“郎君有所不知,我们四姐妹是显肃皇后的使唤丫头,显肃皇后正直刚烈,眼里揉不下半点沙子,对圣上大肆选召民女的事情向来看不惯,圣上害怕显肃皇后,很少来。” “显肃皇后还当面骂过圣上。” “是吗?”岳诚疑惑道:“为什么?” “经年旧事了,上元佳节,圣上把蔡京叫到宫里用饭,蔡京的儿子蔡攸也在,蔡攸仗着父亲权倾朝野,居然在显肃皇后眼皮子底下调戏夏荷妹妹,显肃皇后当场翻脸,让侍卫把蔡攸砍了。” 宣和年间的蔡京确实是权倾朝野,朝政一言堂,甚至可以这么说,正是蔡京的当权,毁了大宋言论开放的政治环境,朝廷的糜烂跟他有直接关系。 “后来呢,蔡攸砍了没?” 春桃微微撇嘴:“蔡京位极人臣,圣上待之如同家人,怎么可能在上元节杀他儿子,当个和事老,说要把夏荷妹妹赏赐给蔡攸,显肃皇后闻言大怒,斥责圣上宠溺臣子如小儿,失去了君王的威严,如此一来,国将不国!” 后来果然像显肃皇后所说,六贼把大宋祸祸的不成样子,这女子很有见识,可是脾气如此暴烈,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赵佶怎么处理的,是不是把显肃皇后废黜了?” 夏荷接口道:“没有呀,咱们官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显肃皇后把他骂的灰头土脸,他非但不生气,还说坐在皇位上的应该是她,然后哈哈一笑,领着蔡京父子去他们家吃饭了。” 四姐妹在宫里都见过赵佶,秋菱听到这里,一边给他掏耳朵一边插话:“我记得有一次去给皇后送红枣莲子羹,皇后叹气,说陛下总是装糊涂。” 装糊涂,逃避身为帝王的冷酷责任,不到万不得已不动手,总想让大家都和和美美的,搞不定了就撂摊子走人,难道这就是真实的赵佶? 岳诚曾经在黄河北岸见过赵佶一次,当时赵佶故意避开插满人头的长枪,欣赏远处的景色,等到走过去了,长长的出口气,低头不语,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漠视,心里终归不好受,至于在不在乎,就没人知道了。 正出神之时,冬梅挽住他的胳膊哀求道:“显肃皇后待我们姐妹极好,而今身陷囫囵,郎君能不能把她也救出来?” 其它三个姐妹似乎也有这种心思,看到冬梅开口,春桃、夏荷和秋菱都扑上来,或是坐到他腿上,或是搂住他的臂膀,把他围到脂粉堆里,求他帮忙营救显肃皇后。 救一个弱女子不难,尤其是岳诚刚刚开出空间佛,只要混进敌营,别说一个显肃皇后,三千皇族他也能分拨救出来。 但是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显肃皇后终究是赵佶的老婆,脱险之后,求他救赵佶,救是不救? 可以想象一下,救出赵佶会发生什么事。 首先,拥立赵构的小朝廷肯定不高兴,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赵家又要乱套,当初赵恒为了独揽大权,把亲爹都关起来了,何况是心思更加阴毒的赵构。 要是想给赵构添堵,可以把赵佶救出来,然而国家内乱对他没什么好处。 其次,两河义军里面有不少人是打着营救二圣的幌子起事的,二圣安全了,必然会削减义军的抗金热情,不利于义军的团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岳诚并不希望赵家人执掌江山。 四姐妹一起摇晃他:“郎君为何不说话了?” 他收起胳膊,从脂粉堆里走出来,伸个懒腰笑道:“今天天气不错,下山活动活动。” 春桃拎着月白色的刺绣裙裾,娉娉婷婷的挪到他身边,用纤巧的两根手指拽住他的衣袖,撒娇道:“郎君若是救出显肃皇后,奴婢服侍你回屋运动也是可以的。” 好家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计? 春桃青涩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跟姐妹们使眼色,夏荷、秋菱和冬梅也涌上来,齐齐拽住他的衣袖点头,虽然没有直说,脉脉含情的眼神分明在向他暗示,一起也是可以的。 四姐妹满怀期望的仰头望着他,只要他点个头,马上就能享受大被同眠的齐人之福。 呜呼快哉! 不如中计吧? 岳诚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一拍大腿点点头道:“等着我,刚刚搬家的床不够大,我去弄一张足够咱们五个人运动的大床……别走啊,等着我。” 四姐妹既欣喜又羞涩,挥舞着手帕,目送他远去。 然后在这后山的小院里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他也没回来,奇怪了,时间这么久,足够五个人运动的大床这么难弄吗,四姐妹翘首以盼的继续等。 第二天没回来。 第三天依然没回来。 这时四姐妹才反应过来,他跑了。 春桃气咻咻的往他躺过的藤椅上踢一脚:“跑什么嘛,明明有好几万的义军兄弟,救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夏荷问:“难道郎君看不上咱们四个?” 秋菱轻摇螓首:“不会啊,前儿个给他掏耳朵,他躺在我怀里,说这软软的枕头真舒服,可开心了呢。” “那他为何逃跑?” 四姐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显肃皇后待她们视如己出,为了显肃皇后,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当即在这茂名山砍伐树木,制作了一张足够五人运动的大床,然后在门口挖了个一丈来深的竖坑。 挖好竖坑,四姐妹擦擦香汗,蹲在旁边喜滋滋的暗想,除非他永远不回来,哪天要是回来了,哼,绝对跑不掉! 第29章 不空 岳诚耍个小聪明,摆脱四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一口气跑下茂名山,蹲在田埂上,掐一根狗尾巴草,放到嘴里嚼啊嚼。 越嚼越不是滋味,呸呸两口吐了,兀自嘀咕:“我这是何苦呢,救了显肃皇后和赵佶,直接杀掉不就行了,管她们怎么想,该怎么睡怎么睡,反正在我的山寨里她们也跑不掉。” 说到底还是不够狠,他要是够狠,早就把她们吃干抹净扔一边了,救什么救,先玩爽了再说。 人啊,还是当畜生比较爽。 本来就是畜生嘛,高级畜生。 就在他暗自感叹的时候,远处走来一个大肚罗汉,故作高深的双手合十道:“佛曰,男人要跟随jb的指引,才不会迷失方向,施主你迷路了吗?” 岳诚差点喷出一口血晕死过去, 这种粗话就不要佛曰了好吗,要是被虔诚的佛教徒听见,不把你打死才怪,至于说这话的人是谁,那还用问吗,除了不空找不到第二个。 抬眼观瞧,果然是不空那张欠揍的笑脸。 几日不见,不空换了身好行头,身披绯红袈裟,手持降魔法杖,倘若瘦一点,还真有几分大唐高僧的风范,然而岳诚的心里只有四个字——衣冠禽兽。 不空吹干净田埂上的灰尘,铺上褡裢当坐垫,与他并排坐下,眺望山下的芸芸众生,感觉要谈经论道,为他指点人生的迷惑,却忽然来了句:“不艹白不艹。” 岳诚瞪圆了眼:“你跟踪我?” 不空笑的有点鸡贼:“何须跟踪,施主一身脂粉气,显然是从女人堆里跑出来的,脸色悻悻,显然没得手,一看便知的事情,不需要刻意打探。” 这么明显吗,岳诚挥手驱散身上的脂粉气,轻咳两声,掩饰过去自己的尴尬,说起了正事。 上次去金营趁火打劫,抢了不少好东西,但是一直放在不空的随身空间里,到底有多少,他还不知道,正好现在有空,他让不空把东西拿出来清点一下。 不空说:“拿出来还得装回去,麻烦,不如施主跟我走一趟。” “去哪?” “空间佛的隐匿之地。” 不空起身一笑,示意他跟上。 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走到城寨下面。 这里是南山脚,城寨外侧,除了成排的铁心竹,什么都没有,岳诚有点迷糊,搞不懂不空的意图。 随后看见不空从袖筒里掏出一个银丝袋。 银丝袋挂到城寨的墙上,竹子编制的城墙荡起一抹涟漪,涟漪的波纹越来越大,渐渐化作一道漆黑的门,不空抬起手,请他进去。 “这就是……” “对。” 岳诚犹豫片刻,迈步踏入黑门,里面是狭长的甬道,宽约六七尺,容得下三人并行,两旁的墙壁上供奉着摩崖佛像,乍一看就像微缩版的龙门石窟。 穿过光线昏暗的甬道,空间豁然开朗,一座宏伟的大雄宝殿矗立在眼前,两旁还有通道,但都贴了封条,应该是还未解锁的空间。 走进大雄宝殿,岳诚被巨大的空间震住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佛殿,起码两千平米! 不空从他身后走出来,朝南面的空间佛躬身行礼。 这时岳诚才注意到大殿里有尊佛像,空间佛,这位佛爷他从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这是头一次见,佛像的造型很奇特,没有身躯,只有头颅和十只手。 十只手伸展到十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万字法印,连通一个黑洞形状的空间,预示着他能打开十方世界的大门,提供巨大的储藏空间。 此时万字法印只亮起了一个,说明打开的空间只有一个,但这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按照20*20的升级倍数计算,应该是400平米才对,这可不止400平米。 不空晃晃手里的金色降魔法杖,眨眼一笑:“供奉越多,升级越快,空间也会成倍增长,现在还觉得小僧贪财吗?” 岳诚取出卡牌查看,原来不空已经升到了凡品四等,按照升级法则计算,拥有十六万平米的空间。 将近三百亩地。 乖乖,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地方这么大,倘若再去金国大营,不用担心偷了财宝没地方放了,全给它搬过来也能放得下。 “对了,上次偷来的财物呢?” “丢不了,随我来。” 大殿里光线昏暗,不空从石柱上摘下来一个火把,深入几丈,看见他们从金营里搬来的财宝箱子了,八箱子银锭,两箱金锭,锦缎大约三千匹,还有满满一箱玛瑙翡翠玉石。 除下用来供奉空间佛的熔铸金锭,剩下的就是这么多。 岳诚特别没出息的拿起一颗金锭,放到嘴里咬了咬,确认是真金白银,合上箱子,一屁股坐到上面,掰着手指头换算人民币。 算了半天没算出来,呵呵傻笑,反正是发了,起码也是个百万富翁,以后就算是隐居深山,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不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咳两声,把他从白日梦中唤醒,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这些金银财帛,你打算怎么用?” 惭愧,不提醒他都忘了,他是干大事的人! 身边有一群义军兄弟,不能不管,皱眉思索片刻回道:“粮食不用买,兵器铠甲自己造,除去这两个大头,没什么花钱的地方,顶多发发军饷。” 不空失望的摇摇头:“此言差矣,大宋的财政濒临崩盘,重建财政体系,需要海量的资金做支撑,不然你哪来的差役重建汴京,流散的商户如何吸引回来?” 岳诚一愣:“我又不是大宋皇帝,干嘛做这些,这等于重建一个朝廷。” “你不是已经称帝了吗?” 大哥,那是闹着玩的,怎么还当真了呢,大岳国总共才七个人,实到五人,有两个已经不干了,还有两个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毛的国家啊,上朝连个六部尚书都凑不齐。 “你……算了。”不空欲言又止,仿佛朱棣身边的黑衣宰相姚广孝,满腹谋略无处施展。 第30章 走错了,告辞 主仆二人查看了财物,旋即离开。 银丝袋是不空单独划出来的一方空间,里面存储的财物,交给他自己保管,银丝袋挂到一面墙上,随时都可以查看,离开时记得把银丝袋取下来就可以了,很方便。 可是岳诚一路都在思索取而代之的事,忘了取下银丝袋。 银丝袋还挂在城寨南侧的墙上。 是夜丑时。 开阔的平原人头耸动。 清冷的月光映出一支神秘的骑兵,这支骑兵特意做了掩饰,全军黑衣黑甲,布匹裹住马蹄,沿着淇水河岸,无声无息的往北走。 淇水是黄河支流,迤逦北上,恰好路过茂名山,这支神秘的骑兵在茂名山南侧停下。 领头的雄壮武夫摘下蒙面黑巾,竟是拔离速。 拔离速上次领兵剿匪,屁的便宜没占到,还让红巾军羞辱一顿,咽不下这口恶气,来报仇了。 这人并非无脑莽夫,知道自己的骑兵在深山老林里占不到便宜,而且那城寨十分古怪,明明是竹子制成的围墙,居然水火不侵,怎么办呢?拔离速想了个办法,带上云梯,半夜去偷袭。 只要不惊动红巾军,架好云梯,让属下爬进去,从里面打开寨子大门,茂名山的坡度不大,骑兵足以驰骋。 到时候就算里面藏着山神,他也照杀不误! 先头兵趁着夜色打探地形,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回来,滚落马鞍汇报:“启禀将军,南侧地势平坦,墙体相对更低,可以把云梯架设在南侧。” 拔离速捏紧了拳头,暗骂腌臜泼才岳三郎,你完了,旋即用黒巾盖住脸颊,大手一挥,领兵直奔山寨南侧。 在夜色的掩护下搭建云梯。 山寨里面静悄悄的,红巾军应该已经睡下了,偶尔能看见几个来回巡逻的士卒,打着哈欠犯困,逛不了一圈就开始打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拔离速信心十足。 忽然听见属下一声惊呼:“快看这里!” “噤声!” “将军快来,这里有道门!” 拔离速冲上去一脚,示意小声点,然后查看属下所指的方位。 黑天半夜看不清,应该是一道跟铁心竹颜色相同的暗门,进去查探的士卒回来禀报:“此门直通山腹,山腹里有一个广阔的殿堂,想必是红巾军的老巢。” 全军狂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里面的甬道开阔,足以让两匹马并行,偷偷杀进去,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拔离速当即下令,五千骑兵排成两列纵队,从暗门里杀进去。 甬道容不下第三匹马,有进无出,而且里面空间宽阔,光线昏暗,大部队进去半天了,也没人回来传信说说里面的情况。 拔离速没进去,站在暗门外面,越想越觉得不对,既然是直通山腹的暗道,为什么暗门开在城墙上,放在远离城池的地窖里不是更好吗? 思来想去,内心不安,觉得这暗道没那么简单,可是手下的五千兵马已经进去一大半了,传信不方便,而且拔离速心存侥幸,不想错失良机,心想那帮山野匹夫,一辈子也没打过几场仗,定然没有军事常识,干出这样的蠢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只是仗着城寨坚固而已。 拔离速叮嘱最后一波进去的属下:“暗道这么长,我就不进了,待会别光顾着杀敌,派人回来打开寨子大门,我从正门杀进去。” 就这样,五千骑兵都进去了,只有拔离速没进去。 他跨上战马,闲庭信步似的绕到寨子的正门前面,摘下得胜钩上的狼牙长锤,锤子当长剑,舞了个剑花,望着城寨冷笑连连。 待会他要用这把标示性的金国狼牙锤,给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山村悍匪上一课,打仗靠的是实力,光靠嘴皮子没用! 苦等许久,寨子里始终没动静,拔离速不禁暗暗疑惑,按理说应该杀进去了啊,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也没人来开门。 座下战马似乎也明白他焦躁的心情,打着响鼻,焦躁不安的原地转圈,时不时的扭头往回,背对城寨,仿佛在暗示主人,这仗不能打。 夜空中忽然爆发出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座山,还有时断时续的呼喊声传来,拔离速紧绷的心弦抚平了,成了,打进去了! 不大会,果然有人打开了城寨门。 拔离速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冲进去。 骑速甚快,开门的王贵还以为出现幻觉了,揉揉眼睛,来回眺望,什么也没有啊,王贵扒开裤裆,对着寨子门撒了泡尿,嘀咕着皇帝老子的酒果然好吃,尿完抖一抖,摇摇晃晃的回家了。 与之相反的方向,拔离速单骑上山,挥舞着狼牙锤,一口气冲到前山的坪坝上,坪坝开阔,平时用作演武场,夜间休息的时候,义军的兄弟在这里升起篝火,吃酒打屁。 今天更加热闹,岳诚也来了,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明面上没什么职位,面子却很大,只要他来了,诸葛兄弟必定来作陪。 兄弟俩还搭伙说了段相声,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有人打翻了酒坛子,掉进篝火里,冒出冲天的火光,这就是拔离速听见的‘大动静’! 换而言之,谁也不知道拔离速来偷营。 计划很成功,可是拔离速上山一看,一个自家兄弟都没有,义军倒是很多,足有三四千,全都跟岳诚一个表情,诧异的回头望着他。 见鬼了,暗道里的五千兵马哪去了? 为何没有杀上来? 拔离速一脸懵逼,岳诚和义军兄弟也是一脸懵逼。 双方懵逼的对视片刻,拔离速收起狼牙锤,抱拳道:“走错了,告辞!” 旋即调转马头,一阵风似的狂奔下山。 来去一阵风,绝了。 脸上蒙着黒巾,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大家还以为山寨里的兄弟喝大了,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在这发酒疯,不过马破虏看出一点蹊跷:“狼牙棒,那不是金人常用的武器吗,咱们山寨里没有。” 第31章 你不知道 “说话的腔调也很奇怪,汉话非常生硬。” “难道是金狗?” “走,去看看。” 孟勤和张得胜领着一帮兄弟去外面打探情况,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但是在淇水沿岸发现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印,从马蹄印上判断,有一支骑兵刚刚经过,人数至少三千。 回到山寨禀报,岳诚和马破虏都很吃惊,同时又很迷惑。 山寨疏于防范,金兵为何不偷袭? 马破虏立刻整顿兵马,出城追击,岳诚则是在山上布防,等到后半夜,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空给他的银丝袋落在外面,忘了取回来,此等宝物,若是落入外人之手,麻烦就大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去找。 循着白天的踪迹兜一圈,找到了,银丝袋仍旧好端端的挂在铁心竹上,他把银丝袋摘下来,涟漪状的暗门消失不见,空间隔绝,除非他再次打开,否则里面的生物绝对出不来。 从这天夜里开始,整个茂名山整顿兵务,严阵以待,但是金兵再也没有来过。 岳诚一直觉得拔离速不甘心,还会来攻城,可是等了两次,都没出现,稍微放松一下,外面就冒出金国骑兵的踪迹,把岳诚也搞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这次不敢松懈了,红巾军日夜轮班值守,其它义军操练之余,砍伐山上的树木,搭建了一座瞭望塔,瞭望塔矗立在山顶,高约六丈,方圆五公里的景象一览无余,淇水沿岸的情况也能看见。 过了大概十几天,不空忽然找到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误入银丝袋的金兵,应该全都饿死了,进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 如果这张诚意满满的懵逼脸是装出来的,那他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不空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小僧还以为是你的引君入瓮之计,看来是小僧想多了。” 在不空的指引下,重新挂好银丝袋,两人进去查看。 刚刚走进昏暗的甬道,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岳诚眉头紧皱,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不空倒是泰然自若,对臭味毫不在意,点上火把走在前面。 一路看见许多金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甬道里。 死前面目狰狞,保持着敲打墙壁的姿势,若是普通地道,以他们的人力和武器,肯定能开凿一条逃生之路,但这个地方与世隔绝,是空间佛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绝对凿不开。 金人打仗随身携带一种风干的肉脯当口粮,粮食能撑七八天,但是水不够,每人只有一壶水,随身佩戴的羊角壶,容量不足一升,最后应该是没水喝,才困死在里面的。 岳诚这才知道,那天夜里确实有金兵偷袭,他们无意中找到了一扇暗门,以为是通往山腹的暗道,进去之后转一圈,发现不是,没等他们出来,岳诚就把银丝袋的门关上了。 一切都是巧合,这些金兵恐怕见了阎王都说不清自己怎么死的。 穿过狭长的甬道,来到藏匿财物的大雄宝殿,里面烛光闪烁,不空一手下压,示意他放轻脚步,两人蹑手蹑脚的躲在大殿门口一侧,朝里面窥视,里面死的人更多,尸体堆积如山,无人看管的战马来回溜达。 顺着阴暗的墙角往里走,还有四五百个金兵活着! 这些人之所以幸存,不是因为带的食物和水比较多,而是他们够狠,眼看逃生无望,抢了同伴的羊角壶,等到水喝完,喝尿,若是连尿也没了,就把战马杀掉,喝马血。 岳诚从大殿里的残骸,判断出他们的求生方式,不禁暗暗心惊,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瞬间就恢复了野兽的本性,什么高官厚禄,什么同僚友谊,统统靠边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幸存下来的五百人聚集在一起,升起篝火,围着篝火低声谈话。 前一阵,诸葛兄弟闹着要学女真语,岳诚跟着学了些,能听懂他们的话,其中一个金兵说:“软弱无耻的汉人,从来不敢跟我们正面交锋,只会耍阴谋诡计!” 官军几乎每一次打仗都是一触即溃,或者还没打呢,当官的先跑,士卒跟着跑,这种软弱的作风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被抓住了就阿谀奉承,改头换面当汉奸,软弱无耻四个字倒也贴切,岳诚无言以对。 对面某个金兵回答:“别说没用的废话了,为今之计是怎么逃出去,这座地牢空间广阔,墙壁坚固,除了进来的那扇门,应该没有别的门了,从里面打不开,拔离速将军没进来,希望他能尽快带领援兵找到咱们。” “半个月了,要来早就来了,岂会等到今日?” “该不会扔下咱们不管吧?” “咱们是渤海军的直系,曾经跟着粘罕将军打下了大辽,战功赫赫,拔离速若是扔下咱们不管,回去怎么跟粘罕将军交差?”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找羊角壶,马血特么的不解渴。” 没有食物还好说,没水万万不行,其中一个长官模样的金人安慰几句,属下垂头丧气的起身散开,在死去的同伴身体上寻找水壶,走路摇摇晃晃,已经快到极限了。 岳诚和不空窝在阴暗的墙角下面听了会,悄悄溜出去,把银丝袋摘了,关上暗门,岳诚长长的出口气,忍不住笑道:“我知道那天晚上单骑上山的是谁了,拔离速!” 上山之后没看见接应的骑兵,说一句告辞,扭头跑了,拔离速真是个鬼才,可惜这家伙没进暗门,他要是进去了,不费吹灰之力一锅端,让金国损失一员大将,那才叫绝。 至于里面残存的五百金兵,处置起来很简单,再饿三天,打开门,单独把诸葛兄弟叫来,拎着十八般兵器清理这些余孽,大部分都已经渴死了,侥幸没死的给他们一锤子,送去见阎王。 诸葛兄弟清理完,回来禀报:“主公,里面臭气熏天,没法当仓库了。” 第32章 有人味儿的粮食 这么多尸体,怎么处理? 总不能因为尸体太多,就把银丝袋扔掉,那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嘛,正发愁的时候,诸葛铁拿着现成的素材编段子,快板清唱:“拔离速,像傻兔,单骑上山来跑酷,五千兄弟变尸骨,当做肥料润万物……” 听到这里,岳诚灵光一闪,哈哈笑道:“这个段子好。” “您爱听啊,我再来一段?” “改天再听,去把米脂仙姑叫来。” “那您可找错人了,米家的小婆娘嫌弃我们兄弟俩腌臜,从来不让我们靠近她那一亩三分地,倘若踩坏了她的宝贝庄稼,骂起人来可不含糊,只有您去了有笑脸,还是麻烦您自己跑一趟吧。” 许久不去探望,难道生气了,岳诚亲自跑了一趟。 循着山道溜达半个时辰,也没看见米脂仙姑的身影,问了问路过的义军兄弟,原来米脂仙姑已经把山上能种的土地种完了,按照门神的活动范围,在山寨外侧开荒。 恰好南山脚下是淇水河,河岸上青苗成片,前一阵子刚刚开荒种下的麦苗,让拔离速的骑兵踩坏了,正在补种,她仍旧扎着头巾,一身靛青褙子裙衫,弯腰放置种子的时候,鬓边垂下两缕青丝,背影婀娜聘婷。 岳诚故意绕到后面,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吓吓她。 不料刚刚靠近一丈之地,她就转过身来了,反倒把岳诚吓一跳。 她掩嘴轻笑:“主公刚才要干什么,为何偷偷摸摸的?” 既然没吓到,说出来也没意思,他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每个门神都能在家宅范围内感应到主公的位置。” 原来如此。 闲聊了几句,他问这些田地缺不缺肥料。 没记错的话,肥料在古代是非常奢侈的东西,人类对化学元素的掌握始于工业革命,20世纪初期才分离氮磷钾,造出化肥,在这之前没有正儿八经的肥料。 古代的肥料取材于各种化合物,烧过的草木灰当钾肥,海鸟的粪便里含有丰富的磷,可以当磷肥,至于氮肥,由于古代不可能合成氨,人工制造氮肥也成了奢望,能用的天然氮肥一般是用硝土熬出来的卤水,或者种植豆类植物,喂给猪牛羊,得到含氮量高的粪便,除了草木灰,其它天然肥料都不能大量生产,茂名山种了这么多粮食,岳诚觉得肯定需要。 然而米脂仙姑莞尔一笑,从腰间拿出一颗混合了红黄蓝的三色种子,说:“一亩地三斤种子,每三斤种子里面都有一颗补养丸,埋到田地中央,滋补一整亩地,比肥料好用。” 嗬,你厉害了。 岳诚扭头就走,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咳咳嗓子:“想不想种一些有人味儿的粮食?” “何谓有人味儿?” “就是……把人埋进去当肥料……” 虽然这位小姐姐能一拳打碎核桃,蛮力惊人,但心思还挺单纯,听见这话,脸色骤变,忙不迭的问他:“好端端的为何把人埋了当肥料,主公莫不是跟什么人生了嫌隙?” 得知是死掉的金兵,顿时了然于胸,金人的作风她也不喜欢,埋就埋吧,总归是要入土的,化作肥料滋养庄稼,还能赎一点生前造的孽。 等到银丝袋拿来,诸葛兄弟脚不沾地的来回搬运,搬出来上千的尸体,米脂仙姑也傻眼了。 太多了吧。 不但多,还很臭。 岳诚戴着鼻塞,蒙上面巾,还能闻见一股子冲天的尸臭,要不算了吧,这得埋到猴年马月,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尸臭引来一伙人。 那伙人沿着淇水河的河岸,迤逦而来,打头的武夫骑一匹枣红马,身披亮银锁子甲,后背悬着一把赤火长枪,后面还有两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装备跟义军截然不同,从来没见过。 诸葛兄弟立刻停止搬运,一左一右挡在岳诚前面。 诸葛铁经常背着大量兵器出门,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插在后背的铁箍上,像个开屏的钢铁孔雀,兄弟俩用什么兵器,都从他那里拿,哥哥诸葛钢拔出一对黑铁锏,弟弟诸葛铁喜欢长刀,拔出一把雕龙凤嘴长刀,来人倘若动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那骑着枣红马的武夫看上去有点面熟。 走近了一看,竟是岳飞。 岳飞投奔太行山义军的时候,还没见过诸葛兄弟,加上他们身材高大,往前面一站,挡的结结实实,根本看不到后面的岳诚,只注意到他们在搬运尸体,尸体溃烂,分不清是金人还是汉人,误以为他们是横行乡里的盗匪。 当即冷哼一声,下令布阵,把诸葛兄弟围住,然后二话不说,祭出三石强弓,迎头射来一支冷箭。 诸葛铁用凤嘴长刀拨开箭支,嘿嘿笑道:“真新鲜,还有往死人堆里凑热闹的,不杀你都对不起这一身的尸臭!”旋即冲上去应敌,哥哥诸葛钢也加入了战斗。 岳诚一看他们打起来了,急的直跳脚,冷不丁暗想,不妨趁此机会看看五郎的本事。于是他没有阻止诸葛兄弟,而是把门神卡贴到心口,内心叮嘱诸葛兄弟,下手注意分寸。 这一愣神的工夫,岳飞已经跳下战马,跟诸葛兄弟走了七八招,岳飞膂力不俗,能开三石强弓,凡人望尘莫及,但这诸葛兄弟毕竟是门神,压根儿不是一个物种,而且兄弟俩打铁出身,臂力那叫一个雄厚! 试探几招,岳飞脸色微变,格挡进攻时,震的虎口发麻,简直勇不可当! 不过这兄弟俩的武艺粗疏,岳飞立刻转变策略,用巧劲跟他们周旋,岳飞从小跟周同习武,拳法刀法枪法样样精通,技巧更好,交手20回合,回身一枪挑中诸葛钢的手腕,铁锏丢了一杆。 趁着诸葛钢低头捡武器的间隙,踩住诸葛钢的后背,花枪横扫,指向诸葛铁的脖颈。 “停!” 以诸葛兄弟的蛮力,未必不能挣脱,而且凡俗武器杀不了门神,只会让他们耗尽体力,回到卡牌里休息,甩开膀子拼命,落败的一定是岳飞,但是主公叮嘱过他们,手下留情。 而且主公已经喊停了。 诸葛铁悻悻地收起凤嘴长刀,梗着脖子哼道:“得嘞,白忙活一场。” 第33章 背后的刺青还疼吗 “不白忙活你还能杀了他?” 诸葛钢蹲在地上一直没动,好嘛,驮着岳飞捧哏,这时岳飞才看见自家三哥,慌忙把岳诚拉到一旁,跟这两个凶神恶煞似的壮汉分开,询问事情缘由。 岳诚招招手,把诸葛兄弟又叫回来。 “这二位是茂名山义军的头领,怎么样,身手不错吧。” “原来你们……哦。”怪不得他们站在一起,原来是一伙的,岳飞慌忙上前赔礼,武艺出众,为人低调,诸葛兄弟岂有不原谅之理,刚才的小过节揭过不提。 说起这满地的尸体,岳飞吃了一惊,这么多金兵死在程岗村附近,难道此地爆发了大战? 其实哪有什么大战,压根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就连岳诚本人也是后知后觉。 要说是义军的功劳,几乎没人知道,一问就露馅,岳诚就撒了个谎,说自己在淇水河上设伏,金人不通水性,淹死了不少。 岳飞满脸欣喜的拍他肩膀:“三哥你真出息了,整个八字军都没你一个人杀的多,娘亲要是知道你有这般本领,定然高兴,对了,我走的这些日子,娘亲还好吗?” 岳诚点头:“她老人家好着呢,你刚才说的八字军,什么来头?” 八字军的前身就是太行山义军,河北都统制王彦一手创建,据说每个义军脸上都刻着八个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宋代黥面的大多是囚犯,他们用黥面的方式宣誓,足见其赤心忠胆。 岳飞也加入了八字军,是王彦帐下一裨将。 既然八字军人人黥面,岳诚左右打量他的脸颊,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没有黥面?” 本来是要黥面的,可那山上的刺青师傅手艺不好,回想姚氏给岳诚背后刺的字,岳飞心头一凉,暗叫不好,这面不黥也罢,后背刻了精忠报国四个字,应付过去了。 “对了三哥,你背后的刺青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咋了?” 岳飞察言观色,发现他还不知道,嘿嘿傻笑两声,没有多话。 兄弟俩坐在河岸边上谈论时局。 粘罕强迫赵佶领兵剿灭义军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河东河北的有志之士相时而动,纷纷来解救二圣。 在河间府一带活动的信王赵榛,率兵三万前来勤王,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信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个未知数,这人的身世比刘备还玄乎。 除了打着皇族幌子的,还有民间的草莽义士,济南府西北冒出一支天选军,头领叫杨策天,聚集五万兵马,借道濮州,也朝着相州府来了。 郭京的余孽也还在,自称六甲神兵,吸纳了民间信徒七八万,从卫州挺进相州。 “他还敢来?” “你说郭天师?” “不如叫他郭大忽悠,金兵二次南征的时候,打到汴京城下,这家伙自称可以通神,用7777个信徒布阵,就能击退金兵,把赵恒都骗了,最后金兵打过来,郭大忽悠跑的挺快,赵恒傻眼了。” 岳飞冷哼:“魑魅魍魉的邪术,岂能当真,可笑朝廷里奸臣当道,竟然由着他胡作非为。” “赵恒都信了,你在骂赵恒?” 岳飞连忙左右观瞧,发现四周无人,往他肩膀上捶一拳,嗔怪道:“三哥怎的挑我理,咱兄弟俩唠家常,啥话不能说,让外人知道了可不好。” 岳诚揉揉肩膀一笑:“没事,你尽管骂,别说骂皇帝,你把赵家祖坟刨了,我都不带眨眼的。” 岳飞翻白眼:“休得胡说,我刚才也是糊涂了,说了几句浑话,这大宋的气数,还要落在二圣身上,我们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对了,还真有一波人在挖皇陵!” “盗赵家的墓?” “对,河北大盗王善听说过吗,此人趁势而起,聚集了20多万挨饿的百姓,像蝗虫一样在两河一带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简直是一群披着汉皮的金狗,最近他们不知从哪里拿到一张皇陵宝图,挥师南下,来挖皇陵,正好路过相州府。” 哎呦喂,真碰见盗墓的了。 而且是明火执仗的盗,老赵家还没死绝呢,就领着几十万人去挖人家的祖坟,赵佶和赵恒要是知道了,怕不得气死。 不过岳诚一点也不在乎,袖子扇着凉风,百无聊赖的打哈哈:“说起盗墓,我在行啊,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这分金定穴的天星术,我一看一个准儿,钻研过好几年呢,鸡鸣灯灭不摸金,懂不懂?” 原本是闲扯《鬼吹灯》,不料岳飞还真信。“三哥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些本事都是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跨越千年的胡扯,你知道了才怪。 闲聊半晌,腹中饥饿,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回家吃饭,岳飞拽住他正色道:“实不相瞒,兄弟这次回来有任务在身,王统制命令我阻止那些盗墓贼,兵马只给了两三百,贼众却有20万……” 岳诚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嘟的一声喊停:“你家那位王彦老大,要么脑子有坑,要么就是看你不爽,给你小鞋穿,两百人对20万,这不纯纯的扯淡吗?” 岳飞脸色黯然。 看来说中了,奇怪,王彦在他印象里是个抗金名将,怎么会给岳飞小鞋穿,不过原本的历史就是这样,岳飞跟王彦不合,才会去汴京投奔宗泽,成为大宋的正规军。 这样也好,离开义军之后,岳飞才有机会展现才华,没必要追问两人的嫌隙,打发他回去见见母亲,顺便把红巾军的头领马破虏介绍给他,两下里合兵一处,爱怎么折腾随便。 至于盗墓贼王善,岳诚自有计较。 翌日清晨,岳诚赶到淇水河岸,诸葛兄弟已经连夜把随身空间收拾干净,五千具溃烂的尸体堆满了河岸,溃烂发臭的尸体没法收拾,当肥料就算了,没那功夫埋,烧了完事。 然后揣着卡牌,南下寻找大宋皇陵。。。 第34章 短视小民而已 皇陵在西京陪都洛水沿岸的巩县,岳诚还参观过,当然了,一千年后只剩断壁残垣,遭遇靖康之乱的宋陵毁坏严重,盗掘一空,这一次正好去看看原汁原味的宋陵。 打个包袱往肩上一扛,走你。 沿着淇水走了四五里,脚脖子累细一圈,还有200多里地呢,没个交通工具怎么行,前面有个渡口,渡口旁边停了一艘陈旧画舫,头戴草黄色斗笠的渔翁靠着船舷打盹。 他扔过去二两熔铸的碎银子:“老伯载我一程,去巩县。” 朝廷为了给金人上供,在汴梁搜刮了上千万白银,银子很紧俏,寻常船夫看见他这种出手阔绰的大客户,哈喇子能流一地,这老渔翁不一样,看了眼碎银子又扔回来了,面无表情的说:“小郎君另找渔船吧,此乃私船,不接客。” 画舫也确实不像寻常渔船,难道是哪家妓院的花魁? 可也太旧了些。 左右等不着,岳诚跳到画舫上,跟那老渔翁闲唠嗑:“老伯在等人吗?” “对头。” “待会等到了,捎带我一程总行吧?” “那要看我家小姐愿不愿意。”怪不得不做生意,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也不知他家小姐是哪里的大家闺秀,兵荒马乱的还敢往外跑。 苦等半个时辰,瞧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驶来。 马儿步履矫健,姿态昂扬,听见雷声一点也不惊慌,可见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赶车的马夫面相凶悍,衣襟下摆露出内甲,应是行伍中人。 看来这小姐来头不小。 马车在渡口旁边停下,挂有璎珞流苏的车棚里跳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下车后抬头看看风雨欲来的天色,回头嚷嚷:“小姐小姐,快上船吧,要下雨了呢。” 岳诚抻着脖子看半天了,就想看看这小姐到底是谁,结果还没看着,那女子脸上蒙着轻纱,下车时手里攥着一本读到一半的《战国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居然看起了纵横家的书。 画舫上有外人,宗家小姐秀眉微蹙,老渔翁把他的请求禀报了之后,出乎预料的同意了。 但有一个要求,乘船可以,只能在船头呆着,不让进船舱! 嘿,你妹的,规矩还挺多。 早知道带上诸葛兄弟的卡牌了,兄弟俩干活麻利,当场就能造个木筏子,省的受她们的窝囊气,可惜没带,诸葛兄弟是快板义军的头领,还要在山寨里主持大局。 算了,将就一程吧,等到战马和车辇搬运上船,他站在船头眺望风景,后面不远处的船舱里,宗家小姐和那凶悍侍卫低声商量着什么。 出于好奇,他让千樱去偷听了一下。 千樱回来禀报:“主公,此女姓宗,小名九娘,侍卫名叫秦光弼,磁州知州宗泽的亲兵,宗九娘应该是宗泽的女儿,刚才他们正在商量如何招降河北大盗王善!” 原来是宗泽的女儿。 宗泽是南北宋交替时期的抗金名将,南宋建立之初,赵构任命他为东京留守,主持开封府的重建工作,工作干的太好了,不但重现了京师昔日的繁荣,还把河北义军组织到一起,对抗金国。 不过宗泽最出名的事迹,是三天两头的给赵构写信,说你别跑了,赶紧回来当皇帝吧……只要你在这里,一定能救出你爹和你大哥……我求求你了,大宋的皇帝不能当缩头乌龟,你倒是回来啊…… 信当然不是这样写的,概括起来,大抵如此,赵构起初还敷衍两句,后来心里恼怒,干脆不搭理宗泽了,一封封的书信送到建康和临安,犹如石沉大海,直到宗泽死的那天,赵构也没有回汴京。 此时的宗泽还没有当上东京留守,仍在磁州窝着,但他已经开始组织民间力量了,河北势力最大的当属王善,王善打着人人有饭吃的口号,笼络了几十万眼睛发绿的难民,到处打砸抢,祸害不小,打是打不掉的,肯定要招降。 可让岳诚搞不懂的是,为何出面的是他家闺女宗九娘? 这小娘们很厉害吗? 正觉得迷惑,天边惊雷滚滚,下起了雹子,桂圆大小的雹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好家伙,这是要砸死人的节奏啊,岳诚捂住脑袋,一溜烟儿的跑到船舱里避难。 宗九娘的小丫鬟碧落不高兴了,掐着小蛮腰,小嘴儿像个机关枪似的数落他:“懂不懂规矩,说了不让你进来,为何擅闯我家小姐的舱室,没看见我家小姐正在商量大事吗,还不快出去?” 岳诚搬个马扎,结结实实的坐在舱口。 出去你大爷,外面下雹子,出去就变释迦摩尼了,你怎么不出去?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霎时间激怒了碧落,小嘴一顿突突,市井粗话往他脸上招呼,什么腌臜泼才,弹丸匹夫,乡野刁民都出来了,人不大吧,口气倒是挺大。 一介女流,岳诚也不好动手,悻悻地撂下一句:“说话这么难听,小心遭天谴。” “该遭天谴的是你……” 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把碧落打懵了,所有人都没动,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这不见鬼了吗,碧落既委屈又迷惑,含着豆大的泪珠,去找宗九娘诉苦。 宗九娘投来疑惑的目光,怀疑他是江湖术士,他捡起甲板上活蹦乱跳的鲤鱼片子,扔到他们面前:“刚才下雹子,嘣嘣咚咚的,河里的鲤鱼跳出来,正好蹦到她脸上,岂能怪我?” 刚才的情景大家都没看清,信以为真了。 这小丫头不敢来找他麻烦,换成了宗家的亲兵,秦光弼,眼看着秦光弼气势汹汹的走来,难道他也想尝尝天谴的滋味? 还好宗九娘及时喝止了他,不然谁也不敢保证无影无形的千樱会做出什么事,可是宗九娘喝止他的理由忒离谱了点,宗九娘说:“短视小民而已,不必理他,今日不被雹子砸死,改日也会成为金人的刀下亡魂。” 第35章 谢大官人赏 嘿你大爷的。 这主仆俩都是吃脑残片长大的吧,怎么都不会说人话呢? 看在宗泽的面子上,岳诚没跟他们计较,马扎掉个头,磕着米姐姐给的葵花籽,欣赏江面上难得一见的雹子砸鱼。 宗家主仆见他不吱声,便也没有多话,埋头商量招安大计。 原来他们也听到了风声,王善要去巩县盗墓,特意去巩县等着王善,一是为了守护皇陵,二是去劝说王善,关于怎么劝说,宗九娘和秦光弼争执起来了。 宗九娘认为,民族大义为先,只要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她有把握说服王善。 秦光弼不同意,王善像蝗虫一样到处搞破坏,生怕自家小姐这么娇嫩的花儿,被那王善摧残了,不同意她去见面,至少也要回去跟宗泽讨一封劝降书,有宗泽的名头在,还靠谱一点。 原来他们瞒着宗泽来的。 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宗泽说一声,真当王善是什么大善人不成? 画舫顺着淇水蜿蜒南下,不知不觉到了卫州府,过了黄河走陆路比走水路方便,岳诚跳下画舫,朝他们挥挥手:“拜拜了您嘞,自个儿去送死吧,岳某不奉陪了。” “你才去死呢,短命鬼。” 碧落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叉起小蛮腰嘀咕,看见他磕了满地的瓜子皮,也不收拾就走了,气咻咻的跟主人告状:“这造孽的泼才,把小姐买来的画舫都弄脏了,应该打他一顿再放他走嘛。” 不说还没注意。 洒在地上的瓜子皮,摆成一个大字——粮! 宗泽一生为国为民,是大宋难得的忠臣,岳诚心中敬佩,不但没跟他的闺女计较,临走的时候,还用这瓜子皮提醒他们,要想招安王善,单靠民族大义是不行的,必须有实打实的筹码。 筹码就是粮食。 老百姓最实在了,没有实实在在的甜头,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们也不搭理,王善不管干了什么坏事,起码跟着他有饭吃,倘若不能把王善手底下的几十万难民喂饱,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君忧臣辱,都是扯淡。 所以岳诚的意思是,赶紧回去筹粮吧,别做招安的美梦了。 可惜…… 宗九娘没有领会他的好意,蹙眉看了半晌,回头问碧落:“咱们带的口粮能撑到巩县吗?” 碧落忙不迭的点头:“口粮和盘缠都在船舱下面,足够吃俩月。” “那就好。” 旋即命令家丁打扫了那堆垃圾,埋头钻研《战国策》 此时没有外人,宗九娘摘了脸上的轻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艳脸孔,宗泽一个南征北战的大老粗,竟然生出个肤如凝脂的细嫩闺女,也是难得。 不过他们一家子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宗泽就不提了,纯纯的一根筋,干了大半辈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皇帝嫌弃他,同僚疏远他,要不是摊上北宋灭亡,朝廷一堆废柴没人敢去东京留守,哪轮得着他啊。 宗九娘继承了老爹的一根筋,脑子也不好使,船走了大半天,才发觉不对劲,抬头凝望江面,江面好像变高了,难道涨水了? 其实江面没有变高,船舱漏水,船吃水变深了! 漏水的位置在下面舱室,谁也没有注意,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行囊浸湿,口粮泡在水里,马儿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一伙人慌忙撑船靠岸,把行李抢救出来。 干粮泡水不能吃了,衣物晾干了还能用,盘缠也还在,只可惜画舫不能用了,必须掉头回去卫州府,转陆路。 碧落气道:“定是那姓岳的暗中使坏,弄坏了咱们的画舫!” 秦光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他一直坐在门口没动。” 碧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仍坚持己见。“咱家小姐羞辱了他一顿,他那么坏,竟然没吭声,临走的时候,还笑的那么得意,不觉得很奇怪吗?” 确实有点奇怪,而且漏水的位置不像碰撞引起的,也并非虫豸啃食,孔洞整齐锐利,只有锐利的兵器能做到。 岳诚始终没有离开过甲板,要说他把船舱捅了个窟窿,除非他会分身术。 无凭无据的事情,说再多也没用,而且人家早走了,宗九娘喝止争吵的二人,收拾行囊去卫州府,恰好跟岳诚走上了同一条道路。 卫州府虽说也是京畿道的北方屏障之一,但是位置偏向西北,金国南征的主要路线不在此地,破坏程度较小,城墙依旧完好。 城里的商户稀稀拉拉,不复往年盛景,有些萧条。 一行人舟车劳顿,打算找个客栈休息,路过南门集,集市忽然热闹起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人,喝彩声此起彼伏。 碧落最爱瞧热闹,隔着马车的窗帘,跟小姐说一声,蹦蹦跳跳的跑去看热闹,原来是街头卖艺,一个五旬老汉领着两个半大后生,在那里耍花枪。 老汉胡子花白,力气衰微,舞的不怎么好,有必要这么卖力的喝彩吗? 没意思,碧落撇撇嘴,正要回去,回头撞见自家小姐,原来宗九娘坐车一路颠簸,疲惫憋闷,下来活动身子,主仆二人看了会才知道怎么回事。 每当老汉耍完花枪,旁边酒楼上的大官人就会扔下来几两碎银子,底下的百姓哄抢一空,喝彩是为了这个。 捡到碎银子的百姓仰头抱拳:“谢大官人赏。” “大官人看了半天耍花枪,不腻吗,小的有一门家传绝技,猴上山,大官人要不要看看?”说罢拿来一根长竹竿,竖在大路中央,没有任何支撑,噌噌几下爬上去了。 身手敏捷,灵活如猿,还真是猴上山。 酒楼里的大官人看高兴了,又扔一把碎银子,又是一阵哄抢。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碰见这样一位豪迈的金主,那真是晴天撞大运啊,卫州府但凡有点才艺的,全都跑来凑热闹了,齐刷刷的站在酒楼下面。 “大官人想看胸口碎大石吗?” “你会个屁的胸口碎大石,速速闪开,别耽误我为大官人表演蹴鞠。” “大石碎胸口我也认了,只要大官人爱看。” 还有浓妆艳抹的老鸨,挥舞着手帕:“哎呦喂,我的亲亲大官人,您这么英俊潇洒,为何不去金枝楼,金枝楼的小姐妹都快想死您啦。” 第36章 大宋仕子该有的气魄 再看酒楼上那位大官人,年才弱冠,穿一身新裁的锦缎襕衫,方额鹰鼻,面貌俊朗,眉宇舒展,微笑的时候,唇角总会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嘲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这不是蹭他们渔船的岳诚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大官人? 碧落拽住宗九娘的衣袖,指着酒楼上的美人靠:“小姐你看,撒银子的是他。” 宗九娘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哗众取宠!” 碧落嘀咕道:“咱们真是瞎了眼,他兜里那么多银子,坐船一文钱都不给,却在这里随意抛洒,我看他是故意气你呢,小姐你等着,待我上去骂他一顿。” 谁说坐船不给钱了,你家船夫不要,可不是他不给。 然而这对主仆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哪管这些,宗九娘拦住碧落,让她别去惹麻烦,还说:“国难当头,却只顾自己吃喝玩乐,此等恶俗男子,不值得我们多费唇舌。” “小姐说得对,别看他是男儿身,胸襟气度可比你差远了。” 主仆二人同时对他翻个白眼,暗暗不屑,然后去找客栈。 整个北方受到战争的影响,一片凋零,开门的商铺没几家,找来找去,又回到这座酒楼,酒楼后面有套宅院充作客栈,一天50文钱,店小二还送车马草料,便宜实惠,便在这里住下了。 隔壁的恰好是岳诚,早晨洗漱又碰见了,碧落端起铜盆,朝他身上泼水,他灵巧的躲开,指着那丫头一笑:“跟着我干什么,难道想当我的私生粉?” 碧落抱着铜盆,眼眸里满是迷惑:“私生粉是什么粉?” “就是得不到我,妄图把我毁掉的蜜汁粉丝。” 解释了仍旧听不懂,不过碧落看见他这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就忍不住想揍他,扮个鬼脸撇嘴:“谁跟着你啦,我们的画舫漏水沉底了,才不得不来卫州。” 岳诚长长的哦了声,继而哈哈大笑:“船沉了吗,活该。” 好不要脸! 亏得小姐好心载他一程,他居然幸灾乐祸,碧落气不过,抄起铜盆扔过去,铜盆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开岳诚,飞到了庭院角落里,而且岳诚连手都没有动一下,这不是见鬼了吗,碧落惊骇欲绝的指着他:“你果然是江湖术士,船上那一巴掌,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笑而不语。 店小二送来崭新的猪鬃牙刷,还有磨碎的青盐,他抛过去二两银子,就着清甜的井水刷牙洗脸,碧落又好奇的凑过来,踮着脚尖,看他的新奇牙刷。 他刷完牙,晃晃后现代造型的牙刷。 “喜欢吗,20两银子卖给你。” 碧落怒道:“你刚才只给了店小二二两,到我这里为何涨价十倍?” “卖给十足的傻瓜,当然要十倍的价钱。” “好胆,竟敢拐弯抹角的辱骂本姑娘!” 碧落的小胸脯都气大了一圈,正要骂回去,宗九娘站在回廊下,冷冰冰的命令她回来,大概刚起床的缘故,脸上没有戴轻纱,秀丽的姿容与这庭院的鲜花争奇斗艳,好个人面桃花相映红。 碧落回去告状,央求小姐给她出气,宗九娘淡淡道:“幸好他只会跟女儿家斗嘴,没有别的本事,不然迟早步六贼的后尘,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果然读书人骂的更高级,不但点明了他没本事,还说就算有本事,也不得好死,碧落听完乐的合不拢嘴,回头挑衅的望着岳诚,我家小姐厉害吧,看他怎么回应。 最明智的策略是不回应,不然岂不坐实了只会跟女儿家斗嘴的罪名。 将养半日,一行人便要启程,和岳诚的目的一样,他们要在王善之前赶到巩县,听说王善成立了一支摸金队,已经穿过相州,正在南下的路上了,宗家小姐走的慢,不敢多耽。 出城之时,听见卫州的百姓议论一件事。 有一位岳大官人,找到卫州当地的豪绅,出钱承包荒芜的农田,让流民耕种,凡是耕种半年以上的,赏耕牛两头,房屋一座,耕种一年以上的,免去全家三年赋税,耕种三年以上的,土地归本人所有。 这种休养生息的策略常见于开国初期,下令者通常是帝王将相,为了鼓励民间恢复生产,积攒财富。 没想到这位岳大官人绕过朝廷,干起了皇帝的活儿。 怎么免赋税? 他可没有这种权力,朝廷催缴,顶多替人家缴纳赋税。 田产在这个年代也是宝贵的财富,出租可以,但是哪个豪绅也不舍得变卖,能让地方豪绅心动,必然是出了大价钱的,少说也要扔进去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提起岳大官人,卫州府的百姓纷纷挑起大拇指,交口称赞,说他是菩萨转世,来凡间救苦救难的。 竟有这等稀罕事。 宗家小姐听了之后,跟随行的家丁说:“这才是我大宋朝的仕子该有的胸襟气魄!” 碧落嘻嘻笑道:“小姐,要不要我回去打听一下那位岳大官人的来历,说不定是个俊俏后生呢,跟小姐你正般配。” 宗九娘啐她一口:“休得胡说,我称赞他只为民族大义,可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那你们可以谈谈民族大义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谈着谈着就谈到儿女私情了。”随行的秦光弼和那渔翁兼马夫的郑力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把个宗九娘臊的俏脸绯红,扬言要撕烂这丫头的臭嘴。 紧接着他们想到一个问题。 岳诚也姓岳。 这位人人称道的岳大官人,该不会是他吧? 根据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不可能是他,他目光短浅,贪图享乐,还喜欢跟女儿家斗嘴,哪有半分儒家圣贤的气度。 主仆二人说他坏话的时候,他乘坐一辆华贵的车辇,从旁路过,和金枝楼的粉头在里面推杯换盏,玩的不亦乐乎。 车辇荡起一片烟尘,呛的碧落直咳嗽,混账东西,气煞人也,百姓们口中的岳大官人肯定不是他,光天化日之下,和金枝楼的粉头勾勾搭搭,简直伤风败俗! 第37章 我特么谢谢你 一个俗人的最高追求,不外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前者岳诚没有做到,后者倒是很容易实现, 资助卫州豪绅花费五万两白银,卫州豪绅送他三个美貌小妾,乘坐马车一路高歌猛进,倚红偎翠,对酒狂欢,颠簸的路途把这辆马车变成一座天然迪厅,他在里面嗨翻天了。 翌日清晨醒来一看,有点懵逼,自己躺在荒凉的墓园里,没有美酒,也没有小妾,陪伴他的是千年不变的墓道神兽。 “千樱,你在吗?” 出门在外,他总会把千樱的卡牌贴在心门上,这样比较安全,千樱马上回应了他:“主公,平安门神千樱在此。” 一只小蜻蜓在他面前扑闪着翅膀,想必是被千樱捏住了尾巴。 他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何马车和美女都不见了。 千樱肃然道:“昨夜主公醉酒之后,那些青楼女子言辞轻浮,对主公上下其手,卑职担心她们图谋不轨,就把主公救出来了。” “……” “敢问主公,mmp是何意,难道卑职做错了吗?” 千樱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他连想都不敢多想,心里滴着血,嘴上却大义凛然的说:“做得好,你保住了我的……身子,我特么谢谢你。” “敢问主公,谢就谢,为何要加个特么的?” 岳诚把心门上的卡牌揭了,对着神道旁边的神兽一顿狂踢乱踹,发泄完了之后,重新贴上卡牌,环看四周的景色。“别说废话了,咱们这是在哪?” 这就要真正的感谢千樱了,他离开卫州的时候,没有透露自己的动向,只跟那马夫说去南方,结果这马车走岔道了,向着川蜀方向挺进,幸亏千樱知道他的计划,半路扛着他跳下马车,跑到附近的驿站偷来一匹马,连夜把他送到巩县。 这片荒凉的土地,就是后世繁荣昌盛的大郑州……西郊,此时还没有平地起高楼,北面有洛河,南面是嵩山,中间一条贯穿南北的神道,沿着神道往前走,那就是大宋皇陵! 按照传统皇陵的墓葬习俗,帝陵坐北朝南,节节升高,可这大宋皇陵却是个孤例,坐北朝南,南面高,就像有一座无法翻越的高墙,横在北宋的诸位皇帝面前,大宋的国运起伏不定,难道与此有关? 风水堪舆终究是旁门左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至少岳诚这么认为。 闲庭信步似的逛了一会,忽然听见轰隆隆的马蹄声。 岳诚脸色一变,心想不对啊,听这动静,来的骑兵可不少,金兵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难道是守护皇陵的护陵军?可他听说,汴京沦陷的当晚,护陵军就原地解散,各回各家了呀。 难道是王善,细想也不对,昨天跟卫州豪绅打听消息,王善的人马还在相州,距离此地两百多里地,难道他们有千里马不成,别说千里马了,那就是一群走地鸡。 恰好身边有个牛马形状的神兽,他躲到神兽下面,让千樱去探听消息。 少顷,千樱回来禀报:“不好了主公,来的是金兵,头领叫完颜银术可。” “妈蛋,又是完颜家的土匪,老子迟早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打跑一个拔离速,又来一个银术可,完颜家的小强层出不穷,着实让人头疼,而且这银术可突然带兵来巩县,你以为他们是组团来参观名胜古迹的吗,不可能,肯定也是来盗墓的。 岳诚蹲在神兽肚子底下,暗暗犯愁,看见小强在身边乱窜,一巴掌拍死,嘀咕着打死你个完犊子颜。 千樱蹲在他旁边出主意:“主公,不如擒贼先擒王,卑职取下银术可的项上人头,大军不攻自破也。” “行动范围现在有多少?” “140米,卑职升级有点慢,让主公失望了。” 失望倒不至于,岳诚理解千樱的难处,作为一个单体刺客,只有在背刺的时候才涨经验,为了保护主公,哪有那么多机会给她背刺,所以到现在还是上品五等。 这次同样没有机会,银术可带来七千兵马,140米的距离,骑兵随便跑两步,就到岳诚跟前了,杀掉银术可的同时,他也把小命丢了,得不偿失啊。 最好的办法是在皇陵里下手,地宫里面地形复杂,光线昏暗,那才是刺客行动的绝佳地点,于是他说:“咱们先苟一会,让那银术可去盗墓,到了地宫再送他上路。” “主公英明!” 顺着汴梁官道往西走,依次是永昭陵、永厚陵、永定陵、永熙陵、永昌陵、永裕陵、永泰陵,北宋一共九个皇帝,除下还活着的徽钦二宗,是七个皇帝,以上七个皇陵是他们的坟墓,不过赵匡胤建立北宋之后,给自己老爹也封了个阴间皇帝,同样葬在巩县,是为永安陵,所以历史上管这片地方叫做七帝八陵。 银术可带兵闯进墓园,头一个看见的是仁宗皇帝的永昭陵。 恰好岳诚躲在永昭陵门口的神兽肚子下面,动也不敢动,窝在犄角旮旯里,通过神兽的屁股缝隙,朝对面偷窥。 金人队伍里居然有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太监。 这太监名叫童大友,据说六贼横行跋扈的时候,这小太监认童贯当干爹,改名童大友,很是作威作福了一阵子,后来钦宗当政,铲除六贼,童大友见风头不对,主动投靠钦宗,把干爹卖了。 钦宗变成阶下囚,这童大友见风使舵,又投靠了银术可,从工部秘阁里偷来皇陵的建造图纸,领着金人来挖赵家的祖坟。 妥妥的带路党。 还是最无耻的那种。 童大友展开图纸,找到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后指着永昭陵说:“银术可爸爸,这是仁宗皇帝的墓穴,听说仁宗皇帝是个老抠门,友邦朝奉,上好的锦缎都不舍得多给一匹,咱们把他的墓穴炸了吧。” 队伍里突然冒出一个汉人俘虏,被捆的像个粽子,跳出来大骂:“你这无耻小人,竟敢诽谤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宽仁勤俭,在位42年,天下歌舞升平,大宋繁荣昌盛,乃是我大宋难得的圣贤君主,倘若动他的坟茔,必将遭受天谴!” 第38章 七帝八陵 哎呦喂,这谁啊,当了俘虏还敢骂街。 岳诚在神兽底下偷偷打量,有点面熟,应该是被俘的中书侍郎何栗,钦宗执政期间,何栗当过宰相,银术可担心挖错了坟,带来一位有见识的大官。 听说这死太监怂恿金国人炸掉仁宗皇帝的坟墓,何栗气的脸膛通红,诅咒童大友不得好死。童大友也不怕他,反骂回去,说待会就把他埋到永昭陵里面,让他去阴曹地府跟仁宗皇帝团聚。 银术可的关注点跟他们不一样。“这位仁宗皇帝有钱吗?” 盗墓是为了什么,当然为了攫取财富,倘若坟墓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费那劲干嘛,这个问题童大友回答不出来,没那见识,得问当过宰相的何栗,何栗冷哼道:“谥号仁宗,宽仁勤俭,你说他有没有钱?” 银术可捻须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非要不懂装懂,显得自己有见识,观察了一下何栗不屑一顾的脸色,心里有了判断,这仁宗皇帝八成是个穷光蛋。 既然是个穷光蛋,刨他的坟干嘛,绕过永昭陵,直奔下一座坟墓,永厚陵。 永厚陵是英宗皇帝的坟墓。 这位爷不是赵家嫡系,而是濮王赵允让的儿子,当初仁宗皇帝膝下无子,让31岁的赵曙继承大统,赵曙掉头就跑,后来被顾命大臣抓回来,强行套上皇袍,摁到皇位上,好像这皇位是老虎凳,死活不坐,在位四年,一半时间都在跟文武大臣争论一件事,为什么老子都是皇帝了,却不能给老子的老子一个名分? 赵曙是以养子的身份当皇帝,想给亲爹一个名分。 折腾到死也没成功,还让群臣嫌弃,后来的宋代士大夫甚至用他的事迹来教导新皇帝,凡事要识大体,顾大局,不能耍小性子跟大家怄气,哎呦喂,赵曙要是知道这情况,棺材板能气炸了。 何栗估摸着对他的观感不太好,银术可问这皇帝有没有钱,何栗回答:“轻重不分,难堪大任,兴许攒了点钱。” 听听这个逻辑,完全说不通嘛。 何栗明显偏心,非要挖一座皇陵的话,不能挖仁宗皇帝的,这个天天吵着要名分的,倒是可以挖一挖。 金国的武夫对耿直忠诚的大宋文臣有一种蜜汁崇拜,粘罕看上了张叔夜,银术可看上了何栗,何栗说什么他信什么,当即大手一挥,命令属下开工。 把英宗皇帝的坟刨了! 挖坟队两千人,带头的是军粮官浑巴鲁,这浑巴鲁可是老熟人了,自从岳诚坑了他一把之后,先是被粘罕叫过来一顿臭骂,又被落败的拔离速绑起来一顿抽,最后连军粮官都没得当,贬成一名普通士卒,后来他越想越憋屈,想找岳诚报仇,人没找到,无意中打听到一个消息,河北大盗王善有一份皇陵藏宝图,于是他灵光一闪,怂恿银术可来挖皇陵。 所以追根究底,还是岳诚闯的祸。 为了戴罪立功,浑巴鲁站到神道旁边的石像生上,挥舞着石锤说:“看见那座宫殿了吗,那就是大宋皇帝的陵寝,里面金银成山,只要挖出来,银术可将军必定重赏,开挖!” 两千人的盗墓大队冲上去,气力哐啷一顿凿。 陵墓正方形,长宽各九十丈,地表以上称之为上宫,地表以下的称之为玄宫。 上宫三层平台,陵台、乳台、鹊台,层层递进,鹊台上的宫殿也是正方形,四面开门,称之为神门,金兵全都聚集在南神门,砸开南神门,金兵兴高采烈的涌进去,然后满脸失望的走出来,向银术可报告,说陵墓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群刚刚建国12年的女真土著,竟然不知道陪葬品埋在下面的玄宫,岳诚蹲在神兽底下暗暗摇头:“果然是一群土著,大宋被这样一群白痴灭国也是奇葩。” “哈,又是你。” 突如其来的喊声把他吓一跳,脑袋撞到神兽的腹部,疼的他满地打滚,碧落掩着嘴咯咯娇笑,嘀咕活该,然后颐指气使的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揉着脑袋翻白眼:“我又不是你家小姐的老公,你管我去哪。” “口舌生疮的泼才,竟敢占我家小姐的便宜,待会喊来秦教头,打烂你的嘴。” 切,只怕他胳膊还没伸出来,就变成神雕大侠了。 岳诚不搭不理,继续观察盗墓的金兵,过了会,听不见身后的动静,还以为那丫鬟走了,冷不丁回头一看,一个变俩,宗九娘也来了,蹲在石像生后侧,跟他一样探头探脑的偷窥金兵,鹅黄对襟衫子在这陵园里非常显眼,岳诚挥手打发她们:“别跟我藏一块,待会让金兵发现了,连带着我也倒霉。” 宗九娘横他一眼,非但没有离开,还往神兽底下挤,碧落跟着凑热闹,好嘛,肥墩墩的神兽底下藏了仨人,都快把岳诚挤出去了,七丈之外就是金兵临时搭建的营地,干嘛呢您这是? 挤一块也可以,岳诚按住碧落的后颈,把她弄趴下,直接坐她屁股上,姿势不太雅观,碧落咬牙切齿的小声道:“你再欺负我,我可要喊了,喊来金兵谁也别想好过。” 宗九娘连忙捂住她的嘴:“忍一会,看清这伙金兵的人数咱们就走。” 小姐有令,不敢不听,可是被一个陌生男人骑在身上,忒难堪了些,碧落薅着石像生底下的杂草,默默诅咒岳诚不得好死,倏地后背一热,岳诚居然趴到她身上了,她又羞又窘,不禁急道:“小姐你看,他又占人便宜……” “嘘!” 岳诚和宗九娘同时捂住她的嘴,原来那个叫童大友的太监一路小跑,到石像生旁边撒尿,距离很近,仨人叠罗汉似的趴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心想应该没事,半人高的荒草挡着,男人站着撒尿一般看不见,可这童大友是个净过身的太监,蹲在草稞子尿的,而且出于某种自卑的心理,方便之前左顾右盼,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免得被人嘲笑。 结果一转头,看见仨人躲在石像生下面,瞪着三双溜溜滚圆的眼睛,把童大友吓一跳,忙不迭的提上裤子大喊:“不好啦银术可将军,这里有……” 话音未落,脑袋骨碌碌的滚到了草稞子里,这一嗓子把小命喊没了。 第39章 信狗 电石火光的一瞬间,危若累卵,旋即转危为安。 一切发生的太快,心情都来不及转换,童大友的脑袋就搬家了,鲜血喷出一丈多远,唬的宗家主仆两个面无人色,傻傻的愣在原地。 就这心理素质还想劝降王善?岳诚从石像生底下爬出来,催促道:“别充木头人了,快跑,刚才那一嗓子喊出来,已经有金兵注意到这里了。” “这太监怎么死的?” “管他怎么死的,反正该死,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碧落从小在宗府长大,跟宗九娘情同姐妹,逃难岂能忘了她,宗九娘把她也拉出来,跑了没几步,碧落哎呦一声跌倒,苦着脸抱怨:“刚才那混账骑着我,腿给我坐麻了。” “我背你。” 刚刚把碧落背起来,主仆二人同时哎呦一声,原地扑街,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力气太小,压根儿背不动。 搞毛啊,火烧眉毛了还不忘搞笑,急死个人。 岳诚搀扶她们的一会子工夫,浑巴鲁已经领着一帮金国苦力过来了,逃跑的时机已经错过,岳诚取下千樱的卡牌,换上外交大使不空,让不空去前面抵挡一阵,然后把自己的银丝袋挂到人形石像背后,打开随身空间。 “随我来,这里有密道。” “哇,你果然是江湖术士,这都让你发现了……哎呦。” 什么时候了还废话,分不清个轻重缓急,岳诚一脚把她踹进去,宗九娘也不例外,照样踹,倘若是以前,这位大小姐铁定饶不了他,这次突然关心起他来了,拍拍娇臀上的鞋印,折回来朝他招手:“喂,你怎么不进密道啊?” “别管我,我自有办法。” 宗九娘又问:“卫州府人人交口称赞的岳大官人是不是你?” 废话,当然是我了,除了我,谁有那么多闲钱分给穷苦百姓,心里这么想,话却没有这么说,张口一句是你爹,将这目瞪口呆的傻小姐推进去,摘了银丝袋。 随身空间关闭。 他深吸口气,准备再来一次深入敌营。 时间分毫不差,当他从石像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跟浑巴鲁碰上,浑巴鲁让他坑惨了,说好了给金国20万北狩大军提供粮草,只送了不到两万斤,他就跑没影了,托他的福,浑巴鲁一贬再贬,直接变成了草根小卒。 你说浑巴鲁恨不恨他? 岂止是恨,说梦话都在问候岳家祖宗,行军间隙,还用弯刀在大树上刻他的画像,刻完噼里啪啦一顿砍,此时见了真人,不禁欣喜若狂,拔出弯刀就要剁碎他。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在浑巴鲁砍人之前来了个熊抱,热泪盈眶的哭诉:“浑巴鲁将军,可算找到你了,小的修书一封,打算投奔你来着,为何不回信?” “信?” 浑巴鲁一脸懵逼,没收到什么信啊,又听岳诚说:“上次一别,茂名山被红巾军占领,不但抢走了河东大户的粮草,还把小的赶走了,并非小的不给大军输送粮草,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事发当天,小的就修书一封,差人送到金营,您不知道?” 说的有板有眼,不禁把浑巴鲁搞糊涂了,连忙摇头:“你派什么人送的?” “非人也,派了一条狗送信。” “信狗?” 看见岳诚一本正经的点头,浑巴鲁心说你真是个天才,至少也弄只信鸽吧,弄一条狗送信,能送到才怪,这黄河沿岸的流民饿的眼睛发绿,十有八九把那条狗炖成狗肉火锅了。 转念又一想,不对,薅住他的衣领责问道:“拔离速将军去茂名山剿匪,碰见你了,说你和红巾军串通一气……” “冤枉啊,小的没有粮草,如何跟您交差,回去向那贼人求情,被绑的结结实实,放在城头劝降拔离速将军,拔离速将军不信,后来剿匪失败,拔离速将军找不到借口,才推说是我的责任,浑巴鲁将军您给评评理,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中介,怎么可能左右两军胜负?” 对啊,凭他的微末本领,根本无法左右任何一方,想来这就是真相了,拔离速为了自己的脸面,没有说实话。 想到这里,浑巴鲁收起弯刀,拍拍他的肩膀,流下了同病相怜的泪水:“咱们真是难兄难弟啊,你的信就算送到了,我也看不见,拔离速那混蛋把我贬黜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拔离速指挥不当,葬送五千精兵,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奈何迁怒于你?” “说得对啊我的汉家兄弟,可是,谁让他叫完颜拔离速呢!” 岳诚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气愤的叫嚷道:“姓完颜又怎样,我看将军你在这里混的也不错,对了,那边的将领是谁,看上去有点面熟。” “嘘,小声点啊我的汉家兄弟,那是拔离速的哥哥银术可!” 完颜拔离速。 完颜银术可。 兄弟? 虽然岳诚早就知道了,还是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把浑巴鲁拽到一边悄声道:“刚才咱们说的话,该不会让那混蛋听见了吧?” “放心,银术可的汉语不太熟练,说快了听不懂。” “咱们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对落难的兄弟互相对视,均是眼眶潮湿,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忽然一个忍不住,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哭的那叫一个痛。 不空在后面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您这么会演戏,前世该不会是在勾栏瓦舍里参加过《我就是演员》吧? 尽释前嫌之后,感情更胜从前,浑巴鲁再也不对岳诚颐指气使了,先问他吃饱了没有,塞给他一包金国特色干粮,牛肉干,然后领着他拜见银术可,因为刚才的情景银术可已经看见了,此外还有一件事,童大友去撒尿,死的不明不白,恰好岳诚在旁边,这件事他得好好解释一下。 岳诚上前道:“童大友是我杀的。” 浑巴鲁脸色一变,慌忙从旁求情,不等他开口,岳诚又道:“童大友欺骗了诸位将军,他根本不懂皇陵布局,试问,你们依照他的办法,挖出宝藏了吗?” 折腾了半天还没有下地宫,能挖到才怪,他们连地宫门在哪都不知道,银术可便问:“你知道地宫的方位所在?” 第40章 拉粑粑 “不错,在下有一本祖传的十八字阴阳风水秘术,里面讲到一种天星盗墓之法,仰观天象,分金定穴,无有不中。” 对不住了胡八一,借你家祖传的秘籍用一用。 岳诚把自己看过的盗墓技术做个总结,胡天海地一顿吹,然后领着银术可回到南神门的台阶下面,挨个敲击青砖,果然南北中轴线上有暗门,玄宫就在上宫下面。 这一点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金兵不懂汉人的丧葬习俗,找不到情有可原,他不可能找不到。 撬开青砖,扔进去几个火折子,映出一条昏暗的甬道。 这就是玄宫所在。 银术可探手入怀,摸出几枚莹润白皙的豆粒珍珠,扔给岳诚当做奖赏,大手一挥,属下点燃火把,顺着甬道鱼贯而入,岳诚不禁暗暗冷笑,怎么说也是大宋皇陵,真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盗了? 金人不用他帮忙,他也懒的多话,坐在甬道外面的台阶上等着。 很快第一批进去盗墓的就出事了,甬道中间有个申字形的空间,金兵误触地板机关,40多个人一脚踩空,掉进插满铁剑的陷阱里,盗墓大队两千号人,倒也不怕,继续往前走。 穿过申字形甬道,宽度渐渐变大,容得下六人并行,尽头处有一面阴刻了战神刑天的石墙,金人以为这就是通往玄宫的大门,挥起锤头砸墙,墙壁很薄,一砸就透了。 然而真正的玄宫大门不可能雕刻上古战神,于理不合,果然砸开薄薄的墙壁之后,迎来又一轮机关,墙壁后面的五尺之地,安置了诸葛连弩的机括,五排连弩齐射,上中下,没有任何死角。 甬道里的金兵顿时倒下一大片,哀嚎声顺着狭长的甬道传过来,岳诚掏掏耳朵,不屑一顾的弹掉耳屎,对身边的浑巴鲁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种时候凑热闹就是找死。” 刚才浑巴鲁想带头立功,岳诚没让他去,浑巴鲁还有点不甘心,现在看来是救了他一命,他心有余悸的说:“多亏你在此帮忙,不然兄弟我这一次有去无回了,既然你精通盗墓之法,我去禀报银术可将军,让你带队。” “省省吧,我才不去送死。” 冷箭放完,清点损失,金国盗墓大队死伤300余人,甬道也不知多长,这样下去不行,银术可命令其余人穿重铠,全副武装的重铠将近60斤,这样一来,行进速度更慢了。 天近黄昏的时候,找到了玄宫正门,那是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压在拱券形状的门后,上曰: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宋英宗死后的谥号。 旁边还有一行腥红的大字——触之必死! 经历过刚才的陷阱机关之后,盗墓大队里弥漫着一股恐惧的心理,尽管谁都没说,眼神却掩藏不住,加上这昏暗狭窄的环境,触目惊心的血字,以至于找到了正门,无人敢靠近。 银术可从后方赶来,抬头瞥了眼,头一次挖皇陵,心里也没底,回头传话:“去把那带路的汉人找来。” 传话的一路小跑,穿过狭长的甬道,去找岳诚,不大会自己回来了,抱拳道:“启禀将军,那小子在拉粑粑,一时半会来不了。” “拉粑粑?” “对。” 银术可暗骂,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拉什么粑粑。 等了会不见人,干脆不等他了,这么多人,还怕凿不开一块石头,旋即命令属下动手挖掘,撬棍刚刚伸进去,两旁的石板忽然落下,铺天盖地的流沙涌入暗道。 来不及逃跑的全被埋在下面,就连银术可本人也没有幸免。 属下愣了会,慌忙动手刨沙子,石板落下的同时,地基也下陷了八尺,这样一来,涌入的流沙可以把盗墓者完全埋在一个方形大坑里,倘若进来的盗墓者只有三五个人,妥妥的见阎王。 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带着大部队盗墓的,谁会来凿正门? 而且此时的宋陵建造时间没多久,不像后世盗墓,历经千年的风霜,有些机关早就失效了,他们这时候来,正好让那些殉葬的苦力一偿宿愿,来吧来吧,一起下黄泉。 幸好他们人多,哗哗一阵挖,把银术可刨出来,银术可满身的沙子,差点憋死在里面,狼狈不堪的从沙坑里爬出来,再看触之必死的警示语,也有点心慌了。 不行,得找专业人士。 银术可吐了嘴里的沙子,回头喝道:“去看看那小子拉完粑粑没有。” 传信的又是一路小跑,结果回来还是一个人,面有难色的说:“那小子还没拉完。” “我艹他大爷!”银术可气的骂街,若非甬道太长,夹在中间的属下太多,不方便来回,定要亲自去看看,什么样的粑粑能拉这么长时间,拉的金条吗? 那传信的小兵嗫嚅道:“他说他便秘了,这是病,得看,但他没钱。” 小心思不少,变着法的要钱,想要钱还不简单,金国劫掠了整个汴京,有的是财宝,赏赐给他一点也无妨,就怕他走不出这皇陵,有命赚,没命花! 银术可冷哼一声,从怀里又摸出两颗白珍珠,想了想,把整袋白珍珠都扔过去,喝道:“抬也要把他抬过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金兵抬着一副藤条编制的小轿,岳诚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面,左手甜瓜,右手牛肉干,怀里还有满满一袋瓜果干粮,白珍珠串成一串,戴在脖子里。 吃嘛嘛香,身体贲棒,一口气能下地宫五楼。 这叫便秘? 银术可额头青筋乱蹦,脸都气黑了! 若非此时用得上他,一刀剁了他的心都有,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吃完甜瓜,用身边金兵的袖子擦擦嘴,麻溜的从藤椅上跳下来。 笑容满面的过来参见银术可:“抱歉抱歉,刚才身体不适,耽误将军的正事了,将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银术可一副老子不跟你计较的表情,哼了声,回头指指玄宫正门,还有上面触之必死的警示语,问他怎么打开这扇门,他说:“这简单啊将军,直接炸开就行了。” 第41章 咽不下这口气 北宋仁宗年间,京师创立了一个‘广备攻城作’的衙门,这衙门里面有一个分支叫‘火药作’,专门生产大宋的新型火药武器,比如突火枪、火蒺藜、霹雳炮和火箭,突火枪类似于后世的榴弹炮,火蒺藜则是海胆形状的小型地雷,用来埋伏骑兵,宋代的火药武器名目繁多,但他们没有掌握tnt的核心科技,火药威力有限,在冷兵器为主的战场上发挥不出太大作用。 金国攻入汴京之后,抢劫了火药作,所以他们手里也有火器。 银术可听了岳诚的建议,命令属下去准备霹雳炮,霹雳炮始于仁宗时期,在英宗一朝发扬光大,英宗怎么想不到,有一天金人会用他研制的火药来炸他的坟。 点燃霹雳火球,扔到玄宫门前,所有人捂住耳朵,退避三舍。 轰隆一声巨响。 墓道里黑雾缭绕,呛死个人,驱散烟雾前去查看,玄宫门一点事没有,原始火药的威力果然不行,银术可的脸越来越黑了,挖个坟而已,损失六七百人,还没挖开,回去如何交代? 岳诚连忙举手发言:“将军莫急,小的还有一计。” “速速讲来!” “既然正门进不去,咱们可以挖盗洞,从玄宫的房顶上进去。” “倘若还是进不去……” “小的甘愿受罚。” 忙活大半天,已是月上中天,银术可回营帐休息,把挖掘事务交给浑巴鲁和岳诚,浑巴鲁悄声问:“兄弟,这次到底行不行,银术可将军生气了,小心脑袋不保。” 岳诚自信满满的点头:“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家祖传的十八字阴阳风水秘术吗,我家祖上当年挖过唐陵,都是打盗洞进去的,这次肯定能行,放心。” 他让浑巴鲁交出指挥权,领着一队金兵去挖盗洞。 这一挖就是三天。 原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他指错了方向。 按照宋朝陵墓的建制,每座皇陵的西北角都是帝后陵寝,往西北挖,挖着挖着挖到帝后那边了,折回来往下挖,挖的太深,没找到玄宫的房顶,又往上挖…… 干你niang,挖到第三天,金国盗墓大队的兄弟全都愤怒了,累个半死,绕着陵墓兜圈,您家的十八字阴阳风水秘术里是不是写了仨字,随便挖呀? 金兵不干了,纷纷跑到营帐里找银术可告状,银术可来监工,他才正儿八经的挖盗洞,很快就找到玄宫的房顶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之前在折磨金兵。 他浑若无事的说:“将军请看,那覆斗型的宝顶,就是玄宫所在,砸个窟窿就能进去。” “较之正门……” “不如正门那么坚固,将军只管砸,小的又想拉粑粑,憋不住了,告辞告辞。”他一溜烟跑回地表,钻到林子里拉粑粑,剩下的金兵在银术可的指挥下开工。 盗洞可以打在侧面,也可以绕个弯打在墓穴底下,非要打在宝顶上,而且是宋陵,岳诚显然知道一件事,宋代陵墓有一种龙火琉璃顶,宝顶铺设两层薄薄的琉璃瓦,双层琉璃瓦中间,夹杂了密封的西域火龙油,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急速燃烧,岳诚这个向导当的不错,领着金兵把皇陵里的机关尝了一遍。 金人不知内情,砸开琉璃顶,瞬间被熊熊烈火吞没,火焰顺着狭窄绵长的盗洞蔓延,像在盗洞里烤羊肉串,把金兵串烧了一排,银术可一看这阵势,脸色骤变,慌不迭的往回跑。 这时候,人手太多变成了麻烦事,乌泱泱的士卒堵住退路,竟然跑不出去,银术可气的破口大骂,骂也不管用,干脆拔出弯刀,往自己属下的身上砍,砍完扔到后面填补盗洞。 塞上十几具尸体,堵住起火的盗洞,总算是安全回到地面了。 银术可浑身冒烟,脸烧的像黑炭,身上的火虽然扑灭了,心火却烧的正旺,日他先人,倘若还不明白,岂不成了白痴? 明显是被岳诚坑了啊,银术可揪住士兵就问:“那该死的汉狗跑哪去了?” 士兵一脸茫然:“拉粑粑去了啊。” “在哪拉粑粑?” “好像是那里。” 按照士兵所指的方向,扒开草丛一看,哪有他的踪影,别说人了,连个新鲜的粑粑都没看见,银术可越发确信一件事,这人故意杀了童大友,来搅和他们的好事! 找不到岳诚,回到大营里,命令属下捆住浑巴鲁,先抽五十大鞭,然后喝问:“你跟那汉狗称兄道弟,那人究竟什么来历,为何突然不见了?” 浑巴鲁傻眼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卑职……不知道。” “几次三番的偷奸耍滑,你一句不知道就完了?” 浑巴鲁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岳诚坑了两次,他很想问问岳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是误会,然而没有机会了,银术可一刀砍了他的头! 拔离速和银术可乃是粘罕帐下数一数二的猛将,西征大辽立下汗马功劳,挥师南下的灭宋战争,两人几乎是以全胜的战绩攻破汴京,在他们眼里,宋人就像地上乱爬的蟑螂,软弱又丑陋,一脚就能踩死,却没想到,兄弟二人先后栽在一个叫岳诚的人手里。 银术可咽不下这口气,停止挖掘,命令全军搜捕岳诚,皇陵什么时候盗都行,这混蛋必须死! 荣幸之至,岳诚要是知道自己让粘罕帐下第一大将恨得牙根痒痒,估计会很开心,但他没工夫开心,跑路途中,换上千樱的卡牌,把被俘的何栗救出来了。 两人避开金国主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东跑。 何栗年事已高,跑不快,到仁宗皇帝的永昭陵时,累的气喘吁吁,停下道:“拳拳之情无以为报,老夫在这里替你抵挡一阵,小友你先跑吧。” 岳诚拍拍自己的后腰:“我背你。” 何栗跟张叔夜的脾气差不多,都是老倔驴,死活不上来,还说:“能够死在这里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九泉之下见了仁宗皇帝,可坦然一叙。” 现在谈死还早了点,岳诚打开银丝袋,把这老倔驴推进去,然后爬上永昭陵的鹊台,观察金兵动向。 不妙。 金兵居然不挖老赵家的祖坟了,可着劲搜捕他,除了当苦力的两千盗墓贼,还有六千骑兵在墓园里来回巡视,很难脱身。 思忖片刻,他决定将计就计,用之前在永厚陵的方法,找到永昭陵的玄宫地道,七帝八陵的形制一样,都是千斤石,恰好他手里有一张解锁的新卡牌。 他取出新卡牌,贴到墓门上。 第42章 人体家具雕塑大师 金光一闪,卡牌飞入门中。 与此同时,这位门神信息出现在系统里。 门神:刑无疆 品质:孤品一等(嚯,一手好牌) 武力值:0 谋略值:0 娱乐值:0 忠诚值:100 看到这里,岳诚有点无语,这真是我一手设计的卡牌吗,没什么印象啊,各项属性均为零,忠诚值满了又有什么用,这是一张废牌嘛,白搭了孤品的品质。 但是这位门神跨越三个品类,获得三种武技。 第一武技,马王,不但善于养马,还能降服世间所有烈马,将其调教为战马。 第二武技,孤勇,单骑冲锋,武力值暴增五倍。 第三武技,燃忠,燃烧忠诚值,转化为其它属性,一点忠诚值可以转化50点(直到忠诚值消耗完毕) 原来如此。 这是一个有特殊设定的门神,所有属性都来自于忠诚值,一点转化50点,只需两点,就能达到千樱的武力值水准,而千樱的水准其实已经相当高了,单挑大多数金兵不在话下,刑无疆的水准只会更高,因为他的武力值范围在0-5000之间浮动,除下必须的60点忠诚,浮动范围也有0-2000,上限十分夸张。 想到这里岳诚不禁心花怒放,这是一个武神般的存在啊,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观看刑无疆的表演了。 这时,重逾千斤的巨石微微颤动,把正在胡思乱想的岳诚拉回现实,仁宗死了六七十年,这墓室也有半个世纪没打开了,里面能有什么活物,必定是刑无疆。 轰隆一声巨响,玄宫大门完全打开,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岳诚捂住口鼻,等到气体通畅了,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墓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那黑暗的最深处,隐约闪烁着两道红光。 岳诚取下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点燃之后,举着火把往里走。 常言道,事死如事生,这英宗皇帝的墓穴,除了摆在中间的棺椁,其余陈设都跟生前一样,桌椅床榻,宝格珍玩,整齐有序的摆放在昏暗的墓室中,坐南朝北的显要位置有三级台阶,铺设九龙玉璧,上面一把鎏金龙椅。 龙椅上坐着一位身披黑甲重铠的武士,铠甲从头到脚武装的严严实实,赦天盔尖锐冷峻,中间有‘工字型’的开口,岳诚看到的红光,就是从这赦天盔里冒出来的。 目露凶光。 在这昏暗的墓室里还真有点瘆人,岳诚犹豫片刻,试探着问了句:“你是刑无疆?” “人生寂寞如雪啊。” “……” 拜托,要不要刚见面就搞得这么深沉,您可是武神一样的存在,怎么还得了文青病呢。 暗暗腹诽的时候,刑无疆的视线落到他身上,语气没有任何谦卑,甚至还有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想必你就是我的主公了,为什么复活我呢,我并不想活在这冷酷的世界。” 系统里有一则关于刑无疆的人物小传,据说此人是上古战神刑天的同族,武艺超群,性情高傲,曾经替刑天的氏族南征北战,打下偌大的疆土,封号无疆,所以名叫刑无疆,后来在庆功宴上被心怀二心的部下偷袭,单人血战八百刀斧手,战斗持续了一整夜,直到把背叛的部下杀掉才流尽鲜血而死。 信任的部下背叛了他,这世界不再温暖,刑无疆也是有感而发。 岳诚轻咳两声回道:“你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而且我没有复活你,你不是人……” “你敢辱骂本王?” 听人把话说完好不好,死文青果然不好沟通,岳诚告诉他,他现在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一种守卫家宅的神灵,他冷冷哂笑:“本王又不是三岁小童,怀有何等神通,何须你来提醒。” 你大爷的。 要不是这家伙戴着头盔,岳诚真想跳起来抽他一耳刮子,怼主公很好玩是吗? 同时暗暗怀疑,这真是满忠诚的门神吗,不太听话啊。 果然认了主公之后,刑无疆就不搭理人了,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砍断棺椁的铜钉,一脚踹开英宗的棺材板,把已经死了半个世纪的英宗皇帝揪出来,低头看了看,一具穿龙袍的枯骨而已,头上挂着一撮尚未腐烂的毛发。 他要干嘛? 岳诚正想问,他突然拧断英宗的脖子,头骨扔地上,一剑劈成两半,脚尖一挑,碗状的头盖骨飞到他手里,托着看了几秒钟,放在地上敲敲打打,加工成……灯罩? 确实是个灯罩。 头盖骨戳了十几个窟窿,里面放一颗陪葬的夜明珠,映出斑点状的光芒,还挺好看。 刑无疆显然不太满意,他把英宗皇帝的尸体拆零散,拎着两根腿骨,用小刀打磨半晌,造了个人骨灯架,这灯架非常精致,利用骨头顶端的关节弄出一个小托盘,正好用来放置夜明珠。 灯架和灯罩合二为一,一种暗黑风格的家具诞生了。 岳诚瞠目结舌的看了会,明白这位爷的爱好了,这是大唐酷刑大师来俊臣的同行,人体家具雕塑大师啊。 艺术家对艺术的追求永无止尽,尽管在岳诚看来,人骨台灯已经很好看了,刑无疆还是不满意,他把打碎的头骨拼合到一起,感觉还是用完整的头骨更好看,可这头骨已经分家了,粘合不到一起。 “哪里有头骨呢?” 刑无疆嘀咕着,扫了岳诚一眼,岳诚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大哥,您该不会想用我的头骨吧? 不带这么玩的。 刑无疆到底是怎么想的,岳诚不知道,但他确实没有这么做,他只说:“主公,你有什么想杀的人吗,我缺几件家具材料,可以顺便帮你杀一杀。” 恰在这时,甬道里传来金兵的呵斥声,银术可的部队搜到永昭陵玄宫了,马上就会过来,岳诚忙道:“我谁也不想杀,但是想杀我的人不少,你好歹是我属下的门神,不能看着不管吧?” “门外那些杂鱼吗,好说,本王为它们开辟一片血海,让他们死得其所。” 说罢收剑入鞘,抽出背后的乌龙雕金长槊,大步流星的走出墓室,好嘛,这不仅是个人体家具雕塑大师,还是个装b圣手,一不小心就被他装到了,可恶。 岳诚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原始武力值为零,对阵必然要用第三武技,燃忠,这可不能随便燃,万一燃过头了,变成忠诚值低于60的门神,就没法控制了。 连忙扯着嗓子叮嘱他:“打架悠着点,你只有40点忠诚值可以燃烧。” 第43章 真的是喜事 撇开刑无疆的表现先不说,金人觊觎大宋皇陵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国难当头之际,皇陵又被盗掘,天下仕子纷纷高呼,一定要保住大宋皇陵。 逃难到济南府的赵构也听说了盗墓的传闻。 赵构坐卧不安,兄弟姐妹全都成了俘虏,皇族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了,保卫大宋皇陵的任务,显然要落在他头上。 这日晌午,济南知府黄潜善去江里捞鱼,一条鲤鱼蹦跶的太欢,跳过门楣,有鱼跃龙门之势,黄潜善认为这是大吉之兆,喜滋滋的拎着鲤鱼来给赵构报喜。 “康王殿下,恭喜恭喜。” “何喜之有?” “鱼跃龙门,复国有望。” 赵构悻悻地翻个白眼,理都没理。 狗屁的复国有望,祖坟都让人挖了,复什么国,赵构拿起筷子,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一点食欲都没有,放下筷子,埋头喝闷酒。 这黄潜善原本是河间知府,金人南下,河间府首当其冲,身为知府的黄潜善职责重大,可他安排好城防,自己连夜跑到南边的景州避难,打到景州,他打着去京师报信的幌子,又跑了。 到了京师,被赵恒骂的狗血淋头,丢官罢职,侥幸捡了一条小命,没有成为俘虏,但他很会钻营,发现赵家都被掳走了,还有一个赵构在外边,时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便去投奔赵构。 危难时刻,从龙有功,果然升官了。 赵构临时封了他一个济南知府,可他并没有替赵构解决任何问题,今天钓个鱼,说有鱼跃龙门,明天栽个树,说有铁树开花,净整些没用的,赵构已经厌烦他了,无奈大宋的忠臣跑的跑,散的散,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才把他留在身边。 黄潜善嬉皮笑脸的逗了半天哏,换来一顿白眼,清清嗓子正色道:“殿下是不是在担忧巩县皇陵?” “你说呢?” “殿下如今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何不以此为名,号召各路兵马保卫皇陵?” 赵构很想这么做,可他丢不起这个人。 上次金兵南征,他大哥赵恒中了粘罕的拖延之计,打发勤王的兵马回去,不让他们勤王,结果汴京被攻破了,这才过了多久,又号召大家来勤王,怎么着,玩烽火戏诸侯呢? 再者说,京师已经告破,二圣被俘,大宋等于灭亡了,如今的局势是,各地军阀积攒兵力,观望局势,会有人响应吗? 就算响应了,你知道他们是来保护皇陵的,还是来取而代之当皇帝的? 毕竟赵构手里没兵! 赵构疑心很重,那些拥兵自重的军阀头子他信不过。 黄潜善看出了他的心事,便道:“殿下多虑了,金兵一日不退,民心便在大宋这边,而您是大宋的希望,登高一呼,响应者甚多,完全可以在济南府组织一波义军。” 赵构很想把这白痴踢出去。“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兵,敌得过金兵吗?” “那……” 那就没办法了。 黄潜善的本领仅限于此,此人无胆也无识,媚上欺下倒是个好手,可惜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用不上,他应该感谢赵构的任人唯亲,不然连济南知府的差事也混不上。 一夜忧愁,辗转难眠。 三更天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值守的太监蓝珪不知道和什么人在谈话,搅的赵构心烦意乱,推窗喝道:“何事鬼鬼祟祟?” 太监蓝珪和黄潜善齐齐走上前禀报:“喜事啊殿下,喜事。” “再说喜事打烂你们的狗头!” “呃……”黄潜善讪讪的解释道:“真的是喜事啊殿下,承宣使刘光世领着15000兵马,前来济南府接应殿下。” 赵构先是在床榻上愣了一下,腾地坐起来,鞋子都忘了穿,急急忙忙的跑出来问:“可是宣和三年跟随父亲刘延庆剿灭方腊起义的刘光世?” “正是此人。” “速速有请。” 来的好,来的太好了,赵构一个人仓皇逃窜了许久,空有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手里半个兵没有,正需要人马来填充自己的力量,别人他放心不下,但这刘光世出身将门,与父亲征战多年,世系清白,年前对阵完颜兄弟的战争中,刘延庆还在汴京城外战死了,身为儿子的刘光世也有血海深仇,带兵来此地支援,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赵构紧握拳头,暗暗说了声好,太监蓝珪提醒他穿鞋,他一脚把蓝珪踹开,满脸嫌恶的打发蓝珪出去,根本不让他进屋。 六贼祸乱朝政的往事历历在目,导致赵构对太监非常厌恶,身边的太监一个也不让他们靠近,更不跟他们谈论大事。 少顷,黄潜善领着一员大将急匆匆的走进后宅,看见赵构一身雪白的中衣,连鞋子都没穿,就从台阶上快步走下来。 这是要效仿曹操赤脚迎接许攸吗,刘光世受宠若惊,慌忙拜倒:“鄜延路马步军副总管,承宣使刘光世前来支援殿下!” “刘承宣请起,年前在汴京见过你父亲一面,令尊忠心爱国,体恤君上,却不幸死于战乱之中,真是令人扼腕啊。” 其实刘光世的老爹谈不上忠心爱国,眼看金兵势大,打是打不过了,刘延庆掉头逃跑,被粘罕麾下的大将拔离速追上,一刀砍断了头颅。 逃跑路上被砍死了,运气忒差了点。 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赵构忽然提起,刘光世怪不好意思的,但这无疑是给刘光世吃了一颗定心丸,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做到这种程度就够了,你爹的光辉形象不会被打破。 刘家的人都很精明,这种事不好多谈,刘光世抱拳道谢,岔开话题:“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为殿下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恳请殿下去南京应天府继承大统!” 赵构虎躯一震。 摆手说不行! 老爹和大哥还在敌人手里,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救出来,他们才是大宋的皇帝,我怎么能贸然称帝,绝对不行,这事不能干。 刘光世、黄潜善、蓝珪以及约定好了在外面等待劝进的大臣,纷纷跪下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恳请殿下以天下为己任,先继承大统,再谈营救二圣之事!” 第44章 刘大衙内 赵构果断表示,不行,老爹和大哥乃是仁人圣君,他还不够格,不能当皇帝,臣子们再次劝进。 如此往复三次,就该同意了。 不但劝进是这样的礼数,皇帝赏赐大臣,或者封官加爵,大臣也要婉拒三次,然后才接受,不然会被人说三道四。 比如骂你不要脸。 倘若岳诚看见了这样的场景,肯定会想到小时候去亲戚家作客,根据爹妈的教导,人家给你东西吃,你要推让几次再接受,是不是很像,一千年前的宋代已经是这样了。 华夏传统,根深蒂固。 这次不一样。 臣子们劝进三次,赵构还是不同意,大家都有点纳闷,难道他真不想当皇帝,可是除了他也没旁人了啊,老赵家的嫡系就他一个。 皇室的宗亲倒是有,宋太祖赵匡胤的后裔赵子崧,宋太宗赵光义的后裔赵叔向,都是老赵家的血脉,而且都想当皇帝,此刻人在汴京,拉拢了一批人马,宣称自己是大宋的正统继承人。 他们的血脉很稀薄,跟赵佶不搭嘎,只要赵佶的子孙没有死绝,就轮不到他们,京畿道的官吏几乎没人搭理他们。 但要是赵构真的不当皇帝,最高兴的肯定是赵子崧和赵叔向,赵构不当,正好轮到他们啊。 臣子们面面相觑的对视,搞不懂他的心思。 忽然听见他长叹一声说:“父亲和大哥救不出来也罢了,若是连祖坟也守不住,来日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哦,大家明白了,原来是想起兵讨伐盗墓的银术可! 最早劝进的一批人里面,大多是文官,可以统兵,但不能带兵,属于拿着遥控器却不会修理电视的那种人,平时对武将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牛b的不行,因为那时的大宋礼制健全,遵从‘以文驭武’的祖训,现在什么年代,靖康二年。 就像礼崩乐坏的战国,军阀拥兵自重,谁管你大宋祖训,驭一个看看,不砍了你都是好的,所以在场的文官谁也没出声,齐齐看向刘光世。 刘大衙内闷头嘀咕了声艹,连忙站出来说:“殿下勿忧,改日卑职亲自带兵讨伐银术可!” 赵构大喜,上前握住刘光世的手:“平叔千万小心,听说那银术可是粘罕帐下第一猛将!” 干! 难道我不知道吗,难道我想去吗,您可真会放闲屁,刘光世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劝进,是为了在新皇帝身边混个从龙之功,不想带兵打仗。 没想到来的路上才听说银术可去巩县挖皇陵了,要是早早地知道这件事,以他们老刘家的咸鱼作风,不一定会来帮赵构。 现在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去,也是无奈。 安排好了讨伐大计,赵构心情愉悦,立刻同意了臣子的劝进,而且当场封了一批官,刘光世被任命为五军都提举,总领元帅府大军! 黄潜善被任命为元帅府副元帅。 这一任命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这家伙是谁啊,包括杨存中、吕颐浩、李纲在内的诸多臣子还不认识他,只听过他跑路飞快的传闻,金兵一路追着他打,愣是追不上,而且逃跑路线上的城池全部陷落,堪称金国旅游打劫团的导游。 这狗屎一样的混蛋,凭什么当元帅府的副元帅? 要问凭什么,凭的就是一手端屎端尿伺候赵构的本事啊。 赵构在流亡路上过的很不如意,身边就俩人,一个是黄潜善,一个是汪伯彦,不管多么落魄,这几个月的时间黄潜善和汪伯彦都不离不弃的跟着他,没饭吃,替他讨饭,没地方住,在城隍庙里替他挡风遮雨,凛凛寒冬,逃命冻个半死,黄潜善把自己的棉袍给他穿,自己冻的牙齿打颤。 黄潜善别的本事没有,对赵构是真好。 赵构也不是傻子,知道他没本事,但为了报恩,还是给他封了个大官。 其余劝进的臣子各有封赏,多半是空头承诺,济南府被打的破破烂烂,无法举办正式的登基大典,到了赵匡胤的老家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再举行大典。 前途光明。 赵构这天晚上睡了一个安稳觉,一觉到天明,然后就听见属下汇报,刘光世清晨点卯的时候骑马摔断了腿,无法带兵讨伐银术可。 赵构顿时脸黑了。 真的假的? 大哥,您可是将门出身的刘大衙内,骑马打仗如同家常便饭,骑了那么多年都没事,为何偏偏今天骑马摔断了腿? 该不会不想去吧? 赵构回屋关上门,拔出宝剑,对着木桌一顿狂劈乱砍,把那不太结实的木桌砍的稀烂,然后收剑入鞘,去城外的军营看望刘光世。 一脸和蔼的说:“平叔注意身体啊,你要是倒下了,这危若累卵的大宋谁来支撑?” 病床上的刘光世涕泪横流,拖着断腿爬起来,跪在床榻上请罪:“卑职无能,让殿下失望了,不过殿下放心,卑职哪怕是摔断了腿,一样能带兵讨伐银术可!” “平叔你……” 赵构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小人之心了,难道真是意外? 又听刘光世说:“小伤而已,不误正事,将养几日便能下地,到时候韩世忠赶来,我们合兵一处,定能赶跑银术可!” 赵构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刘光世这次来,只带了一万多兵马,大多是步兵,骑兵只有两千,根据以往对阵金国的经验,这样的阵容主动出击,没有任何优势,很可能被敌人风筝,你打我跑,跑了回来再打,直到把阵型冲散,一举歼灭。 刘光世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也不是无能之辈,出身将门,深谙兵法,这样一路奔袭打过去,搞不好就折在巩县了。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等韩世忠来了,两下里合兵一处,获胜的把握更大一些。 弄明白他的心思,赵构的脸色舒展开来,点点头:“昨天是我心急了,就按平叔的计划办,不过这韩世忠靠得住吗?” 第45章 皇帝自扫门前雪 韩世忠要是靠不住,大宋就没有靠得住的将领了。 其实不仅韩世忠,整个西北军都很靠谱。 翻翻西北军的人员手册,种师道、吴玠、吴麟、姚平仲,哪个不是大宋战争史上响当当的人物,种师道一人可平西夏,吴玠一人可让金国不敢窥蜀,韩世忠更是勇不可当,黄天荡水战,关门打狗,差点把号称金国第一战神的金兀术打哭。 换句话说,大宋真的很弱吗? 这个问题要是让岳诚来回答,岳诚会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一点历史常识都没有,弱的从来都不是大宋子民,而是昏庸腐败的朝廷。 …… 刘光世休养了三天。 三天后,韩世忠带兵火速赶来,来了一看,身边竟然只有两百个亲兵,赵构惊呆了,大哥,你急吼吼的跑过来帮忙,就带这么点人? 赵构好像忽视了一件事,他是公认的新皇帝,新皇帝手下的第一批人,有从龙之功,每个赶来的臣子都生怕自己跑慢了,到手的功劳让别人抢走。 韩世忠也不能免俗,为了赶在登基之前拜见赵构,从河北赵县一路狂奔六七百多里,累死了三匹马,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就杀到了,带的人多了,怎么赶得上这趟皇帝号列车。 风尘仆仆的来到州府衙门,纳头便拜,发现大家都有点傻眼,韩世忠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抱拳道:“卑职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赵构把他扶起来,咳嗽两声问道:“韩统制,你没有接到刘承宣的书信吗?”书信里说,赵构即将登基,需要兵马扫平盗掘皇陵的金兵。 韩世忠连忙点头:“卑职收到了。” “那你就带两百人?”你是脑子不好使呢,还是觉得自己能以一当百,就算以一当百也不够啊,赵构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韩世忠坦然道:“殿下莫急,后面还有八百步卒,急行军七百里,隔几天就到。” 也就是说,加起来总共一千人,赵构回头瞪了眼刘光世,虽然没有说话,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这就是你举荐的人选,忒不靠谱了吧。 这就有点小瞧刘光世的眼光了。 刘光世打仗不怎么样,混军营的本事一流,全国各地的派系、兵力、将领全都一清二楚,谁忠勇可靠,谁浑水摸鱼,谁投敌卖国,他门儿清。 比如这韩世忠,三十好几的人了,南征北战数百场,从来都是以少胜多,他就没打过兵力对等的仗,而且战绩不俗,胜率至少80%,不然凭他泼韩五的臭脾气,哪个长官待见他,凭什么混到前军统制的位子? 赵构走后,刘光世安慰几句,等急行军的八百步卒赶到,让部下休息两天,旋即西进汴梁,就像之前说的,两下里合兵一处,韩世忠仍旧是前军统制,刘光世坐镇后方,中兴四将里的两员大将齐聚于此,还怕打不过一个银术可? 韩世忠信心满满。 刘光世两手准备。 赵构……反正是不太开心,总觉得这二位都不靠谱。 大军顺流而下走到梁山泊,汴京方向传来消息,河北大盗王善率领15万流寇,赶到巩县,赵构猛一听很高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刘光世一席话犹如当头冷水泼下来:“不妙啊殿下,这王善不是什么善茬,在前在河北一带兴风作浪,见了金兵就跑,见了百姓就抢,见了衙门就抄,以他们的作风来看,不一定会跟金兵动手。” 第二天传来的消息,印证了刘光世的判断,王善和银术可在嵩山会谈,约定分而取之,七帝八陵,其中六座陵墓归银术可,剩下两座归王善。 各挖各的,别打架。 赵构听了大怒欲狂,指着西方破口大骂:“此等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王善都已经兴风作浪半年了,搞的河北天怒人怨,也没见赵构生气,这回带人来挖他家祖坟,他才想起骂街,怎么说呢,您这皇帝真本分,皇帝自扫门前雪,休管百姓瓦上霜是吗? 韩世忠虽然有点看不惯,但也没说什么,刘光世好像早就看透了赵构的脾气,神色自若的上前劝道:“河北招讨使张所麾下的王彦,在太行山一带成立八字军,距离王善的老窝很近,殿下来日到了应天府,称帝之后,修书一封给王彦,让他去拦截王善。” “此计甚妙。”赵构觉得还是亲手弄死王善比较爽,命令刘光世和韩世忠加快行军速度,赶在他们离开巩县之前进行拦截。 出了梁山,行经曹州、定陶和东明,赵构在前面带头,属下不敢怠慢,昼夜疾行,不出意外的话,先头部队后天就能赶到巩县,可是走到封丘忽然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的消息十分劲爆,王善挖掘永昭陵地宫的时候,仁宗皇帝显灵,派出阴兵阴将大开杀戒,玄宫里死了三千多个盗墓贼,阴兵阴将追着王善砍,王善以为是金人的诡计,连夜打入金营,银术可属下的骑兵没料到这一手,也损失了三千多人。 赵构拍手赞道:“妙啊,他们终于打起来了。” 韩世忠提醒道:“此事有些蹊跷,哪来的阴兵阴将?” 赵构也觉得奇怪,要说仁宗皇帝英明神武,在地府里也能当皇帝,兴许有可能,但阴阳相隔,派兵在阳间大开杀戒就有点离谱了,难以相信。 小太监蓝珪忽然说:“殿下忘了汴京的郭天师吗,传说那郭天师有六甲神兵,呼风唤雨,驱鬼通神,摆阵作法便能击退敌人,这鬼神之事自古有之,也不能不信啊。” “放你娘的屁!郭京蒙骗我大哥,在汴京作法,击退金兵了吗,最后还不是自己逃之夭夭,你还敢妖言惑众,来人,把这妖人拖出去砍了!” 帐外冲进来两个侍卫,架住蓝珪往外拖,蓝珪吓的魂飞魄散,原本是随口一说,跟未来君王亲近亲近,讨个好脸,没想到这位爷是反封建的急先锋,不信也罢了,非要砍人。 恰好刘光世进门,询问事情缘由,顺便求了个情。 “殿下何必跟一个小太监计较,这种事传播出去反而有利,仁宗皇帝的英灵尚在,正保护着皇陵,威吓敌人的同时,也给咱们的士兵涨涨士气。” 赵构一想也对,就把蓝珪放了。 蓝珪叩头拜谢,刘光世救他一命,给刘光世也叩了个头,走出帐外已是汗如雨下,扇着嘴巴子嘀咕,皇陵里闹鬼关我啥事,真真儿多嘴。 第46章 那叫一个热闹 安全起见,赵构没有亲自去巩县,劝进的大臣都在应天府,应天府的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就绪,赵构和一众文臣转道应天府,韩世忠和刘光世领兵继续往西,当天下午赶到嵩山脚下。 不远处就是皇陵。 韩世忠打惯了以少胜多的仗,生火造饭休息一刻钟,披挂上马,便要领着自己的一千先头兵去应战,敌人有多少兵力他不在乎,五千是打,五万是打,五十万他也不怕,要不怎么会有个泼韩五的称号呢,又猛又憨。 “且慢。”刘光世拦住他的坐骑:“今早不是听说他们两波人打起来了吗,咱们先去山顶观望一阵,看看情况再出手也不迟,如果能坐收渔利,那是最好。” 刘光世统领大军,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没有违背,调拨兵马安营扎寨,然后领着几个亲兵和刘光世去爬山,嵩山北坡位置绝佳,登顶之后正好能看清皇陵的全局。 两人爬上山顶,发现一男二女也在山顶看戏,均是弱冠之年的少男少女,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尘垢,应该是这巩县附近的百姓,便也没有在意他们,各看各的。 皇陵里十分平静,王善和银术可的兵马都在营寨里,等了半个时辰,也没什么动静,刘光世有点焦躁,而且他眼神不好,看不清,问身边的韩世忠:“看到什么没有?” 韩世忠微微摇头:“皇陵里没有双方交战的痕迹。” “你们想看什么痕迹?” 两人齐齐回头,原来是那邋里邋遢的山村少年闲着无聊来搭话,刘光世比较聪明,装作闲谈似的打听道:“这位小郎君看戏很久了吧,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打仗?” 这少年正是岳诚。 岳诚禁不住哈哈大笑:“你算是问对人了,先是金兵来盗墓,然后流寇来分羹,两伙人商量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各挖各的,结果半夜杀出来个程咬金,砍翻三千多流寇,流寇头子以为是金兵偷袭,反手一个反偷袭,双方就打起来,那叫一个热闹啊,五千骑兵追着五六万人跑,愣是在这皇陵里面跑了个马拉松。” 马拉松是个什么玩意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想知道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谁。 碧落耐不住寂寞,掐着小蛮腰上前插话:“当然是仁宗皇帝派来的阴兵阴将啊,黑天半夜,目露红光,穿一身九泉铁甲,手持雕龙乌金长槊,这战场上的马匹见了他,全都惊恐嘶鸣,那鬼煞星抢走一匹马,来回冲杀,没有一合之将,昨夜杀的昏天暗地,尸横遍野,咱们大宋的武夫跟人家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最后这句话刘光世和韩世忠听了都不太高兴,但也不好跟一个丫头片子争执,便当做没听见,继续追问:“说话要有根据啊小娘子,你当真看见那鬼魂了?” 碧落指指身边的岳诚和宗九娘,不止她看见了,他们三个都看见了。 两人仍旧不信。 岳诚一拍大腿:“再过一炷香的工夫,那鬼煞星就出来了,到时候你们一看便知,对了,你们居然穿得起步人甲,应该是行伍中人吧,敢问高姓大名?” 刘光世滑溜的很,没有说实话:“在下刘光,这位是韩忠,小兄弟你呢?” “茂名山岳诚,这位是弱智甲,这位是弱智乙。”岳诚介绍完自己,指着身边的两个美娇娘,说她们都是弱智,两女同时掐他胳膊,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反手掐回来,又换来一顿粉拳。 唉,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刘光世和韩世忠看着他们打情骂俏,还真有点羡慕,他们年近不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这么轻松的跟小娘子们逗趣是何年何月了。 忽然间,山下传来击鼓声。 竟让岳诚说中了。 间隔一炷香的工夫,那鬼煞星骑着一匹黑马,从永昭陵的地宫里跑出来,单骑一人,冲向王善的营寨,王善的属下都是流寇,不懂安营扎寨之法,流寇乱七八糟的在寨子外面休息,看见鬼煞星出来,掉头就跑。 明晃晃的马槊在空中盘旋,刀花舞的像金箍棒,到了近前,一刀三四个,不管劈中哪个部位,都是手起刀落,没有半分阻碍,皇陵的神道上扬起漫天的断臂残肢,景象十分骇人! 刘光世和韩世忠起初还不信,见此情景,均是脸色震惊!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战场杀敌的不易,就算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宝刀,也不能保证一刀下去砍断人身的任何部位,皮肉脂肪和骨骼都有很大的阻力,倘若力气不够,或者下刀不准,刀卡在敌人身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鬼煞星的恐怖之处在于,他一刀能砍断三四个站在一起的敌人,这得多大的力气? 别说刘光世了,韩世忠都做不到。 还有他手中的长槊,长约一丈,是骑兵之中最长的兵器,十分沉重,他竟然舞的密不透风,武技也相当出色,凭着出色的武艺和强大的力量,在流寇队伍里来回穿梭,无人能挡。 而且只有一个人! 刘光世都看傻眼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胳膊肘戳戳身边的韩世忠:“你与此人单骑对战,有几分胜算?” 韩世忠面色沉重的微微摇头:“无论是力量和武艺,韩某都自愧不如。” “这真是仁宗皇帝请来的阴兵?” “就算不是,也差不离了。” “可现在是大白天啊,你瞧,那人还有影子。” 影子越拉越长,迎着夕阳奔袭金营,这不是头一次对战,金国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五百重甲骑兵分散成扇形,对那鬼煞星进行包抄,一点用没有,扇形队伍被他直接冲破,掉头回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60斤的重甲一刀两截,连带着躯体骨骼全部砍断。 这队五百人的骑兵只交手了三个回合,就变得溃不成军,银术可鸣金收兵,退到皇陵外面,那鬼煞星勒住马缰。 原来不在皇陵范围之内,他就不杀。 还说不是仁宗皇帝的阴兵,倘若不是,为何执着的守卫大宋皇陵? 亲眼看了之后,刘光世也有点相信阴兵之说了,他戳戳身边的韩世忠,不料戳了个空,回头一看,韩世忠已经狂奔下山了,忙道:“你下去干什么?” 半山腰传来韩世忠的回应:“韩某去跟那鬼煞星切磋切磋。” 第47章 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岳诚最大的遗憾就是这次南下没有带米脂仙姑,以至于吃瓜看戏的时候只有小马扎,没有瓜子,不过嚼着嵩山上的青涩野果子,看戏依然津津有味。 刑无疆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不是门神,这是战神,大宋第一战神,什么中兴四将,在刑无疆面前统统不够看。 银术可没空盗墓了,光是应付刑无疆的偷袭,已经左支右拙,他本人号称粘罕帐下第一猛将,前天跟刑无疆单挑,被打的抬不起头,武器掉了都没敢捡,骑马落荒而逃。 王善就更不用说了,流寇头子,手下一群乌合之众,哪个能跟刑无疆放对儿,冲进去就是乱杀,虽说一个人的斩杀数量有限,但是耐不住一天三顿的出来打秋风啊,金兵和流寇均是人心惶惶,两波人都不敢进皇陵了。 皇陵成了岳诚的地盘。 这敢情好。 他一直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也该下手了。 看完戏他扔了青涩的果核,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麻溜的下山,碧落和宗九娘一左一右跟上来问:“你去哪?” “别跟着我。” 越是这么说,碧落跟的越紧。 这丫头似乎跟他八字相冲,走到哪儿吵到哪儿,他烦的够呛,碧落居然乐在其中,每次吵架赢了都喜滋滋的炫耀自己口舌伶俐,她既然来了,她家小姐不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啊,便也进了永昭陵。 主仆二人拽住他的衣袖,神色紧张的说:“喂,你还敢来这里,不怕鬼煞星砍了你的狗头?” 他淡淡一笑:“怕死非好汉,好汉不怕死。” “切,你也算好汉,昨晚抢褥子,你连我都打不过。” 别提昨晚的露营,提起来他就一肚子火,他一个后世穿越过来的男子汉,竟然敌不过大宋小女子的花拳绣腿,也是没谁了,没办法,这丫头祖籍河北沧州,武术之乡,祖传的六合拳打的虎虎生风,真心不是对手。 不过他也没吃亏,使出九阴龙爪手扳回一城。 碧落见他嘿嘿贱笑,想起昨夜的旖旎,俏脸绯红的啐道:“亏你还是个男儿郎,打架竟然用那种下流招数,下次再敢用,本姑娘掰断你的咸猪手。” 他两手抱胸,振振有词的反驳:“打架就是打架,赢了就行,你管我什么招数。” “臭不要脸!” “不服再打一场。” “谁要跟你打,腌臜下流种。” “多谢夸奖。” 碧落瞪圆了美眸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走进玄宫,跺脚回头,跟宗九娘抱怨:“小姐你就看着他欺负我吗?” 这人把羞辱当做奖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能拿他怎么办,跟他生气反而是自找苦吃,宗九娘劝慰一番,紧跟着走进玄宫。 之前刑无疆把这里当做窠巢,在这玄宫里进进出出,主仆二人还真有点害怕。 壮着胆子过去查看,并没有鬼煞星的身影,岳诚掏出一个大麻袋,蹲在主墓室的墙角下面,挑选陪葬品,仁宗一朝号称盛世,市井繁荣,百姓富足,所以这仁宗皇帝的陪葬品也不差,黄花梨的桌椅,南疆进贡的珍珠,鲛人灯,西疆唐三彩,蜀锦布匹,各种各样的陪葬品琳琅满目,岳诚眼都快看花了。 “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这还是我的,都是我的……” 岳诚嘀嘀咕咕的往麻袋里装东西,一脸狂喜之色,刚才宗九娘和碧落就觉得不对劲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冒险来玄宫干什么,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盗墓贼! 而且这个盗墓贼没文化,碰见一个多宝阁,多宝阁上摆满了瓷器,太多了,不知道该拿哪个,回头问宗九娘:“帮我看看,这里面的瓷器哪个值钱?” 宗九娘噙着冷笑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岳诚翻个白眼:“我要是懂瓷器,还带你俩干什么,快来帮我看看,改天我替你劝降王善。”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为了招降大计,宗九娘勉为其难的当了一回狗头军师,拎着裙裾走上前观察,同时给他解说:“整个多宝阁上都是钧窑出产的瓷器,蚯蚓走泥纹是钧窑的典型特征,这批瓷器里面最好的当属这个玫瑰紫釉葵花盆……这边的多宝阁是汝窑,汝窑在我大宋朝是五窑之首,最好的当属这个天青色的水仙盆……” 宗九娘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对瓷器也颇有研究,说的头头是道,岳诚在她的指点下拿了五件最值钱的瓷器,喜滋滋的擦干净,装到麻袋里之前,随口道:“你猜这五件瓷器能卖多少钱?” 岳诚心里已经计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准备让宗九娘震惊一下,没想到宗九娘风轻云淡的回了句:“虽是帝王家的物件,终究只是精美一些的寻常瓷器,顶多五千贯,不能再多了。” “瞎说,这五件宝贝少说也能卖两亿!” “两亿是什么?” “美元啊。” 宗九娘脸上的迷惑顿时让岳诚清醒过来了,艹,忘了一件大事,老子根本回不去,要古董有个屁用,宋代的古董在宋代根本不值钱啊,真是蠢到家了。 岳诚一拍额头,把选好的瓷器掏出来,当做飞盘扔了个噼里啪啦,然后扎住麻袋口,撂下一句:“你选的瓷器我没要,刚才的承诺不算数。” 瓷器要不要宗九娘不管,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宗九娘怒道:“说你泼皮,你还耍上无赖了,怪不得刚才那两位将军不与你坦诚相交,像你这样的混蛋,根本不配听实话。” 这次轮到岳诚迷惑了:“你什么意思?嵩山上的那二人,到底什么来头?” “想知道吗?”宗九娘轻哼:“就不告诉你。” 原以为这样就拿捏住他了,不料他透露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实话告诉你吧,鬼煞星根本不是什么阴兵,那是我朋友,名叫刑无疆,此刻正在外面和你说的二位将军交战,刑无疆的本领你也看见了,现在说出他们的身份还来得及,倘若晚个一时三刻,说了也没用,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第48章 上头了 宗九娘愕然道:“那真是你朋友?” “小姐问你话呢。” 岳诚翻个白眼,心说老子又不聋,听见了,但是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不信是吧,没关系,反正我不在乎那二人是死是活,就在这里耗时间呗,看谁耗的起。 果然宗九娘先着急了。 “脸型瘦长,走路一瘸一拐的是河北承宣使刘光世,相貌粗犷,少言寡语的是河北赵县前军统制韩世忠,他们都是大宋难得的忠臣良将,快让你朋友住手,别误伤了他们!” 刚才在山顶攀谈,他们自称刘光和韩忠,名字对得上,应该没撒谎,但是出于好奇,岳诚还是多问了一嘴:“你怎么知道,他们好像并不认识你。” “家父在河北磁州为官多年,河北官场上的武将,每个都认识,还来家里做过客,我一个闺阁女子,至多在帷帐后面偷瞧,他们根本没有见过我,怎么会认识,别废话了,快让你朋友住手。” 宗九娘推着他往外走。 出了永昭陵的玄宫,恰好有一片空旷的草地,七帝八陵汇聚于此,刑无疆正在这里跟韩世忠激战,旁边还有刘光世策应。 韩世忠有股子不服输的莽劲儿,见识了刑无疆的勇猛,非要跟他一较长短,两人骑马斗了十几个回合,韩世忠一直处于下风,且战且退,看样子敌不过,刘光世在旁边喊半天了,让他住手,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王善和银术可各自领着几千兵马,在旁边看戏呢,不管打赢还是打输,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这泼韩五理都不理,只顾埋头打架。 不能扔下他不管啊,刘大衙内虽然油滑了点,扔下兄弟跑路的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好在他们带来的一万多兵马就驻扎在洛河沿岸,他打发亲兵去求援,然后上去帮忙。 中兴四将来了两位,刘光世和韩世忠,两人联手对阵刑无疆,勉强打个平手。 占不到任何便宜。 刘光世虚晃一枪,暂时逼退刑无疆,回头喝道:“看西南角!” 落日的余晖映出一片散开的金国骑兵,摆好了冲锋的阵势,银术可很可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随时都会加入这场混战,明智之举是速速撤退,别淌这浑水。 韩世忠仿佛没听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难得碰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打架打上瘾了,调转马头,又跟那刑无疆战到一处,刀枪相击,铿锵脆鸣,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高尚境界。 简单来说,就是上头了! 岳诚看的也很嗨皮,他知道韩世忠的大名,大宋中兴四将里面,岳飞排第一,韩世忠排第二,韩世忠排在岳飞后面,岳诚一直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人是真猛,手里的偃月刀卷刃了都不走,拿着几十斤的大刀,时不时的还能放个冷箭,弓马娴熟,武艺精湛,而且脑子好使,从来不跟刑无疆硬碰硬,大开大合之间,用的都是巧劲。 刑无疆久战不下,心念一动,催发燃忠技能,原本燃烧了20点忠诚值,又加5点,换来更强的武力值! 人力终有穷时,岂能与门神相比? 刑无疆越战越勇,韩世忠渐渐支撑不住了,卖个破绽,拖刀往回走。 反手一撩,没能成功,反而被刑无疆一刀砍断了长柄,刀头掉在地上,这一刹那,包括刘光世、宗九娘在内的旁观者均是心头一紧,暗叫完了,他死定了! 韩世忠本人也是面色一黯,感觉自己大限将至。 就在刑无疆的长槊即将落下的时候,岳诚撮了个口哨,长槊微微一顿,由力劈变为平拍,把韩世忠直挺挺的拍下马背,挑住他的铠甲缝隙,掉头冲向永昭陵。 韩世忠被生擒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真正发生的时候,刘光世还是脸色一变,顾不得救他了,打马便走,银术可和王善的兵马还在,刘光世不敢逗留,和接应的部下撤退到应天府。 应天府的朝臣都在等着凯旋而归的好消息,赵构马上就要登基了,拿下这场胜利,正好可以为赵构的登基造势,使民心重归宋室。 可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狼狈而归的刘光世,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赵构沉着脸问:“平叔为何独自回来了?” 这个锅刘光世不想背,错误也的确不是他造成的,便把韩世忠如何违背军令,如何血战刑无疆,又如何被生擒,一一讲明,刘光世也跟刑无疆交手了,着重强调了一下那人的身份,绝不是阴兵,究竟哪来的就不知道了。 赵构听完沉思片刻回道:“银术可是粘罕帐下第一猛将,单挑居然打不过那神秘人?” “不错。” “韩统制反倒与之大战了三百回合?” “不错。” “照这么说,韩统制武艺了得。” “殿下,泼韩五的名头,河北无人不知,此人的确是一员猛将,如今我大宋国力衰微,丢下不管会不会有些……”其实刘光世并不是爱惜人才,要说人才,那刑无疆才是人才,一个人守卫皇陵,搅和的十几万大军鸡犬不宁,愣是不敢在皇陵里扎营,挪到外面去了。 刘光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赵构去赎人,顺便打探一下刑无疆的来历,这个人,绝不能放着不管,倘若投靠金国,以后不用跟金人打仗了,打了必输。 赵构扫视大殿里的群臣,视线落到李纲身上:“伯济,你怎么看?” 大宋忠臣之典范,无外乎宗泽李纲,金国第一次南征,李纲奉命守卫汴京,当时赵佶传位给儿子赵恒,逃亡江南避难,赵恒也想跑,李纲连夜蹲守在皇宫外面,拦住赵恒的马车不让走,言明您是大宋国君,您若是跑了,这汴京的人心就散了,守城都没法守,赵恒不吭声,李纲往御辇前面一躺,非要跑的话,从我身上压过去吧。 后来赵恒迫于李纲的压力,没有逃跑,李纲也不负众望,守住了汴京,使得金国第一次南征铩羽而归,从那一年开始,李纲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人人提起李纲都要竖起大拇指说声好! 如今北宋覆灭,赵构即将登基,为了招揽人望,点名让李纲回来。 李纲来了。 44岁的李纲仍然像年轻时一样爱憎分明,敢作敢当,当即出列回道:“殿下,微臣斗胆提一句,这个名叫刑无疆的男人,守住了大宋皇陵,殿下应该亲自去一趟巩县,见见刑无疆,倘若能收为己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49章 打不过啊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黄潜善说:“大胆李纲,竟然让未来的大宋国君亲身涉险,万一遭遇不测,你担待的起吗?” 这个提议还真有不少人支持。 毕竟金兵和流寇一窝蜂的扎堆在那里,小小的巩县都快撑破了,赵构虽说是大宋未来的国君,可他兵力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不足两万,去了吉凶难料。 倘若顺利招降了刑无疆,韩世忠自然也是安全的,依照这些天的局势判断,银术可和王善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一举两得。 倘若不顺利,面对的敌人至少有三股,银术可,王善,还有杀神一般的刑无疆。 权知应天府的朱胜非提出一个折中的策略:“殿下即将登基,亲身涉险不妥,不如选派一个使臣去送赏赐,嘉奖刑无疆的功劳,顺便探探此人的口风。” “谁去?”赵构环视众人。 刚才说不让老大亲身涉险,现在老大让他们自己选个代表去,突然大家都没声了,朝堂安静的像坟墓,众多臣子就像老僧入定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李纲哂笑:“黄大人一心替殿下着想,忠心可嘉,肯定愿意去,是不是啊黄大人?” 黄潜善一刀捅死他的心都有,行啊李纲,有仇当天报是吗,刚刚反对了你的提议,你就把刀子捅过来了,小人,十足的小人,黄潜善暗暗唾骂李纲。 这时赵构也问:“你愿意去吗?” 黄潜善好不容易才傍上未来皇帝的大腿,岂能后退,连忙咬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成功,不成功便成仁,作为元帅府的副元帅,一定要给大家打个样! 得嘞,走你。 黄潜善雄赳赳气昂昂的上路了, 出城十里,到了没人的地方,差点哭出来,倒不是后悔了自己逞能,而是流亡之中的赵构没钱,赏赐刑无疆,总要给点像样的东西吧,赵构厚着脸皮张嘴跟朱胜非要钱,因为朱胜非是应天府的知府,朱胜非不知道是真穷还是装穷,竟然只给了五百贯铜钱和两匹跛脚的老马。 这特么也叫赏赐,怕不是在打发要饭的。 黄潜善担心刑无疆看了赏赐之后,心中不满,一刀把他砍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半路上自掏腰包,凑够一千两纹银,绫罗绸缎一百匹,才敢去巩县。 原来黄潜善比赵构有钱,他兜里的钱肯定不是在元帅府赚的,流亡之前就有,那么他陪着赵构逃命的路上,宁愿挨饿受冻,也不掏自己一分钱,到底是什么居心就显而易见了。 黄潜善很爱惜自己的小命,到了巩县第一件事,不是去见刑无疆,而是乔装打扮,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短打,充作当地的货担郎,属下问他为何如此,他翻着白眼骂了句:“笨蛋,金人一门心思的抓赵宋皇室,倘若知道我是殿下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当然要躲着他们,还有那些个没饭吃的流寇,恨不得把咱们生吞活剥了,当然也要躲着。” 属下又问:“那还见不见刑无疆?” “当然要见,殿下的赏赐还没送到,不见怎么行。” “怎么见?” “看看情况再说。” 他所谓的看看情况,就是挑着扁担在皇陵周围转悠,打算寻摸一个没人的缺口,避开盗墓的两股势力,偷偷去见刑无疆。 避开他们有点难,刑无疆不但抓了韩世忠,还偷冷子骗走了银术可的战马,金国乃是马上民族,原本不缺战马,偷一匹马不算什么大事,然而银术可的这匹战马是征战大辽的时候,缴获的绝影宝马,奔袭速度极快,银术可一直视若珍宝,从来不往马厩里放,派专人看守和喂料,半夜让刑无疆偷走,气的差点吐血,每天都去永昭陵叫骂。 等到刑无疆骑着绝影出来了,他又打不过,马也抢不过来,银术可更郁闷了。 他手里的骑兵无法在玄宫里发挥,便去找王善帮忙,王善这家伙欺软怕硬,打劫自家人,把金国人当爷爷伺候,一听金爷爷让他帮忙,屁颠屁颠的同意了。 于是两伙人言归于好,一起攻打永昭陵地宫。 结果就是王善被俘,乌合之众作鸟兽散,剩下一个银术可,天天在永昭陵门口骂街。 这天傍晚,黄潜善带着两个乔装打扮的属下溜进皇陵,正好碰见银术可又出来骂街,金人的汉语词汇匮乏,骂来骂去就那么两句:“直娘贼,狗泼才,把你爷爷的战马还回来!” 有一件事黄潜善一直很纳闷,对方只有一个人,几千如狼似虎的金国骑兵,居然拿他没办法。 简直不可思议啊。 怎么做到的? 黄潜善很想看看这人的本领,可惜刑无疆一直没露面。 暮色四合之时,玄宫里走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山村少年,不错,就是岳诚,岳诚嘴里噙着狗尾巴草,慢悠悠的站在门口挥手,跟那银术可说:“刑老大让我传话,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不服是不是,明早约个时间单挑。” 银术可憋的老脸通红,愣是没敢接话。 因为早就单挑过七八次了,打不过啊。 岳诚就知道他不敢应战,哈哈大笑了一阵,送他两个字,怂狗,旋即扬长而去。 银术可打仗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骂怂狗,简直气炸了肺,堵门又骂了半个时辰才回营。 等到夜深人静,在草丛里偷窥的黄潜善才敢露头,四下里无人,他跟身边的属下商量:“那少年应该是刑无疆的亲兵,咱们把他约出来,探探口风如何?” 属下说好。 黄潜善打发他们去敲门,其实压根没锁门,玄宫里一条半里地的甬道,甬道与玄宫的连接处,是千斤巨石,放下去一般人抬不起来,偏偏就是没人敢进。 充作货担郎的随从在门口喊了声,果然那少年出来了,身后还有两个美娇娘,大概是刑无疆的小妾,他们不敢多问,表明自己的身份,请他去城外一叙。 岳诚想了想就答应了。 临行前,宗九娘拽住他的胳膊叮嘱道:“黄潜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河北当知州的时候鱼肉百姓,金人打过来他望风而逃,爹爹最厌恶他,你可别被他骗了。” 岳诚一笑:“他是个什么东西我比你清楚,按照约定,王善已经抓住送给你了,你去劝降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第50章 岳某尿急 在宗九娘眼里,岳诚是有些奇怪的,怎么看都不靠谱,却总能做到凡人无法企及的大事,比如他说刑无疆是他的朋友,原以为是撒谎,没想到竟是真事。。。 而且刑无疆很听他的话,出门就把王善擒住了,人质交给岳诚,岳诚转手送给宗九娘,履行上次的约定,正好方便劝降,不过宗九娘一直在沉思另一件事,当初在卫州人人称道的岳大官人,究竟是不是他? 关于这件事,岳诚始终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这次也一样:“天下姓岳的那么多,不一定是我岳诚啊,有可能是岳不群,宗大小姐不如去问岳不群,我走啦。” 说罢置换卡牌,把千樱的卡牌贴到心门上,去找黄潜善唠嗑。 跟着那两个乔装打扮的侍卫走出永昭陵,星夜赶往城外。 城外五里坡一座桃花庵,原本是尼姑的居所,佛祖不肯保佑她们,已经跑去江南避祸,这桃花庵成了空庙,黄潜善在里面换上官袍,赏赐放入托盘中,盖上黄绸子,隆重迎接岳诚。 见面之后抱拳笑道:“稀客稀客,想必您就是刑无疆的亲兵,里面请。” 岳诚抱拳回礼,大喇喇的坐下,打量着他问道:“听说你是什么元帅府的副元帅,我怎么看着不像。” 黄潜善心里暗骂,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评判我黄某人。 心里这么想,却没这么说,如沐春风的笑道:“不用怀疑我的身份,皇九子赵构去年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此刻坐镇应天府,马上就要登基称帝,你家主人守卫皇陵有功,殿下派我来封赏,这是殿下的亲笔信。” 信笺送到岳诚手里。 岳诚拆开信笺的时候,头也不抬的奚落道:“既然是封赏,为什么半夜偷偷摸摸的来?” “呃……” 黄潜善一时语塞,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害怕金兵和流寇吧,正思索借口,岳诚又把场子圆了回来:“是不是赏赐的太多,担心其他人不服,所以不敢声张?” “对对对,小兄弟真聪明。” 看完赵构的亲笔信,又看了看托盘里的封赏,啧啧,才一千两银子,几十匹破布,忒寒酸了点,你们老赵家的皇陵就值这点钱啊,盗墓的收获十倍不止哦。 岳诚盖上绸子,扭头就走,黄潜善顿时笑不出来了,慌不迭的追上问:“小兄弟怎么突然走了?” “不好意思了黄大人,岳某尿急。” 这借口也太敷衍了点,分明就是看不上这点赏赐,不想搭理他们,黄潜善便道:“如今国难当头,殿下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好的赏赐,身为臣子应该为君分忧,再者说,殿下这是给你们一个体面的身份,不然你们凭什么住在皇陵里?” 岳诚竖起一根食指:“不要本末倒置啊黄大人,我家主人要是不住,就是金人住,顺便洗劫你们老赵家的祖坟,你是想让我家主人住呢,还是想让金人住?” 这小厮出乎预料的难缠,而且很不要脸,未来国君的封赏还挑三拣四,黄潜善耐着性子问:“你不去问问你家主人,就敢拒绝殿下的封赏,不怕受罚吗?” “问过了,我家主人说,没有十万两白银,就把老赵家的祖坟让给金人。” 黄潜善脸色一变:“你家主人真的这么说?” 嘿,您猜怎么着,我家主人就是我,这点小事用不着通知刑无疆,我就能替他做主。 软的不行,黄潜善沉下脸猛拍桌子喝道:“竖子无义,竟敢讹诈朝廷!” “话不能这么说啊黄大人,去年完颜兄弟攻打汴京,索要黄金一千万两,白银五千万两,朝廷不也给了吗,怎么到了我家主人这里就不行?难道我家主人的拳头不够大?” “你……究竟意欲何为?” 没有任何回应,岳诚大有深意的笑了笑,掉头走了。 桃花庵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属下侍卫捧着托盘,看看远去的岳诚,又看看发呆的黄潜善,不知道赏赐该往哪里放,低声询问怎么办,黄潜善悻悻地哼道:“还能怎么办,那鸟厮拒绝了朝廷封赏,难道强塞给他,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朝廷还有脸吗,朝廷的脸面不是早就被金人踩在烂泥里了吗,为何面对自家百姓,又忽然要脸了? 这事不好细说。 说的太明白自己都难堪。 黄潜善打发属下快马加鞭回去报信,他本人则是在巩县守着。 第二天,同样的事情落到银术可头上,银术可去找刑无疆谈判,不打了,玄宫打不进去,单挑也拦不住他,就事说事,开个价吧,多少钱才愿意归还宝马? 同样是岳诚出面谈判,开出的价码也一样,十万两。 黄潜善扮作货担郎在皇陵外面偷窥,见此情景,不禁暗暗摇头,心说这肯定谈崩,一匹马而已,哪里值得了十万两,再说了,金人何等尊贵,何等狂傲,岂容他一个山野武夫放肆? 有些人总把金国当做天朝上国,殊不知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强盗,把他们打怕了,自然而然的就软了,银术可答应的很爽快,就十万两,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两笔交易,两个结果。 大约过了六七天,拔离速亲自押运一批辎重来巩县与银术可汇合,辎重一共三辆马车,六口木箱,每口箱子能装官银五千两,六口箱子加起来总共三万两。 银术可脸色一变:“大哥,说好了十万两,为何只送来三万两?” 拔离速和银术可是亲兄弟,而且都是金国宗室子弟,复姓完颜,自打粘罕发兵南下就一直跟随在侧,几乎战无不胜,从来没干过这样的赔本买卖,拔离速直接开骂:“蠢货,你还有脸问,盗掘皇陵是你的提议,大家都等着你凯旋而归,你一个铜子儿都没拿到,却跟大太子要钱,让我如何开口,这三万两是我自己的家当!” 银术可老脸发红的辩解:“可那刑无疆着实厉害,我……我打不过。” 第51章 真正的盗墓贼 银术可生的膀大腰圆,遒劲壮硕,臂膀的腱子肉较之寻常武夫的大腿还要粗壮些,抬手能开三石强弓,脚尖能挑七百斤石锁,堪称女真族第一勇士,粘罕帐下的武将人人敬服。 这样一位猛汉,竟然会说出打不过的话,着实把拔离速震住了,打发门口的亲随出去,合上军帐,私下里询问他和刑无疆的对阵情况。 他有点迷糊的挠挠头:“说了大哥不信,交手十几次了,我连那人的面目也没见过,那人全身罩着铠甲,看不透身材如何,不管白天黑夜,盔甲里的眼睛都透着红光,令人心头发寒,武器是一把长槊,力量非常强,上次劈断了我的精铁长枪。” 拔离速说:“交手十几次,一次都没赢过?” 银术可惭愧的摇摇头。 看来这鸟厮确实强的离谱,拔离速本想去试试身手,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他连银术可都不如,绝对打不赢刑无疆,那么接下来的提议就很重要了。 “你这边的情况我已经跟粘罕将军禀报了。” 银术可一惊:“粘罕将军不会让我回上京吧?” 女真族的规矩很简单,战场上立功了,什么都有,抢来的金银珠宝美女布帛,上交一部分留一部分,倘若一点用处都没有,干吃军粮,马上就会打发到老家养马喂羊。 而且粘罕在金国的人望高于皇帝吴乞买,他不但是南征大军的统帅,还是勃极烈会议的掌权人,在金国一言九鼎,说用谁就用谁,说让谁滚蛋就让谁滚蛋,军中人人敬畏,银术可生怕粘罕发脾气,把他撵回老家。 拔离速微微摇头:“别瞎操心,粘罕将军觉得刑无疆是个人才,倘若归了大宋,来日必定成为战场上的大麻烦,所以特意让我来协助你招降刑无疆。” “招降?” “不错。” 银术可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怎么招降,既没见过他的长相,也没听过他开口,来去如风,从来不停。” “那就想办法生擒了他,带回去给粘罕将军。” “说的轻松,我要是能生擒他,还让你送什么赎金,我的战马还在他手里呢。” 拔离速附耳过去:“略施小计即可……” 翌日清晨,兄弟俩押运装满银锭的车辇,去永定陵门口,喊刑无疆出来谈判。 照例出来的是岳诚。 岳诚最近过的舒坦极了,一个门神祭出,搅的两波大军不敢轻举妄动,生生把他们赶出了皇陵,这大宋皇陵里的宝藏全都成了他一个人的,最近兜兜转转,把七帝八陵撬开,抢了一个遍。 宗九娘没说错,他才是真正的盗墓贼! 赵构要是知道他干的好事,恐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仅如此,他还利用银术可求和的心理,趁机占了一波便宜,用停战换口粮,在仁宗皇帝的古墓里养了几十只羊,每天涮羊肉、蒸羊羔、烤羊排……能吃的花样吃了个遍。 这次出来,捧着一只喷香的烤羊腿,坐到神道旁边的石像生上,边吃边问:“叫我出来干嘛?” “是你?” 岳诚应声抬头,和拔离速四目相对,均是愕然,这对老冤家又碰面了,岳诚忍不住哈哈大笑,用羊腿指着拔离速:“别以为蒙面我就不认识你,走错了,告辞,是不是你?” 拔离速顿时涨红了老脸,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丑事埋在心底,谁也没说过,银术可还不知道,疑惑的询问,为什么你们俩认识,拔离速摆摆手哼道:“少废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岳诚亮出刑无疆常用的短剑,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家兄弟没告诉你吗,我是刑无疆的小厮啊。” “负责传话?” “那当然,有屁快放。” “你……” 拔离速生怕他把那天的丑事说出来,没敢发火:“告诉你家主人,我带来一封粘罕将军的亲笔信,请他出来一见。” 见什么见,见了也是听他指挥,没必要,他伸出手:“信笺给我就行了。” “刑无疆为何不露面,难道受伤了?” “要是想趁火打劫,你们可以试试。” 拔离速悻悻地哼了声,把信笺交给身边的骑兵,骑兵送到岳诚手里,岳诚说等着,转头回到玄宫甬道里,并没有交给刑无疆,躲在无人的角落自己拆开看了看。 信里说刑无疆是大将之才,窝在陵墓里太可惜,倘若能去金国效力,赏赐金银三万,牛羊十万,绝色小妾20个,军功另算! 啧啧,这封信应该让老赵家的人看看,笼络人才都不舍得下本,谁跟你混? 不过刑无疆是他的门神,岂会为金国效力,这封信他随手撕了,出去回复道:“我家主人说了,给的太少,这活儿他不想干。” “这还少?” 金国满打满算才建国12年,其中一大半时间都在打仗,打完大辽打大宋,兴兵数十万,耗费钱粮马匹无数,若不是采用全民皆兵,以战养战的策略,恐怕早就拖垮了,不信可以回东北老家看看,那里可不像大宋这么富庶,日子清苦的很,还不如打仗痛快,起码能在大宋肆无忌惮的抢劫。 所以兄弟俩觉得,粘罕能在老家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已经非常看重刑无疆了,他们也是奋斗了许多年,才得到这种待遇,这混蛋竟然嫌少,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兄弟俩都很生气! 但没发火,发火也得有底气不是,单枪匹马都拦不住人家,倘若手里有兵马,还不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拔离速耐着性子问:“不妨把你家主人的条件说一说。” 岳诚两手比划个十字:“这个数。” “稍待片刻。” 拔离速骑马回到皇陵外面的营帐,这次同行的还有一位神秘谋士,戴着黒巾,看不到脸。 据说是个刚刚投靠粘罕的汉人高官,颇有谋略,粘罕说,倘若遇到决定不了的大事,就去问这谋士,拔离速把岳诚的条件告诉他,他沉思片刻点头同意了。 拔离速回到永昭陵,回复岳诚:“十万官银,十万牛羊,20个绝色美女,上京周围的田产随便挑,军功另算,你家主人要是同意,自缚手脚,跟我去见粘罕将军。” 第52章 撤 岳诚麻溜的同意了。 不过他有个条件,银子要现成的。 拔离速回去请示粘罕,把剩下的七万两白银送来,两次一共十万两雪花银,都是当初勒索徽钦二宗得到的钱财,银锭背面还有大宋的官印,这些银子提前交付,诚意十足了吧,接下来就要看刑无疆的诚意。 “三天后,让你家主人自缚手脚,来此地等候。”拔离速说。 岳诚不禁笑了:“自缚手脚还怎么出来?” “蹦出来!” “好。” 临走时银术可又道:“别忘了我那匹绝影。” “可以还给你。” 拔离速和银术可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一员虎将,得到粘罕的青睐,是他的荣耀,就算不同意也不至于讹诈钱财,既然收下了银子,这事就是板上钉钉,肯定没问题。 然而到了约定的日期,并没有看见刑无疆。 叫喊也没回应,耐着性子等到晌午,兄弟俩意识到被骗了,顿时火冒三丈,朝着永昭陵方向大骂:“无耻混账!既然不同意为我大金效力,为何收下那些银子?” 兄弟俩气愤难平,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忽然间,漆黑的甬道里扔出来两根粗壮的骨头,捡起来一看,竟是烤熟了的马腿。 一起扔出来的还有一副马镫,金人对自己的马具都很熟悉,甚至在上面刻字,以免遗失,这副马镫背面刻着银术可的名字,银术可这才知道,刑无疆不但没有归还战马,还把他那匹心爱的绝影烤熟了。 银术可哀嚎一声,捧着马镫,跪倒在地。“敢杀我的马,我与此贼势不两立!” “欺人太甚!” “我们女真族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打过去!” “放火呛死他!” “对,放火!” 属下看到银术可痛失战马,悲伤欲绝,纷纷给他出主意。 打是打不过的,那刑无疆勇猛无双,打仗就像逛街一样轻松,根本拦不住,但是大家可以铸成人墙,把他堵在陵墓里,然后放火扇风,只要他还是个会喘气的人,不怕呛不死。 征得两位将领的同意之后,大家在嵩山脚下挖土,装满双辕车,双辕车推进玄宫的甬道,把这甬道堵得结结实实,如此一来,刑无疆的战马就出不来了,威慑力大大减弱。 然后运来干草硫磺等易燃物,放置在玄宫入口处,点燃了往里面扇风。 霎时间浓烟滚滚,一股脑的往玄宫里钻,银术可甚至造了一把超大号的‘芭蕉扇’,亲自上去扇风,边扇边骂:“直娘贼,敢杀我的马,这就是你的下场。”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里面先是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求饶,最后渺无声息,银术可大喜,看来计策奏效了,逮住芭蕉扇又扇了一刻钟,灭掉篝火,进去查看。 玄宫里没有排风口,浓烟凝聚在宝顶上方,呈现出淡青色的薄雾,就像九泉之下的阴曹地府。 一行人捂住口鼻,在里面翻找尸体。 “在这里!” 某个士卒发现仁宗皇帝的棺椁里换人了,里面藏着一个刚刚呛死的人,银术可下意识的认为这人是刑无疆,挥刀捅进那人的胸口,拖着尸体走出玄宫一看。 竟是前几日被俘的河北大盗,王善。 这王善也是倒霉,千里迢迢的跑来盗墓,一件宝贝没捞着,还让刑无疆擒住关起来了,宗九娘趁此机会招降他,让他把属下的兵力交给宗泽,为河北义军出份力,王善答应的很爽快,心想出去了再反悔也不迟,可他再也没机会反悔了,岳诚等人逃跑的时候忘了带他,直接呛死在里面。 那么岳诚和刑无疆呢? 玄宫屁大点的地方,为何消失了? 银术可派人搜了三遍,一无所获,心头的怒火无处发泄,乱刀剁碎王善的尸体,人头扔给驻扎在陵墓外面的流寇,流寇本就是一盘散沙,看见老大死了,旋即作鸟兽散。 皇陵里只剩几千金兵。 银术可心有不甘的骂道:“大哥,这鸟厮难道会隐身不成,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拔离速也纳闷:“去其它地方再搜一遍吧。” 扩大搜索范围之后,发现一件怪事,永昭陵西北角是帝后陵,高大的封土堆上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少年,捧着新摘的甜瓜,边吃边看戏,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拔离速戳戳弟弟的胳膊,兄弟俩愕然抬头,那不是刑无疆的家丁岳诚吗,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就要说一下七帝八陵的特殊之处了,北宋一代盛行薄葬,其它朝代的皇帝没死之前就准备自己的陵墓,但北宋的皇帝是死了之后,才开始着手修建,工期压缩到半年之内,不薄都不行,没那么多时间修建豪华陵墓。 而且每个皇帝都有一座单独的陵寝,陵寝西北角必定是帝后陵,按照传统的阴阳交泰之说,帝与后之间有一条暗道式样的纽带,将两者连接到一起。 岳诚发现了通往帝后陵的暗道,早在放火之前就跑了,一点事没有,吃瓜看戏半晌,也该活动活动了,在封土堆上伸个懒腰,笑嘻嘻的朝银术可和拔离速挥手:“谢谢啊。” 银术可问:“何谢之有?” 岳诚从袖兜里摸出一枚亮闪闪的银锭,轻抛着笑道:“当然是谢谢你送的银子,哦对了,还要谢谢你帮忙杀掉王善,驱散流寇,帮了大忙呢,狗头伸过来,我给你点个赞。” 不说还好,说明白之后,愈发显得他们兄弟两个是白痴,兄弟俩怒火中烧,不约而同的拔出背后长弓,朝他放箭。 马上民族的箭术都不差,距离也不远,五六十步而已,恰在弓箭射程范围内,可这两支箭羽飞到岳诚面前,突然断成两截,而他本人则是一动未动。 兄弟俩诧异的对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来不及追究原因,因为顺着岳诚手指的方向一看,帝后陵的玄宫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身披挂,手持长槊,骑马踽踽独行,头盔下的缝隙里露出两抹红光,不是刑无疆又是谁? 刑无疆又杀过来了。 银术可和拔离速同时打了个寒噤,拔离速要战,银术可拽住他,忍痛道:“别浪费力气了,这仇我们来日再报,撤!” 第53章 银宝宝 金兵拔营,撤离皇陵。 来的时候六千骑兵,两千苦力,折腾了半个多月,什么都没挖到,反而让刑无疆搅和的只剩下四千骑兵,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 这种事说出去都难以置信。 但在宋代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比如历史闻名的黄天荡战役,韩世忠用八千水军对战金兀术的十万金兵,硬是把金兀术堵在黄天荡的沟沟里出不来,逼的金兀术都低头求和了,韩世忠仍不答应,照打不误,要不是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名的汉人奸细,给金兀术找出一条小路,南宋的历史说不定就改写了。 黄天荡战役还没发生,但是岳诚记得很清楚,因为他从这一次战役看出了金国的欺软怕硬,所谓的金人过万不可敌,纯粹是朝廷议和派妥协退让的借口,但凡有个靠谱的朝廷,金人不敢这么嚣张。 如今嚣张的换成他了。 银术可撤退的时候,他站在陵墓的封土堆上,朝金国大军遥遥挥手:“喂,你怎么走了?” “……” “不是来盗墓的吗,老赵家的祖坟里好东西可多了,我可以分给你一点。” “……” “别走啊,银宝宝,我刚刚摘了一筐甜瓜,你走了我怎么吃瓜看戏?” 日他祖宗,这鸟厮恁多废话,还银宝宝,老子大名银术可,可不是什么宝宝,银术可听着他在后面大放厥词,鼻子都快气歪了,偏偏拿他没办法,因为中间挡着一个刑无疆。 拔离速比他更生气,想起上次在茂名山被他一顿诓骗,丢了五千骑兵不说,还差点被神臂弓捅个对穿,临走的时候,这鸟厮还派人打快板送行,占个当爸爸的口头便宜。 兄弟俩都搞不懂,一向软弱的宋人队伍里,怎么会冒出这么个混不吝的败类? 他简直比金人还要可恶。 兄弟俩默认了一个共识,哪天逮住了他,一定要撕烂他那张臭嘴! 看来还是老话说的对,恶人自须恶人磨,岳诚这个大恶人当的很开心,送行完了之后,抱着胳膊,站在封土堆上凝望渐行渐远的金国部队,微微叹了口气,嘀咕道:“才杀了两千多骑兵,好可惜。”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传扬出去可是大功一件。”碧落耐不住寂寞,也爬上来了,从他的包袱里抢走一个甜瓜,用衣袖擦擦,嘎嘣咬出个汁水四溅的缺口,顺便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别瞎想了,左右与你无关,你就是个摇旗呐喊的小跟班,真正的大英雄是人家刑无疆,刑大哥太威猛了,朝廷要是还在,肯定封他当大将军。” 还真让碧落猜中了。 银术可盗墓失败的消息传到应天府,朝廷上下一片欢腾,最高兴的就是赵构,登基的节骨眼上,祖坟让人刨了,怎么都说不过去,还好刑无疆保住了老赵家的祖坟,赵构一高兴,当场给刑无疆封了个四品游击将军,还让李纲专程跑一趟,把官印和封赏亲手交给刑无疆。 恰好黄潜善扮作货担郎,潜伏在巩县城外,见面后,得知李纲没带银子,只有不值钱的将军名号,急的直拍大腿:“上次谈判的结果,没有告诉殿下吗,人家不要什么封号,要的是真金白银,十万两懂不懂,十万两!” 李纲不屑的哼了声:“你连刑无疆本人都没见到,焉知不是小人从中作祟?” “呃……” 这可把黄潜善问住了,心说难道那个名叫岳诚的家丁骗了我,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家丁岂敢从中渔利? 鉴于上次的谈判结果不太好,李纲没有派人送信,翌日清晨,直接带着朝廷的封赏闯进皇陵,务必要见一见刑无疆本人,他们是从嵩山南麓出发的,南麓是永裕陵和永泰陵,越过这两座陵寝,走上笔直的神道。 远远瞧见一男两女在空旷的陵园里投沙包,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分立两头,那邋遢少年站在中间,兴致勃勃的捋起袖子朝她们招手道:“来啊来啊,沙包打中我,我就给你磕头认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宗九娘把沙包狠狠地丢出去,无奈力气太小,沙包还没到岳诚跟前,就骨碌碌的滚到了地上。 岳诚把沙包踢给另一侧的碧落,嘿嘿笑着跟宗九娘吵嘴。 “怎么能说是我的错,我又不是故意丢下王善不管的,当时情况紧急,逃命要紧,谁顾得上他啊,再说了,他死了不是正好吗,流寇已经解散了。” 宗九娘正色道:“流寇并没有解散,王善死后,属下的流寇或是啸聚山林,或是烧杀抢掠,无人管束,造成的影响更加恶劣了,你小看了王善的名望,有他在,至少还能约束一下,招降之后就更好了,转变成义军,阻击回家的金兵。” 岳诚无所谓的耸耸肩:“这还不简单,把他们打趴下,直接收编不就行了。” “不跟你说了,反正你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找刑无疆,刑大哥出面,肯定能把流寇收服。”扔了半天沙包也打不中岳诚,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宗九娘不玩了。 岳诚回身拉她,不防碧落在后面偷袭,沙包正好击中了后背,碧落蹦起来欢呼:“小姐我打中他了,我打中他了,让他跪下来认错!” 岳诚怒道:“你偷袭!” “是你自己忘了防范,岂能怪我!” “偷袭不算数!” 碧落叉起小蛮腰,气鼓鼓的骂道:“喂,堂堂男子汉,自己说过的话还想赖账不成?要不要脸了?” 都是出来混的,要什么脸啊。 这话他不好意思直说,看见李纲从旁边路过,李纲没有穿官袍,扮作行脚商的模样,跟平时路过的村民没什么不同,岳诚原本也不认识他,误以为是普通人,就跑上前,让李纲评评理。 与此同时,背对着宗家主仆,悄悄塞给李纲一枚银锭,微微眨眼。 岳诚贿赂错了人,北宋还没有覆灭的时候,李纲是京师里出了名的性烈如火,刚正不阿,别的不说,单就赵恒逃跑一事,谁敢拽着赵恒的马车不撒手,甚至躺到车轮底下,以自己的生命相要挟? 此时李纲掂量了几下银锭,非常嫌弃的瞥了眼岳诚,把那银锭抛给碧落,淡淡道:“让李某评理,李某就不得不说句公道话了,游戏也是一种战争,战争尚未结束,出奇兵偷袭,没什么不对。” “哈,你看,人家讲的多好,速速跪下给我家小姐认错。”碧落就喜欢看岳诚吃瘪,眼看着他一脸郁闷,咯咯咯的笑弯了腰,还把那枚银锭重新塞到李纲手里,躬身道了个万福。 第54章 我为主公效力 真要跪啊? 岳诚有点后悔自己夸下的海口了。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岔开话题问道:“老伯有点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碧落识破了他的诡计,拼命按压他的肩膀。 他甩开碧落:“别闹。” 李纲指着宗九娘:“这个小女娃看着也有点面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磁州知州宗泽的千金。” 宗九娘听见对方一口道破了她的身份,连忙上前观察李纲,哎呀一声捂住樱桃小口,连忙敛着裙裾行礼:“原来是镇守过汴京的李纲李大人,大人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爹爹素来敬服,常常夸赞李大人敢作敢当,是我大宋之栋梁,金国第二次围攻汴京没有重用李大人,实在是太可惜了,对了,大人为何来到此地?” 身后的马匹驮着两个行囊,李纲从行囊里拿出赏赐,表明自己的来意,宗九娘喜道:“原来九皇子要登基称帝了,真乃我大宋之福,陛下赏赐刑大哥也在情理之中,这些天我们亲眼见到刑大哥在陵园里来回穿梭,杀敌如麻,武技之高超,当世无人能敌,陛下若能重用他,定能扫平金国,恢复我大宋江山。” 李纲微微抱拳:“那就麻烦外甥女引荐一下,我想见见这个守卫皇陵的功臣!” “随我来。” 说走就走了,完全没有把岳诚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他满腹牢骚的在后面喊道:“喂喂喂,问过我的意见吗,就想见刑无疆。” “问你的意见干嘛,你不是刑大哥的跟班吗?” “……” 他竟无言以对。 刑无疆仍旧住在永昭陵的玄宫,没事的时候,喜欢用人体或者动物的骨头制作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上次的头盖骨灯罩,那还是比较拙劣的作品,最近他整了个大活,把死去的金兵和流寇汇聚到一起,剥皮抽骨,准备打造一把人骨王座。 玄宫本来就很阴森,刑无疆又在干这种事,活脱脱的把这陵墓弄成了恐怖片现场,大片的尸骨堆积如山,剥下来的皮肉扔进棺材里,腥臭扑鼻,没人敢靠近。 宗九娘看一眼都瘆得慌,压根儿不敢进,而且别看她一口一个刑大哥叫的挺亲切,其实没有跟刑无疆说过一句话,刑无疆基本不开口,只有跟岳诚聊天的时候才回话,也不知道为什么。 “千万别动他的骨头,他会拿刀砍人的。”宗九娘示意李纲可以进去了。 李纲眉头紧皱,显然不太能接受这种奇怪的爱好,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进去了,岳诚吊儿郎当的噙着一根狗尾巴草,也想进去听听,被两女拦住:“你进去干什么?” “邪门了,我为什么不能进?” “李大人要和刑大哥商量大事,你当然不能进。” “嗬……” “嗬什么嗬,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给我家小姐下跪呢。” 你大爷的,有完没完了,老子跪天跪地跪老婆,凭什么跪她,她又不是我老婆,算了,不听了,岳诚嘀嘀咕咕的腹诽几句,扭头就走,碧落追着他不放。 这俩人真是冤家路窄,每天都有吵不完的架,宗九娘无奈的摇摇头,站在门口倾听里面的谈话。 李纲简单直接,托盘放到棺材板上,掀开蒙在上面的澄黄色绸子,说道:“刑无疆,九皇子念你守护皇陵有功,破例加封你为四品游击将军,这是给你的赏赐。” 托盘上有虎符和铠甲,唯独没有兵马,这赏赐忒廉价了点,赏他一个光杆司令,当然了,倘若为以后的前途着想,就应该欢欢喜喜的收下,因为赵构马上就是皇帝了,宋室南下,百废待兴,跟着新皇帝混,总有出头之日。 可刑无疆并不是普通人,或者不如说,他不是人,他对世俗之物没什么兴趣,赵构的赏赐,一眼都没看,一句话也没说,仍旧埋头修葺自己的人骨王座。 李纲皱眉道:“你不愿意?” 没回音。 始终不吭声。 李纲走上前,用脚踩住正在搭建的人骨王座,这是个危险的举动,宗九娘记得自己提醒过他,不要动刑无疆的骨头,那是他喜爱的原材料,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果然这个危险的举动得到了回应,刑无疆直起身子,蒲扇般的大手按住腰间的剑柄,似乎想动手,他每次动手都有人头落地,李纲区区一文官,根本无力应对。 宗九娘面色一变,连忙回头喊岳诚,岳诚正在和碧落吵架,宗九娘把他拉过来,本想让他说情,结果他只看了一眼,刑无疆就把手放下了,简单粗暴的吐出一个字,滚! 李纲没有生气,而是直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这一身勇力,除了为国效力,又能干什么呢,九皇子乃是大宋正统,值得你为之效力,何况如今国难当头,正是用兵之际,黎民百姓也需要你去守护,热血男儿,理应挺身而出!” 宗九娘听的频频点头,悄声跟岳诚说:“你看李大人说的多好,你就不会跟人家学学?” 岳诚翻个白眼,心说要不是我刚才打手势阻止了刑无疆,刑无疆早就把这李纲一刀剁碎了,哪有机会发表长篇大论。 出乎大家的预料,这一次刑无疆回应了,只有六个字。 “我为主公效力!” 李纲疑惑道:“你家主公是谁?” “无可奉告。” 此后不管怎么追问,刑无疆都不开口了,只顾埋头修葺自己的人骨王座,李纲要是骚扰他,他就揪住李纲的衣领,直接扔出去,或者干脆放下玄宫的巨石门,谁也不让进。 折腾了半晌,李纲也没有说动他,回到城外跟黄潜善汇合,把过程说了一遍,黄潜善悻悻道:“不是说了吗,那鸟厮勇则勇矣,其实骨子里是个贪财鬼,你不给钱……” 李纲皱眉道:“十万两白银的事情,我也提了,同样没有回应。” “那就怪了,他图什么?” 两人琢磨半晌,得出一个结论,刑无疆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主公控制着他,至于这人到底是谁,他们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人对金国抱有敌对的态度,因为刑无疆守护皇陵期间,杀过不少金兵,流寇反而不太多。 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算失败,刑无疆算是他们的盟友,就让他一直在皇陵里待着吧,赏赐不管接不接受,都会昭告天下,以示赵构赏罚分明,有明君之相。 “告辞了黄大人,本官要回去禀明殿下。” 第55章 嫁衣 作为一个刚刚入门的盗墓贼,岳诚对陵墓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七帝八陵盗了一遍之后,生怕遗漏什么好东西,抽空又检查了一遍玄宫。 还真发现了一些好东西,比如皇帝皇后生前的私人用品,泥金雕花书画折扇15把,兽足鎏金香炉20个,南国进献的珊瑚盆景六个,紫檀木桌椅十对,花梨木家具若干,山水屏风六面,甚至还搜罗到两个皇家马桶。 夜里去随身空间清点自己的家产。 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自己已经是宋代土豪了。 先说银钱,从金国北狩部队偷来的,加上讹诈银术可得来的,一共24口宝箱,其中有金锭五万两,银锭38万两,各类金银玉器,玛瑙首饰,也装了五箱,夜里打开宝箱,琳琅满目的珠宝看花了眼,其余的书画字帖更是多不胜数。 岳诚挑选了一些好东西,打算回家送给亲戚朋友,娘亲半生操劳,上好的家具送给她,让她也过过太后的幸福生活,镶嵌玛瑙宝石的短剑有三把,五郎岳飞喜欢好兵器,这个送给他,王贵是个俗人,整理一包银锭就行,张宪他有点捉摸不透,也送钱吧,最实惠,雪骢马上及笄,也该有点女人的样子了,嫔妃用的精美簪子走一波,小麻团是个憨比,送他个马桶,让他长长见识。 咦,这是什么? 挑挑拣拣半晌,不知从哪个宝箱里面翻出一套质感绝佳的大红衣裳,展开细看,原来是蜀锦织成的红嫁衣,还挺好看,可以送给自己未来的老婆,打包扔一边。 整理到后半夜,哈气连连,他用金砖缝了个枕头,枕着金枕头睡觉,明明硌得后脑勺疼,心里却很爽,嘿嘿傻笑着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自己好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体随着坑洼不平的道路来回摇晃。 身边还有人说话:“小姐,他傻笑什么呢?” “谁知道,对了,这几个包袱里的东西价值连城,应该是他从皇陵里偷来的,要不要送回去?” “离开巩县40多里地了,还回去吗?” “算了,也没多少东西。” “小姐你看,这个包袱里的蜀锦好漂亮,你要不要穿上试试?” “蜀锦果然名不虚传,试穿就免了吧。” “他醒了小姐。” 岳诚苏醒过来一看,不禁有些傻眼,还以为是梦,没想到自己真在一辆马车上,而且手脚都被捆住了,宗九娘和碧落正在捣鼓他送给小伙伴的礼物,翻的一团糟。 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束缚,他怒道:“你们俩搞什么鬼?” 碧落一副大仇得报的胜利姿态,得意洋洋的哼道:“竟敢盗掘皇陵,当然是绑了你去应天府,交给九皇子啊,九皇子要是知道你干的好事,肯定砍了你的狗头!” 这小丫头不似她家小姐那么正经,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说不定真会这么做,不过他也不怕,手里那么多门神,随便召唤出来一个,就能摆脱危险,顺便收拾这臭丫头。 他在心里默念千樱的名字。 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心想糟了,昨夜收拾家产的时候,不想让门神说他财迷,把千樱的卡牌摘了,想要重新贴上去,必须手动操作系统,可是手脚捆的结结实实,动不了。 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刑无疆的卡牌贴在皇陵里,活动范围有限,走不出皇陵,等于遗失了一张卡牌。 不对啊,昨夜突然被绑架,刑无疆作为他的门神,为什么不管? “怕了吧?” 碧落见他脸色不对,更加得意了,挪到他身边,笑嘻嘻的告诉他一个小秘密:“你昨晚梦游了,知道吗,一个人傻乎乎的蹲在皇陵外面数叶子,嘴里还嘀咕,这片金叶子是我的,这片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说起昨晚的见闻,碧落笑的花枝乱颤,同时也让他明白了刑无疆为什么没有出手,他梦游走出了门神的活动范围,不过关于自己会梦游这件事,他真不知道。 宗家主仆心眼都不坏,相处数日,彼此已经很熟稔了,量她们也干不出什么坏事,岳诚渐渐恢复镇定,扫了眼车外的景色,漫不经心的问:“真要带我去见赵构?” “当然喽,盗掘皇陵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有你好果子吃,不过你要是跟姐姐我磕头认错,我心一软,说不定就饶了你呢。”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宗九娘喝止碧落的胡闹:“别吓唬他了。” 转而解释道:“昨晚你不是梦游了吗,我们不敢喊你,怕惊了魂儿,就用绳子把你捆住,正好爹爹被任命为东京留守,招我们回家,顺便把你也捎带上了。” “还有韩世忠和何栗。”刑无疆擒住了韩世忠之后,捆住扔在陵墓上宫里,什么也不管,饭也不管,平时都是碧落和宗九娘照料,顺便把他偷偷救了出来。 这本来就是岳诚的主意,救了也好,省的他操心了。 既然这主仆二人要回家,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该放人了吧,碧落说:“可以呀,但是咱们一路同行,你占了我们不少便宜,把旧账算清楚,就放了你。” “你想怎么算?”岳诚问。 “淇水相遇时,你搭了我们的顺风船,没给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车马费多贵啊,你包袱里的钱财正好可以抵消,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不用谢。” 我谢你大爷,包袱里的金银珠宝少说也有五六千两,车马费才几文钱? 碧落在厚颜无耻这方面不亚于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这还没完,碧落翻出包袱里的大红蜀锦,撅着小嘴吐槽:“腌臜邋遢鬼,整天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洗个衣服,身上穿的青衫还是我帮你洗的呢,蜀锦就当做谢礼送给我家小姐吧。” 听到这里,岳诚乐了,意味深长的笑道:“金银珠宝可以给你们,爷爷我有的是钱,不差这一点,不过你们看清楚了,这蜀锦是嫁衣,我敢送,你们敢要吗?” 第56章 女装大佬 两女一怔,连忙抻开细看,这襦裙不但做工精细,花纹精美,还有鸳鸯交颈缠绵的图案。 什么样的襦裙会刺绣这种图案,显然是嫁衣。 碧落掩着樱唇咯咯直笑,把那红嫁衣塞给宗九娘,刚才宗九娘还试穿了,此时回想,不禁粉脸通红,连忙把红嫁衣扔回去,狠命掐碧落的臂膀。“挨千刀的死丫头,都是你干的好事。” 碧落笑的更欢实了,往那嫁衣上啐了口,扔给岳诚:“呸呸呸,区区一件蜀锦就想娶我家小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小姐,咱们把嫁衣给他穿上,让他扮作新娘子好不好?” 望见小姐抿嘴发笑,碧落心知她不会阻拦,掏出脂粉就往岳诚的脸上抹,岳诚被捆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也没有门神帮忙,无能狂怒道:“你敢把我弄成女装大佬,我就敢把你就地正法!” “哼,应该就地正法的是你。” 碧落绝对是这个时代的豪放女,将岳诚一把推倒,骑到他身上涂脂抹粉,宗九娘在旁边一边劝说碧落不要胡闹了,一边帮忙化妆,好像精神分裂了似的。 大约一刻钟后,主仆二人香汗淋漓的挪开,大功告成了。 岳诚趴在铺满稻草的车厢里,不肯露脸,碧落扳住他的臂膀:“不要害羞啦,快让小姐看看你俊不俊。” 他还是不动,碧落挠他痒痒,耐不住腾地坐起来,三人均是一愣,然后车厢里爆发出振聋发聩的笑声,碧落甚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从她们的笑声中可以推断,他女装大佬的扮相一定丑爆了。 他无语的翻着白眼问:“有这么丑吗?” 其实如果正儿八经的上妆,不会很丑,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扮女装也好看,可是禁不住碧落故意搞怪,往他鼻头上点了一颗黑痣,腮红超级厚,脸蛋像个猴屁股,胭脂又抹的很浓。 看上去就像一头正在发情的母猪。 碧落举着小巧的铜镜让他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岳诚勃然大怒,抬头打翻铜镜,骑坐到碧落身上,狠命的掐她脖子:“我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你!” “哎呀,你快放开她,她闹着玩的,别生气嘛。”宗九娘在旁边拉架,虽然他双手捆住了,但终究是男儿郎,力气大的多,发怒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宗家的马夫和侍卫秦光弼听着不对劲,停下马车,绕到后面,掀开车帘子一看,岳诚压着碧落,宗九娘衣衫凌乱的跪在旁边服侍,香肩半露,好一片旖旎春光。 马夫和秦光弼都惊呆了,小姐不是很讨厌这鸟厮吗,怎么在这荒郊野外的马车里跟他胡天海地起来了?甚至还把丫鬟送给他泻火,小姐啊小姐,您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人设崩了啊! 岳诚和碧落面朝里,没回头,但是宗九娘是在外侧的,正好跟惊呆的家丁四目相对,双方愣了片刻,宗九娘连忙整理衣衫喝道:“还不快合上帘子!” 秦光弼合上车帘,瞥了眼车夫,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瞥见了嫉妒,这姓岳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竟让咱家小姐投怀送抱。 车马北行。 一路上再也没动静了。 行至卫州府地界,随行的马车超过前面那辆,喊他们停下,韩世忠和何栗从里面跳出来,宗九娘救出他们后,就一直同行,远离了皇陵,感觉没危险了,两人便要离开。 韩世忠隔着车帘抱拳:“听说令尊不日就要南下镇守开封府,来日韩五必定登门道谢!” 何栗也抱拳称谢。 宗九娘掀开车帘缝隙,露齿一笑:“二位客气了,爹爹常说韩统制武艺过人,有大将风范,如今正是用兵之际,救你相当于救大宋,理应如此,至于何大人的一身风骨,爹爹也是极敬仰的,大人保重身体,陷于水火中的万民还等着大人倾力相救!” 宗泽在朝廷里没什么朋友,大家都以为他孤僻狂傲,没想到教导出来的女儿落落大方,颇识大体,更难得的是容貌艳丽,身段婀娜,谁要是娶了这美娇娘,可说是艳福齐天了。 韩世忠和何栗再次道谢。 宗九娘回礼,等着他们离开,然后再合上车帘,可他们一直没动,宗九娘不禁有些疑惑:“二位还有事吗?” 韩世忠忽然道:“听说刑无疆有个使唤小厮,名叫岳诚,就在这马车中,韩五想见一见。” “这……” “不方便吗?” 确实不太方便,女装大佬还没卸妆呢,怎么出来见人,宗九娘憋着笑轻摇螓首:“岳公子染了风寒,正在马车里酣睡,不便出来相见,有什么话民女可以代为转达。” 韩世忠便道:“实不相瞒,前日一战,韩五心中不服,倘若还有机会,来日还想与那刑无疆较量较量。” 别人躲避刑无疆还来不及,他却要约战,果然是传闻中勇悍绝伦的泼韩五,宗九娘点头应下,回看何栗,何栗笑道:“我没有什么大事,书信一封,烦请外甥女代为转交。” 送走这二位,宗九娘合上车帘,回头一看,岳诚和碧落仍旧扭打在一起,岳诚薅住碧落的头发,弄得碧落鬓发凌乱,碧落出生于武术之乡,也没吃亏,绣花鞋抵住岳诚的脸,使劲往后踩,弄他一脸泥巴。 宗九娘啼笑皆非的叹气:“别怄气了行吗,各让一步停战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苦弄得这般狼狈?” 碧落不但不让步,还加了几分力气,脸都给他踩歪了,悻悻地哼道:“小姐刚才没看见,这泼才竟然趁着打斗的机会使出肮脏手段,占女儿家的便宜,岂能饶了他?” 岳诚笑嘻嘻的指着那里:“胸无二两重,谁稀罕占你便宜,打架就是打架,管你是男是女。” “跟女儿家打架,你还有理了?” “别扯男女之别,你从小习武,我可没练过。” “废柴!” “平胸八婆!” 八婆这个词儿宋代还不流行,碧落不知道什么意思,想来不是什么好话,拼着被他薅成秃子也要海扁他一顿,两人又扭打成一团,宗九娘晃晃手里的信笺:“喂,别打了,何大人给你的信,你不想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吗?” 岳诚腾不出手,让她拆开念。 半晌没动静,两人凑过去观看,原来那是一封举荐信,举荐岳诚当官的。 第57章--油炸岳大官人 何栗历任秘书省校书郎、御史中丞、泰州知州,靖康年间官至宰相,宦海沉浮半生,门生故交遍天下,由他举荐的人才,少说也能混个州府幕僚,倘若有功名在身,进入朝廷中枢也不是不可能,这封举荐信放在靖康以前,堪比黄金万两。 但是时代不同了。 徽钦二宗被俘,朝廷散架,作为宰相的何栗也成了金人俘虏,能够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有以前的影响力,赵构也不会用徽钦二宗的旧臣,朝廷班底重组,肥差轮不到他举荐的人头上。 不过拿着这封信投靠何栗的门生,混个九品主簿之类的小官还是没问题的,宗九娘把信里的内容讲给他听,最后总结道:“你没有功名在身,很难入朝为官,有了这封举荐信,以后就是何大人的门生。” 寻常人碰见这种好事,恨不能给何栗磕头道谢,他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有点不屑,在二女惊讶的目光中,把举荐信撕成了碎片。 “你疯了?” 宗九娘捡起纸屑,试着拼了拼,已经拼不起来了,拼回去也没用,谁会相信一封拼凑起来的举荐信,而且他说:“你见过人往低处走,水往高处流的吗?” “什么叫人往低处走……你还看不上?” 当然看不上了,虽然他的大岳国只有七个人,但俗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真想甩开膀子干,随时都能扩充班底,干嘛要给一个软弱无能的朝廷打工,有那必要吗? 马车驶入卫州地界。 上次经过卫州,还是一片荒芜萧瑟的景致,两个月光景不到,城外已经开垦了不少荒地,地垄旁边搭建茅屋,收纳流浪的难民,城内商铺林立,货担郎穿梭其间。 隔着珠帘眺望,城里有吹糖人的,碧落年纪尚小,顿时按捺不住了,一溜烟跑下去买糖人,宗九娘正好也想下去透透气,解开岳诚的捆绑,招呼他一块下车。 他活动着手腕脚踝说:“不怕我跑了?” 宗九娘漫不经心而又十分笃定的笑笑:“你能跑到哪儿去,听说你是相州人氏,我们回磁州正好路过相州,乘坐我的马车还快些,你想独行也随你。” 这倒是实话,战国策没有白看,有那么点知己知彼的意思了。 踱步慢行片刻,忽然听见路边的馍馍店掌柜甩开嗓门招揽顾客:“油炸岳大官人,清蒸岳大官人,走过过路不要错过……” 恰好是岳诚的姓氏,岳诚停住脚步,朝那馍馍店里观望。 买的人呢还真不少,油炸岳大官人其实就是炸油条,清蒸岳大官人则是蒸笼包,掌柜的手艺不错,炸油条两根并拢合为一根,下面开叉,像人的两条腿,中间左右开一刀,分出两条胳膊,便有了人形,买到这食物的卫州百姓,咬的贼起劲,还听那人边吃边嘀咕:挨千刀的狗泼才,生吃了他才好…… 宗九娘狐疑的瞥了眼身边的岳诚,岳诚也是一脸茫然。 在此之前,岳诚找到卫州的豪绅,出钱置办田产,租给流民耕种,得到卫州百姓的一致好评,当时他还隐姓埋名,洋洋得意的一阵,为何两月不到,名声如此狼藉? 岳诚薅住那人的衣袖问道:“这岳大官人得罪谁了,又是清蒸又是油炸的?” 那人狠狠咬了口油条,剩下的塞到他手里,让他也尝尝岳大官人的滋味,然后咬牙切齿的解释道:“原以为他是好人,出钱给卫州城的百姓置办田产,大家念着他的好儿,给他盖了座土庙,日日供奉,没想到他跟州司马范琼勾结起来,欺骗我们。” “此话怎讲?” “凡是领田产的百姓,都要跟官府签契约书,要么上交钱粮作保,要么给元帅府当苦役,金人来来回回的打草谷,早就把卫州抢空了,哪有钱粮,这不是逼着我们去当苦役吗,苦役也不好当,搬运石料几百里地,已经累死不少人了,大家都很气愤,说好的租借田产,竟是这样一个陷阱,你说该不该把这岳大官人生吞活剥?” 岳诚脸色一变,忙道:“不是这样的,当初租借的土地属于卫州豪绅,跟官府没有任何关系,契约书也只有三条,均是惠好百姓,不收任何钱粮,也没有徭役,什么时候变了?” “领完田产没多久,州司马范琼就拿着大家按过手印的契约书找来了,说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胆敢不从,就是跟天下兵马大元帅作对,当场就抓走了,哼,真真混账。” “那卫州的豪绅呢,就是陈大员外,发放田产的是他,我当初跟他说好了的,他在哪?” 那百姓上下打量着岳诚:“你是何人,难道你也参与其中了?” “呃……没有。” “陈大员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哼,这油炸岳大官人你到底吃不吃,不吃还我。”那人劈手抢走岳诚手里的油条,恨恨的咬了几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剩下岳诚呆呆的站在原地,日他先人啊,上次路过卫州的时候,本想顺手做件好事,后续竟然冒出这样的幺蛾子,甚至连他的名声也坏掉了,当街都不敢承认自己姓岳。 对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不就是赵构吗,难道是赵构下的命令? 可赵构不在卫州,正在南都应天府准备称帝事宜,对了,范琼又是谁,没听说过这号人。 兀自沉思的时候,宗九娘扬起芊芊素手在他面前摇晃:“你怎么了?” 没事,他起身要走,准备找陈大员外询问事情缘由,宗九娘拉住他,一本正经的问道:“看你一脸不忿,油炸的岳大官人是你吧,上次做好事的也是你,对不对?” “不是我。” “还说不是,眼里都快冒火了,当初问你,为何不承认,又不是做了亏心事。” 宗九娘原先只是怀疑,现在才确定他就是当初那位人人称道的岳大官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心中对他的种种偏见,顿时烟消云散了,柔声劝道:“你也别生气,百姓们错怪了你,澄清误会即可。” 他一拳砸到车辕上,怒道:“澄清个锤子,赵构兜里没钱,变着花样勒索百姓,完了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我去砍了他的狗头吗?” 第58章--这黑锅老子不背 岳诚说的不错,赵构是真没钱! 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穷的叮当响,给刑无疆发个赏赐,还得跟属下要钱,这窝囊日子他过得下去吗,肯定过不下去啊,而且马上就要称帝,建立南宋了,登基大典的钱从哪里来? 汴京被金人洗劫一空,皇宫也洗劫一空,整个京畿道都空荡荡的,钱财都被抢光了,没钱登基,就继续压榨百姓? 你怎么不跟金人抢呢? 你们老赵家的钱是金人抢走的,就会欺负百姓? 倘若跟岳诚无关,骂两句也就算了,虽然没见过赵构,但这鸟厮什么德性他知道,偏偏出钱置办田产的是他,百姓们误以为他挖的火坑,纷纷来骂他。 艹,这黑锅老子不背! 正气愤的时候,碧落举着两个‘吊死鬼岳大官人’形状的糖人,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咯咯直笑:“小姐小姐,跟你说个新鲜事,这满大街的吃食儿,都改名字啦,吃什么都是岳大官人,你说怪不怪,要是骂的好听,还给打折呢……” 宗九娘抢走她手里的糖人,竖起葱白的食指,嘘,然后指指身边满脸怒容的岳诚,碧落还没反应过来,悄悄告诉了她真相,她才长长的哦了声:“原来油炸的是你啊。” 岳诚哼了声,拂袖而去。 “哎呀小姐,你怎么把他的捆绑解开了,他耍不要脸,咱俩可制不住。” 好好的名声被毁了,量他也没那个心情,宗九娘捂住碧落那张没把门的嘴,拎着裙裾跟上,循着他的足迹,找到卫州豪绅陈家,家主名叫陈政,不但是卫州的田产大户,还是鼎鼎有名的石料商人。 卫州青石是顶好的建筑材料,用作大殿地基,亭台楼榭,可保持百年不裂,往年皇宫里需要石料,都是来卫州取材,去年卫州知州抗击金兵,不幸阵亡,朝廷散了架,没有再派人接任,州府衙门推举陈政代为管理。 所以如今的卫州府,是陈政和一帮靖康旧臣在当领导。 岳诚背了黑锅,心中不爽,大步流星的上去凿门。 门外两个侍卫早就看他不对劲了,怀揣一把宝剑,满脸怒气,仿佛要找谁算账,连忙拦住他喝道:“汝乃何人,竟敢在此撒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岳诚随身佩戴的兵器是诸葛兄弟打造的神兵,祝融剑,平时用来挑包袱,很少用,此时噌的拔出宝剑,宝剑燃起熊熊烈火,把那俩侍卫吓一跳,又听岳诚大喝:“敢拿我开涮,速速叫陈政出来受死!” 侍卫慑于祝融剑的威势,不敢靠近,但也没有逃跑,一个去里面报信,一个挡在门前拖时间:“你这妖人休得猖狂,陈大员外不比从前了,代职知州,麾下兵马十万之众,识相的早点滚。” 岳诚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放你娘的狗屁,别说十万了,他能叫出来一千兵马,我给你表演倒立洗头!” “倒立洗头?” 倒立洗头是个什么玩意啊,侍卫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梗,但他虚张声势的言词,显然被识破了,卫州千疮百孔,根本没有那么多兵马,但看岳诚手持火剑,步步紧逼,不由得脸上变色。 宗九娘看他持剑的姿势,好像不会武艺,再好的兵器,也要靠人发挥,宗九娘担心他吃亏,按住他的臂膀劝道:“别冲动,待会见面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说不定是误会。” “哪来那么多误会!” 岳诚甩开宗九娘,跳上石阶,那侍卫也是个没胆的,吓的连连后退不说,还让门槛绊倒了,岳诚一脚踢开他,手往门上一拍,门神千樱住进了陈家。 闻讯而来的衙役倒了血霉,狠话都没来得及放一句,哗啦啦倒下一片,报信的侍卫傻眼了,什么情况,演的有点过了吧,俯身查看,居然真的昏厥了。 可是没人动手啊,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忽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那东张西望的侍卫也昏倒在地。 岳诚穿过前厅,一脚踹开垂花门,远远的望见陈政在两个小婢的服侍下穿衣,小婢也是鬓发凌乱,衣衫不整,这孙子还有心情白日宣淫,岳诚打个手势,陈政隔空飞过来了。 噗通。 正好跪在岳诚面前,岳诚踩住他的肩膀,俯身问道:“你看我像柿子吗?” 陈政从岳诚的胯下看到前面院子里倒下的一群衙役,不禁心中一惊,连忙陪着笑脸抱拳:“原来是岳大官人登门造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岳大官人何意?” 踩在肩膀上的金线虎纹靴丝毫不动,陈政也不敢起来,又听岳诚哼道:“你看我像柿子吗?” “……” “说话啊,你看我像柿子吗?” 陈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连忙摇头:“不像。” “我觉得像。” “呃……岳大官人究竟何意?” 岳诚一脚踹翻他,喝道:“不然你为何柿子专挑软的捏?” 身为当地豪绅,市井里的那些事,他岂能不知道,属下汇报说岳诚来了的时候,就知道来找他算账了,本想着自己是代职知州,多少能周旋一阵,化干戈为玉帛。 却没想到岳诚雷厉风行,电石火光的冲进来,十几个属下全都打趴下了,全然没有周旋的余地,而且他提着一柄燃烧的火剑,这是要把人挫骨扬灰啊。 陈政哀求道:“岳大官人息怒,这不是我干的!” “谅你也没那个狗胆,到底怎么回事?” 陈政见他松了口风,慌忙爬起来,把他请到后院书房,好茶伺候着,然后把他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跟岳诚猜测的差不多。 当初他路过卫州,偶然间结交了陈政,陈政为人还算不错,每隔十天半月,就在西角门外面开粥棚,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一碗活命饭,岳诚见了之后,资助白银八万两,让他把卫州无人耕种的田地统筹一下,发粮种,租田地,种的时间长了,就把土地赏赐给耕种的百姓,历代帝王开国之初,都用类似的办法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岳诚也是这么做的。 可他走了不到半月,元帅府发来一道诏令,把一个名叫范琼的裨将安插在卫州,名义上是州司马别驾,闲职,却有赵构的手谕,奉命筹备汴京重建物资,可在京畿道便宜行事。 范琼来了头一件事,就是把岳诚捐赠的八万两白银没收了,给出的理由很荒诞——生产不能恢复,担心金人回来抢。 照这么说,大家都不用活了,只要汉人死绝,金人就不会回来了嘛。 第59章--想天鹅肉吃呢 什么狗屁道理? 猪都不会相信的屁话,你陈政就信了? 陈政觉得自己很委屈,两手一摊:“岳大官人所言极是,可我只是代领知州一职,卫州官场上的同僚之所以听我的话,是因为二圣北狩的这段日子,我给他们发了俸禄啊。” 有奶就是娘,好样的,这卫州的官场也烂透了。 “何况这范琼原本是京城四壁都巡检使,卫州恰好在汴京北面,是他巡检的范围,他打着替九皇子分忧的名头,来这里讨便宜,我能拿他怎么办?” 不提这孙子的职务还好,提了岳诚更想骂人:“他是个屁的巡检使,去年金人打到汴梁,他这个巡检使跑哪去了,城破之后他倒是出现了,尊奉金爷爷的命令,闯进皇宫,把三千皇族抓起来送给金人。” “竟有此事?”宗九娘问。 “去问你爹,你爹比我知道的清楚。” “这该死的细作为何还活着?”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范琼不但活着,还在元帅府谋了个差事,赵构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不计前嫌的用他了,兴许是没人可用,毕竟赵构此时混的很挫,没人也没钱,首要保证自己的生存,顾不得父母兄弟之仇了,凡是投奔的都用,而且许下了空头支票,掇升范琼为御营司都统制,在京畿道便宜行事。 陈政一个代理市长,管不到范琼头上,又觉得对不起岳诚,最终无奈的叹口气:“岳大官人也别生气了,终归是我不顶事,没能保住岳大官人捐赠的钱财,八万两白银,我用存粮跟你对折,倘若不够,祖宗留下的田产你看着哪一块顺眼,就送给你。” 赔礼道歉到这个份上,也算是非常厚道了,当初岳诚没要看走眼,陈政是个有良心的豪绅,所以他摆摆手,压根儿没提这茬,他问:“范琼在哪?” 陈政脸色一变:“岳大官人还是不要见他的好,他还不知道那八万两白银的来历,倘若知道了……” “别废话了,告诉我他在哪。” 打听到范琼的住所,岳诚二话不说就去登门拜访。 宗九娘也跟着去了,自从知道了他资助人的身份,宗九娘便坚定的站在他身边,态度也有很大的改观,路上还出主意,让他等一等再找范琼的麻烦,过段日子宗泽南下接任东京留守,一定会路过卫州。 岳诚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当天就找到范琼所在的客栈,不料扑了个空,家丁说范统制监察石料去了,两人转道又去玉苍山,半路经过西城门,城门所衙门正在发放安家费。 原来的规矩是四口之家发五两银子,按照陈政选定的田地耕种,开荒之后,凭户籍领取安家费,一家多于四口的,每两口人多发一两银子,这笔钱大约能安置15000人,虽然不太多,但也足够带动卫州的生产了。 可他实际看到的情况是,百姓不能凭借开荒和户籍领取安家费,必须先去玉苍山搬运青石,长途跋涉两百余里,把石料送到应天府之后,回来才能拿到这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还记得北宋宣和年间的方腊起义吗,原因之一就是花石纲之祸,赵佶为了自己的那点文雅爱好,到处搜罗怪石,每年从浙江送往京师的花石纲都要耗费无数民力,有些巨大的石料搬运不便,甚至拆了城门通过,劳民伤财,只为了让皇帝附庸风雅,老百姓不造反才怪。 当时的大宋还能勉强折腾一下,现如今是什么年月,靖康年。 大宋都没了,还想折腾百姓? 赵构怕不是脑子有泡。 暗暗腹诽的时候,后面有人推了他一把。 原来他站在队伍中间,不知不觉随着队伍走到衙门口了,城建司的小吏脚踩条凳,左手攥着酒壶,一边喝酒一边颐指气使的呵斥百姓排队,轮到他时,张口就骂:“直娘贼,愣着干什么,石印呢?” 每个搬运石料回来的百姓,都会拿到应天府的回执,一块石印,百姓凭借石印来卫州领取田产和安家费。 岳诚自然是没有的。 耽误这么些时间,城建司的小吏扬起马鞭,想给他一鞭子,但看他身边的宗九娘秀丽文雅,气度不凡,一双丹凤眼毫无惧色的瞪着,似乎有些来头,鞭子没敢落下,指指旁边的空地:“尊奉应天府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令,来此地公干,不相干的一边去!” 人家抬出元帅府的名头,宗九娘也不好说什么,柳眉倒竖的哼了声,拽着岳诚的胳膊往外走。 岳诚突然甩开她,回到队伍里,指着告示问:“州府衙门发给百姓的安家费明明是五两银子,怎么变成二两了?” “嘿,没完了是吧。”那小吏捋起袖子,用马鞭指着他:“你哪只耳朵听见是五两了,从来都是二两,能给你二两银子安家落户卫州就不错了,想天鹅肉吃呢?” 他正色道:“两个月前,代知州陈政陈大人在州府衙门门口出过告示,明明白白的写了,安家费是五两,只需户籍和开荒凭证,根本不用什么石印,大家说是不是?” 后面的百姓表情麻木,竟无一人敢出声附和。 岳诚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哀,同时也理解他们的软弱。 倘若一毛钱不发,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直接造反,谁鸟你城建司,但现在只要忍气吞声,每个人就有二两银子和几亩薄田,代知州还发种子,接下来几年就能熬过去,一家老小也都能活命。 所以他们为了领到这笔安家费,谁也不当出头鸟。 以至于出钱的岳诚登高一呼,落个尴尬的境地,没人搭理他! 世道就是这么邪门。 但还是有一个宁愿不吃饭也要反抗不公的少年站出来了,站出来响应岳诚的呼喊,那少年说:“对,两个月前杨某亲眼所见,州府衙门的告示确实是五两,为何变卦了?” 城建司的小吏振振有词的驳斥道:“朝廷也不宽裕,缩减安家费也是有的,不想要滚蛋,有的是人要!” 那杨姓少年哼了声,还真就走了。 岳诚把他拉过来,对那城建司的小吏说:“赈灾款又不是你的,岂能说不给就不给?” “关你鸟事,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既然问到这里了,他不屑的笑笑:“对,就是我的!” 第60章--我的人妖兄弟 岳诚来到大宋,没做过一笔正经买卖,兜里的钱要么是偷的,要么是抢的,倘若换个场合,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钱财来历,但今天这个场合,他可以坦然的承认。 这就是他的钱,他捐赠给卫州代知州陈政,然后由陈政操刀发放给百姓的! 要不是范琼横插一脚,哪来这么多幺蛾子。 城建司小吏不知内情,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回头看看其它的胥吏,大家也都跟着笑,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完脸色一沉:“把这妄言的破落户给我抓起来!” 还敢动手,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千樱一直守护着他的心门,只要对方人不多,随时都能料理了他们,岳诚正要发出命令,忽然一阵香风飘过,宗九娘横身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娇斥道:“我看谁敢!” 那杨姓少年一看女子都站出来了,热血男儿岂能无动于衷,便也跳出来,把岳诚挡在身后,怒声道:“这位大官人不过是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奈何就要抓人,有这本事,怎不去跟金人叫板?” 这话戳中了官差的痛处,那小吏指使属下把他们团团围住,安家费的发放暂时停下,百姓们纷纷散开,在四周围观,有人义愤填膺,有人高喊不公,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帮忙。 城建司的小吏一共十个,他们才三个人,隐身的千樱在心里悄悄问他——主公,要不要出手?他示意不用,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些基层的胥吏非常精明,看到四周百姓群情激昂,就差一个登高一呼喊造反的,心里也发怵,所以他们明确的说:“想要安家费的都给我老实站好了,此事与你们无关,耽搁你们领钱的是他,只抓他一个,其余人概不论罪!” 一手分而治之,把现场的百姓分化了。 旋即命令属下抓人。 宗九娘急忙从怀里摸出一枚鱼符,高高举起,那是宗九娘从家里偷来的,正想表明自己的身份,谁知还没开口呢,就让手持杀威棒的胥吏打掉了,混乱中也不知道在哪,宗九娘有点傻眼,这可咋办,身边的丫鬟碧落一蹦三尺高,催他们快跑。 关键时刻,那位杨姓少年大发神威,攥住胥吏的杀威棒,一脚踹翻一个,抡起抢来的杀威棒,舞的虎虎生风,三下五除二,把这些酒囊饭袋打的人仰马翻。 岳诚拍手笑道:“少侠好身手!” 杨姓少年回头也是一笑:“不如大官人你好口才。” 问他姓名,他铿锵有力的回道:“杨再兴!” 这个名字让岳诚一愣,好嘛,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传说中杨家将的后人,至于是不是像评书里说的那样,就不知道了,待会有空了可以问一问。 城建司胥吏拿他们没办法,跑去跟范琼报信,不大会,范琼亲自赶来了,远看像个裹着皮甲的肉球,身边还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白脸太监,据说是赵构的身边人,名叫蓝珪。 蓝珪没开口,范琼捋着两撇稀疏的胡须,眯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朝廷发放安家费?” 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杀了他不好服众,百姓还以为这孙子是什么好人呢,岳诚便没让千樱动手,自己站出来回道:“何谓阻拦,在下只是觉得安家费发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 “首先,这笔八万两的饷银是河东米氏捐赠给卫州百姓的,由代知州陈政统一发放,早就商议好了,每家每户五两银子,开垦卫州的荒地就能拿到,不需要搬运什么石料,其次,你特么谁啊,卫州府的事情,轮得着你来管吗?”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这笔钱的来历,范琼和蓝珪均是脸上变色,因为这笔钱他们已经吞掉了六万两,只剩两万两用来打发卫州府的百姓,还安排了一个苦差事,干了才能拿到。 谎言被当众拆穿,范琼不禁恼羞成怒:“胡说八道,哪来的八万两?” “这笔钱是我捐赠的,我捐了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 “……”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岳诚施施然的走上前,来了段自我介绍:“岳某不才,河东米氏麾下一小卒,两个月前奉家主米姐姐之令,来卫州府赈灾,押送饷银八万两,亲自交付给代知州陈政,白纸黑字的字据在此,要不要看看?” 他还真有。 前世做小生意经常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开票开习惯了,到了大宋也没例外,让陈政立了个字据,这不,真就派上用场了,他把字据随手一扔,百姓们捡起来传阅。 大部分的老百姓不识字,传了半天,传到一个秀才手里,才知道确有其事,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喝问范琼,是否克扣了岳大官人送来的饷银。 范琼面红耳赤的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憋出来。 蓝珪很聪明,连忙把赵构抬出来当挡箭牌:“九皇子在应天府筹谋国家大事,急需银钱,代知州陈政体恤殿下,从饷银里抽出六万两,给殿下应急……” 岳诚直接打断道:“什么国家大事,搬运卫州青石,在应天府盖房子吗?” “巩固城防!” “京畿道有四京,应天府只是南京而已,如果说动用这笔钱是为了防范金兵,至少也应该用在汴京,巩固南京的城防,你们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金人在北面啊我的人妖兄弟。” 听到这里,碧落噗嗤笑场了,人妖兄弟,亏他想的出来,宗九娘瞪她一眼,她连忙捂住小嘴,仰头打量岳诚,忽然感觉他今天不那么可恶了,变得英俊了几分呢。 然而蓝珪已经受不鸟他的措辞了,好歹也是大内班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草民羞辱了,蓝珪尖声骂道:“腌臜泼才,若不是看在你捐赠了银钱的份上,今天就把你抓了去……” “好啊。”岳诚送上自己的双手:“抓我可以,麻烦把我的六万两银子吐出来,我认得东南西北,不劳烦你们几位官爷了,巩固城防是吧,我替你们干!” 第61章--误入武陵源 赵构许给范琼的御营司都统制是个光杆司令,没有一兵一卒,范琼上任后,属下还是原来的班底,这些人在汴京覆灭后逃散大半,来卫州只有一百来号人,其中一半分派去看守石料,剩下的分成三股,给卫州百姓发放安置费。 他本人身边只有20个亲兵。 这么点人手,抓了岳诚都走不出卫州府。 原因无它,百姓们不让啊。 环看四周,起码有五百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们。 现在事情已经搞清楚了,安置费是岳诚出的,跟朝廷无关,朝廷从中克扣不说,还骗他们当苦力,无耻都不足以形容这个新朝廷,谁还给他们好脸色? 范琼生怕闹出民变,谎称回去禀报殿下,再做定夺,灰溜溜的跑了。 跑到城外十里亭,勒马收缰,满脸疑惑的跟太监蓝珪说:“蓝班直,你听过这个名叫岳诚的吗,值此乱世,一出手就是八万两,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蓝珪勒住马缰:“什么来头不知道,但确实听说过,几天前,何栗何大人侥幸脱险,来应天府面见殿下,提起了此人,说此人虽是一介白身,却有一身忠肝义胆,曾经潜入北狩的俘虏队伍中,劝说张叔夜不要绝食,而且何栗也是他救出来的。” 范琼脸色一变:“殿下怎么说?” “殿下当场就封了一个秉义郎,还说要见见他,但没见着,据何大人说,他跟宗泽之女宗九娘一路同行,看上去很要好,十有八九要去磁州提亲。” “糟了。” “怎么了?” 范琼皱眉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求贤若渴,何栗、韩世忠、宗泽也都归附了殿下,来日必定重用,岳诚跟着三位朝廷要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可得罪不起。” 蓝珪也想到了这一层,便问:“那怎么办呢,钱是不可能归还的,已经运到应天府,交给殿下了。” “欸,不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鸟厮夹枪带棒的讥讽朝廷,似乎有点看不起殿下。” “是啊,很奇怪。” 岳诚的态度是个谜,按理说,何栗举荐了他,殿下封赏了他,他应该感恩戴德,他又是宗泽的未来女婿,宗泽马上担任东京留守,他应该站在朝廷一边,就算为民请命,也不能公然戳破他们俩的谎言吧,毕竟是给殿下筹钱。 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回一趟应天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殿下,如何定夺,自有上命,用不着他们俩伤脑筋。 此去路途两百余里,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见到赵构之后,如实汇报。 赵构有些尴尬,看了眼厅堂两侧的臣子,清清嗓子回道:“岳三郎深得范公真传,先天下之忧而忧,值得嘉奖,蓝珪,你再跑一趟卫州,宣布本王的册封,让他接任秉义郎。” 蓝珪称是。 赵构临时写下一封书信,交给范琼:“范统制,你跑一趟磁州,把这封信交给宗泽,恭贺他喜得豪婿,他家女婿捐赠的这六万两白银,暂时用来接济应天府的百姓,就不来回转运了,让他知会他家女婿一声,学学修身养性。” 妙啊。 不愧是殿下,一招偷梁换柱就把这笔钱吞了,顺便还撮合了一桩婚事,化干戈为玉帛了之后,还能从岳三郎手里勒索更多的钱。 两人接了钧旨,一个去磁州,一个去卫州。 蓝珪体质羸弱,报信路上染了风寒,回去的稍晚。 范琼当天就动身了,怀揣赵构的亲笔信,直奔河北磁州。 当时大部分宋人没有好马,范琼骑了一匹广西百色马,百色马耐力不错,但是身材矮小,四肢短平,广西人用来驮山货,走山路尚可,平原上奔驰是不太行的,一天三百多里地,累的口吐白沫,拿鞭子怎么抽都不起来,看样子是废了。 范琼无可奈何的收起鞭子,环看四周,荒郊野岭的,连个驿站都没有,怎生是好? 忽然望见一对金童玉女,骑着老黄牛,悠哉悠哉的过来了,范琼拦住他们问道:“此乃何地?” 那男童一张麻子圆脸,手里攥着麻团状的零食,村里人都叫他小麻团,小麻团脆生生的回了句:“这里是大岳国的地界,恁大个人,连这都不知道吗?” 范琼一呆,哪来的大岳国,没听说过啊。 在牛背上吹牧笛的女童便是雪骢,雪骢颇为娇憨的撇撇嘴:“大岳国才刚刚建立,你没听说过也属正常,快让开吧,别挡了本皇后的皇家牛车。” “……” 范琼在风中凌乱了,一脸呆滞的目送二人远去。 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朝廷覆灭之后,河南河北一片混乱,义军、流寇、盗匪、签军交相混杂,还听说有人占山为王,开创了国中国,原以为是讹传,没想到真有其事,大岳国想必就是这种情况。 看这俩娃娃的年龄都不大,范琼也没放在心上,村野草民的无聊游戏而已,哪天九皇子扫平敌寇,就轮到他们倒霉了。 没有战马,范琼徒步而行,那两个大岳国的金童玉女,兜兜转转的又绕回来了,扯着嗓子问他:“倒在路边的百色马是你的吗?” “是啊,怎么了?” “这匹马累坏了,用牛车拉到我家,喂点豆子草料,让爷爷照看半日便能恢复。” 范琼得知雪骢家里祖祖辈辈养马,当即扔给他们一串铜钱,让他们回去套牛车,把这不中用的百色马拉到程岗村。 村头不远处就是茂名山,山上金绿交织,梯田纵横,成片的麦田一直延伸到山下五六里,微风一吹,麦浪涛涛,好一副盛世之景,可这里是相州府地界,历经两次金国南征,早就被糟蹋的不像样子了,哪来这遗世独立的武陵源?而且自打今年开春,满打满算下了不足三场雨,有大旱的灾兆,其它地方的粮食生长缓慢,为何这里长的这么好? 范琼越看越觉得奇怪。 小麻团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拍拍胸脯,得意洋洋的说:“这是大岳国的粮仓,产出的粮食能养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三郎说,哪天住腻歪了,就领兵出征,把大岳国的地盘扩大960万平方公里。” 第62章--宗泽求见 小麻团学的惟妙惟肖,就连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计量单位,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谓是大岳国的肱股之臣,就是年龄小了点,恐怕要等个十年八载才能为国效力,他还想炫耀一下大岳国的武库,里面有百炼钢工艺的兵器五千把,甲胄两千副,都是诸葛兄弟专门供给大岳国的,然而范琼还没听到这里,就满脸震惊的问道:“你刚才说,大岳国的三郎?” “对啊对啊,我是三郎的皇后。”雪骢念念不忘自己的尊贵身份。 “那么岳三郎的全名……” “岳诚啊。” 听到这个名字,范琼犹如五雷轰顶,又一次呆住了,心想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他不是宗泽的女婿吗,他不是何栗的门生吗,朝廷还册封他为秉义郎,这么个秉义法儿啊? 范琼压住心底的疑问,让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小伙伴领着他去参观一下大岳国。 两人不同意。 给了二两碎银子,同意了。 沿着田垄走到山寨正门,看见王贵与人攀谈。 那人须发花白,却还年富力壮,约莫四旬年纪,穿一身粗布青衫,领着两个家丁在山寨外面溜达,被王贵截住了,正在审问。 四旬男人抱拳道:“在下宗泽,南下探亲的路上偶然路过此地,但见数百亩麦田,还有各种新奇的粮食作物,忍不住想来看看,恳请通报此间主人。” 此间主人就是岳诚,岳诚不在,王贵不敢擅自做主,摆摆手,让这老头赶紧走,没什么好看的。 宗泽极力恳求,王贵始终不同意,这时小麻团笑嘻嘻的跑过来:“王贵,有个外乡人想参观咱们大岳国,我给你带来了。” 这边的还没打发走,又来一个,王贵照他脑瓜上扇了一巴掌:“蠢货,山寨好比自己的家,哪有领着外人随便参观自己家的?” 小麻团揉着脑袋,振振有词的回答:“我家的馍馍店不但有人参观,还能做买卖呢。” 王贵脚下一个绊子,把小麻团绊倒,拎住他的脚踝,提到半空,来回摇晃:“你这没脑子的呆瓜,让我看看你脑子里进了多少水。” 小麻团在空中倒立,憋的脸膛通红,吱哇乱叫的嚷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上次金兵打来,你吃醉酒,给拔离速开了门,让三郎臭骂了一顿是不是?” 王贵恼怒的脸色证实了小麻团的猜测,不过那次并没有闯祸,五千骑兵误入随身空间,只有拔离速一人闯进山寨,然后灰溜溜的跑了,岳诚责备了两句,算不上臭骂。 他们互相争吵之时,宗泽听到了事情原委,连忙追问:“金国大将拔离速曾经带兵来过这里?” 一脸天真的雪骢点点头:“是呀是呀,差点被神臂弓射死。” “这简陋的山寨,竟然还有神臂弓?”宗泽和范琼互相对视,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神臂弓可是大宋的王牌武器,一般人造不出来。 然而顺着雪骢手指的方向,很快就看见了山寨配备的神臂弓,不仅有,还不少呢,每隔两三丈就架设一具神臂弓,射程范围环绕整座茂名山。 虽然不能带他们进去参观,但是小麻团和雪骢怀着120%的自豪感,把山寨的种种武器给他们介绍了一遍。 王贵也没闲着,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替敌军开门的废物,把拔离速攻打山寨的过程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尤其强调了一下自己操纵神臂弓的过程,杀过30多个金兵。 此时整个大宋面对金国骑兵都毫无办法,从西到东,全线崩盘,民间盛传一句话,金骑不满万,满万不能敌,金国骑兵在正面战场上从无败绩。 谁知在这小小的茂名山,竟有一支神秘部队俘获五千骑兵,打的贼将抱头鼠窜! 在这靖康年间,堪称不世奇功! 为何没人知道? 宗泽怀疑他们胡说,三个小伙伴顿时急了,领着他去淇水沿岸参观埋骨地,岳诚把五千骑兵的尸体焚烧了,尸骨一半掩埋,一半搭建成篝火架子,岸边残留了许多金国人的遗物,比如狼牙弯刀,金国萨满送给战士的赐福之物。 数量如此巨大,痕迹如此清晰,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宗泽难掩震惊之色,这岳诚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本领? 不行,一定要见一见,宗泽再次抱拳:“劳烦禀报一声,在下磁州知州宗泽,正在联络两河义士抗击金兵,急需岳三郎这样的人才!” 小伙伴们这才知道他是个大官,然而在后面倾听的范琼早就认出宗泽了,范琼这次北上,就是给宗泽送信的,巧了,正好碰见。 刚才没有相认,是在纳闷一件事,岳三郎不是宗泽的女婿吗,他们为何不认识啊? 难道何栗的情报有误? 如果是这样,殿下的信就白写了,也没法处理那六万两,正思索之际,三个小伙伴松口了,领着宗泽去找米脂仙姑。 米脂仙姑化身河东米氏之女,在这茂名山扎根了,漫山遍野的粮食都是她的,名义上跟岳诚是合作关系,见面之后,米脂仙姑热情的招待了宗泽。 山腰有个草棚搭建的茶亭,奉上一杯清茶,两碟坚果,躬身道万福:“民女米脂雪,见过知州大人。” “快快请起。” 宗泽虚拉一把,视线转到桌上,好奇怪的坚果,宗泽漂泊半生,足迹踏遍大江南北,自认为什么都见识过了,却不认识这两种坚果。 米脂仙姑介绍道:“左边这一碟是开心果,右边这一碟是长寿果。” “产自何地?” 米脂仙姑笑而不语,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因为这是系统附赠的奖励,只要岳诚的门神不断升级,就能解锁更多的农作物。 米脂仙姑转而问道:“知州大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宗泽指指四周:“叨扰叨扰,听说这茂名山是一个名叫岳诚的少年一手经营起来的,而他跟你十分要好,不知他现在何处啊,能否有幸结识一下?” 米脂仙姑还没开口,憋了半天的范琼有点憋不住了,站出来自报家门:“宗大人,您是不是有个女儿叫九娘。” “对,你是……” “在下应天府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奉康王之命,来给宗大人道喜。” “何喜之有?” 范琼犹豫片刻回道:“恭喜宗大人喜得佳婿,殿下赐婚了,令千金和岳三郎天生一对,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话没说完,就见宗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第63章--这两个孽畜 宗泽一儿一女,长子宗颖在国子监读书,与陈东、欧阳澈等太学生是校友,女儿宗啾外号小九,人称宗九娘,受她大哥的影响,对时政非常热衷,徽宗当政的时候,经常去国子监旁听,太学生讨论时政,她偶尔也上去发表见解,后来汴京告破,国子监搬到江南,宗颖和陈东、欧阳澈一起南下,她也想去,宗泽不放心,没让她去,父女俩为此生了一场气,终是闺阁少女,宗泽觉得过一阵子就没事了,的确是没事了,但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本领,偷了磁州的兵符,跑去劝降河北大盗王善。 这可把宗泽急坏了,慌忙派人去找,当时不知道王善要去盗掘皇陵,找错了方向,不几天传来消息,王善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宗泽也不知道,反正他的亲兵秦光弼提前回来报信,说小姐安然无恙,正在北归的路上。 将门虎女,野一点也正常,倘若对外面的世界毫不关心,变成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宗泽反倒不高兴,可他万万想不到,这闺女走了俩月,给他送来个女婿! 还是九皇子指婚! 宗泽懵逼了。 这时范琼把赵构的亲笔信送上:“根据何栗何大人的说辞,令千金和岳三郎一起守护皇陵,不但帮忙击退了金兵,还救了何大人和韩世忠,想必是那期间暗生情愫……宗留守当真不知?” “我若知道,嗐,不提了,就是这个岳三郎吗?”宗泽指指茂名山。 对,就是他,大岳国的国君,快板义军的狗头军师,河东米氏的金兰义弟,卫州府人人称道的岳大官人,身兼多重身份,多重光环加持,然则名声不显,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什么样的身份不重要,甚至这个人都不重要,对宗泽来说,唯一重要的是他建立了大岳国,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了,让宗泽一不小心变成了皇亲国戚。 宗泽倒吸了口凉气。 有没有搞错,他都称帝了,康王殿下为何替他指婚? 范琼一脸无辜的表情告诉他,殿下很可能不知道大岳国的存在,不然不可能册封他为秉义郎,人家都不是宋国的人了,还来册封,不觉得很可笑吗。 但是册封已经发放,而且赵构大力褒奖岳诚守卫皇陵有功,倘若说出事实,赵构的脸往哪搁? 诸多思绪在宗泽的心头盘旋,最终暗道一声不好,这是个烫手山芋落。 他连忙把范琼拉到一边,悄声询问对策,范琼说:“我也没办法,要么您出手灭了大岳国,要么跟殿下认错,单说自己不知情,恐怕殿下不会相信。” 灭了大岳国? 宗泽回头瞥了眼尚未及笄的雪骢,还有偷吃桌上零食的小麻团,这个国家需要灭吗,成员满打满算不到十个,听说最近又有人离开,只剩五个人,完全是过家家,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当真,他们不会有危险,危险在宗泽身上,女婿妄图谋反,政敌会用这一条攻击他,赵构就算不当真,也不会完全信任他。 所以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要么甩开岳诚,要么让岳诚去一趟应天府,跟康王说清楚。 他问岳诚现在何处,得知人在卫州,二话不说就上路了,路上秦光弼又告诉他一个雷人的消息,他的乖女儿和岳诚在马车上胡天海地,可能已经失身了…… 难以置信平时知书达理的宗九娘竟会干出这种荒唐事,这门婚事不成也得成了,宗泽被绑到了岳诚的马车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让宗泽十分恼怒,指着卫州方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去卫州找到这两个孽畜!” 事情正在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岳诚还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牛b通天了,一句话寒碜了两个狗官,打发他们回去赔钱,这期间他自掏腰包,另拿出六万两银子,补上贪墨的缺口,发放给卫州百姓。 政令一如往常,凡是开垦了荒地的都有安家费,种植三个月赏黄牛,种植半年送宅子,种植两年以上的免赋税,最重要的是,不用搬运石料就能享受政府的优惠。 此举得到全体卫州百姓的一致拥护,上次他们不知道岳大官人是谁,这次知道名姓,也见过恩人面貌,在杨再兴的带领下,齐刷刷的来到岳诚临时下榻的酒楼道谢。 汪洋如海的百姓大声称颂:“卫州有个岳青天,赵宋皇帝难比肩!” 当年包拯在开封府名扬天下的时候,也只是被人夸赞包青天,绝不至于拿皇帝相比较,好嘛,到了他这里,皇帝老子都不如他了,而且是公开叫板,反正大宋已经完蛋了,赵构还没称帝,谁也不怕,喊的贼带劲。 岳诚听着也爽快。 他明明可以出去劝阻大家别夸我啦,我都不好意思啦,会脸红的啦,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脸红,还厚着脸皮在屋里备下美味菜肴,边吃边听,一脸贱笑,这样听的时间更长一些。 一壶杏花村下肚,天旋地转,飘飘如仙,窗外百姓的称颂声仿佛是天边的云朵,把他送到了云海之中,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被人捧着的感觉爽歪歪啊。 岳诚不禁做起了灭宋的美梦,把赵构一脚踹开,给他的大岳国让道,来日俾睨天下,让他也当一回富有四海的君王,那将是何等风光气派的景象啊。 咣当,碧落踹开房门,惊扰了他的美梦,手里拎着两只肥母鸡,背一筐瓜果蔬菜,满脸怒气的冲上来,把母鸡扔到桌上,霎时间鸡飞狗跳,把他的美酒菜肴全糟蹋了。 他皱眉道:“你干嘛?” 碧落阴阳怪气的哼道:“该发问的是我吧,岳大官人你在干嘛,百姓们在外面喊了半天,你却躲在屋里吃酒,你是聋了,还是瘸了,还是在享受这份荣耀啊?” 心照不宣即可,说出来多不好啊,显得寡人很没品,岳诚清清嗓子正色道:“做好事不留名,让他们别喊了,要喊也别让我听见,去我听不见的地方喊。” 碧落瞪圆了美眸,掐着小蛮腰朝他啐了口:“岳三郎啊岳三郎,你也忒无耻了点,想让百姓们传颂你的美名,你就直说,绕弯子忽悠谁呢,要不要脸了?” 第64章--爷爷在此 哎呀呀,这说的什么话,正因为要脸,才忽悠你们嘛,不然老子就直接出去跟百姓们说了,用得着你个黄毛丫头传话吗,真是不解风情。 岳诚捋起袖子,正要给她提高一下情商,酒楼外面有个操着公鸭嗓的男人喊道:“岳大官人,应天府内侍班直蓝珪求见。” 呦,皇帝的死太监来了。 岳诚指指正在桌上吃菜的母鸡,命令碧落把这个烂摊子打扫了,然后背着手走出酒楼,称颂的百姓已然散去,只剩一个蓝珪,蓝珪腆着脸上来赔笑:“恭喜岳大官人,贺喜岳大官人。” “何喜之有哇?” 蓝珪身后的小太监捧着金黄绸子的托盘,必然是应天府送来的赏赐,赵构穷的叮当响,绝不是金银财帛,还能是什么呢,岳诚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却没说穿,淡淡的回了句,等着对方亮底牌。 揭开帛布一看,果然是官印。 蓝珪拿出诏书朗声道:“应天元帅府钧旨,相州程岗村岳家三郎岳诚,守卫皇陵,营救朝臣,驱除鞑虏,有功于社稷,兼之慷慨解囊,接济卫州百姓,善莫大焉,破格提升为秉义郎。” 念完把诏书和官印一起交到他手里,谄媚的笑道:“岳大官人一介白身而平步青云,直封秉义郎,位居大宋武臣五十三阶之一,是不是喜事啊哈哈哈……” 尖笑了几声,发现岳诚没笑,这笑声变得十分突兀,蓝珪讪讪的止住笑,低声问道:“殿下如此看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不满意了,秉义郎不过是武臣里的下级品序,屁大点的官儿,这也叫看重,糊弄谁呢,而且大宋重文抑武,武阶还要贬值一层,就好像到手的工资条是5000块,本来就特么不多,往后一拉,币值竟然是日元,换了谁能满意?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赵构算老几,凭什么册封我大岳国的国君? 还有更加重要的,岳诚伸出手:“我的六万两白银呢,殿下封个秉义郎,不打算还了?” “……” 蓝珪被整的彻底无语了,就当您花六万两买官不行吗,互相给个台阶,面子都好看,干嘛呢这是? 眼看着大家尴尬的都快脚趾头抠地了,宗九娘走上前,替他接住秉义郎的封赏,戳戳他的腰眼:“刚才蓝班直不是说了吗,殿下用那六万两银子接济应天府的百姓,卫州府的百姓是百姓,应天府的就不是了?” 蓝珪连忙附和:“还是宗留守的千金识大体,殿下择日登基,作为一国新君,总要给百姓一点实惠,才能换来万民称颂,岳大官人这笔钱用在了大事上啊,应该为此而自豪。” 我自豪你大爷,他真用在百姓身上了吗,怎么用的,敢不敢做成账目,来个财务公开,亮出来让大家看看,蓝珪支支吾吾的回答不出来,岳诚立刻猜到了里面有猫腻。 官印往地上一扔,甭废话了,这官儿他不要。 钱拿来。 蓝珪万万料不到他竟然油盐不进,红脸的关公唱不成,只能换成白脸的曹操唱这出戏,蓝珪脸色一变,冷冷道:“岳三郎你不要不识抬举,殿下赏识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然以你的出身,这辈子都别想光宗耀祖!” 岳诚两手环胸,望着翻脸的蓝珪一笑:“你倒是光宗耀祖,净了身去宫里当太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是个孝子啊蓝公公,每年清明扫墓,不怕祖宗从坟头里蹦出来抽你一耳刮子吗?” “岳三郎!” “爷爷在此!” 蓝珪气的脸色铁青,音调不由得高了八度,岳诚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唇角那一抹戏谑的哂笑彷如淇水河岸的柳枝,常挂脸庞,蓝珪说不过他,拂袖而去。 这样回去也没法交差啊,走到门口又道:“最后问你一次,殿下给你的这张脸,你要还是不要?” 子不闻天地君亲师。 天地之间,国君最大,一国之君给他的脸面,他都不要,这事闹大了对他没好处,就算今日祸不临头,来日大宋恢复了元气,也没他好果子吃,宗九娘偷偷的在后面拽他衣襟,脸色焦急。 他还是那句话,还钱! 要债要到皇帝老子头上了,好,等着秋后算账吧,蓝珪扭头便走,愤怒之中露出了本来面目,座下马匹冲撞了摆摊的百姓,也不赔礼道歉,气焰十分嚣张,骑马在集市上横冲直撞。 岳诚站在门槛上看了会,觉得应该帮他消消火,便用自己在卫州府的人望,高呼一声:“别让那个卖国贼跑了!” “哪儿有卖国贼?” “岳大官人说的!” “既是岳大官人所说,定然八九不离十。” “擒住那卖国贼,打杀了他!” “人在哪?” “就是那个骑马横冲直撞的死太监!” “扁他!” 卫州府的百姓按照岳诚所指的方向,找到了蓝珪,山呼海啸般的冲上去,把蓝珪吓的魂不附体,打马便走,这种时候最好骑一匹高头大马,百色马这种矮骡子,不顶事啊,来个卖猪肉的壮汉,抬手就把他薅下来了。 噼里啪啦一顿胖揍,打的蓝珪哭爹喊娘,身边明明有十几个侍卫,全都呆若木鸡的躲在远处,谁也不敢帮忙,眼看就要被打死了,岳诚登高又一呼:“别打了!” 百姓们尊敬岳大官人,说打就打,说停就停,架住烂泥似的蓝珪,扔到岳诚面前,这蓝珪挨了顿毒打,终于明白自己在卫州是孙子辈的了,吐着血沫子求饶:“留我一命,我替你讨个大官。” 岳诚蹲下,替这死太监擦擦脸上的血污,微微的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了解我啊蓝公公,我要的是钱,玛尼懂吗,玛尼,我特么不想当赵构的狗仔。” 蓝珪不懂玛尼,但他懂无耻,无耻的人心意相通,瞪着乌青的眼圈发誓:“留我一命,六万两一定给你送回来。” “那我就信你一次?” “三郎英明!” 于是岳诚起身宣布,打错人了,真正的卖国贼是秦桧,百姓们大惊,秦桧是谁啊,好像没听说过,岳诚便告诉他们,这鸟厮藏在北狩的20万人里,改日营救二圣,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打死,大家齐声称是! 第65章--请奉岳大官人为主 无心插柳柳成荫,岳诚出钱给卫州府的百姓谋生计,百姓们人人敬服,使得他颇有人望,而且这卫州府原来的知州战死了,群龙无首,他登高一呼,竟成了群众领袖。 当天就有一伙四五百人的壮丁,自发组成义军,跑来为他效力,这伙人被朝廷欺骗,搬运过青石,便以青石军为名。 青石军的头领名叫杨再兴,这头领是比武选出来的,起初大家谁都不服谁,两两捉对摔跤,胜者晋级下一组,比到最后,获胜的是杨再兴,不愧为杨家将的后人,武力非同凡响,然而此时的杨再兴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少年,除了那把子力气,别无所长,打着岳诚的名头,才聚集了五百个兄弟,齐活之后,自然要去找岳诚。 五百个斗志昂扬的壮汉来到岳庭客栈,对了,这客栈原来不叫岳庭,岳诚嫌弃他们供应的饭菜寒酸,赏了20两银子,掌柜的一高兴,连店名都改了,就为了让岳诚高兴。 杨再兴在客栈底下喊道:“青石军集结于此,请奉岳大官人为主!” “……” 二楼的窗户仍旧关着,没有回应,杨再兴挠挠头,不懂什么意思,掌柜的悄声提醒他们:“昨儿个岳大官人跟他们家的丫鬟赌酒量,喝的不省人事,兴许还睡着。” 原来如此,杨再兴回头使个眼色,五百号人一起喊:“青石军集结于此,请奉岳大官人为主!” 好嘛,五百条壮汉的大嗓门叠加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挂在客栈门口的串线灯笼来回摇晃,屋檐下的尘土簌簌而落,这么大动静,马上就把岳诚喊醒了。 不过岳诚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 衣服都顾不得穿,披着雪白的中衣,一阵风似的狂奔下楼,在青石军众兄弟惊愕的目光中跑远了,还听见他边跑边喊:“都从房子里出来,跟我去开阔的空地!” 他是谁? 他是人人称道的岳大官人,卫州府第一名士,没有他,就没有卫州府的安定,他在卫州府那真是一呼百应,甭管干什么,只要他嚎一嗓子,应者如云啊。 当场就有开铺子的小商贩扔下手里的生意不管,跟着他往城外跑,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带头的是岳大官人,便也跟着跑,不算发呆的青石军,竟有三千多人跟着他跑出城去了。 到了城外,大家大眼瞪小眼,都等着他发话呢,他抹抹脸上的汗渍,瘫坐在地上嘀咕:“妈蛋,刚才谁在客栈外面瞎喊,动静那么大,还以为地震了呢。” 他不好意思说实话,抓耳挠腮的想借口,这时,杨再兴领着五百青石军赶来了,齐刷刷的重复刚才的口号:“青石军集结于此,请奉岳大官人为主!” 岳诚一愣:“青石军?” 杨再兴上前道:“运送石料的兄弟一合计,决定成立义军,代替不中用的朝廷,杀卖国贼,迎回二圣,这还是岳大哥你的提议,当然要尊奉你为首领。” 嗐,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还当真了。 组织义军是好事,杀卖国贼他也同意,但是迎回二圣这么无聊的举动,他不想参与。 这种事不好明说。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局限,你不能指望封建时代的老百姓理解马列学说,贸然违背他们的价值观,很可能会被当成疯子,岳诚活的挺好,可不想让大家绑起来治疗。 于是他拿手扇扇风,抬头看了会天边的流云,决定把这波人送去茂名山,五弟岳飞刚刚跟八字军闹翻,带着两百个兄弟回老家了,正好给这位中兴第一名将扩充人手。 他指了条明路,茂名山! 此地距离茂名山不远,茂名山的诸葛二王也小有名气,兄弟们都同意了他的安排,正要起行,他把杨再兴喊住,杨再兴问:“岳大哥还有什么交代?” “我想让你替我办一件私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杨再兴忙道:“若非岳大哥接济的银两和田产,家中庶母和弟妹都还在饿肚子,岳大哥但说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绝没有二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想让杨再兴去一趟皇陵,把他的门神刑无疆带回来。 那是一张孤品卡牌,他手里最好的牌就是这一张了,战力最强,有燃忠技能,转化的武力值超高,放在战场上是个大杀器,岂能留在皇陵不管? 一定要拿回来。 然而来回七八百里,骑马他不太会,马车又太慢,实在是不想跑,便利用系统的漏洞,琢磨出一个小技巧,他让杨再兴偷偷拆了皇陵的大门,把门背回来。 卡牌贴在大门上,外人看不到,也取不出来,只要他不说,谁也不知道门神的存在,但是趁着门神不注意,把门偷走,是可以转移门神的活动范围的。 他已经用千樱的卡牌实验过了,完全可行,于是他撒个谎,说皇陵的大门关乎大宋的气运,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阻拦,都不能丢弃。 杨再兴信誓旦旦的保证:“岳大哥放心,此事交给小弟即可,若无它事,小弟就启程了!” “对了,皇陵里面有个高手,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把大门偷到手就回来。” “大哥多虑了。” “一定要听我的,别跟他打!” 杨再兴迟疑片刻才同意,然后收拾行李启程了。 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因为就算没有碰见岳诚,他的人生同样精彩,岳家军在未来几十年里号称无敌,却擒不住当过流寇的杨再兴,杨再兴率领一群菜逼,正面硬撼岳家军,还打过几次胜仗,后来投降成为岳飞的部下,绍兴十年第四次北伐,杨再兴为了给岳飞拖延时间,率领三百人冲入12万金国大军的阵中,斩杀万夫长一名,千夫长百夫长近百名,小商河一战杨再兴名留青史,光荣殉国。 这样一位勇士,真的会乖乖听话,避开刑无疆的锋芒吗? 第66章--权知大名府 岳诚没时间关心旁枝末节的问题,因为蓝珪很快就带着赵构的钧旨回来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蓝珪学聪明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卫州你是老大,我不见你,蓝珪没露面,把钧旨交给属下的小太监,自个儿在城外等着。 奉旨而来的小太监,完全不知道蓝珪经历了什么,大摇大摆的走到岳庭客栈楼下,手托钧旨,嗷一嗓子喊道:“九皇子钧旨,茂名山岳家三郎下来接旨!” 没动静。 好大的胆子,竟敢藐视朝廷官差,小太监抬高嗓门,兴师问罪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长街两头冒出许多义愤填膺的百姓,把来回通道全部堵死,冲上来摁住他一顿胖揍。 照例打的头破血流,哭爹喊娘,等岳诚打开窗子喊停,才留下他一条狗命,这小太监鼻青脸肿的爬起来,颤巍巍的指着上面的岳诚:“你……你好大的胆子……” 岳诚抱胸笑道:“蓝珪自己不敢来,让你来顶包,你就不用脑子想想吗,这样的好差事,凭什么轮到你?” 给地方官封赏,顺便能讨一点彩头,和平年代确实是个好差事,然而他们碰见的是岳诚,岳诚不要封赏,他正在跟未来的皇帝讨债,皇帝不给钱,倒霉的自然是送信的。 弄清楚事情缘由,小太监顿时萎了,把钧旨递给站门槛上嗑瓜子咯咯直笑的碧落,碧落一溜烟跑上楼,再把钧旨交给他,着急忙慌的问,钧旨里面写了什么。 他展开一看,嚯,赵构又给他升官了,权知大名府! 大名府市长。 首先要说明一下大名府的位置,大宋的中枢在开封府,开封府往北是黄河故道,黄河北岸三道屏障,浚州、开州、濮州,过了这三道屏障,就是河北地界,大名府首当其冲,南北纵深四百余里,是金国南征的要道。 这破地方,金国两次南征,早就打的千疮百孔了,别说是官儿了,百姓估计都没几个,赵构居然给他封了个大名府市长,怎么着,纯纯的恶心人来了是吗? 非得要钱,就让你去大名府当官,反正那里还没有归属,名义上还是大宋的国土,但实际控制权在金国手里。 你去还是不去?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命令与他无关,却写在钧旨上,特意给他看——让宗泽管管家里的后生晚辈! 其它的岳诚都明白,唯独这一点看不懂,宗九娘见他捧着钧旨发呆,娉娉婷婷的走来瞥一眼,看到父亲的名字在上面,不禁也有些疑惑:“康王殿下为何提起了爹爹?” “我也不知道,你爹的后生晚辈得罪他了吗?”岳诚问。 宗泽是激进的主战派,和官场上的老油条尿不到一个壶里,走到哪都被排挤,没有什么门生,要说家里的后生晚辈,无非宗颖和宗啾,宗颖与太学生陈东过从甚密,经常上书针砭时弊,难道说的是他? 可这是宗家的私事,跟岳诚也没关系啊。 赵构大概是气糊涂了。 宗九娘绕开这一项,葱白的食指往上挪了挪,微微叹气:“殿下指明了让你担任大名府知府,这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逼吗,你就认个错,别提那六万两了。” 碧落的小脑袋凑到他们俩中间,大眼扑闪,瞅了瞅钧旨上的内容,可惜一个字也看不懂,仰头问他们俩:“不是说要给封赏吗,怎么当官还当出危险来了?” 宗九娘往她空空如也的秀额上戳一指头:“傻丫头,金国的20万北狩部队,马上就要走到大名府了,这时候去接任大名府知府,不是去找死的吗?” “啊呀,那九皇子是不是记恨岳三郎追着他的屁股讨债,才让他去大名府当官的?” “唉,总要给未来的官家几分脸面,偏他不给。” 追着未来皇帝的屁股讨债,这跟逮住皇帝的脸啪啪的扇有什么区别,赵构不记恨他才怪呢,不过赵构的脸皮也是真厚,都到这份上了,死活不还钱。 一国之君,如此阴险,碧落头一个看不下去了,毫不犹豫的站在岳诚身边,叉起小蛮腰替他打抱不平:“恁大的官家,跟一个泼皮计较什么,太没有风度了。” 话音未落,挨了岳诚一巴掌:“骂赵构就骂赵构,怎么还寒碜我呢。” “你本来就是泼皮。” “你这八婆。” 碧落早就想问了:“八婆到底什么意思?” “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当我老婆,简称八婆。” “哈?” 整天八婆长八婆短的,原来是这个意思,碧落小嘴都气歪了,一顿粉拳送上,扬言再占口头便宜就撕烂他的嘴,转头又笑嘻嘻的跟自家小姐说笑,小姐你想不想当八婆? 不管怎么说,这差事不能接,岳诚和上次的做法一样,朝廷的封赏原样退回,打发那小太监回去,继续讨要他的六万两白银,倘若不给,就发个榜文昭告天下。 小太监鼻青脸肿的回到城外,城外五里坡,蓝珪骑着一匹斥巨资买来的高头大马,这是上次挨揍换来的教训,座驾的硬件必须过关,不然连逃命都成问题。 蓝珪一看那小太监的惨状,就知道他挨揍了,岳三郎这臭鸟厮,胆子也忒肥了点,朝廷连续两次封官加爵,两次拒绝,还殴打朝廷内侍,简直无法无天了他。 “班直,那岳三郎说了,什么官都不做,只想要回他的六万两白银,怎么办?” 蓝珪悻悻地翻白眼:“殿下已经把银子花了,上哪要去,再者说,区区一个相州乡绅,有点钱而已,竟然追着殿下要债,传扬出去殿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可他不接受……” “且等两日,自会有人来治他!” 反正蓝珪不敢进城,也不敢回去复命,城外五里安营扎寨,等了大概三四天,把大宋军界第一流氓头子刘光世等来了,刘光世领着两千兵马,奉命北上迎接宗泽。 咋着,宗泽不会走路啊,还让刘大衙内亲自去接? 刘大衙内也纳闷。 到了卫州城外,和蓝珪交换信息,哦,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这里有个不识抬举的土豪,恰好是宗泽的女婿,这简单啊,不用去找宗泽,直接打土豪分田产多爽啊。 刘光世让蓝珪在这里等着,率领兵马摸黑进城,准备打劫卫州第一土豪岳诚。 第67章--夜叉王 是夜子时,月黑风高,街巷空旷,正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哈气连连的打更人经过之后,树荫下面冒出一伙黑衣人,约莫五六十人,这些人在一个名叫王德的将官带领下,潜入岳庭客栈。 客栈院墙低矮,翻墙遁入后花园,贼众蹲在墙角下低声商议:“既然那岳三郎不听话,不如趁此机会将他一刀咔嚓了,省的衙内和殿下为此烦恼。” 王德是刘光世帐下头号猛将,外号王夜叉,王夜叉连忙摆手:“不行,这泼才是宗泽的女婿,咱们打杀了他,来日宗泽跟咱们要人,衙内无法交代。” “那咱们今夜来此……” “只为求财。” “如此也好,听说那岳三郎一出手就是八万两,家赀如此丰厚,还跟朝廷讨债,忒不要脸了点,咱们让他放放血。” “走。” 王夜叉一声号令,五十个黑衣人排成两列纵队,从庭院的两侧包抄,搜寻岳诚的住处,每人都揣着迷魂香,猫在窗棂下面,戳破窗户纸,把准备好的迷魂香吹入室内。 等个一时三刻,堂而皇之的闯进去。 徽宗一朝的官军出了名的衰,打金人一触即溃,欺负自己人倒是凶猛如虎,朝廷覆灭之后,各地拥兵自重,这刘光世手下的兵也一样,说是来抢岳诚,迷倒了其它客房的客人,进去照抢不误,豆大的铜子儿一个也不放过,搜刮的干干净净,碰见两夫妻在客房中覆雨翻云之时昏厥,那兵痞一看顿时乐了,揪住女子的丈夫扔到一边,亲自上阵爽了一把。 抢完12个客房,在庭院中间碰头,兄弟们都在,唯独不见了领头的王德。 “夜叉王上哪去了?” “不知道啊,刚才去了趟天字号客房,便没了踪影。” “走,去看看。” 这群兵痞提着刀剑冲上二楼,天字号客房只有三间,其中两间都无人居住,只有一间,隔着窗纸窥见了烛光,兵痞们互相对视,三声手势,踹门闯进去。 只见床榻上盘腿坐着一个胖胖的僧侣,深更半夜被一群黑衣装扮的兵痞围住,竟也不慌不乱,双手合十道:“佛曰,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们这些无能的熊崽儿,披上甲胄装什么孙子?” 兵痞们眨巴着眼愣了半晌,才知道这和尚在骂人,大刀指着他反骂回去:“死贼秃,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囔些什么,问你一句便答一句,不然砍了你的秃头!” 不空淡淡一笑:“请问。” “方才我家老大闯进这间客房,为何消失不见了?” “你家老大姓甚名谁?” “姓……” 身边的兄弟拽他衣袖,回话的兵痞立刻想起他们正在装扮盗匪,不能亮明身份,连忙改口:“恁些个废话,我家老大身长八尺,魁伟非凡,生就一张黑脸,戴了鼻环和耳环,眼如铜铃,乍一看就像阴间来的夜叉,见没见过?” 不空微微点头:“确实见过。” “人呢?” 天字号客房虽说宽敞些,也只是多了个套间,十步就逛完了,并未发现王德的踪迹,兵痞拿刀架在不空的脖子上,命令他回话。 他指指多宝阁中间漆黑的缝隙。 那缝隙约莫两尺宽,中间挂了银丝袋,阵阵阴风从中透出,仿佛有什么机关,不空说:“你们不是要求财吗,里面财宝甚多,有本事的便去取吧。” 副官进去瞄了眼,果然别有洞天,回来使个眼色,属下的兵痞一刀砍向不空的脖颈,本以为手起刀落,一刀就能送他归西,谁知刀剑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竟然卷刃了。 那兵痞有些傻眼,看看自己的大刀,再看看不空的脖子,惊讶的合不拢嘴,不空仍旧笑吟吟的说:“小僧给你们指了一条明路,奈何取我性命?” 副官推开发傻的属下,对准他的脑壳又是一刀,当啷,和刚才的情景如出一辙,这胖罗汉仿佛有金刚不坏之身,刀劈斧砍全无用处,而且始终笑吟吟的,忒邪门了点,兵痞们唬的连连后退。 “不对啊,这天字号客房不是岳三郎的吗,为何只有一个贼秃驴?” “岳三郎呢?” 情形不对,副官收起卷刃的大刀,扭头便走。 “先撤。” “不找夜叉王了?” “老大以一当百,能有什么危险,说不定先一步回去了。” 兄弟们一想也对,慌忙作鸟兽散,出于对不空的忌惮,并没有涉足那密道,回到城外跟刘光世汇报,然后等着王德汇合,等了一夜也没有看见他回来。 坏了,肯定出事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卫州城头绑了个黑如夜叉的莽汉,不是王德又是谁,王德被捆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扯着嗓门叫骂:“腌臜泼才暗算老子,有种的放我下来大战三百回合……” 岳诚吃着包子走过来,包子塞他嘴里,王德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气的直瞪眼,岳诚用他的衣服擦拭手上的油腻,朝下面喊话:“听说大衙内刘光世来了,请出来一见。” 妈蛋,怪不得没回来,被人活捉了,刘光世瞥了眼身边的废物属下,硬着头皮走出来,抱拳笑道:“阁下就是岳三郎吧?” “正是岳某,这位不小心跑到我家的壮士,是不是刘大衙内的属下呀?” 刘光世厚着脸皮摆手:“竟有此事?刘某并不知情,想来是一场误会。” “那我就砍了他的狗头下酒了。” “别别别。” 咱们刘大衙内打仗不怎么样,搞人际关系还是很有一手的,凭着一手忽悠人的本事,收罗了不少猛将,这王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死在这里忒可惜了点,刘光世忙道:“有话好好说啊岳兄弟,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 “刘某属实不知啊,咱们头一次见就血溅五步,是不是太激烈了点,毕竟都是汉家同胞,没必要撕破脸,恳请岳兄弟下来一叙,军营里准备了好酒好菜。” 岳诚把玩着短剑笑道:“什么好酒好菜,报个菜名我听听,要是好听,我就下去尝尝,要是不好听,我把他大卸八块送给你尝尝。” 第68章--南宋无名相 后人总结过两宋的一个现象,北宋无名将,南宋无名相! 所以南宋是有名将的,说起南宋的名将,绕不开中兴四将,岳飞、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刘光世名列四将之一,但他的能力实在配不上中兴二字。 哪里有人打仗,刘大衙内不去哪里,带着兄弟们到处寻找安逸的地方,能不打就不打,赵构都使唤不动他,对,别看赵构是皇帝,由于手里没兵权,常年处于被架空的状态,一道命令发出去,刘大衙内装作不知道,该干啥干啥,根本不鸟他,倘若是必胜的战斗,不用赵构说,刘大衙内就去抢功劳了,跑的比谁都快。 跟岳飞差远了,甚至连吴玠都不如。 然而这就是咱们刘大衙内的一贯作风,国家固然重要,自己更重要,非要二选一的话,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灭国了不要紧,先保住自己的势力。 毕竟流水的大宋皇帝,铁打的刘大衙内嘛。 这次赵构派他来给宗泽传话,他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他听到的信息是什么,宗泽有个女婿,巨有钱,上好的肥羊,不宰白不宰,于是他来打劫岳诚。 钱没搜到几个,一员虎将折进去了,这不行! 咱们刘大衙内能屈能伸,当场背了一段报菜名,虽然不如诸葛兄弟的口才那么溜,倒也听的过去,岳诚挥挥手,青石军的兄弟把王德扣押到客栈里当做人质,去军营里吃饭。 耀州军分列两旁,朝他怒目而视,甚至故意在他爱面前耍刀弄枪,大有恫吓之意,岳诚瞥了眼哼道:“现在抖起威风来了,昨晚谁去我家作客了,敢不敢站出来?” 谁也不敢吱声。 他们干的勾当见不得光,倘若被人拿住把柄,告到应天府,少不了赵构一顿骂,赵构当然不敢惩罚刘光世,但刘光世底下的兵痞挑出一个斩首,还是能逼迫刘光世做出来的。 这事不能认。 “既然不敢吱声,耍个毛的威风。”岳诚这一嗓子吼出来,气走了五百多个大头兵,刘光世倒是心大,哈哈一笑,握住他的臂膀,推进中军大帐,落座吃酒。 席间还有个蓝珪。 蓝珪脑门上缠着白纱布,上次让他污蔑卖国贼,打破了脑袋,此时复又见面,蓝珪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他贱嗖嗖的问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受伤了,谁打的?” 蓝珪拍桌子怒道:“岳三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蓝班直此话怎讲啊,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 你大爷的,这不是你带人打的吗,敢说自己不知道? 摆明了寒碜老子,还装蒜,蓝珪简直要被气吐血了。 刘光世在一旁察言观色,感觉这岳三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劝止二人,倒上三杯美酒,寒暄道:“平日里管束不周,属下竟然私自跑进城里打劫百姓,让三郎见笑了,我自罚三杯。” 看在他认错态度不错的份上,岳诚答应把王德放出来,刘光世大喜,当即叫来两个清倌人,来给大家弹唱助兴,这些清倌人居然是他自带的。 咱们刘大衙内挺会享受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络,刘光世忽然拍案叹道:“想我刘某人十几年来南征北战,不敢说战功赫赫,至少是久经沙场,这次被金人钻了空子,好生不甘啊。” 岳诚心道,那你带兵打去啊,粘罕还没走远呢,北狩至少走一年,有的是机会,在这里发什么牢骚? 岳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了笑没吭声,刘光世马上就把自己卖的药亮出来了:“三郎,听说你跟河东米氏交情不浅,河东米氏存粮百万,你能不能从中说项,分给我的耀州军一点?” 钱没偷到,又想要粮食。 岳诚点头道:“好啊,你我都是为国出力,些许粮草而已,我帮你置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营救二圣,我把粮草送到前线,省得你来回运输了。” “呃……” 怎么不吭声了,不敢打啊,那你要什么粮草,你是仓鼠吗,屯粮食上瘾啊,他要是敢厚着脸皮要,岳诚就敢厚着脸皮怼回去,比比到底谁的脸皮厚。 不料咱们刘大衙内哑火了,脸皮终究还是薄了点,没好意思接着要。 吃饱喝足之后,岳诚起身告辞,刘光世和蓝珪不约而同的阻拦道:“三郎慢走,殿下的钧旨你还没接。” 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省省吧,我才不去大名府当炮灰。” 刘光世道:“三郎会错意了,殿下给了你两条路,一是去大名府当知州,二是在卫州当你的秉义郎,为殿下提供钱粮马匹,将来护驾有功,户部就是你的囊中物啊。” 赵构是真穷啊,为了招揽钱粮,户部尚书的职位都挂牌出售了,岳诚拒绝过他,不好意思明着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两条路,选吧,去大名府受罪,还是当户部尚书。 然而岳诚没选,抱拳笑了笑,掉头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刘光世和蓝珪对视一眼,连忙追出去,恰在这时,相州方向的官道上烟尘滚滚,三匹快马疾驰而来,领头的中年男子满身正气,须发花白,威严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刘光世回头一看,老相识啊,这不是宗泽吗,连忙喊住他:“宗留守不去开封府上任,怎么跑到卫州来了?” 年过四旬的宗泽依然身手矫健,翻身下马,马鞭撂给身后的亲兵,没有回答为什么不上任,而是径自问道:“刘大衙内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岳诚的?” 当然见过,人就在这里啊。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到岳诚,宗泽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指着他喝道:“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马上跟大岳国撇清关系,去大名府上任!” 众人哑然。 什么情况? 包括岳诚本人也是一脸懵。 他听说过宗泽的大名,两宋交替之际的抗金名将,镇守东京,在京师百废待兴之际,扛起了复兴中原的大旗,河南河北的义军提起宗泽二字,无不敬服。 但他并没有见过宗泽,只知道宗九娘是他闺女,其余的一无所知,突然冒出来自称是他爹……你妹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让我那死去的便宜老爹岳和怎么想,棺材板快压不住了啊。 第69章--这是重点吗 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奉命去给宗泽送信,深知其中内情,此时跑过去跟刘光世和蓝珪耳语一番。 两人脸色大变:“这岳三郎在茂名山称帝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蓝珪低声咒骂:“怪不得他不要朝廷的封赏,敢情他自己想当皇帝,真是狗胆包天,咱们也别废话了,回去禀报殿下,让各地的兵马讨伐他!” 范琼回道:“先别急,给宗留守一个面子,看他如何处置。” “为何让他处置?” “岳三郎是他女婿。” 竟跟宗泽有关,三人不好当众拂他脸面,静静地看他发飙。 作为当事人的岳诚一脸懵逼的挨了半天骂,才明白怎么回事,心里就很迷糊,这是谁造的谣,我跟你家闺女是清白的呀,郎无情,妾无意,怎么就成你家女婿了,搞搞清楚再来骂人好不好,他说:“我去把您闺女叫来。” “站住!” 宗泽不让他去,他纳闷道:“九娘来了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之前属下跟宗泽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宗泽不禁怒道:“老夫丢不起那人,光弼,你去把那死丫头擒住,先一步带到开封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半步。” 秦光弼领命而去,紧接着宗泽说:“至于你是真情还是假意,老夫无心过问,殿下已经赐婚,现在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我一体,你竟敢造反,让我如何主持京师大局?” 岳诚吃了一惊:“赵构赐婚了?” “这是重点吗?” “这不是重点吗?” 宗泽显然认为这不是重点,因为他说:“赵构是你能叫的吗,匪性不改,念在大岳国只有五六个人的份上,老夫可以去应天府为你说项,你立刻去大名府上任!” 岳诚从这股冲天的怒火里闻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愚忠味儿,比起闺女的幸福,宗泽更在乎未来国君的看法,摊上这样的老爹,还真是家门不幸,岳诚替宗九娘默哀片刻,掉头走人了。 此人当爹不够格,当官却很称职,岳诚不想跟他扯皮,至于是否上任,往北走就是了,反正大名府和相州府一个方向,分别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去没去。 回到客栈收拾细软,打发掌柜的雇一辆马车,取道苍山,踏上回家的路程。 芳菲四月,桃李争春,沿着淇水漫游数日,茂名山在望。 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能看见漫山遍野的金黄麦浪,米脂仙姑一年九茬的麦子实在是太逆天了,照这个种法儿,不用开垦太多荒地,也能囤积足够的粮食。 忽然想起很久没有查看自己的卡牌了。 挥手展开系统面板,切换到米脂仙姑的门神卡,米姐姐勤劳美丽,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一直在茂名山辛勤劳作,已经跨品升级到孤品三等,不但解锁了七种农作物,还获得一项新技能,调配种子抗性。 植物生长需要不同的气候条件,有些喜阳,有些喜阴,有些耐高温,有些耐寒冷,恰如其分的生长条件才能培育出理想的作物,不然单靠茂名山的地理环境,无法获得多种类的植物果实。 这个技能很不错,米姐姐又有发挥的余地了。 正想见她,她就出现了,沐浴在阳光下的窈窕倩影可不就是米姐姐吗,一身轻便的绮罗绿衫,纱巾裹着鬓发,拄着神奇的铁锄头在山岗上挥洒香汗,岳诚挥手喊道:“米姐姐。” 米脂仙姑回头眺望,露出灿烂的笑容:“主公一走月余,也没消息传回,让婢子好生挂念呢。” 岳诚一溜烟跑上山,用不太干净的衣袖替她擦拭香汗,俏皮话脱口而出:“米姐姐想我了不成?” 打情骂俏可不是米脂仙姑的风格,蹙起秀眉嗔他一眼,但也没生气,仿佛早就知道自家主公什么脾性,不跟他计较,锄头插进土地里,招招手说:“主公随我来,不在的这些日子,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嚯,什么惊喜,别是惊吓就好。” “怎会是惊吓,保管你看了高兴。” 想来米姐姐温柔体贴,也做不出吓唬人的举动,岳诚兴致勃勃的跟着她婀娜柳腰的妖娆背影,走进一个藤蔓遮掩的山坳,山坳里空间不大,却别有洞天,里面种满了奇珍异果。 说是奇珍异果也不对,后世很常见,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地域是很罕见的,比如开心果,开心果是漆树科果实,这种植物生长在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干燥高原上,相州的海拔几乎是零,仅有的一座茂名山海拔也不高,还不到两百米,完全不适合开心果生长,偏偏米脂仙姑在这里种植成功了,高大的乔木结出一串一串的雪白果实,让岳诚又惊又喜。 米脂仙姑踮起脚尖,摘下来一串刚刚成熟的开心果,掰开果壳让他品尝,脆香可口,回味悠长,比他后世买来的开心果好吃多了,他点头赞道:“真好吃,怎么种出来的啊?” “主公忘了婢子升级到孤品的技能了吗,这是调配了种子抗性之后种出来的。” 对呀,刚刚还在系统里看到了的,真是太方便了,以后茂名山可以打造成百果园,世界各地的瓜果都种一遍,不用东奔西走,在家就能吃到全世界的美味,不要太幸福。 米姐姐说百果园这个名字好,以后这个山坳就叫百果园。 说罢领着他参观百果园。 除了开心果,还种了山楂、樱桃、石榴和香蕉,倘若中原地区的条件不匹配,米姐姐便用仙家本领调配种子抗性,种出来一样能成,于是他又多了五种零食。 捡着成熟的摘了一箩筐,用山泉清洗干净,纯绿色生态的瓜果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绚烂多姿,一时间竟然让他忘记了马上就要流出来的口水,感慨这天宫盛宴一般的美景,不忍心吃了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摘一颗樱桃,送到米脂仙姑嘴边:“有奶就是娘,以后小弟跟您混了,可要喂饱我。” 这说的什么话呀,米脂仙姑登时闹个大红脸:“主公休要轻薄婢子,婢子可不是那种……” “是我唐突了,该打。”岳诚自扇耳光道歉,晃晃手里的樱桃,米脂仙姑这才轻启朱唇,吞下那颗樱桃,主仆二人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园子里吃喝畅聊,说起南下盗墓戏弄金兵的经历,逗得米脂仙姑咯咯直笑。 倏然她面色一紧:“宗泽说让你去大名府当官,大名府兵荒马乱,如何去得,主公还是不要去了吧,茂名山多好,许多门神守护着你,任他们本领通天,也打不到这里来。” 第70章--武库 虽然他手下的门神不太擅长战斗,但他们每一次升级,系统都发放一种城防工具,如今已经积攒了不下30种守城器械,配合铁心竹的城墙效果,完全可以把茂名山打造成一座超级坚固的城池,而且漫山遍野种满了粮食,除下正在种植的,屯仓的也已经超过十万石了,有粮有兵,城防坚固,谁来都不怕。 米姐姐言之有理,这是神仙似的日子,去什么大名府啊。 岳诚收拾一筐瓜果,辞别米姐姐,磕着开心果去探望另外两个门神,跟恬淡雅致的米姐姐比起来,诸葛兄弟那边热闹多了,隔三差五就来一场相声大赛,不管单口的对口的群口的,亦或是吹拉弹唱,闲下来就上台较量一番,结果跟他预想的一样,他走的这段日子,快板义军狗屁没学会,说学逗唱倒是愈发纯熟了。 幸好这个编制只有五百人,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这茂名山就变成德云社大宋分社了。 岳诚找到诸葛兄弟,询问最近的锻造情况。 诸葛铁眉飞色舞的说:“主公您来着了呀,头前儿您说的斩马刀,已经打造就绪,锁子甲、札甲、步人甲也相继完工,全都在武库里存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真的假的?” 总觉得这两个家伙不太着调,没人监督不干活,他这么说,兄弟俩拍着大腿喊冤,架住他往宽厚的肩膀上一放,走你,有没有偷懒去武库看看就知道了。 武库存放了一千把精钢铸造的斩马刀。 这种刀长约三米,制式不尽相同,诸葛兄弟打造的刀刃和刀柄长度相等,单面开刃,背脊厚实,刀锋锐利,倘若力气足够,一刀下去能把冲锋的战马砍成两截。 就算力气不足,用来砍马腿也是极好的。 历史闻名的背嵬军,就有斩马刀队,步兵武装斩马刀,对上金国铁浮屠并不吃亏,铁浮屠武装到牙齿,人马均是重甲,甲胄重量加起来超过两百斤,每三匹马用铁索连接到一起,冲锋无往不利,金国四皇子兀术领衔的铁浮屠骑兵,纵横大宋国土,几乎没有败绩。 当然了,最后还是被岳飞的背嵬军击败了,背嵬军击溃铁浮屠的方法很简单,长枪重甲步兵方阵顶住铁浮屠的第一波冲锋,斩马刀队钻下去砍马腿,由于铁浮屠的战马是相连的,前面的倒下了,后面要么被拖倒,要么出现踩踏事件,使得骑兵队伍陷入混乱,然后就是溃败。 由此可见,斩马刀是重甲骑兵的克星,金兵越是用重甲,斩马刀的威力越能凸显出来,面对轻骑兵其实更简单,金国的轻骑兵一直都采用侧翼包抄的策略,他们只要敢插进来,单独编一个阵型,引君入瓮,连人带马直接砍成肉泥! 这批武器他很满意。 可惜他手里的兵太废了,除了打快板给他认儿子,没别的用处,诸葛兄弟的武力值不太高,升级之后也没有太大变化,练兵不好使,始终没有训练出一支能用的义军。 这种时候难免会想起自己手里唯一的门神大将,刑无疆啊。 倘若刑无疆在此,肯定能给他打造一支铁血部队。 对了,杨再兴去了好些天,为何还没有把皇陵的大门背回来? “主公,甲胄还看吗?” 兄弟俩想炫耀一下他们独特的札甲工艺,然而他们的主公对兵戈甲胄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自己手里有存货,就已经满足了,反正他不上战场领兵打仗,也没兴趣收服故土,最终还是要送给岳飞的,或者卖给大宋朝廷。 看不看吧,质量过硬就行。 他摆摆手,交代兄弟俩看好武库,继续锻造兵器,别特么没事天天打快板,然后扛着自己的零食下山了。 一走数日,也不知母亲在家怎么样,他想回去看看。 沿着迤逦的山道踽踽独行,手心里攥着一把开心果,边吃边走,漫山遍野的吐皮儿,冷不丁一瞥,发现小麻团举着竹竿,站在半山腰的老树底下,想捅马蜂窝。 身后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雪骢,雪骢恨铁不成钢的跺脚道:“看把你吓的,平日里跟着三郎玩耍,咱们都看他捅了多少回了,比着葫芦画瓢还不会呀,笨死了你。” 小麻团摘了麻袋制成的安全帽,委屈巴巴的嘀咕:“三郎胆子出了名的大,我可比不上,再说了他跑的多快啊……” “大岳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废物,竹竿拿来。” “咱们不吃蜂蜜了不行吗?” “拿来。” 小麻团把竹竿递给雪骢,感觉自己像个懦夫,满脸愁容的蹲在石头上说:“你小心点,这里没路可走,你要是跳错了石头,就顺着山腰滚下去摔死了。” 旁观者清,岳诚站在远处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俩傻大胆真会挑马蜂窝,那颗老树长在山腰的悬崖边上,三面环崖,身后唯一的道路是两块高低不平的怪石,踩歪了真会掉下去摔死。 岳诚连忙吹个口哨,喝止举着竹竿乱戳的雪骢:“快下来!” “啊,三郎回来啦!” “三郎你去哪了?” 两个小伙伴一看是他,哪还管什么马蜂窝,一溜烟跑到他身边,他背了一筐奇珍异果,香气扑鼻,两人诧异的围着他转圈,摸摸竹筐问道:“里面什么东西啊,好香。” 岳诚展开手心嘿嘿一笑:“这个你们吃过吗?” 果壳雪白的开心果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件,小麻团和雪骢都没见过,拿起来闻了闻,能吃吗,岳诚搓开果壳,放嘴里一个大嚼特嚼,他们有学有样,吃完顿时把眼睛瞪圆了,不由分说,瓜分了他手里的开心果,小麻团吃相忒难堪了点,纯纯的猪八戒吃人参果,果壳都不剥,亏得牙口好,不然非便秘不可。 岳诚从竹筐里抓了两把塞给他们,他们边吃边问:“这到底是什么呀?” “开心果。” “哪来的?” “米姐姐送的。” 雪骢和小麻团不无醋意的回道:“米姐姐对你真好,我们去找她玩,麦穗都不让我们折一根,对了三郎,你不是最擅长捅马蜂窝吗,这山崖上的马蜂窝,你能不能捅下来?” 第71章--人逢喜事精神不爽 小麻团捶她一拳头:“有没有良心,三郎给你东西吃,你还陷害三郎。” 雪骢可不是爱吃亏的主儿,一巴掌扇回去:“哪有陷害他,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胆小怯懦吗,三郎才不怕呢。” “三郎别理她,真真蠢猪一头。” “小麻团你骂谁蠢猪?” “谁姓谢谁就是蠢猪。” “哈?” “别吵啦。”岳诚劝住两个争吵不休的小伙伴,不就是个马蜂窝吗,简单,他捋起袖子挥挥手,让他们靠后站,然后指着悬崖上的马蜂窝。 “今天让你们看个新鲜的,听说过君权神授吗,凡是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有上天庇佑,神力非凡,寡人站在这里不动,一样能捅了马蜂窝。” 三郎又胡吹大气,倘若皇帝真有神灵庇佑,官家为何被金人抓了去,难道保佑金国皇帝的神灵更厉害一些吗,才不是呢,小麻团和雪骢年纪虽小,却还没有幼稚到这种地步。 两人不信。 正要出声反驳,便见岳诚信手一挥,相隔五六丈远的悬崖老树微微晃动,挂在树梢上的马蜂窝啪嗒掉下来了,他果真一动没动就把马蜂窝捅了。 小麻团惊讶的合不拢嘴,雪骢的美眸溜溜滚圆,天啊,他真的做到了。 怎么做到的? 难道大岳国真有神灵庇佑? 这俩呆瓜还在半山腰上发呆,岳诚已经一溜烟跑远了,在山下招手喊道:“愣着干什么,待会被蛰的满头包可别怨我。” 马蜂被端了老窝,怒火难平,追了他们好半晌,跑到程岗村牌坊才把马蜂甩掉,两个小伙伴问他怎么做到的,他得意洋洋的拍拍胸脯,君权神授,神灵庇佑嘛。 他只是随口一说,小麻团和雪骢真的信了,内心愈发笃定大岳国会取代大宋,成为崭新强大的帝国,而他们是开国功臣,想到这里,不禁沾沾自喜,追着岳诚询问,什么时候咱们也招揽一支义军,出去跟大宋和大金争夺天下。 而他的回答是,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交,启动大岳国的逐鹿天下计划。 ?? 什么意思啊,雪骢和小麻团对这个回答均是莫名其妙。 程岗村的几个小伙伴里面,就数他们俩年纪小,平时跟在岳诚、王贵、张宪后面当跟屁虫,谁也不拿他们当回事,逗趣片刻,分些奇珍异果,打发他们回家。 剩下的瓜果岳诚打算给娘亲尝尝。 到家一看,门外的枣树下面,有位身着淡青色襕衫的翩翩公子,手拿书卷,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岳诚从小在程岗村长大,全村72户没有他不认识的,这是谁啊? 而且就站在他家门外。 他停下观瞧,那位青衫公子注意到他的视线,两手握住书卷微微抱拳,打个招呼之后,继续埋头踱步看书,仿佛他在这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让岳诚迷糊了,挠挠下巴,也没好意思打扰人家,推门进去喊道:“娘,外面那个读书人是谁啊?” 嚯。 进到家里吓一跳,篱笆庭院里六张大木桌,坐满了人,把这狭小的庭院占满了,什么情况,家里为何冒出这么多人? 上次他去皇陵盗墓,原本是为了帮助岳飞。 岳飞跟八字军首领王彦闹翻了,无处可去,还在家里呆着,一看他回来,兴冲冲的拉住他说道:“三哥你可算回来了,天大的好事,你为何不给家里送信?” “好事,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岳诚心说。 岳飞兴奋的直拍大腿:“还说什么好事,当然是朝廷册封三哥为秉义郎的好事啊,听说又追封三哥为大名府知府,真是喜上加喜,光宗耀祖啊,乡亲们都来贺喜了!” 你妹…… 他想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咋就传到老家了呢,可是环顾庭院,乡亲们全都投来敬佩的目光,哪还有当初的鄙薄? 敕封一州知州,程岗村30年以来从未有人获此殊荣,不但光耀了家门,全村的门楣都跟着沾光,大家纷纷围上来道贺。 其中竟然有范琼和蓝珪,这俩鸟厮也来了,不但他们来了,还有宗泽的长子宗颖,对,站在门外读书的翩翩公子……是他的小舅子。 奉宗泽之命,督促他尽早去大名府上任! 消息就是他们送来的。 岳诚以为宗泽要去东京留守,没空管他,但他低估了宗泽的能耐,老丈人分身乏术没关系,还有小舅子嘛,总之一定要让他大名府上任。 “哈哈哈,你们看,三郎高兴的呆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三郎定是爽过头了!” “也难怪,这是咱们程岗村三十年未有之变局!将来金人北归,朝廷恢复,三郎说不定能在朝中大展拳脚,出将入相呢。” “到时候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乡里乡亲。” “三郎憨厚内秀,有大智若愚之相,我早就说过他必有所成,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我也说过三郎机敏好学,秀外慧中,一表人才。” “三郎,虽然你宰了俺家的土狗炖了,但俺觉得炖的好,那狗滋润了三郎的脾胃是它三世修来的福分啊,三郎还想吃狗肉吗?” “三郎,王寡妇让人传话,当年你偷看她洗澡的事,她没生气,她还说西厢房的瓦当破了,问你晚上想不想去修理。” “三郎,往常你总说赵里正是个龟孙,赵里正今天同意当龟孙了。” “三郎,这是京师赶来道喜的范琼范统制,蓝珪蓝公公,听说都是康王殿下身边的红人,三郎你好大的面子啊。” 被人喊了十几年傻三郎,嫌弃没够,突然来个180度阿谀奉承的华丽转身,怎么感觉有点惊悚呢,岳诚听着乡亲们热络的寒暄,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行不行,这阵势扛不住,他扭头想走,在门外读书的宗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合上书本,神色肃然的挡住门。 不去大名府,这位小舅子不会罢休,再看满院子的崇敬目光,岳诚一口气没上来,仰头便倒,岳飞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他:“三哥你怎么啦,三哥,三哥……” 第72章--我会怕他们 病来如山倒,岳诚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三天三夜。 每日昏迷不醒,高烧不退,不分昼夜的说胡话,饭也吃不下,勉强喝些汤水,十里八乡的郎中来瞧病,谁也说不出他得了什么病,便开些醒神惊风的汤药糊弄了事。 起初是母亲姚氏照顾,姚氏眼神不好,照料不周,七八天过去,并无好转,岳飞急的团团转,这样下去怎么行,慌忙支开母亲,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 亲自照顾了两天,渐渐发现情况不对,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屋里就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就像有老鼠在偷吃东西,岳飞翻遍了家里的角落,没看到老鼠啃噬的痕迹。 除此之外,岳诚病体虚弱,需要人搀扶着上茅房,岳家的茅房简陋,只有两块陈年的榆木板子,最近潮气太重,把榆木腐蚀了,岳诚一脚踩上去,咔嚓碎裂,岳飞心叫糟糕,掉进茅坑里如何是好,连忙伸手去捞,没想到病恹恹的岳诚突然有如神助一般跳开了。 怪事不仅这两件,每隔三五天,岳诚都会像发疯的范进一样,披头散发的跑出去撒野,当街solo一段宋人无法理解的街舞,追着土鸡野狗满村乱窜。 撒欢回来的时候可高兴了,倒头睡个三五天,接着出去发疯。 乡亲们都说三郎当上知州,高兴疯了,岳飞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天临睡前,岳飞绕到厢房后面,敲击墙面,墙面有个木塞,往年父亲生病的时候,在这屋里熬药,烟熏火燎的受不了,做了个烟囱,父亲去世后就用木塞堵住了。 岳飞松动木塞,但没有拔出来,等到夜深人静,蹑着脚步来到西厢房后面,拔出木塞,悄悄窥视屋里的景象,只见他的三哥垂死病中惊坐起,伸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千樱,我饿了。” 漆黑的房梁上扔下来一包食物,岳诚打开包裹,里面有核桃、樱桃、开心果、瓜子、萝卜芥菜饭团,岳诚吹了油灯,黑天半夜的偷吃东西,还不敢发出声音,像极了偷吃的老鼠。 “唉,千樱你给评评理,这叫什么事儿,想我堂堂大岳国的国君,怎么能给赵构打工呢,偏偏宗泽那老家伙揪着我不放,非要我去大名府上任……” 他在跟谁说话?岳飞已经知道他在装病了,却不知道这西厢房里还藏着人,黑灯瞎火的看不见,想来是茂名山的义军兄弟,不然单靠他一人也弄不到食物。 翌日清晨,岳飞端着熬好的汤药探望岳诚。 “吃药了三哥。” 岳诚有气无力的缩在被窝里说:“放那吧,有力气了再吃。” 岳飞放下汤药,抬头打量房梁,房梁对岳飞来说并不高,而且他身手矫健,纵身一跃,攀上梁柱,果然摸到一包干果,却没看见送食物的人,想来已经提前跑了。 岳飞跳下来拍拍被褥:“这是什么?” 病榻上的岳诚冷不丁一回头,看见自己藏好的食物被发现了,顿时瞪圆了眼,然后浑若无事的摆手:“不知道。” “别装了三哥,昨晚我都看见了。” 兵不厌诈,你小子打仗那么厉害,肯定精通此道,岳诚心说我信你个鬼,蒙头继续睡觉,直到岳飞问千樱是谁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使诈,昨晚偷吃被发现了。 既然已经穿帮,岳飞也不惯着他,直接掀了他的被褥,他薅着被褥不撒手,兄弟俩争夺被褥半晌,岳飞无奈道:“三哥恁大个人,怎的还跟孩童一样耍赖呢?” 说罢用脚抵住他的胸口,呲啦,撕碎被褥,扔到地上。 光秃秃的床板上只剩岳诚,岳诚翻着白眼说:“你别管我的事,反正我不去。” “为何不去,这是好事啊,九皇子即将登基称帝,值此用人之际,提拔你为大名府知府,可以说非常看重你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勿要错失良机啊。” 还有一句心里话,岳飞没好意思说——这样的好事我做梦都想要,你竟然不接? “莫非三哥害怕大名府的金兵?” 激将法果然有用,岳诚腾地坐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会怕他们?我不去大名府是他们的福气,我要是去了,粘罕的十万金兵别想完完整整的走出河北!” 兄弟俩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坐在庭院里看书的宗颖听的清清楚楚,宗颖的任务是来催促他上任,死乞白赖的住了好些天,察言观色,早就猜到了岳诚是装病,此时听他们俩的谈话,确定了内心的猜测,又听岳诚胡吹大气,忍不住插了一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岳大官人可不要光说不练!” 语气大有讥讽之意,岳诚正要发作,岳飞按住他的肩膀,把宗颖拉到无人的角落,商量道:“这样好不好,我替三哥去坐镇大名府,等河北太平了,三哥再去上任。” 此时岳飞名声不显,宗颖作为一个经常参与朝政的太学生,结交的都是权贵大儒,哪里看得上他。 不仅是他,他们兄弟俩一律看不上,宗颖大袖一拂,背过身道:“真不知道九娘看上了他哪一点,畏畏缩缩,毫无男子气概,倘若我做主,绝不与你们岳家结亲。” 岳飞顿时怒了:“休要小瞧我家三哥,三哥单枪匹马守护皇陵的时候,你们宗家人又在哪里,轮得着你来讥讽?” 宗颖道:“皇陵是他一人守护的吗,他不过是个传话的,真正的功臣是一个叫刑无疆的武夫。” “为国出力,论心不论迹,三哥就算没有给朝廷立大功,单枪匹马去了巩县,足见满心赤诚,话说回来,如果按功劳算,你又给朝廷立了什么功?” 宗颖一介书生,除了在太学读书的时候和陈东联名上书反对朝廷议和,并没有什么实际功劳,岳飞戳他痛点,把他也激怒了:“别废话了,说到底还是不敢去,无蛋鼠辈!” “骂得好!” 对面马厩的围栏上,坐着两个看热闹的。 第73章--我去 千里送掌声,礼轻情意重,不过这份情意用恨意来形容更准确一些,因为坐在马厩围栏上鼓掌的这二位是范琼和蓝珪。 范琼先不说,蓝珪对他的怨念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一趟又一趟的送钧旨,屁的好处没捞到,还让岳诚翻来覆去的耍弄,身为未来国君的内侍,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得知宗颖要来督促他上任,麻溜的赶来看热闹,果然没有白跑,今儿个这出装病被戳穿的戏码,足够他们乐呵七八天了。 蓝珪从围栏上跳下来,拿袖子扇着风感叹:“哎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你说是不是啊范统制?” 范琼虽然跟他没有恩怨,却有点嫉妒赵构对他的恩宠,而且这份求之不得的恩宠他不要,这更让范琼气愤,因此奚落他的时候更为歹毒,范琼说:“这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下场,殿下好脸相迎,敕封你为秉义郎,你不接,那就去大名府送死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还真把自己的大岳国当回事了,此等逆贼,死有余辜!” “现在知道怕死了?” “晚了!” “说够了没有!”三哥就算做错了,那也是岳飞的三哥,容不得外人肆意羞辱,他们一唱一和的羞辱三哥,岳飞很气愤。 然而这终究是岳诚的事,当兄弟的可以维护他,却无法代替他,而且范琼是御营司都统制,蓝珪是内侍班直,岳飞顶多骂两句,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就在双方唇枪舌战的时候,西厢房的屋门敞开,岳诚套上青衫走出来:“老虎不出山,你们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 “嗬,头一回听见这么往脸上贴金的,脸皮够厚,当年金兵攻打汴京的时候,应该用你岳三郎的脸皮当城门,如此一来,说不定汴京就守住了。” 范琼放声大笑。 岳诚也笑了,笑的颇有几分玩味:“废话少说,去大名府上任是吗,可以,我去!” 嘲笑声戛然而止。 他怎么又同意了? 难道他不知道大名府什么情况吗,城池破烂,军务废弛,北归的金国大部队马上就要到大名府,去了难免一战,可是防不能防,打不能打,何以为战? 范琼和蓝珪眯眼对视,唇角不约而同的泛起一抹冷笑,看来这岳三郎受不了嘲讽,急火攻心之下,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这敢情好,死在大名府他们乐见其成。 忽然又听他说:“我敢去,你们敢去吗?” 范琼懒洋洋的抱拳道:“在下还有职务在身,不便远行。”蓝珪也说:“咱家还要去伺候殿下,没兴趣掺和你的好事,告辞了岳三郎。” “慢着!” 岳诚从堂屋取来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一封奏折,奏请蓝珪和范琼协助他去大名府公干,事成之后,他愿意说服刑无疆归顺大宋。 刑无疆守卫皇陵的时候,展现出超强的武艺,赵构早就想收为己用,可那刑无疆毫不理会,待在皇陵里哪儿不去,赵构拿他没办法,封了个游骑将军了事,倘若用这个条件交换,赵构肯定同意。 也就是说,这封奏折递上去,蓝珪和范琼也得跟他一块去大名府。 两人不禁呆住了。 有没有搞错,你死你的,干嘛拉上我们? 不带这样的! 岳诚把仓促写就的奏折合上,装进信封里,用蜡油封口,郑重其事的交给岳飞:“五弟,你带着这封信去应天府一趟,亲手交给九皇子赵构。” 岳飞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忍着笑点头:“小事一桩,三哥放心。” 旁边发傻的二位一看这境况,心叫糟糕,上蹿下跳的阻拦岳飞,说什么也不让他上马,同时向岳诚求情:“三郎你这是何苦呢,以你的本领,足够应对大名府的局面,何必让我们去添乱?” 岳诚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本朝开国之初就有文官统兵的传统,武装太监也屡见不鲜,当年童贯统兵打西夏,打大辽,童贯做得,你蓝珪就做不得吗,我看你比他本事大,你一定要跟我去大名府,大名府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蓝珪欲哭无泪,这是捧杀,十足的捧杀! 范琼见势不妙,噗通跪下正色道:“卑职身为御营司都统制,肩负着保护未来国君的重任,绝不能跟你去大名府……” “你有多少兵马?” “呃……” “说不出口还是不知道?算了,我替你说,你这御营司是个空衙门,殿下没给你一兵一卒,所用的均是皇城司老兵,满打满算不足一百个,就这点兵力,还想保护殿下?” “兵贵精,不在多。” “你的一百精兵在卫州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痛打一顿,难道放水了?” “呃……” “呃你个头,跟我去大名府练练兵吧。” 岳诚回屋收拾行李,蓝珪和范琼抢走岳飞手里的奏折,撕成碎片,生怕他再写一份,跑到屋里腆着脸贱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方才都是说笑,咱们同朝为官,应该互帮互助才对,何必互相倾轧呢,这是内耗啊,内耗要不得,对大家都没好处。” 现在知道内耗没好处了,晚了,大宋朝都耗没了,不差这两个,岳诚不为所动,收拾完行李,提笔又写了一份奏折。 蓝珪和范琼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臂膀,苦着脸道:“我们认错还不行吗三郎,别这样,要不我们回去替你求求情?” “别,我想去大名府,我一定要去,你们也一定要跟我去!” “岳三郎!” 如今没有比大名府更危险的地方了,蓝珪和范琼说什么都不想去那里送死,哀嚎一声,眼眶通红的问道:“到底要怎样才放过我们?” 怕死怕到这个份上,当什么官啊,既然在这危若累卵的南宋初年当了官,就别想置身事外,甭废话了,一块去前线吧。 反正岳诚不怕,他手里的门神卡很多,打不过十万金兵不要紧,自保绰绰有余。 眼看这俩人快让他折腾的崩溃了,岳飞上前劝道:“算了三哥,此等鼠辈,送上前线也是耽误事,没必要跟他们置气,我跟你去大名府。” 第74章--心病 那不行! 大名府太危险,咱家五弟可是中兴大宋的希望,万一杀的忘形,折在里面就赔大发了,岳诚说什么也不让他去。 范琼和蓝珪一定要去,区别只在于现在去还是等到奏折批复了再去。 折腾到这个地步,范琼和蓝珪是万念俱灰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老远的跑来看热闹,会把自己搭进去,要是有选择,他们绝不会来看这个热闹。 送死不着急,能拖几天是几天,两人找借口把日期定在三天后。 正好岳诚也要准备一下,回到茂名山置换卡牌,把空间佛召唤出来,然后把他留在茂名山的全部门神集合到一处,统计发展至今的储备。 米脂仙姑汇报了粮食储备,黍米和小麦种植了四个半月,面积超过一千亩,亩产七百到一千斤不等,总共种了两茬,合计三万石粮食。 岳诚疑惑道:“不对啊米姐姐,上次来的时候,你不是说有十万石吗?” 米脂仙姑指向外面:“加上正在种植的粮食,今年的收成能有十万石,主公是不是听岔了?” 三万石也不少了,将近四百万斤粮食,刨除民夫损耗,足够一支五万人的军队打两三个月的仗,大名府缺的不是粮食,而是兵。 武库存储他是看过的,斩马刀一千把,朴刀、手刀、凤嘴刀、长枪各有三千,精良铠甲两千副,硬木弓和箭簇有属下参与打造,数量较多,五千硬木弓,箭支存了五六万,大宋的招牌神臂弓40架,武装山寨用了一半,还剩一半。 岳诚掐指心算,发现这些武器甲胄不够武装一支三万人的部队,而且还没算马匹,心里有些不悦,沉着脸道:“你们俩是不是又偷懒了?” “嚯,主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九九六福报都安排上了,还想怎样,门神也不能随便压榨啊,您要是还不满意,我只能罢工了。” 诸葛铁盘腿坐到地上生闷气,诸葛钢踢他一脚:“主公就是随口一问。” “爱谁谁。” “真要罢工?” “多新鲜啊,我连罢工的权利都没有吗,我该不会生在21世纪吧。” 这吐槽竟让岳诚无言以对。 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背着手走到诸葛铁面前:“你应该知道,你们每次升级,系统都送我礼物,恰好我手里有一副水晶炫彩快板,据说能打三声部,还能引来彩虹,这样的快板你没见过吧,我倒是见过,可惜我不好这口,扔了怪可惜的……” 诸葛铁对快板的喜好整个山寨无人不知,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麻溜的跳起来:“九九六算什么,主公应该把凌凌漆安排上!” “不罢工了?” “傻子才罢工,愿为主公笑死!”说罢满脸希望的等着主公的赏赐,岳诚只让他看了看,暂时没给,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件苦力活。 三万石粮草,上万件兵器甲胄,都要带到大名府,岳诚的卡牌里有空间佛,不需要运输,搬到他的随身空间里就行。 于是在他的指挥下,诸葛兄弟、米脂仙姑、不空一起搬运粮草甲胄,隐形的千樱也动手了,一袋袋粮食在空中平移,倘若外人看见了,又要喊见鬼。 天明时分整理完毕,岳诚收起银丝袋,照例留下米脂仙姑和诸葛兄弟在老家主持后勤工作,随身只带千樱和不空的卡牌。 这次兵临险地,要是有刑无疆就完美了,说来也怪,杨再兴去了那么久,始终没消息,偷个门而已,有那么难吗。 此时无暇分身,只得仓促北行。 同行的除了宗颖还有王贵、张宪、范琼、蓝珪,前两个死乞白赖的跟着他,非要出去见见世面,后两个死活不想去。 出发这天,一个拉肚子拉到虚脱,一个骑马扭伤了脚踝。 岳诚赶回去查看。 只见蓝珪脸色苍白,双腿发颤,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的往马背上爬,侍卫跪下当垫脚石也爬不上去,蓝珪可怜兮兮的叹道:“对不住啊三郎,昨夜不知道吃了什么腌臜东西,把我这肚子折腾坏了,看来我是去不成大名府了,不过你放心,等我病好了一定赶上你。” 紧接着范琼拄着拐杖也从屋里出来了,脚踝裹得像粽子,恨铁不成钢的捶打自己的脚踝:“马上就要起行,却摔坏了腿,天地良心,我范琼绝不是躲避责任的孬种,实在是太巧了。” 述说了各自的难处,不约而同的望向岳诚。 他们以为岳诚会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让他们休息好了再走? 不不不。 岳诚回头指指王贵:“去把谢老九家的担架拿过来,蓝班直骑不了马,抬也要抬到大名府,大名府需要他。” 蓝珪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昏死过去,狗日的岳三郎,要不要这么狠? 抬走换下一个。 范琼似乎预感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二话不说,扭头回屋,被岳诚拦住,岳诚搀扶着他坐下,解开纱布查看脚踝。 脚踝外侧肿胀发红,看样子是真扭伤了,岳诚捋起袖子,捧住范琼的脚,打量片刻回道:“范统制忍耐一下,我给你正骨。” “等等……啊!” 庭院里传出杀猪般的惨嚎,经过岳诚的治疗,肿的更厉害了,站在后面观看的王贵和张宪觉得再这样治疗下去,这只脚就废了。 范琼显然接受不了出师未捷脚先废,麻溜的站起来,正色道:“三郎好医术,我忽然觉得自己好了,能走路了,不信你看。” 范琼在院子里一瘸一拐的兜圈,不但能走,还能大跳,亢奋的精神状态像极了被忽悠瘸的范伟。 治好了这二位的心病,取道漳河东进。 大名府南邻开州,北至景州,东面是济南府,西面有磁州和洛州,地处河北中心地带,南北纵深六百余里,兵家有言,此乃四战之地,金兵北归,必定经过这里,而且金兵已经走到了大名府南头的韩张镇。 整个大名府人心惶惶,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要么加入义军,要么躲进深山老林,曾经的繁华如过往云烟,岳诚等人沿着漳河一路慢行,所见尽是荒凉萧瑟,顺着漳河飘来的尸体堵住了河道,干枯的老树下面,母亲怀抱婴孩死去,婴孩临死还噙着母亲干瘪无水的胸膛。 蝼蚁尚且有安身之处,为何我大宋子民惨淡至此? 第75章--我就知道他不敢去 每每想到这种深刻的问题,岳诚就有种称霸天下的冲动,尽管他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皇帝,但应该不会比赵家更差吧? 这人间惨剧简直难以直视,倘若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他宁愿躲在茂名山一辈子也不出来,那样心里或许还好受些,但心里又怎能安宁。 岳诚望着那对曝尸荒野的母子,勒马驻足良久。 不空和尚注意到他眼中的悲悯,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徒手刨坑把他们掩埋了,走回来的时候对他轻声说:“主公手握三千门神,就算不争天下,为了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效仿黄巢走一遭,又有何不可。” 这声提醒不禁让他想到了黄巢的那段诗词,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花开后百花杀,我花开后百花杀,岳诚念叨着这一句,心中渐渐有了决断,天下可以不争,出头鸟他一定要当。 那就用大名府打响第一炮吧,这个地点太合适了。 驾。 岳诚命令加快行程,王贵和张宪打马跟上,宗颖紧随其后。 苦了蓝珪和范琼。 蓝珪为了逃脱这趟送死的旅程,昨晚吃了半斤巴豆,拉的死去活来,今天又在担架上颠簸的死去活来,抬担架的两个小卒是程岗村招揽的民壮,毫不怜惜他,抬着担架狂奔,蓝珪都快吐了。 范琼还好些,一只脚踩着马镫,勉强能骑,就是受伤的左脚越来越疼了,这鬼神难敌的医术绝了,正骨正了个寂寞。 这对难兄难弟一路哎呦连天的呻吟,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早已把岳家祖宗骂了十万八千遍,太遭罪了,岳三郎这狗泼才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咦。 颠簸半日,忽然望不见他的踪影了。 恰好走到临漳境内的分水岭,往南有一条直通汴京的官道,往东则是大名府,蓝珪腾地坐起来骂道:“这鸟厮是不是扔下咱们跑了?” 范琼说有可能,从临漳南下,绕个圈又能回到相州。 “直娘贼,我就知道他不敢去大名府,折腾半晌,敢情是来消遣咱们的,走走走,咱们也回去,直接回应天府。”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卑鄙者眼里所见的也尽是卑鄙,蓝珪自己畏惧金人如虎,感觉全天下的汉人也都害怕金人,他觉得岳诚不管怎么伪装,内心都是胆怯的,半路不见踪影,一定是跑了。 那还去个毛的大名府,蓝珪指挥属下打道回府。 范琼考虑的周全一些:“还是先找到他稳妥些,不然他一道奏章送去应天府,殿下同意了他的请求,咱们不还得回来吗?” “那就去相州,岳三郎肯定回相州了。” “不对啊。” “哪里不对?” 正骨之后的范琼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忽然清亮了,醒悟了一件事:“咱们没必要怕他,他是造反的逆贼,咱们回去参他一本,把水搅浑,不就避开大名府一行了吗?” 担架上的蓝珪一呆,对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这岳三郎在茂名山称帝,建立了大岳国,虽然大岳国只有六七个人,啥也没干,但也是明打明的造反啊,何必听他废话。 最关键的一点是,殿下还不知道! 殿下若是知道他造反,岂会接连敕封秉义郎和大名府知府的职位给他? 想到这里,蓝珪猛拍大腿:“糊涂,咱们好糊涂啊范统制,怕他作甚,他应该怕咱们才对,你马上草拟一封奏折,状告岳三郎谋反,宗泽也一并告了,殿下审问宗泽,宗泽必定逼迫岳三郎,到时候他自己火烧眉毛,哪还顾得上咱们,不就脱险了吗。” “言之有理。” 终于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蓝珪和范琼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忙找来笔墨纸砚,在这荒郊野地里写奏折,那么问题来了,范琼是武官,大字不识一个,写不了奏折,蓝珪八岁净身进宫当太监,干的是给皇帝皇后值夜班的活儿,从不参政,文笔有限,一肚子骂人的话写不出来,急的抓耳挠腮。 这时,宗颖骑马回来了。 国子监的太学生有文化啊,蓝珪灵光一闪,打算让宗颖替他们写奏折,范琼哭笑不得的提醒道:“宗颖是宗泽长子,怎会状告生父?” “隐去那一节,等他写完了,咱们再添上。” 此计甚妙,蓝珪和范琼阴恻恻的偷笑,然后喊住宗颖,不等他们开口,宗颖疑惑的环视着四周问道:“岳三郎去哪了,为何半路消失不见了?” 蓝珪从担架上跳起来,把这鸟厮如何戏弄他们,如何偷偷逃跑,添油加醋的说一遍,然后请他执笔写奏章,状告岳三郎谋反。 然而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宗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这位少年郎,子承父志,年纪轻轻便有了忧国忧民的大志,当年金国南征,徽宗南逃,国子监闹出了轰轰烈烈的主战运动,领头的分别是宗颖、陈东、欧阳澈,被称为太学三杰。 宗颖和父亲一样是铁打的主战派,不屑于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偷摸的搞这种猫腻,而且殿下已经赐婚,宗家和岳家表里一体,此事牵连到宗泽是否能留守东京,宗颖只要不傻,就绝不会状告岳三郎。 再者说,要告早告了,何必催促岳三郎去大名府上任? 倘若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宗颖的太学白上了。 此时蓝珪和范琼怂恿他写奏折,他甩个白眼,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他往南跑了,有什么证据,拿不出证据,这奏折我不敢代写。” 蓝珪指着一马平川的官道:“哪里需要证据,岳三郎本就是个无蛋鼠辈,哪有胆子去大名府,除了逃跑别无他途,不信咱们回相州,岳三郎肯定在相州的某个犄角旮旯里躲着呢。” “那就找到他,再说奏折的事。” “嘿,你这迂腐书生……” 蓝珪和范琼劝说无果,急的直跳脚,同时后悔自己当年没有用闲暇时光多认俩字,要是肚子里有墨汁,哪用得着求他啊。 争执半晌,定下一个折中的策略,回相州府找岳诚,确定了他逃跑的事实,宗颖就同意代写奏折,好吧,那就打道回府。 慢行二三里,后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王贵领着一队兵马风尘仆仆的赶来,拦住他们问道:“三郎都快到大名府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盘桓?” 第76章--过肩摔 岳诚骑了一匹系统奖励的大宛天马,此马高大雄健,脚程飞快,喂足了草料,平原阔地上日行六百里不成问题,他骑着大宛马一路狂奔,把王贵和张宪甩了百余里。 意识到自己走太快的时候,已经到达大名府境内的虎口驿。 这虎口驿原本是大宋官驿,递夫传送公文,在驿站歇脚换马,倘若是朝廷的金字牌递,连停下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大喊一声金字牌,驿站的掌柜就得跑出来换马喂草,迟上片刻,当场砍了他也无罪。 河南河北沦陷之后,当地官驿的管理也陷入混乱,据岳诚一路所见所闻,大半驿站都被烧成灰烬,残留下来的要么位置偏远,金兵没找到,要么被老百姓改造成了客栈和酒肆,金人打草谷也要歇脚不是,勉强能留下一两个。 虎口驿就是这种情况,破破烂烂的驿站外头插着一杆迎风招展的酒旗,变成酒肆了,恰好岳诚骑马半晌也累了,勒住马缰,打算在这里歇歇脚,顺便等等落在后面的王贵张宪等人。 店小二在门边整理酒坛,冷不丁看见一位锦缎襕衫的公子哥,顿时眼前一亮,连忙用汗巾子拍打身上尘土,跑过来替他牵马,笑着攀谈:“客官好行头,这匹马雄浑矫健,怕不是回鹘宝马吧?” 喂草好比洗车加油,是要给小费的,岳诚扔过去二两碎银子,懒洋洋的答道:“眼力还不错,给我伺候好了。” “谢客官赏,您屋里稍坐,我喊人给您上一桌好酒好菜!”店小二得了赏钱,点头哈腰的道谢一番,朝店里大喊:“杨幂,好生款待这位大官人!” 岳诚坐下喝茶,闻言一口茶喷出来了,咳嗽着问:“你说什么?” “杨……杨咩啊,俺们厨娘的小名。” “哦。” 要是蒙着眼进门,还以为他那个时代的女明星也穿越过来了呢,忒离谱了点,想想也不可能,不过他还是对这位厨娘产生了好奇心。 布帘掀开,走出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鬓发插满金银珠翠,清明刚过的时节,还有几分料峭春寒的冷意,上身竟然只穿个红肚兜,外罩披帛,香肩袒露,手捧一盘酒菜,倚着门帘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 岳诚先是一呆,然后跑出去看了看虎口驿的招牌,没走错啊,这不是怡红院。 搞毛? 杨咪抛个媚眼,故作妖娆的迈着小碎步,款款来到他身边,放下酒菜,笑吟吟的赞美道:“大官人好阔气,这年月还能骑回鹘马的锦衣公子可不多见。” 听说这年代的脂粉都是纯天然的,可这厨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假冒伪劣产品,脂粉味儿浓的令人作呕,岳诚扇着风,不悦道:“从哪来的回哪去。” 那厨娘非但赖着不走,还往岳诚大腿上坐,搂住他脖子,嬉笑道:“大官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妨在此休息几个时辰,奴家待会下面给你吃好不好?” 岳诚一个过肩摔把她扔出大门外。 摔的那厨娘屁滚尿流,鬓发凌乱,惨叫不迭。 喂马回来的店小二惊呆了,忙不迭的凑过来问:“大官人为何发怒?” 岳诚指着那杨咪:“让她消失,有她在我吃不下这顿饭!” 一刻钟后,浓妆艳抹的厨娘褪去妆发,换回木钗粗衣,苦着脸出来道歉。 听那店小二解释,这厨娘是他浑家,小两口从大名府逃难至此,见这官驿没人住,收拾收拾开起了酒肆,年前金兵扫荡的勤快,为了活下去,便让浑家打扮成风尘女子,一来可以招待金兵,免于灾祸,二来哄得客人高兴了,还能得些赏钱。 岳诚彻底无语了。 兄弟你真大方,让老婆出来接客,真活不下去可以继续往南跑嘛,过了长江仍旧是太平盛世,有手有脚,总能混口饭吃,何必挣那绿油油的银子呢? 唉,人各有志,不说也罢,反正不是他老婆,他也管不着。 酒菜依次摆开,老鼠肉拌萝卜,树皮疙瘩汤,养生观音丸,唯一正常的是那盘花生米,可惜干瘪发黑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掀开酒壶盖子闻了闻,发酸。 岳诚放下筷子,摇头又叹气。 店小二搓着手过来赔笑:“得罪得罪,客官不是大名府人氏吧,如今这大名府的地皮,已经被金人刮的干干净净,别说庄稼里的粮食,连个像样的野味都打不着,小的能给您弄来这四样菜,已经竭尽全力了。” “……” 二两银子就这待遇,怎么都说不过去,那小二非要圆这个场子,搜肠刮肚的介绍这四样菜的好处:“您瞧这硕鼠踏祥云,是不是很吉祥,再看这千年树粉炖成的疙瘩汤,是不是很丝滑,还有这……” “停停停!” 特么的,文采还挺好,有这本事,不去给赵佶当外交官可惜了,说不定你上去一顿吹,还能让大宋少赔点银子。 正思量着这顿饭怎么吃,突然进来个干瘦的农夫,打赤脚,肩膀扛一麻袋,双眼通红,风尘仆仆的脸庞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来了也不坐,直勾勾的盯着店小二。 “客官您慢用,我去瞧瞧。” 店小二跑过去,塞给农夫五个铜板,接住麻袋,交给那名叫杨咪的厨娘,杨咪把麻袋抱进后厨,回来时偷偷瞥他一眼,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干瘦农夫低头看看脏兮兮的五个铜板,忍不住嚎啕大哭,店小二捂住他的嘴,低声呵斥:“做都做了,哭个啥,不如回去求神拜佛,让他来世投个好人家,快走吧。” 那农夫踉踉跄跄的走了,走到半路终是没忍住,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听起来就像惨死在这片大地上的百鬼夜嚎,凄厉又令人心痛。 酒肆里一切如常。 店小二担心岳诚发火,忍痛端来一盘不那么寒碜的花生米,可以想见,这就是他们两口子手里最好的食物了,他没吃,捏住一颗花生米掂量几下,扔到那小二的脑门上。 斜眼瞪着他:“没看错的话,那麻袋里装的是个人吧?” 第77章--祭品 店小二嘿嘿笑道:“客官看走眼了,那是一只小羊羔。” 宋人喜爱吃羊肉,每逢年关,各地进贡的新鲜羊羔数十万只,黎明时分从西边的万圣门驱赶羊群进宫,浩浩荡荡的牛羊队伍绵延不绝,堪称北宋盛景之一,然而就是那种富庶的年月,小羊羔也不会贱卖到五个铜板一只,更别说现在大宋和金国激战正酣,北方物价差不多崩了,五两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怎么只给人家五个铜板。 用这种借口糊弄岳诚,当他是三岁孩童不成? 店小二糊弄不过去,讪讪挠头:“客官既然猜到了几分,又何必多问呢,闺女是那老汉卖给我的,我没强迫他。” 岳诚又问:“你要人家闺女干什么,该不会是拿来做人肉叉烧包的吧?” “不敢不敢!”店小二连忙摆手。 问他到底用来干嘛的,却又不说,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巧了,岳诚有的是钱,从袖兜里摸出一锭纹银,啪,拍到桌上。 说出实情,这一锭十两的纹银就是他的。 见那店小二有些迟疑,岳诚又从行囊里掏出一个大菠萝! 没见过吧,这可是稀罕物件,美洲大陆的产物,咱们东方古国还没有呢。 店小二终于动心了,银锭和菠萝一股脑的搂进怀里,继而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此地往北有个太平寨,寨主号称太平圣王,承天宫旨意,下凡接济众生,每到月圆之夜,设坛做法,用七岁以下的童男童女祭天,小的浑家跟那压寨夫人有些交情,便让我们出来搜刮童男童女,刚才那老汉的闺女……” “是祭品?” “祭天总要有些东西吗,天道轮回,帮他们托生个好人家。” 岳诚砰的猛拍桌子,桌上的碗碟弹起一尺高,吓的那店小二一激灵:“此事与小的无关,小的只是替他们散播消息,并未屠宰祭品。” 岳诚冷冷道:“你倒是把助纣为虐说的清新脱俗,你自己的孩儿,舍不舍得送去轮回?” 那当然不舍得了。 只有养不起的孩童才往这魔窟里送,换点银钱粮食,接济家里还能活下去的劳力,倘若不送,等待他们的就是饿死的结局,甚至易子而食。 岳诚看不得这种人间惨剧,让那店小二放人。 店小二噗通跪下道:“大官人气度不凡,想必有些来历,小的不敢得罪,但那太平圣王坐拥五万兵马,小的也吃罪不起,大官人饶了小的吧。” “看来你害怕他,不害怕我了?” 岳诚在他们眼里无非是个富家子弟,得罪了他,顶多挨顿打,太平圣王就不一样了,精通仙法,手下五万天兵天将,有没有那通天的本领,暂且不说,一人一脚也足够踏平这酒肆了,确实如他所说,店小二害怕太平圣王更多一些。 既如此,岳诚抬手打个响指。 面前的桌子应声碎裂,而他的茶盏还悬浮在半空,他端起茶盏浅酌一口,放回去,茶盏仍旧悬浮在半空中。 又一个响指,悬浮在空中的茶盏也被剖成两半,落到地上,他漫不经心的淡淡一笑:“太平圣王有这本事吗?” 店小二呆若木鸡。 厨娘杨咪也看傻了。 好家伙,原以为他是个富家子弟,没想到他也有驱鬼通神的本领,这世道忒离谱了点,什么神人都冒出来了,这谁敢得罪? 夫妻两个纳头便拜,咚咚咚,磕了仨响头,把藏在后厨的麻袋抱过来,恭恭敬敬的交给他,敬若天神一般跪在侧面。 麻袋口解开,里面果然是个五六岁的女童,扎着双丫髻,浑身脏兮兮的像个泥猴,小脸布满泪痕,解开束缚之后她哪儿不去,想必已经知道父亲要把她卖掉,连爹娘也不找了,只顾埋头抽泣。 岳诚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捧开心果,塞她手心里,她双手捧着,不敢吃,抬头怔怔的望着岳诚,岳诚轻拍她的小脑瓜,安慰道:“爹娘养不起你,卖与他人也是情非得已,不必记恨他们,吃吧,吃了这开心果,把不开心的都忘掉。” 女童含着泪把开心果吃了,没剥皮。 神骏的大宛马在门外焦躁不安的打响鼻,似乎在催促他上路,抬头看看天色,不等了,此地距离大名府的城池只有五十里,进城再跟王贵张宪汇合。 岳诚起身要走,店小二两口子突然冲出来,拽住他的马缰,齐齐跪倒,脸色焦急:“大官人你不能走,这女童……” “噢,差点忘了。”岳诚寻个无人的角落,打开随身空间,搬出两袋五十斤的粮食,打发这对夫妻南下逃荒,顺便把这女童养大。 12两银子外加一百斤粮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算是一笔不菲的资产了,足够他们慢悠悠的走到江南,可是,这对夫妻忽然改变主意,粮食和银子都不要,非让他留下。 店小二说:“大官人,我们走不得啊,小的父兄妯娌都在太平寨吃观音土,敬拜太平圣王,小的带着祭品一走了之,父兄妯娌安有命在?” 岳诚皱眉:“那你的意思……” “大官人非要救这女童,我们也不拦着,但你不能救了她,害了我们,大官人既然也有驱鬼通神的本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将这太平寨取而代之?” 也有道理,他此时执掌大名府,太平圣王在大名府境内妖言惑众,终究是个祸害,揪出来鞭个尸也无妨,岳诚下马回屋。 心念一动,从系统里取出第六张卡牌。 解锁之后,查看卡牌信息,渐渐有了主意,他问店小二姓名,店小二大名关猛,他让关猛找一口木箱,把那女童重新装进去。 “大官人不是要救她吗,这又是为何?”关猛问。 他说:“将计就计,我去太平寨会会那太平圣王。” “大官人小心。” 劝慰那女童几句,将其装进木箱,同时塞进去一颗大菠萝。 关猛准备用麻绳捆住木箱,岳诚说不必,打发他们离开,悄悄把第六张卡牌拍上去,只见木箱白光一闪,冒出一把乌龟形状的锁头,牢牢的扣住木箱。 木箱得到门神的加持之后,渐渐龟甲化,箱体展露出龟裂的灰白花纹。 第78章--一支穿云箭 第六张卡牌与门神二字最贴切,为什么呢,因为它叫永固门神,形象是一只雪白的象龟,象龟体型庞大,寿命悠长,甲壳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坚固! 而且它的防御力和年龄挂钩,年龄又跟等级有关,升一级长一岁,岳诚运气不错,卡牌开出来就是孤品一等,跨两阶,一阶九等,九岁又九岁,现年18岁,神龟的年龄跟普通乌龟不一样,一岁能抵一百岁,换算成俗世年龄约莫1800岁。 自带两种先天技能,一是永固,也就是前面提到的防御力,长寿了,也变强了,越老越无敌,二是象生,依附到某个物体上,与之融为一体,核心化为一把乌头锁。 木箱龟甲化,便是利用了这项技能。 岳诚把木箱抱出来,让关猛试试能不能打开,关猛扫量这木箱,发现这木箱跟刚才不一样,外表多出些许龟壳花纹,找到乌头锁的位置,试着掰了掰,完全掰不动,也没有钥匙孔,关猛疑道:“大官人,这锁好生古怪,没有插孔怎么打开?” “要的就是打不开,你砍一下试试。” “倘若砍坏了……” “赏你一百两银子。” 关猛喜道:“大官人莫要食言。” 旋即让浑家去后厨拿来劈柴用的斧头,对准那乌头锁,一斧下去,叮的一声,乌头锁安然无事,他弹回去六七尺,邪门了,关猛不信这个邪,叮叮当当敲打半天,累出一身汗,别说锁头了,无意中劈砍到木箱,木箱也不见半点痕迹,仿佛有神灵护体。 关猛扔了斧头,满脸郁闷的抱怨道:“大官人愚弄小的,这根本不是刚才那口箱子。”可是箱子底端有火漆,写明了哪家铺子造的,虽说年长日久有些褪色,火漆的痕迹还能看到,确实是他们小两口的木箱,关猛百思不得其解。 岳诚淡淡一笑,也不解释,套一辆马车,把这口箱子放到上面,自己则是换了一身粗布短打,扣上斗笠,马鞭绕臂三匝,充作马夫坐在前面赶车,临走时交代道:“如果有个叫王贵的经过此地,告诉他,大名府知府去太平寨剿匪了!”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关猛的脑海炸响个霹雳,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岳诚竟是大名府知府,转念又一想,欸,不对,大名府已经沦为敌占区,朝廷为何又派来个知府?而且他光棍一条,也没带兵,这不是来送死的吗? 死路千万条,作死第一条,在金国十万大军的必经之路上当知府,岳诚还觉得不够刺激,单枪匹马先去太平寨送死。 作死作出了新花样。 赶车北行半日,来到太平镇,河北腹地尽是平原沃野,一目千里,远远的望见镇子东头的芦苇荡中有座规模庞大的水寨,一面旌旗在雾气弥漫的清晨迎风飘扬,上书四个大字——太平圣王。 想必这就是太平寨了,岳诚打开木箱,塞给那女娃一些食物,安慰几句,合上木箱,拍拍乌头锁,挥起鞭子猛抽几下,靠近芦苇荡,芦苇荡中停着几艘农家渔船,背着蓑笠的草莽汉子蹲在船头,斜眼打量他,注意到他身后的木箱,扬声喝道:“一支穿云箭!” 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显然是进寨的暗号,说对了暗号才是自己人,不然不让进,不过岳诚心道,我尼玛,这不是《功夫》里的台词吗,难道这装神弄鬼的太平圣王也是穿越者? 两个穿越者会师大宋,倒也蛮精彩的,于是他脱口而出下半句:“千军万马来相见!” 星爷的《功夫》他看过好几遍,里面的桥段耳熟能详,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绝对没错,然而他会错意了,人家的暗号是一支穿云箭,宋金劈两半。 说错了暗号,船头的草莽汉子噌噌拔刀,跳上岸来,岳诚脸色一变,心叫糟糕,看来自己想多了,连忙抱拳道:“好汉息怒,小的是虎口驿客栈关猛的远房表弟,关大哥身体抱恙,命小的来送祭品。” 其中一个脸带刀疤的草莽汉子,貌似是外围看守的头领,吐了噙在嘴里的芦苇杆,喝道:“贸然闯入太平寨领地,一箭射死你也不冤,关猛那鸟厮没交代你怎么对堂口吗?” “呃,关大哥病的迷迷糊糊,想来是忘了。” “打开木箱。” 马车骡子都是关猛的,之前送过几趟,刀疤汉子认得这些旧物,倒也没有为难他,但这木箱是万万打不开的,岳诚对着乌头锁忙碌半晌,无奈的摊手。 刀疤汉子嘟囔着废物,一把推开他,对准乌头锁就是一刀。 铿锵脆鸣,火花迸射,锁头没事,刀疤汉子震退了两步,后面兄弟起哄:“岑二哥昨夜跟那渔娘折腾半宿,莫非手软了不成,要不要兄弟们帮帮你啊?” “少放闲屁,添上你娘老子也应付得来,怎会手软,下一刀必中。” 兄弟们都在后面看着,岑小二卯足了力气,猛然跃起,以千钧之势力劈,此人身材威猛,膂力不凡,按照常理来说,这一刀下去,树桩也能劈成两半了,偏偏劈不开这乌头锁,而且反弹的力道更大,锵的一声,把岑小二震退了五六步,堪堪倒在后面兄弟们怀里,兄弟们纵声大笑,下手掏他鸟蛋,看他是不是真的累软了。 笑闹片刻,这伙人忽然发现不是岑小二软了,是这锁头太硬,他们轮番上阵,谁也劈不开乌头锁,而且这锁头没有插孔,无法正常打开,便来质问岳诚:“哪来的木箱,为何如此坚固?” 岳诚诚惶诚恐的摆手:“小的不知,木箱是关大哥装好交给小的,小的未曾动过,关大哥还说,太平圣王本领通天,这木箱直接交给他,他肯定能打开。” 岑小二本想找关猛兴师问罪,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开口了,便让他把木箱抬到草船上,一起去寨子里面见圣王。 草船在布满芦苇荡的河淀里穿行,隔三差五就有一撮遮蔽视线的芦苇,而且这片河淀有地热温泉,终日白雾升腾,寻常人要是撑船进来,十有八九会迷路,太平寨的兄弟则是熟门熟路,撑篙七拐八绕,很快就望见了藏在迷雾中的太平寨。 第79章--不可说不可说 进了湖心岛水寨,首先望见一座巨大的石像,石像矗立在寨子中心,约莫两丈高,石像雕琢的莹白圆润,刻画了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太平道人手握七星剑指向苍穹的形象,以后世的眼光看,不算高大,雕工也不甚出奇,但在这水寨里是最高的建筑,堪称巍峨雄壮,高耸孤绝,而且旁边还飘扬着一面旗帜——太平圣王。 岳诚揉着下巴啧啧感叹,这鸟厮可以啊,屁大点的实力,先给自己竖了个雕像。 那些接引他的圣王信徒从后面推他一把,喝道:“背着你的木箱,我带你去见圣王。” 正好他也想见见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便用麻绳捆住木箱,缚于身后,跟着岑小二等人走过舢板搭成的水桥,可惜太平圣王正忙着给信徒们祈福,没空接见他。 寨子中心聚集了上千号人,多是衣不蔽体的贫苦百姓,呈圆形围拢石像,石像前面搭建一座圆环状的木台,一个身着白袍头戴面具的道人手持七星剑,绕着环状的木台来回奔走,口中念念有词,姿态夸张,仿佛在跳大神。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太平圣王了,每次他腾身而起,站在台下充当侍从的信徒就往火盆里吹火,哗,冒气一股火焰,四周的信徒跟着高呼:“圣王到,百姓好,圣王临,太平近,太平圣王,万世无疆!” 岳诚差点被这一口毒奶毒死。 这么离谱的信仰,居然有人相信,还不如相信他是门神大总管呢,起码他真的是。 正当他暗自腹诽的时候,头戴鬼神面具的太平圣王突然停在石像前方,与那石像做同一种姿势,手掐道诀,大喝一声临,石像仿佛有神灵附体,突然流泪了。 寨子里的信徒纷纷跪下,双手平托,三叩九拜,诉说各种各样的祈求,还有人嚎啕大哭,祈求圣王降福于他,摆脱这苦难的人生,岳诚岑小二等人来的晚,站在最后面,除了他,全都跪下了,岑小二呵斥道:“圣王降临,休得放肆,还不快跪下接见。” 岳诚一脸狐疑的跪在人群后方,偷偷打量流泪的石像,心中满是疑惑。 这太平圣王有点本事啊,让石像流泪,怎么做到的? 鬼神之事,他是不信的,除非这个平行世界有一个跟他能力相似的穿越者。 祈福法事进行了半个时辰,太阳落下的时刻停止,寨子里点燃火盆,信徒在火光的映衬下,排成一列长队,徐徐走过环形木台,每个参加法事的信徒都能得到一枚济世丹。 岳诚也得到一枚,济世丹呈棕褐色,圆润光滑,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米香,据说是天界的太平圣尊洒下的米粒,用来悬壶救世,每隔七天做一次法事,每隔七天发一次济世丹,吃了这济世丹,便有了太平圣尊的法力加持,可保七天真身。 这枚特殊的丹丸引起了岳诚极大的兴趣,捧在掌心细细打量,像极了后世童年挑食的时候,家里人给他吃的山楂大补丸,但这肯定不是什么仙丹妙药。 他寻个茅房,躲在里面关上门,把不空召唤出来,指着丹药悄声问道:“这枚丹药的成分你能看出来吗?” 不空双手合十:“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岳诚翻个白眼:“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眼看主公要发火,不空又补上一句:“小僧不知道这枚丹药的具体成分,但看品相,应该蕴含着六分狡诈,三分险恶,仅有一分慈悲。” “欠揍是吗,少跟我打哑谜。” 岑小二在外面喊他名字,他连忙收起丹药和卡牌,提着裤子走出茅房,法事做完,岑小二向太平圣王禀报了木箱打不开的怪事,太平圣王要接见他。 于是在岑小二的带领下,步入圣威殿。 高坐殿堂上首的,便是那白袍圣王,仍旧戴着面具,看身材应该是男子,岳诚想走近点看看,被殿下的侍从拦住,喝令他把木箱抬过来。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其中必有猫腻,看看情况再说。 岳诚把木箱放到大殿中央,充作无知百姓,朝那圣王拜了几拜,然后说道:“圣王明鉴,小的名叫关东虎,给虎口驿客栈的关大哥帮闲,昨日关大哥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交代小的把最近收罗的童男童女送来,木箱是来之前装好的,小的一无所知,没想到来了怎么也打不开,圣王法力通天,定然有办法打开。” 冒险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拆穿这神棍的把戏,永固门神加持过的木箱,看他怎么打开,如若打不开,装神弄鬼的神棍一枚无疑了,如果打开了……应该不会。 岳诚肃立一旁,等着看好戏。 殿内的信徒和侍从,好像也相信他是天神下凡,全都齐齐望着他,那太平圣王踟蹰片刻,信步走下来,绕着木箱转三圈,忽然道:“六合九祭,否极泰来,太平寨已经在六个方位祭天九次,也该是圣女出世之时了,这箱子既然打不开,想必是上承天意,为我太平寨送来了太平圣女。” 一旁的侍从诧异道:“这箱子里的童女竟是圣女?” “不错,开与不开,自有天意,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左右。” “那当如何是好?” “将其供奉在神龛上,等下次法事请问天界圣尊。” 说罢那太平圣王煞有介事的伏地跪拜,对着木箱磕了仨响头,殿内的信徒也随之跪下,然后把木箱送入神龛供奉,岳诚作为恭迎圣女入寨的幸运儿,赏了他三枚济世丹。 捧着济世丹的岳诚忽然有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行啊,有点道行,为了避免打不开出丑的风险,弄出这样一套说辞,岳诚还真是低估这位太平圣王的智商了。 弄完这档子事,岑小二打发他回去,他并不是太平寨的信徒,不应该待在这里,然而他的第六张卡牌还在木箱上面贴着,岂能随随便便走了,脑筋一转,他把赏赐的三枚济世丹塞给岑小二,眨巴着眼说:“小的也想加入太平寨,麻烦岑二哥给圣王说个情。” 第80章--怎么动手呢 这济世丹究竟有什么功效他不知道,但在太平寨,丹药显然是通用货币,岑小二掂量几下,迎着火盆查看成色,满意的收入怀中,拍拍他肩膀:“咱们太平寨的信徒五六万,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济世丹的,机灵着点,以后我们保你当护法。” “护什么法?”他问。 岑小二一副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姿态:“当然是圣王的护法,圣王有四大护法,八大金刚,十六铁卫,这些人全都得到了天界圣尊的法力加持,修出了半人半神的本领,来日金兵过界,能以一当百,你要是运气好,也能入选,因为前两天有个护法归隐天界了,圣王正在甄选新的护法,知不知道?” 知道个锤子,你们还真信啊,别的不提,半年前金兵攻打汴京,朝廷病急乱投医,找来一个叫郭京的天师,号称能用法术击退金国十万大军,结果怎样呢,法术施展出来,没见金国退兵,那郭天师倒是借着烟雾跑没影了。 太平圣王什么来头他不知道,但忽悠人的本事绝对不如郭天师,郭天师连皇帝和宰相都忽悠了,也没见起效,太平圣王何德何能,敢说自己能用法术击退金兵? 正好金国北归,十万大军和十万俘虏已经走到韩张镇,用不了几天就到大名府,岳诚倒想看看这位太平圣王敢不敢派出‘天兵天将’阻拦金国铁骑。 于是他笑的点头:“谢岑二哥照顾,那我今日就住下了。” “好说,寨子里的大通铺太聒噪,我替你找个安静住处。” 岑小二领着他去大殿后面的柴房安歇,还送来一床棉褥子,两壶茶水,人还不错,拿钱真办事。 是夜丑时,月挂柳梢头,寨子里的信徒均已梦会周公,岳诚悄悄爬起来,隔着木楞子窗格往外观瞧,除了静静燃烧的火盆,再无动静,他置换卡牌,把千樱和不空都召唤出来,仨人埋头商量对策。 太平圣王的脑瓜子挺好使,不上钩,怎么才能拆穿他呢,岳诚一时半会想不到好办法,询问千樱,千樱照例举着一根稻草,表明自己的方位,稻草猛然下劈。 “主公何须拆穿他,此事交给千樱即可,是人是神,一砍便知!” 千樱主张一力破十会。 不空双手合十,面带悲悯之色:“佛曰,不可杀生,弄脏了这和谐美好的太平寨多不好啊,再说大肠小肠十二指肠流一地,打扫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嘛……” 岳诚照他的秃头上扇一巴掌:“不贫嘴能死?” 不空揉揉自己的秃瓢,悻悻地翻个白眼:“peace and love啊主公,好歹也是大名府知府,怎么动手呢,有辱大宋仕子的斯文嘛……别打了,我说正经的,此人不能杀,杀他一人容易,太平寨五六万的信徒,已经有了根深蒂固的信念,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来日再有一个太平圣王登高一呼,又成匪患。” 这一点岳诚也想到了,可这是封建社会,讲科学大家也不信啊,何况他自带金手指穿越,本身就不科学,他可比太平圣王玄乎多了,玄乎的事情还得用玄乎的办法。 不空道:“主公不妨观察几日,寻得破绽,用此人当跳板,一统太平寨。” 不知不觉间,岳诚也走上了愚弄民众的道路,没办法,摆在面前的几条路都不好走,唯有这一条平坦笔直,这是最优解,要想尽快解决问题,就不得不当一次自己最讨厌的人。 翌日他找到岑小二,寻个接近石像的差事,修理破损的木台,领了丁卯锤头,一边敲打一边观察石像,同时把千樱的卡牌贴在心门上,让千樱去打探太平圣王的动静,千樱隐形,或许能窥视到这神棍的秘密。 下午千樱回来禀报说,已经看到此人的相貌,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吊梢眼,塌鼻头,鞋拔子脸,好似变身了的黄鼠狼,眉心还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这么有特点的相貌,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埋没,可是岳诚并没有见过这种相貌的人,担心遗忘,找了块树皮,擦干净,让千樱把看到的相貌刻绘下来。 千樱刻完交给他,然后问道:“主公有什么发现吗?” 他失望的摇摇头:“这人肯定是个骗子,但我始终想不通他是怎么让石像流泪的。” “或许内有玄机?” 起初他也这么觉得,白天特意绕到石像后面敲敲打打,实心的石料,应该进不去。 主仆二人商量不出个所以然,继续观察。 混了几天,没发现什么破绽,反而跟岑小二混熟了,岑小二广平人氏,老家离此不远,世代经营阴宅丧葬,对土壤破有研究,这天两人从四大护法那里领了差事,乘船去河淀北侧看护法坛。 太平寨有四个法坛,据说是太平圣王亲自挑选的风水宝地,在此施法可以直达天听,两人屁颠屁颠的去了,临近黄昏,四下里无人,岑小二朝他招招手,低声道:“你知道法坛里面有什么吗?” 岳诚一怔:“不是圣王施法的宝地吗?” “嗐,你还真信啊。” 他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百姓愚昧,但也不是所有的都愚昧,岑小二显然知道点内情,而且听他的语气,内心并不相信太平圣王的鬼把戏,岳诚便恭维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岑二哥话别说一半啊,让小弟也长长见识。” 岑小二哂笑:“说穿了不值钱,这里面有一种能吃的土,隔几天四大护法和八大金刚就进去挖两筐子,回去用秘方加工成济世丹,然后当做粮食发给信徒。” 能吃的土,想必是观音土,兵连祸结的年代,常常听说穷苦百姓去山里挖观音土充饥,虽然岳诚早就听说过,却没见过,忙问:“岑二哥怎么知道?”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放到鼻子下去闻闻,扔到岳诚面前:“岑某祖上专事阴宅,这土地里的门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信去里面看,法坛下面遮盖的必定是浅黄色的黏土,放舌头上细细嚼,有股子甜腥味,拌些树皮沫子炖了,小小的一块观音土,能炖一大锅面汤,晒干之后再加些香草之类的调料,捏成丸子,就是济世丹,吃一个顶两三天,拉不出来,住在寨子外头的信徒已经憋死好几百个了。” 第81章--没有武德 了解的这么清楚,岳诚不禁要问了:“既如此,上次圣王奖励我的三枚济世丹,岑二哥为何开开心心的收下了?” 岑小二眨眼一笑:“因为底下的那些傻瓜相信啊,一枚济世丹能换仨小妾,当年岑某一介白衣,连个浑家都讨不到,如今却是妻妾如云了。” 说罢两人同时露出只有男人才懂的贱笑。 岳诚倒不是羡慕他,没什么好羡慕的,光是宗泽强塞给他的宗九娘已是人间绝色,大可不必在这穷乡僻壤找小妾,但是岑小二明明知道里面的猫腻,还在太平寨浑水摸鱼,不禁让他怀疑,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太平寨的内幕。 岑小二给出了答案:“五指连心,凡是太平圣王的亲信,都知道内情,比如这北部法坛的观音土,不可能让太平圣王亲自挖吧,必然是他的亲信来操作,四大护法、八大金刚、十六铁卫全都是知情者。” “岑二哥你呢……” “我当然不是了,我是从观音土里发现的猫腻,没敢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你了,你送来的木箱里藏有圣女,将来圣女成为太平寨的第二把交易,念在你护送有功的份上,定会提拔你当护法,将来你荣升高位,别忘了老哥今日的提点。” 怪不得岑小二突然冒险说这些,原来是看准了他一定会升官,提前套交情来了。 这样也好,有个内部的盟友,方便行事。 岳诚从怀里掏出一把珍贵的开心果,分给岑小二一半,寨子里全都是穷鬼,因为天灾人祸才集结于此,岑小二也一样,除了不吃观音土做成的济世丹,什么倒霉玩意都吃过,突然吃到开心果,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激动的问道:“真好吃,这是什么果实啊岳老弟,哪里有种,可否带哥哥去认个路?” 岳诚嘿嘿一笑:“这可不是摘的,这是河东米氏的贵人路过虎口驿,赏赐给我的,好吃吧,客栈还藏了一包,你要是想吃,改天我分出半包给你带过来。” 在这饥一顿饱一顿的年月,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了,岑小二催促他现在就去,他说:“开心果藏的很严实,随时都能拿来给你,不过我想知道一件事,昨日的祈福法会上,石像为什么会流眼泪?” 岑小二一怔:“你也知道那是假的?” “这鬼把戏怎么变出来的?” 他想从岑小二这里打听点情报,可惜岑小二只认得出观音土,别的不清楚,两人值守到半夜,四大护法偷运观音土,不敢让他们知道,打发他们回去睡觉。 临分别之时,岑小二忽然叫住他,说太平圣王的私宅里养了几只漂亮的鹰隼,圣王经常训练它们,没空就交给四大护法喂养,有个护法不小心喂死了一只,引得圣王大发雷霆,把那护法的脑袋砍了。 岳诚回到柴房里,枕着稻草扎成的布包枕头,翘起二郎腿眯眼沉思,想了半天,没觉得这条信息有什么价值,召唤千樱去太平圣王的私宅看看那些鹰隼有什么奇异之处,便径自睡下了。 原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小爱好,没想到千樱连夜赶回来,道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抖擞精神坐起来:“此话当真?” 千樱肃然点头:“错不了,他们把鹰隼放出去的过程,卑职看的清清楚楚。” “好个太平圣王,钻研奇淫巧技倒是个人才。” “既然已经知道真相,要不要告诉寨子里的信徒?” 面对一个众人都已经深陷其中的骗局,说出真相并不是最佳选择,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的布鲁诺,道出太阳中心说的真相,换来什么结果呢,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 就像那句经常被人提及的老话,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对真相视而不见,道明真相的人固然伟大,但岳诚不想当布鲁诺,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想……众人皆醉我送酒,让他们更沉醉。 济世丹七天发一次,祈福法会也是七天一办,岳诚斟酌了几日,祈福法会如期而至,另一批饥肠辘辘的信徒来到湖心岛的水寨,环绕天界圣尊的石像匍匐跪拜。 乌泱泱几千人,声势浩大。 随后,那神秘的太平圣王身穿白袍,头戴面具,走上高台,迎接信徒们的大礼,众人高呼:“圣王到,百姓好,圣王临,太平近,太平圣王,万世无疆!” 夹杂在人群里的岳诚也跟着喊了,喊的尤其卖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因为今天他有个计划要实施,或许太激动了,后面有人拍他小腿都没注意到,所有的信徒都跪在石像四周,腿脚磕磕绊绊在所难免,注意到了也不当回事。 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突然来了个千年杀,岳诚菊花吃痛,回头骂道:“妈蛋,没有武德,偷袭我这个25岁的老同志……” 定睛细看,那鬼鬼祟祟低声偷笑的家伙竟是王贵。 不仅王贵混进来了,还有红巾军的头领马破虏。 两人衣衫破烂,头如鸡窝,满脸泥泞,打扮的像是丐帮弟子,混在信徒队伍里毫无违和感。 马破虏跪着走两步,跟岳诚并排跪在一起,抱拳低声道:“恭喜恭喜,几日不见,岳老弟你竟然荣升大名府知府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道喜了吧,传扬出去还以为他疯了呢,堂堂知府来给一个神棍当信徒,他悄声问:“你不是带领红巾军去跟金兵打游击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马破虏也低声道:“十万金兵穿过韩张镇,抵达鹿头山,再过几天就到大名府城池下面了,红巾军的队伍正好在鹿头山附近,我碰见王贵,便一起来找你询问对策,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求神拜佛也不用来这里吧?” 祈福法会马上开始,来不及多说,岳诚让他们俩看眼色行事,然后挤到最前面。 台上的太平圣王和上次一样,手持七星剑,在圆环形的木台上来回奔走,四大护法八大金刚则是站在木台下侧,伴着节奏喷火。 法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等到太平圣王环绕木台一周,站到石像正前方,摆出和石像同样的姿势,圣尊的雕像就会流下血泪,以示对众生的怜悯,然后发放济世丹。 可这次不同,太平圣王喊出众生皆苦的口号时,没人欢呼,也没人喝彩,顺着信徒们的视线抬头一看,咦,石像没有流泪? 第82章--郭天师 水寨紧邻硫磺温泉,终年云雾缭绕,太平圣王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雾气散开,石像仍然没有流泪,台下的数千名信徒先是一怔,继而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有人说天界圣尊也是要睡觉的,今天兴许打盹了,又有人说,济世丹发的太多,天界圣尊没丹药了,所以不肯显灵。 诸多看法,不一而足。 太平圣王本人则是有些懵逼,虽然他戴了面具,看不见表情,但他站在台上迟迟没有动作,显然是懵了,反应过来后,视线投向台下的四大护法,四大护法均是摇头。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岳诚越众而出,一个箭步冲上木台,振臂高呼:“圣女出世,另择圣王!” 言下之意,你这个太平圣王不管用了,下台吧,换个能跟天界大佬沟通的,至于能沟通的是谁,无疑,谁站出来那就是谁。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信徒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他们笃信太平圣王带来了食物和希望,不会轻易放弃这位领导,大喝让岳诚滚下去,不过岳诚事先交代了岑小二带一波节奏。 岑小二道:“圣王预言了圣女即将出世,如果圣女也是天界圣尊的选择,那么这次不显示神迹会不会是故意为之呢?” “圣女岂能跟圣王平起平坐?” “对啊,太平寨是圣王建立的。” “难道让给素未谋面的小女娃不成?” “假如圣女也不能显示神迹呢?” 意见更驳杂了,这时太平圣王突然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无人主持大局,岳诚便道:“大家稍安勿躁,太平圣王是天界圣尊选出来的代言人,不管谁来当,都代表了圣尊的意志,大家说对不对。” 台下无人反对,因为太平寨的教义是这么写的,紧接着岳诚又道:“既然只是选个代言人,谁能胜任,就让谁来当,不是很正常的吗,前任卸职后,大可以在太平寨当护法,同样人人敬畏。” 王贵、马破虏和岑小二在下面齐声说好。 愚昧的信念有些动摇,一部分人同意他的看法,加入这个阵营,另一部分人保持沉默,等着太平圣王出面解释。 不大会,太平圣王急匆匆的赶来,斜睨着岳诚哼了声,而后双手下压:“刚才的祈福法会之所以不灵,是因为咱们的信徒之中混入了一些居心不良的人,他们污染了纯洁的信念,无法上达天听,把他们赶出去!” “对,把他们赶出去!” “不如杀掉祭天!” “杀杀杀!” 固守太平圣王的信徒仍旧占大多数,局面不妙,倘若起了冲突,在这狭小的水寨里可保不住岳诚,王贵和马破虏都替他暗暗捏了把汗,探手入怀,攥着藏在中衣里的短刀,随时准备带他逃离此地。 岳诚仍旧淡定的站在台上,他踱步到太平圣王身旁:“凡事要讲道理,你说我污染了祈福法会,使你的法术失效了,你有证据吗?” “你要什么样的证据?” “比如再来一次,这次我不干扰,我甚至可以离开太平寨,躲得远远的。” “不必!” 太平圣王大袖一拂,按照刚才的步调,手持七星剑又来一遍跳大神,绕着环形木台转圈,台下的忠实信徒则是大声祷告,为他助威,他绕完一圈,回到石像前方,肃然高呼:“圣威助我!” 所有人抬头仰望巍峨的石像,石像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神威凛凛,不可侵犯,仿佛真有这样一位神灵来到了太平寨,但这位神灵今天显然不想上班,结果和刚才一样,还是没流眼泪。 不但没流泪,唇角甚至荡起一抹轻笑,仿佛在嘲笑施法的太平圣王。 太平圣王愕然呆住。 台下的信徒脸上写满了失望。 这时岳诚一把推开他,站到石像正前方,同样振臂高呼:“圣威助我!” 缭绕的雾气穿过石像,片刻后散去,石像上的笑容消失,眼角淌下血泪,悲天悯人的天界圣尊又显灵了! 同样的口号,同样的位置,截然不同的结果。 谁才是新的接班人,还不明显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平圣王呢喃着往回走,岳诚一把薅住他的衣袖,冷笑道:“别找你的鹰隼了,你放几只我杀几只,你的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 穿越者只有岳诚一个,哪来那么多神迹,所谓的石像流泪,其实是用三根白线控制一只鹰隼,悬浮在石像上空造成的错觉。 鹰隼训练的非常好,两只爪子分别抓着一个血瓶,后方有个护法控制白线,摇一摇,鹰隼就会松开爪子,血瓶串在白线上,白线的两个源头分别是石像的双眼,血瓶顺着绳子的轨迹滑到眼角,啪,瓶子碎裂,石像的眼睛沾染血迹,就流泪了。 这个骗术只能在太平寨生效,因为硫磺温泉遮蔽了部分视线,鹰隼飞得高,根本看不见。 太平圣王利用这小小的骗术网罗了五六万人为他效命,倘若他们聚集起来抗金,也还说得过去,世道艰难,大家用宗教团结一心,不算坏事,但这鸟厮不安好心,童男童女每月都要杀掉四个祭天,观音土改造成济世丹,使人慢性自杀,私底下却用这支毫无战斗力的部队威胁大名府的乡绅,收取供奉,他们呢,躲在无人的角落大鱼大肉! 无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 卑劣至极! 此时被岳诚拆穿了把戏,太平圣王不禁有些慌乱,挣开束缚,怂恿台下的信徒:“杀了这个玷污圣坛的罪人!” 有必要剖析一下这群信徒的成分。 这些人不全是走投无路的百姓,有一部分是从巩县逃回来的盗匪,巩县临近汴京,距离太平寨四五百里,为何来自那里呢,因为他们原本是河北大盗王善的属下。 王善被岳诚玩死了,十几万盗匪一哄而散,家在河北的,就逃回老家兴风作浪,可巧,这伙人半路碰见了北宋第一大忽悠——郭京郭天师!郭天师忽悠天子,忽悠宰相,妄想用法术击退金兵,结果金兵打进汴京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自觉没脸见人,戴上面具忽悠了这帮盗匪,在郭天师的指引下,选择太平寨当根据地,郭天师小小的施展了几个法术,就引来大批走投无路的难民,然后他们就开始享福了。 所以这群人里面藏着五六千的盗匪。 事迹败露,盗匪脱了白袍,抽出刀斧棍棒,一窝蜂的冲上高台,要把岳诚乱棍打死。 第83章--新一代圣王 假如他们成功了,太平寨还是郭京的天下,改日修复机关,随便编个借口,照样能忽悠不知内情的信徒,加上五六千盗匪在里面稳定军心,谁也不敢说什么。 而且确实很容易成功,岳诚就一个人。 杀他还不简单? 盗匪一拥而上,王贵和马破虏顿时急了,这是最坏的局面,限于水寨的地形,马破虏的红巾军进不来,单靠他们两个,如何保得住岳诚? 尽管局势万分危急,两人还是豁出命应战了! 谁让王贵跟他既是同乡又是发小呢,谁让马破虏欠他一条命呢! 内衬里不好藏兵器,王贵的虎魄长枪没带来,抽出两把手刀,踩住前面跪拜的信徒背脊,嚎叫着狂奔而上,马破虏可是领着一千杂兵就敢硬怼十万金兵的男人,岂会落后,两人武艺也是不凡,一路砍瓜切菜,杀出一条通往高台的血路。 可是远水不解近渴,这一转眼的工夫,大批盗匪都涌上高台,竟然看不见岳诚的身影,难道死了,王贵目眦欲裂,马破虏怒火万丈,齐声咆哮:“胆敢动三郎一根毫毛者,屠尽你们全家九族!” 高台上的盗匪突然后退,哗啦啦,压倒了后面大片人,难道他们的咆哮震慑住盗匪了? 不。 这些盗匪欺软怕硬,虽然不敢打金兵,打自家人都是好手,单靠两句威胁的话,吓不住他们,而且他们人多势众,别说岳诚了,涌上来一人一脚也能把王贵和马破虏踩死,何须惧怕? 唯一能让他们恐惧的是神迹。 盗匪涌上高台,并没有摸到岳诚,岳诚站在石像下方,双手平伸,抬头望天,身体缓缓上升,升到距离地面一丈高的地方,悬浮在空中,如果这不是神迹,还有什么能称之为神迹? 难道天界圣尊附体了? 可是盗匪知道内情,哪有什么天界圣尊,都是他们编出来诳人的,明明都是假的,为何到了岳诚身上,竟然成真了? 这个时代的盗匪,终究是惧怕鬼神的,眼看岳诚展现出神迹,纷纷后撤躲避,甚至有人放下刀剑,掉头逃跑,五六千人的队伍霎时间溃散了一半,剩下的人抬头望着浮在空中的岳诚,已然目瞪口呆,静了片刻,信徒纷纷伏地跪拜,高呼道:“圣王到,百姓好,圣王临,太平近,太平圣王,万世无疆!” 计划很成功,岳诚取而代之,成为太平寨的新一代圣王了!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新王登基,旧王不会有好下场,咱们郭天师恰好就是旧王,为了保命,立刻跑路才是上策,然而郭天师没跑,抬头定定的看着岳诚,仿佛看出了什么猫腻,指着他腰间的褶皱:“假的,这是假的,他腰间有根绳子,他腰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 还真让他说对了,开了挂的岳诚也没法浮空,他还没有达到那个段位,一切都是千樱的手笔,千樱不仅自己能隐形,自带的武器也是隐形的,之前在石像上做手脚,杀掉鹰隼,给石像抹笑脸,都是她干的,此时又用无形的勾索捆住岳诚,往上拖拽,达到一种浮空的效果。 咱们郭天师真是个天才,变魔术的天才,哪怕不知道千樱的存在,也猜到了他的猫腻,可是成千上万的信徒没有他那么好的悟性,远距离观察,并无异常,便以为郭天师疯了,塞进麻袋里,捆的结结实实,上交给新一代圣王。 新一代圣王岳诚缓缓下降,落到木台中央,双臂平托,接受信徒们的顶礼膜拜,狂欢声中,岳诚拍拍麻袋里正在挣扎的郭京,微微一笑:“多谢天师为我做嫁衣。” 麻袋里传出模糊不清的咒骂:“狗泼才,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的接班人啊。” “休要得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信徒能把你捧上神座,他日也能把你乱刀剁成肉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奇怪,这不是封建皇权的必然道路吗,天师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何不能看破红尘,还出来忽悠人呢,岳诚懒的听他废话,一脚将麻袋踹下木台,王贵接住麻袋,放到地上和马破虏一顿狂踹,直踹的袋包泛红才罢手。 岳诚接任太平寨的第一件事,是把王善的旧部清理出去,这些盗匪混在信徒中间,很难辨认,好在信徒大多是广平本地人,盗匪则不是,平时谁在拉帮结伙,找到当地的信徒一问便知。 于是他号令众信徒,擒拿盗匪。 除下逃跑的,剩余三千多盗匪全部擒住,绑在石像下面的木台上,这些人跟王善臭味相投,全都是骑墙派,被打怕了就投降,转头又叛变,招降他们毫无意义,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种田,更不会转化为义军,留之何用? 岳诚一声令下,把他们充作祭品,全部斩首! 霎时间整个水寨血流成河。 三千多个首级堆成一座小山,腥臭扑鼻,太平寨陷入红色恐怖,就连上过战场的马破虏望见了这尸山血海也是心头发寒,心道好个岳三郎,看上去吊儿郎当,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啊! 众信徒见这新一代圣王的手段如此狠辣,也是暗暗惊惧。 一时间整个水寨人人自危,岳诚令出如山,无人敢违背。 他从信徒里甄选了五千个身强体壮的男丁,充入红巾军,然后打开随身空间,发放粮食,这方面他比郭天师靠谱多了,郭天师用观音土糊弄信徒,吃死人不偿命,他发的可是真金白银的黍米,管吃又管住。 无法打仗的信徒领完粮食,在太平寨附近开垦荒地,自耕自种,信仰是自由的,他们可以跪拜天界圣尊,但不能为祸乡里,更不能用童男童女祭天,一旦发现,立刻斩首。 所以这太平寨到了岳诚手里,基本上处于半解散的状态,大家有粮有田,自耕自种,只要金兵不来,就重新恢复了靖康之前的稳定生活,而这正是大多数老百姓想要的。 第84章--露一手 托岳诚的福,马破虏的红巾军在相州扩充到三万,岳诚南下守卫皇陵之时,马破虏也没闲着,领兵东进,与王彦的八字军汇合,双方一起偷袭北归的金兵,有胜有败,王彦疆场老将,老而弥辣,战阵经验丰富,马破虏从王彦那里学到了不少行军打仗的技巧,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所以这次的收编工作交给他主持。 马破虏兴致勃勃的收编完太平寨,兵力从三万扩充到四万,红巾军愈发壮大了,还有岳诚提供的钱粮甲胄,后勤无忧,只需埋头练兵,一支铁血义军缓缓铸成。 然而王贵不太高兴。 这天晌午,大军起营拔寨,向东挺进大名府,王贵打马疾行几步,走到马破虏身旁,见他悠然自得的捧着钱粮册子嘿嘿憨笑,哼了声提醒道:“若非我家三郎捧着你,你哪来今日的成就!” 马破虏微微一愣,点头道:“王贵兄弟说的是,当初马某领着一千红巾军去黄河北岸迎击十万金兵,若非三郎救我一命,早就死于乱军之中了,三郎的恩情,马某铭记于心。” “你是怎么报答三郎的?” “呃……三郎有什么指示吗,三郎如今贵为大名府知府,但有军令在,马某无不从命。”马破虏也是个实诚人,受过岳诚的恩惠,就在他手下做事了。 王贵不仅是岳诚的属下,还是同乡,手里却只有三百民壮,不禁有些眼红马破虏的四万大军,拐弯抹角的提醒马破虏,你已经有三万兵力了,这次的一万新兵就不能分给我点? 闲扯半晌,马破虏才品出妒火中烧的味儿,连忙正色道:“王贵兄弟你误会了,三郎让我收编太平寨,是为了方便练兵,并非偏向谁。” “练兵老子也会,难道老子武艺不如你?不信下马比试比试?” 此时的王贵年才弱冠,血气方刚,马破虏却已经三旬有六了,更为稳重,听这小屁孩一口一个老子,心中微微不悦,但也没发作,收起钱粮册子,下巴尖挑了挑前方嗑着瓜子踽踽独行的岳诚,说道:“你不服你去找三郎,只要三郎说行,我就把一万新兵分给你。” 王贵还真去了。 片刻后,一脸气恼的走回来,因为岳诚只回了他五个字——滚蛋,别添乱! 虽然他们从小就这么交流,但在行伍之中被骂一顿,还是很不爽,练兵他不会,但武艺不差啊,回头找到马破虏,一定要跟他较量较量,讨回自己的颜面。 马破虏也是带着一千兵马就敢单挑金国十万大军的猛汉,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岂能忍受,当即点头说:“行,比就比,我输了分你两千兵马,我若赢了,你给老子滚蛋,莫再纠缠!” 于是大军原地休整,王贵和马破虏在众目睽睽之下比试武艺。 王贵用的兵器还是跟岳诚初遇之时,岳诚送给他的虎魄银枪,诸葛兄弟打造的头一杆兵器,丈八长枪,枪杆乌黑,枪头缀着红璎珞,舞起来银光迸射,流苏翻飞,煞是好看。 马破虏则是用的红巾军队伍里的制式兵器,凤嘴长刀,诸葛兄弟打造了七百把,马破虏不挑兵器,随手拿了一把就用,兵器虽然不如王贵的耀眼,武艺不见得差多少。 两人甫一交锋,便打的难解难分,周围成千上万的义军围观,引来阵阵喝彩声。 喝彩声把岳诚也吸引过来了。 岳诚随身带着仓库,仓库里不仅有钱粮,还有他跟米姐姐讨来的奇珍异果,一路上那张嘴就没闲着,吃完瓜子吃大枣,吃完大枣吃核桃,此时盘着俩核桃,坐在高高的大宛马上观战。 说实话就他那点微末道行,看不出来谁的武功高,架不住他身边有高人啊,比如千樱,千樱是他手里的王牌刺客,武力值超高,眼界也不同凡响,他问千樱,这俩人打的不分胜负,谁更厉害一点。 千樱说:“都很菜。” “……” 有这么差吗,人家王贵好歹是史书中的南宋抗金名将,马破虏虽则名声不显,但也是义军里的佼佼者啊,怎么到了咱家平安门神嘴里,成了菜鸡互啄? 岳诚翻个白眼回道:“让你分析一下,不是让你跟他们比较。” “非要分析的话,卑职认为王贵略强一些,一来王贵年少气盛,占着些便宜,二来他枪法灵秀,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诡诈多变,点、挑、拨、刺、扫法均是严谨有度,看得出来得到了名师指点,将来的成就更高,而那马破虏就显得有些平庸了,胜在战阵经验丰富,勉强能打个平手,但要是一直打下去,不出两百回合,便要落败。” 场中刀枪相击,铿锵声不断,你来我往的打了一百多个回合,双方都已见汗,气喘如牛,碍于旁观者甚多,谁也不肯认输,千樱说的不错,再打下去肯定是年轻气盛的王贵获胜。 马破虏毕竟是红巾军首领,此时两三万属下围观,输了不好看,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岳诚及时喊停。 两人都不服。 王贵说:“三郎为何喊停,我正要让那河北蛮子尝尝咱们相州长枪的威力!” 马破虏哼道:“相州糙汉也不过尔尔!” “你竟敢瞧不起我们相州人?” “那又怎样?” “三郎,他瞧不起你!” 这王贵机敏油滑,寻个言语破绽,把马破虏给噎住了,马破虏这才想起,三郎也是相州人,辱骂王贵的同时,把三郎也捎带上了,马破虏气的老脸通红,连忙辩解自己没有那个意思,顺便夸赞三郎武艺出众,曾在黄河北岸的袭击行动中一起打过金兵,全身而退。 以一千兵力对阵十万金兵,能够全身而退的人必定勇悍绝伦,义军兄弟纷纷怂恿他出来露一手。 喊声如雷,不露一手不行了。 正好战马的得胜钩上挂着一杆长枪,他翻身下马,提着长枪走入场中。 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名府知府,辖制着红巾军,同时他还收服了太平寨,是寨子里的新一代圣王,义军兄弟对他抱有极高的期待,说不定一出手就把王贵和马破虏同时打趴下。 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岳诚应该道歉。 因为他刚刚入场舞了个枪花,就把长枪甩飞了。 喝彩声戛然而止。 两三万人同时噤声,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那场面真是精彩绝伦,堪称大型社死现场,以他超厚的脸皮,也禁不住有些脸红,好在王贵够精明,平地一声惊雷喊了声好,兄弟们纷纷附和:“好!” 哗哗鼓掌! 第85章--大名府 快板义军要是在这里,还能现场说段相声,夸一夸这失手的神韵,可惜没来。 岳诚厚着脸皮微笑挥手,轻咳两声,掩饰过去自己的尴尬,说道:“你们俩不用争了,等到兵练好了,分成左右两军,王贵统兵两万,马破虏也是统兵两万,非要分个高下,可以比一比谁杀的金兵多。” 他当场定下一个奖励制度。 人头论赏。 一个普通金兵的人头五两银子,百夫长五十两,千夫长五百两,倘若杀了万夫长,五千两银子外加布帛五百匹,牛羊一千头,良田一百亩,万夫长以上的金国高级将领,在万夫长的奖励基础上翻倍。 说罢他掏出一枚金锭,轻抛着说道:“咱们打仗不来虚的,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敢杀,我就敢给,你们敢吗?” 北宋时期的禁军有着明确的赏罚制度,虽说不如岳诚这么简单直接,但也行之有效,到了末期,童贯开创武装太监领兵打仗的先例,这鸟厮太过贪婪,坏了部队里的规矩,军功都是他一个人的,败了一推二五六,跟他没关系,导致军营里腐败丛生,军纪败坏,加上兵器甲胄不如金国,软件硬件都不行,一溃千里,被打趴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官军指望不上,义军却还火热,这套简单的赏罚制度只要执行下去,不愁没人上阵杀敌,何况他们大多是本地人,驱除鞑虏,恢复故土也是心中夙愿,有什么理由不响应呢? 王贵带头高呼:“有什么不敢,砍下粘罕狗头,为我大宋扬马立威!” 属下也是群情激奋,高举武器,大喊杀杀杀。 大军带着这股冲天的战意,拔营开拨,挺进大名府。 大名府久经战乱,已经是空城一座,城里的百姓不超过一千人,均是逃不掉的老弱病残,守着烧成千疮百孔的房屋等死,荒草半人高,夯土道路上凝固着汉人的鲜血,东南西北四条官道,直通四座城门,岳诚带兵巡视,只见城门残破,城墙全是断裂的豁口,曾经固若金汤的名城,变成这个鸟样,怎么守? 巡视完毕之后,马破虏建议分出一队工兵,修补城池。 岳诚把修缮事宜交给马破虏,自己亲自主持朝圣门的修补,因为朝圣门是大名府的南城门,金国的十万大军北归,首当其冲,守不住朝圣门,大名府分分钟告破。 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无疑是城门本身,下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属下去城外砍伐树木,营造一扇崭新的城门,同时派出斥候,打探金兵的行军进程。 城内的修缮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人手足够,他闲着没事,坐在城楼上一边喝茶,一边感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如茂名山舒服,忙完了还是回老家躺尸的好,起码能吃到米姐姐的新鲜果蔬。 忽然有个士卒冲上城楼,禀报道:“有个冒牌的大名府知府,在城外闹事!” 正在吃茶的岳诚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大名府知府也有人冒充? 有这必要吗,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闹事者就在朝圣门外,站在城楼上就能看见,抬眼眺望,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袍方士,尖嘴猴腮,眉心一颗豆大的黑痣,嘿,这不是前些天擒住的郭京郭天师吗,麻袋捆的结结实实,他怎么逃出来了? 责问羁押的士卒,原来是那天王贵和马破虏比武,义军兄弟全都一窝蜂的跑去看热闹,疏忽了郭京,郭京用暗藏的短刃划开麻袋,跑了出去,负责看守的士卒担心受罚,向长官求情,长官让他带领几十个兄弟去找。 至今还没找到,郭京却自己回来了。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郭京不知道从哪里忽悠了两万兵马,带兵围住大名府的南城门,声称大名府知府另有其人,让岳诚麻溜的滚蛋,不要鸠占鹊巢,不然有他好看! 王贵出城与这厮理论:“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家三郎乃是朝廷指派的大名府知府,哪来的另有其人?” 两万兵马当后盾,郭京底气十足的回道:“他说是就是吗,我说不是。” “我呸,你算老几?” 郭京轻摇折扇,不屑于跟王贵骂街,从袖筒中掏出一枚官印,平托此官印,淡淡笑道:“汝等匹夫,识得此物吗?” “那是什么东西?”刚刚赶来的马破虏悄声问王贵,王贵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儿是县令,哪知道这方方正正的玩意是干什么的,但这郭京毫无疑问是个骗子。 管它什么东西,肯定是假的。 郭京纵声长笑,在士卒的保护下往前几步,让他们这些没见识的看清楚,顺便来了段科普:“无知蠢货,这是大名府的官印,文思院铸造,背面有阴刻的铸造日期,历代大名府知府都用此印,印体为六叠篆,做不得假,我盖一章,你们看好了。” 属下送来大红的印泥,官印往印泥上蘸一蘸,盖到宣纸上。 果然是大宋特有的叠篆,形似方方正正的鬼画符,一般人压根儿看不懂,比较重要的官署衙门会用,皇家玉玺也是叠篆,玉玺九叠篆,中书门下七叠篆,再往下三叠四叠,不一而足,总之九为数之最,除了皇族其他人不能用。 大名府知府的官印是六叠篆。 这确实是朝廷文思院铸造的官印,不可能作假,义军队伍里有个当过县尉的兄弟见过此物,确认之后,向王贵和马破虏汇报,两人懵了,知府的位子不是三郎的吗,官印为何在郭京手里? 两人跑回城楼上,向岳诚询问原因,岳诚漫不经心的说:“官印有些沉,半路上扔了,那鸟厮想必是捡来的。” “扔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扔了?” “你……” 王贵很想捏住他的脑袋摇一摇,看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要么就是傻三郎的病又犯了,不然为什么扔掉官印? 城下的郭京见他们满脸气恼,禁不住放声大笑,高举官印喝道:“汝等屑小之徒,竟敢冒充大名府知府,简直罪该万死,朝廷钦定的知府信王赵榛在此,还不速速下来受死?” 第86章--我是逆贼啊 郭京屁的本事没有,大忽悠一个,倘若明君在世,估摸着连口饭都混不上。 可他运气不错,先是碰上了徽钦二宗这种糊涂蛋,笃信他会用法术驱散金兵,好吃好喝混了半年,金兵来了,他扔下两位帝王跑路,去太平寨当圣王,又骗了当地百姓,吃香的喝辣的又混了半年,被岳诚拆穿之后,居然捡到了官印,拿着这枚官印,谎称自己是朝廷任命的大名府知府,去找信王赵榛。 这赵榛,原名赵邦杰,自称太祖嫡系子孙,北宋灭亡之后,在五马山竖起为民请命的大旗,召集兵马十多万,以信王自居,究竟有没有老赵家的血脉,谁也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赵榛接见了郭京。 郭京一顿忽悠,骗来两万兵马,带兵来大名府上任,正好又碰见岳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的地盘岂能让他占了,郭京当即亮出官印,让冒牌的岳三郎下来受死! 真的变假的,假的反倒成真,真假美猴王的戏码在大名府上演了。 王贵和马破虏气的不行,跺脚嗔怪道:“三郎忒不把朝廷当回事了,竟把官印扔了,碰巧又让这鸟厮捡到,咱们名不正言不顺,怎生是好,要不派人去朝廷再要一枚?” “那厮手里的是真货,哪来的第二枚?” “要我说,半夜偷营,把那官印偷过来不就行了。” “三郎你说呢?” 回头看岳诚,他竟然在笑,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左右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岳诚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不打紧,我原本就没打算当什么大名府知府,赵构是皇帝,我岳诚也是皇帝,凭什么给他打工,不空,去把我的大旗竖到城头!” 不空双手合十,回屋打开随身空间,取出一杆早就准备好的旗帜,双手捧出,插在城头。 旗帜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字——岳。 相州经营的很好,有钱有粮,也有兵器甲胄,已然是岳家的根据地,谁来打都不怕,有了底气,出兵大名府,他终于明打明的亮出自己的身份了,天下大乱,就是要造反! 左右二位裨将愕然惊呆。 王贵一直以为那是个玩笑,没想到他真要自立为王。 马破虏更是吃惊,造反不是不可以,宋庭昏庸,早已失去民心,但是河北的义军犹如雨后春笋,遍地都是,现在造反很危险,谁都能用大义之名来讨伐你,当义军多好,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朝廷若是倒了,称王也不迟,若是不倒,将来还能封官进爵嘛。 岳诚打量二人的脸色,淡淡道:“你们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走,三万兵马也可以带走,单靠太平寨的一万兵马,我也能守住大名府。” 王贵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边:“大岳国早就有了,走什么走。” 马破虏有些无奈:“马某的小命是你救的,红巾军也因你而复兴,岂能一走了之,反就反,算我一个!” “好!那咱们就来做大事!” 不管举什么大旗,干的都是同一件事,驱除鞑虏,收复故土。 岳诚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两箱铜钱,粮草若干,让王贵和马破虏带着物资去城内犒赏士卒,讲明大岳国的归附原则,想走可以,留下也欢迎,来去自愿。 王贵和马破虏去安定士卒。 城外喋喋不休的郭天师,不用搭理,不就是官印吗,不好意思,不需要了。 消息传到城外,郭京有些傻眼,他想看到岳诚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然而人家扭头就造反了,竖起大岳国的旗帜,不鸟赵宋皇室,更不稀罕大名府知府的头衔。 这让郭京看起来更像个傻蛋。 属下问怎么办,郭京跳起来大骂:“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讨伐这逆贼了,他造反,我剿匪,名正言顺,给我攻城,揪出这逆贼,我要剐他三千刀!” 朝圣门的修缮已经完成,在原有的基础上加高女墙,整体高度达到四丈五,低一点的云梯都够不着,城外加盖一座瓮城,瓮城城头架设神臂弓,两千弓手常驻城头,配合神臂弓构成一张严密的火力网。 郭京带来的两万兵马,基本都是步卒,勉强武装了一半长矛大刀,甲胄是捡来的,盾牌均为木盾,连个云梯都没有,攻城锤、木女墙、炮车什么的也没有,这也想攻城?怕不是在做梦。 甫一交锋,就被城头的火箭攒射给打崩了,神臂弓更是威猛无比,冰糖葫芦一样射穿七八个人,钉死在地上,城外还有一道深度两米的护城河,五马山义军连护城河都过不了,勉强支撑一刻钟,全线溃败。 郭京吓破了胆,冒牌的知府不当了,调转马头,一溜烟跑到五马山,去跟信王赵榛哭诉,说那岳三郎不知好歹,把赵家的人当脓包,凡是赵家的来一个杀一个,谁也别想进城。 赵榛大怒,点兵五万,外加一万多个逃回来的士卒,总计六万兵马,连夜杀到大名府,竖起赵宋的大旗,点燃篝火,在城外叫阵:“姓岳的逆贼,出来答话!” 没人搭理他。 这比出来骂街更侮辱人啊。 赵榛大怒欲狂,然而看看将近五丈高的城墙,还有深度两米的护城河,愣是把怒火压住,没敢攻城,派属下的士卒齐声高喊,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喊了半晌,岳诚终于出现了。 乱臣贼子这种名号对他没有任何杀伤力,打着哈欠,站在城楼上发了会梦,对下面的六万义军说:“你们不是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吗,打我干什么,金国人就在你们后面,打他们去啊。” “……” 赵榛竟无言以对。 口才实在是令人捉急,好在有郭天师,郭天师在旁边支招,赵榛这才有了说辞:“敌强我弱,占据大名府才能抵挡金国,你占着茅坑不拉屎,让我怎么打?” 岳诚两手一摊:“可我是逆贼啊,朝廷跟逆贼势不两立,我凭什么让你进城?” 赵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只要你同意联手抗金,前事可以既往不咎。” 第87章--真假信王 岳诚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城了。 王贵和马破虏得知消息,连夜赶来道:“三郎你是不是疯了,你是逆贼,对方是朝廷派来的亲王,你怎么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了,万一他们翻脸,六万对四万,咱们不一定能赢。” 岳诚揉着惺忪的睡眼,淡淡摆手:“放心吧,他们不敢动手。” 两军首脑会晤,岳诚只带了王贵和马破虏,赵榛身边30个亲兵,还有狗头军师郭京,郭京恼恨岳诚捅破了太平寨的骗局,怂恿赵榛下手偷袭,赵榛不敢,因为会晤的地点在瓮城,瓮城四周有神臂弓,还有两千虎视眈眈的弓弩手。 瓮城中心摆了一张圆桌,两个条凳,不空端来一盘切开的菠萝,两碟开心果,岳诚大喇喇的坐下,剥开开心果的壳,扔到对面的条凳上,头也不抬的说:“坐吧信王殿下,来都来了,客气什么。” 单就这股旁若无人的气势,就把赵榛压一头,赵榛自诩皇族,当然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他,挥挥手,驱散身边的亲兵,像岳诚一样单刀赴会,不过他第一眼看到菠萝的时候,不禁愣住了。 此物过于罕见,赵榛撇开正事不提,问道:“这是什么水果?” 岳诚淡淡一笑:“茂名山的大菠萝,不是我吹牛,你们赵家虽然富有天下,却没人吃过,殿下可以尝尝。” 赵榛拿起一块品尝,果然是前所未有的美味,比起桃杏更加清爽,形状颜色也别具一格,赵榛边吃边劝:“阁下的茂名山物产丰富,为何不好好经营山头,跑出来争天下,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你冒充信王,不怕掉脑袋?” 这一问不由得让赵榛脸色瞬变,垂下眼睑,不动声色的回道:“这话从何说起,本王侥幸逃过一劫,在五马山兴兵伐金,家恨国仇集于一身,有必要冒充吗?” “敢问殿下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京师城破之日,武功大夫张俊用一辆粪车把本王偷运出来的。” “这么说,你早就逃出来了,可我冒充河东粮食大户给金国大军送过粮草,见过皇室俘虏,信王赵榛我也见过,赵佶的第十八个儿子,羁押在第七俘虏纵队,难道那就是你,长的不太像啊。” 刚才赵榛还能淡定的品尝菠萝,听到这里,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手里的菠萝往桌上一扔,颇有些不满的回道:“父皇子嗣众多,你大概是认错了。” 岳诚知道他不会承认。 五马山的义军是用信王的名义集结的,承认自己不是信王,怎么统领义军,不过有必要提醒一下他,戳穿这个身份很简单,只要跟金国谈一笔交易,让赵榛露个面就行,金国一直缺粮草,岳诚手里的粮草很多,如果用这个当做条件,让真正的赵榛露个面,金国一定会答应。 “殿下觉得,这个交易有没有必要?” 死穴被人拿住,赵榛装不下去了,扫了眼远处的侍卫,生怕让他们听到,极力压抑着愤怒,低声道:“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你我都是草莽义士,应当相互关照。” 岳诚放声大笑。 双方后侧的将士投来狐疑的目光,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竟然谈的这么愉快。 准确的说是岳诚很愉快,赵榛的脸色很难看。 谈判就像太极推手,你来我往之间,试探对方的深浅,然后出其不意的将其推倒,此时岳诚已经试探出了赵榛的底线,身份是硬伤,赵榛打着信王的幌子筹集兵马,最怕身份被揭穿,这场简短的谈判赵榛已经被推倒了。 接下来的谈判就好谈了,岳诚点名要一个人,这个人在赵榛的队伍里,赵榛回头招招手,五丈之外走来一名亲兵,按照他的要求,把刚刚投奔他的狗头军师郭京捆的结结实实,送给岳诚当见面礼。 郭京懵了! 什么情况? 这厮自立为王,妥妥的逆贼,信王殿下不是来讨逆的吗,为何突然结盟了……郭京一脸懵逼的走出中军大帐,途中不住的回头看赵榛,赵榛不予理会,眼看就要进城,郭京忍不住跳起来大喊:“殿下,殿下,殿下为何出卖郭某?” 双方士卒在城门口交接,五马山义军把捆成粽子的郭京交给王贵,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郭京的心凉了半截,脑海里浮现出五马分尸的商鞅,砍断四肢做成人彘的戚夫人,以及遭受刖刑终身只能坐轮椅的孙膑,哪个好些呢,哪个恐怕都不太好,但他三番五次跟岳诚作对,此时被交到岳诚手里,岂能有好下场? 押到城楼上,看见岳诚笑吟吟的脸孔,郭京都快哭了。 岳诚塞他嘴里一枚开心果,绕着他踱步:“你说你跑都跑了,我也不想搭理你,居然还敢回来找我的麻烦,现在把自己搭进去了,感觉如何啊郭天师?” 哭也无用,奋力一搏或许能挽回颓势,郭京正色道:“人在做,天在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今日的因,铸就来日的果,我劝你做人留一线,来世好想见。” 来世好想见? 岳诚点点头:“希望来世咱们还是仇人,来人,把这鸟厮拉出去剐了,剐不够三千刀提头来见!” 早有士卒守在一旁摩拳擦掌,等着收拾他了,听到命令,争先恐后的抢这个差事,吓的郭京面无人色,再也装不下去了,挣开那些士卒的哄抢,噗通跪到岳诚面前:“你不能杀我,我知道一个重大秘密!” 王贵提刀走上前,踩住郭京的背脊,不屑道:“别挣扎了,早死早投胎,省的受这乱世流离苦,来吧,我给你个痛快,三千刀不多不少,剃干净了皮肉好上路。” “慢着慢着,我说的是真的!” 岳诚挥挥手,王贵收起手刀,退到一旁,然后他问道:“你知道什么秘密?” “我要用这个秘密换我一命!” “那要看你提供的秘密值不值这个价。” “只要你想打金国,绝对值!” 马上就要跟金国的十万大军面对面,听听也无妨,岳诚同意饶他一命,挥挥手,命令属下松绑。 侥幸逃过一劫的郭京已是汗如雨下,顾不得擦,忙道:“金国右军统帅完颜宗望,也就是斡离不,前些天身患重病,遍寻名医无果,眼看就要病死了,秦桧的老婆王氏请来一位神医,说一定能治好,但有个条件,让斡离不扶持秦桧当皇帝。” 第88章--替我办个事 北宋灭亡前夕,秦桧受封御史中丞,御史台第一高官,言官之首,大宋喉舌的代言人,这时的秦桧,还不像后世那么臭名昭著,他一力主战,割地赔款他一个也不同意,每次上朝,都痛斥议和派毫无战略眼光,葬送了国家,如果北宋灭亡的时候,秦桧慷慨赴死,说不定会流芳千古,成为一代明臣。 可是时年37的秦桧没有选择慷慨赴死,大概是舍不得,又或者他认为大宋还有希望,总之作为朝廷的言官之首,他被金国俘虏了,这一去就是三年,再次回归大宋才变成人们熟悉的那个奸臣。 岳诚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秦桧,但他至多是个权臣,不可能当皇帝。 当皇帝至少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天下大乱,民心离散,这个条件已经满足,不仅秦桧有机会,其他人也有,比如岳诚就成立了大岳国,半年过去了,愣是没人管。 二是人望和兵马二选一,秦桧此时名声不显,御史中丞又是受封于朝廷,背叛朝廷必定被万人唾骂,兵马他也没有,妻子王氏倒是家世显赫,可王氏家族顶多是地方豪绅,手里没兵啊,难道让金国派兵给他? 岳诚揉着下巴沉思片刻,觉得这个秘密不靠谱,十有八九是郭京编造的,咱们郭天师到处忽悠人,为了活命狗急跳墙,编造一些离谱的话题,也在预料之中。 谎话连篇,砍了吧。 得到凌迟处死的命令,王贵薅住郭京的后衣领,拖下城楼。 郭京情急之下抓住城头的垛口,朝岳诚大喊:“不信你可以去问王氏的族亲,王氏老家在洛州,距离很近,但有一句假话,让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王贵一刀砍断了郭京抓垛口的那只手,手还扒着垛口,胳膊已经断裂,登时血流满地,郭京愣了一下才看到自己左手没了,顿时惨嚎起来,嚎叫声惊天动地。 即便如此,仍旧拼命地重复这段话,马破虏在一旁察言观色,感觉不像假的,便道:“不如我去一趟洛州,抓几个王氏的族人审问一下。” “去一趟也好,替我办件事,把王氏家族给我屠了!” 虽说现在天下大乱,每天都在死人,但他随手就要灭人全家,顿时把马破虏给惊着了,这跟郭京透露的秘密有关系吗,不对,他好像不认识王氏吧,为何非要灭人全家? 马破虏悄声问王贵,他平时就这么草率吗,王贵忽然想起,岳飞投靠义军的时候,他们兄弟俩话别,岳诚提过一句,要是遇到一个秦桧的人,直接杀掉,这王氏是秦桧的老婆,大概是恨屋及乌。 “三郎跟那秦桧又有什么仇?” “问那么多干嘛,你不去我去。” “谁说我不去了,看好那鸟厮,别失血过多死了,洛州距离很近,三五天就有结果。” 马破虏从红巾军里挑选三百骑兵精锐,晌午出发,日头西斜之时到达洛州。 洛州城里张灯结彩,炮竹齐鸣,欢天喜地的气氛和这纷乱的世道格格不入,马破虏把兵马留在城外,独自进城打听王家的情况,见此情景,询问城里百姓,为何这么热闹。 原来洛州第一豪门王氏家族新开了一家酒楼,开张之日,在门外竖起一座大酒缸,免费供应汾酒,排队吃酒的百姓络绎不绝,挺好一件事,突然闹出了乱子。 有个穷秀才,吃了碗免费的汾酒,碰见同窗好友在里面吃酒,进去落座,又吃了碗付钱的汾酒,前后一对比,发现外面免费的汾酒兑水太多,忒难吃了点。 这秀才抱怨两句,被跑堂的店小二听见,报给掌柜的。 掌柜的恰好是王氏的堂弟,王曦,这人仗着家族势力庞大,在洛州横行无忌,免费的酒水还敢抱怨,顿时惹怒了这位王家大少,命令家丁捉住这穷秀才,扔到外面一顿胖揍。 揍完还不算,绑到大树上,王曦抄起马鞭,噼里啪啦抽了几十鞭子。 穷秀才不禁打,竟被打死了,相熟的邻居去报官,找了一圈没找到,原来在王家新开的酒楼上面狎妓,这还报什么官,于是也没人管了,尸体扔在大酒缸里,泡了半天都变酸了。 王家掌柜的打死了人,照样敲锣打鼓放鞭炮,尸体也不抬走,就放在门口的酒缸里,仿佛在向洛州城的百姓示威:看到没有,这就是招惹我们王家的下场! 马破虏本来对这个任务有些不满,觉得岳诚无缘无故的派兵剿灭一个地方家族,会不会太霸道了点,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自从王家的四娘王汝南嫁给秦桧,秦桧步步高升,王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洛州巨富,地方官看在御史中丞的面子上,处处维护王家,这些年他们做过的恶事,一件也不追究,如今已经飞扬跋扈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门外的百姓叹气:“可怜那秀才孤苦伶仃,家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我去给他收尸!” 马破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大酒缸,一脚将其踹翻,流了满地的酸臭酒水,泡肿了的尸体也从酒缸里滑出来,门口两侧挂满彩旗,马破虏扯下来两面彩旗,把尸体裹住,准备去城外掩埋。 酒楼里忽然传出一声冷喝:“谁这么不识抬举,敢来我王家收尸?” 从百姓们畏惧的目光可以推断出,这个胖胖的锦衣公子,应该就是王曦,王曦踩着门槛,纸扇敲打手心,一脸坏笑的瞪着马破虏,想看看他有几个胆,竟敢在洛州王家面前唱反调! 马破虏把尸体交给随行的亲兵,回头道:“来的正好,有事要问你。” 本想询问秦桧夫妇和金人勾结的事情,没想到王曦反咬一口:“应该是我有事要问你才对,你这厮哪来的,是那穷酸秀才的家人吗?如果是,这笔账就要着落在你头上了,我的酒楼刚刚开张,他就来闹事,说我家酿造的汾酒不正宗,大好的生意都让他毁了,损失只能找你要了,五百两银子,尸体你领走,如若不给,就在这酒缸里泡到溃烂为止,来福来喜,拦住他们!” 明明是他把人打死了,竟然跟马破虏索要损失费。 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这不是讹诈吗? 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把马破虏团团围住,四周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大胆些的,劝他赶紧走,大宋已经没了,官府和豪绅勾结,根本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可这马破虏不仅没走,还挠着下巴自言自语:“看来不是三郎霸道,这些姓王的鸟厮是真特么的该死啊!” 第89章--倒酒 “大胆,竟敢在王家的地盘上骂我王家,给我拿下。” 王曦一声令下,四周的家丁一拥而上。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马破虏来到洛州打听情况,身边只带了一个亲兵,俩人对十几个家丁,任谁都觉得没有胜算,可他武艺十分了得,展开背后的包袱,抽出两把铁锏,噼里啪啦,捣蒜似的,把冲上来的家丁打成了一滩烂泥! 王曦一看这情景,扭头就往酒楼的后门跑,马破虏一个箭步冲上去,薅住他的衣领拖回来,扔到满是尸臭的大酒缸里,冲那店小二嚷嚷:“给老子倒酒!” “别倒别倒,饶我一命,我把这新开的酒楼送给你。” 王曦在酒缸里瑟瑟发抖。 马破虏脚踩酒缸的边沿,染血的铁锏戳戳他的脑门,不屑道:“区区一家酒楼就想收买红巾军,你也忒小看红巾军了点,把这洛州城送给我还差不多。” 原来他们是两河义军,王曦暗叫糟糕,红巾军以一千的兵力突袭登上黄河北岸的十万金兵,英勇事迹在河南河北一带广为流传,王曦也是听过的,这种悍不畏死的草莽好汉,最是难惹,怎么来找我王家的麻烦了? “敢问……小人哪里得罪您了?” 这算是问着了,马破虏也想知道,便道:“茂名山岳家三郎,认不认得?” “呃,不认得。” “岳三郎要灭你全家,你居然不认得!” 就在这时,城外的五百骑兵听说了酒楼的冲突,骑马狂奔入城,把这酒楼围的严严实实,他们每个人都戴着红巾抹额,马匹也缀着红色流苏,奔袭之时,赤影流转,百姓们暗道,看来这就是传闻中的红巾军。 招惹了红巾军,这洛州王家要倒霉了,平时王家作威作福,目无王法,此时反倒想起了王法,王曦说:“还有没有王法了,小人根本不认识什么岳三郎,为何要灭我全家?” “秦桧你总认得吧?” 王曦一愣,连忙点头:“那是我堂姐夫,宋庭还在的时候,做过御史中丞,好汉看在我堂姐夫的面上,绕我一命吧。” 马破虏凑近了些问道:“如实回答几个问题,便饶你性命。” “好汉请问。” “秦桧现在何处?” “汴京告破之时,他们两口子都被金人抓走了,跟随圣上北狩,现在应该走到大名府了吧。” “听说秦桧和金人密谋,想代替大宋当皇帝,是不是真的?” 竟有这种事吗,王曦完全不知道,愣了片刻摇头道:“应该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堂姐夫家境贫寒,八年寒窗,赴京赶考,盘缠都凑不齐,后来遇见堂姐,堂姐资助他,他才顺利入朝为官,所以堂姐夫有些惧内,家里一应事务均是堂姐说了算,堂姐逢年过节回洛州省亲,总说姐夫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巴结圣上,官儿升的太慢,让我们想想办法,弄些奇珍异宝送给圣上,堂姐从来没有谋反的想法,一心只想让姐夫当宰相,位极人臣就满足了,姐夫一切都听堂姐的,又怎会去谋反当什么皇帝,真是这样,为何跟随圣上北狩,堂姐夫原本有机会逃跑的。” 马破虏挠着脸上的水痘,兀自沉思,感觉应该是真话,不然说不了这么详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堂姐请了神医给金狗的头领看病,那神医在哪?” “也许在家,也许已经上路了。” 统领金国十万大军的主帅有两个,一是粘罕,一是斡离不,斡离不突然患上重病,这是好事啊,岂能找汉人的神医给他治病? 马破虏兜头一闷棍,把王曦打晕。 打听到王家的宅邸,进去询问,果然已经上路了,马破虏留下50个骑兵围住王家宅邸,一个不许走脱,全部捆住,押到大名府,是杀是留,交给岳诚定夺,他本人则是率领剩余的250名骑兵,出城追赶。 洛州通往大名府的官道崎岖不平,马车走的慢,不多久就追上了,所谓的神医是个70开外的白胡子老头,马破虏本想吓唬吓唬他,让他别给金狗治病,没想到粗嗓门吼了几声,竟把这老头吓死了。 也罢,总归是达成目的了,掉头回洛州清点俘虏。 红巾军虽然比盗匪好一些,但也没那么仁慈,留下的五十个骑兵,持刀闯进王家,但有一丝反抗,直接砍死,主仆老幼全部捆住,然后翻箱倒柜的抄家,王家横行洛州十年积累下来的钱粮布帛,全都被红巾军掳走了,马车装了四五辆,连带着王家的嫡系亲属,全部押往大名府。 但有一个漏网之鱼。 王曦挨了一闷棍,脑门鲜血直流,红巾军以为他死了,便没管,等到红巾军出城之后,王曦迷迷瞪瞪的爬起来,回家一看,人财两空,宅邸也被烧了,禁不住嚎啕大哭。 呆愣半晌,王曦跑回酒楼,把这酒楼低价变卖了,换些银两,去金营里找堂姐两口子报信。 有一件事王曦没说实话,他知道堂姐两口子已经投靠了金人,而且甚得倚重,金国的两大统帅,时常找秦桧询问以汉制汉的计策,秦桧来回进出中军大帐,粘罕和斡离不的侍卫都认识他,亲属去找他,只要报出名字,便能安全的进出金营。 大军在大名府以南三十里的金马寨扎营。 王曦去时,正好碰见王汝南在外面挖野菜。 别看是挖野菜,一般的俘虏可没这种待遇,除了直系的皇族,其余俘虏都用连心锁捆着,一捆50个人,连成一长溜,尾端缀着50斤的大铁球,每人身上还有10斤重的脚镣,用来防止他们逃跑,一队人拖着数百斤的铁链铁球,行动受限,上厕所都是原地解决,哪儿去不了,王汝南是秦桧的老婆,才有资格自由活动。 不过她也害怕别人说三道四,万一通敌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后就回不来了,所以王汝南打扮成男人,头戴斗笠,把脸藏的结结实实。 王曦路过她身边,她一把拽住王曦,把王曦吓一跳,还以为哪里得罪了金营的士卒,对方摘了斗笠和面纱,才知道是堂姐,王曦抱住她又是一场大哭。 “恁大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什么样子,别跟你姐夫学。”王汝南驭夫有道,小两口晚上同房,但凡有一点不如意,能让秦桧在床榻前面跪一夜。 秦桧屁都不敢放一个。 王曦擦了眼泪,抽噎道:“四姐身在敌营,本不想跟你多说,可是家里遭逢大难,不得不说,有个叫岳三郎的狗杀才,非要灭咱们全家,跑到洛州把咱们家抄的干干净净,房子一把火烧了,爹娘兄弟姐妹全都捆住送到大名府了,如何是好啊?” 第90章--显仁皇后的哀求 王汝南挖野菜的时候,手里攥着把镰刀,她一刀砍到树上,怒道:“哪家的岳三郎,我怎么没听说过,怎么跟咱家结仇的,是不是你又抢人家老婆了?” 王曦有八个小妾,而且都是良家,可见平时没少欺男霸女,听家姐这么说,不禁有些尴尬。“应该不是,那岳三郎来自相州茂名山,我没霸占过相州女子。” “那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欺负到咱家头上?”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已经欺负了,家产抄了,人也掳走了,听说他控制着红巾军,红巾军有三四万的兵马,占据大名府,俨然成了一方诸侯,现今没有朝廷,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更没人去剿匪,怎生是好? “莫怕,你姐夫深得粘罕将军和斡离不将军的赏识,调动兵马也会让你姐夫参谋,金国大军十万之众,分出一两支替咱们报仇也是可以的,跟我去找你姐夫。” 姐弟俩返回金马寨的路上,遇见显肃皇后和显仁皇后,这二位均是赵佶的老婆,显肃皇后人如其名,平时不苟言笑,甚是严肃,德寿宫里有名的冷美人,如今芳华逝去,脾气不减当年,一介弱女子,敢跟金兵叫板。 显仁皇后和显肃皇后同岁,金国大举进攻那年开始吃斋念佛,为大宋积攒福报,可惜她积攒的不够赵佶败的,最终还是国破家亡了,显仁皇后待人宽厚,人也美丽,宫里不管尊卑老幼,都愿意亲近她。 如今这二位美丽的皇后都已经人老珠黄,金兵没兴趣多看她们一眼,国破家亡,昔日的奴仆也不再尊敬她们,皇族在俘虏营里有一定的自由,每天就像游魂一样来回溜达,显肃皇后见不得汉人受欺负,碰见不平之事,一定会插手,倘若挨了打,显仁皇后就过去求情,用私藏的首饰贿赂金兵,然后把一脸气愤的显肃皇后搀扶回去一起念佛。 这对老姐妹性格互补,很合得来,不过她们都不喜欢王汝南。 王汝南的相貌很有特点。 两眼间距大,脸型瘦长,喜欢斜眼看人,仿佛看谁都不爽,前些年,群臣参加上元节的皇家大宴,王汝南对着皇帝也敢甩白眼,显肃皇后骂了她两句,她很委屈,说这是一种病,并非故意。 这个年代的医术不发达,没人知道斜视是一种病。 无论如何,显肃皇后和显仁皇后都不待见王汝南,王汝南不想自讨没趣,在金营里碰见他们,假装没看见,不成想,显仁皇后忽然喊住她问道:“汝南为何这副打扮?” “启禀圣人,为金人采摘野菜,做些汉家饭食,他们想换换口味。”俘虏营有十万人,相当于一个小型社会,而且都是汉人,王汝南不敢说自己享有特权。 然而敏锐的显肃皇后已经察觉到一些端倪了,横眉冷冷瞥她一眼,哼道:“你倒是会来事儿,往常去宫里也没见你这般殷勤。” “这是谁啊四姐,屁事恁多……” “住口!” 王汝南生怕弟弟说漏嘴了,躬身道个万福,便要离去,显仁皇后又一次喊住她,欲言又止的问道:“汝南,听说秦中丞跟两位金国将领关系甚好,能不能帮我求个情。” 王汝南疑惑道:“圣人有何请求,难道是吃穿用度有什么短缺吗,如果是这样,不必跟粘罕和斡离不将军诉苦,两位将军军务繁忙,不一定会管这种小事,我托夫君送些礼物给那大总管,便能解决。” “那倒不是。” 显仁皇后生有一子一女,儿子是赵构,敕封康王,整个皇室就他一个人逃出去了,如今正在应天府重组南宋朝廷,女儿叫赵玥,出生时开封府地震,震塌了大庆殿外面的九龙玉璧,此为不祥之兆,赵佶听信司天监的建议,把这个女儿贬为庶民,养在冷宫里,对外谎称夭折了。 天妒红颜。 这姑娘生就一副绝世容颜,美艳非凡,就连号称大宋第一帝姬的赵富金也比不上她,可惜在冷宫里呆了十几年,直到金国攻破汴京才重见天日,如今羁押在后面宫女的队伍里,宫女的队伍十分混乱,听说已经变成金兵发泄生理需要的移动浣衣局,显仁皇后担心这个女儿被金人欺负,想委托秦桧夫妇求个情。 说罢从怀里摸出一个私藏的玉镯,塞到王汝南手中。 王汝南暗暗冷笑,堂堂皇后,也有求我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然后她不动声色的把玉镯退回去,说道:“非是臣妾不帮忙,这镯子成色一般,恐怕两位将军看不上。” “贪得无厌,这个拿去!” 显肃皇后扔过来一根款式罕见的龙凤金银错玛瑙绿簪,这是当初升为皇后的时候,赵佶特意寻访手艺高超的工匠打造的,镶嵌的海胆绿玛瑙十分精巧,犹如火凤朝阳,天下仅此一件! 其它的藏品都被金人抢走,只剩这件压箱底的宝贝,显仁皇后投来感激的目光,然后问:“这个行吗?” 王汝南淡淡道:“我试试吧。” 辞别了二位皇后,王曦跟王汝南商量道:“如今不必从前,这两个老女人没有一点用处,帮她们干什么,没的浪费工夫,还不如替我讨个签军的差事,咱们姐弟俩也有个照应。” 王汝南停下冷笑:“刚才显仁皇后就差跪下来求我了,不答应不行,你还当真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不会替她们出头,过几天回一句不行,她们还能亲自去问粘罕不成,这簪子就当送给我了,款式还不错。” 姐弟俩去到中军大帐,门外的侍卫认得王氏,长戟拦住去路,说里面正在军国大事,不方便禀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等待间歇,王曦隔着帐篷缝隙朝里面偷窥,发现不仅是秦桧,大宋的臣子基本都在,每人面前一个案几,案几上摆设笔墨纸砚,然而谁也不动笔,左右打量,好像有什么让人为难的事情。 王曦问:“四姐,他们在干嘛?” 王汝南知道一些内情,波澜不惊的摆摆手:“金国人正在商量大军走后,谁来当汉人的皇帝。” 第91章--举荐傀儡 帐内空间宽敞,地面整洁,依照汉家习俗,两侧摆放低矮的案几,大宋的臣子坐在案几后面。 上首两张虎皮座椅。 金国统帅粘罕和斡离不坐在上面。 粘罕年过四旬,身材依然魁伟健硕,六尺高的马背,纵身一跃便能上马,能拉两石半的强弓,每顿饭能吃两根大羊腿,三碗羊骨汤,隔三四天临幸一个宫女,能吃能打能艹,身体贲棒。 斡离不攻打汴京时中了流矢,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化脓,弄出一场重病,四月天裹着裘皮袄子,病恹恹的半躺在旁边,若非睁着眼,还以为睡着了呢。 由于斡离不染病,会议交给粘罕主持。 粘罕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座椅上,敏锐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大宋臣子,淡然道:“今日召集各位来此,是为了商量一件大事,赵家随我搬迁到上京,不能打理朝政,这广袤的土地总要找个人管理,各位都是治世之能臣,不妨出个主意,看看赵家走后,谁来管理比较好,每个人桌上都有笔墨纸砚,把你们心中的理想人选写在上面即可。” 阶下两排臣子,面对面端坐。 值得玩味的是,其中有赵佶和赵恒。 这两个大宋的皇帝,居然也要推荐傀儡的人选,是不是很讽刺? 除了赵佶和赵恒,还有张叔夜、秦桧、张邦昌、李若水、张孝纯、孙傅、王时雍、宋齐愈,共计八位臣子,何栗被岳诚救走了,在应天府伺候赵构,不在此列。 这八个人听了粘罕的话,均是垂头不语,彼此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动笔。 写谁呢? 写谁都不对,大宋是赵家的,岂能让给外姓人?更何况,徽钦二宗也坐在这里,此时举荐傀儡皇帝的人选,等同于背叛大宋,这个污名谁也不想背。 等了一刻钟,没人动笔,粘罕使个眼色,站在后面的侍卫拔出弯刀,架到他们的脖颈上。 八个臣子反应各异。 张叔夜凛然不惧,闭目待死,李若水甚至还笑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辈男儿竟不如一女子,要杀就杀吧,少啰嗦!” 这首诗是李清照所作,甫一出世,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说的正是规避战乱,逃往南方的事情,李清照不肯去南方,偏要在这北方当亡国奴,李若水听了这首诗,感慨很深,此时念出来,也有鼓励同僚的意思,炎宋的精神还在,大家不要怕,大不了就是一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死的有骨气些! 张叔夜、张孝纯、李若水互相对视,均是会心一笑,他们三个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死也不会动笔。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人生的恐惧。 后颈冰凉的刀锋让王时雍很害怕,王时雍脸色惨白,浑身发颤,只坚持了片刻,慌忙拿起笔,匆匆写下一个名字,交给身后的侍卫,侍卫收起弯刀,把名字递给粘罕。 妥协的不止他一个,张邦昌、宋齐愈、孙傅也举荐了傀儡。 还剩四个人。 秦桧、张叔夜、张孝纯、李若水。 帐内情势紧张,帐外偷看的两个人也跟着紧张,王曦和王汝南不敢打扰会议,隔着帐篷缝隙偷窥,王曦看见姐夫不动笔,生怕那金兵砍了姐夫的脖子,回头问道:“姐夫不是甚得粘罕将军的赏识吗,为何刀架在他脖子上?” 王汝南甩他个白眼:“真是狗屁不懂,人的名,树的影,方寸必争,你姐夫怎么说也是汉人的臣子,岂能明晃晃的背叛,将来回到故土怎么做人?” “原来如此,可是代价未免太大了,万一……” “不用担心,你姐夫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敢顶着屠刀硬抗,事先肯定跟粘罕将军通过气。” 细看帐内众人,果然秦桧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淡定的有些过分了,其他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变化,要么慷慨激昂,要么坚定无惧,而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仿佛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王曦不禁暗暗敬佩,姐夫能当上御史中丞,果然不是一般人。 帐内剑拔弩张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这四人宁死也不背叛大宋,已经触怒了两位统帅。 粘罕责问赵佶:“你说杀还是不杀?” 赵佶没说杀还是不杀,拿起纸笔,麻溜的写下举荐名单,交给侍卫,意思很明显,保命要紧啊兄弟们,你们看,我这个皇帝都举荐了,你们也举荐一个嘛,反正咱们是阶下囚,不管写不写,都左右不了结果。 在他的带领下,赵恒也写了。 赵恒没让侍卫转交,亲自走上去递给粘罕,回来的时候,悄悄打手势,不准他们为国捐躯,一定要写,嗐,怎么说呢,这对父子虽然当皇帝有点窝囊,对待臣子还是有情有义的。 主上如此,臣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写吧。 写完统一交到粘罕手里。 宣纸上有记号,粘罕知道每个人所写的内容,张叔夜、张孝纯、李若水写的都是同一个字——赵! 这三位硬汉的态度很坚决,打,反正是打不过,想立傀儡皇帝,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但你非要我们支持某个人,绝不可能,大宋的江山只属于赵家,除此之外,谁都别想染指。 粘罕沉着脸看完,把宣纸递给一旁病恹恹的斡离不,斡离不哼了声,把宣纸揉成一团,扔进火盆里了。 剩下五个人支持的不是赵家,但也没什么特别支持的人物,这活儿不好干,两边不讨好,所以跟谁有仇,他们就写谁,王时雍跟张邦昌不对付,纸上写的张邦昌的名字,张邦昌则是写的王时雍。 宋齐愈当年被‘武装太监’童贯欺负过,把童贯那一党的小太监蓝珪写上了,蓝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竞选了一次傀儡皇帝。 最后是秦桧。 秦桧跟他们写的都不一样,纸上八条横杠,上四下四,代表在座的八个人,张邦昌的位置加了一竖,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秦桧不敢明打明的背叛宋庭,用这种方式给粘罕出谋划策。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张邦昌,理由很简单,张邦昌是个老好人,脾性软弱,便于控制,而且张邦昌历任沧州教授、知光州、礼部侍郎和中书侍郎,官场上混了十几年,有资历,有人望,当傀儡能被汉人接受。 第92章--懵逼的张邦昌 粘罕把这张纸条递给斡离不,斡离不微微点头。 然后粘罕当场宣布,敕封张邦昌为大楚国皇帝,在大名府组建政权核心,等到大部队彻底离开,留下拔离速的一万骑兵,帮助张邦昌镇压河北义军,等到大楚国的签军有了一定实力,由拔离速护送他去汴京,最终在汴京称帝。 听到这个消息,张邦昌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种碌碌无为的庸才,有一天会当皇帝。 想当年,赵匡胤跟着柴荣混,恐怕也没想过他会成为大宋的开国之君,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荣华富贵还是街头乞讨有时候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不过张邦昌跟赵匡胤的境况相比,差远了,一介文官,无兵无粮,铜板也没几个,可以说一无所有,全靠金国赏赐,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毫无自主权,将来当了皇帝,必定要为金国服务。 等于是一个公开的汉奸。 百姓们憎恨朝廷无能,把好好的国家给葬送了,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张邦昌敢公开当汉奸,百姓们就敢把他往死里骂,光是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他,倘若碰见胆大的,组织义军来讨伐,那也是师出有名。 不管怎么着,张邦昌都落不着好处。 这差事谁干啊。 张邦昌一蹦三尺高,撩起衣袍下襟,蹬蹬蹬,走到中间抱拳急道:“粘罕将军高看张某了,张某为官十几年,碌碌无为,乃是庸才中的庸才,当不起此等大任!” 两旁众人察觉到王时雍在一边偷笑,顿时猜到了这是王时雍所写的,王时雍摆了张邦昌一刀,正自得意,粘罕忽然道:“我说你行你就行,如果需要帮手,可以从这些臣子里面挑几个,比如王时雍。” 张邦昌推脱不掉,只能接下这个苦差事,王时雍阴他一把,还想看好戏,没门,要死一起死,张邦昌同意了粘罕的指派,让王时雍当大楚国的宰相。 这下轮到王时雍懵逼了。 论修养和气度,王时雍还不如张邦昌呢,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大骂:“张子能你这老匹夫,竟然公报私仇,不行,我不同意,我绝不与这老匹夫同流合污。” 金国侍卫的弯刀架到王时雍的脖子上,王时雍立马改口了,同意,必须同意,为金国效力责无旁贷,不但要和张邦昌共同经营大楚国,甚至当亲家也是可以的。 几家欢喜几家愁,挑选傀儡的会议在张邦昌的冷笑和王时雍的咒骂中结束了,张叔夜等人继续关押,张邦昌成了大楚国皇帝,金国在俘虏队伍中找到礼部官吏,让他们缝一套龙袍给张邦昌,另外还赏赐给他两百牛羊,一百匹马,银两五千,侍女十个。 忙完这些,粘罕命令侍卫把生病的斡离不抬走,帐内只剩粘罕和秦桧,秦桧刚才跟着赵佶走了,绕个道又跑回来,私下里跟粘罕商议以汉制汉的具体策略。 正要展开了细讲,侍卫进来禀报,说秦桧的妻子王氏领着一个亲戚,在外面求见。 粘罕疑惑的看向秦桧,秦桧皱眉道:“这是中军大帐,他们跑来干什么,打发他们回去等着,不要耽误我与粘罕将军商量正事!” 过了会,那侍卫又来了,说他们一定要见粘罕将军,粘罕看重秦桧,破例让他们进来了,两人进来噗通跪下,放声大哭,把秦桧吓一跳,粘罕也是一头雾水。 王汝南哭诉道:“昨日有个叫岳三郎的逆贼带兵闯进洛州,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宅子,还把全家42口绑到了大名府,阖家老小生死未卜,恳请粘罕将军看在夫君一心为金国效力的份上替我们做主!” 哭天抢地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是纵火绑票,粘罕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干的就是杀人放火抢劫的勾当,这在他看来,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秦桧察言观色,厉声呵斥妻子:“屁大点事也来骚扰粘罕将军,粘罕将军日理万机,哪有闲心管你的家事,回去!” 王汝南赖着不走:“官人你好狠的心,当年若非爹爹资助你盘缠,你哪有机会去朝廷里学那么多本事,没有本事,又怎么替粘罕将军效力,你给粘罕将军出的每个主意,都有爹爹一份功劳。” 说她泼妇吧,却也讲出了几分道理,而且把粘罕也牵扯进来了,有点道行。 粘罕性子比较直,一想也对,便道:“那岳三郎什么来历,把你家人掳到了何处,我派人把他们救回来。” 王汝南欣喜道:“奴家也没见过岳三郎,只听说他是红巾军的大头领,红巾军处处跟金国作对,这次听说金国十万大军要从大名府过,提前跑到大名府据守,这泼才真是自不量力,粘罕将军的铁骑谁能阻挡,我看他是存心送死,将军只需五千兵马,便能把我一家老小救出来,顺便还能清理大名府,让北归的道路更加通畅。” 说到底他们两口子都是俘虏,不敢要求粘罕帮忙,但这岳三郎恰好在大名府,金国北归,一定会路过大名府,这不赶巧了吗,王汝南巧舌如簧的一通分析,正好说到了粘罕的心坎里,顺便把自己的事儿给办了。 果然粘罕同意了。 “金马寨距离大名府只有三十里,择日便要攻城,你们夫妻不方便露面,找个相熟的随军一起攻城,城破之后进去救人,你们打算派谁去,必须认识你们一家老小。” 王汝南连忙把王曦推出来。 王曦诚惶诚恐的叩头道谢,粘罕封了他一个百夫长,不是金兵的百夫长,粘罕不会让这些低贱的汉人统领金国部队,分给他的是俘虏队伍里维护秩序的杂兵,俗称签军,于是王曦摇身一变,成了金国的狗腿子,除了不敢跟姐姐姐夫公开相认,没什么忌讳。 三天后,拔离速的两万大军集结完毕,捎带着王曦一起挺进大名府。 同行的还有一个张邦昌,因为粘罕有令,让他在大名府组建大楚国政权,昭告天下,将大宋取而代之,所以这个城池一定要拿下! 第93章--小乌龟 大名府城头插满旌旗,旗帜上偌大的岳字迎风招展,岳诚站在城楼前面,头顶趴着一只雪白的小乌龟,小乌龟瞪着绿豆小眼儿,透过凸凹不平的垛口眺望30里外的金营。 这造型也太别致了点,每个路过的义军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在义军眼中,他们的统帅有点不务正业,金国的十万大军在30里外的金马寨,马上就会攻击大名府,他居然撂下城防不管,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白龟,每天逗乌龟玩。 一人一龟相处的十分融洽,他走到哪儿,白龟就跟到哪儿,白龟走的慢,经常他逛一圈都回来了,白龟才刚刚爬到门口,抬起小小的脑袋,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主人,仿佛在抱怨主人的置之不理,后来岳诚出门就把白龟揣兜里,白龟不老实,总想探头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他把白龟放到头上,顶着一只乌龟四处溜达。 这天溜达到朝圣门,正好碰见范琼和蓝珪。 这二人本想看他的笑话,被抓住把柄,强行带到了大名府,大名府是个险地,朝不保夕,两人担忧自己的小命,每日忧心忡忡,岳诚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还有心情遛乌龟,天大的心脏也不带这么玩的,范琼喊住他,问道:“你在干什么?” 他从褡裢里摸出一个核桃,往坚硬的乌龟壳上一敲,核桃碎了,捏出核桃仁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回道:“没长眼吗,你看我像是在干嘛?” “废话,我当然长眼了,我问的是你把四万红巾军调遣到哪儿去了,金兵就在三十里外的金马寨,随时都会攻城,没有兵马怎么守城?” 岳诚懒洋洋的打个哈欠,手指北城门:“不是还有信王殿下吗?” 信王赵榛的六万兵马也在大名府,两人有过约定,一个守南门一个守北门,金兵是从南面过来的,南面的朝圣门压力山大,北门却很轻松,赵榛自作聪明的选择守北门,这两天暗暗观察,发现岳诚不太靠谱,竟然丢下他跑了! 跑路自然要把手下的六万兵马带走。 北门一个人也没有,四万红巾军也不知去向,大名府空荡荡的,没有一兵一卒。 怎么着,唱空城计啊? 金国将领是不是司马懿,范琼不知道,但岳诚这鸟厮绝不是诸葛孔明,他整天像个神经病一样顶着白毛乌龟四处溜达,哪有半点孔明的风范? 他是不是疯了? 就这局面,不跑的脑子都有病,偏偏范琼和蓝珪跑不了,不管走到哪,都有四个侍卫跟着,岳诚摆明了不让他们走。 真真气死人啊。 范琼怒道:“你自己想死可以,谁也不拦你,干嘛拉着我们俩陪葬,先前得罪你的事情不是道过歉了吗,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蓝珪也道:“是啊,你不为我们考虑,也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嘛,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刚刚成为大岳国皇帝,妃子还没有纳一个,死了不觉得冤枉吗?” 这二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岳诚则是在城楼前面摆一张藤椅,抱着小乌龟摇啊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最后把范琼逼急了,直接伸手道:“要不你把兵符给我,我保证不跑,我替你守城。” 岳诚抬眼一笑:“别怕啊范统制,大名府固若金汤,金人打不下来的。” “放屁!” 众所周知金人不善于攻城,但他们一路南下打到开封府,打了那么多仗,再蠢也能学会几种攻城的法子吧,何况大名府没有一兵一卒,随便派出一个先锋队就能爬上城头,到时候最好先用铜锤敲烂这蠢货的狗头,看看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水。 范琼恶毒的咒骂他。 后面的侍卫看不过眼,一脚踹到腿弯上,范琼不由自主的跪下了,锋利的大刀架在脖子上,范琼敢怒不敢言,转而埋怨自己,我干嘛招惹岳三郎啊,真是自讨苦吃。 两人劝不动他,只得回去。 回到破破烂烂的民房里,大眼瞪小眼,除了长吁短叹,还是长吁短叹,大名府肯定是保不住的,还是想想金人来了怎么投降最安全吧。 蓝珪忽然想起一件事,拍拍范琼的臂膀:“你认识郭天师吗?” “你说郭京?忽悠了开封府上上下下几十万人的那个骗子?” “对,就是他。” 郭天师也很倒霉,跑到太平寨混点饭吃,好巧不巧的碰见了岳诚,岳诚拆穿了他的骗局,太平寨解散,他本人也被俘虏了,现下关押在府衙地牢里。 范琼问:“死骗子一个,找他干什么?” 蓝珪正色道:“欸,话不能这么说,郭天师虽然没有御鬼通神的本领,奇淫巧技还是会一些的,他和咱们的情况一样,都得罪了岳诚,也都关在大名府,不如问问他有什么计策。” “他能有什么好计策,他要是有计策,汴京就不会失守了。” “闲着也是闲着,陪我走一趟。” 看守他们的四个侍卫事先得到了岳诚的命令,只要不出大名府,随便他们走动,于是他们去了州府衙门的地牢。 大名府空到了什么地步,地牢连个看门的狱卒都没有,牢房里阴暗潮湿,一片狼藉,充作栅栏的木桩烧的黢黑,这不是金兵干的,金兵不会抢劫地牢,这是当初攻破大名府时,狱卒逃跑,犯人跑不掉也着急啊,想办法把栅栏烧了。 有些重犯关在铁质的牢房里,烧也无用,他们找了铁锹,在牢里挖洞,七八个铁牢,愣是挖出七八条通往城外的地洞,大名府地底下纵横交错,都快成老鼠窝了。 必须逃出去,不然会饿死。 咱们郭天师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十几天,也没人管,该不会饿死了吧? 范琼和蓝珪有些担心,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郭天师不愧是郭天师,没米没水,关了十几天,居然还活着。 范琼和蓝珪都很诧异,忙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94章--地道 半个月米水不进,换了常人必死无疑,郭京却活下来了。 难道他真能御鬼通神? 牢房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问了几声,一道瘦削的身影从角落里爬出来,赫然是郭京,郭京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簪发散乱,一脸便秘色。 原本雪白的中衣,十几天没洗没换,沾满了泥垢,一股子尿味,他蹒跚爬过来的时候,从袖筒里滚出来几枚丹药,丹药顺着栅栏缝隙骨碌碌滚到外面,范琼捡起来,看不出个所以然,但闻起来有种淡淡的馨香,似乎能吃。 不错,这丹药能吃,吃多了拉不出大便,会憋死。 当初郭京在太平寨挖观音土,造了一种济世丹,欺骗饥饿的百姓,天道好轮回,没想到他也有吃不上饭的一天。 这十几天是用济世丹熬过来的。 一天一颗,总共吃了17颗。 枣子大小的丹丸,吃八个就是极限了,必须排便,排不出来不能接着吃,否则堵塞肠道,更排不出来,胃部越撑越大,直到撑破。 郭京吃了17颗,只排了一次便,肚子鼓囊囊的,与瘦弱的四肢极不相称,而且就算吃饱了,身上仍旧没有力气,因为观音土里面的营养物质很少,不够人体新陈代谢的消耗。 这会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明明肚子很饱,大脑却一直传达饥饿的信号。 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郭京已经熬不下去了,爬到牢门前面,伸手去抓范琼和蓝珪的衣服,有气无力的说:“救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救我出去!” 范琼和蓝珪对视一眼,原来他没有御鬼通神的本领,活下来只是侥幸。 这厮不但欺骗了皇帝和大臣,还把整个汴京的百姓都耍了,提起他,人人恨的咬牙切齿,范琼和蓝珪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也殊无好感。 关上牢门,晃晃手里的钥匙,问道:“想出去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大名府没有一兵一卒,如何抵挡金国的十万大军?” 类似的问题,当年在汴京也遇到过,比如赵恒曾经问过他,如何保住汴京,当时他怎么说的,他说自己法术通天,可用六甲法退敌,7777个信徒布阵,召唤六甲神兵,金人绝对打不过六甲神兵,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7777个信徒把阵法布好了,他跑了。 范琼和蓝珪知道这件事,郭京没法用老办法骗人,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来,眼看这二位脸色失望,转身要走,连忙拽住他们的足踝。“别走!我有办法!” 范琼哂笑:“你有什么办法啊郭天师,该不会又要请六甲神兵吧?” “不是不是。”郭京摇晃牢门:“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说完我觉得有用,自然会放了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郭京没有谈判的资格,只好把自己想到的办法说出来:“我这间牢房是铁牢,当初囚禁在这里的犯人打不开牢门,挖了一条地道,地道直通城外十里亭,你们完全可以从地道逃走,让岳诚一个人在大名府等死。” 蓝珪眼前一亮:“真有这样的地道?” “不可能。”范琼思维缜密:“城外十里亭太远了,谁会挖一条这么长的地道?再者说,你既然发现了地道,为何不从地道里逃出大名府?” 蓝珪一想也对,顿时沉下脸来:“郭天师啊郭天师,老毛病又犯了是吧,竟敢骗咱家。” 然而郭京说的是实话,这里确实有一条通往城外十里亭的地道。 地道不是囚犯挖的,宣和年间,一位高中魁首的状元郎被人冒名顶替,气不过,找到大名府的长官理论,被关了起来,这秀才的娘子情深义重,见官场黑暗,投诉无门,于是她用钱买通狱卒,拿到地牢的图纸,按图索骥,花费半年的时间,挖了这样一条很长的地道,把她家官人救走了,夫妻从此远走高飞,再不涉足大宋官场。 虽然没人知道这对夫妻的名姓,但在大名府流传甚广,一度传为佳话,赴京赶考的学子路过大名府,都会来司理院地牢对面的酒肆坐一坐,吃几碗酒,顺便祭拜这位倒霉的状元郎,祈祷自己不会碰见他那样的倒霉事。 大名府距离京师不太远,范琼和蓝珪也听说过。 此时又从郭京口中听到这个故事,恍然大悟似的点头:“原来那段佳话是从这间地牢里流传出来的,可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不从地牢里逃走。” 郭京急道:“我试过,不行,十里亭驻扎了金国的先锋营,他们准备攻城,我要是从地道里突然冒出来,定会被人当成细作。” “地道若是直通金国先锋营,那不就废了吗?” “不废,一点也不废,你们一个是御营都统制,一个是康王身边的班直太监,有你们作保,身份一定可以弄清楚。” 范琼有些不耐烦:“弄清楚有个屁用,两国正在交战,不还是死?” “咱们可以投靠金人啊。” “……” 范琼无所谓,当初金国攻破汴京,范琼替金人当狗腿子,闯进皇宫,捉拿皇族,他早就是汉奸了,如今虽然敕封御营都统制,但是赵构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哪天朝廷安定了,说不定会砍了他,不如早早的投靠金国。 蓝珪不愿意,蓝珪是未来皇帝的贴身太监,三千皇族只逃出来一个赵构,赵构一定会登基称帝,蓝珪前途光明,干嘛要去金国当汉奸? 意见不统一。 争吵半晌,范琼说:“蓝公公别忘了一件事,那岳三郎一直看咱们不顺眼,这次把咱们留在大名府,是想借金人的屠刀杀人灭口,若是不投靠金人,你连命都没了,怎么回去追随殿下?” “此言有理,岳三郎诡计多端,阴狠狡诈,比金人更可怕,留在这里死路一条,不如暂时投靠金人,北归要走大半年,随时都有机会逃走,到时候我们可以帮你,我们也不想去北方苦寒之地当金人的狗腿子啊。” 蓝珪的忠诚就像夜晚的昙花,昙花一现,没了。 说服了蓝珪,他们两个打开牢门,给郭京留下一些口粮,连夜准备证明身份的官印和兵符,借口拉肚子,从茅房里翻出去,跟郭京汇合。 三人站在牢房的地洞旁边互相对视,走你,投靠金人,打死岳三郎这王八蛋! 第95章--造孽啊 这地道是宣和二年挖的,期间有位招讨使荣归故里,在大名府修缮老宅,把城内的一段地道挖断了,他们以为是下水道,整条街的污水都往里面倒,使得这一段地道臭气熏天。 而且这地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下一个人爬行,三人不得不排成一排,在黑暗的地洞里艰难蠕动。 空间逼仄。 蓝珪爬了一刻钟,内心十分恐慌,戳戳前面范琼的屁股:“地道差不多有十里地,万一那边出不去,又无法掉头,不就卡在这里了吗,还有,监视咱们的四个侍卫找不到人,会不会把洞口堵上?” 若非蓝珪提醒,范琼都没想到。 此时越想越怕。 这个决定太草率了,万一出现意外,堵在地底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不行不行,还是回去吧,大不了瞒着岳诚打开城门,把城池献给金人,效果一样的。 范琼打起了退堂鼓,招呼后面的蓝珪掉头,蓝珪怒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洞穴狭窄,转不了身。” “你试试啊。” “试过了。” “什么时候试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我想回去……” “好哇你个死太监,你想扔下我们逃跑。” “哪有逃跑,咱家还在。” “倘若地道宽敞一些,你恐怕早就掉头跑回大名府了吧?” 蓝珪确实有逃跑的心思,但是范琼没资格数落他,两人心思一样,五十笑百步而已,蓝珪往他屁股上戳一拳头,催促道:“别废话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往前爬。” 两人手脚并用,在漆黑的洞穴里爬行。 不大会,爬到了污水地段,这半年来,大名府已经变成一座空城,污水早已干涸,但陈年的污秽还沉淀在地道里,地道三分之一是污秽物囤积而成的泥泞,散发着阵阵恶臭,还有许多潮虫,蓝珪稍微停下歇了会,身上居然爬满了潮虫,吓的冒出一声尖叫。 范琼骂道:“嚎什么嚎?” 蓝珪带着哭腔:“咱家造了什么孽,竟要遭受这种折磨。” “造孽的是岳三郎,若非他胁迫,咱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说一千道一万,是他们俩犯贱,非要去浚州看他的笑话,结果就像陷入了流沙堆,爬不出来了。 长痛不如短痛,郭京催促他们快爬,两人拼命的蠕动身躯,一边骂岳诚一边爬,感觉不错,似乎岳家的祖宗是某种润滑剂,让他们爬的很顺溜,一口气爬五丈不带喘的。 再远的道路也有尽头,地道出现l型转弯,终于爬到城外十里亭了,由于这里是地道的入口,空间比较宽敞,终于可以直起身子了,爬了这么远,范琼和蓝珪累的够呛,揉着酸疼的背脊朝上面打量。 郭京踩住二人肩膀上去查看,回来的时候说:“不好,洞口堵住了。” 闻听此言,范琼蓝珪均是脸色大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千辛万苦逃出了大名府,要是出不去,那也太倒霉了,总不能在这里掉个头,再爬回大名府,他们可不想再遭一回罪,急忙责问郭京:“你不是来过一趟吗?” “我是来过,可我来的时候,洞口只有松散的沙土,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用石板堵住了。” 妈蛋! 范琼和蓝珪杀了他的心都有,这该死的骗子,果然不靠谱,可是来都来了……想办法把石板挪开吧,三人直起身子,在八尺来高的垂直洞穴里往上摸索,摸到石板,努力往外挪。 上面就是金国的先锋营。 奉粘罕之令,拔离速率领前军三万兵马,在十里亭打造攻城器械,云梯、望楼、攻城锤等器械都已经造好,上午巳时攻城,随军同行的还有刚刚成为大楚国皇帝的张邦昌,以及王汝南的弟弟王曦。 北宋灭亡后,中原地区仅有两个人称帝,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岳国,另一个是金国扶持的大楚国,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是反宋人士,处于同一个位置,有共同语言,于是粘罕让张邦昌过来劝降岳诚。 张邦昌一路哭丧着脸,闷闷不乐,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这也太过分了,让一个曾经为大宋朝廷服务的官员当皇帝,还怎么回去见江东父老啊? 同行的王曦倒是很开心,姐姐替他在金国大营里讨了个百夫长,属下两百签军,摇身一变,从地方土豪变成了小军阀,金国人向来看不上签军,打仗不用他们上场,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打赢了还能分到物资。 嗯,不错,有点小爽。 但不如当皇帝爽,王曦见张邦昌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知足吧,一个人就算是运气爆棚,也只是位极人臣,有几个能当皇帝的,你能当一回是多大的福气啊,居然还不高兴。” 张邦昌叹道:“天下是大宋之天下,皇帝是赵家之皇帝,我张邦昌何德何能,岂敢当皇帝,而且我大宋民心还在,此时当出头鸟,必定被万人唾骂,宋齐愈那混蛋在坑我。” 大宋民心还在吗,不见得,前几年花石纲之祸,闹得东南一带民怨沸腾,都有人起义造反了,当地百姓至今还怨恨朝廷,老百姓仇恨金人,但也不待见朝廷啊,这一点王曦看的很清楚,难道张邦昌不知道? 两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次深入的讨论。 正说的唾沫横飞,前军擂鼓,号令大家集合,与此同时,前军统帅拔离速,骑着一匹突厥黑马,冲到帅旗下面,举起弯刀,所有士卒汇集到他身后。 金国以骑兵著称,但骑兵再强也撞不开城墙,幸好大宋的官老爷80%都很怕死,给了他们足够的学习机会,金兵学的有模有样,大部分玩意都会造,比如整队推进的时候,城头乱箭齐发,如何抵挡呢,除了手持盾牌,还可以造一种木女墙,木女墙放到并排行驶的马车上,能挡住第一轮远程抛射,还有望楼车,这车犹如船上的桅杆,底下固定四轮平板,中间制造一个甲字形的碉楼,高约三丈到四丈,国都开封府的城墙也就这么高,甚至更低一点,只要碉楼里的士卒视力良好,完全可以指挥战场,其它诸如填壕车、搭天车、钩撞车……基本上大宋会的,他们也都会,俘虏的大宋工匠把家传的本领都告诉他们了。 这还攻不下一座空城吗? 不可能的,大名府分分钟告破。 “全军听令,随我攻下大名府!”坐下战马昂首嘶鸣,映衬得马背上的拔离速威武不凡,只见他调转马头,带头冲锋,然后连人带马一起掉进了地道里。 第96章--都是岳三郎害的 士气如虹的金国部队顿时乱套了,什么情况,咱家将军怎么掉坑里了,难道是汉人挖的陷马坑?可这里是十里亭啊,驻扎了三万大军,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这里挖坑? 属下顾不得寻找原因,连忙把拔离速捞出来,上好的突厥马摔断了腿,没法在疆场驰骋了,拔离速还好些,虽然弄的灰头土脸,看上去很狼狈,好在没有受伤。 大军刚要攻城,统帅就掉坑里了,可谓出师不利,拔离速命令三军原地休整,擦了身上的污秽,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忍不住骂道:“直娘贼,这是多少年陈酿的臭狗shi,简直臭的要命。” “报!” “说!” “坑里抓到三个细作。” 斥候把三个脏兮兮的汉人奸细带过来,恰是郭京、范琼和蓝珪,拔离速以为他们是义军,故意埋伏在这里坑人,害他出师不捷摔了个大跟头,心中恼怒,审也不审,直接让属下拉出去砍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步,五花大绑抬出去的时候,三人哭天抢地的喊冤,说自己是来投诚的,并非义军,更没有坑害拔离速将军,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细作,从上到下的腐败,培养出一大批软弱无能的基层官吏,和平时期当蛀虫,蚕食老百姓的粮食田产,等到打仗了,跑的比谁都快,金国南征打下来的城池,至少有一半是那些狗官自己放弃的,甚至直接投靠敌军,把大宋的机密情报当做投名状,这不是妥妥的带路党吗。 杀了吧,一点也不冤。 没想到他们运气还不错,准备砍头的时候,张邦昌过来了。 张邦昌曾是礼部侍郎,开封居,大不易,刚刚入京的张邦昌买不起房子,住在城外桃花坞,每天赶早头一个骑马进城上朝,范琼那时候在皇城司当值,每天都能见到张邦昌,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还不错,每天都说笑几句。 此时看到张邦昌,那真是比见了亲爹还要亲,要不是五花大绑,范琼都想上去抱他大腿,抱不了只能焦急大喊:“张侍郎,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皇城司的范琼啊,大冬天的您来上朝,我请您吃过羊肉包子……” 这张邦昌虽然背叛了大宋,为人还不错,滴水之恩,一直记得,连忙跑过来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带领御营司拱卫应天府吗,为何出现在此地?” 范琼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投诚的。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面子,蓝珪用肩膀撞开他,扑上去哀求:“听说张侍郎已经成为大楚国的皇帝,咱家是来投靠你的,看在当年同朝为官的份上,你就收留我们吧。” “对对,我们是来投靠大楚国的。”大楚国是金国的傀儡政权,投靠他也等于投靠金国,肯定能保住小命。 这一步棋走对了,大楚国刚刚成立,还是个空壳子,张邦昌光杆司令一枚,收编几个同僚,将来就算是倒霉,至少也有个做伴的啊,于是他二话不说答应了。 他拦住行刑的士卒,拿着范琼和蓝珪的官印,去找拔离速讲情,大楚国涉及到粘罕制定的长远战略,拔离速给他个面子,确定了二人身份,把他们放了,到了无人的角落,三人围住他抱头痛哭。 张邦昌早就想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三位给张某做个见证,并非我趁机谋反,宋齐愈陷害我!这皇帝我是打死也不想当的!” “我们也不想投敌啊!” “都是岳三郎害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还是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吧。” “有道理,朝廷都没了,咱们在这里哭也没用,再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当臣子的,给谁打工不是打。”于是他们心安理得的开始思考,如何为新主子服务。 正好有一项服务需要做,鉴于张邦昌和岳诚都是新生帝国的统治者,粘罕派给他一个任务——劝降。 大军风风火火的杀到大名府。 从南边来的,面对的无疑是朝圣门。 在此之前,他们听说红巾军和五马山义军齐聚于此,两者加起来足有十万人,挖壕沟,修城墙,把大名府经营的有声有色,拔离速还有些担忧,上次征讨茂名山就以失败告终,这次要是再失败,老脸往哪搁? 结果来了一看,哪有什么新气象,新裂缝倒是不少。 绵延两里地的城墙,布满了龟裂的花纹,城墙居然破旧到了开裂的地步,这还守什么城,城门也不行,明明换了一扇新的,居然也有裂纹,裂纹形似龟甲,好似有个大乌龟盘踞在城门上。 金军布阵完毕,指着大名府的城门和城墙哈哈大笑,就这? 如此破旧的城池,用得着打造器械攻城吗,大伙儿冲上去一人一脚,城墙就塌了。 不过范琼有些疑惑:“前几天我们逃出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城墙没有任何裂缝,城门也是崭新的,没有什么乌龟,为何几天的时间突然变样了?” 蓝珪幸灾乐祸的笑道:“岳三郎坏事做尽,必然是遭了天谴。”说罢去拍拔离速的马屁:“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城池破旧至此,我看不用劝降了,直接冲进去擒住那鸟厮,大名府唾手可得!” 拔离速在茂名山吃过一次亏,这次不敢大意,命令属下把望楼车推出来,登高望远,看看城内什么情况。 望楼车体积庞大,六匹挽马拖到军阵中央,距离朝圣门大概三百步,负责瞭望的士卒顺着梯子爬上去,观察了一会喊道:“城内空荡荡的,没有驻军,城楼上有个呆瓜正在睡懒觉。” 好嘛。 大军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还有心思睡懒觉,心够大的呀。 “攻城吧将军,睡懒觉的那鸟厮必定是岳三郎,他存心找死,那就让他死个痛快。”蓝珪眼里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擒住了岳诚,蓝珪打算让他也尝尝钻地洞爬十里地的滋味。 城楼上忽然射来一支冷箭。 原来刚才的喊声已经惊醒了岳诚,箭支是岳诚射的,他不懂武艺,也不怎么锻炼身体,十八般兵器样样不会,拉一石弓都费劲,箭支顺风飘了八十步左右,软哒哒的落到草地里。 金国斥候在侧翼迂回,无意中发现冷箭上绑着一封书信,捡回来交给拔离速,拔离速会说一点汉语,看不懂汉字,信笺扔给张邦昌,张邦昌看完没吭声。 拔离速问:“信上写的什么?” “呃,那是一封劝降信,口气十分嚣张,还是别念了吧。” 第97章--攻打大名府 大名府空城一座,他竟敢劝降,怕不是疯了吧。 别管语气如何嚣张,拔离速就想看看他哪来的底气,指着张邦昌,念! 于是张邦昌展开信笺,念道:“亲爱的儿子,爸爸上次在茂名山打了你一顿,你跑了之后,再也没回来,是不是记恨爸爸,爸爸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子不教,父之过,你整天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汉人,爸爸只能揍你啊,幸好这次你回来了,乖乖的放下武器,别闹了,磕头认个错,爸爸一定原谅你……” 这封信大概有800字,废话连篇,字体潦草。 但凡上过几天学堂,都不会写的这么差,要是让朝堂上的士大夫评论,岳诚肯定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但他真能膈应人,全篇用爸爸的口吻劝降拔离速,写的那叫一个父慈子孝,情深义重,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父子俩呢。 信还没念完,拔离速已经气疯了,抢走信笺撕成碎片,大吼一声攻城! 三军列阵。 中军一万人是攻城小分队,有十辆女墙车,木车的前面架设女墙,女墙大约一丈高,士卒躲在下面,正好可以抵挡城头射下来的乱箭,十辆女墙车齐头并进,朝大名府的朝阳门进发。 走了会,大家发现根本没有乱箭,看来情报可靠,大名府果然是一座空城,连个放箭的都没有,于是他们扔下女墙车,把攻城锤搬出来,嗷嗷叫着冲到城下,咣! 咦,居然没撞开城门。 这扇刻满了乌龟花纹的烂木门,明明已经千疮百孔了啊,为何没撞开? 烂是烂了点,重量摆在那,攻城锤用力不均,也是很难破开的,于是他们整齐划一的喊起了口号,一二三,咣当,这次肯定能撞开了吧,结果还是没动静。 拔离速在百步开外骂道:“废物,如果连一座空城也攻不下来,不如一头撞到城墙上撞死,不用回来了!” 士兵让他训了一顿,更加卖力。 50个人抬着攻城锤,卯足了劲儿撞门,顺便还把攻城锤前端的铁钻头打磨了一下,有重量,有锋利度,就算国都级别的城池也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必然要用檑木滚石干扰他们攻城的节奏,可这大名府安安静静的,城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没有任何干扰,金兵抬着攻城锤撞了半天,几乎累瘫了,愣是没有把城门撞开。 中军千夫长仆散忠义急匆匆的跑回来说:“卑职跟随粘罕将军攻打的城池不下30座,根据卑职听到的撞击声,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抵住了城门,用蛮力是撞不开的。” “小瞧这岳三郎了。”拔离速嘀咕着摆手,命令仆散忠义收起攻城锤,用云梯。 城头无人防守,直接爬上去,从里面把城门大开,省时又省力。 仆散忠义领命而去,拔离速则是坐镇后方,继续观察大军的情势,金国士卒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攻城锤用六轮太平车运回来,两旁的士卒抬着云梯,像蜈蚣一样冲到城下。 云梯分为三节,每节一丈高,顶端有支架,前面的人把第一节竖起来,抵住城墙,手脚麻利的士卒立即爬上去,把第二节展开,然后是第三节,第三节顶端有铁质的倒钩,倒钩一旦挂到城头的垛口,就彻底固定了,人可以击退,云梯多半还在,这也是从大宋学来的攻城技术。 城门左侧三个云梯,右侧三个云梯,同时架设。 很快就展开了第三节。 正要把倒钩放上去,开裂的城墙忽然像是活了一样,缝隙里冒出欣长的石砖,把云梯顶走了,云梯失去三角支撑,先是90度垂直于地面,紧接着被顶回去,云梯上的金兵摔的人仰马翻,惨叫不迭。 六个云梯均是如此。 掀翻了云梯,那些凸出的石砖又收回去,城墙仍是破败不堪的形象。 负责攻城的仆散忠义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命令属下重新架设云梯,结果和刚才一样,分分钟被那些长石砖顶开,云梯根本固定不住,而且每次冒出来的地点都不同。 怪了,这是什么机关? 仆散忠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城池,不得不回去请教拔离速。 拔离速大概眼神不好,没看清刚才的状况,恼怒的喝道:“刚才我怎么说的,城头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这群饭桶居然久攻不下,还敢回来见我,继续给我攻城,用头撞也要撞开!” “可是……” 看见老大拔出弯刀要砍人,仆散忠义麻溜的跑回去继续攻城。 金国人打仗有一手,尤其善于用骑兵冲阵,一般骑兵冲锋三次,不行就转换策略了,金国骑兵会一直冲锋,不把敌军冲散誓不罢休,现在虽然不用骑兵,但他们把骑兵冲锋的劲头用在了攻城上,撞城门、架云梯、搭飞索……除了没用水攻,其余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包括火烧城门,烧完更崩溃了,那明明是个木头门,居然烧不烂。 攻城战从上午巳时开始,打到天色擦黑也没结束。 中午饭都没吃,狂攻了四个时辰。 按理说,这八小时工作制已经到点了,该歇歇了吧,他们非但不休息,还投入了更多兵力。 这让岳诚非常感动。 宋军要是有这股子劲头,何至于被人灭国,可惜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打不开大名府的城门,因为他召唤的第六个门神——永固门神,依附在城门上。 也就是那只不起眼的白色小乌龟。 其它门神都是人类形态,唯独这位门神是个小动物,不要因此而小瞧它哦,它是最称职的门神,可以把整座城池改造成坚硬的龟甲,防御力是弹性的,攻击它的人越多,经验越多,升级越快,城池就越坚固,偶尔还能用一些武技进行反击,比如那些凸出长砖。 有它在,十万大军来攻城也不怕。 随着敌人的狂攻,它在不断的吸收经验升级,挨打大半天,已经从上品一等升到了五等,防御力提升了一大截,大名府愈发坚固了,而敌人已经疲惫不堪。 眼看就要天黑了,这群傻子还不停手,岳诚都有点心疼他们了。 他扛了一袋水果,站在城头,朝下面招手:“喂,兄弟们辛苦了,吃点水果再攻城吧。”说罢掏出一颗榴莲扔下去。 城墙将近四丈高,那么大的榴莲扔下去,噗,砸到某个金兵头上,把那金兵砸死了,其余人没见过榴莲,还以为是什么城防器械,纷纷大喊:“快躲开那黄色刺球!” 第98章--臭果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尤其在战争中,突然碰见一个前所未见的物件,谁也不敢贸然靠近。 附近的金兵停下攻城,把那颗榴莲团团围住,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会,议论道:“好坚硬的刺球,从城头掉下来,把咱兄弟的脑袋砸的稀巴烂,难道是大宋的新武器?” “我看像个铁蒺藜。” “颜色不一样,这是黄色的。” “我猜这应该是一种小型投石器械,用投石机抛射出去,如果数量足够多,杀伤力可观。” “也许是滚石的一种,刚才他们不就这么用了吗,城头丢下来,就能把人砸死。” “谁特么拉屎了,好臭啊。”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臭味之中还有一丝淡淡的馨香?” 大家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发言的那位金兵,这傻鸟怕不是一天没吃饭,饿出幻觉了吧。 争论半晌,大家才发现臭味来自于那颗黄色刺球,用长矛挑了挑,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机关,于是他们拿起刺球,互相传递着观看,城头探出一颗脑袋,挥手喊道:“金国的朋友们,攻城辛苦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攻也不迟。” 攻城的过程中,一直没有人出现,这让金兵非常郁闷,感觉自己像个白痴,面对一座空城,竟然也打不下来,可是有人了之后,他们感觉自己更像白痴了,因为对方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一座城,一直打不下来。 很纳闷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仅攻城的士兵满头雾水,千夫长仆散忠义也泄气了,眼看着日头西落,城头还有汉人的奚落,这城无论如何攻不下去了,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鸣金收兵了。 夜里拔离速大发雷霆,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三万大军,打不下来一座空城,传回粘罕耳朵里,他不用干了,可以回东北老家放羊去了,而且要带着一身的耻辱回去。 这黑锅他绝对不背,当天晚上他把负责攻城的仆散忠义绑起来,狠狠抽了一顿,罪名是营造不力,简单地说,就是造出来的攻城器械质量不过关,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打下来大名府。 仆散忠义知道前将军要面子,默默地挨了顿打,没吭声。 但是全军都知道,攻城器械没问题,是那座城池太诡异了,看上去破破烂烂,其实很坚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暗器,为了一探究竟,晚上拔离速又把包括仆散忠义在内的几个千夫长叫到帐内,询问破解之策。 仆散忠义顺便把榴莲带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叫榴莲,给它起了个新名字——臭果。 臭果上还沾染着金兵的脑浆子,拔离速拿起来看了看,嘀咕着骂道:“这岳三郎真是个奇葩,他从哪弄来这么稀罕的物件,别说咱们了,连大宋的官员都没见过。” 秦桧也在场,而且看过了,表示没见过。 他们一致认为臭果是武器,于是把它放到了兵器架上。 然后大家一起商议明天的攻城策略。 秦桧率先发言:“这大名府看来不简单,望楼车上看见的恐怕不是实情,城内肯定有什么蹊跷,只有进去看看,才能知道岳诚在里面搞的什么鬼。” 半夜偷营吗,仆散忠义旋即上前道:“卑职愿意戴罪立功!” 拔离速一手下压:“不忙,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很奇怪啊,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一件事更奇怪。 拔离速说:“尚未抵达十里亭之时,斥候曾经禀报,说红巾军和五马山义军都在大名府,他们把大名府修缮一新,准备在这里跟我们决战,可是等我们到了十里亭,六万五马山义军消失了,四万红巾军也消失了,人呢,都在哪?” 秦桧分析道:“五马山义军是信王赵榛组织起来的,可是信王殿下还在俘虏营里,外面那个肯定是假的,此人冒充皇族,其心不轨,应该不是单纯的想抗金,不敢正面对敌也在情理之中。” “有道理,五马山的义军可能跑了,但是红巾军又在哪?” 红巾军的统领是马破虏,跟岳诚关系不错,应该不会丢下他不管,可是今天攻城的时候,没有看见一个红巾军,撇开这些不说,没人也攻不下来,原因说不清。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时候,有个亲兵来送饭,无意中把兵器架撞倒了,兵器架上一把长柄大刀,还有一颗榴莲。 榴莲先落地,长柄大刀好巧不巧的落到榴莲上,竟然把这臭果一剖为二! 原来这东西能剖开啊,大家围上去观看,里面有黄色的囊状物,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只觉得臭味更浓了,整个中军大帐都让这玩意熏的臭烘烘的。 拔离速命令亲兵放下晚饭,用弯刀把囊状物取出来,放到案几上。 这又是什么呢? 难道也是武器? 咱们郭天师也在场,忽然间他福至心灵,歪打正着的道明了真相,他说:“这应该是一种水果!” 众人不信,桃子、梨子、枣子之类的果实都是香喷喷的,这玩意臭气熏天,怎么会是水果,就算是,也是生化武器啊,打仗的时候投放到敌军的骑兵阵中,把对方的战马熏晕。 郭天师说是水果,那好,拔离速指着他:“你尝尝。” “……” 咱们郭天师有些无语,本想在金国大将面前出谋划策,混个脸熟,没想到坑了自己,大家都望着他,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瞎猜的,硬着头皮走上前,拿起一块榴莲,卧槽,差点熏晕了。 最后牙一咬,心一横,塞到嘴里咀嚼,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没想到还挺好吃,他又拿起一块塞嘴里,边吃边说:“闻着臭,吃着香,这确实是水果,将军可以尝尝。” 然而所有人都用惊惧的目光望着他! 他流鼻血了,耳孔里也往外渗血! 这情形就像是吃了毒药,委实恐怖,帐内的将领和谋士纷纷散开,把那榴莲也踢到郭京身边,等了片刻,郭京仰头摔倒,秦桧壮着胆子试探鼻息,已是气若游丝。 看来这不仅是臭果,还是毒果,拔离速暗骂,岳三郎这混蛋真是诡计百出,竟然动用了生化武器! 第99章--我点我点我点 这就有点冤枉岳诚了,他是看大家忙活了大半天,一无所获,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水果犒军的,至于为何是榴莲,纯粹碰巧了呀,更巧的是,郭京吃完榴莲病倒了,让金国人误以为榴莲是有毒的。 榴莲肯定没毒,郭京突然病倒是因为关在大名府的地牢里一直没粮食,吃了太多观音土。 也罢。 榴莲是否有毒,其实不重要,北归的大部队马上就要赶到十里亭了,大名府还没有攻下来,粘罕的怒火,拔离速承受不起,更丢不起那人,翌日清晨起了个大早,吃饱饭继续攻城。 昨天尝试了一天,城门撞不开,那就不搞城门,三万金兵分成30个小队,带上飞索,各自寻找可以突破的地点,偷偷爬城墙,反正大名府是一座空城,没人防守,总不至于到处都是机关吧。 具体的指挥仍旧交给仆散忠义。 仆散忠义草绘了一张大名府的平面图,放到树墩上,招呼30个千夫长开小会。 他指着平面图说:“昨天夜里我骑马绕城一周,发现大名府防御最完善的地段是南门,南门有护城河,还有瓮城,兴许还有一些咱们搞不懂的机关,这里无法突破,那就把宝压在西城门上,西城门地势略高,城墙相对矮一些,待会15支小队去南门佯攻,我去西城门偷偷翻墙,倘若被发现,余下的兵力去东城门,三面合围,总有一股兵力可以进城。” 千夫长轮木赤点头:“佯攻的跟我来!” 正面战场集结了一万五千人,弓箭手列阵,每隔三丈放置一个火盆,朝城内放火箭,黎明时分,天色还没大亮,漫天的火箭从岳诚头顶飞过,壮观如流星雨,可是城内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房屋早先被金兵烧的千疮百孔,也没有重建,这波操作除了给岳诚送箭支,没有任何作用,堪称陆地版的草船借箭。 三轮箭雨过后,正面战场的金兵抬出攻城锤,继续撞门。 岳诚蹲在城头的垛口下面吃早饭。 早饭是用竹筒包裹的糯米饭棍,出发之前米姐姐给他准备的,全都煮熟了,想吃热一热就行,他把锅里的竹筒捞出来,剥开放嘴里一个,城下地动山摇,他却在城头吃的津津有味。 他手下的另一个门神不空常伴左右,门神不需要吃饭,不空有些无聊,隔着垛口朝下面瞥了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今天的攻城锤有点大啊,也不知那小乌龟扛不扛得住。” 虽说是佯攻,金兵还是想了点办法的,他们把三个攻城锤绑到一块,改装倒刺锤头,这种锤头的好处在于,一旦戳出一个口子,倒刺就会挂住城门,后面有十匹重甲挽马拉着,城门分分钟告破。 今天的攻势这么猛,岳诚也有点担心了,三两口吞了饭团,划开系统面板,查看白龟的状态。 白龟与城池合二为一,在系统里显示成一座乌龟形状的立体投影,各项数值以百分比显示,防御维持在94%,损耗不超过2%,动静闹得挺大,并没有什么损失,咱这千年的小乌龟身体贲棒,扛得住。 再看城下密密麻麻的金兵,忙的热火朝天,就为了打开大名府的城门,而他没有费一兵一卒,就把他们拒之门外了,这才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岳诚拍着胸脯跟不空炫耀,你就说牛不牛掰吧! 正自得意,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冷静严肃的声音:“主公,西城门下面有一伙鬼鬼祟祟的金兵,正在攀爬城墙。” 能够对一所住宅进行全方位勘察的门神有两个,一个是白龟,另一个千樱,此时提醒他的无疑是神出鬼没的千樱,千樱请战:“主公勿忧,让我去收拾他们。” “别,让我来。” 千樱和不空都很惊讶,难道他想亲自下去跟金兵交手? 问题是他狗屁不会啊。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一窝的门神也都跟着报销了,何必呢。 他们高估岳诚的勇气了,他才不敢去呢,他说的自己来,是用系统操作白龟,白龟和城池融为一体,使得城池也拥有武技,比如昨天突然伸出来的长砖,那就是白龟的防御技能。 作为主人,他也可以手动操作,展开城池投影,看到西城墙上有几十个小红点,这是入侵者的标志。 他调转投影,让西城墙正对着自己,然后切换武技模式,触屏操作,屏幕上一片小红点,他挨个点点点……小红点陆续消失,不一会,又冒出许多小红点,嘿,人还不少。 “我点我点我点……” 正面战场的佯攻成功吸引了岳诚的注意力,仆散忠义的小分队,也成功到达了西城门下,勾索扔到城头,牢牢的固定住,然后开始攀爬,眼看就要爬上去了,城墙忽然凸起一块长砖,说来也怪,这长砖足有八尺,像一根长棍,嗵的一下,把正在攀爬的金兵给捅飞了,那金兵嚎叫着摔下城墙,其它金兵也是这样。 一波攻势,就这样失败了。 仆散忠义纳闷了,他奶奶的,什么鬼啊这是? 仆散忠义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场系统与冷兵器之间的对决。 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优势在岳诚那一边,而且是碾压级的优势。 站在仆散忠义的立场上思考,这肯定是机关啊,看来大名府的守卫者已经发现他们的偷袭了,要不要撤退? 他还没发话,属下士卒不乐意了,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堆机关,倘若连这都要撤退,实在有点丢女真人的脸,不行,再来一次,这次他们加大了兵力投入,上千号人一起扔飞索,一起往上爬,反正城头没人,只要爬上去就是胜利。 不远处的南城门,岳诚还在一门心思的点点点。 妈蛋,手都快点抽筋了,还是切换成自动模式吧,切换的这一会子工夫,给了金兵可趁之机,竟有一个金兵爬上来了,那金兵站在城头,往城内眺望,满脸震惊! 他们对大名府始终有一种猜测,机关必须让人来操纵,这些守城的虽然不露头,但肯定都在城里藏着,谁知爬上来一看,竟然真的没人,沿着城墙往南走,远远的看见一个少年在那里摇晃中指。 两人相隔数丈,彼此对视。 大眼瞪小眼的发了会呆,那金兵挥舞着铜锤,呀呀叫着朝他冲过来。 第100章--跳楼自杀了 卧槽,竟有一个漏网之鱼。 眼看那厮哇哇叫着冲过来,岳诚淡定的喊了声千樱,千樱在的话,分分钟料理了这金兵,以往千樱也都在,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千樱没有回答,也没有行动。 千樱不在! 岳诚心凉半截,这金兵一个抵他俩,他可打不过,打不过只能跑啊,逃跑时捡起自己吃了一半的榴莲,胡乱往回扔,那金兵看到榴莲脸色大变,竟然从城头跳下去了。 什么情况? 榴莲有这么可怕吗? 金兵的奇怪举动把岳诚搞懵了,把榴莲捡回来,闷头查看,就是很普通的榴莲啊,除了闻上去臭了点,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知那金兵到底在害怕什么,更奇怪的是,他把榴莲扔到城下,城下进攻的金兵哗啦啦散开了,谁也不敢靠近,还朝城头大骂:“岳三郎你好无耻,竟用这种卑鄙手段,有本事明刀明枪的一决生死……” 怎么卑鄙了,榴莲是水果之王啊,即便在后世,也得几十块钱一斤呢,白送你们还骂我,有够奇葩。 这时,千樱终于姗姗来迟的回到他身边了,为什么他知道呢,因为这次千樱没隐形,浑身沾满了泥土和污垢,还散发出一股子臭水沟的味道,难道堂堂的平安门神掉沟里了? 不管怎么说,映出来的身材倒是很窈窕,让他对千樱的身段有了朦胧的认识。 千樱噗通单膝跪地,歉然道:“刚才卑职听到主公的呼唤,已经尽力赶来了,可是身在地道里,无法施展传送术,使主公陷入危险,卑职甘愿受罚!” 让一个大姑娘保护了这么久,他怎么好意思惩罚,再说了,平时千樱尽忠职守,偶尔疏忽一次也没什么,他摆摆手回道:“没事,那金兵见到我英明神武的尊容,已经吓的跳楼自杀了。” “竟有此事?” “骗你干啥?” 千樱忙道:“主公果然神勇无双!” “这个马屁我爱听。” 不过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他很好奇,千樱为什么会跑到地道里,哪来的地道呢,一问才知道,前些天突然消失了的范琼和蓝珪,是从司理院地牢里逃跑的,那地牢直通城外十里亭,众所周知,金国先锋部队驻扎在十里亭,看来这俩畜生已经投靠金人了。 “主公小心!” 沉思之际,千樱突然抱住他一起趴下,一颗黄色‘炸弹’从城下飞过来,扎到城楼的门楣上,千樱把那东西摘下来一看,原来是他扔下去的榴莲,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 里面残留的果实一点没吃,榴莲的倒刺上缀着白布,白布上写了俩字——无耻! “主公,这好像是在骂你啊。” 他点点头:“我知道。” “为何骂你?” “那我就不知道了,想我一代明君,敌人攻打我的王城,打不下来,我还给敌人送水果,多么伟大的胸襟啊,他们却骂我无耻,我看无耻的是他们才对。” 他还不知道榴莲在金国大营里经历了什么变化,嗑着瓜子,欣赏那群傻子攻城,天黑时伸个懒腰,打个饱嗝,揉揉眼睛去城楼里睡觉,千樱问他什么时候动用埋伏的奇兵,他摆摆手说改天吧,还没玩够呢。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游戏。 比如把一只蜻蜓绑在油锅上,看着它四处乱飞,却怎么也挣不脱束缚,最后落到锅里丧命,呵呵,小时候他玩过这个游戏,还吃了一顿油炸蜻蜓,味道还不错。 而对城下的金兵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三天了,号称精锐的渤海军狂攻了三天,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就是攻不下来,而且这城里好像真的没有守军,亮明了空城计,竟对它无可奈何。 明天一早大部队就会到达十里亭,到时候必须跟粘罕有个交代,于是拔离速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为了提醒属下后果的严重性,他拿出岳诚送来的大杀器——榴莲。 指着那榴莲说:“今晚若是拿不出一个对策,咱们就把这毒果分着吃了吧,因为明天谁也承受不住粘罕将军的怒火!” 大家看着案几上的榴莲,回想郭京吃下榴莲的惨状,均是愁眉苦脸。 关键时刻还得依靠汉人的智慧。 作为金国智囊团的一员,秦桧站出来说道:“咱们过不去,岳三郎也出不来,双方僵持不下,那就只有谈判了,不如让大楚国皇帝张邦昌去一趟大名府,看那岳三郎有什么条件。” 咣当! 桌上的榴莲弹起来老高,拔离速猛拍桌子怒道:“你让我求和?” 向来只有汉人求和,哪有金人求和的,仗,一直都是这么打的,轮到拔离速头上,居然要跟一个汉人讲和,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同僚,会被耻笑的。 秦桧面不改色的说:“求和的是张邦昌,将军可以对外宣称,此事与你无关。” 帐内的将官沉默不语,仗打成这样,不谈判不行了,不然明天就要迎接粘罕的铁拳。 粘罕的铁血手腕他们是知道的,不服把你打服,服了也要赔钱,因为打仗是要花钱的嘛,打大宋是这样,惩罚属下也是这个套路,绑到树上抽一顿,然后把抢来的金银财帛充公。 大老远的跑来灭国,不就是为了钱粮马匹吗,白跑一趟谁能忍受? 拔离速咬咬牙,终于同意了,但他有个要求:“如果谈判成功了,明天面对粘罕将军的时候,谁也不准提起此事。” “将军放心,我跟张邦昌一起去。” “你也要去?” 秦桧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将军是不是忘了,这岳三郎跑到洛州把我的岳父岳母一家给掳走了,浑家每晚吹枕头风,就算是险地,我也得去救他们啊。” 于是他们把张邦昌喊过来,讲明让他去跟岳诚谈判,张邦昌哭丧着脸,不同意,拔离速把‘毒果’递给他,不去就把这个吃了,张邦昌当时就哭了,要不要这么狠? 郭京吃了毒果至今昏迷不醒,张邦昌才不吃呢,于是在拔离速的唆使下,连夜准备了两车金银珠宝,来到大名府的城下,请求谈判。 第101章--稀泥王张邦昌 张邦昌是个好人,真的是个好人,为官多年,从来没听说他得罪过谁,也没来没听说他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但他不是好官,因为不管做什么事他都要和稀泥。 比如在光州当知州,光州盛产屏风,治下百姓靠这门生意过上了好日子,可谓富甲一方,他从来没有从中抽过油水,但有人欺压百姓他也不管,有一年,蔡京的亲戚打着替皇帝搜罗花石纲的幌子来光州打秋风,索要三万副上好的锦绣屏风,钱,一文不给,怎么办呢,蔡京他得罪不起,底下百姓也不好盘剥,他先是求那位蔡京的亲戚,说你们蔡家家大业大,多少给点,不然闹出农民起义,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结果给的太少,屏风织户不满意,去州衙门告状,他又哀求大家体谅一下他的苦楚,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就差给织户们跪下了,织户们开出批发价,那蔡京的亲戚又嫌贵,还是不给,最后闹翻了,织户们把三万副屏风一把火烧了,烧了也不卖你这狗官,那蔡京的亲戚一怒之下请来圣旨,领兵来光州剿匪,稀泥活不成,张邦昌麻溜的辞官回乡,不干了。 咱们中国的老百姓真善良,一个官儿,哪怕什么也没干,他只要不欺负老百姓,老百姓就说他是好官,事情平息后,张邦昌还落了个好名声,因此又被起复,一跃成了礼部侍郎。 到了朝廷中枢,彻底把自己打磨成了一个球,上下关系打理的好极了,只要麻烦事不落到自己头上,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咸鱼,如果徽宗一朝没有战争,他能幸福的混到老。 可惜朝廷覆灭,有人想捡软柿子捏,把他抬出来当伪帝。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皇帝呢,一没有雄才大略,二不能明断是非,像个水泥工一样,天天和稀泥,这也不是皇帝该干的事儿啊,更何况是个伪帝,大权不在自己手里。 这稀泥没法活了! 去大名府谈判的途中,张邦昌坐在马背上,唉声叹气,低头瞅瞅金国人套在他身上的皇袍,感觉自己的小命很可能要搭在这上面,心里更加郁闷了。 秦桧倒是怡然自得,夹住马腹疾行两步,到他身边说道:“陛下无需担忧,只要金国还在,陛下的安全就有保证,而且那岳三郎跟您一样,都是自立为王,据我猜测,他应该是听说了大楚国的事情,也想从中捞些好处,待会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上这两车金银珠宝,足够摆平他了,谈妥之后,还望陛下多加一个条件,把我那岳父岳母救出来,不然下官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秦桧眼圈乌青,该不会让老婆打了一顿吧? 得,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大名府照旧空城一座,为了方便他们攻城,甚至把护城河的吊桥放下来了,就这也攻不下来,谈判队伍隔着护城河停下,张邦昌骑马走上前,郎声大喊岳诚的名字。 不大会的工夫,城头露出一张笑脸。 笑的这么灿烂,肯定是岳诚了,岳诚朝下面挥挥手:“你们怎么不攻城了,城里除了我一个人都没有。”旁边的不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不是人吗?” 老子正爽呢,凑什么热闹,岳诚按住不空的秃头,推到后面,打量下面的谈判队伍。 果然他们脸色很不好看。 戳中痛点了。 张邦昌轻咳两声道:“在下大楚国皇帝张邦昌,与金国结为同盟,依照盟友之约定都大名府,阁下占据大名府,实属鸠占鹊巢,不可理喻,然则金朝上国胸襟广袤,不与汝等计较,这里有两车金银财宝,是粘罕将军赏赐给你的,拿了速速离去。” 说罢等着岳诚回话,岳诚饶有兴致的打量张邦昌,半晌没吭声。 难道听不懂? 正准备用大白话再说一遍,岳诚忽然问道:“你就是短命皇帝张邦昌啊。” 张邦昌心中暗骂,会不会说人话,怎么就短命了? 那是因为原本的历史上张邦昌只当了33天皇帝就死了,死的有点冤枉,都已经称帝了,还想着和稀泥,两边讨好,明明是金国的傀儡,跟大宋划清了界限,居然让元祐皇后垂帘听政,拱手送出了手中大权,赵构登基后,反手一个污蔑,说他淫乱宫闱,下旨赐死了。 可见不管干什么事,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好。 当然了,现在的张邦昌刚刚当皇帝,加上岳诚的一通搅和,历史已经改变了,能不能当够33天皇帝很难说,也许能多当几天,但只要金人走了,以他讨好型的性格,早晚是个死。 岳诚笑着提醒道:“看在你我都是草根皇帝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好马别吃回头草!” ?? 张邦昌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微微愣了片刻,便把这性命攸关的提醒抛之脑后了,指指身边的珠宝箱子:“既然你说到了彼此的处境,希望你能体谅我的难处,马车上有纹银五万两,绫罗绸缎五百匹,珠宝首饰两大箱,足够你逍遥后半生,拿了赏赐,去南方随便找个州府,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你,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来替我儿子谈判的?” “??” 为什么同样说的是人话,这岳三郎说的……听不懂呢,张邦昌心里纳闷,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旁边秦桧偷偷提醒,拔离速曾经在茂名山吃过一个亏,被岳诚当儿子一样欺负了。 张邦昌震住了,心说有点本事啊,连金国第二大将都能欺负,看来不是无能之辈,也难怪有这么大的胆量占着大名府不走,看来想要撵走他不太容易,张邦昌便道:“拔离速将军军务缠身,派我来讲和,可否下城一叙?” “好。” 岳诚命令不空准备桌椅板凳,在护城河的吊桥上支开摊子,双方在此会晤,就像上次跟‘赵榛’谈判一样,顺便还端了几样新鲜水果放到谈判桌上。 其中就有榴莲。 金国人脸色大变,毒果,他什么意思?还想不想好好谈了? 第102章--报价单 一颗榴莲而已,这么大反应? 岳诚有些疑惑,问他们怎么了,金国使者团用愤怒的眼神望着他,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觉得抬着两车金银财宝来求和,诚意满满,他却摆上一盘毒药。 会不会有点太欺负人了? 张邦昌两手下压,示意属下消消气,然后硬着头皮坐下道:“这辆车财宝是送给你的,拔离速将军亲口承诺了,只要你带着财宝离开,前事既往不咎,你意下如何?” 岳诚冷笑:“你来的正好,有些话我想通过你传达给金国的朋友,第一,走是不会走的,我既然来了大名府,大名府就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把我撵走,第二,攻城攻不下来是吧,没关系,我可以打开城门让你们通过,但是有个条件,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何必呢,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说的真搞笑,两国交战,一方被灭国,另一方押着十万俘虏和无数的金银珠宝回国,家仇国恨集于一身,怎么和气,岳诚虽然没有切肤之痛,但也不会说出这么搞笑的话,闻言只是冷笑。 张邦昌得不到回应,只好接着刚才的话茬问:“你要多少买路钱?” 终于谈到这个问题了。 岳诚早就准备,他从袖兜里摸出一张羊皮纸,扔到对面,张邦昌拿起来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秦桧凑过来观看,也是脸色不虞,价码实在是太离谱了。 买路钱如下: 每个金兵10两银子,百夫长100两,千夫长1000两,万夫长10000两,其余高级将领一律50万两,粘罕和斡离不的价码最高——一百万两黄金才能回家。 按照这个要求计算,十万金兵想要过大名府,必须拿出一百万两白银,各级将官加起来五六十万,拔离速、银术可、完颜娄室等人三百万两,共计五百万两白银! 这还没有算上粘罕和斡离不的价码,岳诚开价一百万两黄金,金国此次南征根本没有抢到这么多黄金,如果允许折算的话,那就是整整一千万两白银。 全部算下来是1500万两白银。 这是真的吗? 张邦昌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看花眼了,岳三郎什么人,他不过是茂名山下一介草莽,竟敢狮子大开口,跟金国索要上千万的过路费,他是不是疯了? 惊叹之余,不由得笑出了声,张邦昌边笑边摇头:“你把金国人当什么了,摇钱树吗,你是不是没见识过金国铁骑的威力,除非你一辈子不出大名府,否则平原对战你占不到半分好处,何况你手里也没兵啊,只是有些怪异的机关,一旦大名府的机关失效,金国的铁骑会像碾豆子一样从你身上碾过去,把你碾的粉碎!” 他以为岳诚会考虑一下他的劝说,然而他错了,岳诚根本没把金国人当回事,一拍脑壳说:“差点忘了,还有十万俘虏,俘虏怎么定价呢,让我想想……” 俘虏的价码很有趣。 赵宋皇室的性命最低贱,10两银子一个,太监宫女100两一个,工匠1000两一个,大臣一万两,然后最值钱的是张叔夜、张孝纯、李若水,开价五百万两黄金,比粘罕和斡离不的价码都高。 如果按照这个价码来算,金国人抢来的金银珠宝全给他也不够。 他口述,不空另外拿出一张羊皮纸,进行记录,全新的报价单出炉了,交到金国使者团手中,全都哭笑不得。 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张邦昌深深地叹了口气,服了,今日一见,彻底服了,不是被他的实力折服,而是被他的不自量力折服,拿着羊皮报价单看了半晌,重新放到案几上。 劝道:“岳三郎啊岳三郎,你不会以为金国人都是傻子吧,大名府过不去,他们不会绕路吗?” 岳诚一笑:“可以啊,让他们绕。” “你……” “别废话了,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报价单交给粘罕,顺便替我传个话,想回家可以,把吃到嘴里的都给我吐出来!”说这话时,他突然沉下脸来,阴冷的眼神中仿佛承载了九泉之下数十万被屠戮的大宋百姓! 他是贪财不错,从后世那种市场经济的环境中穿越过来,他太明白钱的重要性了。 但他同时也明白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多么的可悲,金国南征让河南河北生灵涂炭,千年之后,他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的祖先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要为祖先,也为无辜而死的百姓讨还这笔血债! 现在打不死你的十万大军,但是大宋的财富你别想带走! 对此。 张邦昌只有四个字——痴心妄想。 谈判破裂了,岳诚扬长而去,留下张邦昌和秦桧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秦桧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请求,岳父岳母还扣押在大名府呢,回家恐怕又要挨老婆揍,秦桧在风中凌乱了,这是好事,他应该庆幸自己没开口,因为岳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认识他,如果他开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岳诚当场就会杀了他!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叹口气,回到金国的先锋营,把这份离谱的报价单交给拔离速,拔离速看完哈哈大笑,狂妄!竖子狂妄!然后掀翻桌子,大骂岳家十八辈祖宗! 骂完连夜攻城。 前两次攻城只是徒劳无功,没有任何人员上的损失,这次不一样,岳诚玩够了,没兴趣看他们做无用功了,等到金兵体力耗尽,侧翼树林里杀出两支骑兵。 每支骑兵两千人,分别由王贵和马破虏率领。 不错,消失是事先安排好的,岳诚手里的兵器甲胄,已经把红巾军全副武装,马,称不上好马,但甲胄和兵器是最好的,而且红巾军跟金兵数次交锋,积累了不俗的战斗经验,甫一交锋,就把精疲力尽的军阵冲散了,然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王贵和马破虏挥舞着长枪大刀来回冲击,打了个七进七出。 天亮时分,王贵和马破虏浑身浴血,均是金兵的血。 再看大名府城外的这片荒原,尸体在薄雾中七零八落的散布着,至少有五千金兵丧命于此,攻城器械被烧的干干净净,还想攻城吗,再去砍一片小树林吧。 拔离速连夜驰援,可惜来晚了,等他带兵赶来,王贵和马破虏已经入城。 城头只有一个岳诚,岳诚很不要脸的挥手喊道:“儿子,你终于来见爸爸了,不好意思,爸爸这次没忍住又打了你一顿,你别恨爸爸,都是为你好哇。” 第103章--十万金兵过不了大名府 先后两次被一个相州匹夫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拔离速气的老脸通红,扔了手中的军旗,疾行三五步,一拍马髀,纵身上了战马,连盔甲都没穿,奔向城门。 后方秦桧急道:“将军切勿中计,快回来!” 这确实是岳诚的激将法,因为这一次跟之前不同,之前城里没有兵马,不管他们怎么攻城,都没有损失,来到城下也没有危险,可是这一次王贵和马破虏都亮相了,兵马也回到了城里。 城头士卒林立,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 拔离速刚刚冲到城下,就迎来了漫天箭雨,还有足以穿破木女墙的神臂弓,这样的阵仗,谁能抵挡,拔离速胳膊上中了两箭,顿时冷静下来,心叫糟糕,额头冷汗直冒。 拍马便往回走。 偶然听见岳诚在城楼上大喝:“别让他走脱了,给我射死他!” 拔离速又恼又恨,恼是气恼自己驰骋疆场七八年,竟然会中了这种雕虫小技,恨是憎恨这岳三郎满口爸爸的侮辱人,你特么才几岁,敢当我爸爸,论年龄我是你爸爸才对。 然而疆场上不论辈分,谁拳头大谁就是爸爸,漫天箭雨招架不住,拔离速抱住马脖子,猛夹马腹,惊惶逃命,别提多狼狈了,幸好后方有金兵接应,架起木女墙为他抵挡一阵,才侥幸逃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军医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气愤难平,一拳砸到树桩上,树桩映出一寸来深的拳印。 “吾与岳家三郎势不两立!” 老大气成这样,属下多少应该劝几句,或者主动请缨,去把岳诚的人头拿来,让老大消消气,可是身边的人忽然跑光了,只剩正在包扎伤口的军医和几个亲兵。 拔离速意识到身边没人的时候,连忙回头。 粘罕背着手站在他身后,举目眺望大名府,粘罕来到这里,说明北归的十万金兵已经赶到十里亭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先一步攻下大名府,让大部队进城休整,可他打了七八天,不但没攻下来,还受伤了。 拔离速心中惴惴,垂头不语。 粘罕问:“听说一个名叫岳诚的汉家小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住了大名府,是不是真的?” 对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他算什么? 废物吗? 拔离速连忙辩解:“不是这样的,大名府有些蹊跷,城池看上去破旧,却又异常坚固,尤其那城门,用两千斤的攻城锤也撞不开,城墙内部还有特殊的机关,能把云梯弹开,怎么都进不去。” 说完抬眼观瞧,粘罕负手远眺,脸色肃穆,似乎不太相信。 与大部队汇合后,银术可也赶到前线了,银术可与拔离速是亲兄弟,为了不让弟弟受罚,银术可上前请战,而且要立下军令状,保证三天之内攻破大名府,否则提头来见! 攻城和骑兵交战不同,并非单靠勇力,银术可虽然是渤海军第一勇士,金国第一猛将,但他攻城方面还不如拔离速,这个军令状,粘罕没接,不然三天后真要砍了银术可,那就得不偿失了。 怎么办呢? 粘罕其实也不太擅长攻城,当初攻打汴京的时候,粘罕是用敏锐的战斗策略换来的优势,他们一边给宋庭求和的希望,一边又准备攻城,使得宋庭内部分化成两派,最终,议和派压倒主战派,自己把城门打开投降的。 此时碰见一个硬茬,搞不定了。 国都都打下来了,区区一座大名府,打不下来,闹得十万金兵回不了家,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粘罕眉头紧锁。 属下几位大将也是沉默不语。 这时,投靠金国的小太监蓝珪,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既然打不下来,为何不绕过去呢?” “蠢货!”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无知的汉猪!” “闭嘴吧!” 一群高级将官逮住他一顿臭骂,把蓝珪骂的灰头土脸,瑟瑟发抖,心里却很迷惑,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一座城池而已,又不耽搁赶路,绕过去很轻松啊。 秦桧悄声给他解释:“绕城而走,风险很大,岳诚龟缩在城池里,随时都能跑出来截击,打完就跑回城里,奈何他不得,而且这支北归的队伍足有20万人,其中一半是俘虏,还有许多粮草、珠宝、锦缎,绕城要走十天左右,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把侧翼暴露给敌军,等于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人去砍,你说行不行?” 蓝珪这才明白绕城的危险性。 但其实还有一种选择,绕个大圈,不给岳诚偷袭的机会。 大名府左侧是相州,相州有诸葛二王的义军把守,背后还有太行山的八字军支援,不好过,但大名府的东侧是东平府,他们完全可以取道山东,走东平府,再去济南府,然后北上河间府。 拔离速在地图上标出行军路线,等着粘罕做决定,这将会是一个重大决定,不但要消耗更多的粮草,还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十万金兵过不了大名府! 不到万不得已,粘罕不想这么做。 所以,粘罕沉思良久也没有点头。 徘徊犹豫之时,军粮官过来汇报,说绕行东平府的话,粮草不够,如果东平府没有足够的补给,就必须丢下一些辎重和俘虏,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让粘罕更加为难。 由于粘罕迟迟没有下决定,大家也不敢多问,就在十里亭原地扎营了,他们不去攻打大名府,大名府里的人可没闲着,王贵半夜跑出来,隔着老远一阵乱射。 金营里手忙脚乱,还以为他们半夜偷袭,谁知射来的全是报价单。 对,就是之前交给张邦昌的报价单。 上面写明了过路费的价码。 之前的那份报价单交给拔离速,拔离速一怒之下撕碎了,没有告诉粘罕,岳诚好像猜到了,特别体贴的又送来几千份。 这次瞒不住了,不仅粘罕看到了,十万金兵大多也看到了,一时间,岳三郎的名号传遍了整个金营,大家都在问,这岳三郎何许人也,竟敢讹诈粘罕将军! 第104章--赵家人 几千份报价单在金营里流传,俘虏混在其中,很快就有人捡到一份,送给赵宋皇族的俘虏队。 而在这时,赵佶和赵恒一家子,正在感叹日子不好过,每天分配的口粮越来越少了,底下很多嫔妃在挨饿,甚至有人为了换一点口粮,去跟金兵苟合。 这让赵佶十分心痛,那毕竟是他老婆之一啊,竟然为了嗟来之食张开腿做生意,但心痛之余,又能怎样呢,堂堂一国之君都变成阶下囚了,出入毫无自由,全看金人脸色,人家若是点名要他某个老婆侍寝,他也没办法。 一家人围坐在帐篷里长吁短叹,中间的炭炉上烘烤着四块干巴巴的胡饼,这四块胡饼,就是他们八个人一顿饭的口粮,赵佶、赵恒、显肃皇后、显仁皇后、王贵妃、乔贵妃、赵楷、赵富金。 八人围炉而坐,相顾无言。 胡饼烤好了,随行的小太监取下来,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怎么分,只好全交给赵佶,让这位当家的来分,赵佶也很为难,低头看着四块干瘪的胡饼,遥想当年在开封大庆殿的奢华时光,以及七日御一处子的快乐,两相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令人唏嘘。 最终赵佶把第一块胡饼分给了正在生病的三皇子赵楷,赵楷体弱多病,去年皇宫告破,受到惊吓,患上惊风,身子也愈发的消瘦了,赵佶把一整块胡饼塞给他,他又把胡饼递给身边的赵富金,赵富金是五公主,封号安德帝姬,诸位帝姬里面最漂亮最受宠的一个,往常家宴,总会坐在赵佶身边,万千宠爱于一身。 国破家亡之后,也是最倒霉的,别的帝姬尚且有机会逃跑,她不行,金国知道她是皇族第一帝姬,亲事都给她预定好了,到了上京要嫁给斡离不,既是异族,年龄也大,足够当她爹了。 嫁给这种蛮族老头,还病恹恹的,赵富金的心情十分悲戚,哪有心情吃饭啊,三哥给她的胡饼,转手又递给了显肃皇后,显肃皇后一向强势,岂会接受胡饼,承认自己是众人中最弱的一个,转手递给身边的显仁皇后。 …… 胡饼转一圈,最后回到赵佶手中。 大家为了一块小小的胡饼彼此谦让,让赵佶很难受,默默地淌下眼泪,赵富金看到父亲哭泣,想到自己将来的命运,忍不住哇的一声也哭了,她这一哭,显仁皇后、乔贵妃、王贵妃憋了许久的苦闷涌上心头,也是潸然泪下。 赵家人哭作一团。 只有显肃皇后没哭,但也红了眼眶。 赵恒噙着眼泪,满腔悔恨的说:“当初就不应该听信郭天师的胡话,那鸟厮狗屁不会,大家都指望着他用法术逼退金兵,结果这泼才在乱军之中逃跑了。” 就算没有郭天师搅和,以他优柔寡断、朝令夕改的性格,也很难拿下那场战争。 唉,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想想到了上京怎么办吧,金国人已经讲明了,让他们易服称臣,脱下宋人的衣服,给金国皇帝执牵羊礼,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场面,除了羞辱还是羞辱,满满的羞辱! 一家人流泪不止,炭炉上的胡饼已经烤焦了,也没人吃,忽然张叔夜惊喜连连的闯进营帐,举着一张羊皮报价单说:“官家快看,金人的报应来了!” “哦?” “什么报应?” “难道有忠臣义士来营救我等?” 赵家众人止住哭泣,把张叔夜请进来,询问具体缘由,张叔夜则是把那张报价单放到中间,让他们自己看。 为了免于损毁,也为了看着醒目,射进金营的报价单一律采用羊皮,而且是用朱笔写就的,只见上面大红的字迹,把金国人的过路费罗列出来了,普通士卒10两一个,百夫长100两一个……以此类推。 由于信息闭塞,一开始大家都看懵了,什么情况,哪来的过路费? 张叔夜便把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他们:“大名府有一个岳三郎,占据城池,一力抵挡拔离速的三万先锋军,咱们从韩张镇走到金马寨的这段时间,金兵围攻大名府十天,没有攻下来!” 赵恒顿时激动了,猛拍大腿:“此等忠臣良将,为何会埋没于民间?” “倘若金人围攻汴京的时候有他在,未必不能守住。” “人才!” “国之栋梁,理当重用!” 显肃皇后也感叹:“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好像在骂赵佶和赵恒,两人知道显肃皇后不好惹,也不敢跟她发火,权当没听见,转头去询问张叔夜,那岳三郎究竟是何人…… 张叔夜见过一次岳诚。 当初红巾军的人头插满黄河北岸,向宋人示威,张叔夜看不得大宋百姓惨遭屠戮,扭头跳河了,被救上来之后又开始绝食,当时岳诚冒充河东大户,来金营送粮草,显示神迹,劝他吃饭,他才活下来。 可以说岳诚开导了他,救了他。 但是张叔夜并不知道他的姓名,此时赵佶赵恒向他询问,他也是一头雾水,只说:“不管怎么样是好事,金兵猖狂久矣,也该有个人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赵恒激动道:“快让他发兵营救咱们啊。” “这个……” “怎么了?” “听说他手里没兵,守城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闻言大家全都愣住了,一个人,面对三万先锋军,怎么可能,要知道金人过万不可敌啊,赵富金小声插了句:“那他必定是一位万夫不当的大英雄吧?” 事情有些蹊跷,赵佶把其它臣子召集过来,询问对策,秦桧也在其中,但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和张邦昌一起去大名府谈判,秦桧也没说,此时他看了看那张羊皮纸,给大家泼了盆冷水。 “官家有些过于乐观了,看下面,报价单上不仅有金人的过路费,还有俘虏的过路费,皇族的价码你们还没看吧。” 秦桧把羊皮纸反过来,果然有俘虏的价码。 宫女太监工匠大臣的价码节节攀升,唯独皇族的价码最低,10两银子就给过,好像这位岳三郎不待见皇族,非常愿意让金人把他们带走,赵家人顿时变脸了。 秦桧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句:“官家,圣人,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岳三郎并非大宋之臣民,他早就在茂名山自立为王,建立大岳国了,如今大名府城头飘扬的是岳字旗帜,他跟金国为敌不错,但他对宋室也不忠啊,此人不足为信。” 第105章--地道的妙用 这盆冷水泼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片冰凉,原来这岳三郎根本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也无心保护大宋,他甚至很愿意让金国人带走皇室成员,因为打发了皇族,他才好当皇帝啊。 如果是这样,他不应该给金人设置障碍,金国的高级将领需要拿出百万两以上的过路费,他想打发赵宋皇族,却又不让粘罕走,两边一起得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样,赵佶和赵恒都对他失去了好感,羊皮纸扔到一边,继续分那几块胡饼,其它诸如显肃皇后、乔贵妃等人也都沉默了,希望在转瞬间破灭,五味陈杂的滋味难以言说。 张叔夜觉得这是一个可趁之机,出了营帐,去俘虏营里寻找张孝纯和李若水,三人秘密商议,想要见一见岳诚,最好能说服他转投大宋,有了外援,营救二圣也多几分机会。 可是他们都是俘虏,无法离开金营,怎么办呢? 张孝纯说:“不如去找秦桧秦中丞,粘罕赏识秦中丞,连带着妻子王氏也得了恩惠,经常出入军营,想必他是有办法的。” 张叔夜皱眉道:“最好不要跟他接触太多。” “为何?” “你们不觉得秦中丞最近有些奇怪吗,他经常和粘罕密谈,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我怀疑……” “怀疑什么?” “算了。”终究是毫无根据的揣测,张叔夜没有说出来。 但他不同意让秦桧帮忙,除了秦桧,实在想不到俘虏之中还有谁能帮忙,三人冥思苦想半晌,三更天了,仍是毫无头绪,忽然听见帐外断断续续的呻吟,掀开营帐帘子,发现是病重的郭天师。 咱们郭天师倒了血霉,自从吃了榴莲,耳鼻流血,卧病在床,也没人管,亏得他命大,蹲了两天茅房,拼着肛裂把观音土拉出来了,拉完之后腹中空空,身子虚弱,拄着拐杖出来找饭吃。 口粮吃紧,谁也没有多余的存粮给他,他又累又饿,还发着低烧,实在是走不动了,扶着拐杖蹲在大臣的营帐外面呻吟,李若水一看是他,冷笑道:“原来是郭天师,京师一别,许久不见,郭天师去哪了啊,你的六甲神兵呢?” 当初赵恒信了他的鬼话,一定要让他请天兵天将击退金兵,因此朝中大臣都认识他,主战派的臣子尤其憎恨他,此时见他落到如此田地,岂会给他好脸色。 李若水撩起衣襟,就要一脚踹死他,他捂着脸忙道:“别打我,我有办法让你们见到岳三郎!” 张叔夜连忙拦住李若水:“此话当真?” “嵇仲还信他的鬼话,忘了他是怎么坑骗官家的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李若水一个字都不会信,大袖一拂,甩开张叔夜,对准脑袋就是一脚。 踢的郭京鬼哭狼嚎,惨叫不迭,连忙把自己顺着地道跑出来的事情说出来。 三人一听,又是一惊。 原来十里亭有一条直通大名府的地道。 张叔夜把他扶到帐内,喂了些黍米粥,打听地道的情况,范琼和蓝珪见他病的半死不活,早已经抛下他不管,此时病体缠身,除了依靠这三位别无办法,麻溜的领着他们去十里亭找地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刚到那里,就被金兵给围住了,原来拔离速掉进地道里之后,派人进去查看,回来又审问范琼和蓝珪,也知道这里有一条直通大名府地道。 三人沉默不语,感觉这个计划泡汤了,没想到拔离速命令属下给他们松绑,驱赶他们进入地道,三人都很纳闷,难道觉得他们没用,想放了他们不成? 很快就发现不是,拔离速麾下的一队金兵,也跟着进入地道了,金兵把绳子套在他们三个脖子上,系活扣,让他们在前面领路,如果不听话,就勒死他们。 三人顿时明白了,金兵想拿他们当幌子欺骗岳诚,赚开城门。 可惜他们受制于人,已经无力阻止。 十里地的路程在地表上不长,爬地道每秒钟都是煎熬,好不容易熬到头了,脖子里的绳索一紧,后面金兵喝道:“胆敢泄露我等行踪,头一个勒死你们!” 李若水不屑的哼了声,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张孝纯则是试探的问道:“你们想从里面打开城门?” “少废话,快上去!” 这时夜漏未尽,鸡狗不鸣,正是夜晚最深的时刻,人们都在深沉的睡梦中,三人从地道里爬出来,四下打量,原来是司理院的地牢,地牢里一个人都没有,漆黑静谧,走出司理院,外面没多远就是南城门,金兵留下两个看守他们,其余人去开门,这道门如果打开了,对北狩的十万俘虏没有任何好处,张叔夜很想大喊一声,提醒岳诚,可惜看守他们的金兵用布条塞住了嘴巴。 然而等了半晌,也没见他们打开城门。 负责带队的人是拔离速属下的千夫长仆散忠义,仆散忠义等的不耐烦,蹑着脚步来到黑暗的城门洞里,看不清里面,小声催促:“怎么回事,拔个门闩都不会吗?” 那俩金兵带回来一根门闩,满头大汗的解释:“不对啊忠义大哥,明明把门闩拆了,就是打不开门。” “门太重?” 有些城门所用的木材厚实沉重,一般人还真打不开,但这俩人魁梧健硕,上千斤的挽马都能撞个趔趄,合力不至于打不开一扇城门,问他们怎么回事,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也不敢点火把。 仆散忠义骂了声废物,亲自过去查看。 他先是抽出短刃,顺着门缝插进去,上上下下划了一遍,没有任何阻隔,然后把手伸到门页底下,底下也没有任何挡头,可就是打不开,仆散忠义也懵了。 事急从权,仆散忠义冒险点燃火把,举起来,后退两步,查看整座城门。 这一看不要紧,全都吓一跳。 城门上趴着一只甲片雪白的大乌龟,正用乌溜溜的王八绿豆眼看着他们,身边两个金兵噗通坐到了地上,骇然道:“这,这是活的吗,哪来这么大的乌龟?” 第106章--手底下见真章 当然是活的,小眼儿滴溜溜的乱转,目光中还有几分鄙夷呢。 白龟实体型庞大,脚底好像有吸盘,能够吸附在城门上,刚才推拉城门的时候,金兵拉哪一边,它就挪到哪一边,以它几千斤的重量,当然拉不动了。 属下说:“怪不得大名府的城门如此坚固,原来那岳三郎弄来一只大乌龟放在门后。” 另一个属下说:“这乌龟不能留,必须想个办法弄死它。” “让我来。” 城门洞里有几根齐眉棍,仆散忠义把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刃绑到齐眉棍上,白龟头下脚上,刚好够得着,仆散忠义用武器戳它眼睛,乌龟在他们的想象里都很笨拙,爬的巨慢,倘若掀开他的壳子,就会四脚朝天,动弹不得,弄死它应该不难。 然而这只白龟不一样,脑袋十分灵活,一会往东躲,一会往西藏,仆散忠义举着长枪戳了半晌,连根毛都没戳下来,最后把他逼急了,跳起来一记力劈华山,妄图砍掉这白龟的脑袋。 白龟哧溜一声,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劈了个空。 此时白龟应该看不见,仆散忠义连忙打发属下去开另一扇门,与此同时,仆散忠义与这超大号的白龟周旋,正忙的热火朝天,听见后面有人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在漆黑的门洞里是如此的响亮,如此的突兀,不禁让仆散忠义后心发凉,寒毛直竖,回头一看,城门洞的洞口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戴着红巾,目光阴冷的盯着他们。 红巾军。 张叔夜等人已经被红巾军营救下来,看守他们的金兵血流满地,早已死透了,唯独剩下仆散忠义和这两个帮忙开城门的,然而城门还没打开,恐怕他们再也没机会了。 岳诚吃着香蕉,漫不经心的瞟他们一眼:“几位好兴致啊,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家来偷门。” 仆散忠义横刀在前:“你就是岳三郎?” 岳诚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吃完的香蕉皮随手一扔,门洞里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扔哪了,顺手抱拳笑了笑:“正是区区在下,敢问你又是哪个茅坑里冒出来的金装屎壳郎?” ?? 金装屎壳郎是什么玩意? 仆散忠义虽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贫嘴不是仆散忠义的强项,撇开细枝末节,正色道:“粘罕将军南征北战数十载,从无败绩,西北征服辽国,东南征服宋国,你一个刚刚建立的大岳国,何德何能,敢跟粘罕将军作对,劝你速速投降,打开城门,让我金国十万大军过去,不然激怒了粘罕将军,将你这弹丸小国屠灭殆尽!” “说的好!” 岳诚为他的发言鼓掌。 明明已经陷入绝境,却脸色不变,还能变着法子的给敌人洗脑,这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岳诚很想听听他接下来还有什么精彩发言,从袖筒里又掏出一根香蕉,津津有味的嚼着。 抬抬手,示意他接着说。 …… 仆散忠义有点无语,这个汉人跟其他的不一样,不谄媚,不胆怯,也没有道貌岸然的说辞,但是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欠揍呢?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他一顿。 “没了?”岳诚吃完第二根香蕉,香蕉皮照例随手一扔,非常惋惜的叹口气:“想说的都说了,安心上路吧,兄弟们,干掉他,谁把他的人头插到城头,赏银百两!” 后面的红巾军轰然应喏,声音在漆黑的城门洞里回荡,气势夺人。 听说此人是金国的千夫长,武艺不错,王贵压住属下兄弟的请愿,扛着虎魄银枪出来应战,点明了要跟他单挑。 此举正合对方心意,他们已经陷入绝境,群挑毫无胜算,单挑的话,万一擒住王贵,说不定还能换来一丝生机,于是仆散忠义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少废话,手底下见……” 王贵大吼着冲过去,半路脚底一滑,摔了个大跟头。 红巾军的兄弟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还没开始打呢,就闹出了笑话,王贵气的脸色通红,腾地跳起来,从漆黑的地面上摸到几个香蕉皮,嘟囔着骂道:“这是谁扔的?” 兄弟们指指岳诚。 全军上下最爱吃零食的就是他,刚才也只有他在吃东西,他居然厚着脸皮摆摆手:“不要胡说,我这样淳朴的北方人,连香蕉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会吃香蕉呢,喂兄弟,别愣着了,大家都等着看你表演呢。” 王贵满脸气愤的把香蕉皮扔到他身上,扭头去应战。 仆散忠义果然有些本事,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器,一杆齐眉棍舞的密不透风,愣是在兵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跟王贵打了个平手,倘若是疆场对阵,应该比王贵更胜一筹。 兄弟们一开始还给他加油,后来见他久战不下,纷纷喊道,别急!不喊还好,这一喊就像是在说他不行,王贵愈发的焦急了,拼了命的强攻,仆散忠义且战且退,看准破绽,齐眉棍直戳他咽喉。 这一棍子要是戳中,能把喉咙戳烂。 距离王贵的咽喉只有一寸之时,突然停滞,仿佛被什么人给握住了,但是四周并没有人,双方都是一愣,王贵急忙后撤,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刚才险些丧命。 仆散忠义看看两旁,又看看手中的齐眉棍,奇怪,刚才发生了什么? 王贵又来抢攻,仆散忠义没时间细想,双方又打成一团。 打了一百多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岳诚看的直打哈欠,跟属下要来一张弓,搭弓射箭,看上去就是随手乱射,没有瞄准敌人,城门洞里光线也不好,可是仆散忠义中箭了! 箭支直插心口,鲜血狂涌。 仆散忠义踉跄几步倒在地上,死了。 岳诚把长弓扔给身边的兄弟,两手一摊,嘟囔着往回走:“这不很简单吗,居然打那么长时间,大家都困的要死,谁有功夫等你啊,走吧走吧,回去睡觉。” 王贵费了半天劲,也没有擒住仆散忠义,却被岳诚随手射死了,这尼玛……王贵气的够呛,拖着仆散忠义的尸体追着他大骂:“三郎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么多兄弟看着呢,你拿我寻开心,忒不要脸了你!” 第107章--门神升级了 计划失败,潜入大名府的金兵不但没有赚开城门,连小命也丢在那里了,张叔夜等人获救,这批人可以说是大宋仅存的忠臣良将,国家不是一个人能管理的,把这批人救出来,将来完全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第二天堵住地道之后,岳诚邀请张叔夜、张孝纯、李若水一起吃饭,当然还有咱们郭天师,郭天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大名府,再次见到岳诚,连个屁都不敢放,窝在角落里默默地干饭,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岳诚瞟他一眼,收回视线,指着桌上的饭后水果:“新鲜的榴莲,吃,别客气。” “……” 张叔夜等人互相对视,均是脸色微变,臭果在金营里大名鼎鼎,都知道有毒,但是岳诚并不知道,心里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一说榴莲,全都变脸了。 算了,没人吃他自己吃,吃完抬头一看,在场众人几乎惊掉了下巴,他问:“怎么了?” “你不怕……” “水果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莫名其妙,岳诚就着茶水漱漱口,开始说正事:“几位都是大宋的忠臣良将,现已脱离虎口,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叔夜正色道:“二圣还在敌营之中,我等虽然脱离了危险,但国不能一日无君,我等自然要为营救二圣奔走。”旁边的张孝纯和李若水点头附和。 岳诚又道:“你们打算怎么营救赵佶和赵恒?” 张孝纯和李若水没有领过兵,彻彻底底的文官,闻言默然,但是张叔夜凭借父亲的恩荫,在兰州当过录军参事,打仗颇有心得,汴京被包围的时候,号召各地兵马勤王,张叔夜领兵大老远的跑到开封府,风风火火的跟金兵干了一场,这老头能文能武,相当了得,他说:“为今之计,只能联合两河义军阻挠金兵北归,然后寻找机会营救。” 红巾军就是两河义军的一支。 岳诚笑道:“这么说,我必须听你号令了?” 肃立于后侧的王贵和马破虏拔出刀剑,砰的一声,把刀鞘扔到他们的案几上,冷冷的看着他们,开什么玩笑,三郎救了你们性命,还想反过来吞并三郎的兵马? 这事儿确实不太地道,张孝纯和李若水没好意思吭声,张叔夜则是正色道:“恕我直言,大宋气数未尽,金国不可能一口气吃个胖子,如你所见,他们只是土匪,打劫完了就走,这片土地仍是我大宋的,你此时竖起大旗,自立为王,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大宋恢复如初,把你当做逆贼剿灭吗?” 如果岳诚不知道历史的走向,他确实不敢,但他知道。 宋人的脊梁骨从徽钦二宗开始,一截一截的被打断,往后的几十年,情况只会越来越差,中原任人鱼肉,江南歌舞不休,南宋不会恢复北宋的繁荣,直到铁木真一统草原,灭掉金国,然后屠灭南宋,以汉人彻底沦为异族的奴隶告终,要想把打断的脊梁骨组装起来,只能等待明太祖朱重八了,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扎根中原,守住自己的地盘。 宋室没实力剿灭他,金国想打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攻城的本事,等到大名府、相州府、东平府连成一线,黄河北岸就是铁板一块,谁想从这里过,都得问问他岳诚同不同意! 如今相州府经营的有声有色,诸葛二王给他提供兵器甲胄,米姐姐给他提供粮草,红巾军尽心归附,虽说兵力还不多,只有三四万,但他有粮食有武器,也有银子,未来的版图已经初见端倪,何必去给别人当臣子?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无论赵佶、赵恒还是赵构,都不是明君,不值得托付。 他信不过赵家人,不管抗金还是不抗金,都不想跟赵家人掺和,营救二圣这破事他不参与。 张叔夜唾沫横飞的说了半晌,始终说不动他,回头跟张孝纯和李若水使眼色,让他们也说两句,然而他们俩的口才还不如张叔夜呢,说了也是白说。 最后岳诚拍案而起:“这样吧,三位都是大宋的忠臣,我知道,你们绝不会给我效力,我也不杀你们,你们可以留在大名府暂住,组织义军营救赵佶赵恒,我也不拦着你们,咱们各干各的,就当是住在一起的邻居。” 张叔夜默然。 只能这样了,这是最好的结果,换个人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自由。 于是三人请辞,在大名府寻个宅邸住下,大名府被金人烧的千疮百孔,岳诚派了50个义军兄弟帮他们修缮房屋,看他们年纪大了,另外送了几个家丁,他们不肯归附,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可谓仁至义尽,三人感念这份恩情,私下里商议,将来如果他被宋室清算,携手保他一命。 千樱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仨老头,会不会太乐观了点? “主公,永固门神又升级了,解锁了一项新技能。”门神之间能看到彼此的等级,千樱发声提醒。 他展开系统面板查看,好家伙,升的真快,已经从上品进阶到孤品,挨打就升级果然好使,金兵帮了大忙,进阶到孤品的白龟得到一项新武技——分身。 千年的老乌龟产下一只小白龟。 他去朝圣门查看,只见紧闭的城门上盘踞着一只巨大的白龟,龟壳上面一只小白龟,这就是它的分身,分身继承母体的先天属性,生来就是上品门神的属性,之后靠自己。 他招招手, 小白龟从母体上跳下来,咚的一声,摔到地上,四脚朝天,翻不过来身,扒拉着短小的四肢,焦急不已,岳诚嘿嘿一笑,过去替它翻过来,它顺着手指爬到主人身上,绿豆小眼儿好奇的四处打量。 岳诚照例把它放到头顶,带它四处溜达。 既然永固门神有分身技能,可以想见,将来他会有一支庞大的乌龟家族,必须给他们起名字了,不然分不清谁是谁,叫什么好呢,岳诚一路冥想,半路遇到了郭天师。 郭天师见了他就像见了鬼,扭头就走,他喝道:“站住,替我想个名字。” 第108章--郭京的爹 郭京身子一僵,硬着头皮腆笑道:“恭喜岳大官人,贺喜岳大官人,家里有喜了是不是,祝大官人多子多孙,福禄满堂,给孩子起名这么大的事儿,就不劳在下了吧,大官人定夺即可。” 有个屁的喜,他把小白龟放到手心里,郭京才知道怎么回事,忙道:“白色的乌龟十分罕见,得之幸甚,有长寿的寓意,古人云,六十曰耆,不如叫它白耆。” 岳诚没听懂,悻悻地翻个白眼:“你个死骗子还挺有文化。” “不敢不敢。” “要我说,这只乌龟应该叫郭京的爹。” “……” “你不同意?” “很好,非常好,太好了,有爹如此,夫复何求。”郭京捧住那只小白龟:“以后你就是我爹了,岳大官人,我与我爹很有缘分,不如把我爹赏赐给我吧!” 岳诚自诩脸皮厚,见了郭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城墙脸,这张脸往城头上一放,说不定可以挡住神臂弓啊,忒厚了点,不过这也不能怪郭京,他得罪岳诚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又落到他手里,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动杀心,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展现出了超强的求生欲。 郭京捧着小乌龟一脸贱笑,等待岳诚示下,岳诚点点头:“可以,我就这个爹赏给你,我是你爹的主人,以后见了我……” “主上,有何吩咐?” 咱们郭天师很上道,怪不得大宋都灭亡了他还活着。 岳诚说:“你爹是个宝贝,我要给它分配个任务,你去护送。” “没问题,什么任务?” 永固门神有了分身技能之后,分化出来一张副卡,副卡是从门神卡里面派生出来的,相当于后世的手机卡和副卡,依托着原卡牌,原卡牌消失,副卡牌也会消失,除此之外,副卡和普通门神卡没什么区别,可以拿来单独使用。 他要把这张副卡放到另一座城池里。 所以这个任务,是让小白龟去东平府。 咱们郭天师一听就呆住了,忙问:“你让我护送一只乌龟去两百里之外的东平府?” “不错。” “为什么?” “你问你爹啊。” 郭京看看小白龟,这玩意也不会说话啊,问它干什么,郭京有些气闷,觉得岳诚在耍他。 岳诚也不解释,扔给他一袋口粮,打发他上路,同行的还有四个红巾军兄弟,免得这骗子半路逃跑,既然有红巾军,为什么还让他护送,郭京搞不懂,上路了才知道,他要用一根木棍敲打龟壳,一路不能停。 妈蛋,这是什么任务,闲的蛋疼折磨人? 岳诚的无耻程度刷新了郭京的三观,郭京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像他这样的鬼才,说归说,骂归骂,任务还得做,郭京把小白龟绑到腰间,攥着小木棒,一路敲木鱼念经,两个红巾军兄弟在马车后面盯着他,剩下两个在前面赶车,半路小解也不能停,到底为什么啊? 咱们郭天师恐怕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不要紧,只要完成了任务,小白龟就会快速升级,按照岳诚的命令去守卫东平府。 而他这个主人是越来越懒了,自从打劫了金国部队和大宋皇陵,一跃成为宋朝土豪之后,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体重直线飙升,原本精瘦干练的小伙子,居然开始发福了。 这天洗脸的时候,对着铜盆打量自己的胖脸,心说不行,老子还没娶媳妇,怎么胖成这德性了? 得减肥。 于是他命令属下备马,他要骑马锻炼身体。 系统送的大宛马早就在马厩里呆腻歪了,每天闲的蛋疼,用马蹄刨坑,提前给他这个主人刨好了坟,估摸着再不出门就要把他活埋了,终于能出去撒欢,大宛马很高兴,昂首嘶鸣,等着主人上马。 他脚踩马镫,使劲一蹦……没蹦上去。 又一蹦,还是上不去马。 马都不耐烦了,回头瞥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行不行啊? 岳诚有点脸红,最近四体不勤,光吃不动,居然连马都上不去,忒丢人了点。 幸好没人看见,他指着那匹马训斥道:“蹲下!” 大宛马可不是门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按住马背,嘟囔着你给我蹲下呀……哼哧哼哧的忙活半天,也没成功,张叔夜不知道有什么事,和两个义军急匆匆的走来,岳诚连忙迎上去,免得被人猜到自己的狼狈。 见面后,士卒禀报:“粘罕请你出城一见!” “哦?” 折腾了许久,他的名字终于让金国首脑重视起来了,居然要跟他见面,难道是同意报价单上的价码了? 张叔夜从旁说道:“粘罕必定是要招降你,无论如何,你都要拖住他的脚步,我已经跟八字军首领王彦联络过了,王彦不日便到,宗泽也派了兵马,营救二圣在此一举!”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回道:“不是说了吗,你们爱怎么折腾都行,我不参与。” 张叔夜也是无奈:“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拖住粘罕总可以吧?” “不给钱我肯定不让过。” 张叔夜额头青筋乱蹦,似乎想骂人,假如粘罕给了过路费,就真的让他们过去?你是有多缺钱啊?然而岳诚救过他两次,他也不好真的骂人,只能祈祷粘罕有点骨气了。 说罢就要去城外面见粘罕。 大名府的城池宽广,他们刚好在城北勾栏处,距离南城门两里地,骑马更快一些,正好旁边有一匹神骏的大宛马,张叔夜便问:“为何步行,这不是有马吗?” 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刚才骑马半晌,马儿疲惫,让它歇歇吧。” 话音未落,大宛马昂首嘶鸣,绕着勾栏跑了一圈,回到他身边,等着他骑乘,这也不像疲惫的样子啊,张叔夜和属下的士卒都催促他骑马去,别让粘罕久等。 他皱眉道:“不就是粘罕吗,有什么好怕的,让他等着,我偏要步行去南城门。” 张叔夜微微一愣,旋即赞道:“好胆气,对了三郎,你是不是骑不上这匹高头大马?” “……” 第109章--下象棋 时值盛夏,大名府的城外艳阳高照,林间蝉鸣阵阵,草鞋踩在夯土地面上,脚底板都是烫的,汉人俘虏都已经换上单薄的凉衫,金兵要么打赤膊,要么从劫掠的物资里面找些凉快衣服穿,丝滑的锦缎比比皆是,不愁没有衣服穿。 粘罕很固执,不穿汉人的衣服,也不愿意在跟敌军将领谈判的时候打赤膊,捂着冬天带来的虎皮大衣,满头是汗。 顶着大太阳站在城外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岳诚出来。 粘罕有些恼怒。 守在一旁的拔离速便说:“区区一条丧家之犬,竟敢让咱们等这么久,不识抬举!” 粘罕冷冷的瞥他一眼:“你跟一条狗对咬了半个月,连门都打不开,岂不是连条狗都不如?” 最近粘罕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了。 在金国这种全民皆兵的国家里,能打仗就有人尊重你,钱粮马匹女人随你挑,总吃败仗,尊严也会掉价,拔离速先是在茂名山吃了一次败仗,损失五千兵马,然后在巩县皇陵被刑无疆打的抱头鼠窜,又损失了两三千,这次让他打先锋,大名府空城一座,愣是攻不下来,逼的粘罕不得不跟岳诚谈判。 废物至此,要之何用? 要不是他复姓完颜,依照粘罕一贯的作风,早就绑在树上抽一顿,打发到西京挖煤去了。 还敢对敌将冷嘲热讽,自己什么样,心里一点b数没有吗? 大金,是粘罕的大金,皇帝完颜晟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粘罕带领十万精兵南征北战,灭了大辽,又灭了大宋,声望如日中天,他才是大金真正的皇帝。 这样一位雄才大略的统治者,竟然要在大名府城外干巴巴的等一个弱冠小儿。 实在是令人憋气。 拔离速非要在这种时候说话,挨骂也正常。 顶着热辣的太阳又等了一刻钟,城门开了。 粘罕举目远眺,想看看这个年轻后生到底长什么样,竟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他手下的猛将。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呢,一个圆脸小胖子骑着一匹不受控制的高头大马,在马背上来回颠簸,勒紧了马缰大骂:“嘟,给我停下,手刹怎么不管用了?” 产自回鹘的大宛马十分矫健,吊桥还没有完全放下,撒丫子冲上去,纵身一跃,隔着吊桥跳过去了,后面的红巾军以及张叔夜均是脸色大变。 对面的金兵则是懵了,他想干嘛? 如果金兵此时万箭齐射,说不定能把他射成筛子,毕竟吊桥还没有放好,后面的红巾军无法支援,可是包括粘罕在内的金兵全都瞪圆了眼睛,没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汇合了,张叔夜把他扶起来,替他捏把冷汗,说道:“老夫随口一说,你怎么还上劲了,骑不了就不要骑,坐肩舆也是可以的。” 那不行。 在这个年代不会骑马,相当于后世不会开车,说出去有点丢人,他非要骑,结果这匹马关在马厩里太长时间,撒丫子狂奔,控制不住,差点把他送到金营里。 岳诚也是一头冷汗,擦擦额头,发现对面支起了凉棚,凉棚下面有个冷峻劲瘦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他,此人气度不凡,而且金国的将领都站在他后面,想来是粘罕,便走过去打招呼:“你要见我?” “大胆!” “竟让粘罕将军等了半个时辰!” 两旁通晓汉语的亲兵斥责他,他两手一摊:“要不我回去睡一觉,你们再等会?” 金兵纷纷拔出刀剑,一言不合就要干架,岳诚这边也有王贵和马破虏跟着,干架他不怕,何况还有隐形的门神保护他,谈不拢直接摘了粘罕的人头也是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不能杀粘罕,粘罕在,金国的十万大军还有约束,倘若引起混乱,金国骑兵流窜作案,单靠岳诚的兵马收拾不了,中原大地又要血流成河了。 所以他小小的激怒了一下金国人,就笑呵呵的坐下了,粘罕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始终在打量他,似乎想通过他的行为举止判断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双方首脑会晤了,谈吧。 岳诚等着粘罕发话,毕竟把他叫来的是粘罕。 粘罕阴冷的目光盯着他,微微抬手,后面士卒捧着一个托盘,放到中间的桌上,绸子盖住托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难道是攻不下来大名府,想用金银财帛贿赂他? 很好,他愿意接受贿赂,问题是他已经开出报价单了,托盘里这点东西不够吧? 粘罕揭开绸子,所谓的托盘原来是一副棋盘,上面没有任何财宝,摆了一副象棋,粘罕这时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指着棋盘道:“听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以棋会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下一局?” 岳诚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疑片刻点点头:“闲着也是闲着,可以,你要带大军北归,楚河汉界你先过,红子让给你,红先黑后。” “承让。” 摆好棋子,粘罕架个炮,岳诚支个马,粘罕推个卒,岳诚挪个象……你来我往下了二十多个回合,各有损失,但局面基本持平。 论武力,宋人或许不行,但要说文化,异族人只有抬头仰望的份儿。 比如这象棋,就是从大宋流传到女真族的,粘罕很喜欢,平时闲着没事了,就跟身边的亲兵下几盘,倘若遇到难题,就会一个人对着残局思索,常常能在下棋的时候想出破解之策。 金国的士卒都知道他们的大将军是个棋痴。 而且棋艺高超,金国的将官里面没有一个人能下的过他,低等士卒如果善于下棋,可以主动找他对阵,赢了赏赐白银百两,好马一匹,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拿到这份赏赐。 他们觉得岳诚肯定也不行! 然而他开局就跟粘罕打了个平手,粘罕吃他一炮一马,他也换了一炮一马,粘罕的每次进攻企图都被识破,封堵的严严实实,一攻一守,进退有度,着实让金国人开了眼界,彼此对视,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没想到他下棋还不错。 但这只是开局,他不可能赢过粘罕将军! 第110章--死棋 金国人似乎把下棋当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棋盘上的两军对垒,看重胜负,然而岳诚丝毫没有当回事,倒也不是不在乎输赢,只是没他们那么庄重。 既然是下棋玩耍,怎能没有佐餐,他让不空送来一篮在地窖里冷藏过的樱桃,边吃边下,半个时辰前还说减肥,转眼又吃上了,来到大宋露出了吃货的本质。 粘罕没见过樱桃,但也没问,仍旧一心一意的对弈。 忽然有一匹快马从大名府冲出,士卒滚落马鞍,焦急的禀报道:“不好了,金兵绕过大名府,正在攻击北城门!” “哦?” 岳诚吃了一惊,抬头打量正在下棋的粘罕,这鸟厮果然来者不善,一边把他叫出来下棋,一边绕城偷袭。 士卒禀报的时候,凑到他耳边说的悄悄话,没让粘罕听到,不过这一切都是粘罕安排好的,只看岳诚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攥着棋子笑道:“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岳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容缓缓浮现在脸上,装作没事人似的摇头:“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几条狗在北门外面瞎叫唤,打狗棒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继续下棋?” “继续。” 说是这么说,岳诚还是让王贵回去了,大名府太大了,他把永固门神贴在南门上,着重守护的是南门,北门距离那么远,究竟能不能守护,他心里没数。 这一分神,棋盘上的局面立刻改变了,粘罕寻到一个漏洞,吃掉他的象,将军。 拔离速击掌赞道:“好棋,这下他死定了!” 银术可也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唯我粘罕将军也!” 岳诚轻轻的把自己的‘士’往上推一步,破掉将军的局面,然后抬头送他们俩一个白眼,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才哪儿到哪儿,离将死还远着呢! 然而,随着对弈的展开,金国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对大名府进行合围。 除了最坚固的南门,其余城门都受到攻击,西城门下的义军也来禀报,说他们那里有金兵用投石机攻城,扔的是霹雳火弹,掉进城内会燃烧,已经烧毁了很多重建的房屋,东城门外面的金兵搬运石块和泥土,想要弄一个土坡,开道上城墙! 他们在这里下棋,后方杀声震天,城内狼烟四起。 粘罕还是很有办法的,知道城门坚固,他不直接攻击城门,剑走偏锋,想了一些怪招,岳诚不得不把城内的四万红巾军投入到守城的工作中,这样一来,谁胜谁败就很难说了。 马破虏坐不住了,悄声问:“要不要来个擒贼先擒王?” 岳诚摇头。 真要是擒贼先擒王,也用不着你马破虏,千樱更合适。 这时他已经左手虚划,打开了系统面板,其他人看不到他的系统,但他可以通过系统查看永固门神的状况,果然如他所料,他把门神卡贴在南门上,南城门最坚固,其余三座城门的城墙,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 北门完整度——77% 西门完整度——63% 东门完整度——97%(东门外面的金兵在架设土坡) 由于他一心二用,棋盘上又丢了車,粘罕的两匹马在他的领地上反复横跳,大杀四方,像极了现在的局面,他看着自己的领地被攻击,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哪怕他开了挂,跟这个时代最具有领袖气质的将领,仍有不小的差距,因为他脸色忐忑,明显有点坐不住了。 这不能怪他。 真的,不能怪他,粘罕的人生阅历和战斗经验,又怎是他一个穿越者能比的? 然而他还有反击的力量,看着桌上的残局,他把‘将’往前挪一步,说道:“逼急了我,我就把你的小命留在朝圣门!” “哦?是吗?” 粘罕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因为他手下的两员大将王贵和马破虏,都进城去支援城防了,身边只有一个僧侣,还有就是从金营里叛逃的张叔夜,两者都不具备任何攻击力,掀摊子打架,他们不行。 岳诚自己更不行,刚才骑马的窘态,已经暴露了他不会武艺。 粘罕会怕他? 越是到了危急关头,粘罕越镇定,一门心思的埋头琢磨棋局,传来的喊打喊杀声,丝毫不在意,岳诚的‘将’出来,想用将帅不见面的规则起死回生,粘罕不给他机会,仅有的一个車挪到中间,封住了他最后的退路。 “死棋了。” 张叔夜也是象棋高手,秉承观棋不语的君子风度,一直没吭声,直到最后一刻才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有个受伤的义军兄弟,浑身冒烟的骑马赶来,气喘吁吁的禀报:“不好了,北城门告破,金兵正在往城内杀,王贵统制领兵堵着门厮杀,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岳诚眉头紧锁,双拳紧握。 出城谈判而已,这个局面他是万万没料到的,他甚至不知道粘罕什么时候把兵马调拨到了北城门外,用兵之道,他还是不如粘罕,粘罕的经验太丰富了! 可要让他低头认输,那也绝不可能! 怎么办? 要不要让千樱直接杀了粘罕? 粘罕死了之后,十万金兵必定大乱,到时候别说北归了,他们一定会替粘罕报仇,先把从汴京带来的十万俘虏杀干净,然后在大宋的国土上四处流窜。 以大宋现在的情况,还有士气,禁不住他们的全力一击,估计会死很多无辜的百姓。 “阿弥陀佛,佛曰,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空双手合十,在他后面提醒。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该出手了! 之前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只能放手一搏,后果以后再说吧,他把桌上的棋盘一推,无视对面金国人诧异的目光,在心里呼唤千樱,他要让千樱擒住粘罕,逼迫金兵停止攻城! 可是千樱并没有回应他。 妈蛋,搞什么啊,本来就看不见,又不回话,老子都掀桌子了,你不出手那就是让我这个主公送死啊,千樱千樱千樱……喊了五六遍,才听见回应。 语气很急促,好像从远处跑过来的:“主公,刚才我去西城门外面查探,看见一个背叛你的门神!” 背叛的门神? 岳诚不禁愣住了,什么情况,哪个门神在这种关键时刻叛变了? 第111章--少年杨再兴 有一件小事岳诚可能已经忘了,当初离开巩县皇陵的时候,他把刑无疆的门神卡遗落在那里,刑无疆一直守护着大宋皇陵,事后岳诚让杨再兴跑一趟,把皇陵的大门带回来,这样一来,门上的卡牌也跟着回来了,刑无疆也会回来。 可是杨再兴这一走,杳无音信。 一个多月了也没回来。 出事了吗? 其实也没有,只是岳诚找错人了,不应该派他去,这个铁憨憨,不但是个急性子,而且好勇斗狠,从不服输,把他跟刑无疆放到一块,肯定会打起来啊。 话说,杨再兴得了命令,骑上一匹枣红马,从浚州南下,日行两百多里,把那匹老马跑的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杨再兴急着办事,抽打半晌,不见马儿动,一怒之下把这匹马砍了。 不砍的话,老马也能卖俩钱,砍了卖马肉吗,他盘缠不够,还真去卖马肉了,庖丁解牛一般割下来几块上好的腱子肉,打成包袱,路过武城镇的时候,想把马肉卖给酒楼。 世道不好,他觉得发酸的马肉肯定也有人要,到了酒楼,先不提卖肉的事儿,弄来一桌上好的酒菜,吃饱喝足,把酒楼老板叫来,解下自己的包袱。 三伏天背着几十斤生肉赶路,肉都臭了,酒楼老板不要。 杨再兴又怒了! 老子大老远的容易吗,你起码也得要点,让老子把账单结了,可那酒楼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儿,说不要就不要,一文钱都不给,还让他赶紧结账走人,臭烘烘的马肉,把酒楼都熏臭了。 杨再兴本就是个猛人,加上年少气盛,被寒碜了几句,心里不痛快,挥起醋钵大的拳头,把那酒楼老板痛打一顿,然后卷了店里两坛杏花村,五斤熟牛肉,打包带走,看见马厩里有一匹蒙古马,干脆也抢走了,给岳三郎办事要紧嘛,事后让三郎赔钱就是了。 算盘打的挺好。 运气忒差了点,这一通胡闹,同时得罪了两个人。 一是韩世忠,因为他抢走的那匹蒙古马是韩世忠托人从太原府买来的,花了三百两银子,韩世忠可不像岳诚那么有钱,勒紧了裤腰带,才弄来一匹好马,半路被人偷走,岂能愿意? 二是张俊,张俊原本是大宋名将种师道的部下,金兵第一次南征,张俊率部前往支援,斩杀金兵百余人,被封为武功大夫,第二次南征攻破国都之后,张俊没地方去,便跟韩世忠一样,带着残兵去找赵构,打算扶持赵构,混口饭吃,张俊的口才比韩世忠好,提倡南北划江而治的策略也符合赵构的心意,转眼就升官了,变成元帅府中军都统制。 这家伙是个人才,他跟一般的武将不一样,不爱兵器,也不稀罕铠甲,他就喜欢钱,赵构从岳诚那里借来的几万两银子,赏给他两千两,他把银子转手交给堂叔张景源,让堂叔开酒楼做生意。 对,那位挨揍的酒楼老板,就是张俊的堂叔,张景源。 怪不得那么硬气,侄子是元帅府中军都统制。 杨再兴揍了张俊的堂叔,偷了韩世忠的马,同时得罪了‘中兴四将’里的两位,这俩人得到消息,均是火冒三丈,立刻派兵去捉拿他,只派了200个人。 才两百人,是不是有点小瞧杨再兴了? 杨再兴少年意气,偷了就是偷了,抢了就是抢了,官府要捉拿他,他也不怕,觉得这是个练手的好机会,任务放到一边,骑马到了胙城,不走了,在城外找个凉棚,拍开酒坛封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干翻一坛杏花村,那两百个捉拿他的士卒也赶到胙城了。 他乘着酒兴,抄起自己的拐子枪,迎头去干仗。 拐子枪并非杨再兴擅长的兵器,但这不妨碍他在胙城外面杀个七进七出,把那两百士卒打的抱头鼠窜,胙城百姓都看呆了,好家伙,这是哪来的猛将,单挑两百人,愣是没人能摸到他的马镫。 杨再兴一战成名。 但他打的是大宋官军,要不是朝廷此时太弱,他再能打也是个流寇,逃不了被剿灭的命运,而且韩世忠和张俊也不是好惹的,两人得知之后,直接带兵在封丘堵截他。 张俊先到的,见了杨再兴,勒马大喝一声:“武城镇的俊逸酒楼是不是你砸的?” 他说是。 张俊又问:“我堂叔是不是你打的?” 他说不错。 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太嚣张了点。 当然了,就算他道歉,张俊也不会饶了他,这次带来的四百士卒一窝蜂的冲上去,杨再兴拍马逃走,等那些走地鸡追累了,扭头杀个回马枪,军阵登时乱套了,又让他上演了七进七出的好戏。 七进七出还不过瘾,杨再兴穿透敌阵,提着一杆拐子枪去找张俊,张俊虽说也是中兴四将之一,但他的名声实在是跟武力值不太匹配,五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张俊招架不住,慌慌张张的往回跑,幸好半路遇见了韩世忠,不然中兴四将要少一将,韩世忠替他挡住杨再兴。 这二人才算是棋逢对手,百十回合不分胜负。 不过韩世忠的好马在杨再兴屁股底下,自己骑了一匹百色马,严格来说都不算战马,而是拉货的挽马,杨再兴又使拖刀计,韩世忠的百色马勒不住,被一刀砍断脖颈,鲜血喷了一身。 韩世忠落到草稞子里,看看满身的马血,愤愤不平的骂道:“狗泼才,把战马还我。” 杨再兴拎着马缰在远处兜圈,舞个枪花笑道:“凭什么还你,谁抢到算谁的,有本事你来抢啊。” 韩世忠怒道:“老子没马,怎么打?” “没马你还没脚吗?” 这一顿冷嘲热讽彻底激怒了韩世忠,韩世忠真就地奔着追上去了,要么说他外号泼韩五呢,这股子泼劲儿一般人没有,杨再兴骑着战马,已经占便宜了,却不跟他打,非要带着他兜圈。 不愧是岳诚的属下,贱嗖嗖的方式像极了他家主子。 韩世忠跑了半晌,吃一肚子灰尘,差点气背过去,脸也越来越黑了,不杀了杨再兴,都对不起自己泼韩五的外号。 恰在这时,张俊给他送来一匹战马。 第112章--皇陵大门 张俊武艺不怎么样,胯下的战马却很好,纯种伊犁马,伊犁马在汉代叫西极马,极西之地产出的战马,以哈萨克马为蓝本培育而成,高大雄健,蹄力强劲,在汉代与大宛天马齐名。 这匹马可比韩世忠花三百两银子从太原府买来的那匹马好多了,张俊知道韩世忠喜欢好马,一开始不敢开口,生怕他用了不还,可那杨再兴太嚣张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俩的脸面都要丢光了,不得不借。 好马配好鞍,好鞍配良将,韩世忠得了好马,气势汹汹的去找杨再兴算账。 两人一个用拐子枪,一个用偃月刀,噼里啪啦又打成一团,这次杨再兴占不到便宜,渐渐落了下风,抬眼观瞧,封丘城外还有张俊和五百精兵等着收摊。 打到精疲力尽,就是死路一条,杨再兴不敢恋战,扭头就跑。 韩世忠喝道:“鼠辈,就这点本事?” 杨再兴脸上一红,不承认自己打不过,哼道:“忽然想起还有任务在身,没心情跟你缠斗,你要是真想分个胜负,那也可以,等我从巩县回来了再打也不迟,到时候别带兵,我留你一条狗命。” 言语间透露出几分不满。 觉得我人多欺负你人少?没问题,那就去巩县单挑,韩世忠够胆气,属下兵马交给张俊,先一步去了巩县,杨再兴一看他这么猛,得,不去不行,那就到巩县打吧。 张俊看傻眼了,你就这样把我的马骑走了? …… 打架要紧,哪还顾得上谁的马。 杨再兴在前面带路,韩世忠在后面尾随,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巩县皇陵,这个地方韩世忠很熟悉啊,上次刑无疆守护皇陵有功,韩世忠奉命来封赏,跟那刑无疆恶斗一场,被活捉了,幸好有宗九娘帮忙,不然至今还关在皇陵里呢。 皇陵如故。 一切都跟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郁郁葱葱的嵩山矗立在南方,洛水穿过七帝八陵,流向东北方,韩世忠第二次来到这里,暗暗纳闷,杨再兴不是个流寇吗,他来皇陵干什么? 只见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拐子枪挂到得胜钩上,刹紧了裤腰,回头跟韩世忠交代:“待会我要去皇陵里拿点东西,你在这里等着,到手了咱们就去封丘接着打。” “等等,你要拿什么?” 杨再兴不屑的笑笑:“看把你紧张的,皇陵又不是你家的。” 韩世忠正色道:“宋室尚在,焉能让你这种小毛贼胡作非为,你要是敢去陵墓里偷东西,那咱们就在这皇陵里决一胜负好了,韩某绝不会手下留情!” “如果我要偷的只是皇陵的大门呢?” “皇陵大门?” 皇陵有大门吗,韩世忠不记得了,特意跑到旁边的土坡上看了看,还真有。 那不能称之为一扇门,那是一座牌坊,杨再兴顺着韩世忠手指的方向一看,有点懵逼,三郎让他带回去的明明是一扇门,怎么变成牌坊了,牌坊搬不动啊,怎么带回去? 牌坊没有门页,当初岳诚贴门神的时候也有点懵,不知道该贴哪儿,他想了个办法,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匹布,用布匹卷住牌坊的两根石柱,然后把门神贴在布上。 所以不需要拆牌坊,把布匹带回去就可以了。 详细情况早就告诉了杨再兴。 杨再兴稍微一回想,连忙寻找布匹,可能是许久没回来的缘故,缠在牌坊上的布匹已经没有了,墓道上散落着布条,顺着布条的痕迹往前看,好像在永昭陵。 杨再兴拍马便走,韩世忠喝道:“陵墓不能进!” “你拦得住我吗?” 韩世忠搭弓射箭,距离七十步左右,弓弦如裂帛,杨再兴年纪虽小,经验却很丰富,听见裂帛声,连忙抱住马脖子,利箭从他头顶飞过,他回头哈哈一笑,跑的更快了。 两人一追一逃,来到永昭陵,布条的痕迹通往地底的玄宫,当初韩世忠落败,就是被刑无疆擒住扔到永昭陵里,来到玄宫门口,连忙勒住缰绳,皱眉打量里面的情况。 “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拦不住我。” 韩世忠并不在意他的嘲笑,反而善意的提醒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马上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猛将,去吧,这座陵墓我不拦你。” 杨再兴狐疑的回望,终究是年少气盛,以为他在吓唬人,不屑的哼了声,拍马闯进永昭陵地宫,地宫阴暗潮湿,高度有限,座下战马畏惧不前,杨再兴跳下来,点燃一个火折子,扔到地宫深处。 原本应该是黄光,却见白光一闪,火折子灭了,奇怪,难道这火折子是白色的吗,可是刚刚点燃的时候是橘光啊,他又点燃一个火折子扔进去,和刚才一样。 这次他在火折子熄灭之前看清楚了,地宫里有人,那人挥剑斩断了火折子。 回想韩世忠的提醒,不禁有些忐忑。 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一无所获的出去,空手出去不但让韩世忠嘲笑,也没法跟岳诚交差,于是他壮着胆子往里走,火折子攥在手中,由于陵墓里的陪葬品五花八门,干扰视线,他并没有发现棺椁后面矗立的‘盔甲雕像’会动。 等他发现的时候,‘盔甲雕像’伸出手,将他生生的提了起来。 狠狠扔到墙上。 杨再兴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一摸额头,全都是血,顿时火冒三丈,腾地跳起来大骂:“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有胆子出去单挑!” ‘盔甲雕像’朝他走来,笨重的铁靴子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声音在寂静的陵墓里回荡,竟有种震耳欲聋的怪异感,杨再兴连忙把火折子扔过去,火光闪耀的一瞬间,终究看清了‘盔甲雕像’的全貌。 那是个体长九尺的魁伟男子,身穿黑甲,头盔开‘丁字缝’,只露出眼睛和鼻孔,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不像是人,杨再兴乍一看还以为是阴兵! 自诩胆大包天的杨再兴也有点害怕了。 这家伙是人是鬼? 不管怎样,都不能在陵墓里打,这地方空间狭窄,对方的块头抵他俩,太不利了,他爬起来要跑,忽然从地上摸到了布帛,低头一看,和岳诚描述的恰好一致。 看来这就是岳诚让他寻找的东西。 他捡起布帛,一阵风似的跑出陵墓,刑无疆在后面紧追不舍。 第113章--燃忠 韩世忠在玄宫外面等候,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看见杨再兴狂奔而出,笑着摇了摇头,他果然也不行,看来这刑无疆真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如此勇猛,若能为大宋所用,何愁天下不平? 可惜这厮不接受朝廷的册封。 杨再兴既然逃出来了,那就走吧,换个地方接着打,至于这刑无疆,不用理会,放眼整个大宋,几乎是没有敌手的。 韩世忠调转马头,准备一起离开。 然而杨再兴自信的过头了,压根没想过逃跑,玄宫里光线昏暗,空间狭窄,施展不开,到了墓园之后,抽出拐子枪,横刀立马,指向追来的刑无疆。 “快走,你不是对手!”韩世忠尝过被碾压的滋味,他跟杨再兴打个平手,杨再兴和刑无疆谁胜谁负,不问可知。 杨再兴却说:“你不是大宋的忠臣良将吗,此人霸占皇陵,还用仁宗皇帝的头骨做了个灯罩,腿骨做了把椅子,你居然不管不问,看来你这个忠臣也不怎么忠心啊。” 韩世忠面色一变:“竟有此事?” “不信自己去玄宫看。” 仁宗皇帝倒了血霉,碰见这么个骨雕艺术大师,死后都不得安宁,不过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只有岳诚知道,官府并不知道,若不是杨再兴进去了一趟,大家都还以为他是皇陵守护者呢。 既然刑无疆不是为了守护皇陵,不能让他呆在这里了,韩世忠说:“把他引出去!” “好说,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 这位传说中的杨家将后人,跟韩世忠交手之前,还没有遇见过敌手,自以为武功天下第一,有人跟他放对儿,绝不退缩,刑无疆赶到之后,用拐子枪架住他的下劈,拐子枪形似长戟,架住一拖,就能让对手缴械,他觉得自己的招式运用的很巧妙,然而有句老话叫一力破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刑无疆这一劈,震的他虎口发麻,不由自主的往上滑了两寸,差点变成空手接白刃。 甫一交锋,就把杨再兴震住了。 好大的力气。 杨再兴和韩世忠体型差不多,都是魁梧壮汉,连他们都接不住刑无疆的一击,可想而知普通人在刑无疆面前会是什么结果,直接被碾碎也是有可能的。 “不要硬拼。”韩世忠在后面提醒。 这一次杨再兴听进去了,抽回拐子枪,且战且退,拉开了距离,运用熟练的枪法跟他周旋,杨再兴枪法了得,一杆拐子枪使的出神入化,挑、刺、拨、缠……各种技巧运用娴熟,虽然一时半会赢不了,但也给刑无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刑无疆稍不留神,就会被拐子枪勾住铠甲缝隙,弄出一点小伤。 四两拨千斤的战法,终究难以持久,对手故意卖个破绽,握住他的拐子枪,猛然发力,竟把他从战马上提起来了,他人在半空,还握着武器不撒手。 韩世忠吃过亏,忙道:“快放手,他把你带到玄宫里就完了。” 果然刑无疆举着拐子枪,连人带武器,一起举着往回走。 杨再兴连忙撒手,跑回韩世忠身边,擦擦额头的冷汗,嘟囔道:“哪来的鸟厮,忒难缠了些。” “你说你投靠了红巾军,岳三郎是红巾军的头领之一,而且跟这刑无疆有些交情,当初金兵来皇陵盗墓,就是他让刑无疆出面的,你家三郎没有捎带书信之类的?为何连你也要打?” 这一问把杨再兴问懵了,三郎认识刑无疆? 他没提啊。 此时激战正酣,也无暇多想,眼看着那鸟厮泰山压顶似的攻过来,两人也顾不得彼此的嫌隙了,合力对抗这莽汉,跟他们相比,刑无疆的武艺还是有些粗疏,擅长大开大合的群战刀法,面对两个擅长精细活的高手,腹背受敌,渐渐露出了破绽,杨再兴看准机会,拐子枪往那马腿上一抹,后马蹄血流如注,战马哀鸣着倒下,刑无疆没有战马了。 两人居高临下,终于有了优势,连忙抢攻,刀枪如影随形的黏住刑无疆,不给他还手的机会,也不让他逃跑,一口气把他逼到墓道神兽的角落里,拐子枪攻下盘,韩世忠趁机使出一记力劈华山,把刑无疆的头盔劈成两半。 旋即愕然呆住。 头盔破裂之后,刑无疆露出了真容,那竟是一张其丑无比的伤疤脸,左脸颊好像经历过烧伤,变成了骷髅,右边的脸颊还完好,左右形成鲜明的对比,伤成这样,为何还能活着? 韩世忠和杨再兴互相对视,都很吃惊。 这一轮抢攻激怒了刑无疆,刑无疆有一种特殊的本领,燃忠! 作为一个门神,他可以燃烧自己的忠诚值,转化为武力值,保证自己不落败,此时战况吃紧,他立刻发动了燃忠,此时他的忠诚值剩余72,一次性燃烧10点,忠诚值变为62。 武力的提升从外表也能看到,刑无疆眼中红光暴涨,肌肉仿佛胖大海一样,在盔甲里膨胀,撑得铠甲几乎要爆裂了,他狂吼一声,连武器都没拿,一拳打死了韩世忠座下的战马! 韩世忠傻眼了。 虽说这匹马不是他的,打死也不心疼,但这也太夸张了点,那战马的颅骨都被打碎了,换了常人,还不被打飞? 从军十余载,韩世忠头一次碰见这样的敌人,心有余悸的后撤几步,招呼杨再兴过来,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这泼才越是快要落败的时候,战斗力越强。” “发现了啊。” 杨再兴累的满头大汗。 他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恶斗,感觉再打下去输的是他们,忙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吧,反正那泼才喜欢呆在皇陵里,从不出去。 杨再兴有点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临走时。 忽然发现自己从陵墓里拿出来的布帛找不到了,环看四周,原来刚才打的太激烈,嫌那一匹布碍事,随手挂在墓道神兽的脖子上,此时取下来,跟韩世忠同乘一匹马,扭头就走。 他们不知道布帛里有一张门神卡,门神会跟着卡牌走,以前刑无疆不出皇陵,是因为门神卡在这里,此时他们把门神卡带走,刑无疆自然要追上去。 跑出皇陵,两人回头一看,心叫糟糕,他居然地奔着追来了,跑的还挺快。 第114章--生死逃亡 沃日。 杨再兴快崩溃了。 不是说不出皇陵吗,那厮地奔了50多里地,从巩县追到金水河沿岸。 这还是人吗,跑了50多里啊,他们俩座下的战马来回奔波,又经历了战斗,都已经扛不住了,那鸟厮居然一点事没有,还加快了速度,跑的那叫一个欢实。 眼看就要追上了,杨再兴一脸懊恼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在追我,还是在追你?” 韩世忠状若无辜的摇头:“肯定不是我,我跟他无冤无仇。” “难道我跟他有仇?” “你偷了他的东西。” 别扯淡了,一匹布而已,犯得着穷追猛打吗,再说了,仁宗皇帝的陵墓里那么多陪葬品,哪一件不比这匹布值钱。 思来想去,感觉是被打恼了,非要找他们俩报仇。 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他们刚才已经试过了,打是打不过的,联手也打不过,估摸着这辈子也打不过,只能跑,可那厮紧追不舍,传出去忒丢人了点。 在打架这件事上,两人都很爱惜脸面,宁愿跑到没人地方躲一躲,也不会求援,于是他们一商量,分开吧,杨再兴骑马往东跑,韩世忠没马了,直接跳进金水河,游到对岸找当地的农舍躲藏。 分开的效果立竿见影,刑无疆毫不犹豫的去追杨再兴。 杨再兴暗骂倒霉,往马髀上猛抽几鞭子,背着那匹布,疯狂的赶路,也不知跑了多久,天黑时分,座下的战马终于完蛋了,顺着土坡往下跑,马失前蹄,带着他骨碌碌的滚下去,口吐白沫,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也没马了,怎么办,回头观瞧,土坡上面两抹红光,那泼才还跟着呢。 生平没有遭遇过此等惨败,杨再兴快要气疯了,拐子枪指着土坡上的刑无疆,吼道:“还要打是吗,来,老子奉陪到底,今晚不分出个生死,咱们谁都别走!” 刑无疆从土坡上面狂奔下来,腾身跃起,一刀劈断了他的拐子枪。 实力教做人。 这还打个毛,连武器都没了,杨再兴刚刚放完狂话,就不得不掉头逃跑,别提多憋屈了,不憋着又不行,自从砍坏了那厮的头盔,居然更厉害了,完全打不过,就跟解开了某种封印一样。 还好他运气不错,半路遇见商队,他二话不说,抢了一匹马直奔胙城,刑无疆也不傻,也从商队里抢了一匹马,于是两人骑马一追一逃,来到黄河南岸。 金人走后,南岸渐渐有了人气儿,渡口停泊着几条渔船,杨再兴骑马跳上船,船夫大喊:“快下去,我这渔船撑不住!” “只一匹马能不能撑住?” 船夫看那马儿略显瘦削,感觉能行,但还是怕翻船,直到杨再兴从袖兜里翻出一串铜钱扔给他,才欢欢喜喜的答应,人是绝对不能上的,必须分两趟过河。 也就是说,他必须在岸上撑个一时三刻,等那船夫回来。 妈蛋。 简直是生死逃亡啊。 杨再兴回头看看紧追不舍的刑无疆,包袱布匹一股脑的扔给船夫,船夫带着他的马和行李先走了。 他拎着一根从船舱里捡来的齐眉棍…… 低头看看齐眉棍,心说要死啊,这也叫齐眉棍,这是齐腰棍,忒短了点。 没有趁手的兵器,没有战马,后面是黄河,他已经被逼到了绝地,只能背水一战。 这对杨再兴来说不算什么,杨再兴打小就是个莽夫,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儿,虽说今天碰见了平生未有的劲敌,知道打不过,但是非要拼命的话,他也不怕。 他拄着一根擀面杖似的齐眉棍,定定的站在岸边,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结果总是出人豫料。 刑无疆追上来之后,看都没看他一眼,撇下座下战马,噗通,跳进河里,朝着那艘渔船游,杨再兴看呆了,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不打了,难道他想…… 先杀我的马? 脑子有病吧,完全没必要啊。 感觉碰见了神经病,杨再兴在岸边发了会呆,骑上刑无疆的战马,扭头往回跑,跑了半里地,又觉得不行,那匹马不重要,但他的行李里面还有布帛,岳诚交代过,让他一定要把东西带回去,不容有失! 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回去。 此时刑无疆已经游了很远,汛期将至,河水比平时涨了不少,行船尚有危险,普通人是绝不敢下河的,可这刑无疆游的飞快,距离渔船仅剩三四丈距离。 船夫发现了之后喊道:“壮士如果要搭船,在岸边等着就好,何必豁出性命游过来呢?” 刑无疆说出了他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布帛给我!” 原来是冲着布帛来的。 虽然不知道布帛里面有什么秘密,但绝不能给他,不然回去没法交差,杨再兴心下一惊,急忙大喊:“艄公听我一言,别给他,留着给我,我有50两纹银相赠!” 杨再兴真是岳诚的好兄弟,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这一嗓子喊出来,那船夫立刻就同意了,可这银子就像催命符,不等拿到手,就见了阎王。 说话间,刑无疆已经追上渔船,薅住那船夫的脚踝,拧断扔到河里,那船夫年俞五旬,原本就是个老头,被拧断了足踝,又被扔到河里,喊了几声救命,旋即被滚滚黄水吞没。 眼看布帛就要落入刑无疆手里,杨再兴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 怎么办? 咦,人呢? 一愣神的工夫,河里的渔船消失了,顺着河道往下游看,原来刑无疆太过沉重,船体承受不住,加上马儿受惊,维持不住平衡,把这小小的渔船弄翻了。 人马行李一锅汤,全都掉进黄河里,往下游飘。 杨再兴击掌叫好,骑上刑无疆落下的那匹马,沿着河岸跟随,巩县下游便是开封府,去年粘罕打到这里,威胁要把河堤挖开,水淹大宋国都,匆忙赶来的张叔夜和粘罕在此地打了一仗,尸体淤塞河道,还没清理干净,泥沙死尸等杂物,使得河堤收缩,杨再兴骑马过去,捡了个大便宜,先一步把飘过来的行李拿到手了。 打开包袱一看,布帛还在,杨再兴松了口气,不跟这厮纠缠了,赶紧回去复命,免得三郎等急了。 第115章--乞丐的饭也抢 话是这么说,南下北上折腾了七八天,几乎没有睡觉,杨再兴熬的两眼通红,坐在马上摇摇欲坠,险些睡着摔下去,就着金水河的河水洗把脸,抬眼观瞧,这金水河往东流入开封府,不如去城里找个客栈,小憩片刻。 刑无疆陷在淤泥里,也没有战马,追的不太急,于是杨再兴转道去了开封府。 这座历经风霜的大宋国都在经历了两次国家级的战争之后,已变的满目疮痍,万胜门外的城墙被霹雳弹烧的黑糊糊,隔三差五就有一个缺口,被打成了马蜂窝,墙根下面聚集着衣衫褴褛的难民,达官贵人逃的逃,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城内并非没有住处,他们聚集在西城门外,是因为这里贴着告示,每月的上中下三旬开设三次粥棚。 杨再兴的行李交给船夫,船夫被刑无疆捏死,船翻了,盘缠沉入河底,只捞出来那匹珍贵的布帛,所以杨再兴此刻也是身无分文,路过万胜门的时候,一摸干瘪的肚皮,得,下马吃完免费的粥吧。 发放义粥的竟是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据说她们一个叫宗九娘,开封留守宗泽大人的女儿,宗九娘身边的俏丫鬟名叫碧落,给他们打杂的侍卫名叫秦光弼,宗泽派来保护女儿的亲兵。 自从宗泽来到开封府,立刻着手重建京师,城防已经修复大半,烧毁的民房,官府负责修葺,以便于百姓们恢复经商和生产,月余时间之后,虽不如往日那样繁华,但也有了几分安宁祥和的气氛,汴梁一带的难民听说宗泽是个好官,纷纷望风归附,这就造成一个极大的问题,开封府没有足够的粮食收容难民。 为了给父亲排忧解难,宗九娘一力承担了粮食问题,她去茂名山恳求河东的粮食大户米脂雪,请她开仓放粮,资助开封府的百姓,这米脂雪就是米脂仙姑,听说自家主人和宗九娘有婚约,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所以开封府的粥棚能开起来,还多亏了岳诚和宗九娘的误会,至于他们最终能否走到一起,那就要看赵构的意思了,毕竟是赵构赐婚,而岳诚突然当了反贼,在大名府竖起岳字大旗…… 最终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想必赵构也很头疼。 此时难民众多,喝粥要排队。 万胜门外排起了长龙,衣衫褴褛的队伍绵延一里有余。 杨再兴一看这境况,心说不行,刑无疆还在后面追着他呢,哪有时间排队? 换了旁人,可能会到前面说句好话,让宗九娘通融一下,杨再兴作风豪放,蹬蹬几步来到队伍前面,看见有个老汉刚刚领完米粥,他劈手抢走,仰头倒进嘴里。 一碗不够果腹,往粥桶里再舀一碗,连喝六碗,勉强算个半饱,回头看看地奔着追来的刑无疆,空碗扔给那老汉,骑马就跑,那老汉都惊呆了,还有这样的? 宗九娘也很气愤,刚才一直用美眸瞪着他,而他视若无睹,宗九娘大家闺秀,没好意思当众骂人,她那俏丫鬟可不是省油的灯,掐着小蛮腰,扯开嗓门大骂:“哪来的臭穷酸,乞丐的饭食也抢,要不要脸?” 人已经跑远了,压根儿没听见,他是往城里跑的,碧落就让秦光弼去追赶,好歹打他一顿,给小姐出出气。 秦光弼是宗泽的亲兵,这些天帮忙主持开封府的重建,东奔西走,街头巷尾的百姓和商户都认识,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杨再兴的去处,赶到西浮桥外的如意客栈,推门闯进去…… 被杨再兴打了一顿。 杨再兴武力值爆表,不单是秦光弼打不过,同行的几个士卒一起上,还是打不过,些许小事,秦光弼不好意思去跟宗泽告状,默默地擦了点跌打损伤药,没敢回去复命。 等到下午放完粥,碧落找到秦光弼,问他有没有擒住那厮。 秦光弼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碧落见他脸膛乌青,眼神躲闪,显然是挨揍了,既生气又想笑,数落道:“你是傻子吗,这开封府是咱们的家,你在自己家挨打,还不吭声,你自己丢人也罢了,让老爷小姐的脸面往哪搁?” 秦光弼涨红了脸。 “算啦算啦,你告诉我那混球在哪,我去收拾他!” “万万不可,那厮十分勇猛,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是他的对手,弄断了胳膊腿儿,小姐又该责罚我了。” “谁说我要亲自上阵了,只管告诉我他的落脚处,本姑娘自有办法。” 碧落的办法其实就是撒迷魂香,大相国寺对面有个永善堂,永善堂的掌柜跟宗泽有些交情,宗泽往年打仗的时候,背后中箭,旧伤迟迟没有愈合,经常去永善堂抓药,跑腿的恰是碧落,彼此都很熟悉,于是她打着给宗泽开安神药的幌子,偷摸的抓了些迷魂香,然后去杨再兴歇息的客栈,捅破窗户纸吹进去。 吸了迷魂香,浑身酸软无力,就算是长坂坡的张翼德,也没的力气打架,到时候还不是束手就擒。 碧落算好了时辰,在客栈外面等着。 这天宗九娘想给爹爹做一件凉衫,打算裁几尺布,往常都是打发碧落去,结果找不见她的人影,听家仆说她在如意客栈,便拎着裙裾找到这里,揪住她的小耳朵训斥:“越来越放肆了,出门玩耍也不跟我知会一声,害我一顿好找,到底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碧落揉着耳朵嘻嘻笑道:“小姐别生气呀,我出门也是给你办事,你还记得上午在万胜门外面抢饭的破落户吗,就住在如意客栈,我是专门来收拾他的。” 宗九娘有些不以为然:“你那些花拳绣腿收拾岳三郎还行,对上练家子,有你的苦头吃,可别逞能,再说那人也是饿极了,不然不会一口气吃六碗,些许小事,怎么还惦记上了,别惹事了,随我去裁些布帛,给爹爹缝一件凉衫。” 小姐不许,碧落只好作罢。 西浮桥有家老字号的布行,是蜀地的养蚕大户开的,从老家运来的蜀锦最受欢迎,价钱也不贵,可惜去年京师告破的时候,有人趁火打劫,把他的布行抢劫一空,许多珍贵的锦缎都没了,这掌柜的想回老家,宗泽下来巡视,承诺马上就会让京师恢复秩序,还给他免了许多赋税,这才留下继续开店。 京师里许多赔钱的商户,也都是宗泽亲自登门挽留的。 因为敬佩宗泽的为人,这位布行掌柜非常热情的招待了宗九娘,奉上茶水,让她自行挑选,刚刚从老家运来的一批布,都是日常所用,不要钱,看中哪个颜色直接拿走,就当是给宗大人的谢礼。 第116章--愁人的婚事 爹爹素来沉稳,不喜欢艳丽的色彩,宗九娘选了一匹灰麻色的布,单件衣裳,也用不了许多,裁剪几尺就够了,可那掌柜的盛情难却,非要把整匹布送给她。 推让之时,有个魁梧少年郎走进布行。 碧落定睛观瞧,这不是上午抢饭的那个破落户吗? 他怎么……还能走啊? 碧落怀疑永善堂掌柜给她的迷魂香是假的,悄摸的从袖筒里捏了一小撮,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片刻工夫就头晕脑胀,不是假的啊,奇怪了,为什么吹到房里不管用? 因为杨再兴不在房里。 说出来有些丢人,杨再兴担心刑无疆找上门,睡觉都不敢挨着床,顺着客栈的天井,爬到房顶上睡了一觉,他不在房里,吹再多的迷魂香也没用啊。 至于他为什么来布行,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现在需要一匹布,必须跟他从皇陵里拿来的布帛颜色相同。 客栈出门就是布行,冤家路窄,又碰面了,杨再兴没认出来,自顾自的挑选布料。 碧落悄悄地走到宗九娘身后,隔着裙衫,往她屁股上掐一下,宗九娘登时俏脸发红,回头恼怒的剜她一眼,大庭广众之下作什么妖,欠揍是不是,碧落指指那破落户:“小姐你看,又是他。” “人家来买布,有什么稀奇的?” “他连一碗粥都买不起,哪来的钱买布?” 说的也是,上午碰见他的时候,浑身肮脏不堪,像个泥窝里爬出来的泥猴,比之乞丐都不如,定然是没钱的,宗九娘不禁有些好奇,想看看他怎么付账。 长见识的时刻到了。 杨再兴选了一匹布,扛到肩上,跟那掌柜的说:“这匹布我拿走了,想要钱去大名府找岳三郎。” 拜了个拜,就这样大剌剌的走了。 这不是明抢吗,掌柜的都看傻眼了,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理论,杨再兴揪住他的衣领,扔回店里,虽说没有动手打人,也把那掌柜的摔的七荤八素。 身为开封府留守的女儿,碰见这种事岂能不管,宗九娘拎着裙裾跑出去喝道:“站住!你刚才说什么?” 杨再兴漫不经心的解开马缰:“盘缠掉河里了,没钱,不过我家主人有的是钱,只管去大名府找他,三倍偿还,这还不行吗?” “你家主人姓甚名谁?” “岳三郎啊。” “哪个岳三郎,大名报出来。” “岳诚。” 果然跟宗九娘想的是同一个人。 上次一别,已有月余,两人分开之后才知道赵构赐婚,那混不吝的岳三郎竟成了她的未婚夫,这跟她的梦想不太一样,她梦想中的夫君,饱读诗书,俊逸潇洒,文能东华门外唱名,武能北上平定大金,必定是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可这岳三郎好吃懒做,除了耍无赖,什么本事都没有,写个字歪歪扭扭,图省事,总会少一些笔画,似乎连字都认不全,而且连她的丫鬟碧落都打不过。 要文采没文采,要武功没武功,相貌也就那样,五官端正而已,算不得俊秀。 坦白说,宗九娘看不上他。 然而有些人虽然其貌不扬,相处起来却很愉快,和他在一起总能欢声笑语,回到开封府还觉得有些寂寞呢,平时跟碧落提起岳三郎,碧落也说他很有趣,就是欠揍。 她私下里问碧落,要不要退婚,碧落很诧异,这还用问吗,当然退啊,岳三郎就是个市井流氓,怎么配得上东京留守的千金?小姐有此一问,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宗九娘哪敢承认,其实她也迷糊,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觉得,如果皇命难违,倒也能接受。 被自己的丫鬟问到脸上,宗九娘不敢说实话,就去找爹爹退婚。 婚事是赵构赐下来的,虽说宗九娘不是大宋的帝姬,于理不合,但赵构好歹是未来的皇帝,宗泽不好驳他脸面,便写了封信,把岳诚的情况讲明,询问赐婚的缘由。 回信还没到,所以这件事还没着落。 此时突然在大街上听到岳三郎的名字,宗九娘心头一跳,也不知为何,竟然脸红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既然是岳三郎的家丁,为何来了开封府?” 预想中的答案是来给她送信,要么是情书,要么是商量怎么退婚。 她还不知道岳诚的想法。 她很想知道。 然而杨再兴一头雾水的回了句:“关你鸟事!” 随后在主仆二人惊愕的目光中,骑马扬长而去,背后插着一匹布,走很远了宗九娘才反应过来,这奴才好大胆,跑到开封府免费吃她的粥,还在她眼皮子底下抢劫商户,临走之前还怼她! 不愧是岳三郎的手下,行事风格一模一样。 就仨字,不要脸! 碧落见自家小姐气的脸都红了,跺脚喊道:“秦光弼,死哪去了秦光弼,你是干什么吃的,眼瞅着那登徒子欺负咱家小姐,连个屁都不敢放,小姐养你何用?” 秦光弼不是不敢动,是动了也没用,上午领着几十号人来打架,被揍的鼻青脸肿,倘若上去替小姐出气,肯定还是挨打,自己丢人也罢了,小姐看了岂不是更生气? 此时被骂一顿,只好硬着头皮带人去追,半个时辰后,讪讪的回来禀报,说那破落户已经跑远了,是往大名府方向跑的,后面还有个仇家跟着,相貌有些吓人。 这件事让宗九娘茶不思饭不想,忧愁了好些天,抽空找到父亲询问:“爹爹,应天府回信了吗?” 宗泽忙于处理公务,差点忘了女儿的终身大事,闻言一拍额头,让属下去书房里翻找,果然找到了回信,拆开一看,赵构的回复模棱两可——拳拳之心尚在,或可挽回。 宗泽在饭桌上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岳诚哪来的拳拳之心,竟能让未来的皇帝记住他的好。 “九娘,你学问比爹爹好,你说这拳拳之心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宗泽问。 宗九娘蹙眉思索片刻:“拳拳二字出自于礼记,有诚恳、忠谨之意,殿下说他诚恳忠谨,想必是他给朝廷办了好事,不然殿下为什么要夸奖他呢?” 办了什么好事,宗泽没听说过。 流言倒是有一些,说他跟九皇子讨债,九皇子欠他六万两银子,死活不给,封他为大名府知府,权当还债了,还让范琼和蓝珪去教育教育他什么叫臣子的本分。 问题是,他已经在大名府自立为王了,自称大岳国皇帝,比赵构还高一级,赵构现在还是皇子,还没登基呢。 闹到这个程度,婚事还怎么挽回? 宗泽很不理解,殿下这是在打哑谜吗? 抑或是,欠了钱不好意思得罪人家? 第117章--水秀士 宗家的事情与杨再兴无关,开封府也只是他旅程中的一道风景,买了相仿的布帛,立即北上。 刑无疆还在追。 黄河沿岸支流众多,他从胙城往西走,进入浚州地界,这里有一条黄河的支流,卫河,卫河贯通浚州和大名府,是中原以北的漕运首选,金人不善于水战,运河附近的村镇还算完好,渔船也充沛。 杨再兴到了渡口,用捡来的马换一艘半新不旧的渔船,自己撑篙,故意沿着河岸走,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果然那鸟厮跟过来了。 说来也怪,不管杨再兴跑到哪里,只要他背着那匹布,刑无疆总能找到他,简直比狗鼻子还要灵,杨再兴虽然不知道原因,却能利用这一点小小的报复一下刑无疆。 他把渔船停到江心,收起船篙,慢悠悠的等着。 远远的望见渡口一片混乱,这刑无疆好似不懂人情世故,兜里也没钱,做事比杨再兴更直接,需要什么直接抢,跟到渡口,二话不说,揪住船夫的衣领扔到河里,抢了一艘渔船就走。 卫河的盐铁漕运拉帮结派,动辄几千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比如此地名叫柳叶渡,有个姓柳的漕运大当家,在渡口附近建立水寨,手下兄弟三千多人,把持着南来北往的要道,谁敢动他们的人,这辈子别想走卫河,不然十有八九变水鬼。 刑无疆厉害啊,在他们的老窝发飙,落水的汉子一嗓子喊来六七百个兄弟,各色渔船七八十艘,密密麻麻的朝着江心挺进,指着刑无疆大骂:“贼子哪里跑!” “敢在柳叶渡兴风作浪,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别跑!” “两侧轻舟围住他!” “怎么回事?” 岸边有个手拿书卷的俊逸文士,生的眉清目朗,风度翩翩,脸上却打了金印,乍一看会让人联想起《水浒传》里的军师吴用,不过这文士年才弱冠,下颌没有胡须,他刚才在屋里看书,听见动静,出来询问,属下恭敬的抱拳回道:“回柳大当家,有个不开眼的鸟人,跑到咱们柳叶渡抢渔船,咱家兄弟正在追赶他呢。” 原来他就是柳叶渡的大当家。 人称水秀士,柳沅。 柳家从仁宗皇帝时期就在卫河称王称霸,祖上立过功,这盐铁漕运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传到柳沅的父亲这一代,恰逢蔡京当政,蔡京贪得无厌,把他们卫河的油水刮的干干净净,柳沅父亲非常不满,喝酒时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家有内贼,坏话传到了蔡京耳朵里,当即寻个由头,把他们一家下狱,推到菜市口问斩。 幸好金国南征,朝廷动荡,徽宗禅让皇位,蔡京下台了,不然柳叶渡的兄弟还没机会把他们一家救出来。 可惜救出来的时候柳沅的父亲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回到家已是奄奄一息,不多久便撒手归西,他恨死了那些贪官,临死前跟儿子说,近墨者黑,这功名不考也罢! 年少的柳沅刚刚中进士,原本打算入朝为官,家里的一系列变故让他变为阶下囚,脸上刺字,想当也当不成了,从此之后,柳沅对外界俗事意兴阑珊,大宋是兴还是亡,都与他无关,领着一帮兄弟在柳叶渡隐居。 平时看看书,下下棋,日子过的风轻云淡,帮务交给属下打理,他基本不管,跟兄弟们吃酒时谈论朝局,听说大宋皇室沦为阶下囚,在俘虏营里过的很悲惨,他冷笑不语。 八字军首领王彦曾经来找过他,请他一起组织义军,讨伐金国,他说讨伐金国可以,宋室君臣他不救,王彦当然不同意,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救二圣,如何赤心报国? 往小了说,用什么名义发动义军呢? 两人谈不妥,一拍两散。 柳沅仍旧在柳叶渡隐居,碰见金兵打草谷,就把他们打回去,其余一概不管。 显然这柳沅是个理想主义者,理想破灭之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最近还有了出家当和尚的念头。 兄弟们不同意,你是盐帮老大,你去当和尚,帮会怎么办,柳沅说这简单,交给田六叔即可,田六叔跟他父亲是拜把子兄弟,干了半辈子漕运,业务非常熟练,知道如何跟上面疏通,也知道如何管理属下,在帮会里的人望也很高,是个理想的接班人。 兄弟们一听,更生气了,这不是把柳家的祖业交给外姓人了吗,立刻把田六叔找来,问他有没有脸接,田六哪好意思接,当场发誓,但有一丝僭越,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为了这点事,柳沅正在和属下兄弟闹别扭,没心思管别的,听说有人抢船,摆摆手:“一艘船而已,送给那人也无妨,何必喊打喊杀。” 田六叔皱眉道:“这不是一艘船的问题,那厮欺负到咱们家里来了,岂能示弱?” “你待怎样?” “当然要擒住问罪。” “随你。” 于是这田六儿领着一帮兄弟去追刑无疆,几十艘渔船把他团团围住,先是跳上去,准备活捉,刑无疆什么人,岳诚手下战力第一的门神,能在金国的骑兵队伍里杀个七进七出,岂是他们能活捉的? 凡是跳上去的,都被刑无疆打扁了,扔的像天女散花,噗通噗通一阵落水声,田六儿一看他这么猛,没法靠近,指挥兄弟们撑起长篙,合力把他的渔船掀翻。 刑无疆再猛,到了水里也发挥不出来,被人用长篙一顿戳,虽说他是门神,不会呛水溺死,但也被折腾的够呛。 这正是杨再兴想看到的,杨再兴把他引到这里,就是想让柳叶渡的帮众收拾他,见此情景,乐的合不拢嘴,嘿嘿笑着感叹:“追的老子满世界跑,这回该你倒霉了吧。” 看的正高兴,忽然听见一声虎吼,江心浪潮汹涌,掀翻了十几艘渔船。 刑无疆暴怒之中,又发动了燃忠技能。 此时他的忠诚值只有62,这一发动,直接掉到60以下,成为第一个脱离岳诚掌控的门神。 第118章--第一个背叛的门神 三千门神系统有一套隐藏的判定机制,当一个门神的忠诚值跌到60以下,身份从‘属下’自动转化为‘盟友’,盟友具有自由意志,相当于岳诚的朋友,可以跟他亲近,也可以与他为敌。 如果采取暴力压制,会让门神的忠诚值进一步降低,跌破0点之后,获得‘一生之敌’的称号,这个门神就彻底成为敌人了,岳诚一生都无法将其收服。 岳诚对自己的门神还算不错,干好分内的事情,其它一律不管,爱咋咋的,大部分门神的忠诚值都维持在既定水准上,有的还能稳步上升,但是刑无疆不一样,燃忠技能存在很多变数,而且主人无法掌控,他是靠自己的判断进行燃烧。 这一烧,烧过火了,直接成了自由人。 刑无疆获得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回自己的卡牌,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抢走柳叶帮的船篙,绑到腿上当高跷,此处河水不太深,以他将近两米的身高,加上高跷的高度,刚好能在河里行走,而河底的沉沙又能让他站稳脚跟。 水流的阻力虽然很大,相较于他的力量也还能承受,于是就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他踩着高跷,在河里跟柳叶帮打起来了,蹬蹬两步冲上去,掀翻他们的渔船,船板举起来,哗啦啦,扫飞了一大片。 一盏茶的工夫团灭了对手! 杨再兴看的目瞪口呆,这还是人吗,简直天神下凡! 他没时间发呆,柳叶帮团灭之后就轮到他了,刑无疆的卡牌还在他手里,之前追着他不放,是因为无法离开系统限定的范围,不得不跟,此时则是为了获取自主权。 江心水花翻腾,一个莽汉在大河之中健步如飞,猩红的双目已经锁定了杨再兴,杨再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暗骂了声直娘贼,抄起船篙拼命的划。 坐船原本是为了暗算刑无疆,因为刑无疆水性不好,结果局面一变,劣势回到了他这里,刑无疆踩着高跷对抗水阻力,比他划船的速度快,眼看就要追上了,他急中生智,把买来的布帛扔到远处。 然后大喊:“算你狠,这布帛我不要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布帛顺流而下。 果然刑无疆停下来了,回头张望片刻,仍旧追着他不放。 奇怪,哪里露馅了吗,为什么他知道是假的?杨再兴心中不解,与此同时,手中的动作不停,狠命划了几丈远,跳到岸上,来不及细想了,逃命要紧。 回到岸上,之前的戏码又上演了,两人各自寻找马匹,一追一逃,直奔大名府。 杨再兴皮实的很,刚刚在开封府休息了一阵,体力也恢复了过来,估计能撑很长时间,最终会怎样先不提,因为他们俩的恩怨,柳叶帮成了冤大头,平白无故被抢了一艘船,集结兄弟们报仇,仇还没报,又添新仇。 田六死了! 田六年近五旬,乃是老帮主的左膀右臂,老帮主去世之后,少帮主独木难支,全靠他帮着打理帮务,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人敬服,突然横死,兄弟们好一场哭。 哭完收敛田六的尸首,抬到水寨,向柳沅禀明。 柳沅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不是一艘船的小事吗,为何把田六叔搭进去了?” 属下红着眼眶回道:“那贼汉好大的力气,而且身高体长,用船篙绑住脚,站在水里发疯,田六叔一个不防,被他用船板击中头颅,当时就流血不止,等那厮走了,我们上去一看,竟断气了。” “用船板打的?” “是啊。” “船怎么坏了?” “船没坏啊少帮主,那浑人力气好大,把整个草船举起来了。” 柳沅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打小在运河边上长大,是听着船夫的鬼扯长大的,什么牛皮都听过,可是像今天这么扯淡的事儿,从没听说过,问那浑人什么来历,谁也说不清楚,只记得相貌。 柳沅不仅学识过人,还精擅丹青,按照属下的描述,把刑无疆的身形样貌画出来,画完递给属下,属下都说像极了。 他深深看了眼,卷起画轴,回房里取出十锭银子交给属下,叹道:“弄一副上好的棺材,把田六叔下葬了吧,葬在我爹爹旁边,我带着这幅画去追那浑人!” 属下齐声道:“您要给田六叔报仇?” “死的不明不白,总要讨个说法。” 大家知道少帮主是个文雅人儿,平时从河里捞个王八都费劲,让他去讨说法,只怕还没张嘴,就让那浑人踢飞了,于是众兄弟纷纷请命,要陪他一起去。 柳沅拧不过众兄弟,便和大家一起安葬田六,然后集结整个柳叶渡的兵力,共计四千多人,一起去追刑无疆。 所以说世事无常,谁也预料不到未来,柳沅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出柳叶渡,不成想,有一天会举兵出征,追一个不知姓名的浑人,原先还说要出家,现在也不提了。 沿途打听,得知刑无疆追着另一个人去了大名府。 柳沅暗暗发愁,大名府最近不太平,金国的十万大军刚好走到大名府,去了大名府,难免碰上金兵,到时候他这四千兵马可不够看的,而且他的本意是替田六叔报仇,倘若死伤太多,怎么跟兄弟们的家眷交代? 行至韩张镇,柳沅推说身体抱恙,让兄弟们安营扎寨。 夜里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黎明时分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忽然听见外面蹄声隆隆,似乎有大批兵马集结,以为是金兵,把他惊出一身冷汗,长衫都没穿,慌忙跑出来问怎么回事。 属下指着南方:“兄弟们刚刚打探了,不是金兵,有三支部队从西方和南方赶来。” “什么人?” “看帅旗,一是康王的元帅府前军统制韩世忠,二是八字军首领王彦,三是东京留守宗泽!” 韩世忠打过西夏,也打过方腊,冲锋陷阵十余载,从一个家境贫寒的乡勇,奋斗成今日的元帅府前军统制,也是有些名声的,柳沅听说过他的名号。 王彦,河北招讨使张所的属下,北宋灭亡后,主动请缨营救二圣,在太行山脚下成立八字军,两河义军首推王彦,声望如日中天,是百姓们口中的大英雄。 之前还找过柳沅,想让他的漕军加入八字军,被他回绝了。 宗泽更是大名鼎鼎,京师告破之后,担任东京留守,一手抓生产建设,一手抓义军团结,三个月时间就让京师恢复了元气,同时劝降了不少流窜的山贼和盗匪,让他们改邪归正,加入义军的行列。 劳苦功高,人们敬称他一声宗爷爷。 这三个人都有些来历,突然集结兵力到韩张镇,难道有大事要发生? 第119章--宗颖 赵构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柳沅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是赵构指挥的,然而跟赵构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宗泽、王彦率领的均是两河义军,属于民间的自发组织,韩世忠虽然是元帅府的前军统制,却只带了麾下一千步卒,行动没有向元帅府汇报,而且他跟宗泽、王彦不一样,他是偶然来到此地的,事先没有商量。 宗泽和王彦则是事先商量好了,要从韩张镇发动奇袭,营救二圣。 宗泽身体抱恙,没有来,领兵的是儿子宗颖,兵马也有限,河北大盗王善死在皇陵之后,流寇被宗泽收编,精简训练,最后只留下一万步卒和两千骑兵,兵马12000,王彦的八字军有两万左右,加起来三万兵马,相较于以前零零散散的游击战来说,确实是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三万兵马汇合之后,驻扎在韩张镇外,除此之外,还有韩世忠的一千步卒,水秀士柳沅的四千杂牌军。 宗颖打探到镇子里另有兵马,约定在镇子东头的戏楼见面,宗颖、王彦、韩世忠、柳沅悉数到场,四个人彼此对视,都有些陌生,坐下自报家门,然后询问对方的意图。 王彦是个爽快人,指指宗颖说道:“我与宗爷爷早有约定,要发兵营救二圣,金军已经走到大名府,再往北就不好下手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 “韩统制你呢?”宗颖问。 韩世忠有些脸红,同样是武将,人家为了国家大事奔走,他呢,他是来找刑无疆算账的,一个是为了个人恩怨,一个是为了复兴大宋,格局高下立现,韩世忠不好意思说自己此行的目的,抱拳道:“韩某当然也是来营救二圣的!” 说罢他们三个齐齐看向柳沅,柳沅倒是实诚,把自己跟刑无疆结仇的经过说了一遍,表明自己没兴趣掺和他们的事,但也不会阻挠,旋即带人离开了。 剩下三人开始商量如何调兵遣将。 总兵马三万五不到,大多是步卒,配备的兵戈铠甲都很一般,士卒的素质也一般,正面作战不是对手,救人更是难上加难,韩世忠提议分兵两处,摸清金兵的粮草虚实,一波人烧粮草,一波人夜袭敌营,趁火打劫或许有机会。 宗颖哂笑:“韩统制也别把金兵看的太高了,据我观察,金兵没有传闻中的那么神,茂名山的岳三郎你们知道吗,区区一介草莽都能灭掉拔离速的五千骑兵,难道咱们还不如他?” “宗公子既然提起他了,我想问问,那岳三郎是怎么获胜的?” 宗颖不知道他怎么赢的,也不在意,语气相当不屑:“兵者诡道也,不管怎么赢的,总离不开一个诡字,韩统制打仗多年,该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大宋有以文驭武的传统,文官自认为身份高人一等,没上过战场也敢对武将指指点点,宗颖曾在太学里议论过朝政,也沾染了这种习气,韩世忠嘴笨,说不过他,碍于他爹宗泽的面子,也不好当面斥责,悻悻地别开头,不吱声了。 宗颖便道:“金国以疲惫之师南下北上,已是穷弩之末,依我看,完全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击溃他们。” 王彦问:“这是宗留守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父亲已经把指挥权交给我了。” “不包括我们的吧?” “包括。” 两河义军不管什么来头,大多尊奉宗泽为首领,王彦的八字军也在内,如果是宗泽亲自领兵,大家都放心,但是宗泽没来,来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后生,王彦和韩世忠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韩世忠又提出一个折中的策略:“宗公子非要正面应战也不是不可以,倘若赢了,也能破掉金兵过万不可敌的神话,让我大宋将士恢复信心,但在这之前,能否给我一支兵马,先去探探金兵的粮道?” 宗颖大手一挥:“不必,我手下的斥候已经探明消息,金国粮草告急,正在大名府一带四处打草谷,大名府被他们糟蹋的不像话,哪还有粮食,他们走不了,也没有粮食,机会摆在眼前,一波强攻就能拿下。” “可是……” “二位还有什么异议吗,如有异议,可以写信给我父亲。” 信笺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四五天,到时候宗颖早就调动兵马开战了,他这是在堵住王彦和韩世忠的嘴,两人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兵贵神速,翌日清晨大军开拨,沿着金兵走过的路线急行军,直奔大名府,宗颖头一次领兵,感觉自己意气风发,牛逼了,从来没有穿过铠甲,这次居然穿了一身明光铠,那铠甲40多斤,寻常武夫或许可以承受,宗颖这种文人不行,顶着大太阳,闷出一身汗,坐镇中军走了两里地,就要停下休息,理由是铠甲不合身。 三万大军走了不到十里地,就又安营扎寨休息了。 形同儿戏。 宗泽的大名掩盖不了儿子的无能,这样下去不行,休息的时候,王彦找到韩世忠,私下里问道:“韩统制,你打仗也有些年了,依你看,这一战会是什么结果?” 韩世忠笑了:“用那些文人的话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咱们大宋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童贯什么下场,宗公子大概就是什么下场。” 童贯在赵佶当皇帝的那些年里,掌控着西北军,一个太监,把纪律严明的西北军糟蹋了一遍,害死了多少将领,隐瞒了多少失败,西北军没人不恨童贯,无能又自大的人掌兵太可怕了。 此时宗颖有点童贯的风范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韩世忠可以一笑置之,反正他就一千兵马,王彦不行,王彦带来了两万精兵,倘若葬送在这里,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于是他留下一封书信,谎称洛州军情告急,乞求援助,然后把自己的兵马带走了。 剩下一万出头的步卒是宗颖自己的,想怎么折腾随你,不陪你玩了。 宗颖得知消息之后,气的大骂:“王彦老匹夫违反军纪,擅自逃窜,按律当斩!”他好像忘了,头一个违反军纪的是他自己,穿明光铠骑马太累,就让三万人陪着他休息。 他这个逼,装的很有水平,岳诚都得向他学习。 不过惩治王彦之前,他是不是应该按照军法先把自己捆在树上,鞭笞一百呢。 第120章--来日再战 其实不管内部闹出什么样的矛盾,目的都是一致的,所以宗颖、王彦和柳沅的兵马,都在朝大名府挺进。 他们走的太慢了,没看到大名府的好戏。 此时的大名府热闹极了。 刑无疆成为第一个叛变岳诚的门神,追着杨再兴不放,杨再兴打不过他,没命的往北跑。 北边什么情况呢? 粘罕和岳诚正在朝圣门外面下象棋,岳诚终究太稚嫩,被老谋深算的粘罕摆了一道,南门打不下来不要紧,绕过去打其余的城门,三支兵马合围大名府,北门、西门和东门一起告急。 守不住了。 北门最先被攻破,王贵率领三千红巾军,堵住北门,正在和拔离速的先锋军血战,拔离速三番五次的被岳诚欺负,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此时打开一个缺口,没命的往里冲,属下把北门的门轴拆掉,骑兵鱼贯而入,王贵领一帮马刀队,支起斩马刀在门洞里蹲着,敢来就砍马腿,双方血拼半个时辰,尸体在门洞里堆积如山。 这样也好,能用来阻挡骑兵进城,可是还有不少金兵架云梯翻过来,从两侧迂回进攻,金人悍勇,红巾军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恶战,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西门和东门的情况差不多。 千樱把消息告诉岳诚的时候,恰好他和粘罕的对弈也结束了,他被粘罕一招将死! 对弈如对战。 棋盘上的形式,竟然跟现实中的对战如出一辙,一切都在粘罕的计划之中,粘罕得意洋洋的笑道:“你真是异想天开,还想从我手里拿过路费,我劝你还是想想城破之后何去何从吧。” 岳诚展开系统看了眼,系统里有六张发光的卡牌,按照凡品、上品、孤品的等级,散发出不同的光芒,刑无疆的卡牌槽是空的,闪烁着红光,警示他这个门神已经叛变,不归他掌控。 而在这个版块下面,有一副大名府的城池投影图,南城门防御100%,北门西门和东门的防御全都跌破60%,也有警报提醒——请把门神卡移动到破损的城门进行修复(或者提升门神等级,永固门神升级到绝品,可以全力防御四座城门) 升级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拆东墙补西墙也没用,岳诚脸色凝重,说实话心里很慌,为了维持自己一国之君的风范,硬撑着没吭声,换了平时,早跳起来骂街了。 这样的脸色,粘罕在赵佶和赵恒脸上也看到过,这是失败者的脸色,粘罕淡淡一笑,从棋盘上拿走他的‘帅’棋子,放在手心里掂量着说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看你也是个人才,敢在这乱世之中称帝,对宋室毫无敬意,单就这一点,我们就不是敌人,现在投降,我保你的大岳国称霸中原!” 站在粘罕后面的张邦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果岳诚投降,就没有他什么事了,岳诚可以替代他当金国的傀儡政权,统治河南河北,替金国给大宋制造压力,等哪天粘罕准备好了,一起渡江南下,征服整个华夏! 张邦昌默默地祈祷他不要投降。 祈祷还真有用,危急关头,金国军阵的后方忽然起了骚乱,大批金兵操着女真语叫骂,城下看不真切,隔着层层人头,只见后面乱哄哄的,粘罕回头喝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千夫长急匆匆的跑来禀报:“两个来历不明的汉人杀到阵中,无人能挡。” “两个?” “呃,对。” 应答的千夫长有些脸红,区区两个人就把上万人的军阵给冲垮,属实难以置信,但就是发生了,因为这两个人是杨再兴和刑无疆,杨再兴的勇猛不亚于韩世忠,以实力论,是个战力排在大宋前五名的虎将,绝对有这个能力,刑无疆就更不用说了,门神下凡的躯体,又有燃忠的能力,武力值超高,除非他停下不动,否则没人能挡住他。 这两人一追一逃,来到大名府城外,杨再兴想把布帛交给岳诚,无奈中间有金兵阻隔,过不去,硬着头皮冲了进去,他没敢深入,从侧翼杀出,刑无疆没跟上,被数百名金兵包围,然后从另一头杀出,金国的军阵被他们搅得人仰马翻。 这还没完。 杨再兴下意识的认为,金国的兵力囤积在南门,必定攻打南门。 于是他绕到西门,西门也在打,绕到北门,北门还在打,东门也一样,想要进城见岳诚,只能杀进去,杨再兴在东门冲杀,刑无疆跟到西北的时候,又被堵住。 于是他们二人分别在东门和西门截杀攻城的金兵。 金兵前面要应对马破虏和王贵,后面要应对当世两员虎将,杨再兴和刑无疆,前后应接不暇,攻,攻不进去,撤,撤不回来,城门洞里的尸体越积越多,渐渐露出了败相。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朝圣门打开,风尘仆仆的义军斥候赶来禀报:“西门守住了,斩杀金兵四千余人……北门守住了,斩杀金兵六千余人……东门也守住了,斩杀金兵两千余人。” “做得好!” 岳诚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痛快过,感觉自己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了! 他拍案而起,仰头长笑,然后把粘罕手中的‘将’棋子抢过来,重新放到棋盘上,大有深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啊粘罕将军,这盘棋还没死,还能接着下。” 粘罕脸色铁青,回头瞥了眼银术可。 银术可连忙派人去询问具体情况,跟义军斥候描述的一样,三面围攻均以失败告终,红巾军的损失不清楚,但他们确实守住了大名府,金国的损失超过一万人。 粘罕听完汇报,低头盯着眼前的残局。 这明明是死棋,对手已经无路可走,可他就是不死,还有,突然冒出的那两员虎将,到底什么来历? 冲杀声渐渐落幕,双方进入僵持阶段,金兵被阻隔在城外,城内的红巾军也不出来,战事告一段落,所有人都在等着对弈的双方首领下达命令,粘罕极不情愿的挥挥手,金国鸣金收兵了。 这盘棋也随之结束。 粘罕起身要走,岳诚喊住他:“这鎏金檀木打造的棋盘和棋子,也算是一件珍宝,粘罕将军不要了吗?” 粘罕回头道:“送你了,咱们来日再战。” 第121章--好一个迫不得已 “既然是粘罕将军的馈赠,那我就不客气了,恕不远送。”岳诚抱拳一礼,笑容满面的挥挥手,目送粘罕离去,等到金兵走远了,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好险,差点丢了大名府。 想起自己丢了个门神,岳诚跳起来挥拳大骂:“杨再兴这个笨蛋到底在搞什么,让他去皇陵拿一匹布,去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还把老子的门神弄叛变了,真是个人才,他在哪?” 千樱时刻关注着城内的变化,替他指明方向。 气冲冲的回城一看,仗虽然打完了,杨再兴和刑无疆却还在上演追逐戏,两人骑着战马,穿梭于大名府的大街小巷,仍旧是杨再兴在前面逃窜,刑无疆在后面狂追。 看到岳诚的身影,杨再兴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远远的挥手喊道:“三郎,我回来了。” “我问你……喂,你去哪?” 杨再兴骑马路过他身边,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跟在后面的刑无疆明明是他属下的门神,看都没看他一眼,仍旧追着杨再兴不放,岳诚慢脑门的黑线,这两个蠢货! 两人绕城一周,回到朝圣门,杨再兴才来得及说第二句话:“任务完成了三郎,这是你要的布帛,不过我身后有个猛人,降不住,他也想要布帛,我不能给你,不然他就要追你了。” “你给我……” 不等岳诚把话说完,两人又是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穿过,他眼皮狂跳,心里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耐着性子等他们第三次绕城回来,先一步站在大路中间喝道:“停下!” 杨再兴勒住马缰,战马人立嘶鸣,扬起的前蹄距离他的脸只有三寸,险些踩住他,他也是恼了,完全没跟千樱打招呼,千樱都没有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杨再兴停下后,后面的刑无疆也放缓马蹄,抽出武器,徐徐走来,红巾军的士卒还不知道他是什么立场,都以为他帮忙击退了金兵,理应是岳诚请来的援军,谁也没有上前阻拦。 杨再兴解下包袱,交到岳诚手里,急道:“这人为了布帛,追了我六七百里,你确定还要布帛吗?” “拿来!” 城门洞的两侧各有一个小门,是用于存放城防器械的城防库,岳诚恰好站在那里,他接了包袱,迅速打开,找到藏在布帛里的卡牌,将其取出来,卡牌原本是淡金色的,此时不归他掌控,色彩黯淡下去,变成了灰色。 而且有了实体。 原本他的卡牌只有他自己能看见,可以随时放进系统卡槽,也可以取出来放到门上,此时无法使用,也无法存入系统,变成人人都能看见的实体卡牌了,谁都可以拿走。 可见忠诚值降低到60以下是很危险的,门神不可控,卡牌也有丢失的风险。 一时半会也无法弥补忠诚值,他略一沉思,把这张卡牌丢进城防库里,关上门,用永固门神的卡牌封住。 刑无疆下马走来,对在场的众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城门洞下面的城防库,一拳砸到门上,拱券门洞放大了回声,轰隆一声巨响,门洞顶上的尘土簌簌而落,四周的士卒纷纷变色,好猛的拳劲! 猛归猛,并没有打开那扇门。 门上显露出淡淡的白色龟甲条纹,波动消失后,条纹就像荡漾的水波,旋即归于沉寂,又变成普通的木门,刑无疆第二拳砸上去,力量更大,岳诚感觉大地都有一丝颤动,可是两个门神之间的较量,以刑无疆失败告终,他无法破开永固门神的枷锁。 数次努力,均是无果,刑无疆转过身来,瓮声瓮气的质问岳诚:“为何不给?” 岳诚挥挥手,示意属下都离开。 杨再兴等人不放心,但他坚持如此,大家也没办法,等到人群散去,他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嘱咐过你,燃忠不要低于60,你故意的?” “事发突然,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 以前他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细想,如果一个门神知道自己可以用降低忠诚值的办法换取自由,那他会不会这么做,岳诚不是刑无疆脑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他的想法,但谁不想要自由呢? 此时追究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没多问,但有一个问题他必须问:“你自由了,接下来打算去哪?” “不知道。” “既然没有打算,我希望你在大名府多待几天。” “卡牌给我!” “制伏了粘罕,自然会把卡牌给你。” 刑无疆的手缓缓放到背后的长槊上,眉宇间显露出杀气,千樱急忙过来提醒:“他的忠诚值又下降了,主公不要激怒他,不然连我也收拾不了,只能躲到不空的随身空间里避难。” 岳诚强装镇定:“没事,他杀了我也打不开这扇门,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果然刑无疆听到这里把兵器收起来了,权衡得失,最终没有下手,他把战马拴在南门的老槐树下,盘腿坐在城防库的门口,两手平托长槊,闭目养神。 算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手里的门神本来就不多,忽然丢了一个,岳诚感觉就像被剜走了一块肉,心疼死了,稳住刑无疆之后,回到住处翻阅系统资料,查询恢复忠诚值的方法。 大体来说,有三种方法。 一是强制驯服,无论是卡牌主人还是其它门神,只要能够降服背叛的门神,强行让其回心转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样会降低忠诚值的上限,一旦主人陷入困境,门神不但不会帮忙,还会再次背叛。 而且他手里没有比刑无疆更厉害的门神了,收服不了。 二是投其所好,比如刑无疆喜欢用人骨雕刻,可以找一些大宋的工匠,弄些上好的雕刻送给他,能够小幅度的提高忠诚值,说白了就是细水长流的培养感情。 本来这个方法挺好,可是刑无疆的爱好……不太好,上哪弄那么多死人骨头,难道把杀掉的金兵都送给他? 三是触发三生石任务。 每个门神的前生都是肉身凡胎,因为一些特殊的人生经历,转世成为门神,弥补了门神前生的遗憾,就能让一个门神彻底效忠,永生不会背叛! 这才是最优解,每个门神都可以用这个办法达到最高忠诚,但有个前提,三生石任务只有到了门神前世生活过的地方才会触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信息,当然也可以询问门神本人,如果他愿意说的话。 第122章--长筒 为此他特意去问了问刑无疆,刑无疆的回答是一个白眼。 人家不想说,他也没办法,只能等将来哪一天触发了系统任务,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由于杨再兴和刑无疆突然杀到大名府,破坏了粘罕的围城计划,大名府仍旧是铁板一块,金兵则是后撤20里扎营,十万大军和十万俘虏过不去大名府,困在了这里。 大名府他们已经不抱希望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条路,一是往西,途经相州和洛州,远远的绕过大名府,城下绕行不可取,绕远路还是能过的,但是相州已经成为大岳国的根据地,诸葛二王和河东米氏把相州经营的有声有色,兵力民力丝毫不逊于大名府,绕行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截击,而且大名府和相州府互成掎角之势,到时候腹背受敌,更难搞。 二是往东走,途经东平府,往北直达河间府。 岳诚觉得他们会选择这一条路,因为他才刚刚站稳脚跟,触手还伸不到山东一带。 粘罕究竟会如何选择,他也很想知道,这天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站在城楼最高处,举着一个圆筒状的欣长物体,朝20里外的金马寨窥探。 城内的兄弟打扫战场,收拾残局,杨再兴跟兄弟们拾掇了半晌,闲来无事,跑到城楼上找他玩,见他举着一个圆筒,非常好奇,上前拍拍他问道:“三郎你在看什么?” “看敌营里的动静。”他头也不回的说。 这就很奇怪,敌人后撤扎营了,距离20里地远,站在大名府的城楼上,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模糊的黑影,动静什么的根本看不到,除非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有千里眼。 他收起长筒状的物体,回头淡淡一笑:“我手上拿的正是千里眼,不信你试试。” “这就是千里眼?” 杨再兴接过来,奇哉怪也,刚才三郎用的时候,这筒子长约三尺,怎么到他手里变成小竹筒了,杨再兴摆弄了一会,不得要领,岳诚替他展开,调好焦距,示意眼睛一睁一闭,对准镜头观察。 杨再兴尝试了一下。 忽然一声惊叫,差点把这宝贵的长筒隔着城墙扔下去,岳诚问他怎么了,他惊恐万分的说:“里面藏了个人,难道这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不成,能把人给收服?” 岳诚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可真会说笑,我要是有那法宝,还跟金人打什么仗,直接把他们装进去不就行了。” 他还真有,不空的随身空间,和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据说可以把人炼成尸丹,最终了无痕迹,而他的随身佛没那么厉害,上次意外的进去了五千金兵,尸体臭烘烘的一大片,搬运了好些天才收拾干净,如无必要,不会再用了,只当仓库。 至于这奇妙的长筒,显然是门神升级之后,系统赠送给他的望远镜。 望远镜是伽利略十七世纪发明的,此时才1128年,比世界上最早的望远镜还要早个五百年,全世界仅此一副,极珍贵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和神仙的法器差不多,比如杨再兴经过岳诚的指点,通过八百倍望远镜看到金营里的人之后,连连惊呼,好神奇,不仅能看到人,连他们的兵马调动也能看个大概,如果有个高两倍的瞭望塔,相信能够轻松的掌控敌军动向。 如此宝物,简直是打仗必备啊。 杨再兴爱不释手,把玩了好半天也不舍得还给他,甚至厚着脸皮说:“三郎,这次南下皇陵,打了好几场硬仗,辗转上千里地,好几次都是出生入死,我也算替你立下了汗马功劳,你看……能不能把这望远镜赏赐给我?” 岳诚一脑门的黑线。 不要再说这次南下了,偷个布帛而已,把他手里最强的门神都搭进去了,居然还敢邀功。 岳诚觉得自己没有骂他一顿都算好脾气。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知者不罪,杨再兴不知道内情,为了完成任务,已经拼尽了全力,此为其一,其二,南北宋交替之际,猛将如云,朝廷也还在,以杨再兴的武艺,不管去哪里都能混个不错的差事,偏偏跟他一起造反了,胆子挺大,而且这次南下碰上刑无疆,能从刑无疆手里逃出来,确实是出生入死。 念着这份情意,他没有训斥杨再兴。 想了想,自己也确实很少能用上望远镜,就把这唯一的一副望远镜赏赐给他了。 杨再兴欣喜若狂,双手捧住,单膝跪地,抱拳道:“谢三郎赏,此物我一定小心珍藏。” “起来吧,咱们之间不必多礼。” 终究是少年心性,得了宝物的杨再兴喜上眉梢,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揣到心口的内衬里,贴身收藏,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就算是洗澡睡觉也不离手,绝不会让贼人偷了去。 岳诚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对了,这几天你不要参与城防,好好休息。” 杨再兴以为他心疼自己辗转上千里,颇有些感动,拍着胸脯说没事,早就休息过来了,浑身都是劲儿,现在领兵去偷营也不在话下,保证能带回来至少三个千夫长的人头! 然而岳诚不是这个意思,他说:“休息好,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使命交给你。” “哦?什么使命?” 最近他一直住在大名府的城楼上,城楼是个双檐歇山顶的小殿宇,殿宇里面有一副陈年的山川地势图,想必是之前的大名府守将留下的,他领着杨再兴回到屋里。 指着地势图:“你猜金兵过不去大名府,接下来会去哪?” 杨再兴出身低微,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兵法,但也颇有天分,稍微看了下地势图,就指向东平府。 和岳诚的猜测不谋而合。 于是岳诚说:“大名府一战已经打了很久,只要我在这里,粘罕不会再进攻了,他们应该会绕道东平府,你马上领兵去东平府,骑兵你全带走,不必进城,城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攻不下来,你的任务是骚扰他们,别让他们顺利过境。” 第123章--处理尸体 得此重任,足以证明岳诚对他的信任。 杨再兴不胜欣喜,抱拳称是,揣着望远镜,麻溜的带兵出征了,大名府只有三千骑兵,临走前岳诚一再叮嘱他不可冒进,达到骚扰的目的就算成功,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官道上,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送走这急性子,岳诚在东门外面驻足良久。 现在除了等消息,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就回去清点了一下战果。 这次跟粘罕直接交锋可谓损失惨重,虽说逼退了粘罕,但他的红巾军也减员不少,有三成士卒战死,伤员七千多,再加上杨再兴带走了三千骑兵,余下的战斗力只有一万五。 由于人手吃紧,岳诚也加入了清缴工作,他和王贵马破虏一起搬运北门门洞里的尸体,尸体堵塞门洞,搬了好半天才搬完,外面已经挖好了‘万人坑’,夏季天气燥热,尸体放着不管,会散播瘟疫,这在古代是比战争更可怕的事情,马破虏娴熟的指挥属下扒掉尸体上的铠甲和武器,扔进万人坑,准备焚烧。 岳诚在门洞里的阴凉地儿歇了会,褪去湿透的外衫,换上凉衫走出来,一看这情景,连忙叫停,马破虏忙道:“尸体必须尽快烧掉,军营里已经有不少人起斑疹了,我怀疑是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引起的。” “哦?是吗?在哪里,我去看看。” 古人对瘟疫也很有研究,除了不懂病理机制,其余方面都有应对措施,马破虏拦住他,不让去,说已经把出现症状的兵员隔离了,另派了一批人打扫战场,搞大扫除。 岳诚补充道:“水源也要注意,咱们吃的水是从哪里过来的?” “三郎不说我差点忘了,水是漳河水,从太行山以东迤逦而来,磁州洛州也是吃漳河水,那里并没有听说瘟疫,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你刚才为何叫停?”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忽然想起刑无疆的特殊爱好,想留下一批金兵的尸体,剔出骨头,做骨雕,顺便涨涨忠诚值。 马破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这些死去的金兵也不知道有没有瘟疫,万一传染开,岂不是得不偿失,马破虏不同意这么做。 涉及到军营里许多人的性命,岳诚也不敢冒险,于是他说:“这样吧,你把溃烂的尸体都烧了,留下一些完好的,我亲自动手,事后把我隔离起来,这样就不会影响大家了。” “这是何苦呢,要不我来吧,三郎若是病倒了,大名府谁来坐镇。” “抢什么抢,又不是什么好事,听我的,我打过疫苗,比你们的抗性高。” “疫苗?” 这个词在大宋有点新鲜,马破虏一头雾水,听不懂,岳诚也没解释,和大家一样找了点棉花塞住鼻孔,脸上蒙住面巾,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虽说小时候打过天花霍乱等疫苗,难保不会碰见什么稀罕病毒,预防工作还是要做好的,然后他从尸体堆里选出50具还算完好的金兵尸首,装车送到城墙根下面的阴凉草棚里。 不空也在旁边。 岳诚看看发臭的尸体,犯难了,庖丁解牛这种技术活,他还真不会,他把剔骨刀扔给不空:“你来。” 剔骨刀仿佛烫手,扔过去的时候,不空侧身一让避开了,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佛曰,不可杀生,主公不要难为我这佛家弟子啊。” 去你大爷的,昨天还看见这秃驴亲手宰了一条野狗,炖成狗肉火锅当夜宵了呢。 门神其实不用吃饭,非要吃的话,也可以,肉身可以消化,既然是这样,肯定是嘴馋了呀,昨天嘴馋了吃狗肉,吃干抹净念佛号,说什么不可杀生,这不是放屁吗? 岳诚拆穿了他的谎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摇摇头:“主公误会小僧了,小僧看那土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走到哪里都被人欺负,受尽了尘世苦难你,便大发慈悲超度了它。” “那你能不能再发一次慈悲,超度一下这些死掉的金兵?” “阿弥陀佛,此地怨气太重,请恕小僧法力尚浅,无法超度。” “……” “主公是有大神通大智慧的人,还是劳烦主公亲自动手吧,小僧在旁边学习一下。”说罢盘腿坐到一旁,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好似在背诵佛经。 这些门神里面,就数他会偷懒,还把借口说的冠冕堂皇,平时也罢了,需要他的时候也不干,岳诚额头青筋乱蹦,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头,照他脑门上砸了过去。 咚的一声,啥事没有,脑袋仍旧锃光瓦亮,不空睁开眼,揉揉铮亮的脑袋说:“你怎么能砸我呢,peace and love啊主公,就算小僧有法身护体,砸不伤,砸坏了石头也不好嘛……” 就在他絮絮叨叨的发牢骚的时候,岳诚从系统卡槽里拿出他的卡牌,准备撕掉,门神如果不听话,也使唤不动,撕了让它报废,这是惩治一个门神的终极手段。 这废话僧激怒了岳诚,拼着随身仓库不要也要收拾他,不空脸色一变,腾地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正色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我来吧!” 岳诚冷笑:“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佛家有顿悟一说,小僧突然顿悟了。” “开窍了?” “必须的!” 说了半天废话,终于开工了。 不空卷起袈裟袖筒,用剔骨刀解剖尸体,原以为他战斗力不高,不擅长这个,岳诚也只是不想自己动手才使唤他,没想到实操水准一流,一把剔骨刀行云流水的在尸体上滑动,见缝插针,蜕皮剔肉,真就是庖丁解牛,分分钟就把骨架分离出来了,总共五十具金兵尸体,一个时辰搞定,骨头按照他的要求装到双辕车上,送给刑无疆。 刑无疆仍旧在朝阳门的门洞里坐着,因为岳诚把他的门神卡锁在门洞下面的城防库里,他就守着那扇门,哪也不去,城内的红巾军虽然有些好奇,但见他身材魁梧,双眼泛着红光,犹如凶神恶煞,也不敢招惹他。 平时雷打不动,万事不惊,今日看见这一车的死人骨头,刑无疆忽然睁开眼,露出了笑容。 第124章--回心转意 有的门神爱说书,有的门神爱种地,还有的爱倒腾死人骨头,各有各的嗜好,对此岳诚已经见怪不怪了,摆摆手,打发了不空,然后指指这一车的死人骨头。 “喜欢吗?” 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眼系统面板,刑无疆的忠诚值是52,他希望这份礼物至少能让忠诚值提升一两点,结果让他很失望,数值没有任何浮动,刑无疆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眼里只有死人骨头,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那种不加掩饰的灼热目光就像单纯的小孩看到了自己喜爱的玩具。 他把平托在手心里的长槊放到一边,起身绕着双辕车踱步,时不时的拿起一块骨头,查看形状和尺寸,似乎在考虑这些底材适合做些什么物件,半晌也没有考虑好。 岳诚给他出了个主意:“不妨做个衣帽架。” “何为衣帽架?” “就是挂衣服帽子的支架。” “你说桁架?” 古人没有后世那种专用的衣帽架,一般把衣服搭在横梁上,比较讲究的,会用一种专用的横杆,叫桁,洗澡或者睡觉时,把衣服搭在桁架上,桁架的结构很简单,一个长方形门框子,顶多在边边角角上做些装饰,远不如后世的花样多。 岳诚恰好有些见识,便拿来纸笔,草绘了一张三角立杆衣帽架的效果图,这种衣帽架简单实用,造型古朴大方,所用的材料也不多,刚好可以用骨头制造。 刑无疆看了草图,很感兴趣,二话不说就开工了,他先是挑选了三根人体最结实的股骨,当做底盘三角支架,支架汇聚一点,套上打磨过的骨盆,上面仍旧用股骨,为了美观,主干不断变细,选用的材料也变成小腿上的胫骨和腓骨,两侧分别开出骨头形状的枝丫,组合了将近八尺高,顶端用掌骨挂流苏,拱卫着一颗骷髅头。 连打磨带组装,半个时辰完工了,时间虽然仓促,打磨的却很精细,足见刑无疆的骨雕技术了得,配得上骨雕艺术家的大名,可是黄昏时分,天已经擦黑了,看着这么个玩意,岳诚觉得后心发凉。 他奶奶的,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欣赏的艺术。 好在这番苦心没有白费,贡献的图纸刑无疆很满意,再次查看系统,忠诚值果然涨了,涨了02。 才这么点? 掉的时候唰唰快,涨起来这么慢,岳诚快要吐血了。 算了,慢慢来吧,东平府估计至少半个月才会有动静,闲着也是闲着,搞搞艺术,提高一下自己的修养也不错,于是他把自己知道的稀罕玩意,全都用图纸画出来,送给刑无疆。 刑无疆如获至宝,每一幅图纸都小心珍藏,得空就拉着他一起做骨雕,虽然还是不怎么开口说话,对他的态度却好了很多,有问必答,实在不想回答,就一笑而过。 这样一晃七八天,两人合作了十几件骨雕,都是脱离这个时代的产品,比如北欧风格的极简主义落地灯,巴洛克式多宝阁,美式田园铜镜架子……花样繁多,造型奇特。 王贵和马破虏偶然路过,看见他们俩倒腾的骨雕,全都惊讶的合不拢嘴,比如其中有一件下颌骨做成的托盘,闻上去有淡淡的香气,王贵一脸纳闷的嘀咕:“这是干嘛用的?” “皂角盒。” “装皂荚用的?” “对。” 洗脸洗头洗衣服用的豆荚,在大宋是类似于香皂的东西,岳诚模仿后世的香皂盒,画出图纸,刑无疆就选个骷髅体,掰开死人嘴,用下颌骨做了个皂角盒。 这玩意忒惊悚了点,王贵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扔回去,用下襟擦擦手,无语的摇摇头,用个木盒子盛放不好吗,非得捣鼓这玩意,装的豆荚一股子腥气,谁敢用,真是脑子有泡。 然而这就是刑无疆的爱好。 岳诚用自己的奇思妙想满足了他的爱好,他用忠诚回报,大约半个月的时间,缓慢增长的忠诚值,终于重新回归及格线,系统提醒他,门神的控制权回到了他手中。 灰色的卡牌泛起亮光,重新插入卡牌槽,他第一时间通过系统功能禁用了燃忠技能,让忠诚值锁定在60。 忙完这些,长长的出了口气,好险,差点损失一员猛将。 “主公,刑无疆在此听令。” 回心转意的刑无疆单膝跪地,奉上一份礼物,大概这些天朝夕相处,见他总是随身带着一副金丝楠木制成的象棋,就把死人骨头劈开打磨,为他制作了一副骨棋。 骨棋制作的相当精美,每颗棋子都打磨的扁平溜圆,入手莹润光滑,虽然不如玉器那么温润,有些凉气,但手感也是极好的,棋子上的字体雕刻事先用木板做了模具,找张叔夜写了车马炮……然后临摹上去的瘦金体。 棋盘更有趣。 纵横阡陌的格子,都灌注了血液,一颗棋子在上面行走,就像杀出一条血路,象棋中间原本有楚河汉界,刑无疆动了点心思,没用楚河汉界,用的是‘大宋金国’四个大字。 恰好宋金两国正在交战,这棋盘像极了两国的微缩模型,岳诚收到这份礼物,不禁吃了一惊。 太精美了。 太形象了。 太有心了。 岳诚略一沉思,把刑无疆扶起来,回道:“这份礼物很好,但我要送给另一个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刑无疆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摆摆手,反正已经给他了,他爱给谁都行,因为在刑无疆看来,真正宝贵的是他送的那些现代图纸,这副象棋反而不怎么样。 两人分别后,刑无疆继续闷头琢磨图纸,岳诚则是带着这副‘宋金象棋’回到城楼,命令属下把郭京找来。 咱们郭天师还在大名府。 他琢磨着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啊等,终于等到了粘罕奇袭大名府,心想这次成了,肯定能脱离虎口,结果粘罕没能攻下来,大名府还是岳诚的,郭京十分沮丧,每日躲在房中闷闷不乐,靠私藏的一壶杏花村打发日子。 这天喝的烂醉如泥,逮住床底下的肥老鼠,杀了蘸血,在墙上写写画画,醉眼朦胧的比划六甲神兵的召唤仪式,这边刚弄完,房门砰的一声响,闯进来六个兵。 郭京拍手笑道:“成了,六甲神兵终于下凡了,快快助我逃离此地。” 那六个红巾军互相对视,均是摇头冷笑,把他架起来,扔到门外喝道:“别做梦了,三郎召见你,速速醒酒去城楼!” 第125章--谁送谁死 伏在门槛上的郭京烂醉如泥,义军说什么也没听见,嘴里咕哝着六甲神兵,他要是真有六甲神兵,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他那些神棍把戏早就没人相信了,他自己却还做着春秋大梦,义军的士卒嘲笑他一顿,架起来送到南门城楼,咣当一脚踹进去,正好跪到岳诚面前。 郭京抬头一看,案几上放着一盘新鲜水果,黄澄澄的外壳,熟悉的臭味,又是榴莲,上次在金营里,郭京吃榴莲吃的差点把小命搭进去,误以为那是毒果,一看榴莲就发怵,此时复又见面,顿时酒醒了大半。 可是岳诚吃的津津有味,不但没有中毒的迹象,看上去还很享受。 郭京暗暗吃惊,心道这鸟厮果然有些本领,专吃毒果。 “来了郭天师,新鲜的榴莲,要不要尝尝?”岳诚问。 郭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岳诚放下榴莲,擦擦手,拈起案几上的战报看了眼,这是刚刚从东平府送来的,杨再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把绕道的金兵打的落花流水,加上东平府有一只小白龟守护城门,不明就里的金兵是绝对攻不下来的,金兵铩羽而归,绕道失败。 岳诚甚是快慰。 一切都在朝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而且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他合上战报,从案几下面拿出那副‘宋金象棋’,用绸子包好,塞进去一封劝降信,交给郭京,然后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麻烦郭天师跑一趟,替我把这件礼物送给粘罕。” “去……金营?” “不错。” 郭京先是有些惊愕,继而大喜,这是好事啊,比起严肃的粘罕将军,还是岳三郎更难缠一点,他巴不得离开大名府呢,慌忙把礼物双手接过来,发誓一定完成任务。 岳诚满意的点点头,就把他打发了,并没有派人跟随,这简直是天降喜讯,郭京就像出笼的鸟儿,兴冲冲的跑下城楼,回去洗把脸,把一身酒气的衣裳换了,打扮整齐上路。 南城门外有一匹准备好的快马,骑上就走,出了大名府,那叫一个身心愉悦,岳诚就像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脱离了这座山,精神焕发,连灰蒙蒙的天空都瞧着顺眼了许多。 心里打定主意,死也不回去了。 大名府和金营相距二三十里,骑马很快,但是郭京走到半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想不对,这岳三郎为何突然变成好人了,难道他不知道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吗? 肯定知道,岳三郎没那么傻,知道却还是派他当使者,难道……此去必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虽然是不成文的习俗,但也要分情况,比如去年有个叫蔺怀仁的傻子替大宋出使金国,一顿慷慨陈词,激怒了勃极烈的众多高官,把脑袋留在了金国。 郭京可不想刚出狼穴又入虎口,也落个身首异处,联想岳三郎的狠辣招数,觉得这份礼物有猫腻,他回头观瞧,趁着四周没人,溜到大树底下,把礼物打开了。 里面是一副精致的象棋。 乍一看没什么,仔细观察,不禁豁然变色,这象棋是用人骨打磨而成,棋盘中间有大宋和金国的字样,象征两国交战,背面还刻了一段文字——金骨象棋,赠予粘罕。 金骨,莫非是用金人的尸骨铸造而成? 用金兵战死的尸骨,造出一副象棋,送给金国统帅,还附带了一封劝降信,郭京倒吸了口凉气,这要是让粘罕看见了,还不把嘴气歪了,他这个所谓的使者,也难有活路。 一石二鸟,好狠的招数。 郭京越想越是心惊,这份礼物不能送,谁送谁死。 拴在大树底下的马儿焦躁踱步,昂首嘶鸣,似乎在提醒他,傻愣着干嘛,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监视你,还不赶紧跑? 对,这使者不能当,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双方正在打仗,谁有工夫掘地三尺的找他,等到战争结束,还不是天高凭鸟飞? 念及此处,郭京收起包袱,骑上马儿往西跑,先去洛州躲一阵子再说,至于这礼物,谁爱送谁送,反正他不送,随手扔到大树底下,压根儿就没带。 本想着一个人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结果刚刚跑了没几步,忽然马失前蹄,把他摔下来了,他摔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朦胧中瞥见一只小青蛙蹦跶到他胸前,鼓着腮帮子说人话:“哼,主公料事如神,就知道你半路会逃跑!” 郭京懵了。 什么情况? 一只青蛙口吐人言? 抬眼观瞧,四周均是荒凉的平原阔地,连大树都没几颗,并没有人,还真是青蛙在说话。 青蛙不但会说话,还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老老实实的把礼物送过去,或许能留下一条狗命,否则现在就让你身首异处!” 郭京捂着脸,傻愣愣的看着蹲在他胸前的青蛙,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心想这岳三郎该不会真是神仙下凡吧,竟然连青蛙都能号令,而且还是个能打人的青蛙。 爬起来要跑,又被绊倒。 不管他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一亩三分地,这神仙似的手段,彻底把郭京给吓住了,噗通,给那青蛙跪下磕头:“青蛙爷爷饶命,小的不是不去,而是此去必死啊。” 那青蛙的声音透着几分冷嘲之意:“你想现在就死?” “……” 郭京无可奈何的捡起象棋,装进包袱里,继续往南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敢走歪了半分,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走到金马寨,禀报自己的身份,等待召见。 接连打了几次败仗,金营里的士气非常低落,校场里没有人操练,许多士卒呆呆的望着北方,只想回家,偏偏过不去大名府,绕道东平府的银术可也吃了败仗,正在中军大帐里挨骂,等了半晌,才有个懒洋洋的士卒领着他去拜见粘罕。 一路偷眼观瞧,发现许多金兵面有菜色,似乎粮草也不够了。 走进中军大帐,郭京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噗通跪下,双手高高的捧着那份礼物,手臂发颤。 第126章--斡离不去世 献上这份礼物,项上人头不保,郭京内心恐惧万分,事先盘算好的说辞,到了帐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臂直打摆子,额头冷汗唰唰的往下流,脑子还有点懵。 然而他多虑了。 就在他赶来的时候,金国的另一位主帅斡离不病逝了,也就是完颜宗望,金国南征兵分两路,一路是粘罕,一路是斡离不,斡离不在寒冬时节受了箭伤,一直没有痊愈,病恹恹的躺了很多天,秦桧的老婆王汝南说,老家有个神医,能给他看病,那神医本领有限,只是延缓了斡离不的死期,没有救回来。 战事紧张,粘罕仓促安排了丧事,在坟茔前面痛哭一场。 粘罕跟斡离不其实也没什么感情,斡离不死了,甚至对他来说是好事,他是金国皇室宗亲,国相之子,而斡离不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次子,人称二皇子,按宗室论,粘罕要听命于斡离不,但是打完灭辽战争和灭宋战争之后,粘罕的声望达到顶点,斡离不反倒是他的绊脚石,上京那边甚至有个阴谋论,说斡离不是他弄死的。 究竟是不是,谁也不知道,反正斡离不死了,大军由粘罕全权指挥。 粘罕面子功夫做足了,替皇兄操办完丧事,回到中军大帐又哭了半晌,因为按照宗室习俗,死掉的斡离不要运回上京安葬,偏偏他们过不去大名府,愁死个人。 帐下两员大将拔离速和银术可都不敢吭声,他们南下从无败绩,遇到的汉人都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一口气打到京师,京师也打下来了,抢到了足以让整个国家坐吃十年的财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岳诚,拔离速先后三次败在他手下,银术可稍微好一点,吃了两次败仗。 最近的一次是在东平府,银术可遵照粘罕的指令,率领两万兵马去偷袭,只要打下来,就绕道东平府北上,结果岳诚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永固门神的分身在东平府镇守,城门打不开,当然了,他们要是聪明点,像粘罕一样绕城攻打,说不定还真行,可他们没有想到,另一方面,杨再兴领着三千骑兵躲在小树林里,隔三差五的偷袭,银术可忙中出错,被偷了几次营,损失粮草过半,只得回来。 回来清点兵马。 对外宣称的十万金兵,其实只剩六万了,因为这兄弟俩吃的败仗实在是有点多,光是茂名山一战,就赔进去五千,后来去皇陵盗墓,也损失不少,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是个惊人的数字。 此时的金国大军,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兵马也不占优势,幸好‘金兵过万不可敌’的传说还在,宋庭不敢与他们平原交战,否则以倾国之力打一场,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粘罕替皇兄撒下一捧热泪,坐在虎皮宝座上长吁短叹,拔离速和银术可劝他节哀,他翻个白眼骂道:“连家都回不去,现今如何是好?” 两人讷讷不语。 金国人脑子都不好使,关键时刻还得看汉奸的,帐下走出一文士,赫然是秦桧,秦桧说:“将军是不是忘了三千大宋皇室宗亲还在您手里,您手里握着的筹码,足以威逼宋庭做任何事。” “你的意思是……” “九皇子赵构在应天府组建新的朝廷班底,不日即将称帝,将军何不修书一封,让九皇子劝说岳诚。” “可那岳三郎,并不是大宋的臣子。” 秦桧淡淡一笑:“他没有父母吗,他没有亲友兄弟吗,他没有妻妾连襟吗,他没有同乡同窗吗,他身边的许多人都忠诚于大宋,唯独他自立为王,依我看,只需恰到好处的施压,就能让岳三郎妥协。” 这么一说,粘罕陷入了沉思,岳诚好像是相州程岗村人,父亲早逝,母亲是个年迈的织户,兄弟早夭甚多,只余下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岳飞,听说那岳飞在宗泽帐下。 如果用赵佶和赵恒的小命威胁一下宋庭…… 粘罕想通了其中关窍,一拍大腿站起来:“会之好才思,多亏有你参详,不然这家还真回不去了,来人,去把赵佶父子叫过来,对了,堂下跪拜的是谁?” 商量了半晌,才发现下面跪着一个郭京。 郭京手都举麻了,此时抖擞精神,连忙把礼物送上,砰砰砰,磕了仨响头,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汇报:“小的是从大名府逃出来的,将军若是记性好,应该还记得小的名姓,上次小的跟范琼蓝珪一起挖地道……” “原来是你,起来吧,你怎么又逃回来了?”粘罕有些不耐烦,这人没什么本事,没本事的汉人不如一条狗,所以他的地位跟秦桧差远了,粘罕对他没兴趣。 但他为了自己的小命,仍在努力的编故事:“将军有所不知,昨晚岳三郎喝醉了,在大名府城楼上辱骂将军,说您是东北土著,领着一帮土匪来打劫,就跟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抢,屁的文化没有,打仗也不怎么样,偏偏碰见几个怂逼,说白了就是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 咣当! 好家伙,这一顿骂把粘罕激怒了,当场掀桌子喝道:“他真这么说?” 真的。 岳诚真的说过,因为刘姥姥逛大观园的典故,出自《红楼梦》,这年代还没有红楼梦呢,郭京编不出来,不同之处在于,岳诚没说过粘罕打仗不行,相反,他很钦佩粘罕的战争策略,攻打京师原本是要血流成河的,可是粘罕看准了赵宋皇室的软弱,一边在外面攻城略地,一边跟赵佶和赵恒写信,说你们赶紧投降吧,现在投降还能谈判,再过几天连谈判的机会都没了,就这样一边打一边吓唬,把京师的城门骗开了,带来的十万金兵几乎没有损失。 这次围攻大名府也让岳诚吃了一惊,他可是有门神帮忙的,占尽了优势,就这,都差点败在粘罕手里,可见他一个现代人碰见冷兵器时代的将领,思想上的优势并不能转化成实战谋略,实战上的谋略是一场一场的战争积累出来的,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方面岳诚自愧不如。 郭京不可能这么说,他要跟岳诚划清界限! 他用力点头:“岳三郎十分狂妄,把将军贬的一文不值,他还用金兵的尸骨打造一副象棋,昨晚小的把这副金骨象棋偷过来了,请将军过目。”他自始至终没说自己是大名府的使臣。 他很聪明,这样一来,粘罕的怒火落不到他头上。 第127章--难道没人治他了 郭京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帐内众人的视线汇集到那副人骨打造的棋盘上。 撇开材料不说,棋盘用盆骨打磨拼合而成,严丝合缝,表面光滑平整,棋子造型别致,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但是得知这是用金国人的骨头打造的之后,帐内鸦雀无声,怒火在沉寂中酝酿。 俘虏营总管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第一个发怒了,一掌拍在棋盘上,怒道:“左将军曾经送了那人一副金丝檀木象棋,他却送来一副金骨打造的象棋,看似是礼节,其实是示威,欺人太甚!” 拔离速附和:“活女说得对,这岳三郎素来狂妄,不仅没有把宋国放在眼里,连我们大金也不当回事,当初他在茂名山称帝,军粮官浑巴鲁有意招降,他假意奉承,实则是来探听军情,军粮没有送几车,拐走了不少战马,负责监视他的士卒也被杀的一干二净,此人犹如山中饿狼,久必为患,必须想办法除掉他!” “难道没人能治他了?” 拔离速和银术可总是吃败仗,主动请缨的勇气都没了。 不过金营里还有两位虎将。 一是年近五旬的完颜娄室,完颜娄室也是皇室宗亲,曾和银术可一起攻打大辽,生擒了天祚帝,这次南下灭宋,完颜娄室本是主力大将之一,但他跟斡离不交好,不愿抢斡离不的风头,看见南征顺风顺水,主动去看管俘虏营,赵宋皇室以及近十万俘虏,由他派兵押送,他的儿子完颜活女在身边帮忙。 初上战场的完颜活女岂会甘心在俘虏营混日子,当即跳出来请缨。 “给我五千兵马,我去把那混账生擒过来,给诸位叔叔抽筋扒皮做碗筷!” 肃立在粘罕一侧的完颜娄室瞥了儿子一眼,训斥道:“你的叔叔都还没说话,也没有请战,这里什么时候轮得着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出头了,下去!” 完颜活女悻悻地退下。 他大概没有听出来老爹在指桑骂槐,他叔叔是谁,不就是拔离速和银术可吗,他们都是完颜家的皇室宗亲,但是拔离速和银术可连续吃败仗,不敢去打大名府了,拔离速和银术可是粘罕手下的爱将,完颜娄室则是斡离不身边的红人,斡离不死了,粘罕宁愿用两个败将,也不启用完颜娄室,完颜娄室心中不平,讽刺了他们几句。 完颜活女或许听不出来,但是拔离速和银术可都是老油条了,岂能听不出来? 两人顿时涨红了脸,恼怒地瞪着完颜娄室,完颜娄室报之以冷笑,论资历,论出身,完颜娄室不比他们差,只是派系不同,就算斡离不死了,也不怵他们。 属下将领勾心斗角,粘罕充耳不闻,用粗糙的大手揉搓金骨象棋,棋盘正对着他,面前是红子,对面是黑子,他仿佛在另一个时空与岳诚对弈,拿起面前的当门炮,迟迟没有落子。 这岳三郎,还真是难缠。 大宋国都都打下来了,却在回家的路上让一个山野匹夫缠住了足踝,真是世事难料啊,粘罕犹豫良久,把棋盘一推,说道:“把这副象棋送给应天府的赵构。” 棋盘底部原本刻了一行字,是岳诚写给粘罕的赠言——金骨象棋,赠予粘罕。 粘罕命令属下添一行字,换成‘是战是和,凭君决断’,帐内几位将领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唯有秦桧露出了笑容,看来粘罕已经同意采用他的策略。 大名府过不去不要紧,先不过了,粘罕让完颜娄室带着这副象棋,去一趟应天府。 与此同时,大军变换阵型,调动主力到南方,做出南下攻击应天府的姿态。 他们不担心大名府出兵,因为岳诚根本没有那么多兵马,岳诚的防守堪称一流,十万大军也攻不下来大名府,但他出不来,只需派一支兵马看住他,完全可以背靠大名府,南下接着打。 姿态已经做足了,传达信息的人必须了解情况,方便回去劝说。 所以跟完颜娄室一起回去的还有范琼和蓝珪,这俩人运气真好,从大名府逃出来之后,在金营里无所事事,整天琢磨怎么回老家,计划没有想出来,突然来了一道命令,让他们回家。 想什么来什么,绝了。 “我没有听错吧范统制,粘罕将军同意放了咱们?”蓝珪以为自己在做梦。 范琼大概也是这种感觉,照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不是做梦,好事临头了,可是为什么呢,蓝珪欣喜若狂的拉着他往外走:“路上再想也不迟。”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做尽了坏事,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惩罚,范琼和蓝珪瞒上欺下,通敌卖国,早已是汉奸了,这次回去却打着大宋使者的幌子,因为金国人需要他们代表大宋一方,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替他们隐瞒了,完颜娄室率领三千骑兵护送他们到开州,把那副象棋交给二人,让他们俩带着粘罕的赠言去见赵构。 然后完颜娄室在黄河南岸扎营,等着回信。 这对范琼和蓝珪来说简直是天降好事,不但安全回到了老家,还把自己的黑底洗白了,又能正大光明的为新皇帝服务,除了金国高层,谁也不知道他们干过什么。 简直是再生父母啊。 二人临别时,对完颜娄室千恩万谢,答应三日之内一定把回信送来,然后骑着快马,直奔应天府。 这时应天府正在张罗一件大喜事,酝酿数日的登基大典,终于开始了。 城内张灯结彩,锦旗高悬,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观看新皇帝的登基仪式,作为陪都之一的应天府是没有皇宫的,只有一座用于避暑游玩的清凉殿,殿宇陈旧,还被金人洗劫过,烧的黑咕隆咚,赵构好面子,这些天又哄又骗,外加大肆封赏,搜罗了十几万两银钱,加上从岳诚那里弄来的六万两银子,招揽民夫把清凉殿修缮一新。 崭新的殿宇改名换姓,叫做新炎殿,旨在打造一个崭新的炎宋。 登基头一天,把借来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新朝廷本来就不富裕,这样一来更穷了,何栗、宗泽等人均是一脸愁容,赵构倒是很高兴,穿上隆重的帝王冠冕,出门指着晴空万里的天空说:“好兆头,阴霾尽去,正当复兴之时。” 第128章--建炎 南宋从龙第一功,当属黄潜善,赵构还是流亡在外的九皇子时,黄潜善陪着他吃了很多苦,别的不说,起码赵构觉得他是身边最好的兄弟,好兄弟,当然有官儿一起当,先是把他封为元帅府副统帅,登基之后,又加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黄潜善荣登左相之位,一夜之间位极人臣,新朝廷建立,最高兴的肯定是他啊,听了赵构的感慨,笑着附和:“天公作美,从今往后,命途多舛的国运定会有所改善。” “希望如此吧。” 赵构叹了口气,走出大殿回廊。 文武百官肃立两侧,手持笏板,躬身称颂天命所归、承天宣德之类的吉祥话。 广场上汇集了数千百姓,若非应天府的宫殿太小,容不下,还能更多,因为直通新炎殿的大道上也挤满了人,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应天府已经化为欢乐的海洋。 细看其中的人群,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来摇旗呐喊的仕子,有一腔热忱,等着恢复大宋山河的热血义士,还有谁当皇帝日子都一样过的老百姓,磕着瓜子,看热闹,议论新皇帝长的俊不俊,当然了,还有来往穿梭的货担郎,趁着大宋皇帝登基的热闹时节,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卖水果、卖胡饼、卖糖人…… 盛大的登基仪式在雄浑的号角声中开始了,赵构在大内班直太监的引领下,祭天,祭祖,发表一篇事先写好的800字小作文,小作文必须格式工整,骈散结合,文采华丽,赵构是写不出来的,不过大宋最不缺的就是文人雅士,这点小事自然是左相黄潜善代劳,黄潜善狗屁不会,也写不出来,具体交给谁写的,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说好。 念完冗长的小作文,已是申时三刻,赵构迎着朝阳伸出双手,接受万民欢呼,这一年他21岁,丰逸俊秀,意气风发,能拉两石硬弓,校场能提一百五十斤的石磨盘,矫健雄壮,大概也有收复中原的野心,在黎民百姓面前说:“朕昨夜乘龙,梦遇太祖,云上攀谈,太祖责问,这大宋江山为何被人剜了一刀,心口流血,朕愧不能言,梦醒方才想起应对之词,非绝地无以复生,朕于此生死关头,承接大宋天命,必将励精图治,挽大宋于垂危,万民请鉴!” 自从金国南征以来,大宋的皇帝从来没有在百姓面前发表过任何官方讲话,这是第一次,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赵构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广场静了片刻,响起山呼海啸的喝彩声,这一年是靖康二年,同时也是建炎元年,百姓们齐声高呼建炎,建炎建炎,重建炎宋,赵构定下这个年号,心底想必也是有雄心壮志的,这时的他,与历史上的他仿佛两个人。 平息了百姓们的欢呼喝彩,赵构昂首阔步的走入朝堂,朝臣分成两列站定。 新帝登基,朝廷的班底必然有大改动,由于这一次不是和平交接,外族入侵弱化了朝廷内部的勾心斗角,但凡愿意回来的官员,都有小幅度的封赏和提升,用人之际,不会把人才拒之门外,除此之外,就是赵构的亲信,比如黄潜善和汪伯彦,一个陪他吃过苦,一个在危难时刻调兵救过他,两人立刻成了新君的左膀右臂,一个担任左相,一个知枢密院事,总领天下兵马,然而这两个人在徽宗钦宗时期,都是不入流的小角色,既没有文才,也没有武略。 就在封赏的唱名即将结束时,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冲进来,面色焦急的禀报道:“营救二圣的三路大军遭到围剿,拔离速所部击溃了王彦的八字军,银术可夜袭宗颖,宗颖全军覆没,韩世忠率军突围,杀敌一千余人,为三军断后,生死未卜。” 这份战报立刻让喜气洋洋的登基大典蒙上了一层阴影,赵构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沉着脸看向宗泽,因为这是宗泽一力主导的北伐,赵构手里根本没兵。 宗泽脸色也很难看,急忙问那斥候:“王彦是老将了,有他在,就算落败,也不至于一败涂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斥候讷讷不言。 赵构在上面厉声道:“有什么就说!” “小的也不清楚,只听说王彦和宗颖互不统属,他们分兵两处,各打各的,而且金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变部署,准备掉头往南打,这样一来,恰好跟我们的大军撞上,第一战打的十分惨烈,韩世忠劝说两人和好,然而已经晚了,当夜宗颖公子遇袭,王彦率兵营救,又被另一股敌军埋伏,遭遇战全面落败,只有韩世忠靠着勇力杀出重围,但他又回去救人,至今下落不明。” 听完斥候的详细汇报,朝堂上安静的像坟墓,在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说什么都不合适,大家整齐划一的选择沉默,因为这份战报就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到了赵构脸上。 什么建炎,什么重建炎宋,别做梦了,一次又一次的实战告诉他们,他们根本不是金人的对手! 众人沉默不语。 黄潜善看赵构的脸面挂不住,训斥那斥候:“什么时候汇报不好,偏偏今天来汇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那斥候脸色通红的辩解:“卑职一直在前线,朝堂大事,属实不知,到城外才知道……” “那也不晚啊,不要进城嘛。” 这说的什么话,简直让人啼笑皆非,难道隐瞒战报,等到登基大典过了再来禀报?何栗拦住黄潜善,挥挥手,替那斥候打了个圆场,让他下去了,免得待会遭受池鱼之殃。 但这事还没完。 汪伯彦把矛头指向了宗泽:“宗大人,宗颖是您亲自指派的吧,如果战报属实,贤侄可真是干了一件大好事啊,一手毁了官家的登基大典,这份战报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官家?” 宗泽脸色铁青的站了会,摘了官帽,跪下请罪:“此战是微臣亲自部署,出兵之前,微臣慎之又慎的叮嘱过颖儿,三军调度的大权交给王彦,颖儿不听调度,致使三军落败,恳请陛下将宗颖问斩,卸去微臣的东京留守,另选贤能。” 第129章--左相 御史中丞何栗立刻出面求情:“宗颖固然有罪,然则这支队伍多是两河义军,人员良莠不齐,士卒不可与金兵相比,铠甲马匹更是落了下乘,胜在士气高昂,陛下新君登基,此时治他死罪,恐怕会寒了天下仁人志士的心,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曾在东京保卫战中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李纲,也站出来替宗泽求情:“宗大人自从接手了开封府,开封府一扫颓相,农人归农,商人归商,城池民房田产商铺,俱是井井有条,单此一项,足以抵消他教子无方的罪过,微臣的意见是,宗颖革职查办,宗泽仍旧担任东京留守。” “臣等皆是此意。” “恳请陛下三思。” 朝堂上哗啦啦跪下一大片,几乎所有主战派的臣子都站出来了,其中占据了主导作用的李纲、何栗更是长跪不起,主战派不止有民间的支持,朝堂上的支持者也不少,这一跪,顿时把朝廷里的派系分的清清楚楚。 黄潜善跟主战派的人没有交情,只看赵构沉吟不语,面色不虞,用笏板指着他们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不成,官家刚刚登基,就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往后还了得,来人,全都拉出去治罪!” 代替范琼的御营都统制站在门口,手按剑柄,不动声色的望着赵构,朝臣跪下了三分之一,洋洋洒洒三十多个,全部拉出去治罪,这可是一件大事,需要赵构点头,不能光听宰相的。 赵构没点头。 他要是点头可就太傻了,宗泽的功劳,世人有目共睹,不但把开封府治理的井井有条,还联络两河义军,积极抗金,民间尊称他一声宗爷爷,声望之高,一时无两,有罪也是瑕不掩瑜,不能一概而论。 赵构的政治智慧不差,这一点想的很清楚,他喝止众人的争吵,走下台阶,亲自把宗泽搀扶起来,叹道:“宗卿为国为民,一片赤诚之心,连朕也自愧不如,岂能治你的罪,更何况,咱们打不过金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吧,罚俸半年,以儆效尤,至于宗颖,此时还没有消息,不知生死,我这就派人去找,希望他能活下来,亲自聆听父亲的教诲。” 赦免了此等大罪,宗泽感激涕零,咚咚咚磕了仨响头,表示自己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大宋燃尽光华,那孽子最好死在战场上,不然回家也要打个半死。 关于宗泽和宗颖的处罚,已经有了论调,谁是主战派,一目了然,这些人以宗泽、李纲为首,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黄潜善跟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看到这股势力抬头,内心十分恐惧,因为他们在突发事件上表现的团结有序,事先没有任何商量,就能齐刷刷的站出来,瞬间左右皇帝的判断,这让身为左相的他情何以堪? 倘若有一天,他们想罢相,是不是也能瞬间左右赵构? 念及此处,黄潜善觉得必须打掉这股势力,不然他相位不稳,寝食难安。 眼界这东西,有些人不是没有,而是不在乎,比如黄潜善,跟国家大事比起来,他更在意自己的位子稳不稳,位子不稳,再怎么忠心为国也是白搭,使不上半分劲儿,所以,当大家都在寻找战败原因的时候,他在寻找主战派的弱点,汪伯彦跟他臭味相投,拽住他的衣袖,蘸水在手心写下一个岳字。 黄潜善犹如醍醐灌顶,心中叫好,对啊,怎么把这件事忘了,这可是打击宗泽的好武器。 他腾地跳出来说:“微臣有本要奏。” 赵构正在为两国交战的大事头疼,大家吵了半天,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很是头疼,听见有人岔开话题,松了口气笑道:“不妨说些市井笑谈,让大家开心开心。” 黄潜善很会讲笑话,大宋段子手一枚,当初他们一起逃亡的时候,经常讲笑话给赵构解闷。 然而他现在没心情讲笑话,正色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宗泽身为大宋朝臣,女婿却是造反的草寇,官家可知,宗泽的女婿叫岳诚,外号岳三郎,曾在茂名山称帝,建立大岳国,宗泽纵容女婿造反,与自己造反无异,这样的人,竟然还能站在大宋的朝堂上,不觉得很可笑吗,依我看,此事必须严查!” 刚刚熄灭的战火,又被黄潜善点燃了,李纲耿直敢言,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攻讦宗泽,直接跳出来骂街了:“你这狗贼三番五次的跳出来煽风点火,意欲何为?” 好歹也是宰相,竟被骂作狗贼,黄潜善也怒了:“李大人出口成脏,不觉得有辱斯文吗,算了,本相公不与你计较,但你三番五次的包庇宗泽,又是意欲何为?难道你也想造反?” “放你娘的屁!” “我与你讲道理,你却说我放屁,我看你是理屈词穷了吧?” “谁理屈词穷了,李某的忠心日月可鉴,倘若粘罕带兵攻打应天府,李某敢在这里坚守到弹尽粮绝,誓死不降,敢问你黄潜善有没有这个决心,倘若没有,就不要挑拨离间。” 黄潜善冷笑:“是吗,那么敢问李大人,去年粘罕攻打京师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 “怎么,说不出来了?” 不是说不出来,而是说出来会牵涉到一个叫赵恒的笨蛋,去年粘罕攻打京师的时候,数次劝降,朝臣之中有些人怕死,怂恿赵恒接受议和,赵恒也是个没主意的,居然为了讨好粘罕,命令勤王的部队回归原籍,这样一来,各地兵马几乎没有驰援京师,而李纲又被贬黜,无法在京师主持大局,帮不上忙。 这能怪李纲吗,显然不能,但是也不能拿到台面上说,李纲非要解释的话,势必要把赵恒拉下水,不侮辱一下赵恒,说不清楚这件事,李纲性子是直了点,侮辱皇帝的事情可干不出来,气的脸膛通红,无法辩解。 黄潜善知道他哑巴吃黄连,说不出来,得意洋洋的笑道:“听说那岳三郎是河东巨富,说老实话,李大人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不然为何在朝堂上替那逆贼说话?” 第130章--黄口小儿 “胡说八道!”李纲身体真好,年近半百的人了,气急了一蹦三尺高,就是吵架水平忒次了点,为官这么多年,居然连黄潜善都吵不过,急了捋起袖子要干仗。 宗泽拦住他,淡淡回道:“小女的婚事,确实与那岳三郎有些关系,此事微臣早已奏报,陛下也是知道的,如要惩罚,微臣无话可说。” 话说回来,宗九娘和岳诚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说白了,是赵构当初没钱没兵,让范琼和蓝珪去浚州打秋风,碰上岳诚管闲事,讹诈了他六万两白银,赵构不想认错,也不想还钱,得知岳诚和宗九娘在一起,误以为他们俩私定终身了,做了个顺水人情,给岳诚加官进爵,顺便敲打一下宗泽,管管这个女婿,有钱就支援朝廷一点,别这么不开窍。 谁知道弄巧成拙了,一来岳诚和宗九娘没有私情,二来,宗泽毫不知情,也管不住岳诚。 后来宗泽写了一封奏折,把事情解释清楚,赵构知道自己搞错了,但没往外说,等于兜了一裤裆shi,外人不知道,黄潜善此时说出来,难道让他亮出裤裆看看那坨东西是什么色的吗? 赵构沉着脸回道:“黄卿不要说了,此事朕是知情者,与宗卿无关,宗卿对朝廷忠心耿耿,岂会谋反,子虚乌有的事情也拿出来说道,黄卿还是不要开口了。” 黄潜善碰了一鼻子灰,讪讪退下,婚事没人再提,赵构也没有收回成命,想必私下里会交代宗泽便宜行事,省的他公开认错,紧接着开始商议迁都之事。 应天府城池狭小,宫室基本没有,把这里当做国都,势必要大兴土木,耗费民力财力,民力还好说,财力真没有,最好的选择是回开封府,宗泽已经把开封府修缮一新,拎包就能入住。 新君回到旧都,也会鼓舞军民士气,让大家看到他收复失地的决心。 主战派的成员一力请求赵构回开封府,赵构却说:“罢了罢了,睹物思人,不免伤感,还是不去开封府的好,这些日子黄卿寻了个好去处,黄卿,给大家说说吧。” 要不怎么说是自家兄弟呢,迁都的事情,哥俩早就商量好了,其他人哪怕是忠心耿耿,也没资格参与。 黄潜善得意洋洋的走出来,展开准备好的山川地势图,让小黄门拉过来一扇屏风,把地图挂到屏风上,指着上面一条显眼的红线,说道:“开封府虽然地处大宋疆域中心,奈何水患严重,城邦拥挤,与历朝历代相比,我大宋的皇宫是最小的,难道大宋不如秦汉隋唐?为此,臣奏请陛下南下建康,江浙一带鱼米充沛,恬静安逸,正适合重建。” “渡江南下?” “不错。” 主战派的成员大吃一惊,迁都可以,迁的这么远,远离中原腹地,调动兵马的话,要跨越一江一河,还怎么收复失地,还有,河南河北的百姓水深火热,都在等着新君驱除鞑虏,他这一走,让两河百姓怎么想? 民心不可失,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宗泽急道:“不行,陛下听我一言,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渡江南下绝不是明智之举,一来丢失民心,二来,金兵保不齐还会南征,到时候怎么调动兵马,如果按照祖制,禁军需要拱卫王师,可是拱卫王师之后,再调兵北上就要跨越长江和黄河,两道天堑成了自己的绊脚石,等大军北上中原,黄花菜都凉了啊!” “此言有理,而且江浙一带并非富庶无忧,陛下难道忘了花石纲之祸,江浙一带起义近百次,百姓对朝廷十分排斥,安抚工作还没有做好,此时迁都过去,大兴土木,薅夺民脂民膏,保不准又会激起民变,到时候内忧外患,朝廷危矣!”何栗分析的鞭辟入里,主战派的成员纷纷站出来反对,门外日上三竿,早已过了结束的时辰,朝会却越来越激烈。 黄潜善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有这么多人反对,心中甚是恼怒,暗想,果然他们不服我当宰相,今天若是压服不了这些杂碎,来日还不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不等赵构发话,急头白脸的吼道:“大胆!你们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忠臣,却一再阻拦迁都,迁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开封府已经攻破了一次,此地危若累卵,不迁都在这里等死不成?” 宗泽正色道:“谁说不迁都就是等死,我们手无寸铁吗,我们是待宰的羔羊吗,我们不会反抗吗,换句话说,黄相公,金人有那么可怕吗,竟让你怕到要带着陛下逃跑?” “不怕让天下人耻笑吗?”何栗也愤怒了。 李纲则是咆哮着唾骂黄潜善:“贼子误国,速速摘了顶戴滚蛋!” “堂堂相公,连登基贺词都写不出来,凭什么当相公,凭什么议朝政?” “文采不济也罢了,眼光犹如黄口小儿!” “今日耽误了大宋百年基业,不怕百年之后被拉出来鞭尸?” “汝乃秦之赵高,汉之董卓,唐之许敬宗!” “奸猾无耻!” “倒行逆施,丧权辱国!” 在朝堂上吵架是大宋的老传统了,反正不管怎么吵,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祖宗早就定下了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充其量贬黜边疆,事了拂衣去,留下功与名,将来起复,还能有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所以主战派几十张嘴,喷着唾沫星子,把黄潜善给喷自闭了。 黄潜善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被骂的还不了嘴,可惜学问少,见识低,词汇量也匮乏,被这些人围着骂了半晌,又气又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背过去。 他希望赵构能够站出来说句话,毕竟这是皇帝授意的,不然他一个狗腿子哪敢说迁都,可是朝臣的反对声如此激烈,有几个皇帝敢硬抗,要知道大宋的忠臣,那也是相当了得,内涵皇帝有一手。 赵构此时20出头,也就一个小伙子,哪见过这阵仗。 二三十个中年官场老油条一边骂黄潜善一边看着他,你说他们知不知道迁都的主意是谁出的,肯定知道,但他们一句话也不指责赵构,矛头直指黄潜善,逮住黄潜善往死里骂。 让赵构听着! 我不骂你,胜似骂你! 知道你想迁都,门儿都没有! 赵构被他们内涵的抬不起头,脸色青白不定,几次张嘴想说话,都被堵了回去,干脆不吭声了,黄潜善一看自家老大帮不上忙,回头怒道:“汪伯彦,你这知枢密院事是个摆设吗?” 第131章--举朝震惊 如在梦中的汪伯彦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喝令御前侍卫,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双方不约而同的望向龙椅,龙椅上的赵构毫无表示,这更加坚定了汪伯彦的决心,认为这是皇帝不好意思开口,用沉默来鼓动他动手,于是他再次喝道:“愣着干什么,凡是在朝堂上大闹的,拉出去问斩!” 四个御前侍卫冲进大殿,正要动手,李纲跑过来,揪住汪伯彦的衣领吼道:“贼子敢尔!” “放手!” “自太祖立国以来,从没有在朝堂上杀过言官,你汪伯彦何德何能,敢开这个杀戒?” “我,我让你放手,不然第一个杀你!” 汪伯彦和李纲纠缠在一起,其余主战派的官员纷纷跪下,逼问赵构:“祖宗之法不可乱,陛下坐视黄潜善和汪伯彦祸乱朝政,而视若无睹,难道您就是这样拯救大宋基业的?” 这一问堪称灵魂拷问,若是答不上来,基本上就坐实了昏君的名头,但这汪伯彦是他一力提拔上来的亲信,总不能头一次办事就撤职了吧,赵构左右为难,憋的脸红脖子粗。 双方僵持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个侍卫急匆匆的上殿禀报:“游历金营的大宋使者回来了!” ?? 在场众人均是一脸懵。 什么,游历金营的使者,哪来的使者,最近没有跟金国谈判啊。 赵构连忙道:“别闹了,问问那侍卫,究竟怎么回事。” 于是大殿上的争执告一段落,臣子各自回到原位,让那侍卫上前细细道来,说完才知道,所谓的使者是范琼和蓝珪,这二人也是赵构的亲信,一个担任御营都统制,一个是大内班直,去了趟浚州,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原来他们私自游历金国,还当了大宋的使者,问题是,他们去跟金国谈什么了? 赵构宣召二人。 不大会,范琼和蓝珪快步上殿,带着劫后余生的感动和欣喜,噗通,跪到赵构脚下,涕泪横流的哭诉道:“总算是回来了,我们差点死在金营里啊官家。” 众人惊疑不定,他们俩怎么会去金营。 赵构沉声道:“爱卿快快请起,到底怎么回事?” 要说他们俩的经历,那可太精彩了,先是被岳诚绑架到大名府,又从大名府挖地道,投靠粘罕当汉奸,最后稀里糊涂的被任命为大宋使者,带着一副金骨象棋,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这份曲折的简历可以用来写小说,汇报工作就不行了,说出来会掉脑袋的,好在二人路上已经商量好了,隐去投敌的细节,只说自己组织义军去营救二圣,被金人俘虏,然后长篇累牍的描述自己如何的英勇,拒不接受金国的招降,感动中国感动金国感动粘罕,最后被发配回来,替金国传达议和的细节。 “等等,金国的十万大军不是北归了吗,为什么又要议和?” 消息不畅通,远在应天府的君臣还不知道岳诚和粘罕已经数次交手,被卡在大名府门外,回不了家。 详细汇报了岳诚的作战成果之后,举朝震惊! 赵构也是一脸骇然。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自立为王的岳三郎,竟然占据大名府,把粘罕收拾的服服帖帖,连家都回不去,这份功劳如此之大,大到他们连想都不敢想,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都惊呆了。 这岳三郎,究竟何许人也? 好大的本事! 其实他们刚才的争执,就是因岳诚而起,岳诚名义上是宗泽的女婿,黄潜善用这个来攻讦宗泽,引起主战派的强烈反对,加上他们早就不服黄潜善当宰相,才把朝堂闹的不可开交。 此时又听到岳诚的名字,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宗泽。 宗泽也是一头雾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回家问问闺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明明岳三郎当了反贼,怎么又跟金人杠上了?难道这是他们小两口商量的反间计?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大好事,李纲打破沉默,欣喜不已的赞道:“好,太好了,真是天佑大宋,粘罕回不了家,大军粮草一天天的消耗,总有供不上的时候,正是营救二圣的好机会,恳请陛下立刻发兵,驰援大名府!” “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 众人望向范琼和蓝珪。 蓝珪从行囊里拿出一副金骨象棋,呈献给赵构,解释道:“粘罕虽然过不去大名府,但他们可以掉头打回应天府,这次回来,粘罕亲口说了,是战是和,凭君决断。” 范琼接口道:“而且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金国大军的调动,已经准备好第三次南下了。” “岳三郎触怒了粘罕,粘罕要把怒火发泄到陛下头上!” “刚才我们觐见之时,听说宗颖和王彦的大军惜败于韩张镇,想必是碰上了准备南下的金兵,此事并非我二人讹传,粘罕过不去大名府,来找陛下兴师问罪了!” 赵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竟会发生这种事,离了大谱,刚才他还想感谢岳诚,此时已经忍不住问候岳家的祖宗了,让金国人走嘛,拦住他们干嘛,回不了家,掉头杀回应天府,谁能抵挡? “咦。” “怎么了何中丞?” 就在满朝文武暗暗发愁的时候,何栗观察那副象棋,发出一声惊奇的感叹,别人问他怎么回事,他托起棋盘,搓了搓棋子的材质,又放到鼻头上闻了闻,诧异道:“这副棋盘好像是用骨头制成的。” 何栗终究是文官,看出了一点猫腻,却看不透究竟是什么骨头,好在朝堂上有刘光世、张俊等武将,过来一看,不禁吃了一惊,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人骨! 人骨象棋的来历不是什么秘密,金营里早就传的满天飞,所以范琼和蓝珪也知道,此时众人质问,便把岳诚打磨金骨象棋,反手送给粘罕当礼物的故事告诉了大家。 满朝文武听完又是一惊,这岳三郎好大的胆子,他跟粘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干出这种事。 骇然之余,又有些敬佩,而在敬佩之中又掺杂着些许遗憾,遗憾岳三郎当了反贼,他若是大宋臣民,必定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啊! 第132章--岳三郎其人 事关重大,赵构提议来日复议,于是登基大典之后的第一次早朝,在各怀心事的沉默中结束。 恭送了皇帝,臣子三三两两的走出新炎殿。 这次朝会冒出很多问题。 第一,赵构有意迁都南下,第二,黄潜善汪伯彦无能且无德,试图发起党争,打击主战派,第三,宗颖战败引发了新一轮的‘畏金危机’,大家谈金色变,金兵过万不可敌的传说仍在流传,第四,岳诚一夫当关,占据大名府,使得粘罕回不了家,粘罕恼羞成怒,掉头来找赵构算账,最终会怎样还不知道,但是众多臣子都从赵构眼中看到了畏惧。 新朝廷刚刚建立,就有这么多问题,回家途中,宗泽忧心忡忡,神思不属的走了半晌,居然走岔了道,来到一个角楼旁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宗留守,这边。” 宗泽回头一看,原来是御史中丞何栗何大人。 旋即抱拳一笑:“陛下改建了应天府之后,道路有些生疏,麻烦何大人带个路。” “好说好说。” 何栗跟宗泽同年,曾在徽宗一朝同朝为官,早就认识,但没有什么交情,此时同为主战派的一员,反倒亲近了些,何栗抬手指明道路,边走边安慰他:“宗留守不必太过于担心,韩世忠是一员虎将,定能保护贤侄平安归来。” 其实宗泽思考的并不是这件事,闻言沉下脸哼道:“别提那孽子了,死在战场上最好,回来只会让老夫为难。” “话不能这么说,贤侄年少气盛,轻敌冒进也在意料之中,以宗留守的才干,稍加指引,还是能走上正途的,实在不行,做些文职也不是不行,何况陛下都松口了,点明了不会怪罪他,你又生什么闷气呢。” 赵构是看在他这张老脸的份上,才没有降罪,他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岂不被人说三道四,这件事宗泽早就想明白了,如果儿子活着回来,直接打个半死,送到新炎殿,听凭陛下发落,不如此不足以服众。 真正让宗泽发愁的是另一件事。 何栗笑道:“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咱们想到一块了。” “就是那岳三郎,此人有些奇怪,起初我以为他是个胆大妄为的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趁着天下大乱,盘踞一个山头,自立为王,可是几个月下来,他居然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听说相州府的河东米氏是他的后盾,茂名山的诸葛二王也与他称兄道弟,他还说服了红巾军头领马破虏为他效力,一转眼,在大名府竖起大岳国的旗帜,统兵三四万,跟粘罕掰起了手腕,你不觉得很……惊人吗,这少年才20出头。” 确实跟何栗想到一块了。 何栗捻须点头:“你见过岳三郎吗?”问出这个问题,突然笑出了声,拍着脑壳摇头自嘲道:“老夫糊涂了,此人既然是你的准女婿,怎会没见过?” 宗泽却说:“别提那些糊涂事了,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是个误会,我也没见过他,听说何大人被俘的时候,曾跟此人打过交道,依你看,这少年秉性如何?” “嗯……”何栗沉吟片刻道:“秉性不好说,几次接触下来,感觉这少年学问有限,写字东边少一撇,西边少一捺,或许读书太少,出身也低,不通圣人大道,也没有家国情怀,偶尔谈起抗金,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岳诚的家国情怀,确实不如这个时代的宋人,因为他始终没有把自己当做局内人,就像开了上帝视角,他把自己当上帝了,但要说他没学问,那就有点冤枉他了,他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啊,英语专业虽然在这个时代派不上用场,不至于不会写字,何栗说他写字缺少笔画,那是因为他写的是简体字啊。 谁也不知道他是穿越者,只从表面看的话,就是没学问,也没见识。 偏巧有些手段。 河东米氏对他言听计从,诸葛二王对他服服帖帖,一个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一个给他提供优质的兵戈甲胄,相州府经营的有声有色,铁板一块,谁的面子也不卖,成了他垄断一方的大后院,而且相州府和大名府成犄角之势,刚好卡住粘罕,不能往西走,东边的东平府,听说也被他拿下了,这样一来,三面合围中原,把粘罕死死的卡在金马寨,动弹不得。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只要跟他取得联系,双方里应外合,十有八九能够救出二圣,可他不是大宋的臣子,他是大岳国的国君,大宋和金国,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着实让人头疼。 宗泽思索半晌,跟何栗也攀谈了一路,都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不知不觉走到下榻的客栈,宗泽停步道:“告辞了何大人,我要回去问问小女的意见。” “令爱也来应天府了?” “这丫头也不省心,得知建炎一朝的天子即将登基,非要缠着我来看热闹。” 何栗忙道:“上次在皇陵脱险,也有令爱一份功劳,始终没有登门道谢,且等片刻,老夫买些熟食去拜会一下令爱,顺便也听听她对岳三郎的看法。” 宗泽说登门可以,拜谢就不必了,她一个臭丫头,何德何能,敢让言官之首拜谢,推让几次,何栗非要买,于是他们在客栈楼下叫了一桌酒菜,送到天字号房。 上房两间。 一是宗泽的,另一间住着宗九娘和碧落,上午去看登基大典,那叫一个人潮汹涌,万人空巷,两个姑娘去看热闹,脑袋都快挤扁了,正摊在床榻上休息。 碧落枕着宗九娘的大腿抱怨道:“小姐你看清新皇帝的相貌了吗,我太矮了,挤了半天啥都没看见,好无趣。” 宗九娘抿着樱唇咯咯直笑:“说了别往中间挤,爬墙远远的还能看见一点,你不听,没把你挤丢了已是万幸,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所以说人啊,不能随波逐流。” 碧落愤愤不平的坐起来:“我要是像小姐这么聪明,哪至于沦落到当丫鬟,到底看清了没有嘛,跟我说说,新皇帝好不好看。” 宗九娘的纤纤素手绕着耳边秀发,嗯了半晌,微笑摇头。 “不好看?” “你管人家好不好看,莫不是想进宫选妃?” “除非小姐进宫,否则我才不去那鬼地方……你嗯呢半晌,到底好不好看嘛?” 宗九娘不敢议论皇族的八卦,有些话不好直说,但以她的眼光来看,新皇帝不怎么样,因为登基大典中间有个小插曲,一个魁梧壮汉冲破围栏,提着大刀,冲到他面前主动请缨,说要当大宋的先锋官,身为皇帝的赵构居然被这个突然冲过来的壮汉吓住了,踉跄后退,摔了一跤,好在当时围拢了许多侍卫,没几个人看见。 然而这一幕被站在墙上的宗九娘看见了,所以宗九娘对新皇帝的观感不太好。 至于容貌,那重要吗? 第133章--男儿四宝 很遗憾,宗九娘对颜值没兴趣,而且赵构也算不得美男子,入不了她的法眼,进宫选妃更是子虚乌有,从来没有动过这门心思,碧落得知她的想法,扁扁嘴道:“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就是皇帝了,你连皇帝都看不上,难道小姐想嫁给神仙不成?” 宗九娘往她眉心戳一指头:“瞧瞧你的小脑瓜里都塞了些什么,照你的说法,世间除了皇帝,就没有好男儿了吗,你可知,真正的好男儿必有四宝。” “哪四宝?” “车、斗、牛、山……” 话音未落,碧落噗嗤笑出了声,不屑一顾的反驳:“这也是很平常的东西啊,但凡不是穷的叮当响,谁家还没一两头耕牛,斛和斗更是稀松平常,富庶些的有马车,若是地方乡绅,田产丰厚,家里也有山的呀。” “我说的可不是这些凡俗之物。” “那是什么?” “车是学富五车、斗是才高八斗、牛是体健如牛、山是雄心如山。”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体健如牛、雄心如山,这便是小姐的如意郎君?”碧落吐吐舌头:“那可难找了,小姐不如去孔子庙里拜拜,说不定那孔老爷下凡才配得上您。” 宗九娘也只是这么一说,她也知道,世间根本没有这么完美的男子,退而求其次,四样里面占两样,就算是如意郎君了,可惜至今也没碰见,而她已经快过了待嫁的年龄,不免心中失落,问碧落有没有心上人,碧落坐在床沿上,晃荡着小脚丫,撇嘴道:“老爷早就打算把我陪嫁的,我的心上人只能只是小姐的心上人,不说也罢。” “这么说,你有了?” “呸呸呸,才没有!” “好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快说,倘若品行端正,我替爹爹求个情,把你许了人家也是可以的……说啊。”碧落抵死不说,宗九娘从后面抱住她,挠她胳肢窝。 碧落最怕挠痒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忙不迭逃窜,宗九娘不撒手,姐妹两个骨碌碌滚到地上,笑闹半晌,弄的鬓发林乱,衣衫不整,恰在这时,宗泽和何栗推门进来了。 这是宗泽自家闺女,光屁股也不怕,何栗却是外人,宗九娘和碧落一看,顿时满脸通红,慌忙起来整理衣衫,不过何栗也是正人君子,第一个照面就退出去了,没看第二眼。 宗泽板起脸训斥她们:“女红不做,书也不读,青天白日的躲在房里胡天海地,成什么样子,真真生了一堆废物!大的不争气,小的也狗屁不懂!” 宗家的儿女除了宗颖就是宗九娘,这是把他们兄妹俩都给骂了,而且火气大的都快窜上房顶了,跟平时判若两人,也不知在外面碰见了什么窝心事儿。 碧落麻溜的爬起来,端茶倒水,顺便赔个礼,把杵在外面的何栗请到屋里,然后宗九娘问:“今日官家继承大统,普天同庆的大喜事,爹爹为何闷闷不乐?” 宗泽端起茶碗,茶太热,没耐心吹,砰的放到桌上哼道:“你还问,问我不如去问你那不知死活的大哥。” 宗九娘面色一变:“大哥不是带兵北上了吗,难道……” “死了最好!” “啊?” 宗泽怒气冲冲的咒骂儿子,旁人不知道他在赌气,还以为战死疆场了,霎时间宗九娘泪湿眼眶,碧落也要哭,何栗连忙笑着插话:“别担心,刚才刘光世的部下送来消息,宗颖公子被韩世忠救下,正在回来的途中。” 听说兄长有惊无险,宗九娘这才松了口气,但是把爹爹气成这样,肯定吃了败仗,而且刚好碰上新君登基,可想而知爹爹挨骂了,心情不快大概便是为此。 宗九娘拿来蒲扇,给他们扇扇风,说了些宽慰的话,消暑降火气。 何栗故意把话题往岳三郎的身上引:“九娘容貌俏丽,身姿娉婷,学识渊博不亚于男子,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倘若陛下没有把你许给岳三郎,老夫倒是可以给你许个好人家。” 宗九娘粉脸一红,垂下眼帘,没有作声,别提这倒霉事了,提起来她就糟心,这小皇帝也是多管闲事,又不是你家公主,凭什么指婚,指也罢了,指给谁不好,偏偏指给那个小冤家,那破落户跟她梦想中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体健如牛、雄心如山’的好男儿差的远呢,爹爹应该一口回绝,许久了,竟然默不作声,该不会同意了吧? 这时宗泽听见同僚说起岳三郎,想起了正事,忙问:“九娘你跟那岳三郎……” 宗九娘噗通跪下发誓:“爹爹不要听信旁人谣言,小九从未失身于他!” 一旁的碧落噘着嘴问:“是不是秦光弼又胡说八道了,老爷应该撕烂他的嘴,竟敢如此编排小姐,我们在马车里打闹,哪有他想的腌臜事,太可恶了。” “起来吧,这件事早已说过了,清者自清,外人的谣言我从来不信。”等这俩姑娘坐回去了,宗泽接着刚才的话茬问:“你跟那岳三郎在皇陵相处月余,应该很熟悉,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来历?” 要说来历,宗九娘还真不清楚,只知道他来自相州茂名山,有个眼神不好的老娘,还有个武艺出众的弟弟,三代耕种的贫农,家世并不显赫,他本人则是好吃懒做,废话连篇,斗大的字写不全一个,狐朋狗友倒是不少,怎么看都像市井流氓。 宗九娘把自己知道的如实说了之后问道:“爹爹怎么打听起他来了?是不是他又闯祸了?” “那傻鸟最会闯祸,到处多管闲事,皇陵的金兵多半是他引来的。”碧落也不说他好话。 然而宗泽苦涩一笑:“闯祸?你们可知,他凭一己之力,把粘罕的十万大军挡在了大名府门外,粘罕过不去大名府,狗急跳墙,回头攻打应天府,陛下今天早朝听见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 “竟有此事?” 宗九娘和碧落听闻此事,也是大吃一惊,吃惊之余还很疑惑,这跟她们印象中的岳三郎,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啊,他连碧落都打不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第134章--说客 碧落叉起小蛮腰,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早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这么能闯祸,幸好小姐没跟他在一起,不然又要被连累了。” 宗九娘嗔她一眼:“休要胡说,这是好事。” 好在哪了? 因为他的阻拦,粘罕过不去大名府,掉头来打新皇帝,如果真的打到应天府,又是浮尸千里的局面,这不闯了大祸吗,碧落的小脑瓜想不通其中的好处。 这丫头打小就不爱动脑子,想不通国家大事也正常,反正也没人在意她的意见,宗九娘把她推到一边,继续道:“爹爹莫不是要说服他联手一起对付粘罕?” 何栗击掌赞道:“令爱果然聪明,来的路上,老夫和宗留守一番倾谈,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个难题,这岳三郎已经反出朝廷,自立为王,恐怕不会听我们号令。” “所以让我当说客?” 何栗不好意思的笑笑,把刚刚买来的桂花糕推到她面前,她把桂花糕推回去,坦言道:“何大人高看我了,岳三郎我行我素,他不会听我的话,不过有个人的话他一定会听。” “谁?” 何栗和宗泽不约而同的齐声问。 “岳飞,岳五郎!” 之前宗九娘已经说过岳家的情况,岳诚上有六旬老母,下有一个兄弟,这兄弟便是岳飞,岳飞文武双全,运气却不太好,早先投奔太行山八字军,杀敌英勇,升为裨将,是王彦的得力助手。 可是他跟王彦相处的不太愉快,王彦孤僻多疑,经常清查属下的底细,防范内奸泄露军情,有一次查到岳飞头上,问他家里情况,他如实说了,王彦大骂放屁,你家明明还有一个兄弟,为何欺瞒? 岳飞懵了,老子自己有几个兄弟,还能弄错不成,娘生了五个,死了仨,就剩三哥和他啊。王彦使个眼色,当场跳出来一个同乡,说他还有一个兄弟叫岳翻,出生没多久送给别人了,这不是他兄弟?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岳飞也知道,但究竟送给谁了,母亲姚氏从没提过,加上年长日久,就给忘了,没想到会让同乡给翻出来,他觉得这是一件小事,王彦揪住不放,反复询问失散兄弟的下落,好似把他当成了奸细。 不禁激怒了岳飞,岳飞当场与王彦翻脸,大吵一架,事后没多久,王彦命令他带着两百兵马,去拦截盗墓的河北大盗王善,当时王善集结了近十万流民,他就两百人,踩也把他踩死了,这不是成心刁难他吗? 岳飞越想越气,路过相州老家,把这件事跟岳诚说了,后来发生的事宗九娘都知道,岳诚替岳飞去了一趟皇陵,不但杀了王善,还把盗墓的金兵打的落花流水。 这件事让岳飞深受打击,他自诩文武双全,却连三哥都比不上,心灰意冷之下,干脆回家照顾母亲,哪儿也不去了,这不行啊,岳诚第一个不同意,去大名府之前,兄弟俩一番深谈,岳飞听从兄长的劝告,去投奔官军。 当时宗泽刚刚接任东京留守,东京百废待兴,正缺人手,岳飞就留在开封府帮忙重建,他干活卖力,而且识文断字,上了校场还有一手好枪法,宗泽见他是个人才,把他收了当亲兵,随行做参谋官。 这可太巧了。 宗九娘喜道:“既是爹爹的亲兵,快把他叫过来,劝说一事,非他不可!” 适逢赵构登基,应天府的客栈爆满,宗泽下榻的天字号房,还是老友帮忙预定的,下属可没这个福气,全都窝在后面的马棚和柴房里,宗泽打发碧落去找岳飞。 话说宗泽麾下的士卒虽然纪律严明,但也没有管的很严,比如这普天同庆的日子,留下一两个值守,其余的要么逛勾栏瓦舍,要么吃酒赌钱,柴房里空空荡荡的,竟然没人。 碧落嘟囔着死哪去了,出门踮着脚尖眺望,看见一个憨实的傻大个捋起袖子,钻到战马肚子底下,一二三,好家伙,把战马扛起来了,疾走两步,咣当,扔到挖好的土坑里,然后揪住马蹄,刮马蹄铁上的泥巴。 几百斤重的战马,让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可是刮个马蹄铁而已,用得着这么费劲吗,脑子不好使,白搭了这把子力气,真是个呆子,碧落嘟囔着走过去,两手环胸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岳飞闲的蛋疼,才玩那小把戏,听见有人问话,愕然回头:“小娘子在跟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吗?” “在下岳飞,字鹏举。” “哈,找的就是你,你是不是有个不要脸的哥哥叫岳诚?” 岳飞顿时不高兴了,什么叫不要脸的哥哥,三哥大智若愚,乃是不出世的奇才,怎么到了这小娘子嘴里,好似市井地痞,岳飞见她瘦瘦弱弱的小女子一枚,也不好打骂,哼了声,不回话了。 碧落跺脚呵斥:“喂,问你话呢!” 岳飞刮完了马蹄,把战马背到门外,骑上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好歹也是宗家的首席丫鬟,居然被一个亲兵无视了,要不是看他能扛着马飞奔,非揍他一顿不可,碧落气咻咻的比划粉拳,扭头回去告状,她好像忘了自己先得罪了人家,反说岳飞颐指气使,好大的脾气,不同意帮忙。 宗泽很疑惑,因为岳飞平时谦和低调,不像她说的那么不堪,责问碧落到底怎么回事,碧落哭哭啼啼的说,就是这样嘛,何栗在此作客,宗泽没有多问。 翌日清晨,再议朝政。 文武百官齐聚新炎殿。 宗泽连夜写了一份奏折,点明了要联合岳诚,南北夹击粘罕,这份奏折还没递上去,黄潜善拉了一票人站出来请命,说:“为今之计,只有南归南,北归北,南北划江而治,才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对付金国,臣等恭请陛下迁都建康,以免重蹈覆辙。” 联合附议的臣子有汪伯彦、孙傅、吕好问、杨时、张俊、刘光世、杨沂中……以及刚刚战败了逃回来的王彦、韩世忠,洋洋洒洒将近四十个,其中还有一些主战派的臣子,昨天还给宗泽摇旗呐喊,今天突然转变态度,同意迁都了。 放眼望去,文武百官竟有一大半都同意。 宗泽大吃一惊,连忙出列反对:“陛下三思啊,此时迁都无异于向金人示弱,国威何在,拯救二圣的希望何在,微臣不同意迁都,非要迁都,只能迁回旧都!” 第135章--绑也要绑回来 黄潜善早就料到了他会反对,今天的豪华套餐就是为他准备的,这边话音落下,立刻就有御史台的人出来弹劾他,里通外国,欺君犯上等十几条罪名一股脑安到他头上。 宗泽又惊又怒,看向何栗,何栗乃是言官之首,这么多人弹劾他,难道是何栗的授意? 可是看何栗的脸色,似乎并不知情,刚刚建立的御史台,何栗还没有完全掌控,下面的人跟他不是一条心,此时突然变卦,十有八九是被黄潜善收买了。 朝臣大面积倒向黄潜善和汪伯彦,剩下的清流寥寥无几,只有何栗、李纲坚定的站在宗泽身边,势单力薄,已经无法左右朝廷大局,这次早朝通过了迁都决议,十日后南下建康。 与此同时,还有一份交给金国的诏书,让范琼和蓝珪代为传递。 下了早朝,大臣们三五成群的走出新炎殿,宗泽追到大殿后门,想跟赵构私下里谈谈,被当值的太监拦住了,那太监笑吟吟的说:“陛下最近身体不适,有事明天早朝再议,请回吧宗留守。” “微臣有要事禀报。” “天大的事情,也得让陛下休息好不是,要不您写个折子,我帮忙递进去?” “罢了。” 宗泽见不到赵构,只得回去。 耽误了许多时间,上早朝的同僚早就走光了,殿外阳光明媚,鸟雀在汉白玉栏杆上叽叽喳喳的享受着初夏的温暖,身着绯红朝服的黄潜善,从袖筒里摸出早朝带来的胡饼,掰成沫子撒给鸟雀,看着鸟雀围在他身边吃食,好似看到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未来,笑容满面。 这时宗泽迈步走出新炎殿,黄潜善把胡饼全都扔给鸟雀,拍拍手,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感叹道:“宗留守还真是执迷不悟啊,非要跟皇上作对。” 宗泽皱眉道:“就事论事而已,宗某什么时候跟皇上作对了,黄相公不要胡说。” “那就是跟我黄某人作对了?” 宗泽停下脚步,回头直视着黄潜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鄙夷。 宗泽跟李纲一样都是直性子,前朝为官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要不是六贼倒台,金国南征,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黄潜善也一样,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时势造英雄,所以黄潜善很不理解,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啊,说白了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宗某也不是针对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少说废话吧,告辞!” “哼。” 黄潜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嘀咕着骂道,狗泼才,不识时务,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凯旋而归,府上已经安排好了大宴,他拉拢过来的朝臣,都在等着给他庆功呢。 两人在新炎门分道扬镳。 也许这就是天注定,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要走的道路截然不同,黄潜善摸准了赵构的脉搏,南下建康必定权倾朝野,宗泽知道南下已成定局,他也拿定了主意,绝不去建康,他要留在东京维持大局。 应天府没必要待下去了。 宗泽回道客栈收拾行李,招呼亲兵秦光弼去寻找岳飞,不一会,岳飞急匆匆的来请罪:“上次碧落来的时候,没有说清楚事情缘由,卑职不知道是大人召见,出去遛马了。” “没事。”宗泽摆摆手问道:“你跟岳诚是亲兄弟?” 上次碧落提到了岳三郎,事后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三哥干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岳飞激动的一夜没睡着,心想不愧是三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真替相州岳家长脸。 岳飞也跟着荣耀了一回,满脸喜色的点头:“不错,岳诚是我三哥!” 宗泽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那就好,你带着这封信去一趟大名府,劝说你三哥弃暗投明,与朝廷联手阻击粘罕,事不宜迟,找秦光弼领了盘缠就出发吧。” 或许打听到的消息不准确,岳飞有点糊涂了,接住那封信,迟迟没有行动,他疑惑道:“什么叫弃暗投明,三哥为朝廷做了一件大好事,为何又让我去劝说,劝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对视良久,宗泽见他不像是伪装,无奈的笑了笑:“你家三哥在大名府竖起岳字大旗,昭告天下,立大名府为国都,当起了开国之君,跟陛下平起平坐了。” “啊?” 这一声惊叫,把枝头的麻雀都惊飞了,岳飞一门心思的跟着宗泽重建开封府,三哥到底在做什么,他真不知道,当然了,大岳国的存在他是知道的,可那是过家家啊,建立之初,只有七个小伙伴,连个戏班子的规模都没有,当时岳飞还把三哥拽回家,让娘亲训斥了一顿,他也保持了会改正,怎奈…… 岳飞痴痴傻傻的握着那封信,愣了好半晌,直到宗泽按住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抬头一看长街尽头宏伟的新炎殿,心头一凛,慌忙跪下道:“自幼娘亲便教导孩儿忠君爱国,我岳家别的没有,赤胆忠心可鉴日月,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三哥不会谋反的,还望大人在皇上面前说句好话……对了,皇上怎么说?” 抄家灭门的大罪啊,皇上该不会已经派人去相州拿人了吧? 岳飞心中惴惴。 其实他多虑了,此时的大宋分崩离析,赵构已经丧失了对领土的实际控制权,靠着皇室血脉的一点影响力,才勉强组织起新朝廷,哪有心思管谋反的事情。 而且谋反的不止岳诚一个,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占山为王的草寇,都可以称作反贼,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竖起大旗称帝,衬托的岳诚很显眼。 这些话宗泽也不好直说,拍拍岳飞宽厚的肩膀:“且放宽心,皇上正在准备迁都,没理会那岳三郎,你立刻去大名府,劝说他将功赎罪,此时回头还来得及,关键时刻帮皇上一把,是大功,等到皇上南下建康就晚了。” 岳飞连忙抱拳肃然道:“我立刻去大名府,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第136--老熟人 此行六百余里,快马也要两三日,岳飞不敢多耽,揣好宗泽的亲笔信,从宗家的家丁那里领了20两盘缠,选一匹快马,启程北上。 跟他一起出城的还有范琼和蓝珪。 这二人也有任务在身,赵构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们交给金国使者完颜娄室,路上同行,岳飞问他们,信上写了什么,范琼送他个白眼:“管好你的三哥,这是你该打听的吗?” 岳飞自觉有愧于国家,被揶揄了几句,也没反驳,日夜兼程的赶路,把范琼和蓝珪远远的甩在后面,一天半就赶到大名府了,大名府的南城门正对着金马寨,有金兵驻扎,不免多生事端,岳飞绕到西门,在城下喊道:“开门,在下相州茂名山岳飞,乃是城主岳诚的五弟。” 这时天色大黑,西城门外一片荒野树林,林子在夜风中摇曳,树影幢幢,是个藏兵埋伏的好地方,城头的士兵看不清岳飞的面貌,也不是相州人,闻言冷笑着回道:“你说开门就开门啊,我还是城主的七弟呢。” 城头值守的义军兄弟哈哈大笑,不但不给他开门,还送了一阵乱箭,亏得岳飞武艺出众,反应及时,不然要横尸于此了,岳飞不禁怒道:“不问青红皂白就放箭,误伤了自己人如何是好,三哥就是这么带兵的?” 黑咕隆咚的垛口传来一句话:“俺们城主带兵好得很,不劳你费心,你是粘罕派来的汉奸吧,又来诈门,哼,邪门歪道的伎俩还不少,别白费力气了,赶紧滚回去,不然用神臂弓把你种在地上。” 原来粘罕还没有放弃,这些天找了些没骨气的汉人,偷摸的套关系,骗守城士卒开门,可巧,有个汉奸跟红巾军的某个士卒沾亲带故,一番说项,真把城门骗开了,一队金兵紧跟着冲进来,守军挡不住,跑回去喊救兵,可惜已经迟了,这时城门洞里忽然冒出一个雪白的大乌龟,把那门洞堵得严严实实,金兵围攻大乌龟,半晌也没有打开,还被压死了一大片,等到岳诚领兵赶来,城门自己关上了,门洞里尸体无数,一个活口都没有,那雪白的乌龟也不见了踪影。 许多义军兄弟都看见了白龟,说大名府里有神兽助阵,对那城门顶礼膜拜,日日进香,进香的时候,城门会显灵,露出龟甲状的花纹,而且每当岳诚通过的时候,城门会自动打开,自动关闭,属下兄弟震惊莫名,原来召唤神兽的是他,自此以后对岳诚更是敬畏。 这神兽其实就是永固门神,永固门神在此,谁也骗不开城门,粘罕瞎忙活了几回就放弃了,突然又来一个,义军这边不知道啊,黑天半夜也看不清,还以为他是签军的一员,一顿嘲笑,绝不开门。 岳飞气的够呛,但也没办法,只好远远的退开,坐等天明。 小树林里蹲一夜,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就着护城河的黄水洗把脸,准备再去叫门,忽然发现城下多了几个人,看打扮是大宋官军,容貌也有些熟悉。 竟是前几天一起同行的范琼。 范琼和蓝珪分头行动,一个去给完颜娄室送信,一个快马加鞭赶到大名府,传达新皇帝的命令。 范琼腿脚好,越过金营,来了大名府,此时正在经历岳飞昨晚的待遇,刚刚说出身份,城头士卒就送他一顿乱箭豪华套餐,范琼躲闪不及,射中了肩胛骨,跌落马下。 城头的红巾军放声大笑:“粘罕的走狗杀一条是一条。” 范琼怒道:“蠢材,我是应天府御营前军都统制,近日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你们这些造反的逆贼也在赦免之列,识相的赶紧归顺朝廷,免得来日清算,殃及九族!” 笑声停下了,城头士卒问:“赵宋皇族不是都被俘虏了吗,哪来的新君?” “九皇子赵构听说过吗,曾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近日在应天府登基了,前来观礼的军民数万,大宋气数未尽,陛下正在重整兵马,等到准备好了,你们这些逆贼有一个是一个,谁都跑不了!” 这些小兵嘎子见识有限,对朝廷也还有些畏惧,闻听此言,全都变了脸色,慌忙去禀告岳诚。 岳诚照例住在南门城楼上。 大局已经,一天天的闲着没事,沿着城头遛乌龟。 他溜的可不是永固门神,而是永固门神下的崽儿,永固门神有个特殊的被动技能,达到孤品之后,每次升级都会下崽,下出来的小崽是它的分身,继承全部属性,从头开始培养,贴到城门上几个月就能长成大白龟,堪称守城的大杀器。 前些日子下的第一个崽,送到东平府,发挥了巨大作用,绕道攻打的金兵吃了个瘪,没打下来,如今东平府也是铁板一块,城池坚固,还有猛将杨再兴镇守,东平府大名府互成犄角,完成合围,正好卡住粘罕的大部队。 最近永固门神又下了一个崽儿,岳诚给它起名‘银术可’,每天背着手,踢着这只小乌龟在城头溜达,自言自语的琢磨,小银啊,接下来把你放到哪里好呢。 ‘银术可’爬的慢,岳诚走到它跟前,脚尖一挑,飞出去一丈远,在空中的时候,它把脑袋缩到龟壳里,吧嗒落到地上,再把脑袋伸出来,幽怨的瞪主人一眼,似乎很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希望这每日例行的遛弯儿,早点结束。 恰好有个士卒急匆匆的跑过来汇报军情,岳诚把‘银术可’收进袖筒里,赶往西门,‘银术可’总算是解脱了,可以躲在主人袖筒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到了西门,岳诚登上城头眺望。 一看是老熟人,挥手笑道:“这不是地道战三人组之一的范琼范统制吗,在地底下爬行十里地,就为了投奔金国,范统制好大的毅力啊,粘罕赏给你什么大官,说来听听。” 这种丑事,范琼从来没跟外人说过,没想到被岳诚当众一口道破,顿时老脸通红,回头瞥了眼脸色怪异的属下,气冲冲的喝道:“逆贼的屁话你们也信?” 属下连忙摇头。 范琼哼了声,掏出圣旨,面对城头上的岳诚,宣读圣旨:“大名府的逆贼听好了,这是新君大赦天下的圣旨,速速归降朝廷,戴罪立功,打开城门让金兵通过,如有违逆,满门抄斩!” 第137章--接 “我听到了什么?我该不会幻听了吧?”岳诚竖起耳朵,把手放到耳廓后面,示意城下的范琼再说一遍,范琼虽然有些恼怒,还是重复了一遍,然后岳诚掏掏耳朵,问身边的兄弟:“你们听清了吗?” 他身边是王贵和马破虏。 王贵大字不识一个,文绉绉的话,向来听不懂,不耐烦的摆摆手,请缨下去砍了这鸟厮的狗头,马破虏上过学堂,懂一点官话,闻言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新皇帝让咱们给粘罕让道,不然就秋后算账。” “哦,是吗?”岳诚明明听懂了,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疑惑的问:“这位新皇帝该不会是粘罕的亲儿子吧,不然干嘛对他那么好,不是亲儿子干出来这事。” 这时身边的两人才反应过来,他在讥讽赵构,身为一个皇帝,面对敌人色厉内荏的威胁,没有一点担当的魄力,敌人刚刚露出獠牙他就缴械投降了,算什么皇帝,有什么资格领导万民? 其实不止是他这么想,城下另一个旁观者,也被这道圣旨震惊了,那就是岳飞。 护城河北侧有一片小树林,岳飞站在树荫下,没人看见他,他却能看清在场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跟范琼是一伙的,现在看来不是,赵构与宗泽的意见相左,一个要战,一个要和,交给属下的任务截然不同,赵构一边派人稳住完颜娄室,一边让范琼来威胁岳诚,开门放人,宗泽则是找到岳诚的兄弟,劝说他两面围堵。 真有趣。 尤其是赵构的亲娘还在俘虏队伍里呢,他是不是忘了? 岳飞的眉宇渐渐凝结成了川字,忧愁之中带着些许悲愤,被这圣旨的内容震惊到无以复加,一时间竟忘了跟岳诚相认,怔怔的站在树荫下发呆。 许久不回话,城下的范琼挥舞着圣旨问:“你到底接不接旨?” “接!” ?? 王贵和马破虏瞪圆了眼,皇帝疯了不要紧,咱家城主怎么也疯了,不是已经造反了吗,干嘛鸟这没骨气的皇帝,接什么圣旨啊,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还怕他满门抄斩? 岳诚拍拍二人肩膀,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们不懂政治。”说罢亲自下去接了圣旨,当然,没有三叩九拜,只是顺手拿走,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圣旨办事。 范琼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骂娘的脏话都准备好了,又憋回了肚子里。 范琼走后,岳诚展开圣旨细看,然后把圣旨贴到城内最显眼的布告栏上,让黎民百姓也瞻仰一下,顺便放风出去,不是他岳诚不抗金,而是皇命难违。 王贵很不理解:“这是干啥呀三郎,咱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完成三面合围,难道皇帝老儿一道圣旨,就放走粘罕?” 马破虏也不懂他在打什么算盘,劝道:“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对于属下的盘问,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桌上拿起一颗完整的榴莲,递给他们俩,让他们一口吞了,王贵举起榴莲,隔着城墙扔下去了,嘀嘀咕咕的骂道:“老子最烦这味儿,你还吃上瘾了。” 马破虏一拍脑壳:“三郎的意思莫非是,咱们一口吃不下粘罕这个胖子?” “不错。” 三面合围已经把红巾军的兵力耗尽了,除此之外,只剩相州府的快板义军,快板义军的规模一直都不大,最近诸葛二王扩充了之后,也才五千兵力,刚好可以守住相州,没有能力出城应战,东平府靠的是杨再兴的勇猛,一个人再猛,也不足以应对数万大军,而大名府经历了一场硬仗之后,损兵折将,实际上只剩两万兵力。 粘罕的十万大军也有折损,但跟他相比,仍然占有巨大的优势。 说白了,他吃不下。 那么马破虏就问了:“咱们为什么不联合王彦的八字军,听说前一阵子他们从韩张镇发起进攻,掏了粘罕的后盘。” 岳诚叹口气:“消息不太灵通啊你,没听说他们已经落败了吗,宗颖和王彦有些矛盾,被拔离速钻了空子,宗泽差点连亲儿子都搭进去,他们事先没跟咱们通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贵一刀劈在女墙上,恨恨骂道:“宗颖是个玩意,也敢跟八字军统领抢兵权,当初监视你的时候,我就看他不顺眼,臭书生,只会纸上谈兵,上阵了狗屁不会。” 岳诚照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指着城墙:“别特么的有事没事砍城墙,城墙也知道疼,老天爷派下来的神兽在里面住着呢。” “哦,差点忘了。” 王贵把刀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擦拭女墙上的豁口,双手合十赔不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揉着下巴嘀咕:“不对啊三郎,就算咱们拿不出一兵一卒进攻,粘罕也走不了,他们快断粮了。” “对啊,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粮食再多的兵力也白搭,咱们坚壁清野,跟他们耗下去,一定能耗死他们,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照样能赢。”马破虏挥拳。 可以。 当然可以。 但是选择这个策略,要死很多人,粘罕撑不下去,一定会疯狂的打草谷,大名府以南是濮州、开州、滑州,这三州首当其冲,别说人了,地皮能让他们刮三尺,再往南是封丘、长垣和开封府,宗泽刚刚重建的开封府也要遭殃,宗泽能不能挡住金兵的第三次攻势先不说,散落在中原各地的打草谷队伍,根本没法收拾。 兵法有云,穷寇勿追,又曰,围三必留一,如果把粘罕逼到绝地,几万人的骑兵队伍到处流窜,肆意践踏汉人百姓,到时候咱们出城打是不打,打,正好给了他们可趁之机,不打,中原大地又要生灵涂炭,如此一来,难题就回到了岳诚手中。 这是个狠招,粘罕可能还没想到。 又或者,还没有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岳诚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所以他认为,无论赵构送不送这道圣旨,他都要留一点希望给粘罕,勒索点东西,把他们送走,时机不成熟,现在还不是决战时刻。 第138章--我得赶紧逃命 统一了战略部署,王贵按照他的命令,把圣旨张贴到城内最显眼的位置,指派四个斥候,带着圣旨拓本,去附近的郡县散播消息。 送走粘罕是无奈之举,岳诚迟早要下这个决定,正巧赵构送来这道圣旨,这口锅就让他来背吧。 随后,岳诚又写了一封劝降信,加印数百张,连带以前的报价单一起交给王贵,晚上去金马寨外面射箭,把劝降信和报价单送到金营里,粮食都快没了,赶紧摊牌吧,别做困兽之斗了,对谁都没好处。 岳诚相信粘罕会做出一个理智的选择,因为粘罕本就是一个理智的人。 等待间歇,忽然有士卒前来禀报:“三郎,城外有个糙汉,口口声声说是你五弟,非要进城见你,兄弟们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没敢放他进来,差点打起来。” 正在喝茶的岳诚噗的一声,喷了满地茶水,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满屋子转圈,属下一看这情景,还以为碰见了什么大事,忙问:“怎么了三郎,难道那是粘罕派来的细作?” “胡说八道,我家五弟怎么会是细作,大宋全员背叛,我家五弟也不会背叛。” 那士卒一愣:“既然是三郎的亲兄弟,我这就开门让他进来。” “慢着!” “又怎么了?” “等我走了再放他进来。” 岳诚翻箱倒柜的收拾行李,看样子要逃命,可他不是说,城外的糙汉是他亲兄弟吗,既是亲兄弟,为何如此慌张,那士卒一头雾水的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他是一城之主,还是大岳国的国君,他这么说了,属下也只能照办。 收拾完行李,走下城楼,直奔马厩,那士卒也跟着去到马厩,眼看着他骑上心爱的大宛马,直奔北门而去,慌忙上去拽住他的马缰,急道:“你真要走啊,你走了大名府怎么办,粘罕还在南城门外呢。” “大局已定,该怎么收尾,早已吩咐过王贵和马破虏了,让他们照办就行,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逃命。” “欸……” 好家伙,跑的挺快,一阵风的跑出北门,消失的无影无踪,奇怪,难道他那五弟是什么凶神恶煞不成,竟让他怕成这样,那士卒挠挠头,径自去了西城门。 西门外面赫然是岳飞。 岳飞等了半晌,城门终于打开,进去询问岳诚的下落,那士卒按照岳诚的嘱咐,说他出城公干,明天才会回来,让岳飞先住下。 于是岳飞在安置好的宅子里住了一夜,翌日五更时分,被兵马调动的声音惊醒,行伍中人听见这动静,就好比听见了闹钟,条件反射似的从床榻上弹起来,套上衣衫,拎着手刀出门查看情况。 揪住一个士卒询问,原来是王贵和马破虏调动兵马到东门。 这有些奇怪,粘罕的大军在城南20里下寨,为何调兵去东门,东门正对东平府,听说杨再兴驻守,杨再兴也是红巾军的一员,听命于岳诚,有什么好防的? 他跟王贵是老乡,说不得要去问问。 两人在东门城头碰面,王贵一看是他,惊喜连连的迎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笑道:“半年不见,你这鸟人又壮实了几分,八字军的伙食不错呀。” “嗐,别提八字军了,早就散伙了,如今在宗泽帐下听令。”岳飞先是一笑,继而意味深长的说:“你小子也出息了,摇身一变成了大岳国的前军统帅,不知道你娘听说了会不会高兴。” 岳飞虽然是宗泽属下的一个小小亲兵,至少是正规军,王贵不一样,妥妥的反贼,点明了之后,老乡重逢的喜悦感顿时被冲淡了,王贵斜睨着他冷笑:“怎么着,你不服?” 岳飞见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把大名府的兵马调到东门了,对了,三哥到底去哪了,等了一天一夜为什么还没回来?” 王贵哼道:“你想见三郎,三郎可不想见你。” “此话怎讲?” “用三郎的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呗。” 一句话点醒了岳飞,兄弟俩各为其主,见面之后,免不了一顿争吵,不如不见,所以压根儿没有什么公干,岳诚故意躲着他。 得知实情的岳飞不免有些失落,答应宗泽的事情恐怕做不到了,人都见不着,怎么绑回去? 罢了,先回去复命吧。 王贵拉住他:“欸,别急着走,今天有场好戏,不留下来看看?” “什么好戏?” “待会一看便知。” 任务完不成,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宗泽交代,岳飞心里也犯愁,又见王贵卖关子,正好他心里也好奇大名府的兵马调动,就留下了。 此时天色尚早,日头还未升起,四周漆黑一片,城头点燃篝火,每隔十丈一个火盆,王贵领着他在城头踱步,顺便检阅城防,岳飞协助宗泽修缮开封府,最近对城防颇有研究,他认为开封府城池坚固,器械完善,每座城门都有两座以上的瓮城,是大宋首屈一指的雄都,当初若不是军心动摇,金人绝对攻不下来。 可是到了大名府一看,城墙竟然比开封府还高,城头每隔50步,架设一个神臂弓,垛口下面有完备的城防器械,狼牙拍、檑木、刺木、飞钩、皮竹笆……一应俱全,铠甲兵器也十分精良,岳飞心想,怪不得大名府能坚持这么久,这家底可比朝廷厚实多了。 然而王贵留下他,并不是为了炫耀大名府的家底,天亮之后,王贵命令士卒打开西城门,运出去50口大箱子,20辆马车,马车和箱子在城下一字摆开,然后回去关上城门,部署防务。 “到底要干什么?”岳飞等的不耐烦了。 王贵神秘一笑,让他再等等。 等到旭日东升,南方的地平线上浮现出一支臃肿的辎重队伍,看装扮是女真人,这次他们走的很慢,哪怕是骑兵,也没有匆忙赶路,显然不是来攻城的。 岳飞疑惑的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直到那些金兵走到西城门下,领头的一位将官问:“粘罕将军已经同意岳三郎的要求了,他人呢?” 王贵回道:“三郎有要事在身,不便前来,按照报价单上的数额,留下买路钱,绕城通过即可。” 第139章--过路费 原来粘罕已经同意了岳诚的要求,按照报价单上的价格支付过路费。 虽然岳飞早就听说了这件荒唐事,但他一直以为,索要的数目太大,不可能变成现实,没想到三哥还真谈成了,原因很简单,断粮,这支金国部队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往南打还是往北打,都要付出惨重代价,这不是粘罕想看到的,他刚刚抢劫了大宋国都,有一大批财宝要送回国,只要不把他逼上绝路,不会丧失理智,在这破地方死磕,所以这笔交易的促成,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岳诚突然消失,让粘罕有些疑惑。 那不知姓名的将官回到军阵里,把岳诚不在的消息告诉粘罕,粘罕脸色阴沉,看上去有些恼怒,回头扫了眼麾下士卒,军粮告急,士卒均是一脸菜色,毫无斗志。 拔离速绕城一周,查探敌情,回来说道:“没有埋伏,也不知那鸟厮跑哪去了,不如冲过去吧。” “看上面。” 顺着粘罕的视线抬起头一看,大名府的城头士卒林立,弓箭、弩箭、火器、抛石机全都准备好了,似乎在等着他们突围,骑兵或许能冲过去,辎重队绝对冲不过去。 而押运的辎重里面,全都是从京师抢来的财宝。 难道扔下不管? 大名府到底有多少兵马,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自己身陷包围圈,相州府和东平府都是岳诚的,如果岳诚偷偷把兵马调来了,强行绕城就是送死,还会把打劫得来的财宝葬送掉。 银术可出主意:“让赵宋皇室打头阵,能不能混过去?” 俘虏队伍里有很多汉人,还有两千多皇族成员,但凡是大宋的兵,绝不敢射杀他们,这主意不错,可惜用错了地方,粘罕翻个白眼回道:“你是不是忘了,岳三郎这混账,对大宋皇族毫无敬意,报价单上开价最低的就是皇族,他自己都称帝了,他要改朝换代,巴不得皇族死光光,你说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拔离速和银术可一想也是,忍不住暗骂岳诚不是东西,一点大宋臣民的样子都没有。 话说回来,大宋臣民是什么样子呢,要么像张叔夜一样,忠诚耿直,为国捐躯,义不容辞,要么像范琼蓝珪一样,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岳诚跟他们都不一样,无君无父,谁也不敬,谁也不怕,逮住谁都想咬一口,他妈的,简直是疯狗土匪。 越是这样的,还就越能收拾他们。 粘罕被折腾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交钱回家吧。 他打马上前,询问王贵:“岳三郎不在,约定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王贵举起一副象棋棋盘,晃了晃,棋盘以金丝楠木打造,是粘罕在大宋国都缴获的战利品,上次跟岳诚下棋,把棋盘送给他了,此时在王贵手里,说明王贵已经得到了岳诚的授意。 粘罕二话不说,命令属下运来十箱银锭,箱子打开,银色的元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对大名府的城门,城头的士卒,包括岳飞在内,全都大开眼界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王贵给马破虏使个眼色,马破虏下去清点,每个箱子一层铺排50个银锭,一共六层,加起来就是300个银锭,也就是说,一口箱子三千两纹银,这十口箱子一共三万两。 按照报价单,可以放走3000个普通金兵,清点完毕,马破虏朝上面点头,王贵抬起手,城头所有士卒的弓箭指向天空,表示可以通过,但只能通过3000人。 东门外恰好有一座拱桥,王贵起了个大早,在拱桥两侧挖了陷马坑,撒上铁蒺藜,铺设木篦子,留下一条直通拱桥的道路,金人只能排成两列纵队通过,金兵垂头丧气的过桥。 明明打了胜仗,回程却是这样的,很难不沮丧。 混在队伍里的某个人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突然间,城头乱箭齐射,那些金兵毫无防备,乱作一团,幸好只是威吓,没有伤到人,不然以神臂弓的威力,能把他们射成筛子,顺便种到地里。 粘罕见此情景,怒道:“你搞什么?” 王贵冷笑:“三郎走后,又差人送来一封书信,让我小心某些不要脸的金国将领鱼目混珠,偷摸的藏到普通士卒队伍里,我觉得堂堂金国大将,不至于这么不要脸,没想到还真有,你让队伍散开,里面有个面熟的,让他站出来,我好像认识。” 粘罕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 刚才在队伍里骂骂咧咧的金兵站出来了,原来是完颜娄室的儿子,完颜活女。 完颜活女是仅次于拔离速和银术可的大将,曾在象棋战那天,从东城门发起进攻,差点攻破大名府,当时正好跟王贵碰上,两人在城门洞里肉搏了半个时辰,王贵岂能不认识? 至于他为什么穿上普通士卒的衣服混进队伍里,很简单,按照报价单,普通士卒的过路费便宜啊,10两一个,越往上价码越高,百夫长一百两,千夫长一千两…… 到完颜活女这些高级将领这里,变成50万两一个,为了少拿点钱,完颜活女主动要求打扮成普通士卒,原以为能省点钱,没想到王贵的眼睛够毒的,一眼认出他来了。 既然认出来了,依照女真人的彪悍性子,也不藏着掖着,完颜活女麻溜的跳出来,指着城头叫骂:“你们这些软弱的汉人,就会躲在城池里算计,有胆出城一战,老子能把你打出shi来!” 王贵根本不搭理他,隔空质问远处的粘罕:“到底还过不过,不过咱们接着打,三郎说了,只要你们想打,我们在大名府奉陪到天荒地老,就怕你们没那么多粮食。” 粘罕郁闷了,粮食是个大问题,周边郡县扫荡干净,也不够这二十万人吃喝拉撒一天的,他对应天府的威胁虽然奏效了,但赵构也不是傻子,绝不会给他粮食,人家麻溜的迁都了,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原大地,随便他扫荡,反正也扫不出个啥了。 最后也只能用钱开道,尽快回上京。 有鉴于此,粘罕心里再怎么郁闷,也发不出火来,听着完颜活女的叫骂,愈发的烦躁,一声大喝,把那厮叫回来,命令属下送上两口价值连城的宝箱,打开之后,金光闪耀,全是皇宫里珍藏的金玉珠翠。 粗略估计,有个四五十万两的价值,这才让完颜活女过去。 女真人自从12年前立国开始,就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完颜活女很不忿,人过去了,还朝着城头叫骂:“你给我等着,来日三度南征大宋,老子砍了你的狗头下酒!” 第140章--粘罕的诡计 还想来个三度南征?站在城头旁观的岳飞,捏紧了双拳,眼中迸射怒火,他记住了这个完颜活女,来日若能在疆场碰见,定要擒住此贼,砍了他的狗头下酒。 岳飞压住火气,继续观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坏了三哥的计划,因为一旦把金人逼上绝路,倒霉的是中原大地的百姓,现在已经是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岳飞熟悉内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洞悉大局,红巾军的兄弟看不了那么远,见这鸟厮十分嚣张,纷纷把弓箭和投石器对准他,说要把他射成筛子,砸成烂饼,当场就弄个下酒菜,看他还嚣不嚣张。 被王贵给拦住了。 王贵安慰属下:“三郎说了,金国人最在乎的东西有两样,一是金钱物资,二是战功战绩,这两样东西只要抢过来一样,就够他们难受的,所以没必要做口舌之争。” 喧哗声渐渐停歇,城上城下冷眼相对。 两箱珠宝换了完颜活女之后,继续核对其它的士卒。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岳诚事先也没有想的很周全,抱着薅羊毛的态度,制定了这个计划,真到实施的时候,有很多变数,比如他们预想中金人会把精兵先送走,南北两面夹击,再次攻城,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除了完颜活女,其它大将都没有离开,因为每走一个,都要支付50万两过路费,他们不舍得。 可是留在这里,难道就能不给钱吗? 他们总要过去的吧? 王贵和岳飞商量了片刻,猜不透粘罕在打什么算盘,就这样分批兑换普通士卒,直到日头西落,临近黄昏,人困马乏,双方约定暂时停下,各自回营造饭。 此事关系重大,办砸了没脸见岳诚,王贵没敢离开,让属下兄弟送了碗牛肉炖菜,端着饭碗在城楼上吃,一边吃一边翻看马破虏送来的账簿,账簿上记录了这一天的收获。 人头账,清清楚楚。 通过账簿可以看出,粘罕这一天送走了30个百夫长,十个千夫长,两万士卒,大将只有一个完颜活女,其余比如完颜娄室、完颜拔离速、完颜银术可,都还在拱桥以南,粘罕本人也没走,所以这一天的收获并不多,银钱收了大概30万两,加上两箱价值50万两的珠宝,总计不到一百万两。 算来算去,总感觉哪里不对,王贵放下饭碗,揉着腮帮子沉思,岳飞瞥了他一眼,问道:“往常在老家,剥树皮磨成粉炖疙瘩汤,一点的肉腥都没有,你也吃的津津有味,怎的现在连牛肉炖菜都吃不下了?” 王贵把饭碗拍到他手里:“少寒碜我,现在是品尝饭菜的时候吗,我刚才一直琢磨,粘罕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想知道?” “你知道?” 岳飞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知道些什么,王贵推他一把,有什么就说,别藏着掖着,又不是外人,于是岳飞淡淡一笑回道:“你那对招子大概是瞎了,他们这一天运的什么都没看见?” 王贵一愣:“看见了啊,全都是普通士卒,外加一些骡马。” “那是骡马吗,那是挽马,挽马用来拉什么的,拉辎重,拉粮草,还有,今天过去的士卒大多是伤员,坐在双辕车上,可是看他们的神情,并没有半分痛苦,应该是伪装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粘罕偷偷送走了一批精兵和车马,不出意外的话,这批人会跟河间府的援军汇合,接收北方运送的粮草。” 王贵脸色一变:“粘罕磨磨蹭蹭的,难道是想拿到粮草再战?” “南征一次几千里,倾尽举国之力,动员十万大军,好不容易抢来的财宝,难道他舍得送给你?” 听了岳飞的分析,王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没法解释一向雷厉风行的粘罕为何突然变得磨磨唧唧,想通之后,忍不住蹦起来拍他一把:“行啊你,脑瓜儿挺机灵,有什么好主意别藏着,咱们大岳国的基业也有你一份。” 岳飞脸色不悦:“大岳国是三哥的,与我岳飞无关,你可知,我在东京留守宗泽面前立了军令状,绑也要把他绑回去,若非他跑得快,我早就带着他回京师了。” 你脑瓜子是机灵,但是比起三郎还差了点,不然怎么抓不到他呢? 好歹是同乡,奚落他的话,王贵压在心里没说,摆摆手:“行了行了,不管大岳还是大宋,打的都是金狗,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出了差池,你说该怎么办?” 岳飞回首眺望北方:“跟上那伙人,烧了河间府接济的粮草最好。” 留在大名府的兵力不足两万,勉强可以威慑粘罕,跟他们一起夹击粘罕的东平府守将杨再兴手里也没有多少兵马,此时粘罕还不知道他们的虚实,出兵必定会暴露,到时候粘罕强行绕城,恐怕压不住,不出兵的话,粮草运来之日,就是围城之时。 左右两难,着实让人头疼。 王贵忽然打个响指嘿嘿一笑:“有了。” 岳飞问:“想到什么主意了?” “三郎留下的杀手锏还没启用,今天正好用一用。” “什么杀手锏?” “你又不是我们大岳国的人,凭什么把机密告诉你?” 岳飞眼睛瞪的像铜铃,明显带着几分怒气,须臾,别开头哼了声:“不说就不说,我也懒的打听,反正这是你和三哥的难题,哪天被金人算计了,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早些年在家乡的时候,王贵就跟岳飞不和,不论武艺还是饭量,都要比个大小,甚至尿尿也要比个长短,王贵总被压一头,如今当了大岳国的前军统制,岂会让着他,当即哂笑道:“夸你两句你还上天了,你不想跟我们同流合污,我干嘛告诉你大岳国的机密,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功夫好,不怕告诉你,三郎留下的杀手锏,可比你厉害多了,不信瞪大了双眼,瞧个好儿。” 说罢径自走下城楼,去南门的城防库找刑无疆。 第141章--完颜昌 城防库的小门在城门洞的一侧,刑无疆在门边盘腿打坐,闭目眼神。 一养就是大半天,没人见过他吃喝拉撒,仿佛门边的一座雕像,整日纹丝不动,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偶尔会在夜间睁开眼,把玩一些死人骨头,那是用死人骨头打磨成的奇特艺术品,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有的像灯罩,有的像座椅,但都跟时下的样式不同,刑无疆喜欢这些东西,把玩,打磨,乐此不疲。 城里的红巾军对这个冷酷的魁梧汉子很好奇,有些人不听劝告,上去挑逗他,或者偷了他的骨雕,故意激怒他,进而提出比武的要求,试探试探他的深浅,结果不言而喻,作为岳诚手下武力值最高的门神,他战无不胜,谁也赢不了他,每个动手的士卒都把项上人头留在了城门洞里,最后变成骨雕的一部分。 久而久之,谁也不敢招惹他了。 他也不招惹别人,每天平静的守护着自己的卡牌,以及承载卡牌的大名府,因为这是岳诚唯一的要求。 岳诚临走的时候,没有带走他,因为粘罕还没有通过大名府,留他在这里,是为了镇守大名府,岳诚还嘱咐过王贵,如果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可以来找他帮忙。 于是王贵来了。 王贵曾经跟杨再兴比试武艺,杨再兴一只手就能摆平王贵,却被刑无疆追了上千里,打的落荒而逃,可见这人武艺超凡,绝不是王贵能招惹的,王贵走到漆黑的门洞里,在两丈之地站定,远远的喊道:“三郎说了,凡是军国大事,差遣你的时候,不得拒绝,现在有个差事需要你帮忙,你愿不愿去?” 闭目养神的刑无疆缓缓睁开眼,眼中露出一抹猩红,仿佛阴曹地府里跑出来的索命鬼,黑暗中望去,触目惊心,王贵不由得心里发怵,硬撑着才没后退。 等了一会,听见那厮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王贵暗骂,装什么大头蒜,一个人武艺再强,还能强的过上万的大军?这次的差事若是办不成,看他还有没有脸在这里装蒜,便把详细的行动策略告知于他。 他听完二话不说,一脚踹开城防库的小门,从里面取出个一尺见方的小木匣,木匣打成包袱,放到后背上,提起竖在门边的长槊,撮个口哨,经常骑的战马跑过来,他纵身上马,穿过纵贯南北的长街,一阵风似的从北门离开了。 “真敢一个人去啊。” 王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怀疑他脑子有问题,同时还有点纳闷,干嘛背个木匣,木匣里装了什么? 木匣里装的是卡牌。 当初岳诚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刑无疆的忠诚值提升到60以上,本想拿走他的卡牌,见他面色不悦,担心他又私自发动燃忠,就和他打个商量,卡牌留给他,换一个承诺,绝不发动燃忠。 刑无疆同意了,按照约定,卡牌归他自己支配。 带着自己的卡牌,可以随意走动,不受门神法则的限制。 此时刑无疆带着卡牌从北门冲出,沿途观察金兵留下的足迹,骑马狂奔百余里,在武邑县西侧的衡水沿岸,看到了那批金兵的踪迹,总数大概一万多人,均是拿了买路钱通过的,统领名叫完颜活女。 这些金兵原本是伤员的打扮,到了衡水岸边,饮马造饭,吃完饭,纷纷把身上的绷带拆除,扔了一大片布条,然后骂骂咧咧的活动身体,岳飞猜对了,他们果然是伪装的精兵。 看来粘罕还没有放弃大名府。 刑无疆伏在对面林子里的树冠上,悄悄观察这群人,只见他们把染血的布条收拢到一起,放火烧了,然后完颜活女下令,斥候分作两拨,一拨南下打探大名府的动静,看他们有没有派追兵,另一拨北上,跟河间府的金兵接应。 与此同时,金兵整顿车马,做好了装运粮草的准备。 那些身披重甲的战马拆了甲胄,果然是专门用来拉货的挽马,而非战马,一切都符合岳飞的判断,刑无疆也按照来之前的交代,揣着一壶火箭,静静地等着,等着…… 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暮色四合,南北两地的斥候回来了,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大名府没有追兵,河间府的粮草也快送到了,坐在树墩上磨刀的完颜活女舞个刀花,遥遥指向大名府,目光阴鸷,语气坚决。 “不屠城难平此恨!” 属下附和道:“我们大金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等粮草到了,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大名府的头领是岳诚,城破之后,生擒了他,献给粘罕将军。” “他好像不在。” “难道听到风声,先一步逃命了?” “宋人全都是软蛋,还记得那名叫赵佶的皇帝吗,听说咱们要南征,居然连皇帝都不当了,让位给儿子,躲到江南去了,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笑的事情,他那小胆儿,该不会是狍子胆吧?” 这话顿时引来一阵哄笑,紧接着咬牙切齿的讨论,抓到岳诚之后,如何剖心挖肺,一雪前耻,还没达成共识,就听见完颜活女大喝:“粮草来了,速速装运!” 士卒们停下谈笑,出营眺望,夜幕下星火点点,从河间府方向连夜赶来一支辎重队,运送粮草将近20万石,粘罕损兵折将,只剩五六万人,这批粮草足够他们用了,完颜活女上前交接。 辎重队的军粮官名叫完颜昌,宗室之一,南征期间在山东一带活动,从侧翼支援两大主力,还没来得及立下战功,仗就打完了……完颜昌悻悻地回了河间府。 原以为这次南征的战功没他什么事,没想到岳诚突然占据大名府,把粘罕死死的卡在半路上,回不了家,又掀起了一场大战。 完颜昌可太高兴了,有仗打,才有战功,不然回去连个吃席的位子都占不到,他手里没战功,可不想战争这么早结束,岳诚这一掺和,让他得偿所愿,他可太喜欢岳诚了,梦里甚至激动的亲了岳诚一口。 后来粘罕派人索要粮草,完颜昌麻溜的派出辎重队,连夜赶来武邑县,见面头一句就问:“那岳三郎长什么模样?” 第142章--一死一失踪 完颜活女闻到一股酒气,皱起了眉头:“挞懒你是不是喝醉了?押运粮草这么大的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挞懒是完颜昌的女真小名,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为了庆祝战争还没结束,偷偷喝了几壶酒,勾住完颜活女的脖子,笑道:“我准备了好酒好菜等你们来品尝,没想到你们让岳三郎堵在大名府门口,那岳三郎何许人也,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恁多废话!” 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完颜活女不想多说,一把推开他,命令士卒搬运粮草,两人在一旁监督,闲着也是闲着,完颜昌发起了牢骚:“唉,粘罕信错了人,领着一群饭桶打天下,连家都回不去,要是换了我……” “换了你怎样,你才带过几次兵,比得上拔离速和银术可?” “不敢说超越,起码不会丢粘罕将军的脸面,再不济也比你强,这次南征你都干了什么,无非是仗着父亲的恩荫,才能随军南下,你打过几次胜仗?” 绕来绕去,绕到完颜活女头上了。 是,他在军营中立足,一半是因为父亲完颜娄室,但这次南征太过顺利,早早地攻破了大宋国都,根本没有他发挥的机会,他心里也憋着一股无名火,没想到让完颜昌点燃了,揪住完颜昌的狐皮衣领,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可以正大光明的找我决斗,我给你个痛快,少在这里唠唠叨叨的说风凉话。” 完颜昌歪着脖子发笑:“大家都是真刀真枪上战场打出来的,怕你不成?” “那就来!” 宗室子弟不允许自相残杀,常常用摔跤决斗分高下,完颜活女卸下铠甲装具,单衣别在腰间,露出一身腱子肉,目光凶狠的盯着他,他恰好相反,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慢条斯理的摘了佩刀,然后慢吞吞的挽起衣袖,对面的完颜活女都等的不耐烦了:“你特么是个娘们儿吗,到底比不比,粮草已经装运完毕,不比我走了,粘罕将军还等着我去复命。” “当然比,不过……” 完颜昌忽然停下,抻着脖子,朝他身后眺望。 黑天半夜,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完颜活女以为他害怕了,磨磨蹭蹭的不敢比,大拇指搓搓鼻头,哼道:“父亲说的对,你就是个自作聪明的怂蛋。” 换作平时,这话肯定激怒了完颜昌,可他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听见完颜活女的嘲讽,视线越过他,疑惑的打量远处的土坡,那里有一道黑影,迅速的朝此处挺进,一杆长槊,斜指苍穹,气势非凡,怎么看都不像送信的斥候。 他警惕的后撤两步问道:“你回头看看,那人是谁?” “想偷袭?哼,上次就是这样赢的我,以为我是猪吗?” 完颜活女始终不回头。 他们俩所处的方位,恰好是军阵后方,士卒都在前面搬运粮草,没人看他们吵架,从南边过来的人,迎面第一个碰见的就是他们,而那人就是潜伏许久的刑无疆。 刑无疆打马狂奔,速度越来越快,远远望去,两点猩红在漆黑的平原上晃动,诡魅妖异,完颜昌看他不减速,脸色一变,连忙提醒道:“快走,好像有伏兵!” 这时完颜活女才知道不是开玩笑,可惜已经晚了,刑无疆骑马跨过一条壕沟,堪堪冲到他身后,他刚转过身,刑无疆扬起马槊,就把他捅了个对穿! 胸口血流如注! 完颜活女又惊又怒,双手捂着马槊的矛头,妄图用力量压住敌人,可是放眼天下,谁能跟刑无疆比力气呢,鲜血顺着矛头狂喷,完颜活女不由自主的飞上半空,被刑无疆的长槊高高举起。 随手一抖。 完颜活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落到不远处的河滩上,完颜昌跑过去,托住他的后背查看伤势,他吐着血沫子,脸色狰狞,一只手颤巍巍的揪住完颜昌的衣袖:“你,你……的人?” 两人都是金国的宗室后辈,再怎么看对方不顺眼,也不会在战场上偷袭啊,完颜昌正色道:“别瞎说,我有一千种办法刁难你,唯独不会杀你,你死在我这里,我怎么跟你爹交代?” 这话在理,既然不是完颜设伏,那又是谁呢,完颜活女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已经单骑杀入军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如入无人之境,号称过万不可敌的金国骑兵,竟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杀敌之时,还不忘了放火箭。 炎炎夏夜,天气燥热,粮车一触即燃,而且几十辆粮车紧挨着,顿时化为一片火海,那人在火海之中来回穿梭,杀的好不尽兴,碧野苍穹下回荡着同僚的惨叫,完颜活女只看了这一眼,心下一凉,暗道完了,催促完颜昌快去……一个去字,就像他的催命符,仰头喷出一口血,气绝身亡。 完颜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盼望许久的战争,会以这种方式延续,愣了片刻,跨上战马大吼:“都是干什么吃的,来人,随我擒住那鸟厮,其余人抬水救火!” 衡水沿岸不缺水,处置得当,很快就能控制住,可他们擒不住刑无疆,刑无疆穿一身黑甲,在夜幕中来回冲杀,快如鬼魅,出手又狠又快,兼且力大无穷,杀出一条血路,停下放箭,东边扑灭的火势,在西边燃烧起来。 粮草一直在消耗,金兵除了在他屁股后面跟着吃屁,什么也做不了,把完颜昌气个半死,追着刑无疆大骂:“兀那汉狗,给老子停下……你就是岳三郎对不对……停下!” 混乱持续了半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刑无疆全身而退,火势渐渐扑灭,留下一地残骸,被杀的金兵粗略估计有五六百,伤者两千余人,上万人的军阵,死伤不算多,但这是一个人造成的。 回想昨夜的混战,金兵心有余悸,那人仿佛杀神降世,无可匹敌,把几十车粮草烧的干干净净,安然无事的跑了,这叫什么事? 更倒霉的是,完颜活女死了,完颜昌失踪了,群龙无首,一群士卒望着焦黑的粮车面面相觑,粮草没了,如何跟粘罕复命? 第143章--秦桧的妙计 大名府接连下了七天暴雨,河水暴涨,冲垮拱桥,与护城河连成一片,城外的官道全是积水,无法通行,金兵在高地扎营,红巾军则是在马破虏的带领下,抢修拱桥,双方暂时停下交接。 没多久,雨过天晴,拱桥修葺一新,官道上的积水也排空了,虽然有些泥泞,通行不是问题,但是断粮的粘罕并没有急着跟大名府交涉,他们都在等一个消息。 来自北方的消息。 粘罕每天站在坡地上眺望北方,几乎望眼欲穿,对面的城头上,岳飞攥着一本兵书,一边研读一边打量金兵的动静,看见粘罕眺望北方,视线也随之转了过去。 王贵从后面拍他一把:“看什么呢?” “好些天了,还是没有消息,你的杀手锏管用吗?” “应该没问题,杨再兴认识吗,那厮追着杨再兴跑了上千里,还在皇陵单枪匹马杀过几百个金兵,武艺高超,而且三郎说了,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就派他去。” “也该回来了……” “你看!” 正当二人忧心忡忡的计算日期的时候,一匹快马绕城而过,直奔斜对面的杨树坡,金营驻扎在杨树破,看来是金国的斥候先一步得到了回信,岳飞和王贵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站在城头观察金营里的动静。 那斥候发辫散乱,脸庞乌黑,浑身沾染血污,多半是从血战中生还的渤海军士卒,完颜活女的下属,到了杨树破,滚落马鞍,纳头便拜,急促喘息着抱拳回道:“启禀粘罕将军,粮草……” “粮草怎样了?”包括粘罕在内的金国高级将领,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斥候,脸色凝重,其实不用问,单凭打仗这么多年的经验就能推断出结果,多半是出事了。 “粮草被烧光了,完颜活女战死!” “什么?”完颜活女乃是完颜娄室的长子,完颜娄室又惊又怒,站出来质问那斥候:“缴纳过路费的精兵一万有余,连几车粮草也守不住吗,河间府的支援呢,完颜昌呢?” 斥候把当时的情景复述一遍,粘罕等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来将仅一人,就把军阵搅和的天翻地覆,还阵斩了完颜活女,吓跑了完颜昌,简直本领通天,这是天兵天将不成? 等了将近十天,却是这样的结果,众将脸色都很难看,完颜娄室甚至连儿子都没了,惊怒交加之下,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厥,被侍卫给抬了下去。 “现在怎么办?”拔离速问。 还能怎么办,军中缺粮,大部队陷入三面合围,相州、大名府、东平府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把附近郡县的粮草和百姓都收入城中,打个草谷都费劲,留给他们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要么拼上性命,再走一趟京师,要么拿钱买路,快速离开这个泥潭。 听说赵构已经开始南渡,随行的官员百姓数十万,这是铁了心要躲着他们,估计等他们打到应天府,人家已经下江南了,还是连个毛的粮草也摸不到,南下也行不通了。 银术可提议:“要不就把抢来的财宝分出一半给那岳三郎……” 粘罕冷冷的瞪他一眼,银术可的后半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分出一半,说的简单,这是整个大宋上百年的积蓄,带回偏远的上京,能让整个女真族吃喝不愁几十年,国力民力瞬间提升一个档次,岂能轻易的让出去? 粘罕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这批抢来的财宝! 可他能用的招数,说实话已经用尽了,搜肠刮肚也想不到好办法,沉思片刻,招招手,命令属下把宋国的智囊秦桧叫过来、 照例避开俘虏营的耳目,私下与秦桧见面,中军大帐里只有他们二人,粘罕把军情告诉秦桧,叹道:“我看那岳三郎也是个狠人,什么不要,就要钱,他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真是奇怪。” 秦桧淡淡一笑:“将军若想保住这批财宝,其实也简单。” “哦?会之有何妙计,快快讲来。”秦桧字会之。 “岳三郎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大宋的敌人,将军只需把他放到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境地,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话有点玄妙,粘罕一时半会参不透,让他讲的明白些,秦桧凑上去耳语几句,粘罕的脸色豁然开朗,击掌叫绝:“若不是会之提醒,差点把这杀招给忘了!” 汉人积累数千年的智慧,绝不是立国只有12年的女真人能学会的,之所以打仗打不过他们,或许正是因为咱们汉人太聪明了,而打仗需要的是笨人。 再说眼前的难题,其实不是什么难题,粘罕按照秦桧的计策,把赵佶绑了,送到大名府的城门下,扎到一根木桩上,抄起鞭子,当众抽了赵佶一顿! 赵佶再怎么废物,也是大宋的太上皇,竟被异族人绑架鞭笞。 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忠于宋室的子民一看这情景,都气的不行,比如城头上的岳飞,虎目圆睁,指甲扣在女墙上,额头青筋乱蹦,已是怒不可遏,朗声喝道:“住手!城下何人,竟敢侮辱我大宋帝王!” 来了。 粘罕收起鞭子,笑眯眯的抬起头:“在下完颜宗翰,女真名粘罕,你又是何人?岳三郎呢?” 还想见岳诚,岳诚可不会买账,他把赵家的人全部绑起来刮了,岳诚都不带眨眼的,可巧,岳诚不在这里,此时代理大名府事务的是另外三个人,岳飞、王贵和马破虏。 岳飞是岳诚的亲弟弟,虽然没有造反加入大岳国,地位仍然高一等。 他说自己是岳飞,岳诚的五弟,粘罕没有多问,想当然的认为,他也是大岳国的一员,便道:“岳三郎给的报价单不合理,我要改一改,若不同意,一天杀一个赵宋皇室的成员!”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开玩笑,把赵佶的第三子赵楷拉出来。 砍了。 赵楷也是倒霉,病恹恹的在俘虏营里混了几个月,吓出来的惊风还没治好,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赵佶一看自己的儿子尸横当场,终于有点人样了,涕泪横流的喊道:“奈何至此,奈何至此啊!” 城头上的王贵和马破虏没什么反应,岳飞却是火冒三丈,怒喝一声贼子找死,披上甲胄就要出城应战。 第144章--天道好轮回 此时的岳飞,20出头,古话叫弱冠少年,虽然在谋略和武艺上崭露锋芒,但还是太年轻了,明知大名府的兵力不足以出城应战,非要下去营救赵佶。 王贵和马破虏一左一右拽住他,劝道:“万不可带兵出城,城内兵力才一万多,万一暴露了,粘罕直接绕城突围,哪还搭理咱们,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再者说,皇族的那些废物死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当年守卫京师,天寒地冻,国库里明明有棉衣,愣是不肯拿出来给士卒过冬,他们不死谁死。” 后面这一席话是王贵说的。 近墨者黑,王贵跟着岳诚厮混,经常听他说一些皇室秘闻,渐渐地也对大宋朝廷生出了厌恶之心。 岳飞不信他们的胡诌,但这么一劝,很快冷静了下来,思前想后,发现粘罕有别的图谋,放下兵器,回到城头,朝下面喝问:“你想重新议定报价单?” “之前的报价单作废,我拟定了新条约,拿回去让岳三郎看看。” 粘罕使个眼色,拔离速把一纸羊皮卷绑到箭支上,射上城头,岳飞、王贵和马破虏展开查看,条约比他口述的更苛刻,一个皇室成员换一万石粮食,一天不给杀一个,两天不给杀两个,三天不给杀三个,杀完为止。 金营里缺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撇开财宝不提,他们想用皇室成员换粮草,不给就杀,这样一来,主动权瞬间回到了金国手中,而且会把大名府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 给敌人粮草,不等于给自己捅刀子吗,可是不给也不行,此事传扬出去,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难题转移到了大名府手中。 王贵非常光棍的拍手一笑:“半截入土的髡发秃子,反倒威胁起咱们来了,让他杀,他都快断粮了,看他能撑到几时,只怕还没杀完赵家的人,他们完颜家的先死光了。” 岳飞摇头不语,面色凝重。 马破虏见他有些迟疑,正色道:“不如等三郎回来,再行商议。” “知道他在哪吗?” “呃……不知道。” 三郎也是奇葩,金国的十万大军他不怕,见了自家兄弟抱头鼠窜,一溜烟跑没影了,至今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想找他商量个正事,愣是找不到人。 此事刻不容缓,等不到他回来了,岳飞大步流星的走下城楼,去看城内的粮仓,王贵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他质问道:“你还真想给啊,你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我先看看城内有多少存粮。” “别看了,多少存粮都不关你事,大名府是大岳国的国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我是外人?” 王贵毫不客气的指责他:“你不是外人谁是,看在三郎的面子上,给你开了城门,让你进来,可你不识抬举,整天阴阳怪气的寒碜我们兄弟,说我们迟早死在朝廷手里,你压根儿和我们不是一条心,还想接管大名府,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接管了大名府,改天就献给朝廷了,置我几万红巾军兄弟于何地?” 他正色道:“那不叫阴阳怪气,那是劝告!三哥与我一母同胞,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吃过一碗饭,睡过一张炕,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走一条不归路吗,可恨你们鬼迷心窍,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王贵仍旧听不进去,嘴里噙着冷笑:“少在这里假仁假义,赵佶何等昏庸,你不知道?就为了欣赏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每年从江南运送花岗石,石头稍大一些,过河拆桥,过门拆门,江南死了多少人,换了你是方腊,你造不造反,这样的国君,我看不救也罢!”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三郎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花岗石之祸怎么也洗不白,堪称赵佶一生的污点,哪怕忠诚如岳飞,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只憋的面红耳赤。 这时,在大名府沉寂许久的张叔夜来了。 张叔夜是岳诚救的,本想回宋庭,无奈粘罕的大军挡在中间,回不去,便在大名府暂时住下,大名府和金军的一系列交手,张叔夜没有参与,他以宋臣自居,大是大非上不肯帮助岳诚,始终冷眼旁观,此时看到岳飞和王贵唇枪舌战,争论该不该给金国送粮草,他走过来插了一嘴:“侍君如侍父,纵有百般过错,宁能见死不救?” 要么说嘛,吵架还得是读书人,岳飞这种半路出家的寒门学子都比不上,一句话把道理讲清楚了,岳飞握住张叔夜的臂膀,激动的连连点头:“张大人言之有理,王贵你听听……” “我不听!大名府的粮草你也别动!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王贵走了,不大会,来了一队士卒把守粮仓,没有王贵的手谕,谁也别想进去,违令者杀无赦! 王贵觉得这是赔本买卖,可是在张叔夜和岳飞看来,能用几十万石粮草换回赵宋皇族,是再划算不过的了,两人追上去,极力劝说王贵开仓放粮,大名府的粮草是岳诚用随身空间带来的,存粮足够,守军五年也吃不完,可以说绰绰有余,哪怕不管后妃和帝姬的死活,分出一部分,先把二圣和诸位皇子救出来呢。 劝说无用,王贵死不松口。 而在这期间,大名府城外又死了两个皇子,分别是五皇子赵枢和六皇子赵杞,赵枢被绑在城外,鞭笞了一个时辰,九节鞭带倒刺,剐的全身鲜血淋漓,平时养尊处优的赵枢,哪里遭受过这种待遇,被折磨的鬼哭狼嚎。 金人放任他哭嚎,还让皇族的成员来参观,赵家的皇子皇女,后妃佳丽,齐聚于此,一时间,城外哭天抢地,好生悲惨,最后他们又眼睁睁的看着赵枢被砍头,赵杞也一样。 岳飞在城头目睹了这一切,可惜手里没兵,无法下去营救,他携着万丈怒火,跑下城楼,一拳把正在吃酒赌钱的王贵打趴下,揪住他的衣领提起来,骂道:“金人辱我大宋至此,你竟无动于衷,你还算是个汉人吗?” 两旁的红巾军兄弟纷纷抄起兵器,把岳飞围住。 王贵淡淡摆手,斥退属下,无所谓的耸耸肩:“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大义凛然的宋庭走狗,当初相州府的狗官是如何欺压咱们程岗村百姓的,你是不是都忘了,天道好轮回,他们罪有应得!” 第145章--两不相欠 王贵也没说错,远的不提,单说汤阴县的县令刘晋,在任时没少作威作福,他一年纳一个小妾,小妾均是良家,同意了还好,倘若不同意,隔天就有衙役登门,寻个莫须有的罪名,把那小妾的家人拉去县衙,痛打三十大板,关起来,托人不管用,银子也不好使,直到他们幡然醒悟,应该把闺女送给县老爷暖床,才能脱罪。 程岗村隶属于汤阴县,村里也有闺阁少女被刘晋选中,闹的一发不可收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刘晋是怎么为非作歹的,岳飞应该比王贵更清楚。 但是岳飞认为,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宋庭固然有很多贪官污吏,廉明的清官也不少啊,不能因此归罪于皇室吧,而且现在国难当头,理应一致对外,驱除外敌,再说家事。 孰大孰小,孰轻孰重,分不清楚吗? 岳飞觉得王贵有失偏颇。 王贵则是认为,岳飞为了前程不择手段。 两人唾沫横飞的辩论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岳飞一气之下离开大名府,临走前说:“你不给粮草,我自己去找粮草,自此以后,你我再无同乡之谊!” 这是要绝交吗,好啊,绝交就绝交,谁怕谁,不过占理的不是你,王贵扯着嗓门大喊:“别忘了你家院子里那口水井还是我帮忙挖的呢,人常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敢跟我说绝交,忘恩负义!” 岳飞气的脸膛通红,二话不说,打马飞奔三百多里,一口气跑回相州老家,冲进王贵家里,抄起铁锹挖了一口井,算是还给他的,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王贵他爹王老爷子都看懵了,这是干嘛,家里已经有一口井了啊。 说归说,闹归闹,正事还没解决。 岳飞扛着铁锹,闷闷不乐的往家走,身在程岗村,心却落在三百里之外的大名府,满脑子都是大宋皇族被金人处斩的画面,还记得少年时,在家读书习武,娘亲时常教导他,好男儿志在四方,精忠报国,立威边疆,才算男儿郎的真本事,他一直谨记在心,恰逢乱世,也正是他施展拳脚的时候,可惜出去闯荡了一年多,什么也没做成,家门就在前方,回家老娘若是问起,怎么回答? 念及此处,愈发的憋闷,铁锹插到路边的大树下,仰头叹了口气,竟有些伤感。 忽然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从远处的白桦林里传来,岳飞暂时不想回家,闲庭信步的走入林间,循着嬉笑声,看见两个刚刚及笄的少年少女正在做游戏。 旁边蹲着个俊朗青年。 背对着他,感觉年纪相仿,背影有些眼熟,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那对少年少女他认得,一个是马夫谢老九的孙女雪骢,一个是孙婆婆胡饼店的小麻团。 他们玩的游戏很新奇,在空地上画了几个房子,扔石子,跳房子,小麻团天生体弱,单脚跳了几下,不小心踩线了,雪骢拍手大笑:“你犯规了,该我了该我了!” “胡说,我没犯规,那是草鞋的绳子,又不是我踩的。” 雪骢叉起小蛮腰反驳:“鞋带也是草鞋的一部分啊,鞋带踩线了就是你踩线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比金狗还蛮横!” “你才是金狗,你全家都是金狗!” 小麻团气愤难当,手里正好攥着石头,抬手扔了过去,好巧不巧的砸到雪骢脑门上,那石头虽然不起眼,却是个用来划线的尖头石块,棱角分明,尖端砸中雪骢的脑门,开了个口子,血流如注。 雪骢惊叫一声,本来很生气,拿开手一看,全是血,不禁吓哭了,小麻团也吓一跳,却抵死不肯认错。 两人扭打起来。 这时,蹲在一旁吃瓜的俊朗青年懒洋洋的站起来,拉住他们两个劝架,岳飞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竟是三哥岳诚,岳诚把他们俩分开,训斥道:“吃个瓜都不安生,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来了?” 雪骢抹着眼泪,指指自己的额头:“他耍赖,还用石头砸我。” “我没有,跳房子的规则里没说鞋带踩线,我没犯规,她偏说我犯规,还骂我全家,三郎你说过的,被人欺负了就要还手,不然就像大宋皇帝一样被人嘲笑一千年,我还手了呀!” 小麻团居然说的挺有道理。 眼看雪骢哭个不停,白净的额头都染红了,岳诚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上了点金疮药,然后劝道:“我说的那是国家大事,你跟一个小姑娘还什么手,她又打不过你,这不成了你欺负人吗?” 雪骢说对啊,让我打回来,捡起地上的石头,非要把小麻团的脑门也敲破,小麻团顿时急眼了,躲到树后面叫嚷:“谁说她打不过我,我们俩势均力敌,不能不还手。” 吵闹半晌,谁也不让着谁。 终究是小孩子,讲道理没用,最后岳诚用一兜新鲜的樱桃摆平了,两人吃了百果园的樱桃,言归于好。 雪骢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头,拽住岳诚的衣袖问道:“听说咱们大岳国在大名府打出了好大的名声,已经把国都定在那里了,什么时候封官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让我当大官。” 小麻团嗤之以鼻:“傻子,皇后不是大官,是皇帝的老婆!” “那,那也行啊,总归是女儿家里最大的。”雪骢比小麻团大一岁,而且女娃早熟,已经略懂人事了,回答的时候脸蛋泛起淡淡的红晕,大概已经明白老婆意味着什么了。 结果小麻团来了句:“三郎你别信她,她不是女娃,她是冒充的,有一次我看见她站着尿尿。” 雪骢支支吾吾:“你胡说,我那是……” “那是什么,哈哈,解释不出来,三郎扒了她的裤子,她肯定有小丁丁!” 雪骢羞愤难当,照他头上扇了一巴掌,扭头跑了。 小麻团要追,被岳诚给拽回来,盘问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原来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候,雪骢初潮来了,灯芯裤是黑色的,看不出来颜色,这年代也没有生理知识课堂,小麻团什么都不懂,误以为她站着撒尿,尿到了裤子上。 真是个蠢货,岳诚正要给他上一堂生理知识,余光瞥见一个冷峻的身影,回头一看,竟是岳飞。 第146章--荣归故里 兄弟俩四目相对,均是一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下一秒。 只见岳诚两眼骨碌一转,扭头就跑,岳飞早就料到了他想跑,噔噔几步冲上来,脚踩大树腾空而起,正好落在他前面,沉声冷笑:“原来三哥躲在老家,我怎么没想到呢。” 岳诚尴尬的搔搔后脑勺:“没有躲着你,这不是想咱娘了吗,忙里偷闲,回来看看。” 岳飞扭住他的衣领:“好啊,那就一起回家,让咱娘评评理,娘亲自幼教导我们勤学苦练,精忠报国,你却偷摸的当了逆贼,茂名山岳家的名声都让你败坏了,你猜娘亲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你。” “放手,这是干嘛,我自己会走路……” “回家见咱娘!” 姚氏是个深明大义的妇女,对宋室忠心耿耿,一心盼望自己的儿子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结果老三造反出名了,当娘的若是知道了,还不气死,所以岳诚偷偷摸摸的回到茂名山,没有跟姚氏打照面。 为了断绝流言,他甚至把程岗村的村民撵走了,安排山寨里的亲信住在姚氏四周,整天向她灌输“三郎做生意发财了”的信息,隔三差五送来一批物资。 银钱、马匹、珠宝、布帛、家具,应有尽有。 金人从皇宫里抢来的好物件,他都送给母亲,让姚氏过了一把皇太后的瘾,姚氏不知内情,加上眼神不好,看不清,只当是三郎发财之后买来孝敬她的。 姚氏乐的合不拢嘴,整日价感叹:以三郎的微末本领,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此时岳飞拽着岳诚回家一看,程岗村没了,原来的住户走的干干净净,村子重新规划,以岳家为中心,建了一座六进深的豪华四合院,粉墙黛瓦,门头石狮子林立,牌匾上书两个气派大字——岳府。 诸葛二王派来的义军家属在府里当家丁,伺候老太太的衣食住行,按照事先的交代,有事没事吹一波牛b,说岳诚在外面经营客栈、米行、布行,做的有声有色,人人敬重,老太太就像进了信息茧房,外面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知道,每天净听人夸三郎的好,过的倒也挺开心。 走到门口,岳诚拽住石狮子的腿儿,说:“五弟,你要是真孝顺,就别跟咱娘说那些,你看她现在多开心,含辛茹苦几十年换来几天清净日子,何必呢,她也不能左右大局。” 这么一说,岳飞不禁犹豫了。 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期间还夭折过三个兄弟,落下不少病根儿,纺纱不舍得点油灯,纺的眼睛都快瞎了,岳飞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要落泪,如今过上了好日子,让她老人家享享福,何必替天下人操心,毕竟连皇帝都不怎么操心。 信念动摇,手不自觉的松开了,岳诚的心弦也跟着放送了,整整衣衫笑道:“这才对嘛,你要去朝廷当大官,我不拦你,你也别拦着我造反,至于咱娘,谁有空了谁回来孝敬,多好。” “好个屁!” “欸,你怎么……” 岳飞忽然反悔了,揪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拖进宅邸,庭院里,米脂仙姑送来百果园里的新鲜水果,让姚氏品尝,一老一少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忽然被他们打断,姚氏看不清来人相貌,问米脂仙姑,来者何人,米脂仙姑秀眉微蹙,不知道该不该说。 然而岳飞已经开口了。 “娘,孩儿回来了,把三哥也带来了!” 姚氏大喜,慌不迭的起身迎接,走近了摸摸兄弟俩的眉眼儿,才知道确实是她的亲生儿子,更高兴了,却仍埋怨:“三郎啊,世道这么乱,你在外头做生意很不容易吧,有什么好东西就不要往家里送了,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有什么可伺候的,快快寻个好姑娘,给咱们岳家传宗接代是正经。” 岳诚想开口,岳飞捂住他的嘴,正色道:“娘,你可知,这些财宝是从哪儿来的?” “不是三郎经商赚来的吗?” “他胡说,这些桌椅、屏风、首饰、刺绣如此的华贵,加起来少说几百万贯,做什么生意能赚来,这是大宋皇宫里的物件,被金人劫走,又让他偷过来的!” “啊?” 姚氏屁股底下那张精致的黄花梨椅子,仿佛发烫一般,摸上去,连忙又挪开了,姚氏脸色大变,责问他们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五郎说的是不是真的?” 岳诚漫不经心的笑笑:“从金人手里抢劫还不行吗,我要是不抢,就让他们运回上京了,还不如让娘亲你享受享受,五弟大惊小怪。” “不对!”姚氏一本正经的说:“终究是皇族的东西,抢回来了,就该送还朝廷,咱们普通老百姓岂能僭越,往大了说是造反,往小了说也是欺君之罪啊。” 姚氏命令家丁拾掇拾掇,把皇族的东西抬走,岳诚连忙上前阻拦:“什么皇族,已经变成阶下囚了,往哪里送,娘你别怕,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更没人敢治你的罪……” “哼哼,是啊,你都造反称帝了,身边确实没人敢说话,但是天下人怎么看,娘,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三哥的大岳国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大名府阻击金兵,已经名扬天下了!” 这次老太太连惊讶声都忘了,已然目瞪口呆,关于大岳国,程岗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时候的岳诚疯疯癫癫,人们都以为他发傻,老太太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他在大名府闯出了偌大的名声,天下皆知。 这真是造反了呀。 株连九族的大罪。 岳飞又说,九皇子赵构已经在应天府称帝,大宋的火种还在,来日追究起来,岳家上上下下都要倒霉,话音未落,姚氏仰头便倒,幸亏米脂仙姑反应快,从后面托住她了,一帮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 忙活半晌,才缓缓苏醒。 岳诚抱怨:“跟娘说这些干什么?” 岳飞也是无奈:“若不告诉咱娘,谁能劝得住你,还有,你以为把粘罕堵在大名府门口,就万事无忧了吗,粘罕大开杀戒,天天屠杀大宋皇族,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全都惨遭毒手,这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你拍拍屁股就想走?” 第147章--亲娘哎 大家提议让老太太回屋休息,老太太不肯,颤巍巍的指向岳诚:“逆子,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岳诚悻悻地翻个白眼,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然而他在金国和大宋的战争中选择坐视不理,在岳氏母子眼中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姚氏让他跪下,又让岳飞取来祖宗谱写的家训,跪下朗读三百遍。 岳诚一听就火了:“三百遍?” 姚氏:“怎的,你连家法也敢违逆?” “三百遍不多,小时候犯错,我背了一千遍。”听见岳飞这么说,岳诚忍不住暗暗骂道,妈蛋,这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咱们兄弟俩的事儿,非要跟一个六旬老媪汇报,以孝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小子其心可诛! 果不其然,絮絮叨叨的背完家训,岳飞就开始怂恿母亲姚氏,让姚氏劝说他,营救大宋皇室。 他梗着脖子,假装没听见。 姚氏愈发气愤:“五郎,扒了他的衣服,我看他是忘了精忠报国的刺字了!” 当初岳飞去太行山参加义军,临行前岳母为其刺字,刺之前,先拿岳诚练手,明明要刺的是精忠报国,却因为眼神不好,刺成了另外四个字,此时扒开衣衫,果然还是那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青虫爆国。 岳飞看见这四个字,慌忙用衣衫盖住,偷偷观瞧三哥脸色,见他脸色如常,便没声张,可巧儿,米脂仙姑也在,无意中瞥了一眼岳诚的后背,诧异的瞪圆了美眸。 姚氏大概记性不好,把自己的杰作忘了,指着他训斥:“逆子,对得起为娘刺下的这四个字吗?” 巧了,还真对得起。 可惜他看不见,也没人告诉他背后刺的什么字,他埋头不语,只等训完了走人,挨了半个时辰骂,见姚氏口干舌燥,笑嘻嘻的奉上一碗茶水:“莫动气,气坏了身子无人替,喝口茶再骂也不迟啊娘。” 这种时候还敢嬉皮笑脸,姚氏抬手打翻茶碗,去找擀面杖,谁知刚刚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复又坐了回去,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那口气还没缓过来。 兄弟俩又一阵手忙脚乱的安抚,岳飞还按着他的脖子,低头认错,光是认错忽悠不过去,老太太最后发话了:“忠君之事,不可不为,尽全力把二圣赎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气死你娘?” “孩儿不敢。” 如今的岳诚,坐拥相州、大名府和东平府,妥妥的三镇诸侯,割据一方,麾下有红巾军、快板义军,还有河东米氏的支持,钱粮兵马都不缺,老太太知道了这回事,就让他散尽家财去救二圣,然后把抢来的皇族物品,全部还回去。 岳诚差点吐血。 这要不是亲娘,他当场就骂娘了。 不带这么坑人的。 安置了母亲,他叼着一根稻草,嘀嘀咕咕的在门槛上嘟囔,咱娘是不是跟那赵佶有过什么风花雪月的往事啊,不然干嘛老惦记他,正嘀咕着,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原来是岳飞,岳飞沉着脸道:“没个正经,编排咱娘干啥?” 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咱娘……太伟大了点。” 岳飞疑惑的打量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当年咱爹还在的时候,徽宗皇帝来相州府巡视,不小心冲撞了圣驾,圣上非但没有责怪,还给了十两纹银让咱爹去看郎中,咱爹没舍得看病,回家把银子给娘收着,十两银子,花了好几年呢,咱兄弟俩小时候的衣裳、吃食、包括你后来发癫吃的汤药,都是用的这笔钱。” “竟有这种事?” 岳飞指指脑仁,让他好好回想,可他想不起来,魂穿之前的岳三郎有些疯癫,记忆是混乱的,有一部分缺失,不过岳飞说的这么详细,应该是真的。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报,这又是浩荡皇恩,岳和两口子自然是感恩戴德,对徽宗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感情,自身无法回报,那就培养孩儿去报效祖国,想来这就是姚氏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岳诚揉着下巴微微点头。 岳飞按住他肩膀:“换了旁人,想帮也帮不上,三哥手段了得,相州、大名府和东平府都听你指挥,还有河东米氏做后盾,拿出几十万石粮草赎回二圣,应该不是问题,只看你愿不愿意出手。” 亲娘哎,敢不出手吗,除非后半辈子不回程岗村了,他吐了嘴里的稻草,打个响指,把米脂仙姑叫来,米脂仙姑对外的身份是河东米氏的千金米脂雪,粮食大户,现在需要的是粮草,岳诚就把这件事委托给她,自己落个清静,不参与了。 临行前,跟米脂仙姑咬耳朵,交代了几句,米脂仙姑问:“把他们带回茂名山,倘若你五弟阻拦呢?”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支开他。” “可是……把他们留在茂名山干什么?” “自有用处,别多问了,去准备吧。” 赎人所用的粮草数目不菲,少则几十万石,多到上百万也有可能,总之岳飞的打算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可茂名山没有那么多存粮,必须现行收割,这样准备下来,估计要十天半月。 这期间,大名府的屠杀还在继续。 王贵马破虏在城内装聋作哑,什么也不管,城外哀鸿遍野,每天都要死几个皇族的成员,有的被砍头,有的被五马分尸,还有的被凌迟,粘罕是真的急眼了,过不去大名府,也没粮草,天天拿皇族开刀,赵佶原本有32个儿子,几天时间杀了12个,除了已经成为皇帝的钦宗和赵构,排号前十的皇子都被杀光了。 七皇子赵栩死的最惨,原本是砍头,行刑的金兵手法不利索,弯刀卡在颈椎骨上,后颈血流如注,赵栩吓坏了,背着个弯刀,嚎叫逃窜,金兵齐齐射箭,明明射成了筛子,居然没有射中要害,他爬起来接着跑,被骑兵抓回来,剐了三百多刀才死。 第148章--可恨生在帝王家 历史上没有这次针对皇族的屠杀,赵氏子孙虽然在寒冷的五国城吃了不少苦,至少都活了几十年,岳诚这一掺和,一半的皇子把小命丢在了半路上。 俘虏营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原先为了多分一点食物,少受一些骚扰,想尽办法靠近皇族,现在巴不得跟他们撇清关系,都往队伍后面躲,离的越远越安全。 大臣每天都会少几个,宫女太监经常莫名消失,有时候白天还在,晚上起夜的时候就没了,许多皇族成员身边连个服侍的都没有,孤零零的在帐篷里发呆,空气里弥漫着恐惧的气息。 夜里升起篝火,显仁皇后凑着火光,编制草鞋,显肃皇后在旁边拾掇柴火,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里扔,望着噼啪作响的火苗,怔怔的出神,忽然听见显仁皇后放下草鞋一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可不是造孽吗,好好的大宋江山断送了,一大家子,上千口人,被异族抓到苦寒之地,可是又能怪得了谁,怪文武百官,怪天下百姓,不,说到底还是要怪他们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用在赵家身上很贴切。 显仁皇后不关心朝政,大宋江山是如何断送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清楚,造孽也只是随口感叹,但是显肃皇后脑子清醒,闲暇时,经常翻阅奏折,见识不短,闻言微微冷笑,瞥了眼赵佶父子的营帐,默默垂下了头。 “不好了不好了!” 说来也怪,其他人身边的宫女太监逃的逃,散的散,连个使唤人儿都没有,显肃皇后的属下一个也没跑,有个名叫翠微的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显肃皇后横她一眼:“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若是有人逃散,不用再禀报了。” “并非逃散,徐王殿下疯了,像条狗一样在营帐里挖坑,手都刨烂了,谁也劝不住。” 皇十四子赵棣,敕封徐王,刚满18岁,小时候患过惊风,出了名的胆小,在皇宫里都不怎么出门,肤色苍白,身体孱弱,今天得知比他大一岁的哥哥赵植被五马分尸,一次还没死透,拖着半截身子在大名府城下哀嚎了半晌才断气,把这赵棣吓疯了,因为接下来就轮到他了,入夜之后,他没命的挖坑,妄想地遁,可惜他那双手不是挖掘机,挖烂了也只能挖出一个清浅的小坑。 翠微发现之后,劝他住手,他疯狂大叫,明天要死的人不是你!还给了翠微俩嘴巴子,翠微好心换了顿打,心中甚是气恼,本想不管了,爱咋咋的吧,可是想起显肃皇后平日的教导,还是特意跑过来禀报了一声。 果然显肃皇后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女主人,撂下烧火棍,同显仁皇后一起去查看,赵棣的营帐在俘虏营的东南角,较为偏僻,闹出些动静也没人知道,金兵或许也不在乎,夜晚大老远就能听见赵棣的哭泣喊叫。 “别拦我,谁拦我杀了谁……你们都盼着我死呢,是不是,金人把我处决了,你们起码安全几天,一个个没安好心,可恨我一片冰心在玉壶,竟是生在帝王家啊……” 赵棣的生母王贵妃提前赶来了,和一个忠厚的老太监从后面抱住他,苦劝半天,结果也被骂了,回想前几天其它后妃哀悼儿子的情景,王贵妃兔死狐悲,哭的好伤心。 显仁皇后掏出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哀叹:“这是干什么,快别闹了十四,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一定就死。” 赵棣的双臂被母亲和老太监钳制着,动弹不得,抬起头,朝显仁皇后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回道:“呸,轮得着你来说风凉话,你倒是不担心,你家那位登基当皇帝了,正在江南逍遥!” 显仁皇后是赵构的生母,而赵构是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皇子,这让她的劝说显得不合时宜,她摇头微微一叹,闭口不言了。 这位好脾气,揶揄两句没所谓,一旁的显肃皇后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显肃皇后冷冷的斥责道:“遇事不慌,临危不乱,方显男儿本色,你这点微末胆量,也敢说自己冰心玉壶,早先在皇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怎么没听见你嚷嚷可恨生在帝王家?” 显肃皇后才思敏捷,性格耿直,三两句话把赵棣怼的哑口无言,气势消沉了下去,挣扎的力气也弱了,王贵妃和老太监趁机把他拉到草席上,取水清洗手上的伤口和污垢,不大会,长子赵桓也来看望他,赵桓能躲过这一劫也是侥幸当了几天皇帝,有些政治价值,不然和死去的兄弟一个下场,说多了不免给人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错觉,来了什么也没说,从袖筒里摸出半块牛肉干,塞到赵棣手里,牛肉干是去粘罕营帐里吃饭的时候偷来的,最近军营里缺粮,俘虏营的口粮克扣的很厉害,大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赵桓舍得拿出来给赵棣,也足见兄弟情分了。 王贵妃拜谢陛下,抹着眼泪往儿子嘴里塞:“吃吧,吃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也不迟。” 稳住赵棣,大家走出营帐,围着篝火叙话,话没说几句,叹息一片,显仁皇后忽然道:“粘罕每次杀害皇子,都让官家看着,忒歹毒了些,官家还好吗?” 赵桓微微摇头:“谁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女一个个的在眼前死去,父亲这些天……苍老了许多,白天被粘罕绑在木桩上,低头不忍直视,歹毒的金兵掐住父亲的下巴,逼他观看,他请求刺瞎双目,或者与皇弟们一起死,没人搭理。” 死一般的沉默。 堂堂帝王,沦落至此,让人说什么好呢,其实现在也没几个人关心赵佶了,大家都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但也死不了,令人担心的是金营里因为缺粮,渐渐冒出一些不好的苗头,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后面队伍里传来的哭喊声,甚是凄厉,听一些招降的签军说,有些金兵私自从俘虏营里绑架细皮嫩肉的女子,凌辱完了扔进烧热的锅里。 显仁皇后倒吸口凉气:“粮草短缺到这个地步了?” 第149章--刀下留人 俘虏队伍绵延数里,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前后消息不通畅,究竟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准,但从每日供应的口粮来看,确实越来越少了,加上粘罕用皇族当筹码的策略,使得皇族人人自危,营帐里弥漫着消沉恐惧的气息。 赵桓和两位皇后坐在篝火旁边,相顾无言,默默地坐到天明时分,赵栩忽然从营帐里冲出来,嚎叫着狂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人们惊愕的望着他,他状若疯狂,仿佛被即将到来的厄运吓疯了,一边嚎叫,一边撕扯附近的营帐,母亲王贵妃在后面哭泣追赶,生怕惊动了金兵,引来杀身之祸。 赵栩不怕,反正今天肯定轮到他,他找到秦桧的营帐,撕开布帘,拽住秦桧的老婆王氏,噗通跪下哀求:“你们夫妻与金人交好,能不能跟粘罕将军求个情,我不想死啊。” 王氏惊呆了。 秦桧也懵了。 整个俘虏营区的赵家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望着他们。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桧给金人出谋划策的消息,早就在俘虏营里传开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都有一丝怀疑,而且秦桧之前是言官之首,一力反对议和,是铮臣中的一员,谁也不会把汉奸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只是好奇粘罕为什么经常传唤他,这次倒好,疯疯癫癫的赵栩直接当面说出来了。 些微的愣神之后,秦桧发现大家投来疑惑的眼神,慌忙握住赵栩的臂膀,跪下道:“殿下快快请起,微臣受不起如此大礼,粘罕也并非微臣所能左右,殿下若是不信,今日秦某与你一同赴死。” 王氏也焦急的辩解:“殿下误会了,往常我与夫君进出中军大帐,实则是为了给金国的右将军斡离不看病,斡离不箭伤恶化,遍寻良医,找到我们头上了,可我那同乡的郎中也没能挽回斡离不的性命,斡离不病逝,粘罕对我们夫妻俩还有些不满呢,如何替你求情,只怕越求越糟糕,连我们自身也难保。” 赵栩不管那些,拽着他们的衣裳不撒手,哭哭啼啼的说自己不想死,秦桧和王氏苦劝无用,尴尬的看向众人,显肃皇后使个眼色,几个残存的老太监上前捆住他,送回营帐,秦桧和王氏才松了口气。 少顷,秦桧走到篝火旁边,天色大亮,篝火熄灭,焦黑的火堆冒着青烟,赵桓和两位皇后还坐在那里,秦桧向赵桓跪拜:“微臣无能,微臣该死!” 赵桓叹了口气:“起来吧,没人责怪你。” 秦桧长跪不起,赵桓和显仁皇后一起把他搀扶起来,显肃皇后在一旁冷冷的盯着他,这个睿智的妇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并不相信秦桧惺惺作态的举动。 今天早晨没有发放口粮,处刑人倒是来的比平时早一些,果然轮到赵栩倒霉,那些人来了二话不说,将那赵栩五花大绑,送往大名府的东城门,赵栩担惊受怕一整夜,该来的还是来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也能想到,族人走出营帐,用悲戚的目光望着他,他浑身发抖,面色煞白,不住的回头张望,母亲王贵妃伏地大哭,那仿佛是大宋的哀歌,令人闻之扼腕。 东门之外,竖着一根染血的木桩,金人给赵栩松绑,从后面推他一把,他踉踉跄跄的扑到木桩上,上面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是他的几位皇兄死前留下的,如今,他也要在上面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可惜他不够勇敢,金人还没动刀,他先吓的尿了裤子,惊惶抬头,寻找可以求救的人。 对面的大名府城头上,矗立着几千名红巾军士卒,全都冷冷的望着他,此时大名府是王贵在统辖,王贵够狠,连杀了十几个皇子,眉头都不皱一下,起先还看个热闹,现在连热闹都懒得看了。 后面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凉棚,棚子底下,粘罕埋头饮酒,脸色阴沉,赵佶陪坐在一侧,接连数天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实在是令人痛不欲生的折磨,赵佶英俊的面孔日渐憔悴,弓腰塌背的坐在那,像个小老头。 “父皇!” 突然听见赵栩的喊声,赵佶仿佛被击中了灵魂,浑身打个激灵。 却没敢抬头。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自己抬头会看见什么,会看见儿子焦急恳切的目光,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一个个死去,什么也做不了,如何与之对视? “父皇救我,父皇救我……” 嘶哑的喊声在原野上回荡,赵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粘罕也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的饮酒,三杯酒下肚,挥挥手,命令属下把这个聒噪的废物剐了。 今天负责行刑的,恰好是完颜活女的遗部,完颜活女偷偷押运粮草,被刑无疆砍了,部下死伤惨重,半分的功劳没有,还让大军困在这里,遗部都憋着一口气,此时正好拿皇子撒气。 那金兵吹吹磨好的弯刀,把弯刀贴到赵栩脸上,来回比划着哂笑:“我来送你上路,看你这孱弱的小身板,估计坚持不了几刀,你可要加把劲,别让我扫兴……” “刀下留人!” 那金兵正要下刀,斜刺里杀出一匹快马,沿着护城河疾驰而来,骑马之人膂力不凡,大喝一声之后搭弓射箭,箭支后发先至,堪堪射中那金兵的手腕,连同弯刀一起钉在木桩上。 距离超过两百步,很难射中,这一手箭法让粘罕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案叫了声好! 当即起身眺望,想看看来人是谁,竟有此等神通。 拔离速则是带人将他围住,他凛然不惧,策马上前,一刀劈断了木桩,把赵栩解救下来,拎小鸡一样拎着赵栩,骑马伫立东门外,马儿昂首嘶鸣,他仍旧稳坐马上,骑术也很精湛。 拔离速看清他的面容,不禁豁然变色,喃喃道:“岳三郎……” 第150章--米脂雪 拔离速虽然跟岳诚交过手,却没时间仔细观察他的相貌,粘罕与岳诚在城下对弈,距离更近,对他的相貌更熟悉,此时定睛观瞧,发现这位箭术超凡的男儿跟岳诚有那么七分相似,却又不太一样。 岳诚的国字脸带一点婴儿肥,棱角不太分明,皮肤更白一些,唇角时常含笑,随和的眼神透着几分狡黠,是个贼精明的臭小子,眼前这人更为瘦削,古铜面皮,神色严肃,眉宇间有一股浩然正气! 上次对弈失败之后,粘罕调查过他的家世,打量片刻,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岳三郎的弟弟岳飞,此时岳飞名声不显,粘罕对他没什么兴趣,不动声色的问:“岳三郎在哪,为何不露面?” 岳飞纵身下马,亲自把赵栩扶上马背,手持一杆凤嘴长刀,迎上去回道:“想见我三哥?” “报价单是他开的,路是他挡的,粮草是他烧的,他费尽心思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却消失了,玩的什么把戏?” “你玩的又是什么把戏,为何大肆屠戮皇室子弟?” “报价单不合理,我要重新议价。” “说出你的条件。” 粘罕打量着岳飞问道:“我知道你是岳三郎的五弟,不过,你能代表岳三郎吗?” 岳飞也不傻,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乱世中一小卒,人微言轻,所以来之前,特意跟三哥讨要了一份信物,他解开挂在马髀上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象棋棋盘。 这副金丝楠木象棋是粘罕送给岳诚的,此时出现在岳飞手里,看来确实是受岳诚所托。他举起金丝楠木象棋,让粘罕看了眼,回头朝大名府的城楼喝道:“王贵,开城门,三哥已经把大名府的指挥权交给我了!” 喊了三四遍,王贵才怏怏不乐的露出头。 两人之前因为粮草的问题大吵一架,原以为他这一走,就算完了,没想到他带来一副杀手锏,妄图夺走大名府的军权,王贵岂能乐意,瞥了眼,漫不经心的回道:“谁知道你那棋盘是真是假?” 金丝楠木的象棋非常罕见,棋盘上的花纹雕饰也十分独特,皇室珍藏,一眼可辨真假,再说了,岳飞也没钱仿造,王贵显然是在找茬,你说真的,他说假的,争来争去没个定论,就糊弄过去了。 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可是岳飞带来的不止是棋盘。 静等片刻,沿着护城河驶来一辆马车,珠帘卷开,下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身穿碧绿刺绣襦裙,秀发包裹在头巾里,两鬓垂下来几缕青丝,与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这女子下来后,朝城头道个万福,说道:“民女米脂雪,河东米商,与三郎乃是故交,此次北上是奉三郎之命,接管大名府的谈判,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当初米脂雪在茂名山种粮食的时候,王贵还去参观过,也算老相识了。 连她也来了,看来确实是三郎的授意,不让不行,可是王贵搞不懂,当初他们说好了撂下皇族不管的,糊弄岳飞也是共识,怎么回了趟老家,就改变主意了? “王统制若是不信,民女还有三郎的亲笔书信一封,可射上城头给你观看。” “算了,进城再看吧。” 王贵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命人打开城门,岳飞三五步跑上城楼,夺走王贵的印信,完成交接,大名府换了主人,与此同时,米脂雪运送的粮草从西门进入,送到东门的瓮城内,约莫十万石。 城头飞扬的岳字大旗摘下来,换上大宋的国旗,这才开始正式谈判。 岳飞伫立城楼之上,朝下面的粘罕喊话:“废话就不多说了,你想用皇室子弟的性命交换粮草,现在大名府归我了,我一言可定,开出你的价码吧。” 粘罕与身边的将领对视一眼,感觉很不可思议,大名府不是大岳国的吗,怎么一转眼又成大宋的了? 情势危急,来不及细想,便把条件告知对方,开出的条件很简单:一个皇子换十万石粮草。没说徽钦二宗,岳飞问徽钦二宗如何交换,粘罕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万石。 岳飞一掌拍在垛口上,怒道:“简直胡扯,把两河的粮草都运来,也没有三百万石。” “那就只交换皇子。”显然粘罕不想把徽钦二宗还回去,开出的价码虚高,大宋的两个皇帝在手里,是很好的政治筹码,将来不管是打是和,都能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什么秘密,粘罕能想到,岳飞也能想到,但不可能无限制的满足他的要求,一来没那么多粮草,二来,给敌人太多粮草,让敌人吃饱了打回来,也太脑残了点。 谈不妥,只能砍价,这可不是岳飞的强项,三句话没说完,又要发火,米脂雪笑眯眯的拦住他:“不妨让民女试试。” “你行吗?”这么大的事交给一介女子,岳飞不太放心。 米脂雪一脸笃定:“放心好了,该怎么交涉,三郎已经提前告诉民女了。” “那……好吧。” 就在岳飞犹豫不决的时候,米脂雪一嗓子喊出来,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底下的髡发秃子听着,不要用老赵家的小命试探老子的耐心,老赵家死多少人,老子不关心,你们有没有饿肚子,老子也不关心,摆在你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把抢来的金银珠宝送给我,另一条是乖乖的拿了粮草,放人滚蛋!” 金军愕然。 好奇怪的腔调,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嗓音也十分甜美,怎么喊出一股泼皮骂街的味儿? 还有,这语气听着好熟悉,不觉得很像岳三郎吗? 粘罕下意识的抬头张望,城头并没有他的身影,奇怪了,他人不在,话却传到了这里。 属下还有些怀疑,但很快就得到了证实,米脂雪说完,换回女子的口气:“刚才那些话是三郎的意思,不太好听,粘罕将军别生气才好,不过意思没变,金国的各位听明白了吗?” 说起跟岳三郎打交道,底下这几位都有点发怵了,典型的欺君子怕小人,商量半晌,无奈妥协,粘罕问:“粮草你们能给多少?” 看来成功了,米脂雪开心的拍手一笑,忙道:“三郎说了,五万石即刻交付,剩余的五万石出了大名府地界再给,老赵家的嫡系,必须一个不少的留下。” 第151章--三个皇帝斗地主 按照常识来说,掌控人质的一方更有优势,粘罕手里有三千皇族,十万俘虏,一边威胁一边谈判,应该可以换取更好的条件,可是岳三郎给人一种“我虽然不在这里,但我仍旧掌控一切”的错觉,而且他毫不在乎人质的死活,这就让金国人很紧张,生怕错过了北归的机会。 因为他们也不想闹到鱼死网破。 犹豫半晌,最终同意了米脂雪提出的苛刻条件,只换了十万石粮草。 这次粘罕老实了,粮草与人质在城外交接,徽钦二宗和剩余的20位皇子,全都获得自由,回到了大名府,迎接他们的是岳飞和张叔夜,王贵失去了大名府的统辖权,回营赌钱去了,没搭理他们。 城门打开,岳飞纳头便拜:“卑职无能,让二位官家受苦了!” 张叔夜则是喜极而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恭迎二帝回国!” 被俘虏了将近半年的赵佶,眼眶也湿润了,走的时候满头青丝,回来已是两鬓华发,虽然没有遭受那历史闻名的牵羊礼,遭受的其它屈辱却也不少,比如他的后妃有十几个都让金人掳走当老婆了,找都找不到,儿子也死了十个,想想都觉得心痛,再次见到张叔夜,不禁潸然泪下,赵桓忍不住哭出了声,其余人忍耐不住,君臣抱头痛哭啊。 岳飞在一旁劝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应当尽早南归,与九皇子汇合。” 赵佶忙问:“听说老九在应天府称帝,迁都建康了,是不是真的?” “呃……是。” “这次和谈是老九主持的吧?” “呃……” 没有听到肯定的答复,赵佶和赵桓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如果不是老九要救他们,回去找老九,会不会容不下他们,毕竟一国没有二主,一山不容二虎啊。 前事历历在目,赵桓当皇帝的时候,身为太上皇的赵佶索求无度,还与臣子结交,赵桓忍无可忍,直接把他关起来了,他们可是亲父子,而且赵桓的皇位名正言顺,尚且闹到这个地步,老九是群臣拥立的,没走正常程序,他愿意接纳二位太上皇吗? 接纳是肯定接纳的。 父子的情分摆在这里,不会将其拒之门外,否则无法对天下百姓交代,但他们的下场很可能跟之前一样——幽禁。 怎么说呢? 三个皇帝不能扎堆到一起吧,又不是斗地主。 你看,这就是救与不救的挣扎局面,赵构若是努力把他们救出来,都没地方放! 赵佶颇有一种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的感觉,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仰天叹了口气,神色悲戚,呢喃着说了句:“我就不回去了,从此流落江湖,了此残生也好。” 赵桓一听这话,知道大势已去,不可能再当皇帝,而且幽禁前任皇帝是他做过的事情,他自己岂能不知道结局,便也默默地摇头:“我也不回去了,天下,交给九弟打理就好。” 岳飞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坦白讲,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好在张叔夜思虑周全,上前安慰道:“先回故都吧,宗泽留守开封府,一力坚持营救二圣,绝无二心,值得信赖,之后是否南下,再慢慢商量也不迟。” 至少去开封府还有自由。 赵佶和赵桓同意了这个提议。 属下准备车马,赵佶忽然想起岳飞飞马赶来,一箭救下十四皇子赵栩的事情,握住岳飞的手臂,上下打量,笑着问道:“你这后生,好俊的功夫,怎么之前没有见过你,在哪里当差?” 岳飞老老实实的回禀自己的身份,然后噗通跪下请罪。 赵佶的缺点很多,软弱,昏庸,滥情……但他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对臣子极好,得知岳飞是岳诚的亲弟弟,亲弟弟造反了,也没有责怪他,反而赞赏他忠勇可嘉,问他愿不愿意当皇族的侍卫统制。 岳飞又惊又喜,当即跪地谢恩,接下了这个差事。 车马准备妥当,岳飞保护皇族嫡系人马南下京师,张叔夜随行,等他们到了京师,应该会碰上宗泽,如果留在京师不走,宗泽估计也犯愁,京师两个太上皇,建康还有一个刚刚登基的南宋皇帝。 三个皇帝,两个临时的行在,哪边算正统? 如果同时发号施令,听哪边的啊? 由于岳诚在大名府掺了一脚,导致大宋朝廷乱套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历史已经不能当做参考了,根本没有发生过,反正根据岳诚的经验来看,赵构是不可能退位让贤的! 消息传到相州府,岳诚拍着大腿直乐,越来越乱了,越来越好玩了,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干脆把他们都罢免了,父子三个去斗地主吧,这大宋天下让他来接管。 “三郎,我都收拾好了,可以上路啦。” “我也收拾好了。” 岳诚闲着没事,整日里跟雪骢小麻团逗乐,他跟俩孩子吹牛,说自己有两个城门那么大的乌龟宝宝,雪骢和小麻团不信,非要去看看,正好岳诚也要去一趟北方,把走丢的刑无疆找回来,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雪骢和小麻团头一次出远门,激动的小脸通红,包袱往马车里一扔,不用岳诚使唤,一个去前面赶车,一个在后面铺稻草,铺好了稻草,雪骢掏出两个荞麦枕头,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车里,还说其中一个是特意给他缝制的。 他抱着胸膛一笑:“你要跟我同床共枕啊?” 换了以前,雪骢肯定天真无邪的点头,对呀对呀,我是你的皇后嘛,最近初经人事,知道害羞了,呸呸啐了两口,言明马车就这么大一点,不将就着睡,还能睡到车顶上不成,紧接着兴致勃勃的询问他,皇族的宝贝是不是真的送回去了。 上次在家挨了顿骂,娘亲让他把皇族的财物送回去,他没送,全都放到随身空间里了,娘亲不用,他自己用,将来装点自己的皇宫,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第152章--包打听 岳诚、雪骢和小麻团赶车北上,同行的还有平安门神千樱,空间佛不空,一行五人,或者说四人,毕竟谁也看不见千樱,一行四人穿过相州,来到洛州境内。 不几日进了洛州城,发现这座紧邻大名府的城池,分外繁华,街头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酒肆茶肆,瓦舍勾栏,均是满满当当,竟然比打仗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雪骢和小麻团年纪尚小,就爱凑热闹,向岳诚讨了几串铜钱,蹦蹦跳跳的下去玩耍。 岳诚则是陷入了沉思,感觉有点不对劲,大名府与金国交战数日,周边州县也遭受了池鱼之殃,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为何紧邻大名府的洛州,忽然变得繁华了? 一时半会看不出的端倪。 忽然他心中一动,展开系统面板,有三张卡牌显示已解锁,他按照关键字检索到一张卡牌的用途,将其解锁,叮,系统提醒他——您解锁了一张新的门神卡,请查看相关信息。 所有门神都是他前世绘制的,卡牌技能也是他手写的,用途他很清楚。 刚刚解锁的这个门神,名叫包打听,本领十分强悍,可谓是手眼通天,凡品一等的初始状态,就能看见一里地之外的景象,穿墙透视,每升一级加一里地,最终形态,差不多能看到百里之外,虽然不如传说中的千里眼,但也很bt了,而且他听力灵敏,五里地之外的耳鬓厮磨,也能听的清清楚楚,也是随着品级的提升扩大范围,是不是手眼通天? 既然是个专精型的门神,武力值和谋略值不会太高,岳诚看了看卡牌,果然不高,一个15,一个12,打架估计还不如他呢,也罢,打架也用不上他,有刑无疆和千樱,这是他的眼线和耳目,私人斥候。 他下了马车,寻到一处宅邸,顺势把门神卡贴上去,金光一闪,冒出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脸色蜡黄,背脊佝偻,活像个黄鼠狼,穿一身粗布短打,后背有个包字。 包打听嘿嘿笑着迎上来,抱拳打恭:“小的包打听,见过主公。” 岳诚感叹:“你长的好挫啊。” 包打听居然也不生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主公若是以貌取人,恐怕会错失忠臣良将。” 口才还不错,岳诚点点头:“随口一说而已,并非瞧不起你,你手眼通天,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洛州的情况,此地前些日子还很荒凉,为何突然变繁华了?” 包打听捋着山羊胡嘿嘿贱笑:“这简单,烦请主公给个方便,把门神卡放进木匣,交于小的保管,小的带着自己的卡牌,走动的范围更大一些,可以打听的消息更多。” 岳诚警惕的瞥他一眼,他忙道:“主公放心,小的文不成武不就,跑了也无处安身,不如待在主公身边安心,再者说,主公门下人才济济,小的又岂敢放肆,纯粹是为了方便行事。” 话是这么说,可那刑无疆带着自己的门神卡,跑的无影无踪,现在还没回大名府,也不知道跑哪儿疯去了,岳诚都被搞怕了,不敢把门神卡交给他们。 可这包打听刚刚现身,活动范围有限。 最终岳诚选了一个折中的策略,卡牌放进木匣中,交给不空和尚,让不空领着他出去打听。 送走这二位,他推门而入。 原以为是个废弃的宅邸,没想到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照壁上贴了告示,对外出租,岳诚背着手观看,牙行的牙人大概有眼线,骑马赶到这里大喝一声:“哪来的破落户,懂不懂规矩?” 岳诚回身一笑:“什么规矩?” 那牙人哼道:“当然是牙行的规矩,没看见门口的标记吗,这所宅院是牙行的,岂能随便进出?” 所谓牙行,就是这个年代的房屋租赁中心,既然是租房子,总得让人进去看看吧,不然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当然了,岳诚刚来的时候,没打算租房子,包打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租一个也好。 于是他问:“一月几个钱?” 兴许是风尘仆仆的赶路几日,没换衣服,看上去有些腌臜,那牙人没把他当回事,面色不虞的甩甩衣袖,让他出去,别弄脏了这四合院,免得租不出去。 有意思,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租不起?” “你可知这宅邸的来历?” “什么来历?” “这宅子名叫武德园,住过三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第一任主任是开国大将石守信,太祖的异姓兄弟,敕封卫国公,卫国公每年夏天都来洛州避暑,这武德园就是他的别院,来历是不是很大?” “另外两个呢?” “第二任主人是征西大将军种师道,平西夏,戍边垂,国之栋梁,种家满门忠烈,光耀大宋,来历是不是很大?” 种家没有一个孬种,种家军也是大宋数得着的铁血部队,这号人物岳诚是敬服的,石守信不算,杯酒释兵权之后的石守信,不过就是个土财主而已。 “第三个呢?”他问。 “第三个便是本朝大衙内刘光世,南朝刚刚建立,想必你也听说了,陛下敕封他为奉国军节度使,南朝第一个建节的武将,是不是来头很大?也在武德园住过。” 听到这第三个人物,岳诚忍不住哈哈大笑,刘大衙内什么货色,也敢跟石守信、种师道相提并论,不是贬低他,刑无疆瞪他一眼,都能把他吓跑了。 岳诚丝毫不把刘光世放在眼里,牙人与刘光世同乡,心中不悦,哼了声问道:“你又是什么货色?” 岳诚打个响指。 千樱披上长袍,戴上斗笠,从马车里搬出一箱银锭,哐啷啷,扔到武德园门口,直把那牙人看的目瞪口呆,而后岳诚笑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为什么打仗,无非是生意谈不拢了,以战迫和,你问我是个什么货色,我就让你看个明白,怎么样,这里有三万两白银,够不够资格入住武德园?” 第153章--硝石 岂止是入住,买下来也绰绰有余了,那牙人点头如捣蒜,抱起箱子,欣喜若狂的跑了,不大会,屁颠屁颠的送来地契,武德园真的卖给他了,顺便还送了他一个管家,两个家丁。 “大官人还有什么吩咐,要歌妓吗,洛州最近歌妓特别多。”牙人贱嗖嗖的凑过来赔笑。 岳诚揉揉他的脑袋:“我还是喜欢你放荡不羁的样子。” 那牙人脸上一红,咳嗽两声,收起阿谀奉承的贱样,正色道:“大官人出手如此阔绰,想必也有些来历,要不要小的帮您邀请一下本地的官吏豪绅,相互熟悉熟悉?” 岳诚冷笑:“没那个必要,用不了多久,他们就知道我是谁了,这洛州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好大的口气啊。 “愣着干什么,滚蛋。” “哦。” 新来的管家和家丁全程旁观,均是暗暗咋舌,出手如此大方,也不知是哪家的豪门贵胄,估摸着很难伺候,连忙去收拾宅邸,三人分头行动,半个时辰的工夫,就把这武德园打扫的干干净净,手脚很麻利。 岳诚等消息的时候闲着没事,在这园子里逛了逛,发现东头有个校场,闲着光长膘了,也该运动运动,他顺手拿起一张弓,站在五十步开外的距离,对准靶心,一箭射过去。 姿势美如画,靶子上空无一物。 歪了八里地远,射到不远处的树干上了,空无一人的校场传来嗤嗤的偷笑声,岳诚知道谁在笑,晃晃手里的硬木弓,甩千樱个白眼:“这弓太硬了,不趁手。” 于是他换了一张弓,往前走几步,站在四十步的距离又来一箭,终于上靶子了,可惜是个外八环,差那么一丢丢脱靶,箭术着实差劲,于是他再往前走几步。 三十步总可以了吧,不信射不中靶心。 结果弓弦拉的太满,崩断了。 千樱叹道:“主公何必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呢,您只要坐在那里,动动脑子,运筹帷幄就可以了。” 这话说的,怎么听都像是寒碜人,老子又不是废物,干嘛老坐着? 脸上的横肉都长出来了,乍一看跟董卓似的。 忽然听见后山轰隆一声巨响! 千樱一个箭步冲上来,将他扑倒在地,两人静了片刻,他拍拍千樱柔软的腰肢:“这动静不像是偷袭,去看看怎么回事。” “主公站在这里被动,卑职去去就回。” 千樱摘了长袍和斗笠,化作无影无形的鬼魅,去后山查看情况,片刻后回来禀报:“新来的管家和家丁不知道在挖什么,忽然爆炸了,还炸伤了一个。” 岳诚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几分端倪,连忙让千樱领着他去看看,到那一看,后山有一颗槐树长歪了,挡住了曲径通幽的小路,名叫种旬的管家,领着两个家丁砍树,砍着砍着,树炸了。 其中一个家丁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把其它两人吓坏了,怔怔的愣在那里,岳诚忙道:“把他放平,剪开伤口外边的碎布,千樱去把我包袱里的金疮药拿来。” 查看了伤势,果然如他所料,伤口外缘发黑,有点像硝化甘油之类的易燃易爆物引起的,好在距离比较远,只是外伤,没有触及肺腑,岳诚亲手剪开衣裳,用清水洗涤伤口,抹了些宫里太医院抢来的生肌粉和金疮药,将养些日子就能好。 处理完外伤,把洛州城的郎中叫来,开了些中药。 祸是他们自己闯的,看病吃药却花了岳诚好几贯钱,种旬过意不去,赔罪道:“不敢让大官人破费,来日发了工钱抵扣即可。” “欸,些许小钱,不足挂齿,抬下去让他养着吧,怎么着也是工伤,吃穿用度从府上的开销里扣。” 那两个家丁是种旬的宗族后辈,岳诚要是不管,就得种旬管,现在安置的妥妥当当,种旬很是感激,这才开始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见他走向爆炸之地,慌忙拦住他道:“大官人切勿靠近,危险!” “没事,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既然他一脸笃定,种旬也不好阻拦了,回到那颗大树下,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树坑下面散落着灰白色的晶体,岳诚捡起一块,放到鼻头下面闻了闻。 硝石。 制造火药的原料之一。 他让千樱从随身空间里搬过来几匹黑布,支个凉棚,把后山这块地方盖住,着令种旬再去雇佣几个家丁,用木质的工具开凿,隔天挖出七八块磨盘大小的硝石,底下还有未开凿的。 雪骢和小麻团游玩回来,看见庭院里的硝石,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呀三郎?” 岳诚笑道:“这可是好东西,战场上无往而不利,千年之后会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主流武器,比那些战马大刀靠谱多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不用来打仗,也有很多实际用途。” 这两人的小脑瓜可想不出普普通通的几块石头能有什么大用,这不要紧,很快他们就能看到魔法一样的变化,岳诚让种旬集合人手,在后山挖一座地窖。 地窖完工之后,寻摸几个敞口的瓦罐,放进地窖里,每个瓦罐都盛满了水,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硝石切成小块,投入瓦罐,奇迹发生了,水中冒出白烟,丝丝缕缕的寒气渗入地窖。 雪骢和小麻团惊讶的合不拢嘴:“哇,好神奇,为什么会冒烟啊三郎?” 种旬也是一脸惊愕:“大官人,此物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别急啊,待会你们就知道了,其实你们应该见过。” 小块的硝石继续投放,寒气愈发浓厚,接近饱和之后,静静地等着化学反应发酵,很快他们就看到瓦罐中的水结冰了,变成一整块的冰石,他用木铲子把冰块取出来,放进地窖深处储藏,转而制作第二块冰。 不错,硝石是古代制冰的主要原料,简单便捷,易于储藏,不仅仅是皇室专用,有条件的地方乡绅也能自制,从而在夏季吃到冰凉可口的蔬菜瓜果。 雪骢头一次看到人工冰块,小心翼翼的触摸了一下,猛地缩回手指,惊叹道:“好烫啊三郎。” 第154章--洛州乱象 岳诚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原来《百年孤独》里的描述还真有可能发生,他拿住雪骢的小手,强行放到冰块上,雪骢都急了,生怕自己烫伤,过了会,脸色怪异的嘀咕:“原来是凉的。” “傻姑娘,冰块当然是凉的,没见过人工制冰,还没见过河水结冰吗,一样的。” 原来跟河水结冰一样啊,种旬发自内心的赞叹硝石的神奇,对岳诚的博学更是佩服不已,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现在看来,错的离谱。 教会了他们具体方法之后,种旬亲自动手制作冰块,利用瓦罐容器切割形状,放在地窖里储存,晌午天气炎热之时,拿出来消暑,岳诚把带来的水果放进冰桶里,美美的吃了几顿冰镇樱桃和冰镇西瓜,那叫一个爽快,小麻团说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都不想回家了。 硝石制冰只是这种矿物质最基础的应用,除此之外,还能制作玻璃和火药,闲暇时分,岳诚打发府里的家丁继续挖掘,挖到的硝石矿全都存起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这天他正在监工,远远的听见一声阿弥陀佛,回头一看,不空回来了,矮丑挫的代表包打听,紧随其后,这二人一去三四天,也不知有没有打听到洛州城的秘辛。 招来询问。 包打听说:“该打听的都打听到了,主公您猜怎么着,这洛州城的秘密,还跟您有关呢。” “跟我有关?” 岳诚迷惑了,忙问怎么个有关法儿。 洛州原本很荒凉,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其实是从俘虏营里跑出来的,半个月前,粘罕穿过大名府,在清河镇接收剩余的五万石粮草,当时黑天半夜,粮草装车,远处突然冒出两道红光,紧接着杀来一员大将,勇猛无比,砍瓜切菜一般杀入金营,把粘罕的主力砍的人仰马翻,就连拔离速和银术可也无法阻挡,粮车全让他烧了。 粘罕气的差点吐血,欺人太甚有木有? 这支铁血部队杀入汴京,灭了大宋,回家途中接连遭遇挫折,粘罕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即率领残部追击,不追还好,追上去又被打了个七进七出,月黑风高,那人马速甚快,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败的稀里糊涂。 不消说,这位神秘的猛将是刑无疆。 刑无疆跟粘罕的部队对战时,一不小心打穿了俘虏营,十万俘虏可不是个小数目,那天晚上至少跑了四五万人,有的跑去大名府,有的流窜到山东,还有一部分往西南而来,进入洛州城。 “主公,您无意之中做了一件解救万民的大好事呢。” 嗐,别提了,岳诚觉得很惭愧,其实他原本的打算是撇下皇室不管,先去解救俘虏营里的百姓,无奈大名府的兵力太少,全都用来阻拦粘罕的大军了,分不出兵来。 当然了,他可以利用空间佛的能力,解救一部分,可是俘虏太多,救下来的杯水车薪,一旦被发现,将来再用这一招就不好使了,得不偿失,二五一耽搁。,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好在刑无疆给力,也算是了却他的一件心事。 “对了,逃到洛州的都是些什么人?”他问。 这时雪骢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原来她也在旁听,恍然大悟似的上前插话:“三郎,前些天我好像碰见俘虏营里的人了,我和小麻团不是去逛市集了吗,半途上茅厕,碰见个男人蹲在那里呢,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个地痞流氓,现在看来,那是个公公啊。” 太监依托于皇室生存,流落到民间反而不好过活,若不是赵佶等人被赎了出来,他们不会逃跑,换句话说,他们应该是对老赵家最忠诚的一批人了。 就算洛州有宫里的太监,估计也不多,这批人肯定会南下寻找赵宋皇室,接着当他们的公公。 其余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具体成分包打听也说不清楚。 包打听最后总结道:“主公可以自己去看看,东市有很多买卖家奴的,闹哄哄的不成体统,哭声震天,其中应该有不少俘虏,听说花大价钱还能买到后妃。” “竟有此事?” “多半是真的。” 岳诚披上一件淡青色的褙子,率领家丁去东市。 东市外围有一道刚修的夯土围墙,约莫半人高,将整个东市四面合围,四个入口都有皂衣公差把守,出入竟然要钱,进出一次十文钱,艹了,谁这么会做生意? 岳诚扔过去半串铜钱,领着一帮家丁进去,果然如包打听所说,整个集市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囚笼,囚笼里肮脏不堪,挤满了人,看他们一脸菜色,多半是俘虏营出来的,因为粘罕粮草不济,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数万俘虏饿了好几天,结果刚出狼穴,又入虎口,被宫里的不良人捆住,倒卖给地方乡绅。 洛州的乡绅来了不少,窸窸窣窣的跟某些穿便服的签军头子交易,包打听耳朵好使,忽然嘿嘿坏笑,拽住岳诚的衣襟,指指不远处的两个人,说:“那里好像有个后妃,姿色不俗,有个乡绅想花五百两买下来,签军头子嫌少,开价一千两,主公要不要买来尝尝鲜?” 岳诚摇头一叹:“不知道赵佶见了这景象,作何感想。” 皇子皇孙都逃出去了,后宫的三千佳丽和大宋的帝姬,却难逃厄运,虽然没有去金国的浣衣局当军妓,流落到民间,被人买去当小妾,也挺悲惨的。 忽然看到某个笼子里发生踩踏,一群人往后退,把最后面的柔弱女子踩到脚底下,那女子惨叫不迭,抱着笼子上的木柱哭喊,甚是悲惨,岳诚连忙过去呵斥:“快让开,会把她踩死的!” 笼子另一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理会他,仍旧往后退,甚至有好几个人站在那女子身上,眼看那女子脸色发白,胸闷气短,岳诚连忙喝令千樱帮忙。 嚓嚓两声,笼子的木柱凭空断裂,岳诚一脚踹开笼子,把那女子捞出来,混乱中没有在意男女之别,一不小心把人家的抹胸拽出来了,拿到手里一看,虽然沾染了泥泞,却是金黄色的锦缎。 什么人有资格穿这种抹胸,岳诚稍微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帝姬啊。 第155章--刘豫 乱世公主贱如狗,被糟践成这幅样子,简直连狗都不如了,岳诚扔了抹胸,把那帝姬抱到无人的角落,查看肋骨是否断裂,那帝姬错把他当做市井流氓,羞愤欲绝的瞪着他,无力反抗,竟要咬舌自尽。 岳诚连忙掐住她的咬肌,迫使她张嘴,然后正色道:“你的肋骨被人踩断了,想活命就别动。” 或许他长的不像正人君子,人家姑娘不相信,反抗十分激烈,那就没办法了,只好麻烦千樱把她打晕,随后他把自己的双手交给系统,在系统的指引下正骨。 接上肋骨,脱掉自己的褙子,撕成布条帮她包扎。 这时她悠悠转醒,杏眼中仍旧燃烧着怒火,羸弱的胸脯起伏不平,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岳诚悻悻地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没把你怎么着,你是老赵家的闺女吧,排行老几?” 她活动了下双腿,感觉没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是岳诚的这个问题,她拒绝回答,撤身坐起来,靠着墙角,倔强的小眼神里写满了警惕。 笼子破裂,签军头子跑过来查看,发现被人劫走一个,旋即带领属下把他们团团围住,指着岳诚喝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财物!” 来的好,岳诚正想说道说道,起身打量那鸟厮:“这是人,不是财物,话说回来,你又是哪个茅坑里蹦出来的臭石头,敢在大名府的地界上倒卖人口,知道这地界谁在管吗?” 那签军头子大言不惭的回道:“当然知道,洛州是刘豫刘大人的,刘大人早就签署了政令,允许我等在此买卖家奴,不信可以去州府衙门门口打听打听。” 刘豫? 难道是那个金兵打来就望风而逃的废柴? 哦不对,光凭这个还不足以定位某个人,毕竟望风而逃的废柴实在是太多了,都他妈数不过来,但是没猜错的话,这位刘大人是归附金国,被册封为大齐国皇帝的伪帝刘豫吧? 怎么着,你家金爷爷打了败仗,没来得及册封你,跑到洛州兴风作浪了? 岳诚的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该怎么收拾这废柴,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料他还没动手,那签军头子先动手了,大喝一声,拿住此人,送去官府!登时冲上来七八个粗布短打的武夫,看样子像是逃窜的签军。 头前一人手持朴刀,朝着岳诚迎头下劈,躲在他身后的女子惊慌大叫:“快躲开!” 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岳诚既然来了,对此早有准备,漫不经心的打个手势,身披斗篷的千樱一个箭步越过他,用短刃把那武夫捅了个对穿! 其余打手冲上来围殴,被千樱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了。 岳诚事先嘱咐过千樱,对付这些投靠过金人的签军不用手下留情,千樱果真没有留手,鲜血飞溅,残肢断骸四处乱飞,把这东市搞成了屠宰场,场面十分血腥。 千樱身披斗篷,头戴米黄斗笠,蒙面,对方看不出她的身份,只见她武艺惊人,下手狠辣,谁也不敢靠近,千樱前进一步,他们后退一步,三步之后,一哄而散。 “主公,要不要灭口?”千樱问。 岳诚淡淡摆手:“不必了,让他们去找刘豫,我正想见见那鸟厮。” 经此一事,那受伤的帝姬终于相信岳诚是好人了。 岳诚问她来历,她说自己是皇十九女,赵璎珞,封号顺德帝姬。 赵璎珞娇小纤弱,柔顺妩媚,像个小猫一样惹人怜爱,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粘罕看中了她,打算回到上京之后迎娶,不料回程途中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挫折,就把这事给忘了,后来刑无疆夜袭金营,致使俘虏营大乱,许多人南逃,赵璎珞跟着两个宫女一起逃出来,她们听说大名府被贼寇占据,不敢通过,往西南绕行,来到洛州,半路上被一伙签军扣留,拐到城里买卖。 说到伤心之处,泫然啜泣,小脸哭成了大花猫。 毕竟才17岁,后世这个年纪的姑娘还在上高中呢,可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 “别哭了,尝尝这个。” 岳诚变戏法似的,从袖兜里摸出一个大石榴,塞到她怀里,然后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姐妹在哪,她挣扎着站起来眺望,焦急的指向另一个牢笼:“那是嬛嬛。” 为了方便寻访,这一次岳诚没有动粗,花费了一些银两,把赵璎珞指认的帝姬救出来。 又是一个水灵姑娘,比赵璎珞年龄还小,名叫赵嬛,皇21女,封号柔福帝姬,赵嬛以为自己要被卖到青楼里,死拽着牢门不撒手,哭的惊天动地,要不是赵璎珞出面,差点一头撞死到门上。 然后岳诚领着这俩丫头,指认其它的大宋公主,岳诚记得之前听张叔夜说过,赵佶有34个女儿,刨除靖康之变死掉的六个,还有28个在俘虏营里,可是他寻访了整个东市,只找到15个。 兴许有些公主没逃出来,又或许没来洛州。 解救公主的途中,顺便买了些工匠,其实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伙人,皇宫里的能工巧匠不少,代表了大宋先进的生产力,朝廷不懂他们的价值,岳诚是懂的。 当初他交给粘罕的报价单,就把这批人的价码拉的非常高,一是为了保护他们,免得被金人屠戮致死,二是不想让他们去金国为异族效力,万一碰见个明君,那就相当于乌鸦坐飞机,国力直线飙升,让金国坐收大宋的渔利了。 既然碰见了,干脆打包买回去。 于是他寻个无人的角落,打开空间佛,命令不空取出十万贯铜钱,往东市上一摆,顿时吸引了大批的签军贩子,他跟签军贩子商量好,凡是有手艺的,优先释放。 俘虏分成四支队伍,挨个检验。 他检验一队,不空检验一队,千樱检验一队,管家种旬负责一队。 这次检验,找到木匠3187人,铁匠2598人,金银匠426人,弓马教习353人,皮剥所差役35人,也就是给马牛羊看病的兽医,司理院胥吏543人,大宋的基层法务人员,盐铁院胥吏212人,河渠公事84人,群牧司马夫535人…… 其它各种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基层小官和差役,不可胜数,一个国家就像一部庞大的精密仪器,缺了哪个部件都不行,而这些部件说白了就是这些基层人员构成的,皇族可以换,国家机器的部件不能少。 岳诚把这批人重新汇集到一起,相当于重构了一个八成新的大宋。 第156章--华山令狐冲 但凡宫里有用的人才,岳诚都买下来了,登记造册统计下来,洋洋洒洒五六千人,他让管家种旬临时打造一种令牌,发给他们,编队自行前往武德园,在武德园外面扎营,临时安居。 由于他是单枪匹马来的洛州,手里没有兵马,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管理起来有些困难,便让不空另外取出两箱银锭,放到武德园门口,好让那些宫中的差役明白,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差钱。 这边刚刚安顿好,几个皂衣公差闯进东市,将他团团围住,领头的手握大环刀,抱拳说道:“知府刘大人有请。” 岳诚淡淡一笑:“不去不行?” 公差甚是客气:“那倒也不是,刘大人说了,大官人如果想要宫里的东西,此行绝不会失望。” 他一出手就是十万贯,堪称洛州第一巨贾,如此豪横的人物,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当地知府自然想要见见他,而且听刘豫的口气,官署里还有好货。 于是岳诚点点头,抬手示意公差带路。 一行人去到州府衙门,刘豫在后堂接见了他,在此之前,岳诚并没有见过刘豫,此人身材微胖,胡须稀疏,面色红里透白,犹如烤乳猪,洛州一带的百姓饥肠辘辘,过的都不太好,他们的父母官倒是保养得体,养生有道。 陪同在侧的是刘豫的儿子,刘麟。 刘麟热情洋溢的请他落座,奉上好茶,替他家老爹打听岳诚的底细,笑吟吟的问:“大官人好大的手笔,可谓财力滔天,敢问大官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日有幸路过,也好去拜会一下。” 岳诚暗暗冷笑,此地距离大名府不远,真要是说了,只怕他们没胆子坐在这里闲聊,于是他随口胡编了个姓名:“在下令狐冲,华山人氏,此番下山是为了给师妹置办嫁妆,顺便买些使唤下人。” 刘豫和刘麟互相对视:“华山令狐冲……”没听说过啊。 华山险峻雄奇,攀爬不易,他从华山来的,想来是个不出世的豪杰,便也没有多想,攀谈几句,刘麟旁敲侧击的暗示他,只要肯出钱,还能买到身份更加尊贵的皇室成员。 岳诚扬了扬眉毛:“空口无凭,能否请出来让我看看?” “好说。” 刘麟拍拍手,伫立门口的衙役穿堂而过,从后宅押过来一个二八芳华的小娘子,单看脸盘,可以说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红唇娇艳,眉目如画,皮肤莹润如玉,身姿聘婷婀娜,说实话,岳诚好久都没有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美女了,放在后世也足以令人惊艳。 而且还是纯天然的。 刘家父子只看岳诚的脸色,就知道他很满意,笑眯眯的问:“令狐兄可知道这女子的身份?” “难道是帝姬?” “令狐兄好眼力,此女乃是徽宗第五女,名叫赵福金,封号茂德帝姬,美色冠绝天下,堪称大宋帝姬第一人,怎么样,令狐兄有没有兴趣买下来啊?” 岳诚哈哈大笑,大有深意的瞥了他们父子一眼:“刘大人不是大宋的臣子吗,怎么倒卖起了大宋帝姬,不怕来日朝廷恢复,找你兴师问罪吗?” 刘豫这才第一次开口:“令狐兄看样子也是大宋臣民,买下这么多宫中差役,重建个朝廷也够了,来日朝廷恢复,不怕朝廷以谋逆大罪将你论处吗?” 两个不法之徒“深情对视”,很有默契的哈哈一笑,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王法,岳诚是不在乎的,因为现在正是大宋国力最薄弱的时候,自顾不暇,没工夫搭理他们,至于刘豫,这孙子早就有心投靠金人了,岂会把朝廷放在眼里。 可怜这赵福金,先是流落到金营里,被许配给右将军斡离不,斡离不病逝之后,又被刘豫给捉住,卖给一个华山土著当压寨夫人,堂堂帝姬沦落至此,赵富金忍不住潸然泪下。 刘麟贱嗖嗖的笑道:“美人泫然欲泣,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里了,令狐兄不想让美人失望吧,出个价,我们也好成人之美,让令狐兄抱得美人归。” 岳诚拿起桌上的核桃盘了会,心里暗暗盘算,是现在挑明身份好,还是再等等。 再等等吧,身边人手不够,万一闹出什么乱子,花钱买下来的差役再跑了,钱就白花了,于是他张开五指,比了个数:“斡离不的二手货,五百贯我就买下来。” 刘麟忙道:“令狐兄想多了,斡离不攻破京师之后,一直卧病在床,虽然看中了赵富金,却并未染指,赵富金至今仍是完璧之身,我与父亲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那就一千贯。” 买个工匠他都舍得花几百贯钱,一位绝色帝姬,他竟然抠抠搜搜的不加钱,刘家父子实在搞不懂他的脑回路,难道这人间美色还不如几个工匠值钱? 一千贯实在太少了,卖给他还不如卖给洛州的豪绅,至少也要一万贯。 岳诚点点头,又问:“除了赵福金,还有没有别的货色?” “有是有,只怕年老色衰,令狐兄看不上。” “带来看看。” 刘麟使个眼色,堂下的衙役又从后宅领出来两个女子,均是四旬开外的妇人。 其中一个反抗十分激烈,衙役拖拽的时候,回手就是一耳光,怒不可遏的呵斥道:“以下犯上的狗奴才,做下这等恶事,就算朝廷不治你的罪,见了阎王也饶不了你!” 那衙役被她气势所慑,捂着脸没敢吱声,也不敢动手拖拽了,任由她颐指气使的走进厅堂,见了刘氏父子,凛然不惧,一口唾沫啐到地上,愤愤然的骂道:“奸贼!不得好死!”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敢放肆,刘麟捋起袖子,想要上去抽她,被刘豫拦住,转头对岳诚说道:“令狐兄,这二位可是大有来头,一个是显肃皇后,一个是显仁皇后,年纪虽然大了些,胜在保养得体,令狐兄大可以带回去尝尝她们的滋味。” 堂堂皇后被人像个牲口一样卖来卖去,这口气别人受得了,显肃皇后可受不了,抄起板凳扔了过去。 第157章--公主们的决议 后堂的格局四四方方,左右各有两张太师椅,中间搭配小方桌,刘豫为了显得自己礼贤下士,陪坐在下首,和岳诚在同一侧,刘麟则是站在岳诚前面三尺之地。 椅子扔过来,直奔刘麟的脸,刘麟反应很快,拿胳膊挡住脸,椅子碰到刘麟的胳膊,改变方向,砸向岳诚的脸,岳诚一口茶水喷出来,连忙低头躲避, 好嘛,他们俩都躲开了,跟岳诚坐在同一排的刘豫傻眼了,年纪大了,反应不如年轻人敏捷,眨巴着眼一愣神,椅子正中面门,把刘豫砸的鼻血长流。 岳诚差点没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慌忙上前问道:“刘大人没事吧?” 刘豫捂着鼻血摇头,双眼如欲喷火,要不是有外人在,说不定当场就跳起来骂街了,他忍住没骂街,他儿子替他骂了:“放肆,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站着,不然就算是大宋皇后又怎样,照样卖到窑子里让你敞开腿接客。” 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老赵家的人是彻底栽了,沦落到这个份上,也只能忍耐,可这显肃皇后不是凡人,越是逆境,战斗力越强,指着刘家父子唾骂不休:“无君无父,无耻下流的东西,身为宋臣,不敢与异族交锋也罢了,连君王妻妾也敢侮辱,你父子二人都是汉贼,百年之后不得好死……” 刘家父子一个挨了打,一个被骂的狗血淋头,全都气的脸膛通红,这可是洛州,老刘家的地盘,大宋已经分崩离析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岂会怕你,刘麟冲上去就要扇她耳光。 这时岳诚一个箭步迎上去,堪堪把显肃皇后挡在身后,握住刘麟的手腕,微微一笑:“打不得,这伶牙俐齿的老太婆我买了。” 刘家父子先是一愣,继而问道:“出价几何?” “显肃皇后、显仁皇后、赵福金,三个人三万贯。” “最少五万贯。” “好,就五万。” 交付了铜钱,岳诚大手一挥,领着自己买来的皇室妻妾走出州府衙门。 三个女子均由府上的家丁押解,捆的结结实实,显仁皇后和赵福金都很老实,只是看上去有些沮丧,并没有做无谓的抗争,唯独显肃皇后,好像吃了兴奋剂,骂了刘家父子不尽兴,一路上嘀嘀咕咕的唾骂岳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金营里见过你,给金人输送粮草,与军粮官浑巴鲁沆瀣一气,狗汉奸……” 岳诚略显讶异的停下脚步,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旁观者,随后他淡淡一笑,也没解释自己当初只是诈降,坏人做到底,揽住显肃皇后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肢,嘿嘿笑道:“你要是再骂我,我可不客气了。” 显肃皇后十分硬气:“要杀要剐随你便!” “杀你干什么,你也算姿容不俗,年近四旬了,依然细皮嫩肉,不给我侍寝个十回八回,岂能让你死了?” 显肃皇后呼吸一窒,牙缝里的脏字,愣是没敢吐出来,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着实没想到他敢胡来,丢了命不怕,身为皇后之身,被一个小毛贼凌辱,她可受不了。 后半程老老实实,再也不骂人了,只是对岳诚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每次看见他,都恨不得用目光剜下来二两肉。 武德园外面住满了工匠,洋洋洒洒几千人,皇室女眷不能跟他们混居。 倒不是岳诚看重她们,主要是她们没有自保能力,黑天半夜让人轮了都没处说理,而且从那些沦为贼寇的签军的目光来看,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于是岳诚把她们安排到武德园的后宅,单独划出一个院落供她们居住。 住下之后,皇室女眷重新团聚了,长辈有显肃皇后、显仁皇后、王贵妃、乔贵妃,帝姬有赵福金、赵璎珞、赵嬛……一共20个人,在金营里的时候,她们是分开的,此时重新团聚,回想京师陷落之后的种种,忍不住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哭声此起彼伏,这个刚刚止住哭泣,那个又哭起来,断断续续哭了半夜,要不是显肃皇后劝阻,估摸着能一直哭到天明,显恭皇后去世后,显肃皇后就是后宫里的老大姐,加上脾气刚硬,很有主见,女眷都愿意听她的,她说:“别哭了,哭瞎了眼也不顶用,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从这魔窟里逃出去。” 赵福金小声嘀咕:“逃出去又能去哪?” 赵嬛说:“当然是找父皇啊,听说张叔夜和一个叫岳飞的忠臣,护送父皇回到京师了,咱们也去京师。” 赵璎珞插话道:“京师也不安全,不如渡江南下,去找九哥,九哥如今是天下正主,日前在应天府登基,群臣拥护,只有九哥能让咱们安定下来。” 其它帝姬深表赞同,紧接着大家开始商量怎么出逃,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姑娘家叽叽喳喳讨论了半天,也拿不出个主意,她们甚至不知道武德园的主人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只知道他叫令狐冲。 大家一起骂令狐冲。 …… 最后还是显肃皇后拿出一个主意:“我看那鸟人脚步虚浮,不像是练家子,璎珞,你以前在宫里练过一些拳脚,明天可以让他亲自给你换药,看准时机,拿住了他,咱们用他当人质,离开洛州。” 大家都说好。 赵璎珞,也就是白天差点被踩扁了的那个帝姬,赵璎珞小声说道:“可是我只练了三五个月的太祖长拳,并没有跟真人放过对儿,恐怕拿不住他……” 决议一致通过,由不得她不同意,翌日清晨,家丁送来早饭,赵璎珞跟那家丁说,伤口需要换药,必须面见岳诚,于是那家丁把她单独放出来,去前院找岳诚。 赵璎珞肋骨断了两根,人也娇小瘦弱,看上去病恹恹的,家丁没有放在心上,解开绳子,领到岳诚所在的厅堂门前,通报了一声,就把她扔在那里了。 真是绝妙的好机会啊。 可是赵璎珞胆小,站了半天也不敢动,心口噗通噗通的直跳,偶然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傻笑,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眼,奇怪,那‘令狐冲’一只手隔空虚划,也不知道在干啥,兴奋的满脸通红,一个劲傻笑。 第158章--合身 其实岳诚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关于系统的大秘密。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能释放卡牌,召唤了门神,就让门神做事,自己在旁边看着,当个闲云野鹤,今早闲着没事,查阅系统资料,忽然发现一行小字——忠诚值高于95的门神,可以与之合身。 合身之后,百分百继承门神现阶段的属性和技能。 也就是说,他不但能指挥门神,还能选择亲自上阵,只有忠诚值够高,他就可以暂时化身为某个门神。 早怎么没发现呢? 岳诚捶胸顿足,懊恼了半晌,紧接着兴奋的傻笑起来,连忙展开系统面板,查看现阶段的忠诚值,很可惜,忠诚值没那么容易获得,高于95的门神只有两个,一是米脂仙姑,二是千樱。 米脂仙姑揣着自己的卡牌,留在大名府经营粮草,暂时不在身边,于是他把千樱喊过来,讲明自己的需求,千樱很疑惑的反问道:“原来主公不知道啊,卑职还以为你懒的亲自上阵呢。” 怎么可能,看着你们大展神通,老子也手痒啊。 他问千樱愿不愿意,千樱点头:“这对我们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假借了主公之手,磨练自己的技艺,有什么不愿意的,主公知道具体方法吗,卡牌贴到额头上即可。” 贴到心口是守护心门,贴到额头,便是与之合身。 他毫不犹豫的祭出千樱的卡牌,贴到额头上,千樱化作一抹流光,融入他体内,用作伪装的大氅和斗笠,软哒哒的掉在地上,他一脚踢开,握紧拳头,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原本早上吃的有点多,肠胃不太舒服,合身之后也没感觉了,足底轻盈,在厅堂里走了几步,轻身一跃,一头撞到了房顶上,好家伙,这轻功有点夸张啊,竟然能跳这么高。 调整力度尝试了几次,轻轻松松上了房梁,千樱是个刺客,他继承了千樱的本领,霎时间也变得耳聪目明,敏捷非凡,人在房梁上,像猫一样轻盈,甚至能在十分狭窄的空间里来回穿梭。 好奇妙的感觉。 忽然间,他敏锐的察觉到,门边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回头冷喝:“什么人?” 吓的赵璎珞打了个激灵,嗫嚅着站出来回道:“我,是我。”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跑出来了?” 岳诚今天的心情好极了,人甚至都变得和蔼了几分,闲庭信步的走到兵器架旁边,看见那里挂着一张弓,试着拉了拉,很轻松就拉开了三石的强弓。 赵璎珞支支吾吾的说:“昨晚天气潮湿,纱布不能用了,想问问你,能不能换一下药?” “好啊,我来给你换,站着别动。” 只见他换了一把三尺青锋剑,唰唰几个剑花,光影飞溅,赵璎珞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觉得胸口一凉,裙衫已经被他挑开了,缠绕在胸前的绷带也一并断裂,春光乍泄,美人玉面通红。 他手持长剑哈哈大笑,赵璎珞则是满脸气恼的捂住裙衫,心想完了,显肃皇后看走眼了,他脚步一点也不虚浮,武功好的出奇,暗算他简直是找死。 小试牛刀之后,岳诚并没有占她便宜,着令丫鬟取来金疮药给她换上,然后丢下她不管,兴冲冲的去了校场,赵璎珞心中好奇,跟着他的脚步去了校场。 管家种旬来自于种家军,当年种师道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在种师道的麾下征战西夏,后来种家落魄,同僚被迫并入禁军,种旬看不惯童贯,不想与之同流合污,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回老家做小买卖。 后来几经辗转,流落到洛州,看守武德园。 虽然已经弃武从文,多年行伍的习惯还保留着,每天清晨都来校场跑两圈,打一套种家拳,耍一会长刀,世道混乱,防身的武艺不能丢,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岳诚来到校场的时候,正好碰见种旬在射箭,出身行伍的种旬第一次见到岳诚,就看出了他不会武艺,平时他也不来校场,今天居然在这里碰见,还真有些奇怪。 种旬放下长弓,上前打恭:“大官人特意找到校场,有什么吩咐吗?” 岳诚淡淡摆手:“这么好的天气,不活动活动可惜了,没什么事,你刚才用的是几石弓?” 忽然谈论起了兵器,还真有点不习惯,种旬忙道:“小的力气尚可,能开两石弓。” 这边刚说完,就看见岳诚在兵器架上挑挑拣拣,选了一把最重的硬弓,正想提醒他,那是三石五的强弓,放在这里就是个摆设,一百个人里面也不一定有人能拉开。 结果话还没出口,已是弓如满月,直把种旬惊的目瞪口呆! 箭壶就在旁边,岳诚拈起一支白翎箭,搭弓上箭,对准三十步之外的木靶,一箭射出,铮然有声,只见那白翎箭犹如炮弹一样激射而出,穿透靶心,钉在后面的墙缝里。 不管是全程旁观的种旬,还是躲在角落里偷看的赵璎珞,全都看傻眼了,这也太夸张了,虽说是木靶,好歹两寸厚呢,靶子上还缠绕着草绳,又加了一寸厚度,他居然轻轻松松射穿了。 难道之前都是伪装? 种旬回过神,当即抱拳赞叹道:“今日方知大官人箭法神妙,堪比李广,小的佩服!” 岳诚心中狂笑,这才对嘛,卡牌是这么用的,早这么用,不至于无聊到天天吃水果了,岳诚就像找到了喜爱的玩具,玩一次不过瘾,变着法的玩,余光瞥见赵璎珞,一个箭步窜过去,把这姑娘抱到校场里。 赵璎珞还懵着呢,就听见他说:“乖妹子,给你个苹果,站到那里别动。” ?? 当她举着苹果站到靶子前面的时候,才知道岳诚想干什么,她本就胆小,看到岳诚拿她当靶子,泪花儿都冒出来了,怀疑昨晚的商议被他知道了,这是要射死她! 举着苹果的小手直发抖,暗暗抱怨显肃皇后坑人,忽然手心一空,苹果四分五裂,箭羽在她身后的靶子上摇晃,而她完好无损。 第159章--大官人饶了我吧 “好箭法!” 种旬发出由衷的赞叹,其实他不应该夸奖岳诚,这时候夸奖他,相当于火上浇油,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他也不例外,他也幻想过仗剑走四方,或者统领千军万马,踏碎北国河山,牛逼哄哄的留下一句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以前没这个能力,不爱沾染兵戈甲胄,现在有能力了,那还不可着劲发挥啊,他对种旬说:“在我们老家,有一种流动靶,流动靶打十环才叫真牛掰,你去举着靶子,绕着校场跑,我来射箭,看我能不能射中。” 种旬愕然,大官人您也太会玩了吧。 “去啊,愣着干什么。” 种旬把靶子拆下来,在三十步开外的距离,绕场行走,岳诚一箭射来,正中靶心,哈哈狂笑一阵,命令种旬拆了箭支,加快速度,就这样一个走一个射箭,速度越来越快。 最后,种旬几乎是在校场狂奔,岳诚仍然每箭必中,站在后面的赵璎珞已经看麻了,惊骇欲绝都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好歹是个公主,见过写世面,可是像他这样的箭术,真心没见过。 种旬跑累了,靶子放回原位,停下歇息,岳诚还不觉得累,变着花样射箭,时而腾身跃起,空中射箭,时而倒挂金钩,从裤裆里射箭,他还牵来一匹马,站在奔跑的马上射箭。 玩了十几种花样,让武德园的下人大开眼界,高呼箭神附体,李广在世! 这还没完呢,不够尽兴,最后他大喝一声:“来人,速速打造一个直径一丈的圆盘,把种旬绑到圆盘上,转动圆盘,我蒙面射箭,只射他五处下肋。” 种旬噗通跪下道:“大官人你饶了我吧,我没想跟你比试箭术,没必这样对我吧?” 岳诚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感觉自己玩了半天,确实有点过分了,连忙把他扶起来:“玩玩嘛,怎么还跪下了呢,算了算了,我找一头猪代替你。” 家丁吭哧吭哧造好圆盘,抬到校场,顺便弄来一头大肥猪,费力八叉的绑到圆盘上,岳诚在五十步之外站定,低头蒙上黒巾,左手持弓,右手指天:“看好了,这次也是箭无虚发。” 结果这次出意外了,五箭,全都射中了大肥猪,大肥猪光荣殉职,种旬还是有先见之明的,闭眼射转盘,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幸亏刚才求情了,不然光荣殉职的就是他。 出了校场,岳诚悠哉悠哉的背着手遛弯儿,赵璎珞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喘一口,这半日的见闻,给她柔弱的内心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别说暗算他了,都不敢让他知道自己会太祖长拳。 冷不丁的岳诚一转身,赵璎珞浑身僵硬,连忙也停住脚步,听见他问:“对了,璞玉园的宅子不太大,你们20个人挤在一起,床够不够?” 赵璎珞没想到他会关心这种小事,想了想,点头道:“确实有点挤,不过姐妹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显肃皇后和显仁皇后也没什么架子,挤一挤也没什么。” “我住的宅子宽敞,从今天起,你带几个姐妹,住到我那里吧。” “啊?” 赵璎珞花容失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他要帝姬侍寝,男人啊男人,果然都是色中饿鬼,逃出了金营,终是逃不掉膝下承欢的厄运。 正当赵璎珞暗暗伤感的时候,忽然听见岳诚哈哈大笑,手指刮她鼻头:“强扭的瓜不甜,我才不干那种蠢事,赶明儿个我让家丁打造几个床榻给你们送去,衣裳够吗?” “呃,够,谢大官人。”话出口之后,赵璎珞很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我谢他干嘛,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谢谢他也是应该的,因为他闲的蛋疼,居然替赵璎珞打抱不平了。“在这洛州城里,你有没有特别痛恨的人,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仅限今天,过期不候。” 赵璎珞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人好奇怪,明明跟皇族是对立的,为何又替皇族打抱不平。 确信他所言非虚,赵璎珞仔细想了想,顿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刘豫的儿子刘麟,刘麟抓她们的时候,被一个宫女咬伤虎口,事后把那宫女吊起来打死了,而那宫女是跟赵璎珞一起长大的,时常侍奉左右,得知死讯,赵璎珞哭了好久。 其它人打骂呵斥,赵璎珞都不觉得痛恨,唯独痛恨刘麟,昨晚还梦见自己一剑杀了刘麟呢。 此时岳诚询问,便把刘麟的名字说了出来。 说完就后悔了,他们刚刚做了一笔交易,一条绳的蚂蚱,岂会帮她的忙? 不料他答应的很痛快,回屋披上大氅,戴了斗笠,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然后揪住赵璎珞的后衣领,轻轻松松那么一提,翻墙而过,直奔州府衙门。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岳诚没有走正门,也没有露脸,提着赵璎珞在衙门的围墙上飞奔,到后宅屋顶,放下她,叮嘱道:“你在这里看着就好,别动。” 赵璎珞拽住他的衣袖:“你,你到底是反贼还是忠臣,我怎么看不懂你呢?” 他笑道:“看不懂就对了,我只是凑巧来到大宋的旁观者,不忠于任何一方,非要说阵营的话,我站老百姓这一头。” “老百姓这一头……” 一愣神的工夫,他已经纵身跃下,不巧,被衙门里的差役看到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千樱武技高超,岳诚完全继承了她的属性和技能,瞬间变成武林高手,三下五除二,放倒了十几个差役,把这州府衙门搅得天翻地覆。 随后他登堂入室,把正在午睡的刘麟揪出来,砍断一条手臂,掉头就走! 庭院中鲜血遍地,刘麟翻滚哀嚎,他爹刘豫吓的面无人色,大喊来人,差役死了十几个,其余人躲在前院,竟没有一个人敢来帮忙,让岳诚大摇大摆的跑了。 一口气跑回武德园,岳诚摘了黒巾,把血淋淋的手臂递给赵璎珞:“送你了,拜了个拜,我去睡会。” 第160章--太平要术 赵璎珞抱着一条断臂回道璞玉园,两位皇后和十几个姐妹全都吓一跳,纷纷围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条断臂是谁的? 如果是岳诚的,十九妹的太祖长拳也太厉害了,一出手就把胳膊扭下来了!听完赵璎珞的解释,姐妹们沉默了,原来真正厉害的是岳诚。 显肃皇后不信,蹙眉哼道:“我看那贼子脚步虚浮,骑马打晃,绝不会武艺,再者说,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学会百般神通,十九定是被那贼子骗了。” 赵嬛好奇的问道:“怎么个骗法,那都是十九亲眼所见,难不成那岳三郎会障眼法?” “你们还是见识太少,当年我跟随太上皇巡幸东南,负责迎接的地方官吏伪装的十分巧妙,朝服打着补丁,家徒四壁,衙门里全是万民伞,乍一看好像是清官,拿了朝廷的饷银,等我们走后,摇身一变,开始大鱼大肉,若非我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人打听到太上皇雅好丹青,专门学了三年皴法,就为了面见圣上的时候,能用这门本事讨个一官半职,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一屋子女眷里面,就数显肃皇后的辈分大,见识高,她说的头头是道,大家回想往事,似乎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便也跟着点头。 可是赵璎珞觉得说不通:“岳三郎已经抓住咱们了,没必要讨好谁,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工于心计的男人,在校场玩耍的时候,有些天真可爱呢。” 说这话的时候,回想起岳诚夸张的表演动作,禁不住露出了笑容,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望着她,她吐吐舌头,垂下了头。 显肃皇后从她怀中抢走断臂,血迹已经干涸,却仍有股子血腥味,拿在手中打量片刻,扔到地上,一脚踢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十九傻乎乎的,没弄清楚,嬛儿,你脑子聪明,明天你就说,给姐妹们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去会会那贼子!” “我,我行吗?” 赵嬛排行二十一,敕封柔福帝姬,比赵璎珞的年龄还小,若在后世,就是个还在上初中的丫头片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在诸多帝姬里面,出了名的脑子聪明,往常上元佳节,宫里举办家宴,不管什么样的灯谜,她都能猜出来,父皇心情好不好,她也能瞧出个端倪,宫女背地里都说她是兔子精变的,能看透人心。 显肃皇后派她去打听岳诚的虚实,她却有点害怕,因为十九姐带来的断臂,忒吓人了点,她担心自己的胳膊被扭下来,支支吾吾的不太想去。 显肃皇后脸色一沉:“他再可怕,也不如金兵可怕,那等岁月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只需胆大心细,相信没什么能够难倒你,还有,你想一辈子窝在这里不成?” 赵嬛挨了顿训斥,默默垂下了头。 翌日清晨,家丁又来送饭,赵嬛站出来,说想找几本书打发时间,家丁问什么书,她回道《太平要术》,家丁一脸懵逼,有这样一本书吗? 确实有,东汉末年,太平道人张角组织黄巾起义,伙同于吉弄出了这样一本起义教材,起义没能成功,这本书倒是流传下来,成了道教经典之一。 那家丁挠挠头,不知道上哪去找,赵嬛便说:“你带我去见岳三郎,他手里肯定有,我跟他讨去。” 根据关押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岳诚并没有把她们当成罪犯,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让工匠制作了几张大床,免得她们睡不开,所以这家丁也没有难为赵嬛,送完饭菜,领着她去前院拜见岳诚。 一路上赵嬛攥着鬓角的发辫,心中惴惴不安,脑海里模拟了无数次见到那个大恶棍之后的应对策略,感觉哪个都不好,推倒又重来。 冷不丁一抬头,已经到前院了,并没有看见岳诚的身影,那送饭的家丁也找不到他,但是前院聚集了很多工匠,都是前些日子岳诚买来的,工匠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太平要术》。 把赵嬛雷的外焦里嫩,一度怀疑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不然她刚说自己要借《太平要术》,怎么就冒出来许多人谈论这本书。 这本书很冷门的好吗,宫里的崇文馆都没有。 正当她迷惑不解的时候,娇臀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酥麻的触感传遍全身,她像个小兔子似的弹了出去,心想这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竟如此放肆。 回头看见了岳诚。 岳诚背着手哈哈一笑:“我道是哪来的小丫鬟,背影如此婀娜,没想到竟是老赵家的闺女,得罪得罪,一个没忍住,摸了老虎屁股。” 嘴里说得罪,眼神里分明写着满足,哪有半分得罪的意思,可恶的登徒子,赵嬛气咻咻的瞪他一眼,不等对方接收这个眼神,已经飘然而过了。 他快步走上台阶,站在厅堂前面拍拍手,向众人说道:“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要著一本百科全书,这本书名叫《太平岳术》……” 原来是《太平岳术》啊,不是《太平要术》,这可真巧了。 紧接着赵嬛侧耳倾听,听了会,渐渐明白过来,他把宫里的许多匠人买回来,是要做一件大事,开民智,著新说,把知识传播给民众。 赵嬛觉得他异想天开,金人刚刚离开中原,遍地废土,百废待兴,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心思听他说书啊,他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吧。 然而不管怎样,《太平岳术》已经提上议程了,岳诚在武德园分批召见匠人,每个门类的匠人负责一卷,比如今天召见的是河渠公事。 以前这批人在京师治理黄河,兼职水文和地理,是工部分流出来的低阶胥吏,他们听说新任主人要出书立传,都觉得很无聊,感觉是个面子工程。 无非是想显示他多么伟大,搞来搞去,没什么实际用途,以前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说到底,华夏文化的逻辑里面,就从来没有重视过理工。 所以来的这些河渠公事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反正你是主子,你出钱,我们干活就是了,至于《太平岳术》最终写成什么样,管它呢,你开心就好。 第161章--山川水文地理图 底下人的小心思,岳诚察觉到了几分,但也没说什么,讲完自己的意图,命令家丁抬过来一张案几,放上笔墨纸砚,另外弄了块木板,贴上宣纸当黑板。 河渠公事们席地而坐。 他拿起笔,复又放下,对赵嬛招招手:“你会写字吗?” 赵嬛挺起羸弱的小胸脯:“当然会啦。” “很好,过来做个会议记录。” 这个差事好,赵嬛正愁着怎么接近他,这不就有机会了吗,待会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好回去跟显肃皇后娘娘汇报。 然后岳诚开讲了:“在座的各位熟知水文地理,那么谁能告诉我,大宋的疆域有多大,当然了,我说的是金国南征以前。” 底下有人举手,岳诚示意直接发言即可,不必客气,于是那人说:“我大宋疆域东北以海河、霸州、雁门关为界,西北以横山、青海湟水为界;西南以岷山、大渡河为界。神宗时通过熙河开边收复河湟,徽宗时期于青海北部置陇右都护府,并重金赎回幽云七州……” 听他说完,岳诚点点头:“很好,看来你们不是吃干饭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能不能把你刚才所讲的疆域,用1:100000的比例绘制出来?” 在场的人都懵了,啥意思?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地图比例的问题,虽然度量单位不同,但这个年代的人已经能够用粗略的比例绘制地图,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的要求太高了,一比一千米,没人能做到,因为在他们看来,至少也要组织一个庞大的队伍,走访祖国的东南西北,进行丈量之后才能绘制,而且无法保证太高的精度。 限于时代的局限,这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宋人无法完成,不代表他做不到,他从砚台上拿起一支狼毫,浸润了笔墨,把自己的双手交给系统,随后在“黑板”上绘制地图。 他绘制的如此精细,堪称宋代的3d打印机,寥寥几笔就把边疆的外形绘制出来了,画完国界线,又把十五路行政区分割出来,每个路的重要州府,比如京畿路的汴京,全都用圆圈做了标识。 底下人瞠目结舌的看他画完,都觉得难以置信,怀疑他在瞎画。 在这之前,还没有一个人以1:100000的精确比例,绘制过大宋的疆域图,哪怕宫里最详尽的地图,也比他绘制的粗疏许多。 河渠公事里面有个叫杨从信的胥吏,站起来问道:“这是真的吗,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你沿着我朝疆域巡游了一圈?” 他淡淡一笑:“别管我有没有去过,我所绘制的就是大宋疆域,当然了,现在的疆域要打个折扣,大名府以北的实际控制权在金人手里。”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你开心就好。 河渠公事们对这份地图的真实性,打了个问号,不便公开质疑,心里是不太相信的,包括在一旁做记录的赵嬛,也觉得他在胡吹大气。 由于范围太大,这份地图无法验证真实性,也无法证伪,谁也没有发言,但是接下来要绘制的区域,大家都有发言权了。 因为他开始绘制黄河的走向。 黄河历史上有过六次大改道,其中第三次改道发生在宋朝庆历年间,下游河水在澶州决堤,变道北上,途经河北大名、馆陶、临清、夏津、景县、东光、南皮由青县、天津入渤海,史称“商胡北流”,仁宗年间又在魏郡分出一条往东的支流,从无棣笃马河入渤海。 过了京畿路之后两头分叉。 作为一条历史悠久的地上河,黄河的治理贯穿了整个北宋,很多人都知道黄河下游的情况,但是完整的水文图存放在宫里,是工部的机密文件,大多数人只知道靠近自己家乡的一些情况,就像盲人摸象,只了解局部,不清楚整体,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河渠公事们纷纷站了起来,互相对视,怀疑工部的机密图纸流落民间,被他看到了。 紧接着又发现,他绘制的更加精细,不仅有黄河的水文,附近的支流,比如卫河、漳河、泗水,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除了水文,还有详尽的山川走向,州府分布。 一份详尽的宋代山川水文地理图,在他手中完成了,前后只花费了不到半个时辰,而宫里保存的那份机密图纸,是大宋开国以来,数代人努力的结果。 这让河渠公事们惊讶到了失去言语的地步。 有人问:“真的对吗?” 治理过京畿路水患的同僚点头:“起码下游的水文图跟我印象中的都吻合,而且更加精细,很多我推测过的地势,都得到了验证。” 走访过附近山川的同僚也点头附和:“山川的位置也正确,我走访过不少地方,私下里绘制过一些图纸,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他绘制的都是真的,那这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份详尽的山川水文地理图!” 底下众人看待他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原以为他是为了寻开心,没想到肚子里还真有点学问,对大宋江山如数家珍。 大宋是谁家的,老赵家的,老赵家的闺女就在这里,却对这份地图一脸懵逼,赵嬛的内心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敬佩了,总之,就是很懵,他跟显肃皇后所说的很不一样,一个博学多才的……贼子。 那位名叫杨从信的河渠公事,又站起来道:“大官人熟知山川水文,绘图的本领也是一流,可把我们这些人比下去了,佩服佩服,不过下官想问,国难当头之际,花心思绘制这样一份地图,又有什么用呢,其中许多土地已经不是咱们的了。” “问得好。”岳诚正色道:“有一个观点我一直想说,无论谁坐江山,江山都是百姓的,这是他们的家,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家有多大,国家地图应该每年印刷一版,哪里被异族夺走了,哪里还是咱们的,都应该让老百姓知道,让老百姓切身的感受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这是开民智的第一步,民智不开,国家不兴,这也正是我要在金人走后召集大家制作《太平岳术》的目的。” 第162章--天下三分 之前岳诚都在混日子,这一次他没混,他切切实实的为这个时代的人民做了一件实事,而且是一件前人不敢做的事,开民智。 范公为何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因为范公太明白宏大叙事下的老百姓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比如这大宋,最辉煌的仁宗盛世,也依然是国富民不强,范公是懂政治的,范公是懂人民的,可是范公无法改变这一切,所有无法改变的顽疾,或许会在岳诚手里改变,因为……他有系统(狗头) 听着他在台上慷慨陈词,底下众人忽然觉得,这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当然了,谁也没说出来,不敢说,康王已经南面称帝,重建大宋,若是被有心人记住,来日说不定会被抄家灭族。 这时岳诚敲敲“黑板”说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什么秘密,相反,越多人知道越好,我希望在金人第三次南下之前,在大名府一带建立一道坚固防线,首先就是让老百姓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们不参与,光凭我自己,也干不成什么事,你们也帮帮忙吧。” 杨从信眼中有着同样的光芒,他恭敬一礼:“大官人有此雄心壮志,必不会久居人下,这个忙人人都会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 “雕版印刷难不倒你们吧,我来了这么久,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印刷书体了,刚才我绘制的山川水文地理图,拿去印刷,银钱方面无需担忧,不够了来找我,先印五千份,发给洛州的百姓。” 杨从信抱拳:“愿效犬马之劳。” 其他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们都是大宋朝的官儿,吃宋庭的俸禄,一直把自己当做宋臣,在这里是被俘虏了,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回去的,没想到杨从信主动投诚了,要给反贼卖命。 杨从信无视同僚的目光,接过来那份宝贵的山川水文地理图,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不大会,又回来了,问地图的名字。 疆域代表着国家,国家总要有个名字,署名大宋地图吗,不行吧,岳诚显然不是大宋的臣子,可是不署名大宋,又该署名什么呢? 岳诚思忖片刻回道:“华夏!” 头版印刷五千份地图,以一文钱的价格在洛州售卖,也就是早晨一个包子的价钱,普罗大众绝对买得起,刚刚发售就卖空了。 不出岳诚的预料,绝大多数老百姓在这之前不知道大宋的疆域,对异族入侵的路线,占据的城池也很模糊,拿到这份地图之后,才有了清醒的认识。 洛州因此掀起一股参政议政的热潮,街头巷尾,无论老弱妇孺都能说上一段,甚至还有满怀热血的男儿郎对着地图讨论如何防守金国的入侵,一份简单的地图而已,让洛州的百姓气象一新,用后世某位大作家的话说: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民智由此而开。 头版的效果出乎预料的好,岳诚出钱又印了一版,把河渠公事的治理经验汇总到一起,让赵嬛整理成一个小册子,作为地图的附录,以后需要治理河渠,翻看这本小册子就行。 同时还标注了三个国家的疆域分界线,这三个国家分别是宋国,金国和大岳国,是的,这一次他把大岳国直接写到地图上了,疆域跟金国交界,北到河间府、真定府,西至太行山,东边靠海,南部直达黄河北岸,以大名府为中心,包括沃州、深州、献州、沧州、洛州、磁州、邢州、相州、卫州、浚州、滑州、开州、濮州,以及山东境内的东平府,共计十三州两府! 可以这么说,黄河以北,河间府以南的广阔平原,都变成了大岳国的势力范围,然而,岳诚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控制这片区域,他的兵力只覆盖了大名府三镇,其余地方处于无主状态。 如果坐视不理,金国第三次南征的时候,会用扶植的傀儡占据这片区域,因为京师告破之后,大宋国力变弱,已经没有能力管辖这片区域,与其让给金人,不如据为已有。 这份刚刚发布的地图,让未来变成了既定事实,天下人第一次知道大岳国的名号,也第一次知道,天下已经三分!!!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岳诚没工夫管赵嬛,赵嬛也没回去,每天都跟河渠公事一起整理地图附录,闲暇时分,偷摸的跑到岳诚住处溜达一圈,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经过赵嬛的观察,他懒散,不修边幅,爱吃零食,卧房里没有乱七八糟的女子,甚至连个贴身的小婢都没有,从来不让下人帮忙穿衣洗漱,凡事亲力亲为,高兴了就到校场疯魔乱舞,不高兴就躺着,一通乱吃,实在是个很简单的男子,跟显肃皇后说的完全不一样,不禁让她怀疑,显肃皇后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 然而通过地图这件事,让赵嬛意识到,岳诚是站在大岳国这边的,朝廷的死敌,标准的反贼,而她是宋国的公主,两人的立场截然不同,她只能相信显肃皇后,小心翼翼的观察岳诚,与他保持距离。 这天晌午,毒辣的太阳灼烤着大地,园子里蝉鸣阵阵,赵嬛在回廊下面选个阴凉的角落,独自抄写河渠治理附录,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写了没多大会,便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额头沁凉,惊醒了她,抬头一看,岳诚拿着一块冰,笑眯眯的站在他旁边,刚才用冰块贴住她额头,帮她降暑呢。 她好奇的问道:“这里也有冰块?” 岳诚把冰块递给她:“不能有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虽然古人早就学会制冰了,但是制冰的原材料不好找,存储也是门学问,一般人不会,何况现在是盛夏,洛州这种小地方应该没有才对,没想到岳诚三天两头吃冰镇水果,好像存了不少。 一问才知道,他是利用硝石矿自己制造的,赵嬛扁扁小嘴:“你很聪明嘛,为什么当反贼呢?” 第163章--杀人诛心啊 岳诚摊开手一笑:“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有些人自以为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害了自己,比如前些年在江南聚众闹事的方腊,还有在河北兴风作浪的王善,他们都觉得大宋完了,大宋完了吗,没有,九哥乃是民心所向,一定会平定天下的,假若不想沦落到他们那种下场,我劝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岳诚放声大笑,鼻涕泡都笑出来了,赵嬛气鼓鼓的叉起小蛮腰:“有什么好笑的,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才好心提醒你,换了别人我才不管。” 岳诚倚着回廊柱子,含笑打量这位容貌稚嫩却又自作聪明的小帝姬,从花丛中掐了一支盛放的月季,放到她手心里:“多谢姑娘美意,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回不了头。” 赵嬛把鲜花放到琼鼻下闻了闻,插到鬓发上,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坐到岳诚对面,状似无意的回道:“只要你听我的,我能救你性命。” “是吗?” 越来越有趣了,某些人露出了狐狸尾巴。 又听赵嬛说:“你变着法的招揽民心,兵力肯定不足,心里也很害怕,对不对,其实你不用怕,只要你娶了帝姬中的一位,变成皇族驸马,姐姐们自然会替你求情,到时候咱们变成一家人,九哥就不会杀你啦,你也得到了荣华富贵,岂不是一举两得。” 岳诚直起身子,笑吟吟的打量着她:“你也挺聪明啊,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那么依你看,我该娶帝姬中的哪一位?” 得了一番夸奖,赵嬛甚是得意:“那就要看你的眼光喽,总之你不能对姐姐们无礼,把我们哄高兴了,将来才会替你说好话嘛。” 岳诚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我娶你好不好?” 霎时间赵嬛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呼吸都屏住了,羞答答的横他一眼,嗫嚅道:“别开玩笑,你真的想娶我啊?为什么?” “因为你美艳无双,身段婀娜,聪明贤惠,抱到家里肯定是个贤内助,男人得了你这样的娇妻,那是一辈子的福气,我也想沾沾福气。” 赵嬛脸色更红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小手拨弄着裙衫,内心纠结极了,怎么说呢,她不觉得岳诚在吹捧她,从小她就是皇宫里最受喜爱的帝姬,大家都喜欢她,逢年过节,她总能第一个猜出父皇出的灯谜,公认的聪明,美貌也不亚于其它姐妹,当然了,比起赵福金稍逊一筹,但也差不了多少,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认为。 最最重要的一点,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入过她的法眼,也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说过这样的情话,岳诚说了,岳诚也是个聪明人,他博学多才,胸怀天下,武艺出众。 不觉得很般配吗? 般配,般配极了。 赵嬛自我感觉良好,羞答答的垂下头,像蚊子似的哼哼着回答:“也,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凡事都要听我的,绝不能与皇兄为敌,你若答应,我就……” 小手被岳诚握住了,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便任由他握着,心头小鹿乱撞,眼前阵阵眩晕,有种迷迷糊糊的幸福感。 恍惚间嗅到一股雄浑的男性气息,纤腰被他托住。 他靠近身畔,往那娇艳欲滴的樱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又一口,赵嬛欲迎还羞,笨拙的扬起头回应着,两人就像交颈的天鹅,在回廊下悱恻缠绵。 为何突然发展到这一步,赵嬛也不知道,就觉得很迷糊。 等她清醒过来,热烈的拥吻已经停下,她气喘吁吁的依偎在岳诚胸前,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显肃皇后,显肃皇后让她来调查岳诚的底细,她倒好,调查到人家怀里了。 她拽住岳诚的衣襟,轻声道:“三郎,你真的欢喜人家吗?” 岳诚点头:“当然了,我不仅喜欢你,我还要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与你在一起,咱们生一堆娃,坐享天伦之乐好不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竟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赵嬛羞答答的啐他一口:“想得美,我才不要给你生娃,你先听我话,去跟皇兄认个错才是正经。” “好啊。”他忽然猛拍大腿:“糟糕,险些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得去京师退婚,然后才能娶你为妻。” “什么?” 幸福的大厦忽然倒塌了,赵嬛腾地一下跳起来,柳眉倒竖的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已经娶妻了,要休妻不成? 岳诚遗憾万分的叹道:“这还是你九哥干的好事,当初给我许了门婚事,是东京留守宗泽的女儿宗九娘,那婆娘可厉害了,我不敢见她,这个婚,暂时退不成,抱歉啊,暂时娶不了你。” 赵嬛眨巴着美眸愣了片刻,抬头打量他,忽然从他笑吟吟的脸上看到一丝戏谑,原来刚才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他在逗她玩。 回想自己刚才的丑态,赵嬛恨不得找个地缝扎进去,贼子,欺人太甚! 赵嬛气炸了肺,劈手一耳光,朝他脸上招呼。 他娴熟的躲开,握住那对柔荑,疑惑道:“娘子怎么突然生气了,别生气啊,你还小嘛,等你长大了,我再娶你也不迟。” 刚才赵嬛羞红了脸,此时则是气的脸膛通红:“休说那等浑话,你这个大骗子,本公主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你,你且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皇兄杀了你!” 岳诚毫不在意她的威胁,两手托住后脑勺,淡淡道:“你说赵老九吗,别难为他了,他没钱也没兵,为了坐稳皇位,天天跟手下的大将周旋,他可没工夫替你出气,对了,他可能都不想见到你,因为你要是回去了,你爹也要回去,你们一家三个皇帝,到底听谁的啊?” 眼看赵嬛愣住了,岳诚禁不住纵声大笑。 杀人诛心啊。 调戏了小美人也就罢了,还把人家的希望扑灭了,这事办的不地道,不过岳诚实在是太想说出口了,他想看看这些天真的公主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看来还不知道。 第164章--找钥匙 真相很残酷,有时候,人宁愿生活在假象之中,也不愿意接受现实,对皇室女眷来说,残酷的现实就是,除了把他们送给江南的军政大臣进行联姻,没有太大的价值。 这件事赵构已经做了,自从俘虏逃散的消息传到南方,立刻冒出一批落难公主与赵构相认,兄妹重逢,赵构痛哭一场,然后把她们许配给手下的将领和大臣。 速度太快了点,估摸着坐火车才能赶到,那批人显然是假的,所以就有一个问题,赵构是脸盲吗,他连自己的亲兄妹都认不出来了吗,还是他脑子秀逗了,让人给骗了? 说穿了太伤人,岳诚没说。 即便如此,也把赵嬛气的够呛,回到姐妹们居住的璞玉园,闷头哭了一场,显肃皇后、显仁皇后以及其它的姐妹,纷纷上来询问,这是怎么了,为何回来就哭? 赵嬛抽抽噎噎的说:“那贼子欺人太甚,我辛辛苦苦替他抄录了好几天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他,他骂我。” 被耍了一把,还不好意思说。 显仁皇后揉捏着她的削肩,安慰道:“些许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比起金人的狠辣手段,算是很温和了,对了,你这次去了好几天,打听到什么没有?” 显肃皇后在一旁催促:“别哭了,先说正事。” 于是她省略了自己和岳诚缠绵悱恻的那段丑事,把其余的见闻一一道来,显肃皇后听完吃了一惊,蹙眉道:“他竟有这等本事,看来之前小觑了他。” 显仁皇后比较温和:“单看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好事,禁军一片糜烂,毫无战力,抵御北方入侵的中坚力量,还是要在民间寻找,岳三郎绘制地图,让百姓们看到山河破碎,进而唤醒沉睡的民力,将来金人再次入侵,就没那么容易了。” 好是好,但不能为大宋所用。 印刷的地图在洛州流传,赵嬛带回来一份,展开之后,皇室女眷们也看了看,显肃皇后指着两河一带的广袤平原,冷笑道:“贼子的野心昭然若揭,明明是大宋的国土,他却写成大岳国,裂土封疆,他是铁了心要造反啊。” 显仁皇后微微叹了口气:“这岳三郎胆子真不小。” 终究是一介妇孺,军国大事她们无能为力,比起担忧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不如想想怎么逃出洛州。 由于武德园的看守不太严格,闲暇时,她们也能在园子里走动,使得显肃皇后无意中找到一位忠于宋庭的仁人志士,昨夜两人密谋,约定六月初一的子时,帮助她们逃出武德园。 诸位帝姬大喜,忙问那人是谁。 显肃皇后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是个和尚,法号三从,曾在京师大相国寺挂单,有幸见过太上皇,相谈甚欢,还得了太上皇一件御赐袈裟,佛家讲究因果报应,这和尚想要报答太上皇的知遇之恩,假装来武德园化缘,找到了我。” “如此甚好,可他一个人,咱们20个人,怎么才能无声无息的逃出去?”显仁皇后问。 “三从和尚说,武德园外松内紧,看似能够随意走动,想要出去,其实不容易,但是园子东头有个角门,找到东角门的钥匙,他就能帮我们逃离此地。” “钥匙在哪?” 这时显肃皇后看向赵璎珞和赵嬛:“你们俩进过那贼子的卧房,有没有看到什么钥匙?” 两女低头回忆,继而齐齐点头:“床头的帷帐上,好像挂了一串钥匙,圆盘形状,钥匙很多,应该是整个园子所有的钥匙串,找机会把这串钥匙偷过来?” 自然是要偷过来的,不然过不了东角门。 派谁去偷是个大问题。 显肃皇后一一扫视诸位帝姬,寻找合适的人选,最后视线落到大宋第一帝姬赵福金身上,她把赵福金拉出来,握住她的手道:“福金,此事成与不成,就看你了。” 其它的帝姬要么胆小怯弱,要么自作聪明,唯独赵福金刚强耿直,与她美艳阴柔的外貌截然不同,是个直来直去的好姑娘,显肃皇后把大事交给她,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娘娘放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把钥匙拿到手!” 前两次跟那贼子交手,都没有成功,说不定已经露出了马脚,这次用什么借口接近他呢,大家想了半天,没什么好办法,不如来个单刀直入,用赵福金倾国倾城的美貌色诱他。 而且那串钥匙在床头,色诱最容易得手。 这样一来,赵福金必须献身了。 大家担心她不同意,都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她听见了姐妹们的议论,坦然接受了这个计策,翌日清晨,又是那送饭的家丁,赵福金直接站起来说:“我要见大官人!” 隔三差五领着一个帝姬去见岳诚,那家丁也习惯了,就是心里有点酸,一屋子美艳帝姬,三天两头的巡幸,坐享齐人之福,大官人啊大官人,您吃的消吗? 不管能不能吃得消,反正这种好事轮不到他。 到了后宅,家丁退散,赵福金整理了一下裙衫,对着井水打量自己的容颜,为了一次成功,昨夜十几个姐妹一起给她化妆,把最好的衣裳借给她,把她打扮的光彩照人。 满头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鬓半拢,雪白的秀额上贴了一点朱砂,与那娇艳的红唇交相辉映,美艳绝伦,犹如盛放的牡丹,不愧为大宋第一帝姬,单是这张脸就足以艳压群芳。 她从水井旁边站起来,把襦裙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里面绯红色的抹胸,然后深吸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卧房,在这之前,她预想了七八种反应,见色起意怎么应对,毫不在意怎么应对,她都想到了。 可是她没想到,岳诚压根儿不在。 好机会! 赵福金拎着裙裾,连忙跑进里间寻找那串钥匙,床头上的确有个挂钩,但是没钥匙,想来是妹妹们记错了,于是她翻箱倒柜的寻找,一边找一边隔着窗户朝外面窥视,生怕他回来了。 就在这时,空空荡荡的卧房里冒出一声询问:“你在找什么?” 第165章--你在找我吗 声音来的太突然,赵福金毫无防备,顿时后心发凉,冷汗涔涔而下,僵直了身子没敢动,过了片刻,回头观瞧,卧房里没有人啊,窗外阳光静好,鸟雀在回廊下啾啾脆鸣,也没有人经过。 奇怪了,刚才是谁在说话? 正当她迷惑不解的时候,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到娇臀上,她像触电一样惊呼着跳到一旁,捂着娇臀,脸蛋通红,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可是仍然没有人,真是见鬼了。 这时岳诚站在她身后,隔空一划,取下来千樱的卡牌,拍拍她的削肩:“你在找我吗?” “啊!” 尖叫声洞穿屋宇,赵福金简直要吓尿了,捂着心口连连后退,扑倒了圆凳,跌坐在八仙桌旁,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屋里明明没人。” 岳诚笑眯眯的摊开手:“谁说屋里没人,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啊,只不过你全神贯注的找东西,没注意到我而已,话说回来,你跑到我的卧房翻箱倒柜,到底在找什么?” “我,我……”幸亏早有准备,赵福金举起破烂的衣袖:“这件襦裙自从去年离开京师就一直穿着,已经穿烂了,方便的话,想跟你讨一件襦裙。” 岳诚拿起她葱白的玉臂,视线顺着玉臂上移,落到她美艳无双的脸颊上。 像这样的美人,但凡是个正常男子都无法漠视,岳诚也无法免俗,打量着她笑道:“不愧是大宋第一帝姬,果然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想要衣裳是吧,我替你问问管家。” 说罢拍拍手。 管家种旬快步走进卧房,得知情况之后回道:“武德园的库房里原本有上百匹布,是前任主人留下的,用来裁剪裙衫绰绰有余,可是年前园子里无人照应,被老鼠啃烂了。” 既如此,就出去买几匹布吧。 岳诚套上襕衫,脚蹬虎纹金线靴,施施然的走出房门,回头一看,赵福金还愣在那里,打个响指,赵福金回过神来,快步跟上,临走时一直盯着种旬腰间的钥匙串。 原来钥匙在管家手里。 车马已经备好,停在大门外,马夫亦步亦趋的站在门口陪笑,还有个丫鬟过来搀扶赵福金,显然把她当成了武德园的女主人,马车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岳诚不坐车,旁边树桩上拴着他的大宛马。 赵福金心中一动,说自己也想骑马。 岳诚便问:“你会骑马?” “不会,与你同乘一骑可否?” 这要是在后世,相当于送女生回家的时候被请到家里喝茶,那是相当明确的暗示了,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岳诚让马夫换个宽敞点的马鞍,说声得罪,托住娇臀,将她扶上马背,然后纵身一跃,坐在她身后。 几缕青丝摩挲着脸庞,撩拨着岳诚的心弦,还有淡淡的体香传来,闻之心旷神怡,岳诚一手按住赵福金的小腹,一手握住马缰,看着她通红的耳垂淡淡一笑,叮嘱她坐好了,旋即轻夹马腹,大宛马十分神骏,像炮弹一样激射而出,把赵福金吓一跳。 这日天气晴朗,日头温和,不冷也不热,正是个出城踏青的好日子,岳诚没有急着去布行,骑马先去城外溜达了一圈。 自从金人北归之后,中原各地的城邦渐渐恢复了生机,质朴的东方民族骨子里吃苦耐好,不用朝廷管理,也能把日子过好,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管理,所以无为而治也不是没有道理,比如这洛州城,城外农田遍布,贫苦百姓正在重新开垦田地,已经初见成效,官道两旁种满了青苗,道旁绿树成荫,杨柳依依,来往的货担郎穿梭叫卖,行走期间,不禁让人感慨,守住这份和平是多么的重要。 岳诚正在查看民情,怀里的美人忽然问:“那管家可靠吗?” “为何有此一问?” “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经常有宫女太监串通一气,偷公主后妃的东西,你孤身一人来到洛州,身怀巨富,买下这么大的宅子,管家又不是自己人,背地里做手脚,你可不知道……钥匙最好不要给他保管。” 岳诚淡淡一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关心,不过你多虑了,种旬乃是种师道的后人,种师道何许人也,我大宋雄狮虎将,种家军也素有威名,哪怕为了这份家族荣耀,我觉得他也不至于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丑事,何况我给他的工钱也不少,每月20吊钱。” “终归是小心些的好。” “别提这些无聊的琐事了,你想裁什么样的衣衫?” 赵福金握住他的手:“你喜欢看我穿什么样的衣衫,就裁什么样的衣衫。” 好家伙,这一招堪称杀手锏,哪怕岳诚在后世的情场上见过不少世面,也有点扛不住,忒会撩了,岳诚揉着她精巧的下巴哈哈一笑,调转马头,去城里的布行。 洛州有三大布行,其中,西市锦绣布行的生意最好,掌柜的来自蜀中,自营自销,每年从蜀中运来一批精致的蜀锦,锦缎华美秀丽,洛州的豪门大户供不应求。 最近日子太平,又重新开张了,门前串线灯笼高高挂起,正当午,进进出出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生意极好。 岳诚把大宛马交给门口的小厮,扔过去两块碎银子,那小厮满脸喜色的接住,高声唱喏:“武德园岳大官人到访!” 嚯。 名气真不是盖的。 自从花费十万贯买来几千个工匠,他在洛州就出名了,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锦绣布行的掌柜方员外也不例外,忙不迭的出来迎接,站在门口连连打恭,脸都笑出了褶子:“呦,这不是岳大官人嘛,您能来这里,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岳诚笑着抱拳回礼:“客气客气。” 跟在他后面的赵福金和方员外打了个照面,方员外啧啧叹道:“这位小娘子好生艳丽,恐怕锁在铜雀台上的大小乔,也比之不如啊,岳大官人好福气,那白脸曹操也比不上您呢。” 要么说他生意好呢,忒会说话了,不来个一掷千金都对不起他这番恭维,岳诚也没能免俗,指着身边的美娇娘:“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蜀锦拿来,给她裁几身衣裳。” 第166章--找死 “好嘞,靛衣绯衣,给小娘子量一下身段。” 布行里的两个使唤丫头笑吟吟的跑过来,一左一右搀着赵福金,去里面量体裁衣,裁剪衣衫需要些时间,在门口干站着,可不像回事,方员外把岳诚请到二楼,奉上一壶香茗,陪他坐下聊了会。 得知这位掌柜的来自川蜀,岳诚随口问道:“川蜀现今在谁手中?” 方员外讷讷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然是在朝廷手里,还能在谁手里?”作为一个本分的生意人,他不敢妄言朝政,谁知道哪天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惹出什么祸端呢。 岳诚也是一笑:“你不用怕,我就是随便问问,不会到处乱说。” 方员外犹豫片刻道:“去年京师告破,皇族成为俘虏,消息传到川蜀,蜀地已然大乱,又听说金人在西京驻扎了许多兵马,似乎想要从陕地入川,地方官狠狠搜刮一笔,沿江南下,跑了,今年还好些,新皇帝派遣一个叫张浚的经营陕川两地,任命其为川陕宣府制置使,军政大权集于一身,此人经营的还不错,川蜀安定下来了。” 张浚啊,岳诚听说过这个人,志大才疏,历史评价不太好,西北军在他的带领下吃了几次败仗,损耗不小,最后逼的吴玠吴麟兄弟拼命据守大散关,才保住川蜀。 正在回想历史典故,忽然听见窗外蹄声隆隆,几个皂衣公差,骑马穿过闹市,撞翻了货担郎的摊位,还对他们打骂呵斥,有人不服,顶嘴几句,竟被绑到树上鞭笞。 好大的官威,这是哪个衙门底下的胥吏? 方员外叹了口气道:“大官人有所不知,前几天有个刺客闯进州府衙门,砍断知州家公子一条手臂,扬长而去,刘知州勃然大怒,封锁城门大肆搜捕,把这洛州搞的鸡犬不宁。” 知州家的公子,那不就是刘麟吗。 前几天岳诚发现了门神卡的奥秘,小试身手,蒙面闯进州府衙门,大闹一场,顺手砍断刘麟的狗爪子,替赵璎珞出了口气,所以这场闹剧还跟他有关呢。 再看窗外,几个衙役把闹事的百姓鞭打一顿,五花大绑,送进司理院大牢,扬言此人跟刺客有关,应当带回去用刑拷问,囚犯家眷哭天抢地,怎么哀求都不行。 听见旁人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使钱出不来。 太阳底下无新事,岳诚稍微思忖,明白了过来,他们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趁着刘豫查找刺客,从中捞钱呢。 领头的巡捕官名叫燕七,怀里抱着一把手刀,一脚踹开求饶的家眷,耀武扬威的喝道:“休得干扰我等公干,明日去司理院听审,倘若窝藏了刺客,别想活着出来,走,接着搜!” 那燕七领着一群衙役在街上横冲直撞,名为搜查,实际上跟强盗差不多,路边来不及收走的水果摊位,拿了就吃,吃完也不给钱,冲进两旁的商铺,看见哪些值钱,揣兜里就走,倘若店家阻拦,立刻查抄店铺,打着搜捕刺客的名头,一通打砸抢,店家欲哭无泪,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拿走呢,这样损失更大。 不大会,燕七带人闯进锦绣布行,方员外连忙下去迎接,从袖兜里摸出两把铜钱,塞给搜查的衙役,衙役手脚规矩多了,什么也没动,随后方员外命人抱过来两匹蜀锦,塞到燕七手中。 燕七摩挲着精美的绸缎,眉眼儿乐开了花,嘴里却说:“方掌柜的这是干什么,我等奉命公干,与百姓秋毫无犯,岂能随随便便收你的礼物,回去见了知州大人说不清啊。” 方员外握住燕七的手:“怎么会说不清呢,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平日里也有走动,最近七爷喜得贵子,我还没来得及登门道喜,这不是赶巧了吗,正好拿这两匹布,给那小娃添置一些衣裳。” “方员外有心了呀,多谢多谢。” “改日做酒可不要忘了我。” “一定一定。” 其实方员外根本不认识这鸟厮,头一回见,也不知道他家有没有喜得贵子,可是在这洛州做买卖,总少不了跟当地的官差打交道,送点小恩小惠,换个平安,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人相谈甚欢,就差割鸡头拜把子了,不过刺客还没抓到,面子工夫总要做一下,燕七抱拳道:“得罪了方掌柜的,知府大人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捉到刺客,我等必须进去搜查一下。” “那当然,七爷随便搜。” 方员外撤身让开,燕七大手一挥,喝道:“手脚干净些,别弄脏了方员外的好布!” 衙役分成两队,穿过中堂的小门,去后院搜查刺客,就在这时,赵福金穿着刚刚裁好的蜀锦,娉娉婷婷的走出来,一袭鹅黄色的鸳鸯戏水刺绣裙衫,腰间缀着一条粉色犀带,脚蹬金面儿彩线绣花鞋,满头珠翠,玉霞微红,仿佛天宫的仙子下凡了,把那群衙役看的目瞪口呆,好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有个见色起意的衙役,握住赵福金的皓腕,贱笑着眨眼:“小娘子好才貌,陪我们兄弟吃几壶热酒可好?” 其余的衙役也上来拖拽。 将她团团围住。 赵福金在金营里也算见过些世面,慌乱只是一瞬间,旋即冷静下来,扯开嗓门,朝二楼喊救命,应声飞来一个酒壶,当啷,砸到那嘴里犯贱的衙役头上,砸的头破血流。 那衙役捂着额头大骂:“好泼才,竟敢偷袭你爷爷,有胆的下来放对儿。” 岳诚直接从二楼的美人靠上跳进后院,不等那群衙役反应过来,已经把赵福金拉到身后,两手环胸,噙着冷笑打量他们:“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刘豫手底下果然都是一堆废柴!” “大胆,竟敢辱骂知州!” “将其拿下!” “带回司理院大刑伺候!” 他们那点手段,欺负老百姓还可以,欺负到岳诚头上,那真是找死,最近他对打架很感兴趣呢,从赵福金头上拔出一根金簪,飞身上前,刺入那衙役的喉头。 第167章--你的手臂是我砍的 登时鲜血飞溅,那衙役捂着喉咙,倒地不起,其余人见状,纷纷拔刀冲上来,四面合围,占尽了优势,在场的衙役也不少,足有七八个,然而真到了交手的时候,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岳诚只凭一根金簪,就把这群为虎作伥的废柴收拾的服服帖帖,倒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也不是不敢,是不能,脖子上捅个窟窿,命丧黄泉了。 端的是狠辣。 这可把燕七吓住了,带来这么多兄弟,顷刻间死的干干净净,除了金兵没见过这么狠的,剩他一个,如何是好? 上去打吧,不是对手,不打吧,身披皂衣,奉命办差,后面这么多百姓看着呢,以后怎么抬头做人,燕七内心天人交战,左右为难,急的都快嘴上起泡了。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他说:“看你手段了得,想必也是名震一方的草莽好汉,本官不杀无名之辈,你姓甚名谁,细细道来。” 岳诚把染血的金簪擦拭干净,重新插到赵福金的鬓发上,淡淡一笑:“还有人不认识我吗,我住在武德园。” “原来你就是在东市一掷千金的外地巨贾,好,很好,巨贾也罢,贫农也罢,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我州府衙门这么多兄弟,你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洛州吗?” 岳诚找把椅子,风轻云淡的坐下:“我没想走。” “……” 要不要这么嚣张啊,成心作对是吧,燕七心里暗暗骂娘,嘴上却说:“你不走,我得走了,死去的这八位兄弟,均是我的同僚挚友,待我安葬了他们,再来与你算账!” 说罢回头招呼一声,让方员外安排两辆双辕车,把院子里的尸体送到州府衙门,这样一来,燕七就能脱身了,至于他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一帮人,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他不会吃亏。 方员外两头都不敢得罪,送来双辕车,往院子里一扔,没敢帮他们运送尸体,燕七一个个的把尸体抬到车上,抬到第三具尸体的时候,一只脚踩到尸体上,抬头一看,竟是岳诚。 岳诚似笑非笑的俯视着燕七:“不用麻烦了,我替你安葬他们,你不是要跟我算账吗,来吧,或许待会还要安葬你呢。” “……”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说好了安葬完兄弟再打,非要现在打,打架很好玩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人这一生最宝贵的是生命,能不能不要这么草率? 燕七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突然很渴望天边飞来一只大雕,把自己叼走,下场怎样先不说,起码不会这么尴尬。 人要是胆怯了,眼神也会露怯,藏不住的,岳诚打量着他问道:“你要是不敢打,大可以跪下求我饶你一命,我与你无冤无仇,是你属下兄弟调戏了这位姑娘,与你无干,我没必要杀你。” “放屁!”堂堂巡捕官,岂能向凶手跪地求饶,就算跪,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啊,现在这种情况,打死也不能跪,燕七鼓足勇气回道:“你且等着,上个茅厕就来收拾你!” “茅厕在这边,你去哪?” 回头要走的燕七僵直了身子,这一刹那,他好像听见了人群中有人偷笑,可恶,太可恶了,半世英名,毁于一旦,不管这家伙是谁,燕七都打定了主意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但是眼前的难题怎么解决呢? 尴尬在沉默中酝酿,仿佛没有尽头,对燕七来说,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幸好关键时刻有人来救场了,知州家的公子刘麟听说锦绣布行有人行凶,急匆匆的骑马赶来。 一条袖子空空荡荡,胳膊断了,骑马有点别扭,半路差点摔下来,到达现场之后,皱眉喝道:“刺客是不是在这里?” 没人回答。 到了布行后院一看,不禁豁然变色,竟然死了八个衙役,忙问怎么回事,燕七指指对面的岳诚,低声道:“公子小心,此人武艺出众,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官差,想必跟那刺客有些关系。” 就在几天前,岳诚还从刘家父子手里买走了三个皇室女眷,私下做了笔五万贯的生意,可以说是刘家父子的摇钱树,他怎么会跟刺客有关系呢,刘麟一巴掌呼到燕七脸上。 燕七被打懵了,捂着脸:“公子为何打我?” 刘麟厉声道:“蠢货,岳大官人与我私交甚好,几天前我们还在府上喝茶,他怎么会蒙面袭击我,再者说,岳大官人家财万贯,他用得着亲自动手吗,动动脑子啊你!” 燕七郁闷了,心说我也觉得不是他啊,可他拼了命的找我麻烦,还杀了这么多人,后面许多百姓看着,总不能直接放了吧,脸还要不要了,巡捕官还当不当了? 不过刘麟出面训斥一顿,反倒给了他一个台阶,燕七抱拳说声得罪,扭头走人,打发了这不中用的废物,刘麟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岳大官人为何一怒之下,闹出这些个人命案?” 细说起来,这些人也是该死,打着捉刺客的幌子,在洛州城内欺压百姓,索求贿赂,小到一个梨,两个枣,大到价值数百两的蜀锦,都是他们讹诈的对象,遇见美貌的小娘子,还敢当街调戏,没想到碰见个硬茬,被当场斩杀了。 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但是没人替他们喊冤,都觉得岳诚杀的好! 搞明白了此中缘由,刘麟走到他身边,悄声道:“岳大官人为民除害固然是好事,可这官差不能白死,依我看,折中一下,大官人出个棺材本,好让我平息这场争端。” 岳诚噙着冷笑问:“你要多少?” “一户人家一千两,八个人八千两,外加抚恤安置,怎么也得上万两的银子才好敷衍过去,这还是我从中说项的功劳,否则闹将起来,不好办啊。” 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趁机捞点油水,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刘家父子是这样的人,也难怪底下的衙役鱼肉百姓了。 不过这笔钱岳诚给了。 刘麟惊喜不已,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讹了一笔,意外之喜啊,临走时还请他有空去府上品茶,他淡淡一笑,凑到刘麟的耳边低声道:“如果我说你的手臂是我砍的,你还会请我喝茶吗?” 第168章--蜀锦失窃 刘麟愣在原地,岳诚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一无所知,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幻听了,那不是真的,岳诚还是那个人傻钱多的大傻帽,一切都是误会。 可是理智告诉他,自己没听错,起码岳诚脸上戏谑的冷笑不是假的,一闪而逝的嘲讽,他捕捉到了,那是对他的嘲讽,发自内心的嘲讽。 饱含蔑视。 就这样愣了足有半刻钟,刘麟握住自己空荡荡的袖筒,忽然一把扯下袖筒,回头怒喝:“姓岳的!” 人早已经走远了。 其实砍断刘麟的手臂只是一时兴起,没打算告诉他,谁也不想自找麻烦,可这鸟厮的嘴脸过于丑恶,而他恰好是个恶趣味的人,不说出来心里难受,说了之后,心里痛快多了。 回程路上哼着小曲儿,笑容满面,骑着马手舞足蹈,怀里还坐着一个妙人儿,共用一个马鞍,他来回挪动,坐在前面的赵福金总觉得下面不对劲,回头瞪他一眼,他问:“怎么了?” 赵福金往前挪了挪,讷讷道:“刚才谢谢你。” “嗐,不用谢,也不全是为了你。” “刘家父子都不是好东西,你已经得罪他们了,为何还给钱?” 岳诚笑的颇有几分玩味:“他们是我的保险柜,钱存在那里,早晚是要取出来的。” “保险柜是什么?” “额……” 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费劲了,说了她也不懂,正好前面有卖胭脂水粉的,岳诚打发她去挑选,随后游玩半晌,天黑了赶回武德园。 这次出门买了不少东西,蜀锦云锦,鞋帽披帛,胭脂水粉,足足装了半车,赵福金看上去很高兴,回到武德园之后,没有立刻去跟姐妹们团聚,而是在岳诚的卧房里收拾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美女是用来欣赏的,她不走,岳诚自然也不会撵人。 就这样,赵福金整理锦缎披帛直到半夜, 翌日清晨,岳诚被一声尖叫惊醒,揉着惺忪睡眼出门一看,赵福金气鼓鼓的叉着小蛮腰,站在回廊下,昨天买来的衣裳和胭脂洒了一地,岳诚便问:“你干嘛呢?” 赵福金说:“昨天大官人送我的上好蜀锦,少了两匹。” “哦。” 所以呢,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清早为了这点小事发神经,至于吗? 赵福金见他没什么反应,音调抬高八度:“有人偷了我的蜀锦!” “不会吧。” “怎么不会,难道我还能监守自盗不成,定是府里的下人干的,我早就提醒过你,你孤身一人来洛州,身边这么多下人,保不齐哪个手脚不干净,还真让我说中了。” 昨天挑选蜀锦的时候,岳诚也在场,总共买了六匹布,裁了三套裙衫,两件褙子,四条披帛,还剩五匹,赵福金把这五匹布放到东厢房的柜子里,今天起来一看,只剩三匹布。 岳诚挠着下巴过去查看,好像真被偷了,心里也很疑惑,便问:“昨晚谁进过你的房间?” 赵福金俏脸一红:“除了你还有谁?” 她身姿婀娜,容貌艳丽,活脱脱一个大宋时装模特,既然买来这么多好看的衣裳,不穿上让岳诚看看,钱岂不是白花了,岳诚昨晚跑到东厢房欣赏时装表演,试完衣裳,又玩了会五子棋才各自睡下。 岳诚翻个白眼:“总不能是我偷的。” 赵福金来回踱步,思忖片刻回道:“其实除了你,还有一个人进过东厢房。” “谁?” “管家种旬,种旬掌管着武德园所有的钥匙,昨晚收拾东厢房的时候,就是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让丫鬟进去打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蚊蝇。 因为说这话的时候,岳诚的脸色变了,深深地瞥了赵福金一眼,赵福金的意思是,种旬偷了那两匹蜀锦,可是在岳诚看来,出身于种家军的种旬,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丑事。 赵福金挪着小碎步走到他身边,两根纤巧的手指捏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人家最喜欢那两匹锦缎,偏巧被贼人偷了去,怎生是好嘛,要不你把种旬叫过来问一问。” 岳诚轻轻甩开她的纠缠,淡淡道:“算了吧,些许小事,没必要追究,你若真的喜欢,我让家丁再去一趟锦绣布行,另买两匹。” “可是方员外说了,那两匹云锦纹的蜀锦是绝品,当年在京师也是绝无仅有的,一年才织了那么三四匹,昨天方员外把布行里的孤品都给咱们了,没有存货,至少要等到明年才有。” 岳诚禁不住笑了:“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你可是大宋帝姬,生在皇宫,长在皇宫,什么样的珍奇宝物没见过,区区两匹蜀锦,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吧?” 赵福金的回答也是有理有据:“可是大官人最喜欢婢子穿那个色的蜀锦啊,若非如此,不要也罢。”说罢坐在床沿上,垂着头,生闷气,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老话常说,女为悦己者容,赵福金为了讨好岳诚才刨根问底,问来问去,反倒被他怀疑,不生气才怪呢,岳诚走到她身边,刮刮她的琼鼻:“没想到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赵福金拧开身子,对着帷帐抱怨:“国破家亡,我们这些姐妹说是帝姬,其实和寻常人家的丫鬟有什么区别,你把我们买了来,这辈子就只能跟你了,自然要你开心才好,如今你又来取笑我们,莫非真把我们当成了青楼里的下贱胚子?” 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暗暗垂泪。 所以说不能跟女人吵架,吵来吵去,错的总是男人,岳诚还想替种旬辩解,想了想算了,揽住她的削肩安慰道:“别哭了,待会我去找种旬问问,如果真是他偷的,我饶不了他!” 赵福金往他怀里一钻,善意的提醒道:“往常显肃皇后掌管后宫的时候就常说,一个人的品性至关重要,如若不行,绝不能掌管重要物品,大官人好不容易置办了这片家业,可不能毁在他手里,至少武德园的钥匙不能让他拿着。” 第169章--校场闲话 岳诚在锦绣布行替她出头,斩杀了调戏她的衙役,事后她也表明心迹,愿意夫唱妇随,于是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在东厢房里耳鬓厮磨的调笑片刻,旋即宽衣解带,青天白日的云雨起来。 被称为大宋第一帝姬的赵福金果真是美艳无双,褪去衣衫,白玉无瑕的身段堪称艺术品,该瘦的地方没有半分赘肉,该肥的地方,丰腴柔滑,蜷伏在岳诚怀里婉转娇啼,白笋荡漾,满屋的春光美不胜收,岳诚也是食髓知味,一次不解馋,又来一次,两次之后上演帽子戏法,胡天海地的直到天色大黑才罢手。 完事了托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打量帷帐上的流苏,心想现在要是有支烟就好了,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嘛。 忽然腋下传来淡淡的温热,赵福金从被窝里钻出来,脸颊上残留着云雨后的红晕,枕着他的臂膀,低声埋怨:“三郎你也太能折腾了,人家都快让你折腾散架了。” 岳诚哈哈大笑,揽住她的削肩,咸猪手摩挲着那对新摘的白笋:“我就当这是夸我了。” “哪有夸你,夜夜如此,哪个女儿家受得了,对你也没好处啊,流失的精元太多,身子骨遭不住。”叮嘱了他几句,又道:“你不去审问一下那管家吗?” 岳诚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微微一笑:“我还是先审问你吧,刚才教你的洞房三十六式学会了没有?” 她玉颊绯红的啐了口:“呸呸呸,人家才不学那腌臜招式……哎呀你干什么……又来啊……” 隔天一早,卧榻上的美人累趴下了,铺展三千青丝,面带红潮的酣睡,岳诚伸展双臂,神清气爽的出门锻炼,迎着清风溜达了两圈,恰好走到校场。 不出所料,碰见了正在晨练的种旬,回想昨天的那件事,喊住他问道:“锦绣布行送来的蜀锦,你见过吗?” 种旬收起凤嘴刀微微一愣,摇头:“没见过,怎么了大官人?” “哦,没事。” 凝视着种旬清澈明亮的眼睛,岳诚摆摆手,没有多问。 随后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杆红缨枪,闲来无事,主仆二人在校场上切磋了一把,他有合身神技,种旬自然不是对手,不过三五回合,就把种旬手里的兵器挑飞了。 对战半个时辰,种旬苦笑收手:“大官人若要练武,还是专门请一个护院拳师吧,小的实在不想丢人现眼了。” 正好岳诚也打累了,放下兵器,命人去买了两笼包子,扔给种旬一笼,坐在石锁上闲话家常:“其实你的功夫不错了,对了,种师道去世之后,你们种家还有谁?” “不怕大官人笑话,没剩几个了,大多都已经在边疆战死,如今还在军伍之中的只剩两个堂兄,一个在刘光世麾下效命,一个给康王当侍卫统领,都在建康。” 赵构南下之后,临时定都建康。 “你为什么不去呢,以你的身手,混个地方总领不是问题。” 种旬默默地叹了口气,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在武德园的这些日子,岳诚对他不错,而且岳诚跟朝廷不对付,说说也无妨。 “我的堂叔种师道,征战半生,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临死还为朝廷的命运担忧,可是高座庙堂的相公们,却看不起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比如上次金国南征,钦宗中了粘罕的奸计,把各地勤王的部队打发走了,堂叔一眼就看破了粘罕的意图,连夜派人去京师送信,没想到信笺石沉大海,朝廷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堂叔心急火燎的又派人去京师,这才知道,钦宗宁愿相信一个自称会召唤六甲神兵的神棍,也不信自己手下的大将,你说可笑不可笑!” 种旬捏了捏手里的包子,狠狠咬下一口:“我是亲眼看着堂叔断气的,堂叔壮志未酬,一片苦心付之东流,临走时充满了遗憾,他不明白钦宗为何不信任他,我也不明白,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可我不想走堂叔的老路了。” 岳诚拍拍他的肩膀:“赵桓啊,就是很迷,皇帝当的很糊涂,我估摸着你当面问他,他也解释不出来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我感觉那就是个糊涂蛋。” 种旬哈哈大笑,包子馅都喷出来了,抬头看看空荡荡的校场,压低声音:“敢这么评价当朝天子的,也只有大官人你了,跟着大官人厮混,讲话果然痛快。” 嗐,赵桓算什么当朝天子,从俘虏里逃出来也轮不到他,上面有他爹赵佶,下面有他九弟赵构,再者说,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不适合当皇帝。 摸清了种旬的心意,岳诚直言道:“既然你不想走光明大道,我有一条邪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走。” 种旬一愣:“大官人此言何意?” “虽然你不知道我的来历,这些日子想必也看明白了我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来自大名府,大名府都是些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嗯?” 大名府是红巾军的大本营,红巾军归顺大岳国,他们是一伙揭竿而起的反贼,跟朝廷尿不到一壶,金人也照打不误,在这乱世之中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 而且名气也不小,种旬当然听说过,前阵子,河渠公事还印刷了一本地图呢,把大岳国的国土都标注出来了,什么人会这么做,显然是大岳国的那帮人在幕后操作的。 此时听岳诚亲口说出来,种旬一点也不意外,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刻抱拳正色道:“不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尽情挥洒热血,不为权势所动,亦不为外敌所辱,大名府的兄弟做到了,如果大官人不嫌弃,我种旬也想试试!” 岳诚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用不了多久,洛州就会改天换日,做好准备。” 种旬脸色一变:“大官人要联络红巾军拿下洛州?” “那当然,地图上标明的土地,都是我的!” 第170章--种旬 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岳诚走后,种旬挥舞着凤嘴刀,又在校场练了两个时辰才回去。 男儿生于天地间,总要做出一番事业,才不枉在人世走一遭,种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他的梦想和常人不同,不追求高官厚禄,也不想为异族效命,更不会读书考功名,他只上过半年学堂,那太难为他了。 他的梦想是站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审判众生。 无能的权贵,德不配位,他不屑与之为伍,愚忠的臣子,他同情哀叹,却也不想与之同行,他想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那条路上,明就是明,暗就是暗,没有灰色地带,一切清晰明了,可是活的越久,他越觉得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想要做成一些事,也没那么简单,总要做出妥协,这让他的期盼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直到大岳国横空出世,让他看到了希望,大岳国既不跟朝廷为伍,也不向异族妥协,两边不靠,只靠自己,用自己的方式捍卫这片土地,当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赶走金国的十万大军时,种旬明白了,这才是跟他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所以得到岳诚的邀请之后,他很激动,他很确定岳诚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领袖,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他觉得自己会跟随岳诚的脚步,走出一片新天地。 这天晚上种旬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时而幻想大岳国平定了金国,时而幻想大岳国平定了大宋,无论往哪个方向打,都将打破旧世界的秩序,而那正是他想看到的。 一夜时间就这样在幻想中过去了。 由于睡眠不足,第二天眼泡红肿,哈气连连。 隔壁就是马厩,负责看守马厩的马夫名叫茂才,茂才赶早儿去郊外割草料,每次押车回来,都给种旬捎带一点北门刘家的汤饼,这天也不例外,弄来两个大碗,把热乎的汤饼倒进去,递给他一碗,自己一碗,蹲在回廊下面,边吃边打量他:“这是咋的了种二哥,昨晚上该不会背着兄弟去勾栏里耍了一夜吧,眼泡子肿成这样。” 种旬对齐筷子,赏他个爆栗,然后蹲在旁边喝汤:“你当我跟你似的?” 茂才揉着通红的脑门一笑:“跟我似的,难道你也去后宅偷看大官人夜斗小娘子了?” 种旬脸色一变:“难道府上有刺客?” 哪来的刺客啊,茂才一手张开,一手握拳,啪啪拍了两下,种旬才明白他形容的是男女之事,嘟囔着无聊,闷头继续喝汤,茂才先喝完了,放下饭碗,仰头对着天空感叹:“咱家这位大官人,端的是手腕通天,来到洛州没几天,就置办了偌大的家业,武德园号称洛州第一佳苑,人家分分钟买下来了,园子外头少说几千人,全是给他办差的,州府衙门都不如咱家气派,你说厉不厉害!” 要是换了以前,种旬也会发出这种感叹,现在他明白了,岳诚背后有大岳国撑腰,区区一座宅邸,几千号人,还真不算什么,大名府还有几万兵马呢,不也是他的。 如今种旬投靠了岳诚,自然是乐见其成。 茂才则是一脸艳羡的朝他眨眨眼:“大官人新买的歌妓,你看见没有,端的是美若天仙啊,昨夜我去库房拿草料叉子,路过后宅,看见大官人的卧房亮着灯,过去偷偷瞄了眼,啧啧,大官人拽着歌妓两条腿,那歌妓趴在八仙桌上,激战正酣呢。” 种旬皱眉道:“没事偷看那个干什么,让大官人知道了,仔细你的脑袋,别忘了前儿个大官人去锦绣布行,亲手杀了八个调戏良家女子的衙役,本领好的很。” “这我知道,调戏的不就是那歌妓嘛。” “什么歌妓,那女子不是歌妓。” 茂才有些疑惑:“生的如此美艳,不是勾栏里的红牌又是什么?” “哼哼。” “笑什么,你倒是说啊。” 种旬在武德园当管家,知道的多一些,跟茂才关系也不错,便道:“说了不要往外传,那女子是大官人从刘知州手里买来的,身份非比寻常,乃是大宋的帝姬,排行老五,封号茂德帝姬,名叫赵福金。” 茂才惊讶的合不拢嘴,敢情昨夜在大官人胯下承欢的竟是皇室女眷,那是多尊贵的人物啊,像茂才这样的泥腿子,想都不敢想,却被大官人纳入房中随意把玩。 茂才脸色都变了,许久才讷讷道:“咱家大官人真是色胆包天啊,听说朝廷已经恢复,不怕皇帝老儿秋后算账吗?” 种旬把空碗塞到他怀里:“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瞎操什么心,快去把草料卸了,那匹大宛马不好伺候,要用最好的草料,吃不好尥蹶子,小心被给踹飞了。” 打发了这鸟厮,种旬回屋,从房梁上取下来一串钥匙,钥匙用铁质的圆盘缀着,上面有几十把,整个武德园所有的门厅,都能用这串钥匙打开,岳诚信任他,把钥匙交给他保管,他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每晚都把钥匙藏在房梁的旮旯里,不让任何人知道,白天若是用着了,比如检查库房,就揣着钥匙走一趟。 时值盛夏,园子东头的粮仓大概是进老鼠了,包裹仓廪的草席,破了好几个洞,昨个佃户来汇报,他陪着岳诚在校场练武,没来得及查看,今天一并解决了的好。 既然是鼠患,种旬先去东市找鸡鸭王,从那老媪的住处抱了两只小花猫,提着笼子,慢悠悠的回到武德园,正要把这两只小猫放进粮仓,忽然瞥见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回头观瞧,敞开的垂花门里,有位身段婀娜的女子,正在远远的打量自己,虽然隔得有点远,种旬还是很快认出了那就是刚刚谈论的女子,赵福金。 赵福金举着一把花伞,娉娉婷婷的走来,看样子是在闲逛,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种旬身上打转,与主人家的爱妾私下里会面,乃是大忌,种旬加快脚步,不等赵福金走过来,就先一步去粮仓了。 扔进去一兜鸡肝鸡肉,把小花猫哄进去,然后修补破洞的草席,这边正忙着,赵福金忽然进来了! 第171章--搞什么名堂 种旬连忙放下锤头,躬身行礼道:“小的种旬,见过小娘子,小娘子刚裁的蜀锦,还是不要涉足这种腌臜地方了,免得脏了您的绣花鞋,若是挂烂了衣裳,小的更是担待不起。” 赵福金排行老五,年龄稍大,比其它帝姬成熟一些,脾气也偏向沉稳,不动声色的绕着仓廪转圈,随口回道:“你倒是体恤主家,大官人没有白疼你。” “能够得到大官人的赏识,是小的福分。”这是实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呃……” 突然来这么一句,种旬有点懵,要说知道,那肯定知道啊,茂德帝姬赵福金嘛,可是堂堂帝姬沦落到这个地步,恐怕说了人家也不会高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要说不知道,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傻? 种旬干脆绕过这个问题:“小娘子找到这里,莫非后宅有什么短缺?” 赵福金愣了片刻才点头:“东厢房遗失了两匹蜀锦,你见过没有?” “没见过。” 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在校场练武的时候,岳诚好像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奇怪,难道府上遭贼了? “兴许送来的时候,家丁搁错了地方,你把钥匙盘给我,我自己去找。” 钥匙盘就挂在粮仓的大门上,赵福金伸手去拿,种旬一个箭步冲到她前面,把钥匙盘摘下来:“此等小事,还是不要麻烦小娘子亲自动手了,那两匹蜀锦什么颜色,小的替您找。” 有时候太实诚了,反倒遭人嫉恨,赵福金秀眉紧蹙的盯着他,脸上罩了一层寒霜,要是眼神能杀人,估摸着已经把他千刀万剐了,可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最终赵福金点点头,浑若无事的走出粮仓,站在外面等他。 一起去找吧。 修补了粮仓,两人穿过垂花门,在后花园的厢房里寻找遗失的蜀锦,武德园很大,足够容纳几十户人家,单是后宅就能住下十来个人,院落嵌套院落,东西南北,俱是通透,而且岳诚孤家寡人一个,除了从老家带来的两个小跟班,没有其它亲人,那俩名叫雪骢和小麻团的小跟班也不常来,整天在外面闲逛,后宅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使唤丫头,就只剩赵福金。 赵福金前面带路,遇到空荡荡的院落,就让种旬开门进去检查,她在后面看着,有些院落满是蛛网灰尘,好些年没人住了,家丁再傻,也不会把上好的蜀锦放进去,所以种旬很迷惑,这位帝姬小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你接着找,我去后厨看看十全大补汤好了没有,待会大官人回来,要给他喝的。” “小娘子慢走。” 等那妖娆的背影走远了,种旬嘀咕着摇头,昨个儿折腾了大半夜,大官人是该补补了,可这遗失的蜀锦到底在哪啊,算了,还是接着找吧,兴许没丢,是这武德园的女主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故意刁难。 找了半天,果然没找到。 趁着中午吃饭,他把府上的家丁集合到一起,问了问,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这回事,种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遇见赵福金,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伺候。 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可要是人家有心找茬,再小心也没用,种旬提心吊胆的应对了几日,突然有一天,听见赵福金在后宅大发脾气,茶碗桌椅全都摔了,家丁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有两个丫鬟挨了几个嘴巴子,蹲在门口哭呢。 岳诚不在家,谁也拿她没办法,只好把这武德园的管家请来,于是种旬急匆匆的赶来,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娘子为何大发脾气,哪个不开眼的得罪您了吗,您知会一声,小的亲自处置。” 赵福金脸色铁青的哼了声:“大官人不在,某些人是越来越放肆了。” “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从锦绣布行买来的上好蜀锦,丢了两匹,至今找不到,这且不说,今日我用皂荚洗头,洗完回到房里一看,大官人送我的碧玉鸳鸯簪不见了,种旬,你是府上的管家,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种旬的心里咯噔一下,府上还真有贼啊,连主母的贴身物件都敢偷,胆子真不小,他收起心思,忙道:“小娘子别急,小的马上召集园子里的家丁,挨个审问。” 赵福金抄起茶碗扔出来,碰到廊柱,摔个粉碎。“上次让你去找蜀锦,你就没找到,这次又来糊弄我,不用你审了,谅你也审不出来,把人都给我叫过来,我亲自审!” 虽说大官人没有成亲,也没给赵福金什么名分,但她姿容艳丽,大官人对她甚是宠爱,种旬也不好当面得罪她,低头称是,然后派人召集府上的家丁。 经常进出武德园的家丁一共25个,男家丁15个,丫鬟10个,有资格出入后宅的是其中的六个,种旬把这六个人喊过来,当众责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赵小娘子的碧玉鸳鸯金钗。 那六人听了之后,均是脸色大变,噗通全跪下了,七嘴八舌的辩解。 “奴婢没有偷东西,小娘子若是不信,大可以搜身。” “小的只负责送饭,从没涉足过小娘子的闺阁。” “老小儿在这洛州当了十几年家丁,伺候过五家主人,从未传出过手脚不干净,小娘子可以去打听。” “奴婢虽然给小娘子洗漱,但所有的金玉首饰,都归置在妆奁盒子里,奴婢从没拿过,皇天后土可以作证,奴婢可以发誓,若有一句假话,让我不得好死!” 最后这个丫鬟是专门伺候赵福金的,嫌疑最大,也最着急,恨不得当场脱了衣衫让她检查一遍。 赵福金冷冷的扫视他们,每张脸都带着惶恐,倒不是害怕她,她才来几天,也没跟大官人成亲,不算武德园的女主人,他们怕的是岳诚,岳诚前几天徒手宰了八个官差,一点事没有,今次若是发怒,把他们一并宰了埋掉,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大家碰见这种事,均是噤若寒蝉,生怕传到大官人耳朵里,惹来祸端。 第172章--清白 吵吵嚷嚷的辩解半晌,忽然听见赵福金说:“没人承认是吗,哼,总归逃不出你们几个,种旬,给我掌嘴!” 种旬犹豫片刻,大步走上前,噼里啪啦赏了他们一顿耳刮子。 听着很响亮,其实不怎么疼,也没见血,赵福金不满意,让他接着打,种旬只好使出全力,一巴掌呼上去,当场把其中一个小婢扇的口鼻流血,昏厥在地。 其余几个家丁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一时间后宅的院子里血流遍地,哭嚎震天,外院的家丁隔着门缝头偷窥,均是满脸震惊,没想到这小娘子看似柔弱,手段真是狠辣。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没有找出窃贼,种旬走到赵福金身旁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还是私底下调查比较好,免得打草惊蛇,让真正的窃贼趁乱跑了。” 赵福金送他个白眼:“种管家不想彻查,莫非跟那窃贼有什么交情?” “怎会如此,小娘子别想岔了。” “那就别废话,把这些该死的奴才绑了,武德园上上下下给我搜一遍,不信找不出来!”赵福金连种旬也不信任了,喊住他道:“不用你去了,我另外派人,你在这里站着!” 赵福金不让他们动手,亲自去一趟璞玉园,也就是关押皇室女眷的小园子,把赵璎珞和赵嬛叫来,一个在后宅坐镇,另外两个找种旬要了钥匙,去园子里搜查。 种旬讷讷的站到一旁,心想闹的这么大,晚上大官人回来可怎么收场,比起对大局的担忧,他更应该担忧一下自己,因为赵璎珞和赵嬛搜查了一圈回来,居然找到赃物了,在种旬的住处找到的。 两匹蜀锦,一支金簪,扔到他面前。 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赵福金噙着冷笑来回踱步:“怪不得你一次次的敷衍我,原来这府上的窃贼是你。” 种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如在梦中,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辩解:“这真是从我那里搜出来的,小娘子别搞错了,我种旬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也绝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丑事!” 负责搜查的赵璎珞站出来回道:“贼子休要狡辩了,赃物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蜀锦的木柄上有锦绣布行的标记,金簪的样式也跟姐姐的吻合,完全可以拿到商行对质,你还有什么话说?” “监守自盗,大官人真是瞎了眼,竟让你来打理武德园,你不配在这里当管家,这串钥匙,不能再让你拿着了,我先收着,等大官人回来了再做定夺。” 钥匙落到赵嬛手中。 此时种旬已经无暇顾及钥匙了,他刚刚跟岳诚一番倾谈,拜到大岳国的麾下,倘若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前程,得不偿失,为了自证清白,在众人面前据理力争。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赵福金都不听。 人赃并获,赵福金命令他交出武德园的腰牌,旋即又让其它的家丁捆住他,他脸色一变,突然腾身而起,跳到房顶上,肃然道:“赵小娘子莫要诬陷好人,此事还没有定论,究竟如何处置,等大官人回来再说也不迟,你凭什么擅自捆我!” “反了你了,来人,将他拿下!” “哼,凭武德园的这点人,还拿不住我!”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赵福金和种旬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喷着唾沫星子辩论,谁也没有注意到赵璎珞悄悄的把那串钥匙揣进怀里,戳戳赵嬛的后腰,两个小姑娘悄悄离开了这里。 岳诚这几天迷上了听书,巧了,今天茶馆的说书人不给力,讲的是老三国的段子,岳诚不爱听,半下午就回来了,刚好碰见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小丫头。 他从东侧的回廊走出来,照准二女的娇臀拍了两巴掌,笑道:“平时不见你们出来玩耍,今天怎么有闲情雅致了,怀里揣的什么,鼓囊囊的,这发育的有点快啊,几天不见就长了一个罩杯。” 赵璎珞和赵嬛全都呆住了。 一是不明白他嘀嘀咕咕的在讲些什么,二是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穿,娇臀被他占了便宜都没想起来,情急之下,指向后宅:“你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吧,里面出大事了。” “哦?什么大事?” “我尿急,嬛嬛你跟他说。” 赵璎珞揣着钥匙扭头就跑,赵嬛担心露出破绽,嘟囔着我也尿急,你自己去看,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岳诚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有些迷糊,随后大步流星的走进后宅。 果然后宅热闹极了。 当门的庭院里站了十几个家丁,有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有人哭哭啼啼的往脸上抹药,脸被打肿了,还有人站在房顶上……咦,站在房顶上的好像是种旬啊。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官人回来了。 家丁纷纷让出一条路,岳诚背着手走到赵福金面前,见她满脸气愤,回头再看房顶上的种旬,也是眼含怒火,便问:“怎么回事,你们俩演的这是哪一出?” 赵福金指指地上的赃物,快速的陈述了一遍事情经过,还没讲完,就听见种旬在上面大喝:“你胡说,那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我的房中!” “贼子还敢狡辩,人赃并获,今天你说破大天,也断然不能让你走脱,都愣着干什么,上去捉他啊,别让他跑了!” “东西不是我偷的,我为何要跑,但让我束手就擒也不可能,说句不中听的,你赵福金不过是武德园的一个俘虏,没资格审问我,武德园的主人是岳大官人!” “好啊,大官人已经回来了,那就让大官人来评评理。” “好!”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还真不好办,岳诚悄摸的瞄了赵福金一眼,心中若有所思,旋即回头招招手,让种旬下来说话,仰着脖子说话太累,种旬信任他,毫不犹豫的跳下来了。 两人都等着他主持正义。 他哈哈一笑,捡起地上的蜀锦和金簪:“其实这两样东西是我偷偷放到种旬房里的,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怪我怪我,你们把我捆了送官吧。” 第173章--钥匙到手 岳诚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之后,一大家子人呆若木鸡。 要是这年头能发弹幕,估计天空会飘过来一串问号,什么情况,堂堂武德园的主人,没事搞这种恶作剧干嘛,大家都被连累了好吗。 尤其是挨了嘴巴子的那六个家丁,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相当的无语。 偌大的庭院,没人吱声了。 他挠着下巴哈哈大笑,一手握住赵福金,一手握住种旬,充作和事佬:“算啦算啦,多大点事,不就是两匹布和一支簪子嘛,改日我再去买,大家散了吧。” 家丁陆陆续续的散去。 眼看这一场争端就要平息了,赵福金忽然来了句:“大官人连这两匹蜀锦什么颜色都不知道,怎么会是你放的,莫不是有心回护种管家?” 岳诚大有深意的瞥她一眼:“不是我放的,难道是你放的?” 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冷若寒霜,竟跟平时的岳诚大不相同,仿佛能洞穿人心,赵福金不由得心头一跳,没敢接这个话茬,推说十全大补汤炖好了,去后厨端汤,旋即离开此地。 庭院里再也没有外人,种旬噗通跪到他面前,正色道:“大官人有心回护,小的感激不尽,但这两样东西真的不是我偷的,大官人若是不信,小的可以断手明志!” “欸,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你要是真把手砍了,外人更觉得是你偷的,再者说,我要是不信你,也不会替你打圆场。”把他搀扶起来,岳诚漫不经心的问:“依你看是谁偷的?” “这个……不好说。” 其实种旬被污蔑的是一刻就明白过来了,必定是赵福金从中作梗,此人心怀叵测,三番五次的找他麻烦,除了她,没旁人,可是种旬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有句老话说得好,疏不间亲,大官人与那赵福金同床共枕,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岳家的主母,他终究只是一个管家,不如人家的关系亲密,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 此事不了了之。 晚上安歇时,赵福金端着十全大补汤走入房中,轻咬红唇,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他接过来汤药一饮而尽,揽住美人的纤腰,咸猪手顺着那柔滑的锦缎落到丰腴之处,肆意把玩。 赵福金打开他的咸猪手:“今天把事情闹的这么大,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难得你喜欢,来日若是去了巴蜀,多买些便是。” “只怕没有来日了。” “这话又是从何讲起?” 钥匙已经拿到手,赵福金的任务也完成了,没必要再跟他纠缠,可这毕竟是她第一个与之同床共枕的男子,缠绵悱恻过,也一起游玩过,岳诚还替她出过头,斩杀了八个衙役,平日里更是百依百顺,从不违拗,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她只是为了骗到钥匙。 假如有一天谎言戳穿,会不会让他很伤心? 想到这里,赵福金居然有些不忍,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月上柳梢头了,距离子时还有个把时辰,她攥住岳诚的手,默默地走到床榻旁边,鼓足勇气说:“你不是总想试试那些羞人的刁钻把戏吗,只要你有的力气,今晚随你怎么试。” 岳诚眼前一亮,哈哈大笑着把她抱起来:“你总算是开窍了,其实很好玩的,也没什么可羞耻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无非是改变一下方式,来来来,我教你。” “猴急,去把门关上啊。” 十全大补汤的药劲够猛的,岳诚喝完浑身燥热,邪火噌噌的往上窜,脑子一懵,连门都忘了关,一个箭步冲过去踹上房门,如狼似虎的扑到床榻上,放下缀满流苏的帷帐,便云雨起来。 床边一灯如豆,静静燃烧,映出床帐里淡淡的虚影。 何等的柔情蜜意,何等的恩爱缠绵,就不细说了。 等那摇曳的烛火熄灭,夜色渐深,窗外月上中天,武德园一片静谧,后宅的房门吱呦一声打开了,赵福金披上衣衫,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回头看了眼床榻,岳诚睡的像头死猪。 她在门口整理鬓发,又从井里打了一盆水,十指蘸了蘸,贴到通红的脸蛋上,覆雨翻云过后的余韵渐渐消散,随后她捂着后腰,一瘸一拐的去璞玉园。 所有的皇室女眷都住在璞玉园,两位皇后和十几个姐妹,已经等她很久了,见她回来的这么晚,纷纷迎上去问:“五姐你在干什么,马上就要逃走了,来的这么晚。” “你捂着后背干什么,摔伤了吗?” 跟摔伤其实也差不多,那该死的岳三郎,花样真多,像个打桩机一样怼来怼去,腰都快断了,姐妹们大多未经人事,她也不好细说,捶打着后腰,催促她们赶紧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武德园如同囚牢,脱身最重要,好在钥匙已经拿到了,地形也打探清楚了,赵璎珞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十几个皇室女眷,悄无声息的去东角门。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门外会有一个僧侣来接应她们。 那是显肃皇后的接头人。 然而打开东角门之后,外面冷冷清清的,胡同里半个人影都没有,等了小一刻钟,还是不见人,赵福金急道:“我费劲了力气,才让那岳三郎安睡,倘若时间长了发现我不在,必定会让家丁寻找,到时候就不好走了。” 显肃皇后处变不惊的回道:“别急,还不到时辰。” 于是这些姑娘们站在东角门外,心急火燎的等着,忽然看见胡同口有一点反光,好像是和尚的脑门,赵璎珞张嘴要喊,被显肃皇后捂住了嘴,等那亮光靠近了,才知道是个打更人,手拿着铜锣,亮光是铜锣发出的。 她们连忙躲到门里面,等打更的过去了,复又走出来,踮着脚尖继续观望,子时已过,该来的还不来,大家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难道这是个骗局? “来了!”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的猜测时,有个和尚翻墙而过,刚巧落到她们面前。 那和尚面带笑容,眼神狡黠,见面之后双手合十道:“小僧不空,见过皇后娘娘,等急了吧,娘娘和诸位帝姬这边请,出城的马车小僧已经安排好了。” 第174章--开疆拓土 不空…… 虽然没见过这和尚,赵福金总觉得这个法号在哪里听过,具体在哪里听到的,却又想不起来了。 时间容不得她刨根问底,显肃皇后信任此人,声称此人来自开封府大相国寺,与太上皇有些交情,是来报恩的,值得信任。 于是大家跟着他的脚步,前往洛州东门。 洛州外紧内松,城内看不出什么端倪,夜晚来到城门下一看,哨岗林立,旌旗飘扬,城墙上每隔几十步燃烧着火盆,士卒在上面来回踱步,看守的竟然十分严密,夜间严禁任何人出城。 显肃皇后皱眉道:“金人已经北归,这是在防谁?” 赵嬛道:“难道岳诚已经发现咱们偷偷跑了?” 赵福金摇头道:“应该不会,他累个半死,我临走的时候拍打他的脸颊,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醒的这么快,咱们一路上也没有打草惊蛇,武德园安安静静,根本没人知道。” “那就奇怪了。” 这时不空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宣佛号:“阿弥陀佛,诸位不必担忧,佛曰,跟着我混有肉吃,只管跟我走便是,洛州的防卫再怎么严密,也挡不住我佛的脚步。” 不管是大乘佛教还是小乘佛教,都没有跟着你混有肉吃这么粗俗的经文,他到底靠不靠谱啊,赵福金的秀眉紧蹙在一起,越看越觉得这和尚不顺眼。 然而她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不空,不空领着她们往东北角方向走,越走越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东北拐角处的城墙下面,有一片茂密的草丛。 拨开草丛,到了墙根下,不空从怀里摸出一个银丝袋,挂到城墙上,城墙渐渐变软了,化为一扇门! 由于天色太黑,加上情绪紧张,皇室女眷都没有注意到不空的小动作,直到不空回头提醒她们:“这里有扇暗门,直通城外,大家挨个进去,若是找不到路也不要惊慌,我会过去接应。” 暗门开在城墙上,大家想当然的认为,进去肯定能穿过城墙,于是显肃皇后打头,显仁皇后紧随其后,十几个皇室公主在后面尾随,陆陆续续的进了暗门。 赵福金落在最后,其它姐妹都进去了,唯独她愣在那里,不空便问:“为何不进?” “你……” 赵福金指着他,若有所思。 不空的笑容颇有几分狡黠:“小僧怎么了?” 缺失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赵福金想起来了,她跟岳诚恩爱缠绵的间隙,无意中听到一句话:其实我不是独自来的洛州,还有不空和千樱,说了你也不明白。 念及此处,赵福金心头一震,原来这鸟和尚跟岳诚是一伙的! 她们千方百计的逃离武德园,最后找到的接头人,竟然是岳诚的跟班,难道他早就察觉了? 难道……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此时再看不空的笑脸,那笑容中分明夹杂着三分嘲弄,这和尚在耍她们呢,赵福金一步步的往后退,扭头要跑,可惜还没跑两步,就被不空揪住后衣领,扔到了暗门里。 随后不空摘下银丝袋,暗门消失。 这不是什么暗门,而是空间佛的十方世界之一,简单来说就是岳诚的仓库。 不用掂量几下银丝袋,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还有个聪明人,随后把银丝袋揣进怀里,蹲下在草丛里摸索,草丛里有一条真正的暗道,直通城外。 出了城,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大名府。 这些皇室女眷费尽心机的想要逃走,最终却来到了岳诚的老巢,可见她们的计划早就泄露了,岳诚早就知道,这也不奇怪,因为岳诚刚刚得到一张拥有千里眼顺风耳技能的门神,包打听啊。 包打听远的听不到,武德园里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武德园压根儿就没有秘密。 闲话少说,不空到了大名府,按照岳诚之前的交代,把皇室女眷放出来,找个地方安顿好,连夜去找王贵,交代岳诚的命令。 少顷。 王贵披坚执锐,手持虎魄银枪,到演武场点兵。 演武场银光点点,与天边的星辰交相辉映,那是一万名红巾军手中的兵器。 王贵走上点将台,环视下方肃然道:“三郎出版的地图,想必你们也都看见了,凡是地图上标注的领土,都是大岳国的,今夜我们在此起兵,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 “开疆拓土!” 上万名士卒的高呼在演武场的上空回荡,群情激昂,战意滔滔,金人北归之后,正好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那些无主的土地,不拿白不拿,反正宋庭的手伸不到这里,与其空置,不如让他们自己经营。 王贵大喝出兵,底下士卒轰然应喏。 城门大开,吊桥放下,轰隆隆的蹄声在夜幕下回荡,王贵连夜带兵偷袭洛州。 与此同时,洛州武德园的后宅里,有个装睡的家伙,眯着眼打呼,打了半天觉得好无聊,坐起来伸个懒腰,摸摸身边尚有余温的被褥,忍不住叹了口气。 兀自嘀咕:“老赵家的闺女果然养不熟,对她那么好,还是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改天回到大名府,再次见面的时候,赵福金的表情想必会很精彩。” 想到这里他莞尔一笑,把儿女事情抛诸脑后,点上油灯,窸窸窣窣的套上衣衫,出门大喊一声种旬。 种旬从西厢房的房顶上跳下来,一身夜行衣,原来他早就埋伏在这里,赵福金什么时候走的,一清二楚,他上前道:“那小娘皮果然怀有二心,要不要追上她除掉?” 岳诚翻个白眼:“杀她干嘛,我还没有玩够呢,美女杀一个少一个,都杀光了,难道让我独守空房?” “……” “放心吧,那边早就有人接应了,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件大事。” 种旬等的就是大事,忙道:“大官人请说。” “不出意外的话,大名府已经出兵了,洛州与大名府相距五六十里而已,天亮之前就能赶到,这洛州城,在刘家父子的手里,两个脓包,攻下来不难,然则上兵伐谋,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最好,你与王贵里应外合,把东门拿下,能做到吗?” 第175章--出大事了 经历了种种污蔑,仍然能够得到岳诚的信任,还把这么大的事情托付给他,不禁让种旬心头感慨万千,话不多说,连忙抱拳领命,回去召集人手做准备。 不巧,后半夜下起了大雨,通往洛州的官道被大雨冲垮,泥泞难行,王贵的兵马没有及时赶到,派人送信,拖延一天再攻打洛州。 老天爷不给面子,岳诚也没办法,正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不知不觉间,晨光熹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街巷之中白烟升腾,晨起的摊贩已经开始蒸煮面点,从城外赶来的货担郎聚集在东门外,全都无法进城,城门封了,货担郎抱怨,为啥不让进城,回答他们的是城门侍卫的长矛。 没有理由,就是不让进。 与此同时,城内开始调动兵马,巡捕官燕七带领上千名士卒,把武德园包围。 燕七叫嚣,凡是靠近武德园的人,杀无赦! 由于时间尚早,武德园里的家丁并不知道。 可是有一个家丁每天都要早起,去城外收割草料,那就是种旬的好友——茂才,茂才照常是半夜出门,天亮才回来,手底下的兄弟赶着三辆双辕车,车上装满草料,草料车先行一步,他慢慢悠悠的打着哈欠,晃到汤饼张的小店里,闲扯几句家常,逗一逗张家怀孕的母狗,然后用竹筒盛了两份汤饼外卖,一份是他的,一份是种旬的。 他经常早晨回来的时候给种旬买早饭,习惯了。 今天的汤饼是用羊骨汤炖的,分外香甜,还没到家,他就把自己那份喝完了,哎呦,感觉不错,准备回去再打一份,忽然有个马房小弟急匆匆的跑过来大喊:“不好了茂才哥,出大事了!” 茂才漫不经心的啐了口唾沫:“那匹大宛马是不是又尥蹶子,把马厩里的马踢死了?” 大宛马品种高贵,整个武德园仅有一匹,那是岳诚从老家带来的好马,平时不用的时候,放在马厩里,交由茂才照料,这马大概通人性,仗着自己品种高贵,老是欺负其它的矮马,平时在马场里遛马的时候,谁要是敢闻闻它的屁股,一蹄子就踹飞了。 它蹄力惊人,每次出手,都把其它的矮马踹的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身体僵直片刻,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见阎王了,死的忒冤枉了点,都来不及救治。 茂才驯马有一手,换了寻常的马匹,茂才抄起马鞭就是一顿打,好歹给它打服了,这匹马他不敢打,狗日的小畜生更嚣张了,但凡草料送的晚一会,就吐他口水,妈蛋,简直成精了。 茂才气的不轻,但也没办法,他都治不了,手底下的马房小弟更是不敢靠近,这武德园的马厩,成了那畜生的天下。 所以茂才一提起那畜生,心里就不痛快,马厩里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那匹大宛马又开始发飙了,随它去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咱不跟畜生一般见识,茂才心说。 可是马房小弟摇头道:“不是那大宛马,武德园被官兵包围了,不让进,不让出!” “哦?” 茂才微微一愣,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官兵是洛州的官兵,洛州是刘豫父子的,听种旬说,大官人从他们那里买了几个美貌的帝姬,光是铜钱就送了好几万贯,生意做的挺畅快,上次大官人发飙,当街砍杀了几个衙役,那刘麟连个屁都不敢放,明显不敢得罪大官人,为何今天突然带兵围住了武德园? 赶去一看,武德园的四个大门,六个角门,全都站满了官兵,每隔三丈都有官兵把守,把这园子围的水泄不通。 领头的他也见过,巡捕官燕七,早些年他跟大伯贩马的时候,燕七在司理院当捕快,正经的江洋大盗不敢抓,三天两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找麻烦,为了打发这鸟厮,没少花钱。 茂才经常诅咒这鸟厮不得好死,然而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人家过的挺好,上次那么大的风险,愣是用他那张堪比城墙厚的老脸糊弄过去了,没让大官人打死。 好遗憾啊。 说归说,人家总归是官差,平民百姓可吃罪不起,茂才拎着温热的汤饼,笑嘻嘻的上前打恭:“这不是燕巡捕嘛,赶早来武德园,难道是找大官人吃汤饼的,小的倒是买了一份,燕巡捕要不要尝尝鲜?” 燕七坐在高头大马上,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握着马鞭,冷冷的瞥他一眼,忽然挥起马鞭,把茂才手中的汤饼打翻了,热汤溅到茂才的裤腿上,烫的他直叫唤。 燕七冷笑:“腌臜泼才,这里轮得着你说话?” 茂才卷起裤腿,揉了揉通红的腿肚子,压着火气哼道:“燕巡捕好硬气,那日在锦绣布行大官人连杀了你八个兄弟,也没见你这么硬气啊,怎么着,柿子捡软的捏是吗?” 火气终究没有压住,一开口就戳人痛处,顿时惹恼了燕七,燕七挥起马鞭,抽到他脸上,他不会武艺,躲闪不及,左脸颊被抽打的鲜血淋漓,气炸了茂才的肺,捋起袖子就要跟着狗仗人势的泼才拼命。 幸好身边的马房小弟还有些理智,死命的拽住他,不让他动手,不然武德园还没出事呢,他要先殉职了。 出了胡同口,渐渐恢复理智,茂才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说:“铁柱你别管我了,这混蛋来者不善,依我看,多半要跟大官人翻脸,大官人还不知道,你去给大官人报个信!” 那名叫铁柱的马房小弟一脸难色:“整个园子都被包围了,我进不去。” “蠢蛋,去年你在马厩后面挖了个狗洞,自己都忘了?” “哦对啊。” 铁柱一溜烟的跑去报信,茂才躲在胡同口,悄悄观察官兵的动向,不出所料,他们果然是要对大官人下手,只见燕七掏出一纸公文,朗声宣读,说大官人掳走了皇室女眷,犯了十恶不赦的忤逆大罪,该当满门抄斩! 茂才暗骂,放他娘的狗屁,皇室女眷明明是刘家父子卖给大官人的,怎么就成大官人掳走的了,刘家父子过河拆桥,赚了钱就想把大官人除掉,够狠的呀。 第176章--胆儿肥了 公文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读完之后,不等岳诚出来领罪,燕七大手一挥,两旁的士卒抬过来一杆撞锤,对准武德园镶嵌了九九八十一枚铜钉的大门,直接开撞。 轰隆,轰隆,轰隆。 燕七得意洋洋的举着手,就等撞开了大门,好进去捉拿岳诚。 上次岳诚死活不给他台阶下,丢了好大的脸面,这次全都要找回来,燕七的小算盘打的挺好,可是等了足有一刻钟,大门也没有撞开,撞锤反倒是裂了。 燕七喝道:“你们这群饭桶,连个门都撞不开吗?” 负责撞门的八个士卒均是一脸懊恼,还带着些许的迷惑:“不是啊大人,这门好奇怪,好像有一座山挡在后面,坚硬无比,不管我们怎么发力,都给弹回来了,而且撞锤也烂了。” 燕七下马查看,果然撞锤的尖端裂开了,再看武德园的大门,除了门上的铜钉略有磨损,其余的地方完好如初,燕七命人换一杆撞锤,另加八个人帮忙。 十六个人推着崭新的撞锤,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狂怼武德园大门。 远处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窸窸窣窣的议论道:“完了完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位外乡的大官人虽然身怀巨富,到底不是官差的对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也不知道这位大官人哪里得罪了官差。” “还不知道啊,洛州都传遍了,锦绣布行,连杀八位衙役!” “嚯,这位大官人身手不俗啊。” “端的是英雄好汉!” 年长些的叹道:“勇则勇矣,在刘豫父子的眼皮子底下打杀官差,可不就得罪了他们吗,想必今天是来寻仇的,再者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位大官人身怀巨富,将他满门抄斩之后,家产会落到谁手里?” 抄没的家产,定然送到州府衙门,最后落到刘家父子手里。 观望的百姓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刘家父子也太贪婪了些。 由于岳诚平时经常开设免费的粥棚,还把府上用不着的东西拿出来,便宜卖给城里的百姓,百姓们念着他的好儿,都替他鸣不平,可也只是私下里说说,谁也不敢公开站队。 就在大家为他惋惜的时候,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16人的撞锤队,用尽全力撞门,被一股无名的反冲力击倒,摔的人仰马翻,那扇门仍旧完好无损。 远处的百姓哈哈大笑,燕七回头怒喝:“活腻歪了不成?” 笑声戛然而止,百姓们不敢笑了,但也没走,冷冷的看着这些出尽洋相的官兵,然而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都没有注意到武德园大门的变化,那扇门涌现出龟裂的花纹,远看就像龟甲。 这时,刘豫和刘麟骑马赶来了。 父子俩是来验收岳诚的家产的,顺便看看岳诚死的时候有没有合上眼,来的很轻松,到这一看,颇有几分意外,出乎爷俩的预料,燕七带着一千多兵马折腾了半晌,连大门都没进去。 刘豫的脸色顿时垮下来了,责问怎么回事。 搞成这样,实在是丢脸,燕七连忙解释:“那岳三郎好像提前得到了线报,派人从后面堵住了大门,撞锤折损了两杆也没有撞开,不过大人别急,武德园不止一扇门,卑职换一扇门试试。” “换个屁!直接翻墙进去砍了他!” 自从知道自己的胳膊是被岳诚砍断的,刘麟就有点魔怔了,每天在家盘算怎么杀掉岳诚,这简陋的计划就是他制定的,得到父亲的首肯之后,付诸实践了。 燕七看向刘豫,刘豫微微点头。 既然知州大人同意了,甩开膀子干吧,燕七选出两百精兵,扛着飞索站到墙根下,三二一,飞索扔到一丈来高的墙头上,勾住琉璃瓦,往下拽了拽,很结实,旋即翻墙入户。 这时,武德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岳诚身穿一袭靛蓝龙雀锦纹襕衫,脚蹬虎纹云头靴,挑起襕衫下襟,云淡风轻的走出来,种旬背负长弓箭筒,手持一把长杆凤嘴刀,在他身旁保驾护航,后面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许多家丁,举着哨棒,在大门外站成两排,也有一百来人。 虽然不如官差人多,气势却一点也不输他们,一寸长一寸强,哨棒比官差手里的手刀长了一半,家丁用哨棒威逼他们,官差步步后退,武德园门前腾出了一片空地。 岳诚站在三阶高的门廊下,淡淡的抱拳一笑:“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刘大人,胆儿肥了,连我的门也敢撞。” 这不应该是官差的台词吗,他反倒说出来了,好嚣张啊,刘麟想起上次临走时的话,再看他此时的嚣张气焰,气不打一处来,正要骂街,被刘豫给拦住了。 刘豫说:“公文上写的清清楚楚,官差上门抓人,天经地义,何来的敢不敢?” 岳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么敢问刘大人,草民犯的是哪条罪?” “身为大宋的子民,竟敢私下买卖皇室女眷,将其纳入房中,肆意凌辱,践踏皇室尊严,大逆不道,该当满门抄斩。”说到这里刘豫一挥手:“来人呐,把那个跟他交易的签军贩子带过来。” 俘虏营里逃出来的人不少,有些人与签军勾结,半路截杀皇室女眷,拉到洛州贩卖,这个被刘豫抓住的人贩,恰好是上次在东市关押赵璎珞的那人,被抓了典型。 士卒将他五花大绑,扔到大门外,那人浑身是伤,磕头如捣蒜,在这之前应该用过大刑。 刘豫问他:“认不认识此人?” 那人贩都没有抬头看岳诚一眼,忙不迭的点头:“认识认识,就是他买走了皇室女眷,皇后公主一锅端,全让他给睡了,一天睡七个,不给睡就打个半死,他给二圣戴绿帽子,后宫三千佳丽让他凌辱了一遍,简直罪该万死。”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老百姓就爱听八卦,此时一听,全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岳诚,岳诚自己也瞪圆了眼睛,啼笑皆非的暗暗嘀咕,我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177章--狗都不吃 洛州只是逃亡路上的中转站,从金营里逃出来的十万俘虏,来的不过三分之一,剩下的到底在哪,岳诚也不知道,兴许从山东南下了,又或者哪也没去,在大名府以北躲了起来。 所以说,岳诚可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把后宫三千佳丽放到自己屋里,这么说纯属是污蔑他。 事实不重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刘豫挥挥手,把这满口喷粪的签军贩子押走,宣布岳诚的大罪:“欺君犯上,意图谋反,淫乱宫闱,岳三郎你还有什么话说?” 岳诚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你怎么栽赃我都可以,不过我想问问你,你是站在哪边的?” “什么站在哪边?” “北边有个金爸爸,南边有个赵爸爸,哪个是你爸爸?” 刘麟怒气冲冲的站出来:“放肆,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我刘家三代忠良,一直为大宋朝效力,哪来的金爸爸,这次来捉拿你,就是奉了朝廷之命。” 岳诚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完了摇着头直叹气:“你们父子俩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要真是大宋的忠臣良将,我倒也敬你们三分,可你们是吗,不,你们不是,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谁为了区区五万贯,把两位皇后和一个绝色帝姬卖给我的?” 这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刘家父子知道他会拿出来说,干脆把这件丑事推到签军贩子身上,那签军贩子挨了酷刑,早就对过口供,直接站出来说,两位皇后和绝色帝姬是他卖给岳诚的。 百姓们听的一头雾水,分辨不出谁对谁错,但是当事人知道内情。 或者不如这么说,岳诚和刘家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黑吃黑。 只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辩论半晌,岳诚也有些腻歪了,摆摆手:“咱们别废话了,也别扯什么大义之名,我不配,你也不配,咱们都不是大宋的忠臣良将,就别装忠了,我造反我是承认的,你也别装好人,不信到你府上搜一搜,我敢打赌,一定能搜出来你家金爸爸的书信,你来找我算账,无非是我砍断了你那龟儿子的胳膊,划个道道出来吧,你想怎么样?” 眼看着岳诚摊牌了,刘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有点心虚,不敢像他一样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是个小人。 而且州府衙门里确实有一封金国使者送来的书信,信是金国的左监军完颜昌写的,送信之人名叫王曦,秦桧的小舅子,秦桧从中作保,完颜昌当后盾,让刘豫在洛州造反,收复两河一带的失地,自立为王,倘若大宋朝廷派兵北上,最迟三个月,金国的援兵就会赶来支援。 说白了,刘豫是完颜昌和秦桧选定的一枚棋子,在金国北归的空白期,让他暂时统治这片土地,干的活和张邦昌一样,都是傀儡,伪帝,金国的走狗。 这件事发生在岳诚来洛州之前。 那封书信至今还保留在刘豫的卧房里,他同意了,回信交给王曦,转达秦桧,再通过秦桧交给金国的左监军完颜昌,俯首称臣之时,还不忘了讨点好处,从完颜昌那里捞了20万两白银。 敢搜吗。 真要是搜查,一定能搜出来。 可是洛州的父母官就是刘豫,谁会搜他的宅邸? 洛州的百姓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此事堪称绝密,刘家父子没有往外透露一句,枕边人都没说过,没想到被岳诚一口道破了,父子二人均是暗暗吃惊,他怎么知道的? 恐怕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岳诚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熟知历史,敢在这个时代当皇帝的,都不是无名之辈,刘豫张邦昌之流,他当然听说过。 刘家父子没敢深究,直接命令属下抓人,带来的一千名士卒围拢过来,种旬则是率领一百多个家丁,把岳诚护在垓心,由于人数不足,种旬颇有几分紧张, 倒不是怕死,只是担心保护不了岳诚,他后撤两步,凑到岳诚耳边悄声道:“待会若是打起来,大官人别管我们,直接去东角门,我在东角门安排了几十个兄弟接应。” 岳诚两手环胸,淡淡道:“跑什么跑,该跑的是他们。” 听他的意思,好像留有后手,种旬正想问他哪来的自信,长街对面有一斥候飞马赶来,面色焦急的滚落马鞍,向刘豫汇报:“不好了知州大人,大名府的反贼打过来了!” 刘豫面色一变,抬头看看岳诚,此时他还不知道大岳国的国君就是岳诚,只当他是外地商贾,并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只问那斥候:“来了多少兵马,现在何处?” “烟尘滚滚,声势浩大,目测有两三万,大多是骑兵,顺着官道杀过来,速度甚快,估摸着现在已经感到十里坡了。” 他们的对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然而岳诚手下有一个门神叫包打听,一定范围内的千里眼顺风耳,可以随着等级的提升扩大范围,此时包打听就站在岳诚身后,听见了对方的秘密,连忙告诉岳诚。 岳诚点头一笑,不用说,来的肯定是王贵,这小子长本事了,学会了虚张声势,明明只有一万兵马,让敌人看成两三万,该不会在马尾巴上绑了大扫帚吧。 既然有人攻城,刘家父子可没空跟岳诚在这里耗着,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调动兵马守城,岳诚在后面挥手喊道:“喂,怎么走啦,不是说要满门抄斩吗,我们这边一个人还没死呢。” 刘麟回头怒视:“打退了反贼,再来与你算账!” 这时又听岳诚说:“你的胳膊我拿去喂狗了,狗都不吃。” 刘麟差点吐血。 贼子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拔刀就要冲过来,被身边的士卒拦住,大事要紧,洛州要是被攻破了,连个立身之地都没有,现在没工夫跟岳诚斗嘴,刘豫安排士卒把儿子送到家,急匆匆的赶去东门应敌。 第178章--逃命吧 洛州的兵力大概一万左右,士卒良莠不齐,有些是临时招募的乡勇,有些是归顺的签军,真正算得上正规军的不到两千人,还都是在两次金国南征过程中出现的逃兵,敌人一来,望风而逃,等金兵像蝗虫过境一样离开,他们又重新出现在洛州城,好像没事人似的,接着来上班,用上班来形容都不称职,上班起码还干点人事呢,他们是一点人事都不干,金兵不敢打,老百姓要是敢说他们软弱,往死里刁难。 这样一支杂牌军,就算有坚固的城池和充裕的粮草,也很难在战争中获胜,何况洛州城池破旧,城墙不高,粮草也算不上充足,只够一万人吃上七八天而已。 当他们得知大名府的反贼领着两三倍的兵马来攻城,顿时慌了,不等刘豫来布防,先从西门跑了一批,直奔太行山,往山里一躲,谁也找不着,等仗打完了再回来,当初金国南征他们就是这么干的,此时故技重施,把刘豫也给坑了。 刘豫赶到东门一看,只剩五六千兵马,气的够呛,但也没办法,这是他的老巢,总不能他也跑吧,刘豫聚拢士卒,开始赛前动员。 “大家不要怕,贼人虽多,然则都是乌合之众,一触即溃,若能守住洛州,每个士卒赏银百两,若能斩杀反贼,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士气上来了,士卒们高呼保卫洛州,保卫洛州,保卫洛州…… 忽然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不知道哪来的内贼,趁着他们开动员大会的间隙,悄悄打开城门,王贵领兵冲进城内。 城门被踩的稀烂,把守城门的士卒被砍成肉泥,那些头上裹着红巾的反贼犹如凶神恶煞一般,砍完了人,连马匹都不放过,挥舞着斩马刀,连人带马砍成两截,血流满地,然后杀声震天的冲过来。 刚刚用重金买来的士气,瞬间被恐惧夺走,这支杂牌军全吓尿了,打都没打,扔了武器就往西门跑,一触即溃应在了他们身上,照这样来看,洛州铁定要丢了! 刘豫眼看大势已去,跺脚暗骂废物,急匆匆的骑上一匹马,准备去州府衙门收拾行李,领着儿子逃命,他很聪明,逃跑的时候没穿官袍,换了身货担郎的粗布短打,红巾军只顾杀敌,谁也没有注意他。 侥幸让他一路安全的到家了。 外面蹄声隆隆,杀声震天,州府衙门这么明确的目标,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冲进来,刘豫火急火燎的喊道:“麟儿,大势已去,洛州待不得了,速速收拾细软……” 话音未落,就见厅堂门口摆了一张太师椅,有个俊朗青年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旁边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断臂人,赫然是他儿子刘麟。 嘴巴塞了团破布,呜呜的说不出话,朝着老爹使眼色,让他赶紧跑,因为这位坐在他们家门口的俊朗青年正是岳诚,岳诚望着目瞪口呆的刘豫,低头继续自己的指甲,脚踩刘麟的后背,漫不经心的说:“不是去守城了吗,怎么回来这么快啊刘大人?” “先把我儿放了,一切好商量。” 刘豫没有扔下儿子自己逃跑,倒是出乎岳诚的预料,看来还有点人性,可惜不多,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当个纯粹的畜生,至少能活的舒坦点不是。 外面正在收拾残局,闲着也是闲着,唠会磕挺好,岳诚脚下加了点力道,把刘麟踩的抬不起头,顺便问他爹:“你打算怎么商量?” 手里的筹码不多,刘豫只好说:“上次你买皇室女眷花费的五万贯,我都还给你。” 岳诚淡淡一笑,没有回话。 这个筹码不够分量,买不了儿子的命。 刘豫咬咬牙,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后宅东厢房的柜子底下有个地窖,地窖里藏了十万两白银,那是我所有的家当了,都给你行不行,把我儿放了!” “哪来的啊,别告诉那是朝廷给你的俸禄,依照大宋朝的工资水平,你当五十年知州也拿不到十万两。” 喊打喊杀的声音从墙外传来,红巾军估摸着已经收拾了逃跑的残兵,正往这里赶来,刘豫不敢拖延,干脆实话实说了:“金国左监军完颜昌派人送信给我,用十万两白银让我帮一个忙。” “什么忙这么贵?” “就是……”没想到刘豫还要点脸,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再不说的话,恐怕就没命说了:“就是当汉奸,如今两河一带尽是无主之地,完颜昌给了些银钱粮草,让我收复此地,钱都给你行了吧,这活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把我儿放了!” 如果岳诚不插手,刘豫还真干成了,从完颜昌手里拿到本钱,招兵买马,以大名府为根基,称帝建立大齐国,趁着南北两个国家大喘气的工夫,把这片无主之地纳入自己手中,当了十几年的逍遥皇帝。 也不能说逍遥,他这个傀儡皇帝夹在中间,南,要对付大宋,北,要侍奉金国,除了帮自己的金爸爸打仗,每年还要给金爸爸纳贡,贡品从哪里来呢,无非是剥削贫苦百姓,提高赋税,用民脂民膏供养金爸爸,以此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一个皇帝当到这份上,不如一头撞到玉玺上,把自己砸死算了。 反正岳诚觉得自己要是在这片土地上当了皇帝,绝不能这么活。 怎么当皇帝的话题,以后再说也不迟,岳诚使个眼色,肃立后侧的种旬微微点头,去东厢房搜索地窖,果然从地窖里找到几个大木箱,箱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银锭。 搬过来的时候,发现刘豫眼角的余光一直往西看,顺着他的视线观瞧,那里有一口枯井,于是岳诚指指那口枯井,让种旬顺着绳索滑下去,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 不大会,种旬爬上来汇报:“井下还有几口装满了银锭的木箱,粗略估计有十万两。” 岳诚诧异道:“刘大人啊刘大人,看来你也不太珍惜儿子的性命嘛,明明有20万两白银,为何只给我十万两?” 第179章--儿子还能再生嘛 谎言被戳破之后,刘豫有些尴尬,厚着脸皮做顺水人情,20万两白银都给他,换刘麟一条命,反正都被翻出来了,不给也不行。 这时,后宅的垂花门被人一脚踹翻,冲进来许多头戴红巾的义军。 红巾军站成两排,而后,王贵手持一杆虎魄银枪,浑身浴血的走进来,哈哈大笑道:“三郎,洛州已经拿下,满打满算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快不快?” 固然是快,不过这第一功要给种旬,种旬事先安排了人手,混进守军队伍里,关键时刻打开城门,瞬间瓦解了城内守军的斗志,这才有了之后的战果。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他指指刘家父子,让王贵看着处置。 他只要一个结果,死。 历史上的大齐国不能存在,不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作为大齐国未来的国君,刘豫很震惊,这时他才意识到,求情没用,那20万两银子也没用,岳诚不但要置刘麟于死地,连他这个当爹也不放过,妥妥的连自己也搭进去了,想明白这个道理,他连滚带爬的拽住岳诚的襕衫,急道:“20万两银子,换我一条命行不行?” 儿子固然宝贵,死了还能再生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刘豫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孽子求了半天情,全部身家都搭进去,也算仁至义尽了。 然而他这句话说出来,把刘麟震惊的目瞪口呆,刘麟怒道:“别信他的鬼话,他连亲生儿子都能抛下不管,眼里只有钱,你拿了他全副身家,留下他的狗命,来日必定找你报仇!” “你说什么,你这孽子,亏我苦心栽培你十几年,不说知恩图报,竟敢把你爹往火坑里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呸,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爹,与金狗勾结,丢尽了汉人的脸面!” 刘豫气的浑身发抖:“当初完颜昌提出的条件,你可是头一个劝我同意的人,孽畜,竟反咬我一口!” “我那是试试你的口风,没想到你真是个软骨头。” “速速砍了这孽畜,老夫不想看到他!” “此事与我何干,罪魁祸首乃是这老匹夫,砍头也是先砍他!” 父子二人居然当众反目成仇,好个父慈子孝,岳诚决定成全他们,拉到菜市口,摆上两个树桩,让他们父子二人面对面,中间放个骰盅,掷骰子决定谁先死。 互相唾骂的刘家父子忽然沉默了,涕泪横流,默默地看着对方,这时大家才看明白,刚才演的是一出苦肉计,求情没用,互相唾骂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一个,没想到岳诚软硬不吃,到底没能摆脱斩首的厄运。 处理了这对父子,抄没刘家的家产,红巾军把州府衙门翻了个底朝天,刘豫的床板底下有暗格,从里面找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完颜昌的亲笔信。 士卒把信件交给岳诚,岳诚展开一看,大部分内容和刘豫所说的相同,完颜昌提供钱粮,让他在大名府自立为王,拿下河南河北的无主之地,与赵构的小朝廷隔江对峙,将来金兵南下,为其策应。 除此之外,还约定了一个联络地点,联络人名叫王曦,秦桧的小舅子。 看到这里岳诚忽然很疑惑,秦桧此人,可谓是五弟岳飞的平生大敌,他早就想找到这人,把他除掉,免得将来岳飞有什么闪失,可是他去过俘虏营,也打听过秦桧的动向,始终没找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俘虏营的什么地方。 如今十万俘虏逃散,找起来更难了,岳诚心想,或许要等过几年,秦桧重新回到建康,面见赵构之后,才能找到他的踪迹,于是压下心头的疑虑,暂时没有多管。 不成想,在刘豫的信件里发现了秦桧的踪迹。 从这封信的内容来看,秦桧应该没有逃跑,也没有跟二圣回京师,而是跟着北归的金国大部队去上京了,不然联络人不会是他的小舅子王曦,王曦是秦桧老婆王汝南的亲弟弟,他们三个都在金国。 不如将计就计,装作刘豫的联络人,会会这个王曦,看能不能一举拿下秦桧。 正在沉思,忽然听见爽朗的笑声,王贵和种旬满脸笑容,抬着一口大箱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说:“三郎,你猜我们从刘家找到了什么?” 他把信件纳入袖中:“刘家还能有什么稀罕东西?” 打开木箱,里面有个托盘,用绸子盖着,掀开盖子,金光闪闪的一堆金箔,金箔上用彩色颜料刻绘着鬼画符一样的图像,还有寓意不明的点数,岳诚看了看,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玩意。 王贵和种旬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不认识此物,不禁笑道:“三郎还是个正经人。” 他疑惑道:“此话怎讲?” “这是叶子牌啊,你没玩过?” 叶子牌又叫叶子戏,可以说是古代的扑克牌,也是麻将的原型,在这两种事物还没有出现以前,宋代的百姓用此物休闲娱乐,玩法基本和后世相差无几,中间的鬼画符均是装饰,并无实际意义,刻在上面的点数,与后世的扑克牌类似,点数大的可以捉小,掀起来是名牌,扣下去是暗牌,一共有四十张牌…… 听了二人的解释,岳诚才明白过来此物的价值。 从刘家搜出来的叶子牌,价值更高,因为这是用金箔打造的,每片金箔约莫有两片树叶叠加起来的厚度,拿到手中沉甸甸的,份量十足,融了拿出去换钱也能换个几万两银子,就算不融,从艺术角度来看,价值也很高,属于贵族阶层流行的奢侈品。 宋代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岳诚眼前一亮,感觉这东西好玩,便从他们手里要了过来,当然了,金叶子牌是王贵和种旬搜出来的,不能白拿,刘豫家存放的五万贯铜钱,原本是他用来买皇室女眷的钱财,直接送给他们当赏赐了。 清理完刘豫的家产,王贵指指外头:“洛州已经拿下,但是城里的百姓不敢出门,要不要出个告示,把咱们的来意说清楚?” 第180章--水秀士 当然要说清楚,从本质上来说,他们跟刘豫不是一路人,应该出个告示,把红巾军的斗争目标讲清楚,免得百姓们误会。 这是个精细活儿,得让有文化的来干,以前大名府有个文化人叫张叔夜,跟着二圣跑了,他这一走,偌大的造反队伍里连个文化人都找不到。 最有文化的竟是岳诚本人。 这不扯淡吗,他连宋人的笔画都搞不清楚,写个字,缺斤少两,贻笑大方,自己写写也就罢了,拿出去当榜文,忒丢人了点。 怎么办呢,只能传令下去,在军营里找个文笔出众的人才。 可这红巾军是由农民组成的义军,认字的都不多,更别说文化了,找了三天,愣是没找着,正当岳诚、王贵和种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有个士卒满脸惊喜的来报:“洛水沿岸有个绰号水秀士的过客,听说文采出众,昨天来酒肆里吃酒,还免费送了一首诗呢,写的龙飞凤舞,好看极了,诗文也是朗朗上口,要不要把那人找来?” “水秀士?你们听过吗?” 岳诚看向王贵和种旬,两人均是摇头:“没听过,闻名不如见面,先去拜见一下吧。” “也好。” 于是岳诚备下一份厚礼,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准备,骑马来到洛水沿岸,只见渡口停了一艘大船,两旁的扁舟二三十个,都不是本地口音,看样子跟那水秀士是同行的,岳诚和种旬对视,心头暗暗疑惑,这来头不小啊,到底是哪方豪杰?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到了渡口,他从腰间拿出几个银锞子,扔给正在结网的渔夫,笑吟吟的问道:“劳驾打听个事儿,在下想租个船,哪个便宜些?” 那渔夫掂量着银锞子,也没客气,直接收下了,起身拍拍身上的水草,回道:“不知小官人要去哪里,这里所有的船只都是我们大当家的,一般不对外出租。” 岳诚讶异道:“哦?这么多船,竟是一个人的,这人想必是水中霸王了?” 这个称号把老渔夫逗得哈哈大笑,言辞中颇有几分得意:“说是水中霸王倒也不错,我们大当家号称水秀士,大名柳沅,来自卫河柳叶渡,早年间朝廷还在的时候,世代替朝廷经营盐铁漕运,帮众最多有十几万。” 这次岳诚是真的惊讶了,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是漕运扛把子,可是卫河没有流经洛州,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当家……寻亲访友。” 从那老汉迟疑的态度中推测,应该是在撒谎,初次见面,推心置腹显然不可能,对方能说这么多,已经很友善了,岳诚也没有刨根问底,只说想要拜见一下水秀士。 “这个老朽不敢做主,小官人且等片刻,我去问问当家的有没有时间。” 等了约莫一盏茶工夫,老渔夫回来了,笑吟吟的躬身领路,看来是同意见他了,于是在那老渔夫的带领下,岳诚和种旬登上大船,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水秀士柳沅。 果然是人如其名,柳沅眉清目朗,俊逸潇洒,一袭长衫站在船头,微风吹拂衣衫,衬托出一种水润清亮的风采,妥妥的宋代大帅哥一枚,人也十分和蔼,轻摇折扇,远远的抱拳一礼:“在下柳沅,不知来客高姓大名?” “茂名山岳诚。” 揣摩不透对方的意图,岳诚也不敢贸然的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其实这也算他的真实身份,没名气的那种。 船夫在甲板上摆了一张方桌,两条方凳,奉上一壶香茗,把船驶入树荫下。 茶香袅袅,景色宜人,这柳沅还真是个会享受的妙人儿,坐下品了几口茶水,岳诚赞道:“好茶好茶,听说柳公子昨日进城,给一家刚刚开业的酒肆题字,博得了满堂彩。” 柳沅有些意外的笑道:“区区小事而已,没想到在洛州传开了,实话实讲,在下只是个落魄秀才,闲来无事之时,写点酸文腐儒的小词,从不奢望能与前朝大家相比,让兄台见笑了。” 这人倒是实诚。 要知道岳诚的见闻跟他们不一样,他是可以跨越千年的时间来看问题的,就拿文采来说,如果这人真是文学巨匠,后世不可能一首诗都没有流传,然而岳诚搜寻记忆,没找到柳沅的名号,有个叫柳永的倒是很厉害,不知道跟这水秀士有没有关系。 对方以诚相待,岳诚也拿出了三分真心:“柳公子不必自谦,酒肆里的诗文我看了,像我们这种只认得几个大字的粗人,一辈子也写不出来的,对了柳公子,你家祖上既然是为朝廷效力的,你怎么会带着帮众流落到洛州呢……哎呀,我失礼了,不该多问。” 柳沅果然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旋即摇头一笑:“无妨的,也不是什么秘密,卫河一带的同乡都知道,早些年,家父跟六贼之一的蔡京有些过节,随之与朝廷决裂,把柳叶渡当做武陵源经营,几乎不跟外人来往,而今来到洛州,只是为了拜亲访友。” “原来如此。”岳诚拍着大腿叹道:“蔡京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宋的朝堂,历来是敢说敢骂的,急眼了连皇帝都不放过,可是自从蔡京当政,持有不同政见的人全都消失了,朝堂成了一言堂,朝会一潭死水,蔡京折断了大宋言官的脊梁,是个千古罪人!” 听了他这一番评价,柳沅惊讶的连纸扇都忘了摇,激动道:“不瞒岳兄,在下也有这种想法,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今日真是碰上知己了,来人啊,上酒!” 随口一说,没想到戳中了水秀士的g点,把他引为知己了。 两人吃酒闲聊,越聊越投机,越聊柳沅越觉得他见识不凡,因为他对前朝旧事几乎无所不知,上到宫闱秘闻,下到草莽群雄,但凡有点名气的,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而且评价的鞭辟入里,最后柳沅忍不住感叹:“以岳兄的见识,到崇文阁修史也绰绰有余了,怎么会在洛州默默无名呢,岳兄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第181章--血债 岳诚反问:“柳公子也有事情瞒着我吧,你若真是寻亲访友,为何船舱下面放了那么多兵戈甲胄?难不成是要去大义灭亲?” 柳沅微微一愣,旋即哑然失笑:“既然三郎看见了,我也不瞒你,大约两个月前,有个叫刑无疆的莽夫路过柳叶渡,杀了我不少兄弟,为了给兄弟们讨血债,我一路追过来的。” “刑无疆?” “三郎见过?若是知道那莽夫的行踪,麻烦告知一二。” “呃……没见过。” 刑无疆是他手下的门神,岂能没见过。 可这刑无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跟柳沅结仇了,倒不好跟他说实话,而且为了方便行动,岳诚把门神卡交给刑无疆了,此时他到底在哪,岳诚也不知道。 此事不便深谈,说多了恐怕会引起误会。 岳诚招招手,把种旬叫过来,跟柳沅介绍道:“这里有一位来自大名府的豪杰,想跟兄台认识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柳沅连忙起身见礼:“客气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快快请坐,敢问高姓大名?” “他叫种旬,大名府红巾军的一员。” “哦。” 种旬一脸懵,这次拜访他只是个跟班,负责拿礼品,突然放到台面上介绍,有点不知所措,岳诚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别紧张,看眼色行事。 最近河北一带最出名的就是红巾军,红巾军以大名府为根基,东西两侧联动相州府和的东平府,以三镇的兵力,把北归的十万金兵拒之门外,被迫放了二圣才让他们离开,这都是红巾军的功劳,两河义士提起红巾军,都要挑起大拇指赞声好的,此时岳诚说种旬是红巾军的一员,柳沅自然也不敢小觑了他,恭敬抱拳:“久仰久仰,不知阁下在红巾军担任什么职务?” 种旬没什么职务,只是武德园的管家,非要跟红巾军牵扯的话,顶多算是岳诚的亲兵,他不知如何应对,眨巴着眼看岳诚,岳诚连忙接口:“洛州招讨使,总领洛州兵马!” “大官人……” 牛皮吹的这么大,种旬脸都红了,旁边的岳诚哈哈一笑,拦住他的话茬:“是不是不像,我一开始也不信,种兄弟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莫要因此小瞧了他,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 柳沅连说不敢。 洛水穿过洛州境内,可以说是他们的地盘,突然找上门,柳沅心里也好奇,他这么大的官儿,总不能是慕名前来交朋友,肯定有事,便问他们为何而来。 岳诚坦言:“柳兄也是江湖中人,应该听说了洛州最近发生的事,种兄弟刚刚带兵踏平洛州,正在发榜安民,他来找我,说自己斗大的字不认一个,写不出安民告示,让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啊,忽然听说柳兄的事迹,便慕名前来拜访了。” “原来如此。” 柳沅总算弄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想让他出面,写个安民告示。 这简单啊。 柳沅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发榜文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红巾军在两河一带素有威名,大军过境,与民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战斗力顽强,老百姓都交口称赞呢,柳沅也想结交一下。 于是他让属下拿来笔墨纸砚,挥笔一蹴而就,写了个三百字的安民告示,晾干一看,字如其人,文秀俊逸,洒脱飞扬,用词也十分考究,工整而不失华丽。 岳诚当即拍案赞道:“柳兄好文采!” “岳兄过誉了,还是让种招讨使看看合不合适吧,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就可以校对修改。” 岳诚都说好了,种旬当然没意见,闲谈几句,约定了安民之后,在洛州宴请柳沅。 随后告辞。 回去路上种旬问道:“大官人怎么不说一声就改变身份了,我都懵了,差点露馅。” 岳诚也是无奈:“那水秀士文采风流,为人也算豪爽,我本来打算说出自己的身份,坦诚结交一下,没想到他跟刑无疆有仇,刑无疆你可能不知道,是我属下一员裨将,桀骜难驯,有时候连我也管不住,他们俩有仇,我就不方便透露身份了,不然人家找不到刑无疆,把仇恨转移到我头上,又是一场麻烦。” “原来是这样,可是小的不懂,刑无疆既然在你麾下听令,把他叫来,给水秀士赔礼道歉不行吗?” 能不能让刑无疆低下高贵的头颅先不说,总得先找到他吧,问题是,岳诚这个主人都不知道他在哪,又跑丢了,连人都找不到,就别提赔礼道歉了。 此事暂且不提,回去把安民告示贴到衙门口,昭告全州百姓,大岳国统治期间,免去两年赋税,失去土地的可以到衙门领,凡是在洛州开垦耕种的百姓,均视为大岳国臣民,连续耕种五年,即可拥有领取的土地,同时开放东西两市的自由交易市场,商铺档口一律以三成租金出租,免去商业交易的苛捐杂税,鼓励自由经商。 榜文一出,立刻引起了洛州百姓的热议,之前刘豫在这里当知州的时候,不但侵吞地产,还征收什一税,十成抽一成,算是比较重的赋税了,百姓苦不堪言,不仅如此,他手下的胥吏比如燕七,经常欺压勒索百姓,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换了大岳国统治,政策忽然变好了,也没有胥吏作威作福,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得到了百姓们的交口称赞,街道上随处可见岳字大旗,大宋已经快被人遗忘了。 老百姓就是这样,谁当皇帝他们不关心,能给他们带来实惠就行,几千年王朝更替,无不验证了这个真理,岳诚不需要搞太多创新,松开卡在百姓脖子上的手,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了。 恢复元气需要时间,进攻的脚步却不能停下,安民之后,岳诚把王贵和种旬召集过来,展开地图,往洛州的位置上画了个圈,东南西北四条线,让他们选择走哪一条。 王贵噙着稻草哂笑:“爷爷我走哪一条路都行,打到哪儿,哪儿就是咱们的领土。” 第182章--北上 两河一带的地方官多半跟着赵构南迁了,无主之地,不会有什么抵抗,取之如探囊取物,随意安排即可,于是岳诚命令王贵跑一趟远路,南下黄河北岸,把濮州、开州、滑州、浚州四个州县一并拿下,这样一来,东西两侧与相州和东平府接壤,完善了大岳国的边防,占据黄河天险,隔江与京畿路的宗泽对峙。 王贵表示没问题,拿了兵符就走,岳诚喊住他,让他另拿一枚兵符,半道上路过东平府的时候,交给杨再兴,山东一带如果有机会,也可以适当扩大,让杨再兴看着办。 随后,他把种旬叫到跟前,指着地图上的磁州与邢州,这两个地方与洛州接壤,西邻太行山,土地广阔,几乎没有受到金兵的骚扰,地方官还在,可能会有一战,他问种旬,能不能拿下? 种旬愕然。 岳诚又问一遍:“发什么呆,如今你是洛州招讨使了,给你三个月时间征兵练兵,拿下这两个州县,有没有问题?” 所谓的洛州招讨使,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真让他来当,种旬不禁狂喜,旋即忐忑不安的回道:“小的虽然上过战场,可是总领上万兵马的差事,还没当过,不敢说一定拿下,唯有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就够了,兵符交给他,可以立刻着手征兵,武装洛州。 安排完差事,岳诚收拾行李,种旬追上来问:“大官人要出远门吗?” 他点点头:“抄没刘豫的家产时,不是找到一封完颜昌的来信吗,刘豫跟金国约定了联络地点,这个地点在新河镇,我打算去一趟新河镇,探探对方的底细。” 种旬脸色一变:“这很危险啊,小的跟您一起去吧。” 岳诚哭笑不得:“你如今是洛州招讨使,掌管一地兵马钱粮,还要练兵打仗,怎么能随意乱跑?” “呃……” 可你是大岳国的国君,不也没有待在大名府吗,到处乱窜,还自己找了份危险的差事,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种旬就算自己不能跟随,至少也要安排一队兄弟保护他,免得出意外。 这时岳诚已经打好了包袱,用剑鞘轻轻一挑,包袱飞上半空,他信手舞了几个剑花,接住包袱扛到肩上,微微一笑:“别忘了我在校场赢过你七次,论武功,我也不差,用不着人保护,你带人保护一下雪骢和小麻团,把我的这俩小同乡送到大名府,还有武德园的匠人,也派人送到大名府,让他们专心编纂《太平岳术》,回来我要检查的,其余不必多管。” 马夫把他的大宛马牵过来,已经喂足了草料,大宛马精神抖擞,前蹄微微扬起,似乎已经做好了狂奔千里的准备,岳诚纵身上马,从北门离开洛州。 此次北上有两个目的。 一是伪装成刘豫的斥候,与金国使者见面,从中打听秦桧的消息,要是能除掉秦桧最好,就算除不掉,也要掌握住秦桧的动向,二是顺路找一找刑无疆。 刑无疆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昨晚查看系统,发现刑无疆又发动了燃忠,忠诚值再次掉到60以下,变成无主的状态,记得上次收服他的时候,明确的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发动燃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这次北上,如果找到刑无疆,干脆把他雪藏了,卡牌收回系统,不用了,不然流落到别人手里,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岳诚一边沉思一边打马疾行。 大宛马蹄力惊人,半天时间就跑了两百多里,经过巨鹿县时,天降暴雨,官道泥泞难行,他戴上斗笠,穿好蓑衣,牵马沿着田垄慢慢走,雨幕遮蔽了视线,走到一处上坡的岗子,忽然发现路边有辆马车陷入泥潭。 哗哗的雨势中,听得那马夫拼命的鞭打马儿,同时站在侧面推车,也不知车里装了什么东西,十分沉重,那匹马卯足了劲儿也拉不动,被打的吃痛不已,跪在泥地里哀鸣,那马夫扔了马鞭大骂:“不中用的东西,养你十几年,全都白养了。” 岳诚对马儿也略有研究,只见那匹马鬃毛稀疏,蹄子磨损的很严重,一看就是十几岁的老马,马儿的寿命一般也就二十年出头,这马算是马群里的老年人,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而且轮子有一半陷入泥潭里,不好拉,再打再骂也没用啊。 眼看那人在大雨中发愁,走不动路,岳诚心中一动,牵着马过去道:“老丈很有闲情雅致啊,趁着大雨出来洗澡吗?” 老孙头悻悻地翻个白眼:“你当我是傻子!” 岳诚哈哈一笑:“说笑而已,老丈莫见怪,我看你这匹马是拉不动了,倘若需要帮忙,不妨知会一声,我这里正好有一匹壮年的战马,兴许能把你的马车拉出来。” 刚才雨势太大,稍微离得远点就看不清,走到跟前,看清大宛马的模样,老头由衷的赞道:“这是匹好马,西疆回鹘种,往年还有马市的时候,少说能卖五千两银子,小官人从哪得来的?” 他信口胡编:“友人相赠,我也不知道这么值钱。” 老孙头大有深意的打量着他:“讲实话,这马十分罕见,如今正在打仗,南南北北都需要战马,手里若是没有三板斧,还是不要骑着它到处溜达,没听说过一句古话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心被它牵连的丢了性命。” 萍水相逢的路人,愿意好心提醒他一句,也算是很难得了,单凭这一条,岳诚就愿意帮忙,他把车把式换到大宛马身上,顶替那匹老马,一鞭子抽上去喝道:“走!” 大宛马唏律律的昂首嘶鸣,蹚着泥水打滑几下,猛地发力,把这辆马车从泥潭里拖出来了,岳诚趁机在后面推车,走过高岗之后,路途平坦了许多,才把马车交给那老头。 老孙头满脸喜色的道谢:“有劳小官人了。” “小事一桩,雨停了,在下还要赶路,告辞了老丈。” “小官人且慢。” 老孙头掀开马车上的毡布和草席,从里面拿出一杆花伞,塞到岳诚手里。 庄稼人没什么好东西,送他一把花伞,聊表谢意。 这原本就是一次偶遇,不出意外的话,两人的余生都不会再见面,可是接过花伞的一刻,岳诚忽然看到马车里掉出来一根骨头,好像是人的腿骨。 第183章--红雀的客栈 老孙头起初没看见,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不由得脸色微变,慌忙把那根骨头捡起来,塞回车里,用毡布和草席盖住,装作没事人似的笑道:“家里有一头病牛,刚刚宰杀,牛骨头没舍得扔。” 如果岳诚还是21世纪的那个岳诚,说不定就信了,可他早已脱胎换骨,变成南北宋交替之际的草莽枭雄,经历过数次生死搏杀,什么样的骨头都见过,绝不会认错。 那是人腿上的股骨。 老孙头见他脸色有异,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笑吟吟的牵住他的马缰说:“相逢即是有缘,小官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寒舍小坐片刻,前面不远处就是。” “好说。” 于是两人沿着官道并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在大泽湖畔看到一家客栈,客栈门前大红的酒旗飘扬,周围一片荒凉,孤零零的只这一家。 “就是这里了,去年遭逢战乱,老小儿的外孙女丧夫之后,孀居于此,空有一座房舍,没什么好的营生,便在此地开了家客栈,去年没什么生意,今年金人北归,人渐渐多了些,我叫她来拜见小官人。” 老孙头赶车去后院,后院两侧有青砖墙头,遮蔽的严严实实,马车进去究竟如何安置的,外人看不见,岳诚在客栈前门外面等待,大雨过后,被浸润的泥土随风飘来新鲜的气息,可这地方的气味不太一样,风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等了片刻,老孙头和一个穿绯红抹胸的艳丽女子,从客栈里走出来,老孙头笑吟吟的介绍:“红雀,这就是路上帮了老夫一把的好心人,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红雀大胆泼辣,毫不忌讳的迎上来,握住岳诚的手,啧啧感叹:“爷爷,好俊俏的小郎君,看见这位小郎君,我都忍不住想嫁人了呢。” “休要胡说,小官人见笑了,我这外孙女有些疯癫。” 岳诚把手抽出来,低头一看,红雀在他手心里偷偷按下一枚胭脂印,岳诚心中惊疑不定,但也没有表露出来,背起手笑道:“哪里哪里,活泼也有活泼的好处,红雀姑娘,不请我进去看看?” “只怕小郎君不敢呢,随我来吧。” 客栈采光不好,窗户开的位置也不对,里面光线昏暗,一楼摆了六张八仙桌,进门左手边是掌柜的柜台,茶博士和一个剁肉的帮闲抬头盯着他,目光阴沉。 或许时间尚早,店内只他一个客人,他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茶博士娴熟的擦擦桌面,问他喝点什么,他问有什么,茶博士咧嘴贱笑:“红雀的奶水你喝不喝?” 话音未落,后脑仁挨了一扫帚,红雀骂道:“嚼舌根的臭奴才,活腻歪了是不是,连本姑娘也敢编排,青天白日的说这疯话,也不怕把这位俊俏郎君吓跑了。” 赶走那茶博士,红雀妖娆的倚着桌子脚坐下,用手摆弄岳诚的袖筒,噗嗤一笑:“小郎君该不会真的想喝吧?” 这客栈,包括客栈里的人,哪哪儿都透着一股邪气,岳诚眉头微皱,视线越过卖弄风骚的红雀,落在当门的柜台上,他问:“门前的灯罩很别致啊,用什么材料做的?” 红雀回头瞄了眼,回道:“小郎君好眼力,整个客栈就数那个物件最奇特,说了怕吓到你,那灯罩是用金人的头盖骨制成的。” “竟是这样,果然别致。” 岳诚看似脸色平淡,心里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这个骷髅灯罩他早就见过,当初在巩县皇陵的时候,刑无疆初次表露出自己的嗜好,用金人的尸骨做了个灯罩。 所以这是刑无疆的手笔。 刑无疆对世间俗物全不在乎,唯独喜欢骨雕,他雕刻的物品在此,难道他本人也在? 可惜忠诚值掉到60以下了,系统无法查看刑无疆的位置。 这会子工夫,红雀亲自从后厨端来一碗大骨汤,两碟茴香萝卜小菜,另有一壶酒奉上,摆好饭食,红雀带着一股香风,坐到岳诚大腿上,娇媚可人的在他怀里撒娇:“奴家陪小郎君喝两杯可好?” 岳诚淡淡一笑:“好啊,你想怎么喝?” “难道还要行酒令?” “当然要,我怕你灌醉了我做坏事。” 红雀微微一愣,笑倒在他怀里:“小郎君真调皮,奴家能做什么坏事,想做坏事的恐怕是你才对。” 巨鹿一带的酒令他不会,他会的红雀又不会,最终改为投壶,箭壶放在前面不远处的八仙桌上,两人搂搂抱抱的坐在原地,分别朝箭壶里投掷箭支。 原本岳诚的准头是极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次也投不中,喝了不少酒,红雀还让他大骨汤,他推说还没比完,比完再喝也不迟,两人玩的正酣,水秀士柳沅忽然出现在门口。 两人四目相对,都很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柳沅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背着箩筐,乘船途中经过此地,采买货物,顺便来这座客栈歇歇脚,看到岳诚,便想上去打招呼,岳诚先一步说道:“这鸟厮是谁,打扰咱们的雅兴,速速让他滚蛋!” 话是对着红雀说的,对面的柳沅吃惊不已,为何装作不认识? 开门做生意,红雀岂能把人家撵走,美眸剜他一眼,劝他稍安勿躁,起身来招呼柳沅,柳沅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怔怔的愣了片刻,在隔壁的八仙桌落座。 茶博士端上来同样的饭食。 尤其是那大骨汤,浓香四溢,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柳沅端起来要喝,砰的一声响,岳诚猛拍桌子喝道:“打扰了我跟红雀的好事,不道歉就想在这里吃饭,阁下有点目中无人啊!” 柳沅都懵了,他搞什么,装作不认识也罢了,为何又纠缠不休? 柳沅百思不得其解。 偶然间一低头,看到岳诚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打手势,示意他们快走,柳沅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客栈有危险! 这时柳沅重新观察客栈里的人,果然有些不对劲,茶博士不管干什么,眼角余光从不离开他们左右,剁肉的帮闲满脸横肉,脸色狰狞,眼光凶狠,不像什么善茬,那老板娘也妖艳的过分。 整个客栈透着一股邪气。 柳沅稍作沉吟,对身边的两个随从说:“你们先把箩筐带回去,免得兄弟们等着急了,我在这里吃会酒。” 第184章--大骨汤 暗示了好几次,柳沅都没走,岳诚不免有些疑惑,又见柳沅指指他,再指指自己,握紧拳头,竖起大拇哥,示意两人一起面对危险,不禁让岳诚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暗示柳沅离开,其实是不想让柳沅和刑无疆碰面,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这家客栈跟刑无疆有关,柳沅不听劝,他也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了。 吃了几壶酒,夜幕降临,客栈外面甚是荒凉,星河如同覆斗掩映大地,远处群山连绵,近处树影幢幢,偶尔能听见孤狼在野外嚎叫,将这孤零零的客栈衬托的犹如鬼店。 茶博士点上两盏油灯,分别放到岳诚和柳沅的桌上,嘿嘿笑着提醒:“天色不早了客官,若想在此歇息,楼上有收拾好的客房。” 岳诚问:“客房总共几间?” “总共六间,顺着二楼走廊依次排开,中间那两间位置最好。” “我要最里面的那间,去打一盆洗脚水,我待会上楼歇息。” 说罢扔给茶博士几两碎银子,茶博士收了银子,兴高采烈的去了,半路被柳沅喊住,柳沅说他也要在此歇息,楼上倒数第二间客房归他了,也放一盆洗脚水。 没给赏钱,茶博士漫不经心的应了声,上去忙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店家若是吃晚饭,也跟客人一样在这里吃,红雀张罗了一桌饭菜,把后院的老孙头喊过来,还有那面相凶狠的帮闲,油尖嘴滑的茶博士,一共四个人,围桌而坐。 岳诚注意到他们的饭菜不太一样,都是些家常素菜,比如干蒸荆芥,素炒小青菜,咸菜萝卜干,几块切成丝的豆皮,配着稀稀拉拉的黍米饭和饼子吃。 岳诚把自己桌上那一盆始终没动过的大骨汤,端到他们面前,笑道:“清汤寡水的不下饭,这碗大骨汤我吃不下了,扔了怪可惜的,给你们吃吧,别糟践了食物。” 没人动那盆大骨汤,而且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他问怎么了。 老孙头哈哈一笑:“小官人这么照顾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啊,不过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吃惯了糟糠,好东西还真吃不下,也舍不得吃,卖给来往的客官还能挣俩钱,自己吃了才叫糟践啊,这样吧,小官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您吃不下,我送到后厨放着,明儿个您想吃了,热一热就好,不要钱。” 不等岳诚回话,就把大骨汤端走了,随后,邀请岳诚一起吃,岳诚推说身子乏了,上去泡泡脚,旋即告辞,他走后,柳沅用手心拍着纸扇,低头打量自己桌上的大骨汤,眉头紧锁。 为了不引起怀疑,柳沅又坐了一刻钟才上楼,到自己房间转一圈,打开门缝偷窥,然后趁人不注意,火速窜到隔壁岳诚的房间,敲门低声道:“岳兄……” 选择相邻客房的时候,岳诚就知道他会过来,不等他说完,立刻打开门,一把将他拽到屋里。 随后,柳沅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岳兄怎么会在这里,为何不与我相认?” 由于柳沅跟刑无疆的过节,岳诚实在是没法跟他交心,便把另一件事说与他听:“实不相瞒,攻破洛州之后,我与种招讨使在刘豫家里找到一封里通外国的书信,我想顺藤摸瓜,找到藏在金国的汉奸,便孤身北上,此地距离金国边界已经不远了,这客栈也很蹊跷,我怀疑跟那汉奸有些关联,如果真是这样,这客栈很危险,不想让柳兄牵连进来,所以……” 柳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岳兄多虑了,既是为了家国大事,我柳叶渡的帮众也愿意出一份力,摸透他们的身份没有,如果摸透了,我传信让兄弟们过来帮忙。” “暂时还没摸透,只是怀疑。” 默然片刻,柳沅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对了,那风骚女子送来的大骨汤,难道有什么猫腻吗,为何你不喝,也不让我喝,他们自家人也不喝?” 说起这个岳诚唇角泛起了冷笑:“你猜那是用什么骨头炖出来的?” “闻上去很香,用筷子挑了挑,里面有些零星的碎肉,肉却有股子馊味,应该是马肉吧。” “不止马肉馊,人肉不加葱姜蒜去味的话,也有点馊。” 柳沅震惊的说不话来,难道那风骚女子送来的是……人肉大骨汤? 这也太离奇了,荒郊野外的一家小客栈,竟敢用人肉炖汤来卖,他们好大的胆子,柳沅仍旧不敢相信,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把偶遇老孙头的事情告诉柳沅。 说罢坐回床沿,一边泡脚一边感叹:“我还以为水浒传都是杜撰,没想到真让我碰见个孙二娘。” “水浒传?” 柳沅没听说过水浒传,因为水浒传来自于大宋宣和遗事,直到南宋时期才被人整理成话本,在勾栏瓦舍里流传,岳诚也没细说,催促他赶紧回去,别让店家发现他们认识,临走时还叮嘱他:“如果这是一家黑店,今晚多半会出事,千万别睡,把床搬到窗户下面,打开窗户通风,防止有人隔着窗户纸放迷魂香。” 柳沅点头:“岳兄也小心。” 柳沅有没有睡不知道,岳诚真的很累,白天骑马狂奔二百余里,赶到巨鹿,正好遇见大雨,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个时辰,后来又碰见老孙头,闲扯了半晌。 忙碌一天,疲惫不堪,泡着脚,迷迷糊糊的靠着床梆子打盹,他不让柳沅睡,自己反倒睡着了,后半夜忽然有人摇晃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急促的喊道:“主公醒醒,门外有人!” 岳诚一个激灵站起来,定睛细看,原来是他的门神包打听,幸好把包打听带来了,不然被暗算了都不知道,包打听的目力和听力远超常人,岳诚问他,外面什么人。 包打听说:“是那鬼鬼祟祟的茶博士,躲在窗棂子下面放迷魂香,我用茶壶嘴给他兜住了,一点也没进来,嘿嘿。” 果然窗台上有个冒烟的茶壶。 岳诚思忖片刻道:“你快躲起来,他们放了迷魂香,待会就进来了。” 包打听不解:“主公何意,难道要将计就计?” 第185章--宰了可惜 这时门扉出现轻微的响动,岳诚把卡牌收回系统卡槽,包打听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随后他躺到床榻上,盖好被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了。 如果判断失误,如果对方想要杀人越货,伪装就白费了,自身还有生命危险,要是因此折在这里,就成了一场笑话,不过他事先也有准备,千樱的卡牌放在门上,有一个隐形的刺客保驾护航,出不了大事。 正想着,听见茶博士的贱笑:“睡的像头死猪,成了,把这小子抬去地窖。” 屋里还有一个憨实的声音:“这次宰猪得来的钱财归我。” “谁说归你了,咱俩平分。” “可是红雀说归我,要不咱们去找红雀评理。” “行了行了,别总拿那小娘皮当挡箭牌,咱们合伙开客栈宰猪,都是为了侍奉红武神,凭什么她能当老大……”岳诚听到这里,心里很迷惑,没理解的错的话,宰猪应该指的是宰客,可是红武神是谁? 茶博士和那剁肉的帮闲争论半晌,最终平分了岳诚包袱里的银两,这次他出远门,带的盘缠可不少,光是银子就有六百多两,此外还有一些金叶子和金首饰,两人拿到这么多,兴奋的难以自持,麻溜的用被褥卷住岳诚,送到地窖。 地窖阴冷潮湿,墙角分别有四个火盆,借着淡淡的微光观瞧,墙上染满干涸的血迹,从房顶上垂下几根铁钩,原本是用来杀猪的时候挂猪肉的,岳诚却看见其中一个钩子上挂着人皮。 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这伙人果然干的是人肉买卖,可他们图什么呢,难道穷的只能靠这种生意过活,不,金人已经北归了,在红巾军的统领下,两河一带的环境正在慢慢变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这时他想到了红武神,刚才茶博士说,一切都是为了侍奉红武神,看来要摸清红武神的身份,才能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放这。” “轻点,别吵醒他,好歹送了咱们一场富贵,让他死的舒坦点。” 茶博士和那帮闲轻手轻脚的抬着他,放到光滑的石台上,石台触感冰凉,用水冲刷过,岳诚躺在上面不敢睁眼,只听得嚓嚓的磨刀声,地窖阴暗静谧,声音经过墙壁反射,变得像刀子一样锐利,刮过岳诚的神经,竟有种让人如坐针毡的感觉。 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连忙又合上,红雀进来了。 红雀问他们收拾妥当没有,两人称是,红雀走到他身边,窸窸窣窣的解开他的衣衫,把他剥成光鸡蛋,指尖在皮肤上来回摩挲,痒的他差点忍不住跳起来。 “好俊俏的小郎君,宰了着实可惜。” 茶博士笑道:“不如我们先出去,给你腾出点时间云雨一番再宰杀?” 红雀啐他们一口:“满脑子腌臜东西,老娘才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要跟他长相厮守了?只怕他知道了咱们所做的事,头一个会宰了你。” “少废话,地字号客房里还有个面皮白净的白猪,拉过来一起宰了。” 不大会,茶博士和帮闲如法炮制,把柳沅也抬到地窖,柳沅好像真的被迷晕了,摔到冷硬的石台上,也没惊醒,两座石台并排而立,距离只有三四尺。 茶博士去抬水,帮闲的在磨刀,红雀则是忙着给柳沅剥衣裳,岳诚身边没人,趁机悄声喊千樱的名字,千樱以同样的微弱音调回应:“怎么了主公?” 岳诚叮嘱她:“待会要是出现什么状况,先救柳兄,他好像昏过去了。” 千樱肃然摇头:“不行,主公忘了一件事,你没有用合身技,我若不在的话,你自身难保。” “听我的……” 嚓嚓的磨刀声忽然停下了,没了遮掩,对话变得异常清晰,红雀猛然回头,岳诚连忙闭眼,千樱无影无形,谁也看不到,倒是不必担心,只见红雀环视整个地窖,狐疑的问道:“张青,你听见了吗?” 剁肉的帮闲憨声憨气的反问:“听见什么?” “好像有人说话。” 张青是真憨,竟说:“是啊,咱们正在说话嘛。” 红雀嘀咕着骂了他几句,点燃火把,绕着地窖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新回到石台旁边,用茶博士抬过来的水,清洗二人的身体。 这时张青磨好了刀,过来准备下手,红雀按住他的刀柄:“上次献祭的骨架,红武神不满意,从咱们青潭乡抓了个四岁的嫩娃娃,那是老孙头家里的独苗,血肉残留在山上,骨头被拿走了,老孙头哭了好几天,都是你的错,知道吗!” 原来红雀不是老孙头的外孙女。 张青一脸愧疚的垂下头,嘟囔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剥肉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上次天气太热了,汗水直往下淌,我就抹了下汗,不小心划伤了那白猪的骨头,只有一寸长的划痕,没想到被红武神发现了。” 红雀严词厉色的呵斥:“一点也不能大意,不然咱们全村都要倒霉!” “知道了红雀姐。” 由于上次出了意外,这次不敢直接下手了,毕竟也不是每天都有傻乎乎的白猪送上门,红雀让他们俩进城买几块冰,放到地窖里降温,明天再动手。 担心迷魂香的剂量不够,临走时掰开二人的嘴巴,又灌了一壶。 直接在面前灌,不能不喝,岳诚和柳沅全都喝了一肚子迷魂汤,岳诚无意间看到柳沅的手软软的耷拉在石台上,毫无反抗的征兆,看来他确实早就晕过去了。 迷魂汤生效,意识陷入混沌。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脸都麻了。 “主公,醒醒啊主公。” 千樱不断拍打他的脸,他从昏迷中惊醒,得知红雀等人已经离开,坐起来活动四肢,身体疲乏僵硬,肚子咕咕直叫,地窖开了天窗,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亮,已经是白天了。 千樱举着一根稻草,代表自己的方位,用严肃的腔调劝告他:“这样太危险了,不如直接擒住他们拷问,主公若是同意,卑职立刻就能把他们押到此地。” 第186章--睁着眼说瞎话 岳诚盘腿坐在石台上,沉吟片刻道:“根据之前听到的对话,他们不是单纯的宰人,这里面好像有隐情,审问当然可以,但是不如偷听得到的信息真实,再等等吧,实在扛不住了再出手。” 他决意如此,千樱也没办法。 捱了大半天没吃饭,千樱上去给他弄了点干粮,吃完想起柳沅,过去拍拍他的脸颊,毫无反应,卯足了劲抽一巴掌,柳沅才缓缓苏醒,迷瞪了会,腾地跳起来,上下摸索自己的身体,岳诚笑道:“放心吧,身上的零件一个没少,对了,你怎么头一次就昏厥了,不是事先告诉你了吗,他们会用迷魂香。” 柳沅苦笑:“大意失荆州啊,昨晚按照岳兄所说,把床榻搬到窗棂子底下,打开窗户,前半夜发了半晌呆,后半夜有点困了,恰好那伙贼人是从后窗吐的迷魂香,烟雾刚进到屋里,就把我熏晕了。” 说罢披上衣衫,在地窖里四处打量,看到墙上的血迹和人皮,不禁皱起了眉头:“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宋金两国打的昏天暗地,饿殍千里,生灵涂炭,这些贼子不说帮忙,竟然偷摸的干出这种事,实在可恶。” 是不是贼子,还不好说,有些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岳诚把千樱送来的干粮分给柳沅一半,吃完正好到了黄昏,地窖门发出吱呦的响声,应该是买冰块回来了,岳诚和柳沅对视一眼,连忙收了干粮,各自躺到石台上装死。 不大会,茶博士和帮闲的张青抬着一大块寒冰进来了。 冰块下面垫着稻草,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气,冰块切成八块,分别放在石台四角,茶博士安置好了说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红雀说了,再搞砸了,就把你剁了献给红武神。” 张青闷着头磨刀:“啥时候开始?” “等老孙头的马车来了,切完直接装车。” 等待的间歇,两人闲扯了一些岳诚感兴趣的话题:“你说红武神为什么会喜欢死人骨头?” 茶博士悻悻地耸肩:“我哪儿知道,反正每个月必须献祭两副骨架,不然他就在清潭村拿人,村里已经死了很多人,如今这年月,连个官府都没有,咱们只能自救,与其让他滥杀无辜,不如主动献祭。” 张青停下磨刀,怔怔的看着天窗:“俺那浑家就是让红武神杀死的,掰住两条腿,撕成两半了。” 茶博士平时有点瞧不起张青,觉得他是个脑子不大灵光的糙汉,除了杀猪,啥也不会,这次却没有嘲笑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红武神啥时候才会走。” “他出现的也很奇怪,完颜昌送粮草路过咱们这里的时候,他在军阵里杀进杀出,无人能挡,好生威猛,一刀砍了完颜活女的狗头,当时还以为他是好人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投靠了完颜昌。” 茶博士哂笑:“巧了,我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 “那晚红武神杀了完颜活女,遗失了一个包袱,到处寻找,包袱飘进了大泽湖,他追到大泽湖,这人猛则猛矣,却不通水性,眼看着包袱在湖里飘,不敢下去拿,后来他想了个办法,砍断岸边的杨树,自制两根高跷,踩着高跷下去捞,就在这时,完颜昌领着残兵赶来了,对准他一通乱射,气的他吱哇乱叫,包袱落到完颜昌手里,他就投降完颜昌了。” 张青听了很疑惑:“包袱里有什么?” “我哪知道,反正是顶要紧的东西,不然他不会突然投降。” 外人不会明白包袱的重要性,但岳诚很清楚,因为包袱里装的是门神卡,门神只有随身带着门神卡,才能脱离主人的束缚,到处走动,不然会受到范围限制。 当初他把门神卡下放给门神,是为了方便他们行事,别的门神都还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唯独刑无疆,总把自己搞的焦头烂额,然后发动燃忠,变成无主的门神。 这次在大泽湖的遭遇,想必也是这样,真真蠢货。 闲扯了会,红雀下来通知他们,可以动手了,老孙头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于是张青攥着磨好的杀猪刀,走到石台面前,第一个要献祭的是岳诚,准备先宰了他。 张青主刀,茶博士在一旁打下手,红雀站在对面盯着,以免出意外。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张青把刀放在岳诚的胸口,来回比划,忽然那把刀飞了出去,倒插在地窖的房梁上,红雀怒道:“你这蠢货,跟你说了多少次,拿刀稳一点,你怎么把刀扔到房梁上了?” 张青一脸懵:“我,我没有啊。”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清潭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杀猪的。” “真不是我扔的,有人把我手里的刀打飞了。” “睁着眼说瞎话!” 张青还要辩解,冷不丁一回头,发现飞出去的不止是杀猪刀,还有茶博士,茶博士原本站在他后面,不知何时飞到墙上,撞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了。 然而刚才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张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红雀姐,地窖里好像有人。” 红雀也紧张了起来,睁大了美眸,环顾四周。 为了保持低温,地窖里只点了一盏豆油灯,五尺之外,漆黑一片,墙上斑驳的血痕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诡魅,两人心中惴惴,把墙角的火盆点燃,整个地窖顿时灯火通明,再次观察,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两人松了口气。 冰块却因此融化了。 红雀忙道:“搬运冰块的时候,地面湿滑,想必是自己滑倒了,别管他,快把房梁上的杀猪刀拿下来,把这两头白猪解决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祭品没有按时送到,村里又要有人遭殃,你担待的起?” 张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眼看红雀催得紧,只好从命,他搬个杌子放在房梁底下,想把杀猪刀取下来,诡异的事情又出现了,刚才还插在房梁上的杀猪刀,消失不见了。 “发什么呆啊,快点。” “红雀姐,你看那里!” 顺着张青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杀猪刀凭空悬浮,正在缓缓的朝他们逼近,两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第187章--去找红武神 见鬼了,杀猪刀为何浮在空中,难道是被宰杀的白猪从阴曹地府里跑出来讨债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红雀三人哪怕有天大的苦衷,做下的仍旧是恶事,心里揣着三分忐忑,七分愧疚,张青甚至还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一天不烧香就睡不着,突然碰见这种事,很难不产生一种想法——遭报应了。 红雀和张青战战兢兢的往后退,浑身都在发抖,退到墙根下,被冰冷的铁钩戳中脊梁骨,红雀登时清醒过来,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跑啊张青。” 两人同时冲向地窖门口。 杀猪刀后发先至,从二人面前飞过,噹的一声,钉在门板上,微微摇晃,吓的他们直冒冷汗,张青直接崩溃了,噗通跪下磕头:“神仙爷爷饶命,神仙爷爷饶命,小的并非滥杀无辜,只因村里来了个红武神,到处剥皮抽骨,大家一合计,把我推举出来,让我在这客栈里蹲守外乡人,宰了外乡人献祭给红武神,我,我是被他们逼的……” 红雀一脚踹到他背上:“好你个张青,当初明明是你想出的这个法子……” “不是我,不是我,休要血口喷人!” “无蛋鼠辈!” 两人争执不休,丝毫没有注意到躺在石台上的岳诚站起来了。 岳诚穿过阴暗的地窖,走到他们面前,从门上拔下来那把杀猪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们,红雀和张青瞠目结舌的望着他,迷魂香的药效过了吗,他怎么醒了? 转念又一想,该不会是他在装神弄鬼吧? 说装,有点过分了,他不需要装神弄鬼,他在这个时代本身就是鬼神一样的存在,只见他把玩着杀猪刀,一脸玩味的戏谑,随手把刀往旁边一扔,那把刀再次悬浮。 就停在身侧,仿佛有个透明人站在身边。 红雀和张青本来就吓破了胆,见此情景,呼吸都屏住了,两腿直发软,盯着他看了半晌,一动不敢动,最后还是红雀壮着胆子问了句:“你,你怎么醒了?” 岳诚叹道:“有人开黑店做人肉包子,我能睡得着吗,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路过这里的客官的盘中餐啊。” 红雀还不承认:“没,没有啊。” “该听的我一句没落下,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两人一看瞒不住,也跑不了,噗通跪下求饶:“上仙开恩,小的并非谋财害命,做下这等恶事,我们心里也愧疚自责,只因村里来了个红武神……” 你一言我一语,把岳诚之前听到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没有出入,看来说的是实话,距离此地10里的清潭村,因为红武神的突然降临,死了不少人,巨鹿县因为宋金战争成了一座空衙门,官府没人管,只能自己想法子,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你说他们是恶人吧,也不全是,而且他们口中的红武神,明显是刑无疆,刑无疆是岳诚的门神,此事跟岳诚脱不了干系,他可以说责任不在自己,却不能不管。 他把杀猪刀捡起来,塞回张青手里:“待会你将计就计,把我装车送给红武神,我去会会那厮。” 杀猪饭好像烫手一样,张青刚接住就扔了,蹲在墙角直摇头。 红雀胆子还大些,脑子也好使,看出了他想帮忙,惊喜连连的拜倒在地:“谢小郎君开恩,可那红武神蛮力惊人,抬手便能掀翻一头牛,几百斤的石锁能当球踢,一脚便能踢碎,恐怕小郎君力有不逮。” 这是他召唤的门神,有什么本事,他比旁人清楚,摆摆手,示意红雀不必废话,按他说的做。 于是两人上去准备马车,马车停在后院,由老孙头看管,老孙头负责运送尸骨,不进地窖,年纪大了,见不得那种血腥场面,所以地窖里的变故他还不知道。 今天比往常早了一个时辰,老孙头很纳闷,手脚再利索,也不至于这么快,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看见岳诚站在红雀后面,活生生的走出来了,红雀则是脸色苍白,满脸畏惧。 老孙头脸色大变,扔了马鞭,扭头就跑。 跑了没几步,凭空倒飞过来,正好摔在岳诚的脚边,骨头都快摔散架了,既吃惊又迷惑,红雀低声道:“这位小郎君是有大神通的人,别白费功夫了,他什么都知道。” 老孙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鉴于这个死老头恩将仇报,明明帮他把马车拖出泥潭,还故意引着岳诚来黑店,岳诚没给他好脸色,照他下肋踢一脚,肋骨踢断了两根,打发他去套车,连夜赶往清潭村。 通往清潭村的小路繁星点点,那是村民点燃的火把,循着火把散发的微光,走到村头牌坊,牌坊下面站满了人,此事在清潭村已经是人尽皆知,每到初九晚上,里正赵祥年就率领村民迎接祭品,今天正好是初九,大伙儿聚集在村头静静等待,祭品来的比平时早一些,赵祥年迎上去问:“老孙头,还顺利吗?” 老孙头没吭声,马车停下之后,后面车斗里的草席忽然掀开,冒出个人。 村民都以为那里装的是死人骨头,冷不丁冒出个活的,全都吓一跳,岳诚拍拍身上的稻草,漫不经心的扫视众人,最终视线落到赵祥年身上:“你是本村里正?” “呃……对,敢问阁下……”赵祥年结结巴巴的不敢多说,时不时的瞟一眼老孙头,想问怎么回事,又不敢当面问。 “带路,去找红武神。” “您……” “少废话!” 等他重新躺到马车里,赵祥年急忙去找老孙头询问,得知了事情缘由,不禁大吃一惊,终究是老实人,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之后,自己先怂了,连岳诚什么来头都没敢问,吩咐什么干什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每次宰杀的祭品,都要送到焦木山下的山洞里,那山洞位于峡谷之中,蜿蜒曲折的一条道,有进无出,两旁均是一线天,宽度只容一辆马车通行,老孙头和赵里正惴惴不安的赶着马车上山。 到了山洞门口,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喊道:“祭品就位,武神尊享!” 第188章--关键点 等了很久,山洞里才传出一声沉闷的回应:“留下祭品,退散!” 村民为了保平安,把这红武神当成神仙一样供奉,在山洞一侧修了庙宇,祭品抬到庙里,烧香叩拜,用祭品换来全村七日平安,今天不太一样,祭品没送来,马车里装的是个活人,万一被红武神发现,会不会勃然大怒,去清潭村大肆屠杀? 念及此处,老孙头和赵里正均是惴惴不安,可这马车里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放置了祭品,两人下山,黑夜中的焦木山再次恢复平静。 岳诚就躺在庙宇中间的一口木箱里,箱子空间狭窄,蜷缩着勉强能睡下,睁着眼等了一刻钟,不见人来,干脆踢开木箱,去山洞里找刑无疆,包打听在前面放风。 洞穴像个倒置的葫芦,越往里走,空间越宽敞,半路上点燃火把查看,两旁的角落里零星散布着尸骨堆,摆放的杂乱无序,岳诚有些疑惑,这不是刑无疆的风格, 刑无疆对骨雕近乎痴迷,所有的骨头在他眼里,都是难得的原材料,会按照类别保存,比如胫骨跟胫骨放一起,肋骨跟肋骨摞一块,头骨单独打包,雕刻的时候用到什么材料,随取随用,不至于产生混乱。 现在看到的可不是这样,很多完好的骨头,像废弃物一样堆积在山洞里,散发着恶臭,这对刑无疆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他要的骨头必须清理干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主公,前面有人,相距不过十丈。” 包打听送来消息。 他微微点头,大步流星的走向洞穴的最深处,与此同时,把千樱的卡牌贴到脑门上进行合身,虽然不太确定,但若是真碰见了刑无疆,以无主的状态面对面,很可能会爆发一场血战,必须做好准备。 渐渐地,他放慢了脚步,把自己的一切声息压到最低,沿着洞穴墙壁靠近最里面的洞穴,包打听在另一侧朝他打手势,五,四,三,距离只有三丈了。 忽然从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应该说迟滞,那不是重量带来的压迫感,而是身体的主人疏于锻炼,脚步不够敏捷,这也能够从脚步声反映出来。 听了那么多次刑无疆沉重的脚步声,这一刻他无比确定,这座洞穴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躲在墙角等了片刻,果然走出来的不是刑无疆,而是一个体型微胖的壮汉,头发蓬乱,穿一身脏兮兮的粗布短打,边走边咳嗽,似乎被洞穴里的粉尘呛到了。 径直穿过,根本没有发现岳诚。 岳诚从后面跟上去,拍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吓一跳,跳出去老远:“何人在此?” 岳诚淡淡一笑:“小的是来送祭品的。” 壮汉明显在强装镇定:“不是说了吗,放到洞口的庙里,自己滚蛋!” “滚蛋了怎么送祭品?” “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放下啊。” 岳诚掸掸襕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指指自己:“我就是祭品,我怎么放下自己?” 壮汉呆了一呆:“你,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也听不懂人话,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何冒充红武神?” 壮汉还不承认,恼羞成怒的大喝:“少放闲屁,我就是红武神,胆敢放肆,立刻下山杀光清潭村的村民,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滚出焦木山,送来一具能用的尸骨,立刻,马上!” 虽然被骂了一顿,但是岳诚并没有生气,此时他的感受是好笑大于愤怒,出于某种好奇的心理,他顺嘴多问了一句:“你知道红武神索要尸骨是干什么的吗?” “……” “看来你不知道,我不妨告诉你,红武神不是什么神仙,只是个喜欢玩骨雕的草莽武夫,力气稍微大些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你想冒充他,起码也要穿个增高鞋啊,啧啧,这块头,明显不够看。” 洞穴中光线昏暗,看不清壮汉的表情,但是从他起伏不定的肩膀可以推测,岳诚的这番话把他气坏了,明明很生气,还不敢发作,怂包一个,色厉内荏的回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罢从后背抽出一根狼牙棒,朝着岳诚的脑袋劈砍。 动作迟缓,比刑无疆慢了不止半拍,三拍都有了,岳诚侧身一让,轻松躲开,抬脚踢中他的手腕,狼牙棒落地,随后岳诚腾空而起,一记旋风腿施展开来,抽中那壮汉的下巴,那壮汉抛下三颗染血的门牙,翻滚着倒在墙角下,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这么废物,岳诚都懒的动手了,摆摆手,示意包打听去收拾残局。 包打听乐坏了。 因为他是个功能性门神,武力值不到20,平时除了探听消息,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难得能见一个脓包,追上去三下五除二,把这冒牌货揍的鼻青脸肿,拎回来扔到岳诚面前。 挨了顿打,这厮彻底怂了,匍匐在岳诚脚边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少放闲屁,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刑无疆是不是来过?” “小的不认识什么刑无疆,也没见过红武神,小的名叫蒯三儿,新河镇的挑夫,每月固定给城中大户送煤块,半个月前,往东方老爷家送煤块的时候,东方老爷忽然喊住小的,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塞给小的两块金元宝,说你跟着这位公子去一趟巨鹿县,他说什么,你照做,金元宝就是你的,小的潦倒半生,尚未娶亲,一看这么多报酬,就豁出性命来了巨鹿县,后来那位公子交给小的在这里假扮红武神,收集尸骨,每个月的固定时间送回新河,然后再偷偷回来,就是这样,小的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那个本事,只求赚点银子讨个老婆,好汉饶命啊。” 岳诚注意到蒯三儿的说辞中有几个关键点。 一是新河镇的东方老爷,二是那位不知名的公子。 他问这两个人的来历,蒯三儿连连摇头:“小的穷苦百姓一个,跟他们不熟,只知道东方老爷是新河镇的豪绅,那位年轻公子不是汉人,汉话生硬,随行的侍卫十分高大,戴一顶黑甲头盔,目露红光。” 第189章--打败 看来东方老爷家的那位公子是金国人。 结合之前在客栈里打听到的情报,应该是完颜昌,刑无疆曾经在大泽湖跟完颜昌的部队交手了,被迫变成无主状态,此时跟了完颜昌,那么木匣里的门神卡肯定在完颜昌手里。 弄明白事情缘由,岳诚朝包打听使个眼色,包打听兴高采烈的冲上前,脚踩蒯三儿的肩膀,恫吓道:“不说实话是吧,待会找把杀猪刀,把你一片片剐了!” 蒯三儿磕头如捣蒜:“天地良心,小的没有一句假话!” “这本身就是一句假话,你敢说自己出生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呃……” “哈哈,果然让你我找到破绽了,一条破绽剁一根手指,你只有十次机会哦。” 蒯三儿都快哭了,砰砰的往地上磕头,信誓旦旦的拿人头保证自己没说谎,包打听总也不信,他似乎十分享受逼问带来的快乐,翻来覆去的捉弄蒯三儿。 最后被岳诚一脚踹到屁股上:“别闹了,绑了送到清潭村。” 人肉客栈是整个清潭村的秘密,被识破之后,红雀、张青、查宇、老孙头关了客栈,回到村里,惴惴不安的等消息,赵里正领着一大帮村民,把守焦木山通往村子的路口,他们非常害怕一种后果,岳诚触怒了红武神,自己被干掉了不说,还让红武神跑到村里大屠杀,要是连累的整个村子血流成河,那可太糟糕了。 因此整个村庄都处于一种极度的焦虑之中,三更天了,赵里正睡不着觉,在设置了路障的路口来回踱步,嘀咕着抱怨:“这张青不但是个屠夫,还是个莽夫,早就说了这主意不行,把灾难转嫁给外乡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好了,不管那外乡人成与不成,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你想啊,倘若不成,红武神会让咱们全村遭殃,倘若成了,他跟红武神穿一条裤子,事后想起自己差点被做成人肉包子,会不会联合起来找咱们算账,唉,左右没好事,怎生是好啊。” 张青默默地垂下头,没敢吱声,红雀可没那么窝囊,一口啐到赵里正脸上:“当初红武神糟践人命的时候,大家第一个找的是你,你身为本村里正,连个屁都没放出来,一点办法没有,现在又来责怪我们开人肉客栈惹祸了,我呸,你哪来的脸?” 这次轮到赵里正被骂自闭了,讪讪的抹了把脸,嘟囔着我不跟你计较,站在一旁唾面自干。 忽然有个村民说:“大家快看,那是谁?” 有人从焦木山上下来了,顺着迤逦的山道狂奔,速度极快,然而现在才四更天,村民的火把只能照到两三丈远的地方,再远就是一片漆黑,映着天边的圆月勉强能看到一点模糊的黑影,看不清是谁。 顿时人群一阵骚乱,有人说是红武神发怒了,要亲自来清潭村拿祭品,慌慌张张的往家跑,剩下不到一半人,举着棍棒,战战兢兢的把守路口,人还没来呢,他们先撤退了五十步。 红雀嘲笑他们:“这点胆量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胆大你去制服红武神啊。”赵里正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底气不足的反驳红雀,他以为红雀不敢,没想到这是个女中豪杰,随手拿起一根哨棒,迎了上去。 张青一直是红雀的跟屁虫,当初开客栈的主意,是先跟红雀说了之后,才告诉大家的,红雀说行,他才敢干,他最服红雀,眼看红雀跑上去送死,揣着两把杀猪刀,慌忙也跟了上去。 赵里正在后面嘀咕:“两个蠢货,迟早屁滚尿流的滚回来。” 不大会,果然他们都开始往回跑。 赵里正摊开手,向大家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大手一挥,跑,大家还以为挥手是冲锋号,原来是逃跑的集结号,几百人组成的队伍顿时垮了台,锐气尽失,除了逃命不做他想。 这时,忽然听见红雀喊道:“你们跑什么,小郎君已经把红武神打败了!” ?? 胆大的回头观瞧,发现从焦木山上下来的果然是岳诚,身边有个随从,拖着竹笼子,笼子里关了一个眼泡发红的壮汉,依稀就是红武神当初的模样。 村民们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把红武神抓住了。 消息从逃跑队伍的后排传到前排,最后传到赵里正耳中,赵里正两眼瞪得滚圆,愣了片刻,连忙整理衣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去迎接胜利班师的岳诚。 到了跟前噗通跪下:“小郎君为民除害,我等无以为报,愿给小郎君修一座功德庙,世代供奉!” 乡亲们也很激动,七嘴八舌的说:“小郎君好身手!” “小郎君好武艺!” “小郎君堪比本朝的武状元!” “可不是嘛,那红武神蛮力惊人,徒手能把人撕成两半,寻常的武夫十来个人都不能近身,威猛之处堪比前朝的李元霸,长板桥上的张翼德,寻常人绝难对付。” “这真是个好消息啊,感觉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死去的乡亲们也可以安息了。” 说到这里,张青嗷一嗓子哭了,他浑家被红武神徒手撕成两截,最是痛恨红武神,此时见他束手就擒,掏出怀里的杀猪刀,要去报仇,两旁的乡亲慌忙拉住他,训斥道:“人是这位小郎君擒住的,该怎么发落,要听他的才对。” 赵里正腆笑着问:“小郎君打算怎么处置啊?”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红武神,当初刑无疆在清潭村为非作歹的时候,大家心中恐惧,谁也不敢靠近,兼且戴着头盔,谁也不知道他的容貌,蒯三儿和刑无疆的体型相似,被当成了替代品。 可要是说出实情,一时半会也抓不到刑无疆啊。 下山时,他想了一路,决定先给村民一个交代,把完颜昌留下的替代品交给村民处置,另外拿出三万贯铜钱,分发给清潭村的村民当做抚恤费,先让活着的人过上好日子。 第190章--真假岳诚 摆脱了危机的清潭村民,彻夜狂欢,点燃篝火,杀鸡宰鹅,老老少少聚集在戏楼大院里载歌载舞,旁边大树上挂着蒯三儿的尸首,尸首下面有三口宝箱,箱子里是岳诚送给他们的三万贯铜钱。 大战过后,百废待兴,这笔钱可谓是及时雨,村民们由衷的感谢他的慷慨馈赠,十几个青壮汉子把他抛上半空,高声叫好,四周的百姓鼓掌起哄,人人脸上映着兴奋的火光,比过年还要高兴。 岳诚颇有点不好意思,连说了几次,大家才把他放下来,这时,篝火上的食物已经熟了,红雀挑选一只肥嫩的鸭腿,递给他的时候问道:“趁热吃,对了,还不知道小郎君高姓大名。” “茂名山岳诚。” 红雀一脸好奇:“茂名山在哪,很远吗?” “也不是很远,相州府境内……” 正说着呢,忽然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闯进清潭村,领头的竟是柳沅。 原来事发之时,柳沅趴在石台上装睡,嘴唇不小心沾染了迷魂汤,真的晕过去了,后面岳诚干了什么,完全不知道,等他清醒过来,发现地窖里只剩他一人,他还以为岳诚惨遭不测,连夜狂奔到河畔,叫来自己的漕运帮众,浩浩荡荡的来找清潭村营救岳诚。 结果来了一看,他正在被大家举高高。 柳沅不禁懵了,咋回事啊。 岳诚笑眯眯的握住他的臂膀,把事情简单陈述一遍,他颇为遗憾的击掌道:“没想到我错过了这么多好戏,岳兄好人才,一出手便搞定了那红武神,那鸟厮还在吗,让我看看什么模样。” 村民们指指旁边的歪脖子树,柳沅回头一看,惊讶的连连后退。 岳诚扶住他问:“柳兄怎么了?” 这人是用来顶替刑无疆的,自然要有几分相像。 柳沅恰好见过刑无疆,还把他当做平生大敌,这一看,还以为看到了刑无疆,怎能不吃惊,可是走上前细看,又觉得不对,无论气质还是块头,都差一筹。 最终经过帮众的讨论,一致认为,这不是当初在柳叶渡兴风作浪的那鸟人! 岳诚看瞒不过他们,心里也很矛盾,便把柳沅拉到一边,私下里闲聊似的问道:“柳兄非要杀了刑无疆才罢休吗?” 柳沅正色道:“那厮路过柳叶渡,杀了我好些兄弟,不诛此贼,如何跟兄弟们交代?” “生死大仇,不报不行,我能理解,可是你也说了,那刑无疆蛮力惊人,当初在柳叶渡的时候,合数十人之力,将他逼到水中也没能制服,此人不善水性,到了陆地上更加勇猛,更难制服,你们追过来也不一定能报仇,还有可能让更多的兄弟丧命。” 这也正是柳沅心里矛盾的一点,明知不是对手,还不能不追。 柳沅愁眉不展。 这时岳诚从怀里取出一枚鱼符,放到柳沅手里,柳沅低头一看,鱼符形制规整,正面双龙戏珠,围拢着一个岳字,反面是大岳国的图案,回想之前的传闻,不禁心头巨震,忙问:“这难道是大岳国的印信?” 岳诚微微点头:“不错,拿着这枚鱼符,可以兵不血刃的掌控大名府。” “……” “柳兄待我以诚,我也不瞒你了,大岳国是我岳诚一手建立的,那刑无疆是我手下的叛将,我要把他抓回去问罪,他若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来找我算账,也无不可。” 突然发生这种戏剧性的转变,柳沅愕然惊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让他去抵命吧? 岳诚又道:“柳叶渡的冲突是个意外,出现那样的结果,谁也不想看到,现在我有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柳兄不妨听一听,第一,凡是在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兄弟,家眷由我来赡养,保他们一世荣华富贵,当然他们也可以领取一笔可观的抚恤金,自行去留,第二,如今大岳国正在用人之际,两河十三州,正在全力收复,他们若是有心做官,为一地百姓出力,我也可以封赏他们一些州司马的散官。” “这……” 柳沅万万没想到,他来头这么大,还跟刑无疆是一伙的,心里十分纠结,思忖半晌,最终摇头一叹:“岳兄的诚意,我是相信的,此事其实跟你也没有关系,完全不必理会,既然你拿出了诚意,我只能说,我得回去问问帮众们愿不愿意。” “拿定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对了,我跟你交个底,倘若抓到刑无疆,我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可事实是,我也没有把握,此事短期内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结果之前的交手经历,柳沅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微一点头,回去跟帮众们商量去了。 水秀士文采风流,豪气云干,岳诚有心招揽他,此事如果能和平解决是最好的,留一些时间让他们考虑考虑,再看结果吧,岳诚目送他远去,转回戏楼,跟清潭村的村民继续庆祝。 这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张青喝的迷迷瞪瞪,跑去小树林里小解,回来正好碰见岳诚,疑惑的问道:“奇怪了,刚才咱们俩一起小解,你怎么从东边冒出来了?” 岳诚啼笑皆非:“月亮还在井里,你要不要去捞出来挂到家里,当个装饰品?” “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醒醒酒。” 张青挠着后脑勺,一脸迷惑的回去了,戏楼大院叽叽喳喳,好多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看到岳诚回来,纷纷问道:“小郎君为何把赏钱拿回去了,难道不发了吗?” “你们在说什么?”他没听明白。 大家指指西边的牌坊,刚才他从那边急匆匆的赶来,说这三万贯铜钱有急用,过些天腾出结余了,再给大家发赏钱,然后把三个大木箱装车运走了。 这可把岳诚搞糊涂了,他明明是从东边过来的,刚才一直跟柳沅商量去世帮众的赔偿方案,哪儿也没去,怎么可能从牌坊那里过来,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然而大家振振有词的说,全都看见他了,他就是从牌坊那里过来的。 邪门了,难道自己有分身术,自己还不知道? 第191章--新河镇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包打听一阵风似的跑到身边,悄声道:“主公,有个精通易容术的小贼,刚才趁你不在,扮作你的模样,把那三万贯铜钱骗走了。” 他皱眉:“竟有此事,那小贼什么来头?” “不知道,听声音往北跑了,距离不远,七八里吧。” 俗话说财不露白,露了就有人惦记,还真有人惦记上他了,他撮个口哨,把大宛马喊来,纵身上马,伸手把包打听也拉上马背,打算追上去会会这个小毛贼。 红雀和张青见他脸色不对,另找了两匹马,追上来问怎么回事。 他没有多说,只顾打马狂奔。 天色蒙蒙发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小毛贼的身影,赶着一辆马车,急吼吼的往新河镇方向跑,后面双辕车里果然有三口木箱,土路坑洼不平,零散的铜钱顺着木箱缝隙洒了一路。 岳诚照着马髀上甩了两鞭子,马儿加快速度,绕到马车前面,昂首嘶鸣,这大宛马十分神骏,前蹄一脚踹到套了车把式的马儿脸上,当场给它踹晕了。 马车便也瘫痪在原地。 赶车的小贼抬起头,与岳诚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呆,就算不用易容术,也有那么三分像,怪不得能把村民糊弄过去。 岳诚骑在马上问道:“汝乃何人,为何假扮我盗窃铜钱?” 那小贼没回话,掉头往东跑,红雀和张青的坐骑不如岳诚,来的有点迟,不过刚好赶上小贼逃跑,连忙调转方向追赶,红雀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蒙古人马上射箭的功夫,一箭射出,那小贼应声倒地,张青叫了声好,拍马迎上去,正好把那小贼擒住,带回来之后,狠狠扔到地上,喝道:“说,你是哪来的,为何偷我们的铜钱?” 若是寻常的贼子,被抓个现行,早就招了,这厮倒是个硬骨头,趴在地上,小眼儿骨碌碌的乱转,死活不开口。 这不要紧,想让人开口的法子多得是,岳诚让张青取来一块青布,用附近的溪水蘸湿,盖到那小贼脸上,同时捆住他的手脚,不大会,那小贼就喘不过气来了,脖颈里青筋暴起,扭着脑袋挣扎。 岳诚揭开青布,再次审问。 还是不说。 那好,那就再来一次,反复三次之后,那小贼终于崩溃了,喘着粗气求饶:“别来了别来了,我说,我是新河镇东方老爷的家丁,给焦木山的冒牌货运送尸骨,没想到这次来的时候,那傻子被抓住了,我就来村里探听消息,无意中看见木箱里有三万贯铜钱,见财起意,假扮成你的模样偷了那些钱。” 真是巧了,冒牌货的来历他正想查查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他继续盘问:“新河镇的东方老爷姓甚名谁,为何找人冒充刑无疆?” 那小贼微微皱眉:“具体情况小的不知,只听说必须每月按时送来一批尸骨,否则那鸟人就会大发雷霆,到处砍杀无辜百姓,有时候疯起来,连主家也不顾,所以东方老爷找了个冒牌货,在这偏远的焦木山寻访尸骨。” “哼,那叫寻访?” 小贼垂头讷讷不言,看来他知道的也不多,岳诚一脚踢晕了他,窸窸窣窣的扒衣服,旁边几人都很诧异,这是干什么,过了会才知道,他要冒充这小贼,把衣裳套到自己身上了。 两人相貌仿佛,身量也差不多,刚才听那小贼交代,到东方老爷手底下做事才半个月,想必主家对他也不熟悉,正好方便冒充。 换了行头,便要起行,红雀按住缰绳:“我和张青陪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岳诚这次带的门神不多,若是遇见复杂的人情世故,他们不擅长处理,多带俩人也可以,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四个人三匹马,做了些简单的准备,立刻动身北上。 平原地形开阔,策马奔驰,半日就到了新河镇。 此地距离真定府仅仅一江之隔,江畔以北就是金国,相当于两国边境,但大宋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北方的掌控权,黄河以北的十三个州,大多在岳诚手里,说是大岳国和金国的国境线更合适一些。 边境之地,治安混乱,民风彪悍,在城外牵马慢行的时候,遇到不少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情况,有的是汉人之间的冲突,还有的是金人与汉人边贸互市,价钱谈不拢,直接开打。 汉人吃亏较多,这也没办法,国力羸弱,没有官兵在后面撑腰,他们做生意很难讨到便宜,往往是算计的精明,却被金人强迫压价,不得不委曲求全。 岳诚看在眼里,但没有多管闲事,类似的事情太多了,管不了,走了一盏茶的工夫,略感疲惫,看到城外的桂花岗上有个茶棚,示意红雀和张青进去歇歇脚。 自从他不计前嫌的帮助清潭村摆脱红武神的威胁之后,红雀和张青对他的态度大有改观,凡事听他号令,无有不从,一个去牵马喂草,一个充作丫鬟,打理随行物品。 茶棚的桌凳有点脏,红雀用衣袖擦了擦,两人各自落座,然后她冲茶博士喊道:“一壶茶,两碟小菜,对了,大官人吃酒吗?” 岳诚微微摇头:“待会还要打听东方老爷的消息,酒就不吃了。” 茶品上桌,品了几口,忽然发现茶棚里的客人都用下流的眼神盯着红雀,红雀穿衣打扮的风格,还是那么张扬,绿裙配大红的抹胸,削肩罩着薄纱状的披帛,简直是古代的ol女,十分引人瞩目。 有个色胆狂徒忍耐不住,端着茶碗,坐到他们这一桌,一条腿踩着长凳,似笑非笑的打量红雀:“姑娘芳龄几何,有没有许配人家,若是没有,随我回家可好,我家有良田百亩,大宅一座,足够姑娘逍遥后半生。” 红雀瞥了眼那人满是污渍的袖口,不屑道:“回去换一身干净行头,再来招摇撞骗也不迟。” 茶棚里先是一静,继而哄堂大笑,那登徒子感觉受到了侮辱,纸扇猛敲桌子:“好你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娘皮,大爷我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否则打烂你的脸!” 说着就要动手。 红雀也会点武艺,正想反击,岳诚忽然扣住那登徒子的手腕,按到桌上,用整个茶棚都能听到的洪亮声音喝道:“东方老爷的女人你也敢动,怕不是活腻歪了!” 第192章--拜见东方老爷 红雀一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坐着没动。 等他喊完这句话,再看整个茶棚里众人的反应,笑声戛然而止,全都装作没看见,各吃各的茶,岳诚由此推断,东方老爷在新河镇应该是个顶有名的人物。 调戏红雀的登徒子见势不妙,扭头想跑,被岳诚按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通胖揍,揍成猪头才罢手,茶棚里明明有登徒子的同伴,也没敢插手,等他不打了,连忙扶着那人离去。 张青喂马回来,指着那群人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岳诚低声交代红雀:“你的身份改变一下,巨鹿县的歌妓,我买来送给东方老爷的,待会进府之后,记得不要露出马脚。” 红雀顿时紧张起来了:“大官人,我还不知道此行的目标,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打听金国安插在此地的汉奸。” 居然是这么大的事,完全出乎红雀的预料,红雀一介女流,虽然没有赤心报国的宏大理想,但这两年河北一带惨遭金人荼毒,百姓们流离失所,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若能做点为国为民的大事,自然是义不容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吃完了茶,岳诚弄来一顶小轿,身份既然改变了,行头也要变一变,红雀坐进小轿里,岳诚骑马在前面领路,张青充作红雀的仆人,在一旁伺候着。 找到东方家的宅邸一看,还真阔气,粉墙黛瓦的三进院落,匾额三个鎏金大字,东方府,门前两座石狮子,各有两个家丁站在门口当值,岳诚学着王贵那种痞里痞气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趾高气扬的走过去说:“开门,我回来了。” 说罢径直往里走。 那俩门房全都瞪圆了眼,然后不约而同冲上去拦住他:“你谁呀?” 这身扒下来的行头附带一枚铜牌,是出入宅邸的通行证,他亮出铜牌:“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走了也没几天啊。” 门房接过去细看,讪讪一笑还给他,说话顿时客气多了:“府里老少爷们进进出出,一天几百回,我们哪里记得住,得罪了兄弟,对了,后面小轿子里是谁?” “送给东方老爷的歌妓。” “哎呦,你可真会孝敬东方老爷,来日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咱兄弟。” 岳诚用铜牌指着那俩贱嗖嗖的门房:“那你可要记住我的相貌,别每次进门都让我解释。” “一定一定。” 打发了门房,他大手一挥,张青领着两个雇来的轿夫,直入庭院,向管家汇报了之后,等着东方老爷的召见,这位老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半晌没回音,岳诚等的不耐烦,说去小解。 等他走远了,红雀掀开轿子帘的一角,朝张青招手:“你去花圃里给我挖一捧黏土。” 张青疑惑道:“要黏土干啥?” “你别管,快去,现在就要用。”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张青也不知道,趁着四下里无人,从花圃里抓一把黏土,塞到轿子里,红雀放下帘幕,偷偷用黏土捏了个小黑点,粘到鼻头上,对着铜镜观瞧,噗嗤笑出了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管家终于来传唤了,一行人穿过两进院落,到后宅拜见东方老爷。 此人全名东方燕,真定府人氏,祖上沿着河西走廊贩马,结识了不少异族的朋友,他本人则是和辽国的降将耶律马五结为异姓兄弟,前些年辽国还在的时候,通过耶律马五的关系,在倒马关一带贩卖茶叶、丝绸、瓷器,换取马匹、鹿茸等北方珍贵物品。 有时候还会帮辽国和金国传送书信。 此人胆大心细,善于交际,精明强干,不几年时间,就置办了偌大的家业,成为沃州有数的名门望族,他名下的田产不止这一处,据说真定府还有上千亩田产,西京大同府也有他的宅子,而西京是金国的陪都之一。 这些事在新河镇不是什么秘密,岳诚早就打听到了,感觉这人不简单。 “这边儿!” 听见管家的呵斥,岳诚收起心思,抬头观瞧,只见回廊下有个四旬开外的中年文士,在用扇子逗鸟,旁边两个丫鬟拿着扇子扇风,想来就是东方燕了。 他疾行两步,上前拜倒:“小的景胜,见过老爷。” 说罢垂着头,不敢让东方燕看正脸,万一看出什么端倪,就前功尽弃了,好在东方燕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淡淡的瞟了眼,逗着鸟问道:“东西取来了吗?” “说了老爷莫生气,当我赶到巨鹿县的时候,蒯三儿已经被抓起来了。” “什么?” 东方燕皱起了眉头,让他说仔细点。 来这里的路上,岳诚已经编好了借口,隐去具体人名,把抓捕蒯三儿的过程告诉东方燕,东方燕听了很生气,面沉如水的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装个神棍都不会,对了,他藏身的洞穴搜查了吗,有没有祭品?” “搜了,什么都没有,清潭村的村民已经识破骗局,岂会把尸骨留在那里,害咱白跑一趟。”说罢他踏前几步,故意贱嗖嗖的笑道:“不过老爷别生气,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小的路过巨鹿县的勾栏,物色到一个绝色歌妓,老爷不是最好这口吗,要不要带上来看看?” 岳诚回头使个眼色,轿夫掀开帘子,红雀娉娉婷婷的走出来。 其实岳诚这么做是为了打听一些更机密的消息,不一定要红雀出卖色相,只要能时常接近东方燕就行,红雀显然会错了意,误以为要当东方燕的小妾,故意往脸上点了一颗黑痣。 等她抬起头,好家伙,堪比如花啊。 东方燕皱起了眉头,岳诚则是瞪圆了眼睛。 这颗黑痣破坏了红雀的美貌,东方燕兴趣缺缺的摆手道:“哪来的残花败柳,下去下去。”岳诚也摆手,同时还暗暗的比划拳头,回去再跟你算账,红雀吐吐舌头,拉着张青一溜烟跑了。 东方燕背着手沉思片刻道:“景胜。” “小的在。” “老夫答应过完颜兄弟,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好生照顾那红眼莽夫,若是连骨雕都搞不到,如何跟完颜兄弟交代,这样吧,你准备准备,今晚在镇子上动手,找个死人也没人管的送来。” 第193章--胸口碎大石 他口中的完颜兄弟,想必就是完颜昌,要想知道完颜昌的行踪,这个差事只能接下来。 但也不能答应的太快,岳诚一脸难色的说:“老爷为难小的了,剥皮抽筋的差事,小的不擅长啊,老爷可以效仿清潭村的做法,在新河镇也找个杀猪的。” 东方燕面色不虞:“你二叔在我身边干了半辈子脏活,临死时推荐了你来接班,所以你虽然来的时间不长,我一直都拿你当自己人,怎么碰见难题推三阻四?” 他诚惶诚恐的跪下:“老爷的知遇之恩,小的感激涕零,并非小的推三阻四,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毕竟……没宰过几回生肉。” “放手大胆的去做,记住,不要在府邸四周下手,死的人最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宰杀不用你,直接搬过来,扔给那红眼莽夫就是了,让他自己剥。” “既如此,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吧。” 东方燕朝一旁的管家使个眼色,管家扔给他两块金元宝,他一脸喜色的接住,点头哈腰的倒退离去,到了看不见的地方,直起身子,恢复从容不迫的气度,赏赐的金元宝,懒得多看一眼,直接扔给张青。 张青捧着金元宝直往嘴里塞,咬出几个牙印,喜滋滋的揣到怀里,问他接下来干啥,他翻个白眼,指指红雀暂住的小院,让他把红雀叫出来,不大会,红雀换了身朴素的裙衫走出来,脸上洗的干干净净,黑痣也没了。 岳诚冷笑:“你倒是会耍小聪明。” 红雀脸色一白,慌忙道歉:“大官人别生气,侍奉大官人,奴家心甘情愿,委身于那干瘪老头,实在是……” “谁说让你委身于他了……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反正已经糊弄过去了,你们俩准备一下,天黑之前选个能动手的地方,还是当初在清潭村干的营生,再干一回。” 其实这种小事交给千樱,分分钟就能搞定。 不过终归是一条人命,岳诚没有假托他人之手,自己到镇子上物色人选,此时天色尚早,半是溜达半是探查的走上长街,寻摸个茶馆,坐在屋檐下观察来来去去的行人。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喝彩声,人群聚拢在集市的一角,大呼小叫,也不知在干嘛,岳诚端着茶碗,过去瞧热闹,挤进人堆里一看,嚯,一老一少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出乎他的预料,年少力壮的举着大锤,一边吆喝一边讨赏钱,那老头反倒是抱着一块石磨盘,躺在木床上,看那老头年过半百,还有些瘦弱,真担心一锤子下去会被砸死。 少年拎着大锤来回奔走,对四周众人说:“我父子二人原是濮州人氏,前些年来到此地谋生,攒钱开了家镖局,仗着会些拳脚功夫,帮人护送银钱货物,不成想,去年一趟镖得罪了贵人,搞得家破人亡,家母也因此离世,现下贫困交加,连个棺材板儿钱都拿不出,不得不出来卖艺,我使把子力气,各位客官老爷看个热闹,有钱的赏两个,没钱的叫个好!” “好!” “再来一锤!” “大爷我的赏钱已经准备好了!” 四周的看客纷纷起哄,也不知是真捧场,还是想看大石碎胸口的好戏,反正挺热闹,凑着这股子热闹劲儿,那少年拿起地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喷到石锤上,然后把酒壶递给那老头,那老头胸口压着一个石磨盘,呼吸不畅,咽不下,勉强润了润嗓子,把酒壶放到木床下面,躺好之后,朝儿子微微点头。 这时张青也挤进来了,一看这情景,皱眉道:“为何是年老的躺在那里挨大锤,这后生小子不孝顺啊。” 岳诚两手环胸,淡淡道:“你没注意到那老头断了一条胳膊吗,一只手舞不动大锤。” 果然那老头右边的袖筒空空荡荡,好似缺了条胳膊,这种街头卖艺的营生,要是连大锤都舞不动,压根儿没人看,所以这对父子被迫转换了角色,也是生活所迫。 随后那少年绕场而走,耍了一阵锤法,五六十斤的锤子,舞的虎虎生风,章法有度,颇见功底,看来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从过军,岳诚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他年纪太小了,才十六七,应该是当爹的从过军,把一身本领传给他了。 “神锤降世,天兵相迎!” 少年把石锤抛上半空,翻个筋斗接住,说些铺垫的场面话。 “九五乾坤,一锤定音!” “别废话了,快砸啊,你爹都快让石磨盘压死了。”集市旁边有座酒楼,二楼的窗边坐了一位胖胖的公子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风流之时还不忘了看热闹,说些风凉话。 少年听了有些气愤,但也没敢反驳,继续表演。 等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围满了,才大喝一声,举起石锤,朝那老头狠狠地砸下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咚的一声闷响,石磨盘碎成两半,那老头用残余的左手推开碎屑,落地一滚,站起来抱拳行礼。 竟完好无事。 人们呆了一呆,纷纷大声叫好! 铜钱像下雨一样,叮叮噹噹的落到场子里,一文,两文,最多十文钱的小串子,再多就没有了,来看热闹的大多是贫苦百姓,给不了太多,好在积少成多,这一轮表演下来,也有个两三百钱。 酒楼上的那位胖公子是个有钱的主儿,明明也看了表演,竟一文钱不给。街头卖艺的传统是不设门槛,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他有钱不给,人家也拿他没办法,权当没这个人。 岳诚上下摸了摸,因为是乔装打扮,身上没带银子,拍拍身边的张青:“把你的金元宝给人家一个。” 张青顿时瞪圆了眼睛。 “快点!” “说不定是骗人的把戏,没必要给这么多啊。” 张青不情不愿的掏出一个金元宝,递给岳诚,岳诚抬手一扔,金元宝骨碌碌的滚到断臂老头面前,铜板堆里忽然冒出个金灿灿的东西,断臂老头惊讶的合不拢嘴。 第194章--大石碎胸口 父子俩一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站在那里呆了片刻,才捡起金元宝,随后抬头观瞧,顺着人们惊讶的目光看到了岳诚,父子俩纳头便拜:“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此一拜!” 岳诚淡淡的点点头,回到茶馆里继续喝茶,没有再看,想来他们得了那么大一笔钱,应该不会再卖艺了,谁知过了不到一刻钟,张青急匆匆的来报信:“你给的金元宝让人抢走了!” 什么情况? 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强抢财物,而且那对父子有武艺傍身,不至于无力还手吧。 询问张青原因,张青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于是他又回到集市的一角,这次围观的人更多了,里面多了两个皂衣公差,其中一个公差用手轻抛着金元宝说:“……休得狡辩,这枚元宝明明是东方公子遗失的,东方公子就在二楼,堂堂世家公子,难道会撒谎不成?” 这话好没道理,出身高贵就一定不会撒谎吗。 拿锤的少年气的脸膛通红,争辩道:“跟他有什么关系,那是一个好心的小郎君给我们的赏钱!” “放屁,谁会给这么大的赏钱?” “就是给了,四周这么多人,不信问他们。” “有吗?” 皂衣公差拔出大环刀,恶狠狠的看向四周百姓。 竟无一人敢出面说句公道话。 二楼的胖公子哈哈大笑,一边吃酒,一边把玩金元宝,他手里也有一枚金元宝,跟岳诚打赏那枚金元宝,外形差不多,皂衣公差因此相信了他的说辞。 那少年简直要气吐血了,揪住那公差的衣领:“混蛋,你和东方逸是一伙的,对不对,东方家的狗泼才,搞垮了我们的镖局还不够,还想赶尽杀绝,逼急了老子,把你们……” “怎样,把我们剁了不成,你倒是剁啊。”那公差推开他的手,掸掸衣领,不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身为新河镇衙役,我们是秉公办事,是你的不差你一分,不是你的,休想拿走半厘!” 说罢,竟把那枚金元宝揣到自己兜里了。 少年握着石锤,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想用石锤敲碎这公差的脑袋,旁边的老者死死拽着他,劝他息事宁人,那公差也说,识相的早点滚出新河镇,去别处要饭! 父子二人默默地收拾摊子,这时岳诚推开人群,走进卖艺场地,他一身仆人的装扮,看上去并不显眼,只有那对父子认出他了,其余人就算记得是他给的,也不敢出声。 再次见面,那对父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躬身抱拳一礼,就要离开此地。 岳诚拦住他们,朝公差喊道:“叨扰则个,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俩公差正在商量怎么平分金元宝,回头瞥他一眼,懒洋洋的摆手:“关你什么事。” “金元宝是我给的,当然关我的事。” “你给的?” “对。” 还真有人敢站出来跟东方家作对,公差嗤笑着打量他,怀疑他疯了,指指二楼的那位胖公子:“知道那是谁吗,那是东方逸,金元宝是东方家的家赀,背面刻着专用的票号印记,绝无可能是别家的银钱,而且东方公子也亲口承认了,这是他从二楼遗落的,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 另一个公差提醒道:“贪便宜也选对了地方,这个便宜你贪不起,小心把自己贪进大牢!” 岳诚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胖公子,淡淡一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管你是谁,带走!” “我也是东方家的人。” 此言一出,两个皂衣公差都愣住了,这是不是可以合理的推测出,他为什么会有东方家的票号取出来的金元宝,可他一身粗布短打,下襟还打了补丁,连身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就算是东方家的人,想来也只是个奴才,哪来的金元宝? 周围很多人旁观,公差不好强行抓人,便跟二楼的那位胖公子汇报,不大会,那位胖公子,也就是东方逸,拖着大腹便便的身躯下来了,身边跟着四个壮硕的护院拳师,还有两个小有姿色的丫鬟。 他说他是东方家的人,东方逸自然要过来看看他到底是谁,结果来了一看,根本不认识,冲那公差摆手:“冒牌的,带走带走,真他妈的见鬼了,还有人冒充我们府上的家丁。” 他朗声道:“我说那头猪,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爹为什么给我金元宝,再来装蒜也不迟。” “好贼子,竟敢说咱们东方公子是猪!” “小心打烂你的嘴!” “识相的自扇五十个耳光!” “否则不用我们出手,人家的护院拳师就把你打成猪头了!”两个公差上蹿下跳的替东方逸出头,若非他们穿了身官服,还以为是东方家的狗没拴住,跑出来了呢。 东方逸也很生气,奶奶滴,多少年没在这片地界上被人骂过了,冷不丁来一回,还真有点酸爽,回过头来,细细打量岳诚的容貌,确信自己没见过,便道:“我爹跟你什么关系?” “回去问你爹,金元宝是他给的,顺便替我捎句话,钱不还给我,事情没法干。” “嗬!” 看把他神气的,简直有恃无恐啊,东方逸甚至都有点怀疑这是老爹养在外头的野种了,出于好奇,东方逸派了个脑瓜伶俐的家丁,回府打听消息,看他到底什么来头。 等了约莫半刻钟,家丁回来报信,东方逸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老爷亲口所说,还让你赶紧把钱还给人家。” 东方家原来有一个叫景甄的下人,西疆回鹘人,一起跟着东方燕贩马,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后来东方燕回到大宋安家立业,还专门赏赐给他一座宅邸,几百亩田产,景甄膝下无子,老家有个远房侄儿过继他的产业,也来东方家做事,听说专门做那些老爷不方便出面的脏活,行踪很神秘,来的时间也不长,东方逸还没见过。 今天这算是见着了。 他手里的金元宝,确实是老爹刚刚赏赐的,这人还真不好得罪,可是让堂堂的东方公子向他低头,那也不可能,立下汗马功劳又怎样,说破天也是个奴才! 东方逸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指着岳诚道:“想要这枚元宝,可以,躺在这里挨三锤,我就把金元宝还给你!” 第195章--死了别怪我 众人微微一愣,才明白东方逸的用意,胸口碎大石的工具还在这里,他让岳诚躺在木床上,效仿刚才的老者,把石头放在胸口上,让东方家的护院拳师敲三锤! 那石磨盘三百来斤,寻常人别说放在身上,举起来都费劲,也别说挨三锤了,一锤下去,估摸着就要肋骨粉碎。 至于那老头为什么能承受,一是他们亲如父子,当儿子的不舍得用力,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二是石磨盘在地上摔摔打打,事先已经敲出了几道裂痕,巧劲用上去,刚好能杂碎,三是那老头出身于西北军,老则老矣,还是很强壮的。 岳诚看上去有些文弱,动手的若是毫不留情,他能承受吗? 有点悬。 旁观者窸窸窣窣的议论,感觉他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没想到他淡淡一笑,点头同意了,张青和红雀吃了一惊,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就算是为了隐藏身份,也犯不着亲身犯险,不与他计较便是,咱们走。” 那老者也来劝告:“此事万万不可,胸口碎大石只是街头表演,须得两人精妙配合,任何一方都不能出差错,仇人出手,那就不是胸口碎大石了,是大石碎胸口!恩公若是抹不开脸面,我二人去跟东方公子求情,哪怕是关进大牢,也不能让恩公吃亏。” 说罢指着儿子:“关桐,你看着恩公,千万不要让他尝试,我去跟东方公子求情。” 名叫关桐的少年默默点头,紧紧握着岳诚的臂膀。 不料岳诚虚空一划,往脑门上一拍,霎时间好像变了个人,轻轻松松挣开了关桐的束缚。 大步流星的走到木床跟前,脚尖勾住三百来斤的石磨盘,居然将这石磨盘挑上半空,随手接住之后,咚的一声,扣到地上,拍拍手一笑,躺到木床上。 众人见他的精彩亮相,纷纷大声喝彩:“好功夫!” “原来是个练家子,这回有好戏看了!” “别弄个鸡飞蛋打才好!” 东方逸也朝他投来讶异的目光,有两下子啊,不过再硬的功夫,也是肉身凡胎,东方逸噙着冷笑,从随行的护院拳师里面选出一个最强壮的九尺大汉,让他来拿锤。 动手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不要手下留情,那拳师把拳头捏的咔啪作响,抄起石锤上阵了。 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他如何承受这一锤,心情却是不一样的,有人想看好戏,什么结果都无所谓,有人却揪着心,比如那对受了他恩惠的父子。 “准备好了吗?”拳师瓮声瓮气的问。 岳诚抱着石磨盘点头:“砸吧。” “死了别怪我!你自找的!” 说罢虎吼一声,抡起石锤,以狂猛无比的力道砸下来,石锤落到磨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虽然声音不大,那种撼人心魄的感觉却压在每个人的身上,每个人都皱着眉头,仿佛挨了一锤的是自己,结果是可以预料的,十有八九要吐血三升。 可是拿开石锤一看,岳诚躺在那里,似乎一点事没有,还用轻蔑的语气羞辱那拳师:“长的挺壮实,身子骨这么虚的吗,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好似挠痒痒。” 那拳师气的脸膛发红,好小子,都成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敢放狂话,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刚才用了八分力,这次用上十成十的力道,又来一锤! 咚! 又是一记沉闷的锤音。 石磨盘已经出现细密的裂纹,可见出手之重,然而岳诚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旋即长长的呼出口气,笑道:“你不行啊,换个人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亲戚呢,舍不得下死手。” 他还是没事,东方逸揉了揉眼睛,若非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置信,继而开始怀疑自己的拳师,那拳师慌忙辩解:“公子我没有手下留情,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酒囊饭袋,起开,换个人。” 那拳师被骂了一顿,讪讪的回到队伍里,换了个身材较为敦实的莽汉,出手之前,东方逸跟他耳语了几句,外人听不清,但人群里藏着一个包打听,包打听火速奔到岳诚身边,也耳语了几句。 准备完毕之后,开始第三锤。 只看他阴翳的目光,就知道这次出手的拳师不是什么善茬,那边刚刚喊开始,他举起石锤,踉跄几步,好像没有站稳,却又突然稳住下盘,朝岳诚脸上砸去! 红雀惊叫:“大官人快躲开!” 那对父子也是脸色煞白的喊道:“贼子住手!” 事发突然,谁也来不及阻止,锤头眼看就落下来了,若是躲闪不及,定要脑浆迸裂,惨死当场,众人都很吃惊,唯独东方逸的脸色很平淡,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可这结果,并不在预料之中,岳诚抱紧石磨盘,一个侧翻,滚到地上,身后的木床被砸的粉碎,他腾身而起,把手里的石磨盘抡圆了,拍到那拳师头上。 那拳师的脑袋就像西瓜似的炸开了,红的白的流一地,拖着无头的身躯踉踉跄跄走几步,软倒在地,死了。 全场寂然。 岳诚拍拍手,朝众人抱拳道:“在下已经委曲求全了三次,仁至义尽,这厮非要害我性命,只能奋起一搏,过程大家都看见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究竟是谁的错,我就不多说了。” “他是故意的!东方逸指使他……” 人们循着声音看去,原来说话的是那名叫关桐的少年,话没说完,被父亲捂住了嘴,憋的脸膛通红。 一条大好的人命惨死街头,总要有个说法,毕竟官差还在这里,那俩看热闹的差役咳嗽两声说道:“此人咎由自取,死就死了吧,不关旁人的事,散了散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官差驱散百姓,不让看了,因为东方逸打赌输了,接下来难堪的是他。 果然他的脸色不太好看,郁闷之中还夹杂着几分迷惑。 不管怎么说,三锤已过,得有个交代。 东方逸让下人取来三块金元宝,交到岳诚手里,阴阳怪气的赞美道:“果然功夫了得,佩服佩服,这三块金元宝是赏给你的,以后替我爹做事,可要尽心尽力。” 第196章--今日之恩 再有本事的奴才,也还是奴才,东方逸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明打明的要你性命又怎样,你还能反了不成? 阴阳怪气的内涵了他两句,东方逸领着一众家仆,扬长而去。 红雀和张青迎上来,分别站在岳诚两侧,望着那肥胖的背影,掩饰不住内心的厌恶:“当初要是在客栈遇到这家伙,一准儿把他剥皮抽筋,炖成大骨汤,绝不会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岳诚则是表现的很平淡,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足为奇,忽然他莞尔一笑,打个响指:“正愁着找不到尸骨交差,就碰见了这鸟厮,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他是东方燕的儿子啊。” “那怕什么。” 红雀和张青相顾骇然,为何他总是用一种风轻云淡的态度,干出惊人的壮举,把东方燕交代的差事,着落到亲儿子身上,忒离谱了点。 说做就做,为了避嫌,他没有亲自出面,把千樱的卡牌装到盒子里,交给她本人,这样行动方便,还有包打听帮忙放风,今晚子时以前,应该能拿下。 两位门神领命而去,他反倒没事了,琢磨着头一次来新河镇,不如再逛会,想起兜里还有三块刚刚得来的金元宝,回头喊住那对卖艺的父子,金元宝扔给他们。 之前的不是被抢走了吗,这次算是连本带利的归还。 老者把钱退回来:“恩公两次相助,我父子二人已经感激不尽,哪敢再收银钱,这钱说什么不能要,否则再无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推让几次,果然没要。 那好吧,岳诚没有勉强他们,把金元宝收了起来,他们有这份骨气,岳诚还是很欣赏的,闲聊似的问道:“听说你们出来卖艺是为了安葬妻母,需要我帮忙操办吗?” 其实这是街头艺人用来讨赏钱的谎话,不把自己说的惨一点,看客怎么会给钱,但他们确实是一对父子,老者名叫关嬴,少年名叫关桐,均是大刀关胜的后代,常住京兆府,关嬴还是京兆府底下某县衙的主簿,九品小官,吃穿不愁,家里四世同堂,父慈子孝,妻女贤惠,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可惜好景不长,某日,关嬴清查武库,发现丢了一批甲胄,严刑拷问属下,得知是县太爷张启润拿走了,张启润私下里把官府的甲胄卖给西夏流寇,换取巨额报酬。 这简直是里通外国啊,关嬴很震惊,犹豫着要不要去州府衙门越级禀报。 他是一县主簿,张启润是一县之长,两人搭伙做官,平日里关系还不错,关嬴没有出卖他,私下里劝说张启润,把偷走的甲胄还回来,张启润则是劝他一起发财,大宋都快没了,提前给自己谋一条出路才是正经。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意见相左,谈了几次,始终谈不拢,张启润先下手为强,串通县衙的同僚,把他骗到武库里,把倒卖官府甲胄的罪名按到了他头上,并且提前打点好了州府衙门。 很快关嬴就因罪下狱,在狱中严刑拷打,断了一条胳膊,可是不管怎么拷问,他都没有承认里通外国的罪名,张启润弄不死他,将他家产抄没,全家流放南疆,路上妻女捱不住,全都去世了,只剩他们父子俩。 回想往事,两人悲愤莫名,明明一心为了朝廷,却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如就此反了,于是他们在押解的途中寻个破绽,砍翻狱卒,往东一路奔逃,逃到了新河镇。 岳诚两次相助,实在是个好心人,关嬴投桃报李,把自己的过往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说罢叹口气:“我二人都是戴罪之身,恩公若要报官,我也无话可说。” 岳诚哈哈大笑:“朝廷都没了,我上哪去报官,难道特意去一趟江南,把你们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告诉当今天子赵构,赵构忙着重振朝纲,可没功夫搭理你们。” 关嬴和关桐见他直呼当今天子的名姓,都很诧异,关嬴试探着问:“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来自哪里?” “我呀。”他笑着抬头看看天空,婉转的回答道:“我是个领兵打仗的人,来自相州府茂名山,你二人若是没有出路,随时都可以来投奔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干的买卖,管挖不管埋,百年之后没什么好名声。” 关嬴也算是有些阅历,一听这话,顿时猜测,他可能是个占山为王的草寇,不然不会直呼天子的名讳,身上也不会有这么重的草莽之气,抬头细细观察,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要说投奔他,父子二人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是胥吏出身,他日沉冤得雪,还能过上体面日子。 岳诚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意,便道:“你们可以去京师碰碰运气,东京留守名叫宗泽,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忠臣良将,说出实情,他一定会替你们洗清冤屈。” 宗泽为了光复中原,积极奔走,联络两河义军,这两年名气十分响亮,关家父子也听过他的名号,当即拜谢了岳诚,准备南下,临走时岳诚还写了封书信,说如果见不到宗泽,就带着这封信去找宗九娘。 关嬴收好书信,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父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诚揉着下巴一笑:“他日再见,说不定我们是仇敌。” “啊?” “哈哈哈哈,闲扯而已,别当真,对了,刚买的包子你们拿几个,味道不错,路上可以吃。”岳诚递给他们一个喷香的油纸包,两人没有多想,接住又道谢了一番才走。 走到城门口才发现,油纸包里不仅有包子,还有两个金元宝,回头再看,早已没了岳诚的身影,关桐忍不住红了眼眶:“爹爹,咱们真是碰见好人了。” “是啊,他日若能沉冤得雪,重回仕途,可别忘了给恩公谋个一官半职,报答今日之恩。” 关桐用力点头。 第197章--蒙面干什么 坦白的说,岳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有一种自我认知障碍,他想象中的自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恶棍,人人畏惧,全世界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每当他放声狂笑,大地都要为之战栗。 幸亏他没告诉过别人,这想法属实有点中二。 不过他也身体力行的践行了自己的信仰,溜达着回去的时候,胡同里的小孩投沙包,不小心扔到他身上,他抬手把沙包扔到了房顶上,拍拍手,无视身后孩童的唾骂,扬长而去,出了胡同,路边有家金枝楼,莺莺燕燕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197章--蒙面干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98章--四不像宫殿 盛唐时期流行的昆仑奴,新罗婢,也有同样的处境,只不过在宋代调换了位置,汉人成了卑微的奴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代带来的剧变令人唏嘘。 真定府的实际控制权在完颜昌手中,此人好大喜功,征集当地民夫十万,把原来的州府衙门推倒重建,竟然建了一座四不像的宫殿,中间是个带天井的毡帐式建筑,方便露天烧烤玩耍,外围则是传统的汉代建筑,岳诚刚刚看见的时候都惊了,以他上下五千年的见识,居然没见过,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198章--四不像宫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199章--土狗也能咬死人 是夜子时,岳诚不告而别。 他从王家的马厩里牵出自己的大宛马,布条裹住马蹄,骑马穿过清晨荒凉的石板街,立于桥头,回望那座四不像的宫殿。 说来也怪,刑无疆站在宫墙上,也朝他看来。 两人相隔数十丈,遥遥对望,刑无疆到底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他看了眼系统,这张卡牌的卡槽闪烁着警示灯,显示——第二次失控,请提升忠诚值后尽快收回,以免反噬主人。 这次的情况不同,他不能像上次一样慢慢的制作骨雕,用骨雕挽回忠诚值,时间地点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199章--土狗也能咬死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0章--你还没死啊 “三郎你倒是说话啊。” “军国大事,轮得着你来插嘴?” “我问问也不行?” 红雀和张青在一旁斗嘴,岳诚的思绪被他们搅乱了,回过神之后,淡淡摆手,具体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告诉他们,因为以他们俩的见识,说了他们也不明白。 燕子放回天空,一行三人快马加鞭,赶回大名府。 自从岳飞来找他算账,他就离开了大名府,让王贵和马破虏代为管辖,两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王贵出兵拿下洛州,掉头南下,直取濮州、开州和浚州,马破虏则是在大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0章--你还没死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1章--织户案 岳诚听了旁人的议论,感觉这郑婆婆不至于偷窃丝线,可这丝线为什么少了三两? 一个五旬老媪,面对一群打砸抢的家丁,天然处于弱势,四周围观的百姓也都站在她一边,显肃皇后也是这样,还说:“依着本宫来看,这事很简单,马府的家丁仗势欺人,污蔑了人家!” 赵福金小声道:“娘娘所说,虽然也有道理,可是他们大户人家,应该不缺三两黄金,犯得着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费周章吗,搞不好还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显肃皇后冷笑:“你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1章--织户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2章--郑婆婆 晕了也逃不掉,衙役端来一盆冷水,泼到郑婆婆身上,等她悠悠转醒了之后,架住胳膊,拖到床凳上,手持杀威棍的绯衣公差走上前来,大喊威武,高举杀威棒。 说着便要动刑。 眼看那五旬老媪趴在床凳上瑟瑟发抖,旁观的百姓均是不忍,可这件案子关系到府尹大人,谁也不敢多嘴多舌,看来不管真相如何,这顿板子是吃定了。 就在杀威棒落下的一刻,忽然有个勇者站了出来,大喊慢着! 杀威棒悬停半空。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岳诚,不,不能这么说,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2章--郑婆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3章--你怀疑我 你不动歪心思,不代表别人不动,这世间总有那么些人,好逸恶劳,岳诚恰好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对“磨洋工”的技巧再熟悉不过了,问明了金银线屏风工艺,略微一琢磨,露出了笑容。 他隔着栅栏,朝赵福金招手,赵福金疑惑的走上前,蹙眉撇嘴:“叫我干什么?” “你去买一坛醋。” “买醋干什么?” 他笑着眨眼:“怕你打翻了醋坛子,吃你姐妹的醋,常备一坛,有备无患嘛。” 当初在武德园的时候,先后有三个姐妹侍奉他,虽说是为了偷钥匙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3章--你怀疑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4章--换了吧 原来杜渐拆走了金银线之后,感觉糊弄不过去,多刷几遍铜漆,晾干之后重量就上来了,色泽也厚重许多,他干了许多年漆匠,手艺相当不错,做的几乎天衣无缝,要不是马府的下人意外弄翻了醋坛子,还看不出来呢。 弄明白事情缘由,堂上堂下议论纷纷,没想到真正的窃贼,跟织户和金主都无关,竟是帮忙上漆的漆匠。 “肃静!” 陈怡猛拍惊堂木,沉声质问杜渐:“你可认罪?” 杜渐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小的……无罪可认!” 这案子已经把陈怡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4章--换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5章--人才在哪里 皇宫坐北朝南,矗立于大名府的中心,占地两千多亩。 规划好了土地,马破虏开始发愁,他不知道怎么建造皇宫,属下都是贫农,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幸好岳诚从洛州收容了一批宫里的工匠,各方面人才都有,而且提前送到了大名府。 这批人一到大名府,立刻开始干活,风风火火的干了俩月,把皇宫的雏形搭建出来了,面积是北宋皇宫的两倍,坐北朝南的中轴线上,有岳和殿、中平殿、万寿殿,其余的建筑尚在规划中,这三座大殿已经建好,可以使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5章--人才在哪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6章--公务员三合一选拔赛 赵仙郎和赵香云年纪还小,从来没有单独觐见过岳诚,以前见面,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一眼,等他走了,两位娘娘和诸位姐姐就开始大骂他卑鄙无耻,狠辣无情,骂的多了,两人便觉得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见了他瑟瑟发抖,生怕被拉去砍头,像那些挂在城门上风干的人头一样日夜摧残。 岳诚打量二人的神色,淡淡笑道:“你们别怕,游戏而已,我岂会怪罪,不但不怪罪,我还要感谢你们你呢。” 赵香云好奇的抬起头:“为何?” “刚才思考一个难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6章--公务员三合一选拔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7章--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这次科考的惊人之处,不仅仅是科目跟以前不同,还打破了性别界限,男女都能参加,只要是两府十三州登记在册的百姓,年龄16岁以上,都可以在当地衙门报名。 报名之后,若是路途遥远,当地官府出钱雇车,免费送到大名府,路上包吃包住,专用马车每隔七天跑一趟,花费的银钱,各地衙门可以到大名府报销。 与此同时,大名府开设国子监,考生在考试之前,可以免费住宿,还提供专业的复习资料,复习资料也是岳诚一手编撰的,印刷成小册子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7章--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8章--胡铨 好吧,你开心就好,反正这两府十三州是你的地盘,爱怎么折腾都行,咱管不着,柳沅不看好他的科举法,但也没有反驳,吃了几杯酒,便要起身告辞。 岳诚拦住他:“你要上哪去?” 柳沅道:“回柳叶渡啊,祸害我家兄弟的刑无疆已经被你斩杀,也算是替我们报仇了,此次北上就是为了寻仇,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没必要留在这里,路过大名府是为了当面道谢,告辞了岳兄,山水有相逢,咱们来日……” “来日什么来日。”岳诚薅住他的衣袖,按到椅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8章--胡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09章--对赌 这时候岳诚真想高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赵匡胤能代后周而立宋,我岳诚为什么不能代宋而立岳,要知道比起赵匡胤和柴荣家的关系,咱跟他老赵家可是什么交情都没有,为何不能反? 然而他压住了没说,平心静气的反问胡铨:“两府十三州就在这里,当今天子来取了吗,没有,知道为什么吗,他自顾不暇,压根儿不关心两河百姓的死活,不仅如此,东京留守宗泽三番五次的上书,请求天子移驾京师,他回去了吗,没有,知道为什么吗,他不敢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09章--对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0章--惹不起惹不起 “等等我,我也去。”煮熟的鸭子飞了算怎么回事,杨再兴也要去找岳诚评理。 两人急吼吼的骑马进宫,刚到皇宫就被震住了,几个月没回来,皇宫居然焕然一新,三座大殿拔地而起,站在午门前面眺望,辉煌的殿宇层峦叠嶂,一座高似一座,重檐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殿基座上有汉白玉栏杆,四周栽种了花圃,与花圃相连的广场宽敞平整,可以容纳几千人。 两人一看皇宫盖的这么好,更加生气了,这岂能让给别人,三郎简直败家子。 岳和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0章--惹不起惹不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1章--郑月娥 虽然大家都看不懂《三年模拟五年高考》,但这是宋朝开国以来,头一次有人提出女子也有出仕的权利,所以一众帝姬对岳诚的印象转好了几分,回想来到大名府的日子,也不见他来骚扰,感觉他也不像以前那么面目可憎了,有鉴于此,众女闲暇时分聚在一起,还会研究一下他编撰的这本小册子。 某日晌午,大家正在瞎琢磨,显肃皇后忽然走进来,招招手,把赵福金喊到外边,低声问:“你想不想报名?” 赵福金微微一愣,旋即摇头:“娘娘又不是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1章--郑月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2章--狮身人面像 王希孟说:“去年京师大乱,谣言满天飞,国画院有几个学生看我不顺眼,造谣诽谤而已,不足为信,我还听说姑娘你做完这首诗,就悬梁自尽了呢,看来也是谣言。” 李清照感叹:“时局纷乱,人心也乱了。” “不知姑娘是在大名府定居,还是特意来大名府赶考?” “特意来看热闹的,女子出仕,亘古未有,想必会是一件流传千古的美谈,不来看看可惜了。” 王希孟击掌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岳三郎虽然是个反贼,但他着实有些魄力,做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2章--狮身人面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3章--脑残粉李清照 李清照在里面等了半晌,不见王希孟进来,询问其它考生得知,他竟然提前落榜了,不禁愕然摇头,真是没想到啊,这也没办法,于是她独自学号牌,按照助教的指引,到指定的学堂听讲。 学堂共有十个,每个都建造像宫殿那么大,足以容纳上千名学生,按理说,规模这么大,应该有几十个博士或者直讲,然而根据已经听过课的人说,直讲只有一个。 一个人教十门课。 这让李清照很诧异,此次科考的科目,上及天文下到地理,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3章--脑残粉李清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4章--多余理你 好家伙,这么多问题,这是个问题少女啊,岳诚迟疑片刻,接住那厚厚一叠草纸,指着东头的茅厕,说你等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一溜烟跑进茅厕,一刻钟后,酣畅淋漓的出来了,手里空空如也。 李清照追上去问:“先生这么快就把问题看完了?” “呃……” 看倒是没看完,反正是解决了,用草纸把自己的内急解决了,至于问题嘛,改天再说,待会还有课,他撂下李清照就走,李清照又追上来,秀眉紧蹙的问:“先生莫非对我有什么偏见,不然为何如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4章--多余理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5章--今天什么日子 国子监还没有祭酒,最高长官是水秀士柳沅,柳沅接受了岳诚的邀请,担任国子监主簿,负责稽查本次科考,简单来说,就是这次考试的主考官。 由于考生众多,柳沅甫一上任,就招募了150个胥佐,辅助打理国子监杂务,考试期间,配合助教监察考生,发现营私舞弊行为,按照国子监条例处理。 此时考生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场,柳沅站在门楼上观看片刻,回头问领头的胥佐:“考场一共多少?” 那胥佐名叫周寅,周寅回道:“一共80个大考场,每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5章--今天什么日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6章--此言有理 周寅先是一愣,连忙称是,回去把试卷糊住姓名,交给经济科的助教保管,心里则是暗暗纳闷,胡铨可不是庸才,这次考试必定名列三甲,放着不管,难道陛下能稳拿第一? 拿第一是不可能的,因为所有的试卷交齐之后,所有助教都在翻找岳诚的试卷,翻了半晌,谁也没找到,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怀疑岳诚用的不是本名,毕竟他是大岳国的国君啊,堂堂国君,亲自参加科考,所用的名字必定也是与众不同,比如朕、寡人、老子、两府十三州的老大……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6章--此言有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7章--全行业人才 逝者不可追,往事无可悔,现在说这些都是马后炮了,不提也罢,忽忽十日而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放榜的日子,只要位列三甲,就有当官的机会,赶考的莘莘学子是既兴奋又忐忑,天还没亮,就到国子监门口蹲守,去的晚了,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放眼望去,全都是人,国子监已经被汹涌的人潮包围,张贴榜文的助教居然出不来,学子们还纳闷,怎么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人来放榜,人堵在里面呢。 后来府衙的差役过来帮忙维持秩序,清出一条道路,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7章--全行业人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8章--朝廷派来的 姚平仲这种小角色掀不起什么风浪,与其监视他,不如监视胡铨,自从放榜之后,胡铨意气风发,一夜之间走上人生巅峰了,南宋朝廷得知他跟岳诚的赌注,特意派了一支使者团,来助他一臂之力。 使者团包括当朝宰相黄潜善的外甥邱麟,万年老好人吕颐浩,还有两次从岳诚手里死里逃生的御营指挥使范琼,三人到了大名府之后,秘密接见胡铨。 地点在偏僻的西南角门客栈,这客栈后面有一条污水渠,全城的泔水都往这里倒,臭气熏天,一般人绝对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8章--朝廷派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19章--殿试 原因很简单,怕死呗。 可是胡铨不这么认为,天时地利人和,他跟岳诚打了赌,此事让他出面来办,最为妥当,可以说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合适。 想到这里,愈发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在城外偷鸡蛋的时候,竟有种上战场的悲壮感。 偷到足够五天的食物,急匆匆的赶回客栈,闭门不出,外面照例是骂声不断,大名府的愚民啊,简直不可理喻,岳诚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么卖命? 胡铨从被褥一角撕下来两团棉絮,塞到耳朵里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19章--殿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0章--佳作 岳诚招招手,一旁的小黄门送来花名册,他抬手写下李清照的名字,正式任命她为国子监祭酒!其余两个考生功底略差,一个去崇文阁修史,一个在李清照手下当监正。 号令一出,大殿内的举子均是一惊。 这么一首诗,就当上国子监祭酒了? 翻遍大宋的史书,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啊,简直是乌鸦坐飞机,一飞冲天,其它举子见此情景,既震惊又兴奋,看来之前的许诺是真的,三省六部的官员,真的会从新科举子里面选择。 李清照本人也是受宠若惊,连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0章--佳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1章--南边来人了 胡铨看着手里的玉玺和战书,不禁有些傻眼,两府十三州转手的这么痛快,是他没有料到的,跟粘罕的战争又开始了,也是他没有料到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殿试就这样结束了。 胡铨捧着玉玺和战书,迷迷瞪瞪的走出皇宫,秋风一吹,才想起来,准备好的杀手锏根本没用上。 回到客栈,对着这两样东西发了半天呆,忽然门扉轻响,他像触电似的弹身而起,隔着门问,什么人,外面同样用低沉的声音回答,南边来的人。 打开门一看,是乔装打扮成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1章--南边来人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2章--金字牌递 岳诚也不知道范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包打听在身边,还能去打听一下对方的底细,可是他把包打听安排到完颜昌身边了,远水不解近渴。 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范琼暗中帮助胡铨,肯定是赵构的授意。 嘿,赵构也是个人才,抗金没见他这么积极,内斗倒是办法很多。 两人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小黄门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启禀陛下,胡铨带着玉玺,在殿外求见。” “来了,你先退下。” 王贵不屑的哼了声,稻草扔到痰盂里,拉开东面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2章--金字牌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3章--光杆皇帝 胡铨被提上半空,拼命挣扎,憋的脸色通红,可是怎么都无法挣脱王贵,岳诚则是站在一旁沉思,脸色阴晴不定,此时马破虏、柳沅、红雀、张青等人得知消息,全都赶过来了,是否起兵,只听他一句话。 王贵道:“还犹豫什么,五郎虽然一直与我不合,好歹也是我的同乡,同乡落难,我绝不会放任不管,更何况五郎是你亲兄弟,你不能眼看着不管吧?” 马破虏也道:“如今两府十三州已经全部收入囊中,兵马多了一倍,咱也有十万大军了,南下干特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3章--光杆皇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4章--腰斩 不是凌迟啊,看热闹的百姓有些失望,他们大概很想看一片肉一片肉刮下来,罪犯惨叫不迭的场面,可惜看不到了,有人说:“腰斩也好看,据说腰斩之后,不会立刻就死,拖着半截身子还能坚持很久呢。” “是吗,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兴许一刻钟?” “没那么久吧,半截身子都没了,顶多也就拖一盏茶的工夫。” “看看不就知道了。” 百姓们饶有兴致的观赏行刑,中空的木床还是头一次见到,据说是为了方便斩马刀下劈,如果中间用实木,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4章--腰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5章--交换人质 王贵和两个狱卒眼看着他在牢里上蹿下跳,嚎叫翻滚,笑的前仰后合,约莫一刻钟之后,铁鞋渐渐冷却,和脚黏连在一起,黑糊糊的揭不下来,范琼算是完蛋了,不死也残废。 收拾了这厮,王贵带兵包围东南角门客栈,并且如愿以偿的抓到了吕颐浩,这老头藏在客栈地窖里,地窖原本是水渠的一部分,污水渠的臭味全都汇集在这里,王贵进去抓人的时候,差点没吐了,这老头居然忍着恶臭,在这里躲了三天,王贵都有点佩服他了。 岳和殿。 岳诚等待已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5章--交换人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6章--寻找郑月娥 现阶段,大名府是沿用了宋朝的官制,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皇帝的左右手分别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也就是左相和右相。 宰相两人,一人一个领导班子,方便皇帝居中制衡,那么这两个人选就要慎之又慎的甄选了,岳诚原来的打算是,只设一个左相,让柳沅担任,毕竟现在大名府的领土和百姓都不太多,两府十三州,有一个水秀士就足够了,可是这次考试的试卷收上来一看,时政策论这一科里面,竟然有个非常出色的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6章--寻找郑月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7章--原来是她 他把答案告诉柳沅,让柳沅再去试试,果然开门了。 柳沅不由得赞叹道:“三郎果真是当世奇才,几千人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谜语,你一听就知道,亏我自诩博古通今,到了你面前可不够看了。” 李清照却是一脸惊讶的问道:“耳机是什么?” 这就很难解释了,后世的工业产品,说了他们也不明白,于是他随口胡编:“一种西方的法器,既然门开了,让学生们都进去吧,李大美女,你陪我走走。”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进太学院,李清照则是陪在岳诚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7章--原来是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8章--不承认是吧 她要撒手退开,岳诚揽住她的纤腰,抱到怀中,拍拍她的娇臀:“害什么羞,光着身子我都看了多少回了。” 当初在武德园的那些事,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其它姐妹虽然知道她为了拿到钥匙用了美人计,却不知道做到哪个地步,此时道破,姐妹们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赵福金羞愤交加,脸色更红了,狠狠往他胸膛上锤了一拳,抽身躲开之后,愤愤不平的啐了口:“休要胡说八道,谁跟那什么了……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小拳拳捶胸口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8章--不承认是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29章--赢了 两位皇后住在这里,不让他涉足,就是不让他乱来。 他明白显肃皇后的意思,点点头道:“二位多虑了,把你们放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看押,既然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用这个赌注跟你下一盘,不过我也是有赌注的,你输了也要接受惩罚。” “可以。” “你输了必须告诉我,郑月娥是谁。” 显肃皇后有些惊讶,但她掩饰的很好,只是轻轻扬了扬美貌,思考片刻点头了:“可以。” 显仁皇后很识趣的把位置让出来,岳诚坐下与显肃皇后对弈,棋盘上残留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29章--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0章--女宰相 说完她悠悠的吐出一口浊气:“按照大名府最新制定的律例,女子也能参加科举,你还想治我的罪不成?” 治罪倒是不会。 岳诚从袖兜里拿出三省六部的花名册,翻到宰相的一页,示意显仁皇后拿来笔墨,亲笔写下郑月娥的名字,任命她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左相。 显肃皇后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因为本质上来说,显肃皇后是个俘虏,而且她的身份很特殊,皇室女眷,一般这种人在国破家亡之后,只有两种结果,要么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0章--女宰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1章--投毒 女宰相的任命在大名府引起了轩然大波,宰相之位,乃是国之重器,在两府十三州的地位仅次于岳诚,按理说,应该选择一个信得过,且有能力的人来当,他却选了一个敌国的人,还是赵佶的老婆,这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让她当宰相真的没问题吗? 第二天的朝会上,文武百官在岳和殿上议论纷纷,王贵悻悻地吐槽:“三郎好糊涂,他自以为睡了人家,就是自家人吗,没听过一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吗,我看他迟早栽在这女人手里。” 马破虏则是低声回道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1章--投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2章--中毒 十几名郎中作证,看来下毒无疑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北蟒河投毒? 在这个年代,水源问题关乎一座城市的安危,此事非同小可,岳诚合上诉状,当即正色道:“大名府尹何在?” 大名府尹原本是马破虏,上次处理郑婆婆屏风案,马破虏有些失职,事后表示自己不想干了,断案这种事不擅长,不如领兵来的自在,从那以后,大名府尹就搁置下来了,新的人选始终没有选定。 马破虏左右看了看,没人站出来,只好硬着头皮接下这份差事,临走时岳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2章--中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3章--符水 “走,跟我去衙门!” 马破虏揪住李宝的衣领,李宝挣扎辩解:“不是我的错啊大人,为何非要为难我?” “不是你你哪来的毒药,我看你是贼喊捉贼,故意往北蟒河里投毒,好让老百姓都去你那里看病。” 王宝拍腿大喊:“冤枉啊,小的给这些病人看病还没有收过一分钱,再说了,小的平时吃的也是北蟒河的水,往里面投毒不是把自己家人也害了……” “恁多废话,先去公堂打上五十大板,就知道真假了!” 一声令下,衙役把王宝强行拖走,四周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3章--符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4章--陈吴氏 “升堂!” 马破虏仍旧是大名府尹,把那疯婆娘押回去之后,换了官袍,开庭审案,由于此案牵连很广,前后数百人中毒,闹的大名府人心惶惶,都不敢去北蟒河取水了,衙门外面旁听的百姓也来了不少,当然也少不了陪同审案的岳诚和郑月娥,两人分别坐在堂下一侧。 皇帝和宰相一起听审,除了郑婆婆屏风案,就数这件案子大,在场的衙役无不严阵以待,杀威棒整整齐齐的陈列在前,拉长了音调高喊威武,同时有两个皂衣公差,把那疯婆娘推到公堂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4章--陈吴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5章 此话怎讲 王贵薅住她的头发,迫使她张开嘴,一脚将她踹了两三丈远,站起来揉揉脖颈,好家伙,血淋淋的两个口子,差点咬到要害,王贵气的破口大骂:“这还有什么好审的,她都狗急跳墙了,直接砍了!” 岳诚过来瞅了眼,淡淡道:“破了点皮,没事,一边坐着去,别瞎掺和。” 卧槽,这也叫破了点皮,敢情咬的不是你,王贵悻悻地啐口唾沫,去后堂包扎伤口去了,反正在他看来,不管怎么审,最后都会把陈吴氏给砍了。 这时衙役已经把发疯的陈吴氏捆住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5章 此话怎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6章 浮出水面 岳诚道:“让我说的话,我觉得跟陈吴氏没关系,只是现阶段拿不出证据。” 一旁的郑月娥微微点头,两人看法相同。 而且背后到底是谁在作祟,也找不出来,此案很是蹊跷,当晚,郑月娥把卷宗带回政事堂,连夜翻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岳诚闲着没事,在政事堂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讨论案情,直到深夜。 临近午夜的时候,忽然有个小黄门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说陈吴氏在牢里上吊了。 岳诚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郑月娥也冷声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6章 浮出水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7章 南下 先是往北蟒河投毒,然后往宫里投毒,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这么做? 既然亲眼看见了,说不得要亲自问问,他不再掩饰,直接跳过去,从后面拍拍贼人的肩膀,三更半夜的,把那贼人吓一跳,瘫坐在水井旁边,回头低声喝道:“谁?” 四下观瞧,竟无一人,贼人擦拭额头冷汗,抬头看看低矮的树梢,误以为是碰到了大树,嘟囔着市井脏话,起身要走,忽然肩膀一沉,又被按住了。 这次他确信无疑是个人,噌的跳开,拔出腰间短刃,满脸警惕的寻找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7章 南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8章--马夫 两位皇后姐妹情深,把她单独留在这里,显仁皇后着实不忍,可是也确实如她所说,赵构还没有能力北伐,思来想去,终是一叹,无可奈何的挥泪作别。 四辆马车分别载着20个皇室女眷,踏上南归的路途,随行的士卒五百人,均是红巾军里精挑细选的精兵,还有金科武状元姚平仲打头护送,只要不是碰上金兵,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大名府渐渐消散于晨雾中,赵福金长长的舒了口气,笑吟吟的跟显仁皇后说:“总算摆脱那贼子了。” 显仁皇后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8章--马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39章--你真的了解他吗 张俊深深地瞥他一眼,哂笑道:“好大的口气,张某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不敢说这话,你才二十出头,就打肿自己的脸充胖子,不怕哪天应到自己头上吗?” 姚平仲直言:“强就是强,弱就是弱,狐假虎威这种事,终有一天会穿帮的,比如靖康年间的几场战事,不就把宋庭的老底给揭了吗,对了,那时候张府尹也在,张府尹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应该战功赫赫的,怎么没听说你跟金兵有过什么交锋呢?” 霎时间张俊的脸色涨红了,这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39章--你真的了解他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0章--陷阱 姚平仲回头看了眼岳诚,岳诚微微摇头,示意这小子在撒谎,姚平仲便道:“不劳殿下大驾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反正你家皇帝的老娘和姐妹都在我手里,我等的起。” 赵栻有些急躁:“岳飞也想见你,你为何不见他?” 姚平仲笑了:“殿下谬误了,吾生于江淮,从来没有见过岳飞,他为什么要见我?” “呃……我说的是那位岳三郎。” “三郎远在大名府,如果你们同意放人,我当然可以把他带回去,让他们兄弟重逢。” 赵栻越来越急躁,脸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0章--陷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1章--卧榻之侧 等到所有人都倒下了,赵栻才反应过来,出手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身穿粗布短打的马夫,那马夫将马鞭缠到腰上,扬起斗笠,掸了掸上面的鲜血,闲庭信步的走过来,赵栻随之一步步的后退。 看清他的面容,脚步倏地停住了:“你,是你?” “看来你还记得我。” 岳诚露出散漫不羁的笑容。 赵栻怎么会不记得他,当初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独自带兵驻守大名府,把粘罕的十万大军拦住,整个俘虏营里都在谈论他的英勇事迹,皇子们都说他是大宋中兴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1章--卧榻之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2章--阴司门神 这一惊非同小可,岳诚终于明白过来了,张俊手里没有人质,也没想到过交换人质,自始至终他的目的都是抢人,只要抢到显仁皇后,就算成功,其它无所谓。 赵栻垂头默然的态度也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姚平仲急道:“卑职这就赶回去救人!” 岳诚抬手:“来不及了。”陈桥驿在开封府以东三十里,赶到北门玉山,快马加鞭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到那时候,恐怕皇室女眷早就落入张俊手中了。 可是也不能放任不管,白白的便宜了那厮。 思忖片刻,他对姚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2章--阴司门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3章--残兵 守卫此地的红巾军重新燃起了斗志,他们再次缩小阵地,把马车放倒,两两对扣,所有的帝姬放入其中,车厢底部较为厚实,是天然的盾牌,然后红巾军的兄弟围在四周,坚守这块小小的阵地。 张俊所部清理了外围的障碍,利用战马来回冲杀,战马的冲击力很强,每次撞到阵角,都能撞出一个缺口,每次都要损失几个兄弟上去堵住阵角才能缓解危机,后来鲁顺想了个办法,宰掉拉车的马儿,混合死掉的尸体,将这块阵地围拢起来,形成一道圆形的垄沟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3章--残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4章--祭奠 张俊只看到自己的人接连不断的倒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他问身边的亲兵:“红巾军不是只剩三十多个吗,为何杀伤力仍旧如此惊人?” 亲兵回答不出来,打马上前查看,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到这二人的诡异举动,骇的面无人色,连滚带爬的跑回来汇报,张俊也惊呆了:“妖术?” “是不是妖术小的不敢讲,但刚刚所见,没有半句假话!” 增援的兵马已经全部倒下,看样子是死了,而且死的莫名其妙,双方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彼此对视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4章--祭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5章--又是陈吴氏 宗泽把开封府经营的太好,以至于岳诚想要明打明的进攻,几乎不可能获胜,他手里的红巾军一共十万,其中五万是新兵,另外五万可堪一战,倘若大军开拨,主动攻城,面对的是北门三重瓮城,当年金兵到了这里,也是望而却步,根本打不下来,利用大臣和豪绅的私心,数次蛊惑,才用计策拿下这座城池,以金人的兵力都拿不下来,更何况是红巾军。 而且,他也不可能绕过这座城池,直接去建康,假如绕过去不打,将来在长江边上跟赵构对峙,腹背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5章--又是陈吴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6章--告到你头上 府衙后堂。 一个道士正在开坛做法,道士身着青衫道袍,手握七星宝剑,脚踏五芒星阵,围绕着坐在中间的张俊来回兜圈,嘴里念念有词,家中女眷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里全是担忧。 自从那天去了一趟玉山,张俊就睡不着了,闭上眼,全是黑白无常的身影,感觉一旦睡着,魂魄就会被拘走,有人在旁边看着还好些,勉强能睡一两个时辰,很快就会惊醒,浑身直冒冷汗,脑中惊惧。 家里父母妻儿见此情景,感觉是沾染了脏东西,请来道士做法,据那道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6章--告到你头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7章--讲不讲道理 “果然是你,岳三郎!” 张俊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同时握紧了拳头,张俊这次北上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营救显仁皇后,二是寻找大岳国的破绽,写成奏折汇报给赵构。 可以这么说,赵构对这个北方的屏障,没有任何感恩之心,只觉得这反贼压在自己头上,出尽了风头,最好早点灭了他,赵构表露出剿匪的意思,属下的将领当然愿意投其所好。 至于找金人报仇,整个朝廷上上下下谁也不提,仿佛受过的屈辱没有发生过,张俊本人甚至有过一个有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7章--讲不讲道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8章--秋后的蚂蚱 跳,接着跳,秋后的蚂蚱,我看你能跳到哪儿,张俊自以为掌控了大局,并不在意岳诚此刻的嚣张气焰,抬抬手,示意证人可以开口了。 那人便道:“小的杜小五,浚州马场镇人,八年前在张家做家丁,跟那被害的书童是同乡,同住一个屋,我们两个轮换着打扫屋舍,洗衣也是轮换,事发的那个月,正好轮到小的,小的没看见屋子里窝藏过什么金叶子。” 张俊反问:“他若是有心窝藏,会让你看见?” “这……” 杜小五不知该如何作答,回头瞥了眼岳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8章--秋后的蚂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49章--银球 “人呢?” “不知道。” “再搜一遍。” 房子都塌了,放眼望去,一马平川,还有什么可搜的,几个衙役相互对望,均是一头雾水,奇怪了,难道这岳三郎会遁地术不成,半夜挖坑逃跑了? 回去复命,张俊也想不通怎么回事,着令属下严守城门,不能放走任何一个可疑的反贼。 时间匆匆而过,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按照上次的约定,第二次庭审即将开始,这案子在开封府引起了轰动,来了很多百姓,但是并没有看见当事人。 人们聚集在衙门外面议论纷纷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49章--银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0章--证人 姚平仲推开众人,领上来一个身穿囚衣的犯人,将其踹翻在地,这人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惊惶的左右观望,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胡须蓬乱,中等身材。 据说此人名叫吴胜,原本是浚州的狱卒,八年前,有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半夜在牢里做一件事,抢走陈吴氏的孩儿,逼迫陈吴氏翻供,不再去衙门里闹事。 吴胜照做了,不过做的不太一样,那天晚上陈吴氏很警觉,孩儿被抢走的时候拼命抢夺,吴胜的脸被挠花了,一气之下,把那还在襁褓中的孩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0章--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1章--丧家之犬 听他提及宗泽,底下的百姓群情激奋,不管陈吴氏的案子真相如何,宗泽是肯定冤枉的,为了两河百姓奔走那么久,没日没夜的重建开封府,可谓是为了大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最后说下狱就下狱,一家人全都押送建康了,朝廷对忠臣良将这么绝情,已经寒了天下人的心,加上这些年和金国的战争连连败退,把江山拱手送人,让百姓上去挡枪,这朝廷啊,有还不如没有,人人心里都窝着一团火,岳诚三两句话就把这股火气给点燃了。 霎时间,听审的百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1章--丧家之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2章--刑部大牢 做主谈不上,如果此时的大宋朝廷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不用他动手,自然有擅长水战的百姓打造船只,渡江灭掉这个腐朽的朝廷,他无意加速这个过程,现阶段,除了把宗泽岳飞换回来,没必要一直往南打,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他叮嘱陈澈抓抓紧练兵,水战不是当务之急,马步军才是王道,刚刚募集的一万宗家军还是新兵蛋子,上不了战场,须得加紧操练,陈澈领命而去。 开封府的秩序渐渐恢复正常,稳住府衙班底,紧急召开一次头部会议,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2章--刑部大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3章--水牢 岳飞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天真在哪里,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三哥掳走了陛下的生母,陛下反过来抓了三哥的兄弟和老丈人,而且三哥造反了,陛下心中忌惮,这不就是他们两人身陷囫囵的原因吗,说白了就是受了池鱼之殃,只要三哥和陛下两人之中有一个妥协,他们就能摆脱牢狱之灾。 陛下万民之主,不可能妥协,只能让三哥妥协,而且岳飞觉得,三哥也应该妥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造反本就不对,把显仁皇后送过来,陛下消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3章--水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4章--罪该万死 此时的赵构,也就20出头,用常人的话说,叫弱冠少年,然而他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残忍冷酷的一面,起码面对自己的臣子是这样的,他眼中毫无怜悯之意,低头看着宗泽,许久才道:“当初若非他放走了那反贼,何至于今日。” 黄潜善在一旁讥讽道:“都是这老匹夫惹出来的祸端,他识人不明,竟然把反贼头子当做自己女婿,明明可以抓了他,却没抓,现在那厮在大名府做大了,江北已经成了贼窝。” 好没道理。 岳飞心道,这婚事不是陛下赐婚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4章--罪该万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5章--鸳鸯刀 刑部尚书张叔夜在一旁补充道:“此人虽然出身于草莽,确乎是忠君之臣,上次在大名府,粘罕挨个屠杀皇子,他单枪匹马杀到,百步之外,一箭救了十四皇子一命,又发一箭,差点要了粘罕的老命,后来用粮草交换二圣,也是他一力促成的,所谓赏罚有度,陛下不能因为他是岳三郎的兄弟,就对他存有偏见。” 交换二圣的时候,张叔夜就在现场,事后还一起护送二圣南下,他的话可以相信,而且张叔夜是靖康时期出名的忠臣良将,不信他又能相信谁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5章--鸳鸯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6章--张红霜 周铁匠笑道:“听说你武技不俗,外面正好有个校场,耍几手让我看看如何?” “那我就献丑了。” 两人走进校场,校场对面便是秦淮河,河边柳荫成片,下面坐着红衫女子,大概练武有些疲惫,坐在树荫下休息,拿着竹筒喝水,美眸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从鸳鸯刀里取出一柄,信手舞个刀花,抛上半空,落下接住,顺手了之后,大开大合的刀法凌厉霸道,校场里烟尘翻滚,刀浪逼人,岳飞的刀法从来不以灵秀见长,一刀一式都是杀人的招数,一丈之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6章--张红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7章--我当如何 回去之后,岳飞左思右想,夜不能寐,脑中翻飞的都是张红霜的倩影。 此女容貌端庄,性格洒脱,还有一手好武艺,见识也不俗,恰好能他谈得来,像这样的女子真是难得一见,岳飞一天看不见她都觉得难受,半夜猛然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相中了人家。 不怪他那么迟钝,以前除了习武,就是思考国家大事,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经历了数十次生死搏杀,先是跟随王彦的八字军,后又追随宗泽,在这国破家亡的时代,难得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家中老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7章--我当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8章--剑舞 张红霜一袭红衣,月白披帛,脚踩软底绣花鞋,手拿三尺青清风剑,重阳佳节,前来献舞,还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千金小姐,大家都很期待她能舞出个什么,翘首以盼的看着。 琵琶声一起,只见她金鸡独立,举起三尺青锋剑,向前便倒,眼看着落地了,脚下疾走两步,犹如海底捞月一般,又把这颓势挽起,持剑狂舞,剑影万千,煞是好看。 两旁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一曲舞罢,张红霜香汗淋漓,粉面带着淡淡的红晕,满堂的君臣纷纷鼓掌叫好,张叔夜一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8章--剑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59章--成亲 得知此事,宴会又陷入另一种尴尬的沉默。 没人替岳飞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他三哥是大宋的头号反贼,在北方吞下了偌大的土地,自封为大岳国国主,隐隐有了大国的气度,陛下的心腹大患,谁敢乱说话? 张红霜看到突然冷场了,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倘若因此招致陛下发怒,给岳飞带来一场灾难,那真是百死难辞其咎了。 就在她暗暗担忧的使唤,赵构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淡淡的点头:“岳鹏举的武勇,朕也是听说过的,当初在大名府营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59章--成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0章--小鞋 “怎会如此,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娘子你想多了。”岳飞连忙解释。 其实张红霜没有想那么多,刚才那么说,只是想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得意忘形,说白了都是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见他没有得意忘形,握住他的大手,轻轻拉着他到帷帐里,脸蛋红红的看着他。 暗红色的烛光映出娇艳的面庞,岳飞想不通的事情,干脆不想了,拥住自己的娇妻,放到床榻上。 一夜温存,自不必说。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小两口才拖着疲乏的身躯起床,早有丫鬟在门外守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0章--小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1章--没必要送死 岳飞从一堆破铜烂铁里面选了一套甲胄,那是一副染血的锁子甲,并不是武库里最好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之前有人穿过,而且穿着这套甲胄去世了,因为甲胄的胸膛上有个破洞,边缘有褪色的血迹,岳飞觉得这是一件有故事的甲胄,就把它挑了出来。 当天点卯回家,把这件锁子甲也带回家了,他本是相州乡下一农民的儿子,生性朴实,选了这套铠甲,就用这套铠甲,哪怕不太好,他也认了,他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翻出皂荚,抹到甲胄上面,找了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1章--没必要送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2章--还不认罪 双方的战况,点将台上看的清清楚楚,张俊见此情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旁边的亲兵均是哈哈大笑,他们知道自家总管正在收拾这个名叫岳飞的都虞侯,指着校场上单枪匹马杀出去的岳飞,笑道:“这人莫不是个傻子,这也敢往前冲,妥妥的被战马踩死。” “踩死正好,谁让他是岳三郎的兄弟,岳三郎让咱家总管吃了瘪,正好在他身上找回来!” “这人也是奇怪,他为何会给朝廷效力?”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看他是迫不得已,他原本是宗泽的亲兵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2章--还不认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3章--大闹张府 不管多少人求情,张俊都不为所动,鞭笞过后,将岳飞打入大牢,不知不觉天近黄昏,刚刚嫁做人妇的张红霜还在裁剪衣衫,这天刚刚裁好一件褙子,找到身量仿佛的下人比划了一下,正合适,张红霜内心欢喜,心想夫君回来了肯定要美美的夸奖她,结果等到天色大黑,也不见岳飞的踪影。 托人打听了才知道,岳飞竟然因为演武场上砍杀了几匹战马,被下狱了,张红霜勃然大怒,抄起挂在墙上的鸳鸯刀,就要去找张俊算账,还没出门,就让父亲拦住了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3章--大闹张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4章--告状 张红霜就把张俊如何找岳飞的麻烦,又如何闭门不出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抽抽噎噎的哭诉:“这该死的银球财迷,自己没本事收拾岳三郎,恨屋及乌,来找我家夫君的麻烦,算什么本事,再说了,我家夫君与那岳三郎没什么瓜葛,此事天地可鉴,还望陛下明察!” “竟有此事……” 赵构踱着步思考了一会,让她起来回话,不必跪着,她不肯,一旁的太监蓝珪把她搀扶起来,搬了座椅给她,只看这疼惜的举动,感觉有谱了,皇兄多半会给她做主。 结果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4章--告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5章--出征 天子开口让他帮忙,他怎么担待的起,慌忙回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陛下分忧解难,乃是卑职的分内之事,谈何帮忙,再者说,这次摆脱牢狱之灾,还是陛下明察秋毫,才尽早脱身,卑职心中只有感激,惟愿以死相报,陛下只管说什么事。” 赵构叹了口气:“五郎果然是性情中人,那朕就不客气了,你那三哥霸占了开封府,还把显仁皇后放到城头暴晒,旁边挂了一副字,拿我兄弟来换,想必你也知道了,此事该当如何?” 霎时间岳飞羞愧的垂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5章--出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6章--伏击 张俊正要还嘴,蓝珪骑马过来,插到他们中间劝道:“行啦行啦,两位将军别忘了本职,今次北伐,须得通力合作,怎么还没出门就闹起来了,没的让人笑话,士卒们都看着呢。” 岳飞低头称是,张俊则是冷笑不语。 虽然他们互相看不惯,但是谁也不敢因私废公,耽误赵构的大事,显仁皇后救不出来,两人回去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这一路上也没有太多纠葛,加上赵构深谙平衡之道,让蓝珪居中调停,两人只是各自带兵,互相不搭理,也没出什么大事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6章--伏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7章--襄邑 小心翼翼的举动招致了蓝珪的不满,这种不满一天天的酝酿,终于在第五天到达顶峰,蓝珪找到岳飞,提醒他显仁皇后还在开封府的城头挂着,万一熬不住死了,他回去也是个死罪。 岳飞点点头,依然没有改变行军部署,蓝珪急道:“陛下待你恩重如山,把你一个小小的亲兵提拔成龙虎军副指挥使,你就是这样报答陛下的?” “蓝班直莫急,只要摸到三哥的行踪,就知道怎么应对了,现在的难题是摸不到,完全不知道他把兵力部署在哪,我已经让斥候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7章--襄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8章--里面有人 岳飞陡然一惊,心道好贼子,身手竟然这么好,连忙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与之缠斗,岳飞边走边战,冷不丁瞅个空子,把战马的马蹄划伤,杨再兴也从马上跌落。 两人变成地面搏杀,一个用乌光长枪,一个用九尺长槊,打的难解难分。 杨再兴固然勇猛,但是技巧不足,最终是岳飞技高一筹,突然拔下马槊的枪头,欺身上前,绕过杨再兴的枪阵,连番三四次抢攻,打掉了杨再兴手中的武器。 杨再兴一看打不过,撒丫子跑路,黑暗中也不知道从哪里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8章--里面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69章--直奔京师 武器? 岳飞翻来覆去的嘀咕这四句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武器是擎天柱的形态,询问身边的士卒,也没人知道,这个谜语把全军上下都难住了。 蓝珪有些不耐烦,大军都开拨到这里了,猜什么谜语,直接攻打进去不就行了,就不信撞不开一扇门,刚才他没看见,此时让士卒再次冲击城门。 亲眼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固若金汤,不管刀劈斧砍,还是用攻城锤,这扇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堪称神门,包括蓝珪在内的将士全都震惊了,这门到底是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69章--直奔京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0章--疑团 襄邑一战大获全胜,还赶跑了猛将杨再兴,这群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的新兵,忽然觉得自己行了,对着那位手持镰刀的武将指指点点,极尽嘲讽之能事。 岳飞比较稳重,什么也没说,只是眉宇紧皱,上下打量着那人,心里暗暗疑惑。 黑袍神秘人闲庭信步似的骑马走过吊桥,距离岳飞还有三十步的距离之时,肃然停下,瓮声瓮气的说:“在下叶偷生,奉主公之命,守卫宣德门,若想从此过,必须杀死我,来吧。” 龙虎军里又是一阵哄笑,这人连个铠甲都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0章--疑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1章--什么事 此事过于离奇,蓝珪根本想不通怎么回事,只是叮嘱岳飞,一定要把显仁皇后救出来,不然回去没法交差。 之后的几天,叶偷生三番五次的来营地门口叫阵,岳飞都没有出面应战,他在营地里苦思对策,思来想去,始终没什么好主意,某天清晨,在河边散步,无意中看到麻雀在枝头筑巢,从远处衔着一根根树枝,往这棵树上搬运,因为路途遥远,有时候树枝太重,到了半途,直接把不合适的扔掉,重新换一根。 看到这里,他脑中灵光一闪,急匆匆的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1章--什么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2章--陌生人 建康。 东郊露台苑是春游秋游的好去处,每到春秋时节,便能看到许多红男绿女结伴踏青,朝廷南迁之后也遵循了这个传统,王公贵族也加入了郊游的行列,露台苑重新修葺,较之往年,更为宽敞,临近紫金山的地方修建了一座马球场,用木栏围住,两旁搭建看台,建炎朝的王公贵族最爱在此地打马球。 这天天气晴朗,赵构临时组织了一场马球赛,六部对九寺五监,每个机构必须出一人,保证参加人数,衙门里顿时一片忙碌,为了谁参加谁喊加油的问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2章--陌生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3章--礼物 岳诚身边站着两个头戴高帽的黑白侍卫,这二人的脸孔,看上去有些惊悚,衣着也很奇怪,手上攥着锁链,锁链上缠绕着死兔子,兔子扔到庭院的角落,默默地做着什么。 岳诚身后还有一个面带笑容的僧侣,手腕上悬着银丝袋,袖筒宽大,无风自动,在他上方的屋顶上,一位戴着斗笠的女剑客飒飒而立,眼神比刀锋更锐利。 这些人看上去都有些古怪,而且似乎都是岳诚的随从,究竟是什么人,张红霜也不清楚,只觉得这些人都很危险。 兀自出神之时,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3章--礼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4章--国之不幸 “凡事讲究顺势而为,陛下已经南渡,在建康确立了朝廷,大势已定,说什么都晚了,还有什么可讲的,你看朝廷里有人提吗,只你爹爹一人,陛下若是听他的,不等于承认自己之前做错了,颜面何在,这都想不通,你跟你爹一样是榆木脑袋。”宗杨氏也有些见识,只不过跟他们爷俩的观点不同。 爹爹已经病倒了,宗九娘不想再惹母亲生气,有些话压在心底没说,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色,把窗帘捂紧了,替父亲掖被子,然后坐在马车后头,蜷缩着双腿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4章--国之不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5章--最亲近的人 此地往东五里地,有个名叫鸡鸣驿的地方,原是大宋南来北往的官驿,接待来往递夫和胥吏,金人南下之后驿站废弃,人跑了个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两间房舍。 前面靠近官道的房舍像个客栈,门匾已经被雨水洗刷褪色,断成两截,斜斜的挂着,屋顶长满了杂草,里面昏暗杂乱,棉絮般的蜘蛛网东一簇西一簇,显然荒废已久。 张俊找个借口,把车队留下,士卒强行领着车队来到鸡鸣驿,把此地当做营地,围绕驿站扎营,随后张俊命令斥候快马加鞭赶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5章--最亲近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6章--杀张俊 属下吃了有效,赵佶等人吃了无效,这是怎么回事? 张俊有点懵。 正好宗家的丫鬟碧落端着饭碗出来,张俊旁敲侧击的打听:“小娘子慢走,今天的饭食还算可口吗?” 碧落送他个白眼:“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等到碧落走远了,张俊嘀咕着骂道:“该死的小娘皮,回答的这么有底气,肯定早就知道了消息,传令下去,查查是谁走漏了消息,抓住砍了他的狗头。” 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再这么拖下去,回去更加没法交差了,张俊索性心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6章--杀张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7章--救救我爹 不说还好,说起这事,岳诚忍不住纵声大笑:“你当我手下的斥候都是傻子吗,什么都不打听,就敢来这里,实话告诉你吧,他们的动向,我比你清楚,就在前天,韩世忠已经带兵去绍兴府平叛了,平不完的叛,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家的皇帝老儿到处征集宫女,在绍兴府引起了民愤,可怜韩世忠一代名将,打不了金人,却天天给赵构擦屁股,简直可笑,至于刘光世刘大衙内,驻地确实离得不远,不过你别指望他会来救你,他不逃跑就不错了,怂逼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7章--救救我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8章--看谁能赢 此间事了,岳诚打算回开封府,顺便把宗泽也带回去,然而经历了牢狱之灾,宗泽似乎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不想去开封府,也不想回建康,只想找个地方养老。 他原本是磁州人氏,磁州紧邻真定府,一旦战事爆发,岌岌可危,岳诚不同意他回老家,几经商量,决定把他们老两口送去茂名山,跟母亲姚氏一起养老。 临行前,宗杨氏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原本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你在大名府造反,九娘跟了你,朝不保夕,奈何天不遂人愿,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8章--看谁能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79章--邀功 再次见到三哥,岳飞是又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他终于肯露面了,生气的是,他从哪弄来这么多怪人,简直离谱,光是一个叶偷生,就让岳飞耗尽了精力,这次北伐可以说已经失败了。 岳飞压住心底的情绪,朗声道:“在下宋国龙虎军右路指挥使岳飞,可否下城一叙?” 岳诚笑道:“别跟我打官腔,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要的就是客气,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太过亲热的话,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岳飞肃然道:“废话少说,汝等贼子劫持了显仁皇后,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79章--邀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0章--谈判结束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俩一个造反一个剿匪,各自坚持自己的路,谁也不低头,而且都无法说服对方,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岳诚一拍大腿站起来。 “显仁皇后不能给你,原因不单单是我,还有另外一个人。” “什么意思?” “来人呐。” 岳诚打个手势,后面城头的士卒看到手势,把一位客人带到城外。 等那人走近了,岳飞和蓝珪均是大吃一惊,没看错的话,那个身穿粗布短打,眉目俊朗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大宋的前朝天子,赵佶。 赵佶平静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0章--谈判结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1章--正好省事了 岳飞道:“此事关系到两河百姓的生死存亡,相信陛下会理解我的做法。” 赵老九要是有这么广阔的胸怀,也不会容不下宗泽,宗泽也不会落下一身病,告老还乡,岳诚对于弟弟的天真报之以冷笑:“算了吧,你在江南好好当你的指挥使,看我怎么收拾粘罕。” “真不用我帮忙?” “你可以留下,咱们兄弟俩一起打天下,赵老九只让你当什么副指挥使,我送你个大官,枢密使,两府十三州的兵力全部归你管辖,你想抗金,没人管的了你,属下兵马随你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1章--正好省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2章--好贼子 如果说宗泽是大宋的脊梁,那么李纲就是大宋的拳峰,他嫉恶如仇,秉性刚直,遇事从不妥协退让,哪怕面对皇帝,他也敢直面反对,当初金兵打到黄河北岸,钦宗害怕极了,表面上说要抗击金兵,私下里琢磨着逃跑,夜里乘坐马车出宫,被李纲给拦住,李纲拽着车辕不撒手,死活不让他跑,最后居然躺到车轮下面,跑吧,先从我身上轧过去再说。 他跟官场上喜欢和稀泥的同僚截然不同,对就对,错就错,从不和稀泥。 他爱憎分明的态度在官场上独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2章--好贼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3章--得手了 或许是他的真诚感动了李纲,又或许李纲还不服老,听了这番说辞,微微动容,沉吟片刻他伸出三根手指:“让我帮你也可以,答应我三个条件。” “李公请说。” “第一,天下始终是大宋的天下,两府十三州,你要还政于大宋,第二,三年内免去属地的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第三,为大宋守国门,抵御金国的侵略。” 后面两条岳诚都能接受,甚至李纲不说,他都会去做,因为大岳国的特殊位置决定了他只能采取这样的策略,这个国门,他守也得守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3章--得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4章--驯服白马 张宪是相州军的副指挥使,这支兵马也是他从相州带来的,看到有人私自脱离队伍,去追一匹野马,还没捉到,反被马儿拖着走,顿时沉下脸来。 张宪回头看看岳诚,岳诚倒是不以为然,看不出喜怒,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违反了军纪,丢了相州军的脸,张宪很生气,骑马走出军阵,朝那百夫长大喝:“混账东西,谁让你……” 话还没说完呢,人已经荡起一片烟尘,被白马拖走了,四周的士卒哈哈大笑。 又听士卒们议论:“这马好大的力气啊,方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4章--驯服白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5章--王喆 支援的士卒往东去了,大家的视线也都看向东方,看了半晌,不见一点动静,不管是支援的,还是驯马的,都没有回来,正当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西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转头一看,岳诚已经驯服了那匹雪白的战马,骑在马背上,志气昂扬,正飞奔着赶来。 到了这里勒住马缰,白马扬起前蹄嘶鸣,岳诚夹紧了马腹,稳稳地坐在上面,等这匹马稳当了才下来,他拍拍马髀说:“这匹马不错,就是脾气有点差。” 岂止是脾气差,十几个人围剿都没抓住,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5章--王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6章--一群蠢货 “又是你们,你们不要纠缠我了,山贼就是被你们引来的,害的我还不够惨吗?”徐万里很气愤。 张宪皱起了眉头:“这话怎讲呢,虽然我家兄弟的确是叫王贵,但他有没有一个叫王喆的堂兄,还不知道,再者说,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根本不认识你,为何加害于你?” 旁边有个帮闲的小马倌,自以为找到了他话语的破绽,指着他道:“哈,还说自己头一次来,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王贵和王喆的关系?” 张宪哭笑不得:“因为我跟王贵是同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6章--一群蠢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7章--火球 区区一座山寨,先后三拨人进去攻打,都没成功,居然还搭进去一个千夫长,简直是相州军的奇耻大辱,张宪看不下去了,直接跪在地上请罪:“不必再让他们攻打了,卑职练兵不力,甘愿受罚。” 岳诚笑着回道:“责任不在你,快起来吧。” 张宪满怀愧疚:“三郎不必照顾我的颜面,诸葛二王和米脂雪为了这支兵马付出了那么多,钱粮马匹,兵戈甲胄,有多少给多少,本想打造成相州的王牌之师,结果连个小小的山寨都打不下来,传出去还不丢死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7章--火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8章--剐了他 相州军正对山寨,他们是最先看见那团火球的,火球从山顶滚滚而下的一刻,所有士卒都惊呆了,火烧连营,瞬间改变了战局,特么的,这么天才的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下一刻,众人的视线转向岳诚,出发之前,他让五百士卒伪装成草绿色,绕到仿山北坡,肯定是为了从北面放置火球,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他部署的。 以前说他运筹帷幄,总有一点谄媚的成分,现在不同了,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毫不夸张。 “愣着干什么,决胜就在此刻,随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8章--剐了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89章--别靠近我 白马还是一如既往的狂野,牵过来的路上,疯狂的尥蹶子,差点把老主人徐万里给踹了,然而奇怪的是,一旦把它送到岳诚的手中,就变老实了,动也不敢动,大家看了都是暗暗称奇。 岳诚拍拍马髀,好马,确实是好马。 他已经有一匹好马了,再占一匹,没必要,想了想,他面向相州军的士卒说道:“从今天起,此马名为破金,专门用来奖励和金国的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士卒!” 果然马上就要跟金国开战了! 底下士卒迸发出火热的眼神,想到接下来的战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89章--别靠近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0章--军事法庭 像这种具有技术性的门神,武力值一般不高,但是手艺都很出色,比如诸葛二王和米脂雪,所以对他们的要求也不一样,不是能不能打仗,而是制作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用于战争。 岳诚便问:“我即将北伐金国,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助我破敌?” 天工门神鲁济老老实实的回道:“简单,至少有一箩筐的东西可以帮助主公破敌,具体需求只看主公。” “好,很好。” 岳诚转向最后一个门神,那厮是个白胡子的半大老头,兀自玩弄着两根烟花棒,烟花棒发出五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0章--军事法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1章--私塾 像这样的木蜻蜓,一共造了三只,两大一小,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全都涂上保护色,交给鲁济,鲁济寻个顺风的山坡,把三只木蜻蜓放飞,顺着风向飘到私塾里。 与此同时,岳诚朗声道:“不是想要战马吗,出来说话。” 私塾的园子里冒出几个人影,用木盾挡住身躯,狐疑的打量他们,感觉没有危险了才出来,也只是在庭院里喊话,没有走出私塾,中间有篱笆院墙隔着。 其中一个金兵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战马在哪,怎么没看见?” 岳诚回头瞥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1章--私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2章--魅惑 拿下河间府,岳诚在此地稍作停留,利用手里两个门神的特殊本领,分别组建了两支特殊的部队,一是火器营,二是机关营。 火器营由七巧负责,专门制造各种火器,七巧擅长此道,交给他完全没问题,机关营则是交给鲁济负责,鲁济踏实肯干,接手之后,开始制造攻城器械,这是北上必须要用的。 大家都在忙,他也没闲着,中军大帐的案几摆上一壶茶,草绘的宋金战区图挂起来,一边品茶一边规划行军路线,他用朱笔勾勒出一条条的红色箭头,以河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2章--魅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3章--胆子不小 所有的门神里面,最让岳诚头疼的便是刑无疆。 这厮的燃忠技能简直是个祸根,让人又爱又恨,好处自不必说,极大的提高了自己的能力,战场上无往不利,坏处也很明显,忠诚值唰唰的往下掉,掉到60以下,就是无主的门神,无法控制,他必须想尽办法才能把忠诚值刷回来,每次都很艰难,这是第几次出事了,第三次吧,而且这次的最严重,直接转投敌营了。 其实他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因为有其他事情,放下没管,没想到害了王贵。岳诚打发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3章--胆子不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4章--扣押 靠,想要就直说,装什么义正言辞? 虽然岳诚早就知道王曦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被他的贪婪给恶心到了,随随便便一个路过的商人,带了点值钱的物资,就想贪墨,变着法找人麻烦,特么的……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这么说,他一脸焦急的问道:“大人冤枉小的了,小的一介草民,从未去过西京啊,怎么可能偷窃西京的珍宝,这是我们家前些年的家藏宝物。” “还敢狡辩!”王曦大手一挥,走上来两个金兵,把他给架住。 商队里的仆人均是相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4章--扣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5章--太平天书 说到宝物,王曦眼前一亮:“什么宝物,为何非要献给宗室?” “军爷请看。” 王曦纵身下马,到了岳诚身边,岳诚神神秘秘的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金绸子包裹的物品,小心翼翼的掀开……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两卷破书,妈的,王曦一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他忙道:“军爷有所不知,此乃太平天书,相传东汉末年,太平道人张角梦中所得,乃是上天赐予的绝世宝物,内藏道术八卷,兵法五卷,国策三卷,均是用千年不腐烂的金沙镌刻而成,所以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5章--太平天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6章--收回卡牌 席间,完颜昌和完颜勖高座上首,其余人分别坐在长桌的两侧,围拢成一个椭圆形,中间是噼啪作响的篝火,岳诚作为他们的上宾,坐在完颜勖的身边。 再看另一侧,单独拉出一张案几,案几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和酒水,规格几乎和完颜昌相同,人却没来,过了会岳诚才知道,那是刑无疆的位子,完颜昌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当大爷一样伺候着。 刑无疆少言寡语,很少跟军中的将领谈笑,吃饭也不大上心,默默地坐在那里,把玩手里的骨刀,他的骨刀是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6章--收回卡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7章--挥师北上 刑无疆是他手里的王牌,拿着这张王牌,他才敢跟粘罕叫板,南下作战也才有底气,若是刑无疆死了,宗亲和粘罕之间的斗争立刻就会发生逆转。 他不能死。 兄弟俩都很紧张,完颜昌按住他的臂膀,来回摇晃,没有任何反应,抬头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郎中!” 随军的郎中赶来一看,这已经死透了呀。 完颜昌怒道:“不可能,刚才还在吃饭,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何突然死了?” 郎中讷讷道:“这个……小的也不明白,感觉死的很离奇,身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7章--挥师北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8章--朝野震动 全军上下数万将士,尽皆愕然。 巨鼎是十几年前铸造的装饰物,摆放在演武场的点将台上,点将台比较高,下面用四根铁柱作支撑,牢牢的扎根在地上,重约两千余斤,十几年了,从来没有挪动过地方,据说宣和年间,有个知州到此赴任,想新建一个演武场,拆除这个旧的,其它都拆干净了,唯独这个巨鼎搬不动,动用了将近一百个民夫,一丝一毫也没挪动,后来不得不放弃新建演武场的计划,点将台和巨鼎也还在这里。 这玩意如此沉重,岳诚居然轻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8章--朝野震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299章--鹦鹉 岳诚确实是个疯子,以他所处的地理位置,要么选择中立,要么选择结盟,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最先被吃掉的就是他,可他的选择是以一敌二,南面造反,北面抗金,如此一来,对南面的宋国来说,他是大宋的守门人,替宋国化解了风险,对北面的金国来说……没什么好处,只能选择跟宋国结盟。 图什么呢? 金国人想不通他的脑回路。 所以这次勃极烈会议开了半晌,也没商量出来个啥,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个疯子,正在自取灭亡,既然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299章--鹦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0章--找我哥哥什么事 乌兰珠捡起一块石头,朝那臭鸟丢过去,没丢中,它扑闪着翅膀飞上枝头,继续嘀咕刚才的话,仿佛在发牢骚,抱怨金国的生活环境太差,不如中原好。 乌兰珠指着那臭鸟说:“你看,它那张臭嘴总有办法惹人生气,像这样的污蔑,我不知道听了多少呢,咱们大金哪有它说的那么不堪,居然连一只臭鸟都来抱怨,我才不要养它。” 兀术沉思片刻回道:“单单一只鹦鹉,不懂那么多,我去把养鸟之人抓来,肯定是那厮教的。” “等等,我也去。” 上京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0章--找我哥哥什么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1章--你别看不起我 兀术的眼睛瞪圆了,指着雪地上渐行渐远的人影,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 乌兰珠笑完了腰:“这老头倒是不傻,宁愿得罪你,也不跑这一趟。” 该死的老东西,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比死更可怕! 兀术从屋顶一跃而下,撒丫子狂奔,往上京的方向跑,边跑边道:“乌兰珠妹子你等着,我跑回上京去骑马,待会回来送你一匹,我骑另一匹追赶那老东西。” 此地距离上京20里地,跑回去天都黑了,而且两者的方向相反,人家还骑着马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1章--你别看不起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2章--白牙令 经过他们的探索,这密室看似很大,只有一条路能走,那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回字形道路,按照地上的方砖走回字形,到达神龛所在之地,才能安然无恙的拿到白牙令。 朗卓拿到白牙令,扔给上面的兀术,指指外面,三人迅速离开此地。 回到住处,兀术按住他们的肩膀道:“我要干一件大事,你们跟我走吗?” 两人同时回道:“我们与殿下情同手足,除非殿下不让,否则我们必定誓死追随,不知殿下要做什么大事?” “召集各族兵马,起兵南下,搜山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2章--白牙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3章--谁来救救我 完颜晟认为这是放屁! 不信是吧,完颜娄室立刻把闺女叫过来,让乌兰珠自己解释给他听,就在昨天,他们还一起出城买什么鹦鹉呢,于是乌兰珠把昨天和富尔察老汉的对话仔仔细细的重复了一遍。 听到乌兰珠对兀术的嘲讽那段,完颜晟和完颜娄室全都瞪大了眼睛,诧异的对视,难道兀术突然抢夺兵权,是为了跟一个小女子怄气? “他真这么说的?”完颜晟问。 乌兰珠怯生生的点头,感觉自己闯了祸,支支吾吾的摇头道:“我没有看不起他,他就像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3章--谁来救救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4章--活该 他英俊的脸庞犹如刀削斧劈,棱角分明,严肃的令人心生敬畏,眼神中一片冷漠,似乎比这雪原还要寒冷,乌兰珠的谢谢刚到嗓子眼里,就被这慑人的眼神噎回去了,裹紧了虎皮,蹲在篝火旁边取暖,偶尔抬头看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乌兰珠点点头:“我可以先去你的部族吗?” 他微微一笑:“我没有部族。” 乌兰珠很诧异:“怎么会没有部族,人人都有部族,不然在这寒冷的雪原上无法生存,大家都活的很艰难,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4章--活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5章--又见面了 或许只有两个人孤身困在这茫茫的雪原上,冲淡了两个族群之间的仇恨,乌兰珠暂时忘却了那些烦心事,看看自己的虎肉,又看看那些神奇的调料,不禁口中生津。 便问:“什么事情?” 岳诚伸出一根手指:“很简单,告诉我金国一共有几个大的族群,分别在什么地方。” 说好了不提民族大事,他又提起,乌兰珠脸色一变,梗着脖子哼道:“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出卖自己的族人。” “没让你带路,你怕什么,再说了,你不也迷路了吗,让你带路恐怕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5章--又见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6章--唱反调 富尔察老汉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只见他们结伴同行,便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乌兰珠,希望她说句好话,她却淡淡的摆手道:“留着他干嘛,杀了干净。” 这让富尔察很惊讶,也很愤怒,腾地站起来:“不要以为你是相国家的千金,我就怕你,你这小兔崽子,为了区区一只鹦鹉,三番五次刁难我,寒冬腊月的打发我去大兴府买鸟,简直惨无人道,萨满若是显灵,绝不会饶了你的……你干什么……” 乌兰珠气急败坏的跑过去,捂住富尔察的嘴,富尔察极力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6章--唱反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7章--密语 果然是他。 岳诚沉思片刻,打开鸟笼,喂了点吃食,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墨石写了一张字条,绑到鹦鹉腿上,抬手放飞了。 一旁的富尔察急道:“小郎君奈何将它放飞,这鸟儿是南方物种,禁不住冻,放飞了也是个死,还不如留着卖钱呢,金国贵族就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鸟。” 岳诚不为所动,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目送那只羸弱的鹦鹉飞向南方,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个山洞适合歇息,便把战马牵到里面,打发他们两个去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7章--密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8章--伟大的征服者 妄自尊大! 他以为他是谁,太祖完颜阿骨打吗,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平定整个女真族? 绝无可能。 乌兰珠才不信他的鬼话,只当他胡吹大气,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红布条揣兜里,磨磨蹭蹭的收拾行囊,走出洞穴,经历几天的风雪,难得迎来一个好天气,天空放晴,冬日暖阳高挂,稍微暖和了些,融化的冰雪在枝头微微摇晃,那只鹰隼在附近的天空上盘旋。 毫无疑问,这是包打听送来的消息,富尔察遇到的花鸟商人就是包打听,鹦鹉是他的,鹰隼也是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8章--伟大的征服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09章--八大部族 正自出神,忽然听见富尔察老汉激动万分的说:“伟大的征服者,赫舍里氏没有搬家,你看,正在河边放牧的那些人就是赫舍里氏人,远处是他们的毡帐和牛羊,乌兰珠在撒谎。” 乌兰珠应声抬头,前面一条季节性河流,冰雪消融,河道里融出一条蜿蜒的小溪,几个妇人凑着潺潺的溪水洗衣服,粗糙的大手冻得通红,她们也看见了突然而来的骑兵,由于不认字,不知道骑兵的来历,只当是其它部族的兵马,浑不在意,仍旧挥舞着木棒敲打衣服。 乌兰珠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09章--八大部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0章--冰城 完颜晟怒道:“这么说,责任在我了?” “微臣不敢。” “兀术那混账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朕不知道,然而大错已经铸成,为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这种时候,完颜晟不想讨论兵权在谁手里,铲除了外患最重要。 完颜娄室忙道:“听说这支骑兵名叫相州铁骑,是大岳国国君岳三郎亲自统领的,岳三郎本人也来了,就在骑兵里面,若能趁此机会除掉他,内外两重困局,都可以破解,微臣与那厮有些交集,在此请命,亲自率兵迎战。” 完颜晟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0章--冰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1章--他来了 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独特的守城之法,城墙浇筑成冰,滑溜溜的无法攀爬,杜绝了搭建攻城梯的可能,整个城池铁板一块,只要粮食足够,十万大军也攻不下来。 完颜娄室来了一看,又惊又喜的说:“好主意,这是谁想出来的?” 士卒们说是耶律都监的主意。 见了耶律马五,完颜娄室赞道:“以前还真小瞧了你,从今天起,整个上京的城防由你来负责。” 耶律马五拜倒在地:“岂敢僭越相国的职责,还是由相国统领城防比较好,卑职在一旁打打下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1章--他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2章--土雷破门 完颜娄室脸色微变。 一旁的耶律马五皱眉道:“这不是相国家的千金吗,她怎么会在岳三郎手里?” 这个问题完颜娄室也很想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跑到20里外的庆云山玩去了,庆云山有个尼姑庵,乌兰珠的姑姑去年得了一场大病,不能见光,搬到庆云山的尼姑庵里居住,乌兰珠常常去探望她,一住就是半月,对此完颜娄室已经习以为常,倘若突然找不到女儿,十有八九是去了庆云山。 结果这次不是。 完颜娄室愕然呆了片刻,才想明白怎么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2章--土雷破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3章--咱们被他骗了 岳诚单枪匹马的冲向南城门,没有铠甲,也没有马甲,目标十分明显,城头的金兵看见他手里攥着一枚土雷,纷纷朝他放箭,满以为他会死在乱箭之中,没想到许多箭支到达他面前一丈多的地方,就被某种透明的物体格挡住了,景象甚是诡异,正当金兵兀自出神的时候,他已经踏上城门外的吊桥,把土雷扔向城门。 耶律马五大叫一声不好,从旁边士卒手中抢走弓箭,搭弓便是一箭,此人箭术十分高明,土雷刚刚脱离岳诚的手,便被他射中了,金属箭头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3章--咱们被他骗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4章--挡我者死 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却没有守住上京,完颜娄室的心在滴血,对岳诚的恨意简直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可他们没工夫咒骂岳诚,城内杀声震天,站在城头观瞧,一支黑甲骑兵从京华门闯入,在开阔的金平大道上奔驰,沿途遇到的人,格杀勿论,城内已经血流满地,百姓正在惊慌失措的奔逃。 “国相莫要发呆了,看顾好下面的四千相州铁骑,我带兵下去应敌。” 如果没有耶律马五,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完颜娄室在计谋上彻底输给了岳诚。 再看直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4章--挡我者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5章--犒赏三军 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受伤的侍卫闯进后宫,跌跌撞撞的走来。 完颜晟急忙推开嫔妃,起身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那侍卫吐着血沫子说:“陛下快跑……” 一个跑字刚刚出口,身后乱箭齐射,把他射成了筛子,倒地身亡,外面仅有的几十个侍卫,正在拼死血战,刀枪剑鸣之声不绝于耳,完颜晟透过敞开的宫门,看见侍卫节节败退,一个个的倒地身亡,他的心也跟着跌入谷底。 不多时,混战的声音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 嫔妃们挽着完颜晟的胳膊,一眨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5章--犒赏三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6章--万兽门神 书信交给岳诚,让他保管了。 随后大家不提公事,只管开怀畅饮,逗弄怀中的美艳嫔妃,宴会过后,直接把这些金国的妃子抱进房中侍寝,岳诚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这是他们应得的福利。 虽然攻破了金国的国都,但他们的情况和去年金国南征不同,他们只有六千骑兵,深入金国腹地,偷袭得手的,如果粘罕的兵马赶回来,还会有一场血战,所以庆功宴过后,全军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浇筑冰墙启发了岳诚,如今他占据了上京,干脆以上京为据点,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6章--万兽门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7章--踏平上京 冰城早已浇筑完毕,城防也整顿良好,相州铁骑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可是等了又等,半个月过去了,也不见粘罕的援兵来,大家都很奇怪,难道他们半路遇到了暴风雪? 种平找到岳诚,问道:“杨再兴王贵马破虏还在坚守霸州,咱们迟迟不回去,会不会生出了什么变数?” 岳诚站在城楼上,眺望阴霾的天空,天空中两只鹰隼呈环形,大概是闲着无聊在兜圈,他望向更远处的南方,淡淡的回道:“变数倒不至于,两方人马各有七八万,谁也不会突然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7章--踏平上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8章--赤心丹 路途漫长,一个人踽踽独行也没什么意思,雪原上的风景看了几天,也看腻了,闲来无事,岳诚把完颜晟和完颜娄室从空间佛里放出来,没事看看他们沮丧的模样,还是挺有趣的。 当然了,有个美女结伴同行更好些,他把乌兰珠也放出来了,之前他的属下攻破上京,在上京大肆屠杀,还查抄了皇宫和豪绅的家产,乌兰珠家也惨遭毒手,这一路上可没给他好脸色,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怨恨,若非手脚受缚,很可能会扑上来咬他一口,他毫不在意,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8章--赤心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19章--狼王 回来的不仅是他,身后还跟着八匹狼,狼群在他身后站成一排,毛色有白有灰,个头虽然都不大,但也不小,均是成年的野狼,牙齿锋利,围攻撕咬野兽和人类是把好手。 此时却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边,仿佛忠心的猎犬,失去了之前的野性,这让完颜娄室和完颜晟大为惊诧,若说打死了这些野狼,还能接受,怎么突然驯服了呢? 三个俘虏彼此对视,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森起身笑道:“主公给他们服下了赤心丹?” 他点点头:“不错,这玩意果然好使,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19章--狼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0章--有点脑子 嘡,嘡,嘡。 大地在颤动。 对峙片刻,泰山率先发起了攻击,朝那红眼畜生走去。 这样一头庞然大物,站在这里就是纯纯的吨位压制,狼王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事实也证明,刚才它只是色厉内荏,当泰山走过去的时候,它开始后退了。 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任由泰山发动攻击,肯定能赶跑狼王,可是岳诚的目的不是驱逐,而是俘获,他撮个口哨,命令泰山回来保护三个俘虏,别让狼群钻了空子。 泰山有些不乐意,熊掌拍到地上,荡起大片的雪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0章--有点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1章--兽潮 完颜勖已经深度汉化,一副汉人仕子的打扮,看上去风度翩翩,他自以为然的摇着纸扇沉思了片刻,合上纸扇,用扇子指着地图上的上京区域:“依我看,岳三郎的兵力绝不止六千,少说也有两三万,你想,就算八大部族的战士都被兀术掏空了,上京还有两万天佑军,加上坚固的城防,区区六千骑兵怎么可能攻破,绝不可能。” 完颜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咱们驻守大定府,就等于替粘罕打前锋了。” “定州无战事,一直躲在那里,说不过去,而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1章--兽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2章--兽潮二 此时的岳诚,可谓是意气风发,回程路上召唤的这个门神,让他赚大发了,一个万兽门神,换来数以万计的野兽大军,恰好这长白山别的不多,野兽最多,手里没兵不要紧,往山林里走一趟,兵马要多少有多少,不怕损耗,随时都可以再召唤,稳赚不赔的买卖,也不用担心粮草,打赢了直接吃席,打输了让别人吃席,他自己跑路就好,多爽啊。 他摇着纸扇,在棕熊的肩膀上感叹——要是早知道有这样一个门神,连那六千骑兵都不用带,直接发动兽潮去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2章--兽潮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3章--准备好了吗 清理完战场,缴获铠甲上万副,粮草八万石,战马八千匹, 铠甲粮草他不缺,战马却是稀缺资源,虽然他设立了马场,但是产出的速度跟不上需求,勉强配备了六千匹战马给相州铁骑,剩下的就没有了,此时缴获八千匹,正好弥补了相州军的战马数量,跟大部队汇合后,还能再武装一批骑兵。 于是他把这些物资放进随身空间,盘算着汇合的时间,林森找到他,汇报了一件事:“主公,这次兽潮攻城虽然成功了,但是参与的野兽损失也很惨重。” 他回过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3章--准备好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4章--攻破大兴府 更狠的还在后面,岳诚准备了投石车,投石车不大,如同寻常的马车,打造十分方便,投的也不是石头,而是土雷,投石车旁边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士卒,土雷摘了引信放上去,投弹! 看似轻飘飘的土雷飞上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在城头士卒诧异的目光中,落到城头或者城内,旋即产生地崩天塌般的效果,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金兵吓个半死,被炸的头都抬不起来,与此同时,骑兵冲到城门附近,把土雷扔向城门,只需三四颗,就把木质的城门给炸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4章--攻破大兴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5章--粘罕的选择 大兴府和大定府在一天之内相继陷落,速度之快,连大宋逃跑的知州都比不上,消息传到粘罕那边的时候,粘罕正在攻打雄州,据守雄州的将领是杨再兴,杨再兴作战勇猛,打先锋是个好手,守城的本领略差,跟老奸巨猾的粘罕相比,更是不行,坚守了一个月,弹尽粮绝,已经快撑不住了,粘罕正要拿下雄州,斥候却告诉他,家被偷了个精光。 粘罕的第一反应是发呆。 许多金国将领面对岳诚飞一般的速度都是这个反应,太不可思议了,这该不会是假消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5章--粘罕的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6章--该挪窝了 下不了决心打回去,那就只能避开相州军,粘罕在山川地势图上画出一条线,指向大同府,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再往北就是辽国的故地,那里黄沙漫漫,千里无人烟,不适于生存,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退守到那里。 命令下达之后,前线立刻停止了对雄州的进攻,三军汇集到一处,准备撤向大同府。 临行前夜,军营里有些混乱,士卒们纷纷猜测撤兵的原因。 有人已经通过小道消息知道了一些情况,绘声绘色的跟同伴描述道:“你们听说了吗,那岳三郎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6章--该挪窝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7章--流水席 秦桧投之以轻蔑的冷笑:“你要是这么看岳三郎,就有点小瞧他了,他在大名府倡导男女平等,女子也能出仕,当初在宫里赫赫有名的显肃皇后,都说她秀外慧中,有大才之相,若是男子必定雄踞榜首,到了大岳国,果真中了状元,你猜她现在在干什么?” 王汝南一愣:“当官了?” “宰相!” 王汝南吃了一惊:“女子也能当宰相,这不是胡闹吗,两府十三州让一个女子管辖,还不乱套了啊?” “没有乱套,治理的井井有条,显肃皇后的才干,比那些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7章--流水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8章--秦桧南下 没听错,就是油炸秦桧,准确的说,是炸油条。 这种面食出现于南宋后期,时人记恨秦桧的黑暗统治,用发酵过的面粉捏成长条状的面人,瘦瘦长长,下面两条腿,中间扯出两条胳膊,扔到油锅里煎炸,炸好了叫卖,油炸秦桧,两文钱一根…… 后来工艺逐渐简化,没什么胳膊,也没有刻意的捏成人形,就变成油条了,岳诚刚好在后厨帮忙,闲来无事,弄了几根油条,顺便把这个典故告诉了两个孩童。 当然了,此时南宋刚刚立国,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8章--秦桧南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29章--包大 包打听和其它门神不同,草根出身,通晓人情世故,加上自己特殊的本领,听的多,看的多,对人性的观察细致入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教九流都能谈得来。 路上一边撑船一边跟他们闲谈:“听说岳三郎赶跑了涿州的金兵,大开庆功宴,涿州一定很热闹吧?” 秦桧站在船头微微颔首:“何止是热闹,简直是普天同庆的景象,昨夜涿州城里漫天的烟火,辉煌绚烂,把整座城池映衬的如同白昼,街巷里大摆流水席,鸡鸭鱼肉水果茶点轮番摆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29章--包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0章--结拜兄弟 秦桧不知道太湖一带的情况,迷迷糊糊的下车,朝那将官抱拳:“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剿匪的官兵多半是跟随赵构南下的逃兵,在北方夹着尾巴逃窜,犹如落水狗,到了南方,翅膀支棱起来了,区区一个行脚商,也敢跟他称兄道弟,顿时恼了,挥起马鞭抽了秦桧一鞭子,骂道:“腌臜泼才,兄台也是你能叫的?” 秦桧当年被俘的时候已经是御史中丞了,身在朝廷中枢,到了俘虏营,被粘罕看重,也是备受礼遇,何曾受过这等欺辱,不禁有些恼怒,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0章--结拜兄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1章--嘘 虽然他们不知道那将官叫什么名字,但那人还是担心事情泄露,表面上走了,事后派兵尾随,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们四个全都杀了,免除后患。 亏得包打听一双耳朵如同顺风耳,早早地听见了动静,提前躲了起来,不然他们安歇的客栈就是葬身之处。 相隔不到三天,连续救了秦桧两次,秦桧对他是愈发的信赖,对他比亲兄弟还要亲三分,只是想起那无名的将官,甚是恼怒,哼道:“哪天我秦某人在朝廷得势了,一定要把这厮揪出来千刀万剐!”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1章--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2章--无法用震惊形容 秦桧干的那些事,没法细说,为了甩脱责任,重要的事情一概不提,只说自己在粘罕帐下当文书,负责翻译和记录,这就大大的弱化了自己的责任。 黄潜善听了微微点头:“问题不大,改日早朝,我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陛下,看陛下怎么说,用是肯定会用的,至于怎么启用,我觉得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他回来的太晚,辅助赵构登基的肱股之臣,早就分到了蛋糕,比如他擅长的领域御史台,也早就塞满了人,人家不可能把御史中丞让出来给他当。 这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2章--无法用震惊形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3章--三件事 “会之何以如此肯定?”张叔夜问。 秦桧解释道:“嵇仲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当初岳三郎在大名府困住粘罕,给出一张报价单,明码标价,把俘虏营里的人都标注了一遍,其中最值钱的不是大宋皇族,而是平民百姓,皇族的价格低贱到了极点,可见岳三郎内心对皇族的轻贱,此时局面大好,他为什么不南下,这是其一,其二,陛下刚刚把宗泽下狱,岳三郎与宗九娘有过婚约,冒险来建康把宗家的人救走了,只要宗家怂恿,他也一定会南下,其三,岳三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3章--三件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4章--办砸了呢 赵构压根儿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询问包大来历。 秦桧没有多说,只说想要办成这三件事,少了包大不行。 皇城司从事不是什么紧要职位,赵构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消息传到包打听那里,包打听乐了,他本是岳诚手里的一个小小门神,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来了建康,还谋了个一官半职。 得,既然秦桧和主公的关系还没有弄清楚,留下来当当官也不错,便走马上任了。 皇城司的衙门破旧阴森,跟刑部大牢对门,进进出出的除了大内侍卫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4章--办砸了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5章--小册子 包打听居然一点也不怕,还说:“砍了我的头也可以,可惜可惜,我打听到的情报只能烂在肚子里,带去阴曹地府了,而你蓝公公还是没法跟皇帝交差。” 蓝珪使个眼色,两旁的侍卫退下,然后蓝珪脸色阴沉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五天就是五天,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食言。” “找到罪证了?” “自己看。” 包打听从袖口摸摸出一枚金簪,这金簪看似不起眼,却是前朝旧物,是南唐后主赏赐给小周后的首饰,上面刻有李煜和小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5章--小册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6章--黑料 包打听两手环胸,甚是得意的回道:“别管我从哪里得到的,总之上面所写的都是真事,这还只是一部分,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也有很精彩的八卦呢。” 蓝珪重新翻看,果然册子上所写的都是些虾兵蟹将,缺少三品以上的官员,这小子留着不给,难道想越过他,去找皇帝邀功? 蓝珪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倒上一杯茶水,送到他面前:“你把三品以上的官员把柄拿出来,咱们一起去见皇上,怎么样?” “……” 见他沉吟不语,蓝珪又道:“我保证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6章--黑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7章--镇江招讨使岳飞 赵构道:“朕觉得你这个侄子,很厉害,别人都在江河里打渔,为的是养家糊口,他自己不打渔,花钱买别人的鱼虾,免费送给江南的百姓,而且这些鱼虾,大多被太湖一带的反贼领走了,你知不知道?” 李若水目瞪口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微臣属实不知。” 赵构点点头:“朕也觉得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那可太离谱了,身为两朝重臣,每天为了百姓奔走,一文一厘都要花在刀刃上,为的是帝国欣欣向荣,可你那侄子,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7章--镇江招讨使岳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8章--你觉得不好 吃饭安歇,第二天岳飞亲自带兵去了一趟渡口,找到李沁,责问事情经过,李沁显得有些意外,一口否认了通敌的罪名,岳飞将他暂时羁押,派人在渡口驻守,打听鱼虾的分发过程。 经过三天的勘察,结合其它渔夫的口供,得出结论,蓝珪没有冤枉李沁,这人发出去的鱼虾,确实大部分流向了太湖一带,得到供给的基本都是太湖反贼,岳飞顺藤摸瓜,剿灭了一波,抓回来的反贼进行审问,他们并不认识李沁,只知道他乐善好施,每月初五免费送一些鱼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8章--你觉得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39章--庆生 蓝珪半夜闯进刘光世的卧房,想要拆穿他的把戏,没想到刘光世根本不在那里,躲在小妾的房中安歇,蓝珪还想再去,刘光世躲着他,三五天了见不到人,没得办法,只好打道回府。 刘光世有兵有粮,盘踞一方,表明上听从朝廷的号令,实则敷衍的很,以前还不明显,这一次赵构想让他把儿子送到建康府,表明自己的忠心,刘光世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消息传到宫里,赵构非常生气,背着手来回踱步,脸色阴沉的喝道:“这家伙是不是也想造反啊?” 底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39章--庆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0章--小人之举 询问了才知道,这不是官府下达的命令,而是民间百姓自发的行为,从一个州传到另一个州,最终两府十三州的百姓达成共识,决定用这种方法为国君庆生。 据说大名府的宰相知道了之后,还特意免除了全国上下一个月的赋税,算是对大家的补偿。 吏治清明,百姓厚爱君主,真是难得一见的君民同乐啊。 到了晚上,城内彩灯高挂,炮竹噼啪作响,竟比白天还要热闹些,人们走街串巷,欣赏花灯,吃些路边的小零食,都不用给钱,只要说声三郎安康,食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0章--小人之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1章--试探 米脂雪有种特殊的本领,凡是她种植过的土地,长在上面的植物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触手,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感觉到四周的任何物体,在回来的路上,她感知到城外某个地方,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说话带着南方乡音,铠甲制式也跟大岳国不同,应该是岳飞从建康府带来的兵马。 诸葛钢皱眉道:“主公的弟弟在城外埋伏了兵马,难道他想攻打相州?” “有这个可能,但是刚才见了一面,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或许正在犹豫不决。”米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1章--试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2章--疑心病 “只是闲话家常,五郎无需多想,水果若是喜欢,可以到后山找我。” 点到为止即可,米脂雪没有说穿,说穿了双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在没过多久,送信的鹰隼就回来了,鸣叫着在茂名山上空盘旋,诸葛兄弟收到消息,把布条送给米脂雪,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相州知州岳飞,广而告之。 诸葛兄弟早就看了这条信息,不懂什么意思,拿来让米脂雪参详,米脂雪蹙眉沉思片刻,笑道:“我知道主公的用意了。” “什么用意?” “相州知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2章--疑心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3章--请教 程岗村铁板一块,都是诸葛兄弟和米脂雪的人,他们若是有心隐瞒消息,不出这个村子,什么也打听不到,所以岳飞还不知道自己是相州知州,他思索了几天,始终拿不定主意,闲来无事,跑到茂名山,想看看这里的铠甲兵器到底有什么好,进了山寨,立刻有快板义军的兄弟笑吟吟的迎上来说:“这不是五郎吗,到此有何贵干,小的可以帮忙带路。” 岳飞道:“没什么事,方便的话,你带我看看茂名山的锻铁锅炉。” “好哇。” 义军兄弟不拿他当外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3章--请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4章--糊涂 他以为卸任之后就没事了,旋即带兵离开相州,自始至终没有发动进攻。 按照原定路线返回,途经陈留,韩世忠刚刚打下陈留,兵马驻扎于此,双方兵马汇合,韩世忠的兵马折损过半,岳飞这边没有损耗一兵一卒,当然也没什么战果。 说起这一次回乡之旅,韩世忠皱眉道:“鹏举,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岳飞不解:“韩五哥这话什么意思?” “你身份特殊,陛下愿意相信你,已经很难得了,你要珍惜这个机会,还有,今次为什么让你攻打相州,说不定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4章--糊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5章--转战西夏 岳飞想要追着岳诚打,然而他迟了一步。 这时岳诚已经拿下大同府,相州铁骑扩充到两万,岳诚领着两万轻骑兵,继续往西,追击粘罕,粘罕犹如丧家之犬,惶惶逃窜,身边只剩残兵一万余人。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死在岳诚手中,可他运气不错,逃到京兆府的时候,碰见了兀术,兀术手里还有四万兵马,两下里合兵一处,总计五万骑兵。 兀术年少轻狂,带兵到关内之后,还没有跟岳诚交过手,见到粘罕接连挫败,忍不住讥笑了几句,还说自己要是碰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5章--转战西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6章--一锭银子 那乞丐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污垢,低头不吭声,但是从他捏紧的拳头来看,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出头的弱冠少年而已,这个年纪不缺力气,干什么都能混口饭吃,不知为何沦落到乞讨的地步。 还被西夏人欺负。 岳诚看了会,心里有些不快,此地乃是庆阳府,原本是汉人的地界,什么时候轮到西夏人在这里猖狂了,于是他扒开人群,准备上去说道说道,忽然有个老者从后面拽他衣襟,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管,具体为什么,却不说。 他甩开老者的手,走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6章--一锭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7章--安康门神 田贵妃腰部以下搭着破旧的棉袄,棉袄下面空空荡荡,应该是受了刖刑,把膝盖以下砍断了,听说他们流落上千里,先是在洪州挖盐,又在庆阳府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过的多了,攒下了许多疾病。 而且连一碗好点的汤药都买不起。 岳诚挠着下巴感叹道:“某些人真有骨气,不食嗟来之食,宁愿看着亲姐姐丧命,也不要那一锭银子,不空,你说他到底是想让姐姐活,还是想让姐姐死?” 不空双手合十,跟他一唱一和:“阿弥陀佛,人心叵测,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7章--安康门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8章--田澈的选择 岳诚从安康那里拿了一瓶金疮药,递给田澈。 田澈激愤的难以自持,把金疮药放到一边,任由手背上的鲜血流淌,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但在数九隆冬得了破伤风可不是什么好事,岳诚握住他的手腕,倒了些金疮药,顺口问道:“看来你们田家还真是苦大仇深啊,不但跟西夏的相国张经纶有过节,连皇帝也一起得罪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西夏肯定待不下去了,这里是李乾顺的地盘,田澈只盼着姐姐的病情好转之后,可以悄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8章--田澈的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49章--虎园 黄秠是黄潜善的儿子,黄潜善则是赵构登基之后任命的宰相,不用跑到宋国,西夏稍微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岳诚拿这个当幌子,轻松糊弄了过去,加上给了那侍卫统领一些好处,当即笑眯眯的放行了。 到了城中客栈安置行李,田澈哼道:“区区一个城门侍卫统领,也这般贪得无厌,这朝廷从上到下一片糜烂,李乾顺有失察之罪,相国张经纶尸位素餐,该当问斩。” 岳诚笑道:“换了你又当如何?” 田澈了无兴致的摆摆手:“哪里轮得着我,我只是他们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49章--虎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0章--助我一臂之力 大动静?什么大动静? 田氏族人正自疑惑,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升降台被撞的粉碎,地牢里漆黑无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看不见,全都吓了一跳,因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引来狱卒,怎么办? 幸好田悦反应快,回想岳诚的交代,连忙叮嘱族人跟紧了他,他紧紧地跟着岳诚,顺着升降台的缺口跳出去,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恐怖的嘶吼声。 借着清冷的月光,抬头打量,虎园里竟然冒出一头巨熊,巨熊人立而起,仰天嘶吼,足有城墙那么高,四周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0章--助我一臂之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1章--偷钥匙 西夏斥候不给力,李乾顺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两伙人,他只知道,上次已经把种昕打残了,种昕缺兵少粮,在华驰镇苟延残喘,这次大军过境,必定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他们剿灭,所以发兵之后,没有任何部署,像推土机一样往前推就行了。 种昕利用这一点,派出一支三千人的老弱残兵,在白豹城一带引诱西夏军,西夏军刚刚发动进攻,他们就丢盔卸甲的败逃,西夏军狂笑着追击。 追到安强寨,有一座葫芦形的山脉,正好在寨子的前方,这座山虽然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1章--偷钥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2章--重获自由 “别管从哪弄来的,分给你们五十把钥匙,待会跟随我冲进俘虏营,找到紧要人物,把他们给放了,关了这么多人,钥匙应该是相通的,让他们把其余人也放了。” 田澈和田悦连忙点头,收了钥匙串,跟随岳诚的脚步,返回之前的军帐,修建官道挖了许多土坑,大片的土地堆成小山,矗立在营地一侧,他们绕到小山后面,悄无声息的潜入俘虏营。 岳诚找到一座营帐,招招手,二人会意,打开营帐钻进去,里面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俘虏们还以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2章--重获自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3章--粮草烧光了 不,攻城对岳诚来说太简单了,他有十几种办法可以破城,完全不需要砍伐树木,这次奇袭兴庆府非常隐蔽,敌人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于是岳诚用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当天夜里,他率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小队,包裹住马蹄,悄无声息的来到华城门。 骑兵紧贴着城墙,隐蔽身形。 他下马走过去,到了城门下,直接把千樱的门神卡贴到城门上,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但很快就消失了,并没有惊动上面的士卒,不大会,城门打开一条缝隙,千樱朝他挥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3章--粮草烧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4章--哀兵必胜 李乾顺不是个昏君,辽国坐大的时候,他奉表称臣,讨了好处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金国坐大的时候,他奉表称臣,一起讨伐大宋,顺便讨些好处,扩充自己的兵马,可是辽国金国都被灭了,轮到大岳国坐大的时候,他有点接受不了,这群草莽出身的平头百姓算什么东西,我能向他们奉表称臣? 李乾顺这次没有奉表称臣,他觉得一群草莽都能拉出一支兵马打天下,他当然也能,哪怕粮草被烧了,后院着火了,仍旧怀着坚定的信念,相信自己才是入主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4章--哀兵必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5章--田氏的天下 定边军地势略高,先一步赶到这里的田澈和岳诚,早就发现了西夏军正在撤退,岳诚提议把粮草车推出来,唬一唬他们,还真唬住了,这些饿的两眼冒绿光的西夏军,扔了兵器,一股脑的冲过来。 等待他们的可不是饭食。 岳诚扬起手中的长槊,当先一骑,冲下山坡,以极快的速度冲锋,这时李乾顺刚好在队伍前面,正看着他发呆,他虎吼一声:“西夏可以亡国了!” 挥起手中长槊,将李乾顺斩于马下! 国君战死,国都告破,西夏李氏王朝在此终结,眼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5章--田氏的天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6章--夏阳夫人 此事早已商量过了,刚刚上任的国相田悦出列奏报:“岳三郎乃是大岳国国君,危难之际,救陛下于水火之中,恩情不可谓不大,微臣提议,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敕封岳三郎为宗庙太傅,以夏阳夫人相许。” 不管西夏还是大宋,都没有宗庙太傅这么个官儿,硬生生让他们造出来的,没办法,岳诚和田澈平起平坐,都是一国之君,你凭什么封赏他呢? 田澈想了半夜,干脆把管理田氏宗庙的差事,交给岳诚,这是个闲职,没有实权,但他们田氏内部出了问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6章--夏阳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7章--内情 确实有些过分,田氏族人知道了此事,都是既纳闷又气愤,但又不好直说,暗暗揣测岳三郎的用意。 某日。 田澈把王贵单独请到鹿台园,这园子兴建了七八年,喂养了驯鹿野猪等动物,供李乾顺平时打猎消遣,李乾顺死了,园子还在,田澈邀请王贵一起打猎。 两人分别率领一支五人小队,驱赶猎杀,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载着猎物回来,看谁打的多,田澈是世家公子出身,跟王贵这种草莽出身的将领没法比,在属下的帮助下打了两头驯鹿,王贵不用别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7章--内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8章--你下的去手 虽然夏阳夫人跟李乾顺没有感情,但那孩儿是无辜的,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岂能丢弃,田氏落难之后,她委托信任的宫女,将这孩儿送到附近的尼姑庵,送上几十两香火钱,让尼姑代为领养。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不成想,岳诚协助田澈拿下了兴庆府,田澈成了西夏国的国君,夏阳夫人欣喜万分,回到兴庆府后,连忙去尼姑庵里探望孩儿,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刚刚半岁,勉强会在地上爬,夏阳夫人想把孩儿带回皇宫,恰在这时,弟弟将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8章--你下的去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59章--灵芝断续膏 珠姬打了一盆水,烧开了送过来,放到床沿下面,捋起袖筒,准备服侍岳诚洗脚,夏阳夫人又抢着干活:“你别动,找个杌子放在那里,我给夫君洗脚。”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 珠姬从柴房里找了个低矮的杌子,放到床沿下面,然后费力八叉的把她从轮椅上拖下来,稳住了身形,她抱住岳诚的小腿,亲自放到木盆中,试了试水。 岳诚低头看着她,淡淡道:“我与你之间的姻亲,是一场政治联姻,不管咱们私下里的生活是好是坏,都无关大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59章--灵芝断续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0章--春风得意马蹄疾 伤势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是漫长的恢复,岳诚还有大事要做,不可能在这里陪着她,留下足量的灵芝断续膏,汤药方子另写了一张,交给珠姬,便去收拾行李。 “婢子收拾吧。”珠姬体贴的过来帮忙,这是自己的婢女,岳诚没有客气,行囊交给她,自己去倒了杯茶水,等了会回头一看,她把收拾好的行李重新塞到箱子里了。 岳诚愕然道:“这是干嘛?” 珠姬脸色微红的嗤嗤发笑:“官人这般忙碌,不晓得忘了什么吗?” 他凝神思索,心想军国大事安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0章--春风得意马蹄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1章--空间佛 岳诚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地图,陷入良久的沉思,如果让千樱进去赚开城门,他的兵马依旧要走这条狭长的小路,中伏在所难免,损失一定会有, 而且按照这条路的容量计算,攻破的情况下,恐怕没有半个时辰都过不完,这样不行,千樱的卡牌派不上用场,那么换一个,让棕熊带着土雷去攻关,怎么样? 兴许可行,但是攻下来之后,还是要走这条狭长的小路,不管怎样,都有中伏的危险,聪明如粘罕,一定会在危急关头,从上面扔下一颗巨石,堵住相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1章--空间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2章--糟了 连喊了三遍,城头才有人现身,是个尖脸的后生,身披明光铠,满头发辫,辫子用七彩的绳子捆着,末位缀着小铃铛,走路的时候叮叮噹噹一串响声,搞得跟个宠物狗一样,这特么谁啊? 王贵见过粘罕,粘罕是个稳重踏实,富有心计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古铜肤色,脸上带着岁月的风霜刻下的痕迹,两道法令纹镌刻在鼻翼两侧,有种不怒自威的庄重感,城头这个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显然不是粘罕。 那么,他应该就是兀术了。 兀术是这个时代的时髦青年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2章--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3章--丢了大散关 五万相州铁骑冲进大散关,大散关险峻的地势只存在于关外,关内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阻碍,兀术的营寨恰好又在坪坝中间,来回冲杀简直方便极了,于是在岳诚的带领下,五万骑兵闷头扎进敌营里,但凡是会动的,一律杀无赦,顷刻间金营里人仰马翻,许多金兵反应不及,连战马都没有骑上,就被砍杀了,兀术反应倒是快,放倒篝火,连成一片火墙,阻挡骑兵的进攻,趁机组织人手反击。 然而这一切在岳诚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他举起长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3章--丢了大散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4章--今时不同往日 思来想去,只有撤退。 身在川蜀,又能撤退到哪里呢,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眺望远处的眉山,粘罕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理智战胜了心魔,他知道以岳三郎的能力,一定可以攻破成都府,而他的兵马也不足以跟相州铁骑抗衡,留在这里死路一条,唯有离开。 眉山脚下的一页扁舟,映入眼帘,今天起了大风,扁舟在江心风雨飘摇,不大会,后面追上来一艘小舟,和那扁舟并行,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过他们好像把小舟捆绑在一起,应对恶劣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4章--今时不同往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5章--天大的笑话 起初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看了书信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短短两个月时间,相州军攻破大同府,追着粘罕往西走,途经京兆府、凤翔府、大散关、成都府、然后沿着长江顺流南下,追到荆州,途中还顺带着灭了西夏王李乾顺,替西夏打造了一个新皇帝。 几乎走遍了半个中国。 粘罕则是被他追着打,这一路逃亡下来,再大的火气也消磨干净了,粘罕在书信里写明了,打不过,岳三郎根本不是人,他是个妖道,攻城会法术,别说他打不过,把宋国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5章--天大的笑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6章--此事不得外传 整个江南的可用之兵,不足十万,而且多半是步卒,号召荆湖南路北路的兵马勤王,或许可以凑到和岳三郎的兵马相当,但他们养不起这么多兵马,粮草会把他们拖垮,各地农民起义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到时候内忧外患,指不定外敌还没打,就被内患搞垮了。 大量征兵会动摇国家根基,赵构不会同意,臣子们也不同意。 那么,怎么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张叔夜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如果兀术所言属实,陆战已经无法跟岳三郎抗衡,任何一个城池都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6章--此事不得外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7章--夫妻同行 此时张红霜的身孕已经七个月,小腹隆起,走路有些艰难,翠竹和另一个新招的丫鬟一起搀扶着,领到他们夫妻二人的卧房前,她想敲门,手指停在半空,直接推门进去了。 虽然岳飞睡不着,但是为了不让妻子担心,房中没有电灯,床榻就在窗户旁边,借着冷清的月影,看见岳飞弹身而起,握住挂在床边的手刀,低声喝问:“谁?” 两个婢女被他威严所慑,嗫嚅着回道:“大官人莫动怒,夫人听见你在房中叹气,特来探望。” 岳飞点上油灯,果然是妻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7章--夫妻同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8章--龙凤胎 果然如他所说,金国战船上的士卒老老实实,或者说垂头丧气,完全没有了以前踏足中原时的威风,岸边的百姓发现他们是金兵,大声唾骂,投掷石块,他们也没有反应,偶尔有几个被击中的恼羞成怒,想要射箭还击,被粘罕喝止,十几艘战船满载着一万多残兵,无声无息的穿过马家渡,驶向建康府。 虽然如此,岳家的家丁还是有些紧张,等战船走远了才长长的呼出口气,感叹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大官人的哥哥呢,若非他出手,金狗哪会这么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8章--龙凤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69章--不好开口 “叔叔为何如此笃定?” 岳诚神秘的笑笑:“别问为什么,总之我就是知道,就问你信不信。” 虽然张红霜没有开口,脸上的神情已经表露出了她的心理,岳诚便道:“不信是吧,咱们不妨打个赌,如果生下来是龙凤胎,五郎就辞官归隐,不再过问朝廷之事。” 这番话显然不是冲着张红霜说的,而是一旁的岳飞,众人的视线转向他,他仍旧静静地坐着,低头把玩桌上精致的茶碗,仿佛没听见,看来是不同意这个赌约。 张红霜似乎有意促成这个赌约,拍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69章--不好开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0章--和谈条件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游玩了几天,楼船驶出丹阳湖,回归原来的航道,距离建康府也越来越近,岳诚站在船头吹风,把身边的人都打发走了,岳飞知道,三哥这是在等着他开口,迟疑片刻,大步走过去。 正准备开口,岳诚忽然从袖兜里摸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中,言道:“朝廷里有我的人,你不开口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既然这么难以启齿,就不必开口了,这原本就不是你擅长的,这里有封信,你替我转交赵构,里面有他想要的答案。” 说罢,命令士卒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0章--和谈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1章--狗皇帝 秦桧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的哀求赵构,赵构似乎被说动了,答应绝不会把他送给岳三郎。 朝会结束后,秦桧急匆匆的跑回家,进门时,被门槛绊倒,一跤摔进庭院,门房吃了一惊,慌忙上去搀扶,他甩开那动作迟钝的门房,急吼吼的朝后宅大喊:“娘子,娘子!” 丫鬟听见他的喊声,告诉王汝南,王汝南慢条斯理的走出来,不耐烦的问道:“老爷这是干什么去了,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碧青,去给老爷宽衣洗漱。” “什么时候了,还宽衣洗漱,速速收拾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1章--狗皇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2章--完了 秦桧要是说没有,轮不到去见岳三郎,就被兀术砍死了,他连忙点头:“办法自然是有的,就看二位能不能放下身段了。” “此言何意?” 秦桧拍拍身上的泥土,上前耳语几句,两人同时变色:“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赵构这鸟厮,为了给岳三郎交差,恨不得在建康府挖地三尺,把你我抓起来,我连家当仆人都扔了个干净,白天都不敢露面,你说还能怎么办?” 兀术和粘罕沉思片刻同意了。 等到鸡鸣时分,他们找到四方馆的伙夫,塞了两枚银锭,让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2章--完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3章--赵老九 泔水桶里的兀术和粘罕,以及马粪堆里的秦桧,对此完全不知情,只觉得路上停了一下,又启程了,原本路程遥远,他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忍受恶臭的准备,不料才走了一个时辰,马车又停下了。 砰砰砰,砰。 三长一短,暗号是对的,兀术和粘罕顶开盖子,从泔水桶里站起来,抹把脸,环看四周,不禁有些傻眼,这里是牛头山渡口,江面上停泊了许多楼船,岸上全是相州军,把他们团团围住,饶有兴致的欣赏他们的窘态,正在放声大笑。 再看一旁的王曦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3章--赵老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4章--满盘皆输 赵构问哪两个? 岳诚拍拍手,属下从后面押出三个人,分别是秦桧、兀术和粘罕,这三个人,岳诚让赵构抓了交给他,赵构没做到,反而是岳诚派人亲自捉到的,不算赵构的功劳,当然要重新拟定条件。 对此,赵构只能同意。 刚才写了半天,写的正是重新拟定的条约,吹干了交给赵构,赵构低头一看,心里闪过一万匹草泥马,果然泥腿子出身没文化,写的这是什么,这少一撇,那少一捺,缺斤少两,字体也很难看。 简体字赵构不认识,连蒙带猜,看了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4章--满盘皆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5章--江浙节度使 随后宣布太子赵旉游学大名府,说白了就是送到大岳国当人质,蓝珪把尚在襁褓中的赵旉抱出来,赵旉哇哇大哭,死活不跟接手的侍卫走,底下臣子都很愤怒,赵构也垂下了头。 李若水忽然出列道:“阁下自称仁义之师,提出的条件这么多,视我大宋如鱼腩,未免太过分了!” 坐在皇位上的岳诚淡淡道:“难道你们不是鱼腩吗?” 李若水无言以对,扭头朝着大殿的柱子走去,突然加速,想要撞破脑袋,以身殉国,四周大臣都惊呆了,忘了阻止,距离比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5章--江浙节度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6章--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来这才是杀招啊。 他们岳家兄弟俩,一个在北方造反成功,建立大岳国,一个在南方当节度使,把持军政大权,皇帝又如何,宰相能怎样,看不过眼,说杀就能杀,军权在他手里。 赵构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皇帝已经被架空了。 最诡异的是岳飞没有参加这次朝会,赶在相州军入驻建康府之前,回镇江了,或许是为了回避,又或许不同意岳诚的举动,总之,不管他同不同意这个差事都已经落到了他头上。 此间事了,除了杨再兴所部的五万兵马,其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6章--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7章--九娘的婚事 抽掉了满嘴的门牙,岳诚才示意停手,再问兀术:“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兀术的嘴角流着血沫子,没什么可说的了,明知要死,何必在临死前受这些冤枉罪,岳诚也没跟他废话,拉到午门之外,当众宣布罪行,在菜市口凌迟处死。 粘罕同罪。 轮到秦桧的时候,秦桧两脚一软,噗通,又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小的实在想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陛下。” 真正的原因是他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上谋害了岳飞,可是历史轨迹已经悄然改变,现在的秦桧,没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7章--九娘的婚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8章--儿孙自有儿孙福 既然他说不出是哪一间上房,店小二恕不奉陪了,福膳楼生意好的很,还有许多客人需要招待呢,这边刚刚把他请出去,他扭头绕到另一侧的木梯,非要上去打听。 店小二不耐烦了,喝道:“别给脸不要脸,知道我们福膳楼是谁开的吗,那是当今天子的好兄弟兼同乡,王贵的堂弟王盛开的,敢在这里闹事,头给你打到肚子里,识趣的快走!” 话刚说完,脑袋挨了一巴掌。 正装b呢,谁这么不识抬举,店小二扭头就要骂人,定睛一看,说曹操,曹操到,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8章--儿孙自有儿孙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79章--女贼 柳沅苦劝了半晌,一点用都没有,岳诚不听,柳沅无奈离去,客房里只剩岳诚和宗泽,宗泽已经离开朝廷中枢,无论是大岳国还是大宋,都不在意,只要平定了金国,其它都无所谓,这个愿望已经被岳诚实现,所以他对岳诚还是颇有好感的,两人商量了半个时辰,把婚事定下来,皇后还是宗九娘。 三天后,岳诚下令给宗家置办宅邸,大名府东阳湖畔最好的一处宅邸,送给宗家了,另外还有五百亩田地,20个家丁,10个丫鬟,着令宗泽和宗九娘立即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79章--女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0章--黑茶饼子 女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施施然的走进来,看上去野里野气的,丝毫不像下人,但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就像是附近乡下的野丫头,相貌还不错,长的清秀水灵,年龄比宗九娘要小,二八芳华的少女。 她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宗九娘,看的宗九娘浑身不自在,后撤两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就是宗九娘?” “对。” 女贼似笑非笑的绕着她转圈,用手指头戳戳她的腰肢,又戳戳她的胸和臀,虽然她同样是个女子,但这放肆的举动无疑激怒了宗九娘,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0章--黑茶饼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1章--大婚延期 于是宗九娘和碧落出来送客。 梁公公不敢让未来的皇后多送,到了门口,连忙请她们留步,碧落就问:“陛下三天两头的去城外打马球,该不会为了举办马球赛,把大婚的日子推迟了吧?” 梁公公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怎么可能,陛下最近确实喜欢上了打马球,经常去城外玩耍,小娘子想必见过,可是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消息不太准确,刚才咱家没敢跟宗大人说,据传言啊,大名府刚刚闹出一件大事,陛下非常生气,先去政事堂,把郑相公骂了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1章--大婚延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2章--熟鸦片 中军大帐里的气氛十分严肃,将官跪了一地,梁公公、碧落和宗九娘在门口偷看,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岳诚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而且军帐里的案几已经被他一掌拍碎了,火气大的吓人! 王贵忙道:“传播黑茶饼子的士卒已经找到了,名叫陈牛,相州铁骑中的一员,喜欢赌钱,黑茶饼子是他从东市茶庄买来的,来人,把陈牛带上来!” 两名侍卫架着一个精神萎靡的骑兵走进大帐,将其推到地上,这就是陈牛。 岳诚沉着脸喝道:“你知道这黑茶饼子是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2章--熟鸦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3章--拶刑 正在收拾碗筷的碧落,噗嗤笑出了声:“看一眼就把吃过的饭菜吐了,画上女子很丑吗,莫非脸上生疮,嘴角流脓?” 她把画像抢过去一看,顿时瞪圆了美眸。 两人脸色都有些奇怪,宗九娘打量着他们,把画像也抢过来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不禁惊呼出声:“碧落,这是你吧?” 碧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会跑到大理寺通缉的画像上,完全没有道理啊小姐,肯定弄错了。” 宗九娘也是这么想,可是三人的视线重新回到画像上,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3章--拶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4章--来历 原因很简单,这个小机灵鬼忽然意识到,如果承认了,就会把小姐牵扯进来,小姐待她如亲人,岂能连累了小姐? 索性自己承担。 她能想明白的事,宗九娘又岂能想不明白?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双手,终是心中不忍,宗九娘道:“各位大人,请听民女一言,黑茶饼子实则是民女之物,这丫鬟偷偷卖了换钱,事后不敢承认,恳请各位大人明断。” 碧落腾地坐起来:“她胡说!我没偷过宗家的东西,她污蔑我!” “你……疯了吧,快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4章--来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5章--倭人 出手如此阔绰,霎时间把那老鸨惊呆了,从抹胸里拿出金锭咬了咬,咬出俩牙印,喜滋滋的揣到袖兜里,眉眼含笑的勾住岳诚的胳膊。 “小郎君俊逸风流,家财丰厚,如此风流人物,还怕没有姑娘喜欢吗,老身要是年轻20岁,恨不得亲自服侍呢,且稍等片刻,我让桂花楼的红牌服侍您。” “倒也不必……” “别害羞啊……招财,死哪儿去了,把这位贵人送上二楼天字号房,好生款待着。” 一不小心钱给多了,老鸨像抓到了财神爷,拽着他不撒手,回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5章--倭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6章--马踏金山 老鸨把那枚金锭揣自己兜里,命令店小二把这东洋鬼子扔出去,随后笑嘻嘻的跑回来,挥舞着香帕抱怨说:“小郎君好俊的功夫,弹指一挥就把这烦人精收拾了,可这店里的物件……” 话没说完,飞来第二枚金锭,刚好堵住她那张猴屁股似的红嘴,老鸨高兴地差点扑上去亲他一口,慌忙道:“些许杂物,坏了就坏了,改日老身找些工匠修缮,小郎君只管在这里享福就好,苏苏,苏苏呢,快把那死丫头叫过来服侍这位小郎君啊。” 功夫好,出钱多,人也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6章--马踏金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7章--翻牌子 厅堂里乱哄哄的挤满了人,岳诚混在其中,埋头计算第几轮出手好,忽然听见人群里一声高呼:“秦仙卿来了!” 抬头观瞧,果然不愧仙卿之名,此女明媚皓齿,肌肤柔嫩,身姿聘婷,穿一袭雪白的裙衫,仿佛仙女下凡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人常说回眸一笑百媚生,她这露齿一笑大抵也有相同的效果了,台下众人均是受宠若惊,连连惊呼,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正主现身了,那么竞选也该开始了,桂花楼的老鸨主持这场活动,凡是参加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7章--翻牌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8章--族谱真伪 话虽如此,他所写的两副对子,确有高下之分,老鸨选出20个胜出者之后,特意提了一句:“持有六号牌子的是哪位?” 岳诚拍拍身边的陈老二。 陈老二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六号牌子是他送的,慌忙站起来,老鸨说:“阁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的对子,秦仙家很喜欢,无论胜出与否,秦仙家都会跟你见上一面,一起探讨诗词歌赋。” 众人投来艳羡的目光,陈老二也是喜不自禁,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坐下之后,喜滋滋的握住岳诚的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8章--族谱真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89章--一万两 识别族谱的时候,把那骗子交给打手看管,人跑了,还顺走岳诚两片金叶子,老鸨担心岳诚找她赔钱,连忙安排属下出去寻找,还掐着水桶腰,站在门口骂了半天。 终是徒劳无功,人财两空。 岳诚不差这点钱,并没有当回事,这可把老鸨高兴坏了,不住的称赞他胸襟宽广,博学多才,俊逸风流……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扔,嘴上抹了蜜一般。 听多了也烦,岳诚催促她继续主持。 那老鸨为了表示歉意,第二个让他来展示,他压根儿没有准备礼物,也不想见什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89章--一万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0章--神秘小郎君 陈老二生的土里土气,一身的葱花味不说,脸膛黢黑,常年在粉面堆里操持生计,脸上皱纹丛生,不到四十已经未老先衰了,因为经常埋头和面,背脊有些佝偻,锦缎长衫穿在他身上,完全跟潇洒二字不沾边,皱巴巴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秦仙卿实在想不通,为何文采风流的六号,会是这种模样。 也罢,以貌取人终是不妥,秦仙卿耐着性子请他落座,奉上一壶香茗,挽起纤纤玉臂,替他也倒上一杯,然后坐在对面轻轻叹息:“坐在你旁边的那位公子,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0章--神秘小郎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1章--你不认识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柳沅举起双手:“陛下富有四海,想要妻妾成群还不容易,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你的臣民,理应侍奉你,何不广招民女,充实后宫?” 岳诚刚刚才说,自己后宫里的几十个大宋帝姬还没玩过,柳沅就催他充实后宫,耳朵里塞驴毛了听不懂人话?不,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孔,岳诚忽然明白过来,柳沅在试探他,看他坐稳了江山之后,会不会像赵构一样声色犬马,像董卓一样酒池肉林。 坦白的说,他也曾想过这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1章--你不认识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2章--故人重逢 陈老二虽然没什么才华,但他唯一的梦想就是见一见名扬大名府的秦仙家,顺手帮忙而已,谈何羞辱,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 岳诚没觉得自己羞辱了谁,相反,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 秦仙卿显然不同意,一张俏脸面沉如水:“如果大名府每个卖煎饼的都想见我,难道我就必须一个个的见他们不成,见与不见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岳诚笑了:“既如此,你为何开设擂台,搞什么翻牌子呢?” “那是以文会友。” “我说你是沽名钓誉,你想以文会友,大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2章--故人重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3章--孔雀大氅 宗颖和老鸨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向来清高自傲的秦仙家,为何会做出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而在这时,岳诚没事人似的站起来,不顾俏脸通红的秦仙卿,把宗颖拉到一边问道:“那两个人就是卖给你黑茶饼子的南洋商贾?” “不错。”宗颖的视线越过他啊,偷偷打量秦仙卿,因为秦仙卿正用杀人般的眼神盯着岳诚,真怀疑她下一秒就会动手。 然而不等这一切发生,岳诚已经急匆匆的领着他出去了,路上详细询问了商谈过程,得知他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3章--孔雀大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4章--雪代公主 距离越近,宗九娘越紧张,岳诚感觉到她搭在胳膊上的手逐渐握紧了,呼吸也变得粗重,岳诚拍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宗九娘紧绷的脸孔松弛了几分,勉强挤出个笑容,随后二人走上五仙桥,这是一座拱桥,呈半圆形,顺着台阶走到最高点,便是桥心。 清冷的橘光中,那两个戴斗笠的黑影齐齐转过身,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站在一起,而是一左一右,分别站在桥的两侧。 “你是谁?”他们注意到来的不是宗颖,宗颖身高六尺三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4章--雪代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5章--雪代公主 刑部大牢。 岳诚面沉如水的坐在公案旁边,底下是个五花大绑的倭寇,偷袭的已经全部击杀,只剩这一个,抓回来细细审问。 此事没有交给三法司,而是由皇城司负责,皇城司直属于皇帝本人,方便他操控,皇城司主事是他的得力属下张青和红雀,他对这二人下了死命令,不管动用什么酷刑,一定要把原因审出来。 张青和红雀抱拳称是,押着这倭寇去大牢。 他们准备了卷肠秤,卷肠秤是一对特殊的天平,左边放犯人,右边放秤砣,中间用铁丝连着犯人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5章--雪代公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396章--大婚 这件事的离谱程度,简直让他叹为观止,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会发展成这么大的祸害,还把倭国人引来了,啧啧。 听完倭寇的口供,他揉着下巴直叹气。 张青看他脸色不太好,抄起鞭子一顿抽,打的那倭寇满地乱滚,鬼哭狼嚎,满嘴听不懂的鬼话,张青骂道:“鬼叫什么,说汉话,还有什么没招的,速速招来!” “招了,都招了啊。” “来人呐,卷肠秤抬过来!” “啊!大人饶命,小的所说均是实话!” 卷肠秤简直是地狱酷刑 《我为大宋守国门》第396章--大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我为大宋守国门》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