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问长生》 第一章 墨画 道历两万零二十二年,九月初十。 通仙城,通仙门外山。 十岁的墨画穿着朴素的外门弟子道袍,百无聊赖地蹲在山下的一块巨石后,手里拿着草根,埋头在地上画着复杂的纹路。 时至卯时,宗门求学的弟子陆续上山,三两结伴,有说有笑。 一个身着外门制式道袍,配着名贵玉饰,脸胖眼小的小胖子在两三个跟班的陪同下,找到了在石头后面自得其乐地画着什么的墨画。 小胖子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有宗门教习的身影,才缩头缩脑喊道: “墨画!” 墨画抬头,露出俊秀如画的小脸,眼神清澈地仿佛掬着一汪清水。 小胖子压低声道:“办妥了吗?” 十岁的墨画小大人一般拍拍胸膛,“我办事,你放心”,说完从身后的储物袋中取出几份阵法,白纸红墨,递给小胖子。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小胖子郑重接过,翻开摹本,认真看了一眼,然后苦着脸道: “我看不懂……” 墨画耐心解释道: “教习布置的作业是五行阵法的基础阵纹,我帮你画好了,还特意错了六处,以防教习看出来这些阵纹不是你自己画的……” “六处……是不是错得多了点……” 墨画默默看着他。 小胖子随即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思道: “做人不能太贪心,我能把教习布置的作业交上去就不错了,做得太好,反惹人怀疑,一旦被教习发现,让我爹知道,肯定使劲揍我,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墨画点头道:“不愧是安少爷,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小胖子把两枚灵石塞到墨画手里,“墨哥儿,还是你眼光好,知道我聪明!灵石给你了,下次教习布置阵法作业我还找伱!” 说完把阵法揣进怀里,一溜烟往山上跑去了。 墨画将两枚灵石仔细收好,重新薅一截草根,在地上接着画起来。 片刻后又来了一个摇着洒金纸扇的瘦公子,面相刻薄,身上玉佩更多。 墨画也将一副阵图给他,瘦公子瞄了一眼阵图,便给下人一個眼色。下人上前接过,递给墨画两枚灵石。 瘦公子拿了阵图,却还不走,忽地敛起纸扇,倨傲地道:“本少爷对阵法也极为擅长,只是没工夫做这些基础的阵式,这才让你代笔。” 墨画懒得理他,拿起草根在地上接着画起来。 瘦公子有些懊恼,又冷笑道:“据说这通仙门炼气初期的修士中,就属你阵法画得最好,不知道跟本少爷比起来如何,有空我们比试比试?” 墨画心想你都让我帮你写阵法作业了,你说你自己水平如何? 不过奉行和气生财的原则,墨画还是抬起头,拣着好听的话夸道: “自然是公子的阵法造诣要高得多,钱家可是通仙城第一大族,阵法传承不是其他修士比得了的。” 瘦公子神色微霁,又问:“那你说说,这通仙门炼气初期修士中,有谁阵法水准能比得过我么?” “有倒是有……” 瘦公子不悦,“都有谁?” “比如我……”这种话墨画当然不会傻傻地说出来。 “有点多,一时数不过来。” 瘦公子明显生气了。 “这是好事!”墨画睁眼说着瞎话。 瘦公子冷笑道:“家世不比我好,灵石没有我多,阵法却高过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你是想说我天赋蠢笨,比不过别人吗?这事好在哪里?” 墨画道:“通仙城的修士,即便再有天分,学得再好,最后学成不都还是要进钱家的万宝楼,为你们钱家炼器炼丹画阵法么……” “你想啊,你才炼气,就有筑基的修士为你做事,你才一品阵师,就有二品阵师听你使唤,这多威风啊!手下修士的能力越强,才显得你本事越大啊!” 瘦公子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好像有点道理!” “明白了吧。” 瘦公子点了点头,看着山下的芸芸修士,脖子仰得更高了: “不错!不错!任你们天分再高,修炼再努力,最后不还是要为我钱家做牛做马?” 一脸刻薄的钱公子说完昂首挺胸地走了。 把钱家公子糊弄走后,墨画接着在地上用草根练习阵法。 不一会又有几个富家修士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用灵石从墨画手里买走了几副阵法。等墨画手抄的阵法交易完,手里已经有了十二枚灵石。 十二枚灵石对散修而言已经不少了,但对修道而言,还是远远不够啊。 墨画叹了口气,年幼的脸上,有着一丝无奈。 底层修士,修道无望啊…… 道历元年,即两万余年前,修道界最大的势力——道廷,一统修道九州,册封世家和宗门,建立统一的品阶制,规范修道业类等级。 道廷又颁布《道律》,制约修士,使修士不得滥杀,不得劫掠,不得采补。 修界借此发展,承平两万余年,繁盛至极,幅员广袤,修士不可亿计。 然而道廷繁华昌盛,世家钟鸣鼎食,宗门雄踞一方。 唯有底层的散修,无可依附,生活困苦,修道无望。 修界繁衍两万余年,无灵根的凡人,逐渐自然淘汰,余下的皆是有灵根,可以修道的修士。可修士越多,消耗灵气越多,天地间灵气消耗殆尽。 如今修士若要修道,既要传承,更要灵石。 然而大家族占据灵矿,底层散修灵石匮乏,大宗门垄断传承,普通散修修道无门。 通仙城中,绝大多数散修,既无传承,也缺灵石,终其一生,都只能是炼气境的修士。 炼气境,不过是苍茫天道之下卑微的蝼蚁而已。 而墨画,就是这数以亿计的蝼蚁之一。 而且很可能,一生都是! 墨画稚嫩的脸上略带苦涩。 天道或许平等,但修道,却绝不平等啊…… 墨画是一个炼气二层散修,出身于炼气境的散修家庭,爹娘都是炼气境。 父亲墨山以猎妖为生,成天需要与妖兽厮杀,身上伤痕累累。母亲则在膳楼帮厨,受灶炉火气侵体,时常肺疼干咳。 而爹娘省吃俭用,攒的所有灵石,也只是为了让墨画能进通仙门的外门修行。 可是墨画无论再怎么修行,中下品的灵根,尽管比常人稍微好一点,但在天才芸芸的修界,注定了也只是资质平凡的一员。 无论再怎么修炼,可能也只是一个炼气境的修士。 家庭条件艰苦,没有灵石,墨画就只能和一般弟子一样,修到炼气六层便退出宗门,然后想办法学门手艺谋生。 但墨画又天生体弱! 炼气期修士赖以为生的炼器,猎妖等门当,一般都只要体格健壮的体修。先天体弱的墨画,可能连找份混口饭吃的差事都不行。 万一将来再娶妻生子,负担加重,所有灵石也都会用来供养家庭。 墨画没有灵石修炼,修为便会永远停滞,一辈子都只是一个炼气修士。 和这通仙城里所有的贫苦散修一样。 和这修界数以亿计的底层修士一样。 一辈子只是个炼气! 十岁的墨画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态,便进宗门上课了。修行了一天后,墨画回到弟子居,又看了会修道典籍,等到子时便躺在床上。 在墨画闭眼的时候,识海之中,便出现了一面残碑。 残碑上没有字,但似乎从墨画见它的第一眼,便知道碑的名字: 道碑! 第二章 道碑 墨画能记事起,识海中便出现了这面道碑,同时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记忆。 记忆中的墨画在另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度过了短暂的一生。 那一世墨画家庭普通,但学习努力,成绩不错,考上了大学,专业是美术,喜欢研究国画和书法。 毕业后进入一家大公司做美工,加班加点工作,二十多岁就过劳死了。 做学生时学习,毕业后工作,在紧张和焦虑中过了一辈子。 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活得稀里糊涂,死得猝不及防。 死前的片刻,一生的经历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掠过。 自己的一生,真正有价值的事,一件没做过:没孝顺父母,没追求理想,没有梦想,没有爱情,也没有见过大千世界的风景…… 这些记忆模模糊糊,墨画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 庄生梦蝶,不知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 时间久了,墨画也就不纠结了。 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的他,只有十岁,所生活的世界,是修道界。 而他,是一个修士。 一个可以彻悟天道,凌虚九州,举手摘日月,覆手葬星辰的修士! 当然也可以是一個,一辈子炼气,既不会飞,也不会武,法术都用不了几个,卑微谋生的修士…… 没有道碑的话,墨画估计自己应该是卑微的后者。 道碑悬浮在墨画的识海之中。 宽阔古拙,怪状残缺,碑身看似虚无,又仿佛有浩瀚而晦奥的气息在浮动,恍惚之间,又寂若空冥,一无所有…… 虚无的碑面上,可以用来画阵法,而每画一遍阵法,墨画的神识都会增强。 修道百业,阵法为尊! 阵法是修道各行业中最难学的门类,而学阵法,最重要的便是神识! 阵法由阵纹构成,乃上古修士,苦心孤诣体悟天道后,摹画下的天道图案。 阵法的纹路,既像古朴的文字,又像至简的绘画,其中蕴含无穷的奥秘。 而画阵法时,识海沟通天道奥秘,会耗费巨量的神识。 修士神识不足,无法画阵法,否则容易神识枯竭,甚至识海破碎而身死道消。而要成为一名阵师,便需要不停地学习各种阵图,不停地练习各种阵法。 所以阵法难学,难练,而阵师也容易因神识不足,强行画阵法而识海崩溃而死。 墨画在道碑上画阵法,会消耗神识,但当他将画好的阵法抹去时,这些神识又会瞬间返还,使墨画神识充盈。 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譬如大道,玄妙异常。 而与此同时,墨画每画一遍阵法,神识都会有些许增加,尽管微小,但的确是在增加。 据墨画所知,修界是没有修炼神识的功法的,神识的增强大多数都依赖于境界的突破。 因此,哪怕增加的神识很微小,也是极其难得的。 只要在道碑上不停地画阵法,墨画便能提升自己的阵法水平,同时只要不停地画阵法,神识便会一直增强。 而神识强大,墨画便可以学习更多,更高阶,也更强大的阵法。 终有一天,墨画可以借此成为一名强大的阵师。 阵师地位尊崇,哪怕只是普通的,未入一品的阵师,替人画阵法,也会有可观的灵石收入。 一旦成为阵师,画出各种玄妙的阵法,有了立身之本,自己就能继续修炼,不会一辈子只是一个炼气修士。 墨画心中默默道。 但是成为阵师,同样困难重重。 阵法难学,阵师难当。 道廷设定的修道门类中,阵师的认定是最严格,乃至最严苛的。 阵法由阵纹构成,基础的阵法只包含一道阵纹,每多一道阵纹,阵法会上一个等阶,阵法效用也会增强,所需神识也会极大增加。 画出一到五道阵纹,可以做阵法学徒。 画出六到八道阵纹,可以称为阵师,但这种阵师,只是普通的阵师,不在道廷认可的品阶之列。 唯有画出九道阵纹,并通过道廷的定品考核,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品阵师。 成为一品阵师,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几乎等于一步登天。 一品阵师,基本上是各大家族和宗门的座上宾,即便是筑基境修士,也不敢轻易得罪,哪怕什么都不做,每月都会有道廷天枢阁发放的灵石津贴,也会有无数年轻貌美的女修踏破门槛,争做道侣。 而一品阵师除了考核极难外,每个州界还有名额限定,想成为一品阵师,既看努力,也看天命。 运气不好,所在州界名额限定,即便有了一品阵师的阵法造诣,也不会获得定品的名额,只能等下次考核。 有些阵师考着考着,便蹉跎了一生。 无数底层修士殚精竭虑,皓首穷经,直至头发花白,都不曾达成晋升一品阵师的夙愿。 而道廷所谓的名额限定,一般也只是大家族和大宗门内定的托辞而已。他们需要一品阵师这个名头,给自己的嫡系或嫡传弟子锦上添花,让他们成为万众瞩目的天才。 那些为了成为一品阵师而呕心沥血的底层修士,只是脚底不曾入眼的尘埃。 此时已经入夜,墨画躺在弟子居的寝室中,神识却沉入识海,在道碑上不停地画着阵法。 墨画所画的阵法,名为双元阵,包含了两道阵纹,算是基础的阵法之一。 但这副阵法,墨画之前从未画成功过。 炼气前期的弟子,因为神识不够,一般都只能学蕴含一道阵纹的阵法。通仙门外门的炼气初期弟子中,能将一道阵纹学全的都寥寥无几。 但单一的阵纹,墨画早已烂熟于胸,画起来游刃有余。 墨画想学更难的阵法,所以每天晚上,都在道碑上练习包含两道阵纹的双元阵。 而经过数十个夜晚的反复练习和水滴石穿的努力,墨画终于成功了。 阵师学阵法,每一道阵纹,都是一道门槛,多画出一道阵纹,便攀登了一个阶梯。 墨画能画出两道阵纹,便意味着他的神识和阵法水平,都已经比同龄修士高出了一大截。 在通仙门的外门炼气初期的弟子中,他的阵法水准,应该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墨画松了口气,待卯时天明,神识便离开识海,墨画也睁开了双眼。 尽管画了一晚上阵法,墨画依旧神识清明,也不会觉得疲惫,仿佛自己只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推开窗,清晨的阳光照在清秀白皙的脸上。 窗外朝阳升起,霞披万里。 十岁的墨画轻呼一口气,看着天边景色,眼神坚毅。 只要自己不停地练阵法,不断地磨练神识,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成为一品阵师。 届时如日初升,必将迈出寻仙问道的一大步。 终生不再只是炼气! 第三章 阵师 墨画卯时起床后,便开始了例行修炼。 一个时辰后,结束修行,便到授课室,等待教习。 教习是宗门内授课先生的统称,教授外门弟子修炼、阵法、炼丹、炼器等具体功课。同时负责外门弟子修行上的督促和指导。 通仙门和修界其他宗门一样,也将弟子分为嫡传、内门和外门三类。 宗门的外门对外开放,以传道受业,教人修行为主,靠收取弟子入门的束脩,也就是学费作为收益。外门弟子学的是宗门对外开放的部分传承,弟子毕业或退业后,与宗门有情分,但无实际瓜葛。 内门是宗门的主体,内门弟子依附于宗门,修行之外会打理宗门的各个产业,例如灵矿、灵地、洞府、商行等。 内门弟子可以学到宗门一般不外传的功法和法术,以师徒关系为纽系,与宗门息息相关,不可分割。内门弟子在外犯事,可以追究其宗门,内门弟子若叛出师门,常被视为大逆不道,后果严重。 宗门嫡传弟子,是内门弟子中的嫡系,这些弟子要么与掌门或长老有血缘关系,要么便是有着极深厚的师徒情谊。嫡传弟子是宗门核心,将来往往会继任宗门掌门或是长老等极重要的职位。 嫡传弟子学的是宗门最核心的功法,以及其他一些禁绝外传的绝学,嫡传弟子若是判门,必被追杀至死。 《道律》禁止修士私刑和滥杀,追杀叛门的嫡传弟子,违背道律,是要被道廷追责的。但叛门的事大多归地方道廷司管。道廷势力最大,而分管各州各界乃至各城的下辖部门道廷司,并非都有强大的修士坐阵。 嫡传弟子叛门,事关宗门核心传承,关系重大,一般道廷司不会插手。尤其是对一方巨擘的大宗门,地方的道廷司也不敢插手。 不过,这些和墨画关系不大。 他只是一品通仙门外门的弟子,既不是内门,更别说是嫡传了,就算想被追杀,别人也看不上他…… 墨画想进内门,既没灵石,也没关系,估计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更遑论是宗门的嫡传了。 墨画静心凝神,在坐席上坐了一会,便见严教习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严教习大概四五十岁,为人严肃,已有炼气九层的修为。 通仙门之中,严教习的地位颇高,因为所有教习中,只有严教习会阵法,而且据说过几年有可能通过定品成为一品阵师。 通仙门所有炼气期弟子的阵法,都由严教习教授,无论家族弟子,还是普通散修,严教习都一视同仁,犯了错,谁的面子都不给,该责备就责备,该处罚就处罚。 所以通仙门的弟子对严教习既尊重,又畏惧。 宗门的束脩是一年一交,所以授课也是一年一度。 今天是通仙门年期修行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便是长达半个多月的年休了。而宗门弟子各项功课的考核成绩,也会在今天发下来。 严教习手里拿着一叠成绩单。 弟子们心中忐忑,墨画本来倒没什么,但看着身边弟子一個个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倒也紧张了起来。 不一会,墨画便收到了自己的宗门考核成绩。 阵法考核照例是甲等,这是墨画最擅长的。通仙门里,阵法能得甲等的弟子不多,墨画便是其中之一。 墨画的修为只定为乙等,倒不是他修炼不努力,而实在是根骨有限,中品次等的小五行灵根,怎么修炼也都那样,比上不足,比下也余得不多。 其他几门课,若是花时间能学好的,比如道历通史,炼气概论等,也基本上是甲等。而需要花灵石买材料才能学好的,比如炼丹、制符等,不是乙就是丙。 墨画家境贫寒,炼丹炉都借不起,自然学得不好。考核的时候,也只能凭着感觉蒙着炼,能不能成全看脸,成绩不仅看运气,而且飘忽不定,很不稳定。 但成绩总体看来,还是不错的。俗话说,一俊遮百丑,毕竟阵法难学,在阵法上能得甲等,已经相当不错了。 严教习说了几句话,便临时离开了。室内的弟子们便互相翻看着成绩,窃窃私语起来。 “墨画,你阵法又得了“甲”啊!”有弟子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墨画的成绩单,然后感叹道。 “又是甲……” “我一直是乙……” “我还是丙呢。” “阵法好难学,我看到阵法头就大了……” “……” 弟子们纷纷往墨画身边围过来。 “哼!”有个穿着银白色道袍的钱家弟子,见状不满,冷哼了一声,说道: “有什么了不起,也就画画宗门这些简单的阵法,才能得个“甲”。” “那你得了什么?”有弟子不服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钱家弟子不屑。 另外一个弟子偷偷瞅了他的成绩单,然后大笑道:“他得了个丙!” 弟子们都愣了一下,哄堂大笑起来。 “你得了个丙,还笑别人得甲,脸皮真厚!” “比炼器炉都厚!” “还是钱家的弟子呢,好笨啊,还不如我呢,我都得了个“乙”。” 钱家弟子恼羞成怒,“甲等又怎么样?散修无阵师,你们懂吗?” 他用手指着墨画他们,“你们这群散修,井底之蛙,没有传承,一辈子,听好了,是一辈子,都不能出一个阵师。呸,还甲等!记住了,散修之中,永远不可能出真正的阵师!要是听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遍。” “散修永远不配当阵师!” 周围弟子默不作声。 墨画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然后起身,对着钱家弟子身后行了一礼,道: “严教习好!” 钱家弟子如遭雷击,脑袋僵硬地转过去,果然发现严教习正站在他身后,脸色铁青。 “宗门是用来传道和修道的,不是让伱来攀比和诋毁同门的!” “自己阵法学得不堪入目,竟还有脸面去嘲笑同门?” “现在去外面罚站,直到天黑为止。” “再把基础的五行阵纹画上一百遍,明年入学的时候给我看,画不出来,你也不用来了……” 钱家弟子面如死灰,但不敢反驳半句。 严教习身份高,连钱家嫡系的弟子都能训,更何况他这个血缘微末的分支了。 钱家弟子灰溜溜地罚站去了。 严教习站在墨画身前,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墨画瘦小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别管别人说什么,好好学。” 墨画神色如常,恭敬地向严教习行了一礼,“弟子谨记。” 严教习点了点头,之后走到教习的座位,又对弟子们吩咐了几句,便宣布宗门年休,可以回家了。 弟子们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向教习行礼,感谢教习一年在修行上的教导,然后哗地一声作鸟兽散了。 宗门年休,弟子们欢欣雀跃。 墨画看着却心中复杂。 这些炼气期的弟子们,大多年纪还小,无忧无虑,远不知修道生活的艰辛。 想到父亲猎妖后满身的伤痕和母亲憔悴的面容,墨画心里发酸,不禁叹了口气。 成为一品阵师,还遥遥无期,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想让爹娘过得好一点。 墨画收好成绩单,怀里揣着十二枚灵石,离开通仙门之后没回家,而是往坊市走去。 第四章 辟火簪 坊市是供底层修士交易修行物品的地方,门类繁杂,五花八门,丹药、阵法、灵器应有尽有,只是品阶一般都不高,而且品质良莠不齐。 临近年关,此时坊市内修士很多,人来人往,喧闹嘈杂。 墨画径直走到街尾一个小摊前,摊主是个老者,姓孙,熟人喊孙老头,儿子在万宝楼做小管事,偶尔有些万宝楼不要的次品货物,他儿子便低价拿了,交给他在街头摆摊卖。 孙老头正吆喝着,抬头便见墨画气喘吁吁地跑来,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忍不住打趣道: “小兄弟今天又来看什么灵器,不会又和前几天一样,光看不买吧……” 墨画小手一挥,“买!” 孙老头奇道:“离年关还有几天吧,你家压岁钱给这么早?” 墨画不悦道:“什么压岁钱,这是我自己挣的!”说完拍了拍腰间的口袋。 孙老头听着口袋间灵石碰出的清脆声响,精神一振,连忙道: “丹阵符器,我这里应有尽有,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而且都是万宝楼的东西,品质上乘,小友想买点什么?” 要真是品质上乘,万宝楼就自己卖了,哪里还能流落到坊市。不过墨画也不在乎,万宝楼的东西他也买不起。 “辟火的灵器有吗?” 孙老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翻出一个麻布包,摊开摆在墨画面前。 “前几日小友提过一次,我便留心了,回去又特意找了几件,全都是上佳的辟火灵器,而且携带方便,款式精美,小友看看如何?” 墨画诧异地看了孙老头一眼,心想不愧是在坊市摆摊几十年的,有一点买卖的机会,都准备这么充分。 摆在墨画面前的灵器各式各样,有戒指,有玉佩,有灯台,还有一個罩子和丝巾……光看样式,已经是这坊市里最齐全的了。 墨画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拈起一根造型古朴,却又不失精致的簪子,问:“这是什么簪子?” 孙老头道:“这叫辟火簪,属于制式灵器,用料工艺都有统一标准,上面刻有初级辟火阵法,需用灵石充能,使用时激发阵法可以隔绝火气,使人周身清爽。虽然要消耗灵石,但花一枚灵石就能用三个月,可以说相当经济适用了……” 墨画狐疑道:“万宝楼制式灵器,能放在你这里卖,一定是有瑕疵的吧……” 孙老头笑道:“不错,你知道的还不少。老头子我也不瞒你,要是没瑕疵,放在万宝楼,价钱至少比我这里贵上一倍,但说有瑕疵,倒也不至于……” 孙老头指着簪子上的牡丹花纹,“炼器师在刻这朵牡丹的时候,多画了几笔,这就不合规范了,所以这簪子也就被列入次品了,但里面的阵法完好无损,功效还是一样的。” 墨画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这个簪子最合适,便问道:“多少灵石?” 孙老头捋了捋胡须,“一口价,十五枚灵石!” 墨画摇摇头,“五枚!” 孙老头瞪大双眼,“谁教你这么还价的?” 墨画有点不好意思,“我在别的摊前听的,他们都是这么砍价的……” 孙老头痛心疾首,“真是世风日下,好好的孩子都给带坏了!”又道:“十四枚,不能再少了!” 墨画也试探着加了一点,“六枚?” …… 一番讨价还价后,价格最终定在了十枚。 孙老头觉得不能再低了,一分灵石都不能少,而墨画之前也打听过其他摊子灵器的价格,基本也没有再便宜的了,就答应了。 孙老头接过墨画手里的灵石,将簪子用便宜但精美的纸盒包好递给墨画,嘴里不停念叨: “我孙子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就让他来帮我看摊了,可惜啊,我那孙子笨得很,见了生人话都不敢说。” 墨画拿了簪子心满意足,挥挥手和孙老头道别,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旁边摆摊的摊主笑道:“孙老头,这次可亏本喽!” 孙老头捋了捋胡子,“本是不亏的,不过是少赚点而已。” 摊主又好奇道:“十枚灵石也不算个小数目了,不知道这孩子买了簪子是送给谁的。” “辟火簪是避火的,避的是灶炉上的火气,还能送给谁啊?” 看着墨画渐渐远去的身影,孙老头微微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啊!” 墨画的家在通仙城边缘一处偏僻的街上,房子是旧的,也不算大,刚好够一家三口住,附近住的也都是炼气底层的散修,靠做些杂役,短工谋生,虽不富裕,但烟火气浓。 傍晚时分,家家飘起炊烟,点起泛黄的灯光。 墨画跑进门,喊道:“娘,我回来了!” 里屋走出一个穿着朴素布衣,面容婉丽的女子,见了墨画,满眼都是惊喜,忍不住把墨画拉到面前,又是摸头,又是捏脸,片刻道:“是不是修行太辛苦了,瘦了好多。” 墨画道:“没瘦,”然后掏出盒子,“娘,这个是送伱的!” 女子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发现是一枚簪子。 “这是辟火簪,娘你在酒楼厨房帮工,长时间受火气熏烤,对身体不好,这个簪子可以辟火气,人也会凉爽很多。” 女子姓柳,名如画,是墨画的娘亲,通仙城内一名炼气期的散修。 散修的生活本就艰辛,没有什么太好的差事能赚灵石,如果有了孩子,抚养更是困难,吃穿用度,尤其是拜入宗门的束脩,还有修炼用的各种材料,对普通修士而言,都是不菲的开支。 柳如画做饭手艺好,在城内一家小酒楼的厨房帮厨。 大的酒楼一般会用炼器师炼制的灶炉,炉上有阵法,消耗灵石,将灵气转化为火力。 小酒楼为了节约成本,不以灵石供火,而会让有火灵根的修士消耗灵力,凝成烹饪的火力。时间一长,身体难免受火气侵袭,经脉干枯,且伴有肺疼干咳的症状。 柳如画在酒楼帮厨时,便要时不时消耗灵力供火,每月有三十灵石左右的薪酬,尽管对身体有损害,但这已经算是散修能找的不错的差事了,很多炼气修士想做还没机会。 看着手里的簪子,柳如画抿着嘴,没有说话。 墨画连忙道:“买簪子的灵石是我帮同门的忙赚来的,没有坑蒙拐骗,也没有偷和抢!” 柳如画禁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温暖又有点泛酸,“这个簪子娘亲不能要,你还小,将来修行需要花的灵石多着呢,能省则省,娘亲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你挂念的……” 墨画自信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说不定我将来成为金丹元婴的大修士,要多少灵石,有多少灵石。” 柳如画笑出声来,手指点着墨画的额头,“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吹牛了。” “娘,您就拿着吧,我和别人讲了半天价才买下来的,您不要,那我不是白费了半天功夫么。” 说完墨画就拿过簪子,替柳如画插在发髻上,然后又跑到屋里拿出镜子。 “看看,好不好看!” 柳如画见镜中女子配着素雅的簪子,显得端庄秀丽,又见儿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时心软,便柔声道:“这个簪子我收下了,下次再送东西我可不收了。” “嗯嗯,”墨画连声答应,“娘,饭好了吗?我肚子饿了。” “好了,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柳如画的手艺很好,虽然是简单的素菜,也不含什么灵气,但做得精致而美味。墨画吃完和娘亲说了会话,就回屋看书了。 子时过后,墨画又进入识海,在石碑上练习了一晚上的阵法,醒来时已是卯时。 墨画闭目打坐,手里捏着一枚灵石,例行修炼。 再睁眼时,天已微白,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内。墨画躺着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然后就听屋外有沉重的脚步声。 墨画翻身趴在床上,探头从门缝看去,见一个满身血痕且风尘仆仆的男子走进了屋,这人是墨画的父亲——墨山。 第五章 墨山 墨山是一名炼气八层猎妖师,以猎杀妖兽,剥取妖兽素材谋生,听着比较威风,但其实很辛苦,风险也很大。 修界大多数妖兽远远强于人类修士,猎杀异常困难。 一般同境界的妖兽,至少需要五到十人的修士小队进行猎杀,而且还不一定成功。即便猎杀成功,妖兽一些比较珍贵的部位也易在战斗的过程中损坏,卖不了多少灵石,最后收益再按队友贡献分配,分摊下来的灵石已经比较微薄了。 如果不小心再受了伤,治病的丹药也是不小的开支,很可能入不敷出。而一旦受重伤,往往很难再靠猎妖谋生。 墨山身材魁梧,是个体修,面容英武且棱角分明,以修士的年龄算,还不到中年,但因常年猎杀妖兽,风餐露宿,脸上已经带了点历经磨难的风霜。 墨山进门后,放下刀和肩上扛着的不知道什么妖兽的皮毛,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穿的外衣已经磨破了,还带有血迹,有新鲜的也有暗沉的,这多半是妖兽的血,也有自己或是同伴的。 这次猎妖应该不太顺利,墨画暗暗猜测。 墨山眉头不自觉地皱着,神情沉重,再加上衣服上的血迹,看着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戾。 只是这几分戾气,在走进家门,见到妻子时就消散了,仿佛历经苦战的将士回到家,卸下了身上沉重且满是伤痕的盔甲。 墨山声音因疲惫有些沙哑,但还是用温和的声音问道:“家里没事吧?” 柳如画替他收拾行李,一边又取出干净的布巾给他擦脸,“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见他满脸风尘,忍不住道:“你自己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墨山笑了笑,然后看了下屋里,“画儿回来了么?” “昨天刚回来,宗门也放年假了,现在应该还在呼呼睡着呢,我去喊他,他要知道你回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墨山看了看衣服上的血迹和身上的伤痕,拦住妻子道:“让他多睡会吧,宗门修行也不轻松,我先洗个澡,擦点草药,换了这身衣服。” 柳如画点头道,“也好,那你先吃点东西。” 墨山赶了一夜路,早就饥肠辘辘。 柳如画的手艺很好,尽管只是一些简单的饭菜,墨山还是吃得狼吞虎咽。 猎杀妖兽时,常常风餐露宿,饿了就吃点冷硬的干粮,辟谷丹也舍不得吃。此时回家吃着妻子做的饭菜,顿时觉得那些辛苦和疲劳都一扫而光。 墨山吃了很多,又喝了一大口熬得香糯的粥,长长舒了一口气。柳如画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这才担忧道:“这次是不是又有人受伤了?” 墨山叹道:“伤了三个,老楚还是重伤。” 墨山接着说起了猎妖的事: “我们一行八人追猎一只三丈高的狼妖,本已把狼妖困住了,待慢慢耗尽它的妖力,就能杀了。不料其他的猎妖队经过,多数还是新人,血都没流过几次,就胆大包天学别人捡漏,贸然出手时,被妖兽活生生吃了两個……” “那孽畜吃人补充了血气,便发起疯来,我和老楚拼尽灵力,这才把那狼妖杀了,但也是损失惨重,老楚他断了一条胳膊,流了很多血,元气大伤,只怕是吃不了猎妖这碗饭了……” 墨山又苦涩道:“老楚他孩子才两岁,妻子也只是种点蔬果补贴家用,如今受了重伤,还要花一大笔灵石治伤,就算伤治好了,之后一家三口也不知道靠什么为生。” 柳如画也叹了口气,道:“之前我们家里困难,老楚自己虽不富裕,还是借了灵石给我们。家里还存了一些灵石,要不先拿给老楚吧,至少先把伤治好。” 墨山点了点头,“那头狼妖还没出手,卖了应该能有三百左右的灵石,到时候给老楚多分点,我们再借点灵石给他,先挺过这次,只是……” 墨山有些愧疚,“画儿明年入宗门修行的束脩……本来是想杀了狼妖,就能凑个大概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柳如画握住墨山的手道:“一家人平安就好,灵石总归是有办法赚的,我在酒楼帮厨也存了一些,再找别人借点,不会耽误画儿明年入学修行的。” 墨山默默看着妻子,那张曾经年轻婉丽的面容已经有了几分憔悴,心中更加自责。 “膳房那边的差事还是别做了吧,火气侵体,会伤了心肺和经脉的。明年我多找几个人,多杀几头妖兽,多赚些灵石,不让你过得这么辛苦。” 柳如画抿嘴笑了笑,带了几分得意的神色,指了指头上的簪子,“你看这是什么?” 墨山进门时不曾留意,此时细看,发现簪子和妻子平时佩戴的不一样。 “这个簪子是?” “画儿送我的,说是叫辟火簪,可以辟灶台的火气,戴着心肺和经脉都清爽很多。” “画儿真是懂事。” 墨山既觉欣慰,又觉惭愧,“我这个做丈夫的,已经好多年没送伱礼物了……” 柳如画笑道:“画儿是你儿子,他送便当是你送了。” 墨山失笑,随即又苦笑道:“修道常常讲气运,我这辈子的气运,可能就是娶了你这样的妻子,和有了画儿这样懂事的儿子了!” 柳如画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也不禁笑了起来。 墨山看着妻子的笑容,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年后找几个修为更高的猎妖师,想办法进内山,多杀几个妖兽,多赚点灵石,决不能让妻子再这么操劳了,而且也要想办法给儿子一个好前程。 爹娘的话,墨画在屋里都听到了,年幼的他叹了口气。 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爹娘一直这样忍受着修道生活的辛苦。或许无论哪个世界,父母背负的担子,都比孩子想象的要多得多。 即便是修士,也同样要为灵石忙碌,为生计而奔波。 修士和凡人,似乎不一样,但又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墨画感叹着,而后默默在心里琢磨道:“有没有什么我也能赚灵石的方法呢?” 第六章 灵石 墨画在屋里想了一会,等到墨山和柳如画说完话,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这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地走出屋子。 一家三口吃着饭,墨山已经吃过了,墨画就缠着他说猎妖的趣事。 墨山就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有什么一只眼的狼,两个头的老虎,三条腿的野猪。 有的队伍猎杀了一只成年的妖兽,结果没取妖丹,把一些不值钱的皮毛剥走了,最后意识到时再回去,妖丹已经被别人拿走了,队长后悔至极,直接吐血晕了过去。 还有人抓到了一只上古血脉的异兽,直接被大宗门以高价买去,自此衣食无忧,但不知哪天,他人又整个消失了…… 墨画听得津津有味,也知道这些故事中必然有血腥、危险和残酷的东西,只是父亲故意略去没说罢了。 爹娘总是不希望孩子知道残酷的现实,能有一个单纯快乐的童年。 墨画听完故事,大门外便探出了三個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屋里,见到墨山和柳如画在家,便齐刷刷地站齐问好: “墨叔叔好,柳阿姨好!” 三个小孩姓孟,同住一条街上,家里也是靠猎妖为生的。 孟家长辈和墨山有交情,住得又近,所以墨画从小就和他们一起玩耍,他们三名字也相似,按出生先后,分别叫孟大虎,孟双虎和孟小虎。 通仙城附近的妖兽中,虎类妖兽是最强大的一种,给孩子起名“虎”字,也是希望他们将来有虎一般的实力和威风。 三个孩子也确实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 墨画年龄最小,出生时又体弱多病,墨山觉得他长大不太可能像老虎一样了,又见他长得眉目清秀,白白净净瓷娃娃一般,便从妻子柳如画的名字里取了一个“画”字,名叫墨画。 柳如画看见三个孩子,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包子,三个孩子嘴上说着不要,手却情不自禁伸出去,拿了包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谢谢扭(柳)阿姨!” 柳如画的厨艺在这片街坊里是最好的,三个小孩也因此对墨画羡慕不已。 墨山挥挥手,“你们一起玩去吧,记得中午回来吃饭!” 墨画和三个孩子点头答应,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孟家三个孩子中,大虎憨厚,双虎机灵,小虎则是个话痨,三人年纪都比墨画大,长得也比墨画高大,一般都是他们带着墨画玩。 大虎三人一路上说个不停,哪里舞龙灯,哪里放烟花,哪里人多,哪里有会跳舞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但说得太多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好。 最后几人商议,大人才选,小孩子全都要,他们都逛一遍! 年关将近,入宗门求学的弟子放假,在外谋生的修士回家,通仙城也比往常热闹很多,街上人流也密集了不少。 一些炼气期的体修卖弄武艺,舞刀弄枪,灵修则施展一些虽没什么用但花里胡哨的法术,惹得孩子羡慕惊叹; 会炼器机关术的则做一些小玩具,只要一点灵力就会在地上跑的木制兔子,小狗,小猫等,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让人目不暇接。 大虎、双虎和小虎玩得不亦乐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兴奋地哇哇叫,墨画一边玩一边看,一边却在心里留意着街上有什么赚灵石的门道。 看来看去,最后发现能赚灵石的事,基本都有人做了,那些没人做的,墨画现在也没能力去做。 看着街上一群卖力表演和吆喝的修士,墨画心里感叹,谋生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双虎看墨画不太高兴,便问道:“墨画,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大虎一听,立马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去揍他!” 小虎也连连点头,“揍他!揍他!” 孟家的长辈们从小就叮嘱他们三个照顾体弱多病的墨画,再加上柳如画做了好吃的,也会特意给三个孩子留一份。 三个孩子既念恩情,也很讲义气,每逢有人想欺负墨画,二话不说撸着袖子就冲上去跟别人打起来了。 而墨画是街坊邻里散修中公认最聪明的,有时教习布置的课业,他们有不懂的,就会来问墨画,所以几个孩子之间关系很好。 墨画见他们一副跃跃欲试,想跟人打架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道: “倒没人欺负我,我是在想能不能赚点灵石。” 赚灵石啊…… 大虎三人也愁起来了,他们也不太知道。 打架他们能帮上忙,赚灵石他们就没办法了。 墨画心中一动,又问道: “那你们知道,阵师是怎么赚灵石的吗?” 修道界广袤无垠,墨画每天只是修炼和画阵法,接触到的东西有限,很多东西都无从了解。他只知道成为阵师,可以不愁吃穿,但普通阵师尤其是低级的学徒,是怎么赚灵石的,他还真不知道。 大虎三个人时常四处玩耍,说不定知道一些墨画不知道的东西。 大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阵师的定品考核是很难的,我们那片街坊没一个一品阵师,我也不太清楚……” “别说我们那片街坊,就是整个通仙城,阵师也不多的,能真正通过定品成为一品阵师的就更少了。我们孟家一个远房的叔叔,天天研究阵法,考了二十年都没考上一品阵师……”小虎摇头咋舌道。 “你听错了,孟叔叔只是阵法学徒,他想拜个阵师做先生,好学阵法,但别人出题考他,他答不上,别人就没收他。” 双虎撇了撇嘴道,然后掰了掰手指数着: “学徒、普通阵师、一品阵师……孟叔叔不是去定品,能去定品的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阵师了,他离定品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墨画好奇道:“那他是靠什么谋生的?” “我听说是帮商行画一些简单的阵法,然后赚些灵石,再用灵石买笔墨,再练习阵法,然后接着拜不了师,再帮商行画阵法……” “商行吗……” “是的,听说即便定不上品,成不了一品阵师,只做一个普通的阵师,替商行画阵法,照样能赚不少灵石,吃喝不愁的。” 双虎道,然后又问墨画道: “墨画,你想当阵师吗?” “嗯,”墨画也不隐瞒,“我体质太弱了,恐怕当不了猎妖师,被妖兽拍一爪子,估计半条命都没了,总要找一门谋生的手段才好。不过现在说这个还太远,我先看看能不能赚点灵石,能赚到的话,就请伱们吃糕点!” 大虎三人一听,瞬间都高兴起来。 “好啊,好啊!”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赚到灵石的,将来也能当阵师!” “糕点,糕点!” 普通散修家庭的孩子,即便是路边普通的糕点,也很少能吃到的。 几人又逛了一圈,除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没看到,其他都逛了一遍,将近午时,就各自心满意足地回家吃饭了。 墨画吃完午饭,和爹娘说出门玩,之后便一个人到了通仙城的北大街。 通仙城的北大街繁华,南大街热闹。 南大街多坊市,坊市以小贩小摊为主,而北大街多商行,灵符丹器应有尽有,卖的东西更正规,品质更好,当然也更贵。 不过墨画不是来买东西的,他也没那个灵石。 墨画从街头走到街尾,把所有商行都看了一遍,然后找了一家门外挂着阵法,但门面相对而言最寒酸,也最简陋,生意也最冷清的商行走了进去。 第七章 有缘斋 商行门前挂着个牌匾,匾上写着“有缘斋”三个字。 内部不大,略有些简陋,周围挂满了不同纹路的阵法,有些阵法应是挂得有点久了,墨水已经有些褪色了。 柜台较高,柜上坐着一个中年发福的修士,面白无须,看样子应该是商行的管事。 门檐处悬着一個铃铛,墨画进门时,铃铛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胖管事本在打瞌睡,眼睛半睁半闭,听得铃声,抬头打量了四周,没看到人,正要发火,一低头才发现柜台上面露出了个小脑袋。 胖管事愣了一下,见墨画孤身一人,这才开口道:“小兄弟,你爹娘呢?” 墨画摇了摇头,“我爹娘不找你,我找你。” 胖管事又愣了一下,“你找我?找我做什么?” “你这里需要人帮忙画阵法吗?” 胖管事觉得有趣,打趣道:“怎么?你这个小不点还会画阵法?” 墨画谦虚道:“会一点。” 胖管事笑道:“会一点可不成,怎么也要炼气六层,有宗门的学业玉简,得是阵法学徒,有一个阵师做先生,再交付押金,才能替我们这里画阵法。” 墨画心中咋舌,他之前可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要求,这些条件他一条好像都达不到。 墨画灵机一动,道:“好吧,我撒谎了。我不太会,我是帮我哥拿的。” 胖管事倒也不计较,问道:“伱兄长是做什么的?” “我哥是阵法学徒,跟着一个阵师先生学阵法,平日也帮商行画些基础阵法赚些笔墨费用。他学阵法太忙了,没空,所以我帮他跑趟腿。” 墨画直接把孟家远房叔叔的身份改了改,拿来用了一下。 胖管事摸着下巴,思考片刻还是拒绝道:“不行,口说无凭,你兄长如果想替我们商行画阵法,得他自己来。” 墨画眼睛一转,又道:“你们是不是还要收押金啊?” 胖管事点头,“不错。” “押金是不是算上了阵法图式和画阵法用的笔墨纸张?既然这样,我给了押金,哪怕是骗你的,也不过相当于你们平价卖了一份阵法和素材,虽然不赚但也不亏啊。” 实际上还是赚了一点的,押金是要比画阵材料高些的,至于阵法图式,都是最简单的烂大街的货色,根本不用多少灵石。 这么一想,胖管事心里就有点犹豫。 “你们店里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啊?”墨画又问道。 确实不太好,一天也没几个客人,客人没有,阵法卖得少,愿意为他们画阵法的阵师,甚至是学徒也很少,不然这店里也不会这么冷清了。 不过胖管事心里是不会承认的,依旧把头扬得高高的,只不过透着点心虚。 墨画见状,趁机又道:“我哥哥阵法画得很好的,别人都说他再有个几年,一定能当阵师。他成了阵师,再学一二十年,通过定品,说不定还能当上一品阵师呢。到时候自然会帮你们画一些更高级的阵法,你们不就赚了么?” 定品?哪有那么容易。 胖管事心里冷哼一声,不过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如果能成为一品阵师的话,的确要结个善缘,以后有事求人也好开口。 规矩嘛,其实都是给外人看的,只要能画出阵法,并没有什么所谓。 “你说的也有道理,”胖管事道:“不过嘛,你说你兄长阵法画得好,空口无凭,当不得真。你一个小孩又不懂阵法,哪里知道好坏。这样吧,将你兄长画过的阵法,拿一张给我看看,如果确实还不错,我便答应你做这笔生意。” 墨画根本就没有兄长,上哪里去找他兄长画的阵法。 他兄长的阵法没有,但他自己画的倒有。 墨画储物袋里装着几副自己画过的阵法,但那些都是宗门的课业,是拆解开的基础的阵纹,或者是阵纹的组合,与完整的阵法有点出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给出去就露馅了。 墨画想了片刻,眼睛一亮,道:“我哥画的阵法我没带,不过他曾经教了我一点点,我画给你看,你就知道我哥的阵法画得好不好了。” “你也会画阵法?” 管事愣了下,想了想,道:“也行。” 他也好奇眼前小孩画得怎么样,便从柜台下随手抽出了一张阵法图式,又拿出笔墨纸张,递给墨画。 图式上写着《明火阵》三个字,是宗门教习没教过的,一副完整的阵法,包含三道阵纹,看着就很难。 完整的阵法,墨画肯定是不会画的。宗门传授的阵法,虽然说是阵法,但只包含一道,最多两道基础的阵纹,这种是入门阵式,在外面是不配被叫阵法的。 真正的阵法,至少要包含三道阵纹,有互相关联的阵纹结构,比如眼前的这个《明火阵》。 墨画瞅了管事一眼,理直气壮道:“这个太难了,我要是会画,就自己帮你画阵法赚灵石了,还要我兄长做什么?” 管事拍了拍脑袋,自己给忘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自然不可能画出一副完整的阵法,这也太难为人了,也是因为他从没在商行里和小孩子打过交道,这才疏忽了。 管事便指着阵法左上角道,“你能将这一小部分的阵纹画出来,我就答应你,请你兄长画阵法。” 墨画看了看左上角的阵纹,心里轻轻送了口气,是宗门里学过的火系基础阵纹的一种,只是加了一些细节变化和勾连,还在自己掌握的范畴之内。 墨画取笔蘸墨,在纸上勾勒阵纹,片刻后阵纹便勾画完毕。 胖管事在墨画执笔的时候就微微点了点头,墨画执笔的手法很纯熟,运笔自然流畅,没有一点紧张,显然底子不差。勾画出的阵纹也符合规范,没什么错漏。若不是有家学,就是他兄长教得好。 胖管事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看墨画的穿着,虽然干净整洁但太过朴素,显然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而有阵法家学的修士,断然不至于如此拮据。 胖管事又看了一眼墨画画出的阵纹,颇为满意,便道:“押金十枚灵石,我便把需要阵法图式和材料给你。” “十枚!” 墨画愣住了。 他身上只有三枚灵石,之前帮同门抄阵法作业赚了十二枚,买辟火簪花了十枚,平时省吃俭用存了一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便是墨画全部的资产了。 得等到哪天阵法课业考核的时候,他替同门画阵法,才能赚到这么多灵石。 那不知道得等多久啊! 管事看了墨画的表情,意识到墨画没灵石,倒也没说什么,一个小孩,没这么多灵石也正常。 修道生活不易,他们这种做管事的,都有囊中羞涩的时候,何况是家境不好的散修呢。 管事只是善意提醒道:“没有灵石交押金,是不能接这个差事的。” 说完看墨画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又忍不住补充道:“这个单子我给你兄长留着,什么时候有灵石了,再过来接就是了。” 墨画立马点头道:“嗯嗯,等我回去凑……找我哥要了灵石,再来接这个单子!” 胖管事挥了挥手,“先玩去吧,时间还早,我先闭目养会儿神……”说完便缓缓眯起了眼,打起了瞌睡。 墨画出了商行,蹲在台阶上,托着腮有些犯难。 “七枚灵石……” 墨画想靠画阵法赚灵石,但要画阵法赚灵石又要先有灵石,没有灵石,就不能画阵法赚灵石…… 墨画头晕了。 找爹娘要? 墨画摇了摇头,家里吃穿用度都要用灵石,早上听爹娘聊天,猎妖队的楚叔叔断了胳膊,要借灵石给他养伤,还有墨画下学期的宗门束脩,家里应该也不会有多余的灵石。 找人借? 墨画的小伙伴都比墨画还穷,哪里还有灵石借给墨画。 墨画正苦思冥想,突然听到有人哇地大叫: “墨画,你竟然在这里!” 墨画抬头,就看到一个在小厮簇拥下的衣着华丽的小胖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第八章 安小富 “安少爷?” 衣饰华丽的小胖子是通仙城安家的大少爷,叫安小富,可能他爹对他不抱太大期待,小富即安,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不过因为他长得富态,同门私底下也叫他安小胖。 安小胖有点笨笨的,有时也一副小少爷的脾气,但心眼倒不坏,也经常请墨画替他画阵法考核的作业。 他不会阵法,一点都画不出来,不想被教习罚,又不想回去挨他爹揍,就只能求墨画帮忙了。 此时安小胖怒气冲冲,“好你个墨画!我把你当朋友,你却看不起我?!” 墨画一头雾水,“我怎么看不起你了?” 安小胖从怀中掏出一份有朱笔批注的阵法图纸,“你帮我画阵法功课,整整错了六处!但是你帮钱兴那个瘦猴子画的,却一点错处都没有!这还不是瞧不起我?这不就是说我不如他吗?” 安小胖嘴里的瘦猴子,是之前那個瘦公子,姓钱名兴,是钱家嫡系的三少爷。 钱家是通仙城最大的家族,安家次之,两家都开着商行,生意上有竞争,祖辈也有宿怨,小辈之间也针锋相对,各个方面都要一较高下,即便体型上也是一胖一瘦,水火不容。 不过两人在修道上倒是一样惫懒,且不学无术,这点算是“不相伯仲”了。 两人虽然都是纨绔,但钱兴的风评要更差点,因为除了不学无术外,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事他也干,背地里据说还做过不少坏事,但因为家族撑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相较之下,安小胖也就是吃吃喝喝,没事招摇过市,显摆显摆,但因为他爹管得严,所以没太出格。 “原来是这个事啊?” 安小胖见墨画不以为意,脸涨得通红。 “我这可是帮伱。”墨画道。 安小胖冷笑地看着墨画,“你怎么帮我了?” “你阵法和钱少爷比如何?” 安小胖自信道:“至少不会比他更烂!” 墨画有点无语,这是值得自豪的事么? 墨画接着道:“这就对了,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将阵法一处不错地画出来?” “那是当然,本少爷都画不出来,他当然也不行!” “所以你都知道,教习如何看不出来?教习向来严格,定然会责罚他,还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爹,他爹丢了面子,自然也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安小胖沉吟片刻,“好像还有点道理,但我也没听说钱瘦子被打啊,你是不是骗我……” 墨画白了他一眼,“家丑不可外扬,爹打儿子肯定关起门来打,哪里会让你知道。” 安小胖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得对,我爹打我,从来都不让别人知道!” 墨画又道:“这次安老爷是不是不仅没打你,还夸你了?” 安小胖瞬间就得意起来,“不错,教习给了我一个乙等,我爹知道后夸我有进步,还送了我不少好东西!” 安小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又不生气了,还有点愧疚,对墨画道: “是我错怪你了!我请你去灵膳楼吃好吃的,那是我家开的,你随便吃!” 墨画没想到安小胖意外地豪爽,但还是推脱道:“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 安小胖不满道:“我爹常教育我,有恩必报,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 想到之前被父亲揍得红肿的屁股,安小胖更加坚定道:“这个恩情还不小,你必须去!” 安小胖小孩脾气上来了,就有点难缠。 墨画有点头疼,他看了看阵阁的门,忽然道:“安少爷,灵膳楼就不吃了,但是有个忙,你能不能帮下?” 安小胖拍拍胸口,“你说!” “借我十枚灵石。” 安小胖皱了皱眉头,他还真没有十枚灵石,安老爷为了避免他在外胡乱花灵石,所以从不让他随身带超过五枚灵石。 他请墨画吃灵膳楼,可以记在他老爹的账上,本就是吃喝的东西,又走了账目,他老爹知道不会说什么。他爹怕的是他把灵石花在一些歪门邪道上,没有账目可查,他爹又不知道,一不注意就会出大麻烦。 安小胖掏出身上五枚灵石,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厮,道:“把灵石都给我,我回家给你们。” 小厮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都掏了灵石,刚好凑齐十枚灵石。 安小胖把灵石递给墨画,“给你了,不用还!” 墨画摇头道:“过几天我就还你。” 墨画将灵石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仔细收好,和安小胖道别后,又返回那家阵阁,阵阁里还是没顾客,管事还在打瞌睡。 墨画进门后,踮着脚把十枚灵石摆在柜台上。 “我把灵石拿来了!” 管事瞌睡没多久,就又听到了铃声,看到了墨画以及桌面上的十枚灵石。 管事拿起灵石,仔细看了,发现品质没什么问题,点了点头,便探手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储物袋。 “这里面有一个《明火阵》的阵图,还有十份阵纸和灵墨,足够画十副明火阵。这笔单子限期十日,逾期扣除全部押金。每画好一副明火阵,可以得一枚灵石,若是失手画错了或是不符合标准,则扣一枚灵石的押金。这些规矩是商行通用的,你兄长应该清楚。” 墨画点了点头。 这批阵法如果全部画成功,可赚十枚灵石,若是全失败,就要赔十枚灵石,成功五成以上就是赚的。 管事又叮嘱了一句,“限期十日啊,别忘了,逾期我就把押金全扣了。” 墨画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和管事行礼道谢便离开了。 墨画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内,静心琢磨起阵法来。 最高十枚灵石的收益已经非常可观了,墨画帮同门画阵法作业,虽然赚了十二枚,但一年也赚不了几次。 而且替同门写阵法作业,终究不算正经事。 偶尔做做还行,时间长了,会耽误同门的进步。 商行这边就不同了,如果做好了,是可以长期赚灵石的,还能练习阵法,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墨画把《明火阵》的阵图摊在面前。 阵图是其他阵师事先画好的,可以用来做模板。 阵图后面还附有阵法图解,记录阵法的阵纹,用笔,用墨以及其他注意点,是修道界通用的用来记载阵法的图样。 《明火阵》的图解就记载着明火阵的相关注解,何处用火系阵纹,阵纹如何勾连,墨水的调配和用墨的比例等。很多概念墨画看着都比较陌生,理解起来也有点吃力。 这是墨画第一次看到正式的阵法图解,之前在宗门学的,都是最简单的阵法——虽说是阵法,但多数也只包含一两道基础的阵纹,供弟子启蒙和入门学习使用,与修界真正泛用的阵法还是不同的。 《明火阵》图解最后还有一行标注: 明火阵,火系阵法,含三道阵纹,需炼气三层以上境界。 但最让墨画在意的,是标注后面的一行朱笔手写的小字: 未达境界者,神识不足,慎学! 只有炼气二层的墨画,不禁皱了皱眉头。 修士任何行为都需要神识,引导灵气,驱使灵力,使用法术,操控灵器,炼丹炼器等,都必须要用神识。 其中画阵法所耗费的神识是最多的,这是修士众所周知的事。但这里特意标着“神识不足,慎学”,还限定了境界,而且用的是朱红色的笔墨。 这让墨画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意识到这个“多”到底会多多少…… “难道画阵法需要的神识真的很多?” 墨画托着小小的下巴沉思。 “算了,先熟悉下阵纹,晚上在碑上练习下再说。” 墨画记下了明火阵的阵图,和爹娘吃过晚饭,回屋后用普通的纸墨练了几遍,熟悉了下阵纹。待到子时时分,便躺到床上,闭上眼的同时,古朴而虚无的残碑便浮在识海中。 第九章 明火阵 识海中墨画的身形看上去和外在的肉身一样,可以随心所动,但却并非血肉,甚至不是灵力构成,而只是神识的虚影。 墨画的虚影屏气凝神,以手指作笔,在道碑上画着明火阵的阵纹。 淡蓝色的线条随着墨画的手指灵活游走,在玄黑色的道碑上渐渐显现,一丝一缕由简到繁逐渐勾连成玄妙的纹路。 画完第二道阵纹之后,再继续画时,墨画渐渐感到未曾有过的疲惫乃至痛楚。 识海像是被人凿开的堤坝,识海中的神识如潮水一般不停向外流出。 神识流出的越多,识海越近枯竭,仿佛河水退去的河床,渐渐干裂,因未名的压力而产生刺痛感,头皮也隐隐发麻。 墨画也逐渐觉得思绪凝滞,第三道阵纹也画得越来越慢。 突然一股针刺般的痛楚自识海传来,墨画有短暂失神,不由失了分寸,碑上的阵纹也错了一处。 墨画不得不停下来,捂着脑袋,等痛楚慢慢缓解。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墨画才缓过来。思量片刻,这才明白: “修士画阵法,需要巨量的神识,远比其他修道门类消耗的神识要多得多!也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所以图解上才会特意用朱笔注明,境界不足者慎学。若是境界不够,神识不强,强行摹画阵法会过度消耗神识,甚至导致神识枯竭……” 神识枯竭会给修士带来强烈的痛楚,甚至会使识海受损而龟裂,而一旦龟裂过度,识海会直接破碎,修士便会因此而身死道消。 这是阵法课上教习说过的,墨画听课时没太在意,此时想起,心中才隐隐发寒。 “明火阵需要炼气三层,而我才炼气两层,神识上的确差一点……” 墨画双手抱着脑袋,躺在识海的地面上,慢慢琢磨: “虽说是差了一点,但应该也不会差太多,我神识本就比他人要强一点,又学了这么久的阵法,多练几遍,未必画不出来。” “一遍画不出来,就画第二遍,第三遍……每次神识增强一点,每次比之前多画哪怕一笔,也迟早能把阵法画出来……” 思量完后,墨画起身将道碑上没画完的阵纹抹去,而后神识便又充盈起来。 仿佛自己从未画过阵法一样,但适才的一笔一划,却都刻在墨画的脑海中。 墨画不禁心中感叹。 还好有这块道碑,不然神识接近枯竭,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能画第二遍。等到学会明火阵,估计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而超过十天,抵押的灵石,就要被扣光了。 一想到这,墨画心中一痛,神识也更集中,开始画第二遍明火阵…… 一片虚白的识海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墨画画一会,停一会,歇一会,实在画不下去了,就直接抹掉,重头开始。 不知画了第几遍,终于将完整的明火阵的阵法画了出来。 墨画长长松了一口气,四肢瘫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神识被榨干的小咸鱼。 又歇了半盏茶的时间,墨画才有心思站起身来,欣赏自己的第一次画出的阵法——明火阵。 漆黑的道碑上,画着一张完整的淡蓝色纹路的阵法,阵法纹路严谨而秀美,有着未知的神秘感,阵纹明暗之际,似乎蕴含着难以言明的规则和力量。 这就是阵法啊! 墨画心中恍惚,仿佛世间再没有比这种蕴含规则的纹路更美的东西,即便只是看着,也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墨画看着看着,突然发觉不太对。 画的时候,阵纹是淡蓝色的,但现在好像在渐渐变淡,而且色泽暗淡,逐渐呈现浅灰色。 就仿佛是……道碑在告诉墨画,他画错了…… 墨画愣住了。 “画错了?” “不会吧……” 墨画有点丧气,但还是打起精神来,仔细地一笔一笔检查起来,最终发现,自己果然画错了,而且画错了不止一处。 有的是阵纹多画了一笔,有的是勾连的角度错了,有的是两处火纹的融合错了…… 因为画错了,神识消耗没那么多,自己才能将明火阵画完。 墨画挠着头,只好留心将错处记下,然后重新抹去阵法,再重新画一遍。 …… 这般往复画了很多遍,墨画不禁头昏眼花,识海痛楚之余,还有点麻木,看着道碑上的阵纹,也恍恍惚惚全是重影。 不知何时,墨画稀里糊涂之中,画完最后一笔。 道碑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碑上淡蓝色的阵纹发出了温润的白光,白光中似乎隐隐有火光晃动,如同黑夜明烛上照明的灯火。 明火阵! 墨画难掩兴奋,一夜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有生以来,墨画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了修士的能力,那种由自身领悟,然后自己创造,以阵法体现天道规则,掌握天地威能的感觉。 虽然只是微微的一小步,一点点的威能,却是汇成大道江河的第一滴水! 墨画很自豪,尽管明火阵只能用来照明,是修道中最普遍也最廉价的阵法之一,但至少这个阵法照亮了墨画修道的第一步路。 意犹未尽的墨画恨不得再画上几遍,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那薄弱的神识已如风中残烛,经不起折腾了。 再画下去,识海未必枯竭,他肯定要疯了。 毕竟神识虽然会恢复,但画阵法的过程中,神识一直是在逐渐损耗的,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舒服。 这是墨画第一次画出正式的阵法,但必然不是最后一次。 他打算每天晚上都练几遍明火阵,等过几天彻底熟练后,就动手用阵阁的材料来画阵法,画好后找管事换灵石,最好能凑数宗门的束脩,这样爹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今晚就到这吧……” 道碑上的明火阵熠熠生辉,墨画又欣赏了一下,情不自禁点了点头,然后多少有点不舍地拂手将阵法抹去。 抹去的瞬间,神识如同潮落潮起,月朔月眀,如海水决堤又再次回溯,日落之后又再次初升,那些耗尽的神识瞬间回溯,填满了墨画的识海! 墨画站在道碑前,神识充盈,此时此刻,恰如几個时辰前他刚进入识海的时刻一般。 这种神识由盈至亏,而又由亏转盈的感受,无论体会多少次,仍觉得玄妙异常。 而这次的体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刻。 墨画看着道碑,碑面漆黑深沉,看似一片虚无,但又仿佛包含一切,看似一无所有,但似乎又可以显现所有。 化神识为阵法,逆阵法为神识,有无相生而又相化。 墨画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古籍上的一句话: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第十章 画阵 次日早上,墨画吃完早饭,放下筷子就又回屋里,取出临摹用的纸笔,趁着对明火阵的记忆还算清晰,开始一笔一笔临摹起来。 临摹用的是最廉价普通的墨水和纸张,本身不具有灵气,画出的阵法只有图案,也没有任何效果,所以消耗的神识微乎其微,而且也不用担心失败会浪费灵石。 墨画凭借着记忆,将阵法一气呵成地临摹出来,因为消耗的神识不多,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墨画取出明火阵的阵图,对着自己临摹出来的阵法仔细校对,发现错了三处。 墨画将阵纸放在一遍,重新拿出一张,继续画起来。这样连续画了三张,最后终于临摹出一张一处不错的完整的明火阵图。 墨画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看了下桌前小小的日晷,发现已经到了午时,这才觉得肚子饿了。 柳如画已经做好了饭菜,有灵米做的米饭,还有几个清炒的素菜,唯一的荤菜是妖鸡的蛋。灵米品质是下乘的,但用来果腹足够了。 饭菜简单而可口,墨画吃得很香,吃完又跑回屋里,继续练习临摹明火阵。 柳如画看着墨画的身影,担忧道: “画儿这孩子也太用功了,看着又瘦了好多。” 墨山点头道:“用功是好事啊,就只怕累坏了身子,画儿天生体弱,底子又薄,的确不好太过劳累。” 柳如画叹了口气,“可惜他没能遗传你炼体上的天赋,倒是跟我一样体弱多病……” 墨山轻轻搂着柳如画瘦削的肩膀,“这怎么能怪你呢,当时画儿出生时血气微弱,我们便找了杏林堂的冯老先生看了,他也说了,人出生时神识和肉身是平衡的,画儿出生时是神识强了,所以肉身便弱了。你看现在墨画虽然体弱,但邻里街坊谁家的孩子有他聪明?画儿能这么聪明,而且长得还好看,这不都是你的功劳么。” 柳如画忍不住笑道:“就你会说话。” 见妻子眉目舒展了些,墨山这才道:“上午我找猎妖队的老周聊些事情,听说前几天有猎妖队碰巧杀了一只火稚鸡,这种鸡不是妖兽,肉是带点灵气的,我买些回来给墨画尝尝,正好你也补补身子。” 柳如画道:“家里灵石还够么。” “不用,”墨山道,“都是一起猎过妖兽的兄弟,有交情的,先赊一下年后给也是一样的。” 柳如画将身上的储物袋放在墨山手上,“能给多少是多少,不够的年后再还,年关将近,大家还是要赚点灵石过年的。” 墨山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墨山夫妻聊着天,墨画则心无旁骛,继续画着明火阵,直到晚上,墨画已经画得相当纯熟了。 晚饭时墨画也是匆匆吃完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回到屋里,屏息凝神休息了片刻,之后准点入睡,进入识海。 古旧的石碑屹立于一片虚白的识海之中。 墨画以手指为笔,在石碑上正式画阵法,石碑上的阵纹渐渐完整,墨画的神识也倾泄而出。 等到神识渐渐匮乏的时候,墨画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将明火阵完整画了出来。 墨画停手,石碑上的阵法也发出温润的白光。 明火阵是炼气三层的修士才能画的阵法,墨画只有炼气两层,现在虽是勉强,但已经可以将一副完整的明火阵图画出来。 这也意味着,即便与炼气三层的修士相比,墨画的神识也毫无逊色。 墨画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然后将画好的明火阵抹去,神识立即又重新充盈起来。 墨画继续画明火阵,他必须利用今晚的时间,彻底掌握明火阵图,然后明天就着手正式画阵法。 虚白而寂静的识海中,墨画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明火阵,并总结和反思遇到的各种问题。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墨画身不由己地退出了识海。 毫无疲惫感的墨画立刻起身,在床上打坐修炼了一会,等到吃完早饭,特意洗了手,郑重地将胖管事给的阵法材料拿出。 材料中有十张阵纸,还有十小瓶淡红色的墨水。阵纸是用妖兽的皮和一些灵草屑制成的,墨水是由火系妖兽的血和灵液调配而成的,和墨画临摹用的纸墨不同,都是带有灵气的,当然,也要贵很多。 胖管事还附送了一支虽然是新的,但做工很粗糙的笔,比墨画自用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墨画没拆封,还是用自己平时的那支笔更顺手些。 墨画将阵纸摊在桌面上,将墨水小心倒在砚台中,砚台可以使墨水的灵力保存更久些,不至于很快消散。然 墨画在脑海中又温习了一遍明火阵的阵纹,才下笔正式画阵法。 画阵法的过程比墨画想的要顺利,除了用的是真正的笔墨和阵纸,其他都和在识海的石碑上画阵法的感觉一模一样,就连神识消耗的速度也一样。 只是由于有些紧张,有些笔画画得歪了一丝丝,虽然不影响阵法本身的效用,但画出的阵法多少丑了点。 墨画费尽神识,终于将明火阵画了出来,可惜还是错了一处。 出师未捷,先赔了一枚灵石…… 墨画心疼不已。 而且神识耗完,墨画也不能继续画阵法了,只能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快速恢复神识的办法……” 墨画心道,现在他无比怀念在道碑上练阵法的时候,可惜现实中,道碑用不了。 墨画休息着,没等神识恢复完,上午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了,柳如画已经喊墨画吃午饭了。 午饭时墨画简单刨了几口饭,然后又跑回屋里,重新摊开一张阵纸。 看着面前空白的阵纸,墨画稳定了下情绪,又总结了下经验,默念“失败乃成功之母”,开始画第二副明火阵。 这次墨画更专注,也更小心,每次都是考虑清楚后才落笔,而且预先设想下面的阵纹。神识用完,闭目休息时,脑海中也不断回想明火阵的阵图。 墨画画得很慢,时间却过得飞快,等到黄昏时分,虽然还是断断续续,但终于是成功将明火阵画了出来。 墨画难掩兴奋之色,兴奋之余,神思耗尽的疲惫感袭来,墨画心满意足地倒在床上,不一会就呼呼睡了起来。 墨画醒时,天已经黑了,正觉饥肠辘辘,突然闻到一阵香味,循着香味走进正厅,就看到桌上竟然放着一大碗肉! 第十一章 火稚鸡 碗中的肉呈淡淡的金黄色,肉质晶莹剔透,看着像是鸡腿,大小却和墨画前世吃的猪肘子差不多。 汤色透亮,有一层浅浅的油光,润而不腻,点缀了些菌菇类的配菜,还有一些切成小块的翠绿色的香料。 墨画已经好久没吃肉了,上次吃肉还是半年前的猎妖节。 修道界的肉食是很昂贵的,除非逢年过节,普通修士很难吃上肉。 修士吃的肉食大致分两类,一类是灵兽的肉。 灵兽与妖兽不同,由修士豢养,喂以灵草和其他各种天然灵物,肉质细腻,易于烹饪,且带有灵气,所以非常昂贵,不是散修吃得起的。 另外一类,是草食类妖兽的肉。 所有妖兽都会杀人,但并非所有妖兽都吃人。以各种灵草为食的妖兽,即便性情暴虐,屠杀修士,但却不会去吃修士的肉。 而肉食类的妖兽,基本上都吃过人,如果没吃过,也不是因为它不吃,只是还没遇到可以吃的修士。 所以草食类妖兽的肉,尽管有异味,但修士还是可以食用的,而肉食类妖兽的肉,血腥污浊,难以入口,而修士一旦误食,又很容易污染气血,致使经脉紊乱,有的甚至会失心发狂。 草食妖兽的肉虽然不贵,但一般修士仍旧不会吃。 妖兽肉身都远强于修士,草食类妖兽也不例外,肉质太硬,根本无法下口,若要食用,需用炉火长时间炖煮,才能嚼动下咽。 散修根本费不起这个功夫,而能费得起这个功夫的修士,会直接选择吃灵兽的肉。 因此无论是什么肉,在散修的餐桌上都很少见。 而眼前的这碗肉上有氤氲的白气,虽然很少,但明显是带有一点灵气的。 柳如画对墨画招招手,“这是火稚鸡的肉,你爹买回来的,给你补补身子。” 说完忍不住捏了捏墨画白白的小脸,“看看你最近都瘦了。” 墨画有点不情愿,忍不住问道:“这个肉应该挺贵吧。” 墨山摆了摆手,“只买了半個,花不了多少灵石。而且是从猎妖队的朋友那里买的,明年要一起做事,算是互相走个交情,半买半送。” 墨画道:“爹,你明年要进内山么?” 墨山点点头:“现在外山不好混了,杀只妖兽收益太低了,有人受伤的话,甚至还可能会入不敷出。内山的妖兽虽然更强,但身上但凡出点好东西,我们都能轻松一阵,所以明年……” 墨山突然停住了,不由失笑道,“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柳如画轻轻白了墨山一眼,用勺子盛了一碗肉汤给墨画,“尝尝味道怎么样。” 墨画喝了一口汤,又吃了一口肉,汤鲜肉香,肥而不腻,色香味俱美。 这是墨画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 墨画眯起了眼,夸道:“娘做得真好吃!” 柳如画也不由笑了起来,“好吃就多吃点,这一碗都是你的,一定要吃完哦。”说完朝厨房走去,“还有些其他的菜,我去端来……” 墨山站起身来,“我帮伱……” 墨画见父母都去了厨房,将火稚鸡的肉夹了几块放到自己碗里,其他的都分到父母碗里。 墨山和柳如画端着菜回来时,就看到自己的碗里堆满了肉。 柳如画又欣慰,又好笑道:“这些肉是特意给你买的,爹娘这个年纪不指望修行上还有什么进境,吃这些带灵气的肉就是浪费了……” 柳如画夹着肉想放进墨画的碗里,墨画双手捂着碗,摇头道:“我够吃了,多的我吃不完。” 墨画捂着碗,说什么也不再吃了。 墨山和柳如画无奈,只好作罢,但夫妻之间又推让起来。 墨山往妻子的碗里添肉,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多吃点补补身子……” 柳如画又将肉夹到丈夫的碗里,柔声道:“你在外奔波劳累,餐风露宿,辛苦的是你才对,你多吃点……” 墨画听着牙酸,忍不住道:“爹娘,再不吃肉就凉了。” 墨山二人适才忘了儿子在身边,此时看到儿子水汪汪的大眼在一边看着,柳如画不禁面色微红,墨山则轻轻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 墨画见爹娘都将碗里的肉吃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想,这火稚鸡的肉虽然好吃,但太贵了。 妖兽的肉,虽然没灵气,但能补血气,对修士肯定是有好处的。只是妖兽的肉实在难嚼……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爹娘多吃点肉呢? 墨画暂时将这个想法搁下,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将明火阵画完,去商行找胖管事换灵石。 饭后墨画回屋,打坐消化了一会火稚鸡的肉食,因为灵气并不多,所以也不用多久。 待到灵气都炼化了,墨画开始继续画明火阵,终于在晚上入睡前,又成功画完一副。 之后墨画入睡,在道碑上继续画阵法,一遍又一遍巩固对阵法的记忆,反思自己笔法上的问题。 天亮后打坐修行,然后继续画阵法,上午画了一副,下午画了一副,两副都成功了,但神识消耗也有点大,晚饭后只好休息了一会,晚上入梦继续在道碑上画阵法。 第四日墨画的笔法已经纯熟了很多,神识也似乎浑厚了一点,又或许是对明火阵了解得更透彻,所以消耗的神识少了,在白天画完两张阵法后,晚饭后还有余力又画了一副,只不过因为有点急切,行笔错了,所以阵法也失败了。 晚上墨画入睡后,在识海中继续反思总结,并用道碑练习画阵法。 第五日墨画用了一整天画完三副明火阵,而且都成功了,神识消耗得有点多,有些头晕脑胀,但已经没有第一次头痛欲裂的痛楚,闭目凝神休息一会便可。 至此墨画已将商行交托的十份阵法材料全用完,共画成8副明火阵。 虽然有些瑕疵,进步空间也比较大,但大体是满意的。 晚上的墨画小小地放纵了一下,没有继续在道碑上练习阵法,而是在道碑上画了几张连环画,纯当消遣。 次日墨画起床吃完早饭,就约了大虎三人去逛街。 墨画将画好的阵法放在储物袋里,挎在身上,临出门前,柳如画还塞给墨画一枚灵石和五分碎灵石,让墨画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买点,又仔细叮嘱墨画注意安全。 大虎他们则拍着胸脯,说会保护好墨画,不会让墨画被人欺负的。 墨画和娘亲挥挥手,就和三个小伙伴一起出门了。 大虎三人好动,一路上蹦蹦跳跳。 热闹的石板路上,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和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娃娃一蹦一跳地走着…… 第十二章 报酬 几人逛了一会,小虎突然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墨画拍了拍身上的储物袋,“先去北大街!” 几人来到北街的有缘斋门前,墨画迈上门前的台阶,回头却看到三个小伙伴站在原地不动,不由问道:“你们不进来么?” 三个小伙伴齐齐摇了摇头: “我看到阵法就头晕……” “我也是……” “这辈子我都跟阵法无缘了,我也不进去……” 墨画只好道:“那你们在这等会,我一会就出来。” 三个小伙伴齐齐点了点头。 墨画进了门,门檐的铃铛响了起来,管事循声便看到了门口昂首挺胸挎着储物袋的墨画,不由失笑道:“又是你啊,怎么,你兄长把阵法都画完了?” 墨画点头道:“是的。” 管事来了点精神,“哦?这才五天吧,还挺快的,”说完对墨画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墨画将储物袋中的阵法取出,踮着脚放在柜台上。 管事拿起阵法,看了看,皱了皱眉。 墨画心里有点忐忑,“画得不对吗?” 管事沉吟片刻,道:“对倒是对的,但是这個水平不太像是熟手,有几副还行,但是这几副……” 管事翻了几副出来,墨画看了一眼,是自己最开始画的那几张。 “这几副就差挺多了,笔法很生涩,断断续续,像是一点一点凑出来的。你兄长确定是在跟阵师学阵法吗,这个水平差得有点多了……” 墨画有点不好意思,他第一次画,能画成这样已经尽力了。 “那这个阵法能用吗?” 管事的手指点着桌案,仔细看了一遍道: “虽然笔法差了点,但阵法本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能用还是能用的……就是笔法差了点。” 墨画松了口气,“那就好。”随即又道:“可能我哥是第一次画这个阵法,不太熟悉,所以开始有点生疏,你看后面几副不是好多了么?” 管事看了后面几副阵法,缓缓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后面这几副的确好上一些,至少中规中矩吧。” “是吧,”墨画保证道:“伱放心,我……哥后面肯定会画得越来越好的!” 管事被墨画给逗笑了,“对你哥还挺有信心。行吧,看在你面子上,这次单子就算成了,不过下次阵法至少要到后面这几张的水准才行,不准拿那些练手的阵法来凑数。” 墨画连连点头。 管事收好阵图,数了几枚灵石摆在桌上。 “成功八副,失败两副,要扣两枚灵石的押金,报酬是六枚灵石。” “你哥要继续画的话,押金还是十枚,明火阵的阵法图你兄长已经有了,我这里再给他十份纸墨材料就好。” 管事又将装了纸墨的储物袋给墨画。 墨画收好纸墨材料,又拿起六枚灵石,忍不住开心起来。 五天赚了六枚灵石,这已经和一般炼气中后期修士的收入差不多了。 墨画的娘亲柳如画在膳楼帮厨,一天也就一枚灵石,父亲墨山猎妖的收入要高些,但并不稳定,有时能多赚些,若是没狩猎到值钱的妖兽,收益还要更低些。 墨画向管事道谢然后出了有缘斋,门口的三个小伙伴眼巴巴地看着他。 墨画拍了拍储物袋,小手一挥,“走,请你们吃点心!” 大虎三人都“哇”地一声高兴起来,簇拥着墨画来到街上的糕点店。 通仙城做糕点的有很多家,名贵的糕点用料精贵,墨画他们自然吃不起,他们找的是街边一家名为“王氏糕点”的糕点铺,也是普通炼气期的修士开的店铺,铺面比较简陋,用料虽然算不上名贵,但很实惠。 逢年过节,普通修士常会买来给自己的孩子解解馋。 王氏糕点出名的是五彩糕,是用修界五种不同颜色的灵谷混合蒸制而成的,香甜软糯,一块五彩糕只要两分碎灵石。 底层散修收入太低,不少修士每日赚取的灵石可能都不足一枚,所以只能将灵石切碎了用。一枚灵石等分为十分,十分碎灵石等同于一枚灵石。 碎灵石不在道廷和宗门家族认可之列,只在底层修士之间流通,且仅有炼气期贫寒的修士会用这种几分的碎灵石。 墨画花了两枚灵石,买了十块五彩糕,糕点是用店家见墨画买的多,又是孩子,还特意多送了两块。 墨画一人分了两块,剩下四块准备留着回家给爹娘吃。 墨画四人一手一块又香又甜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一边走一边吃,小虎烫得合不拢嘴,但嘴里的话还是不停: “这个糕点可真好吃,等我将来赚到灵石了,一定天天吃!” 双虎道:“那你还不如娶个会做糕点的女子做道侣,这样你天天都能吃到了。” 小虎恍然大悟道:“对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随即又纠结起来,“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做人不能见异思迁……” 双虎瞪大了眼睛,“你喜欢谁啊?” 小虎道:“街西边卖豆腐的那个小姑娘,我先说我喜欢的,你不准跟我抢!” 双虎嘁地一声,摆手道:“放心吧,她脾气可坏了,我才不会跟你抢的……” 双虎和小虎聊着天,大虎则专心吃着糕点,三下五除二就把两块糕点都吃完了,吃完把手指也舔了一遍。 墨画把自己没吃的那个也给了他。 大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还是忍不住接过糕点吃起来。 双虎突然道:“墨画,你真的帮那个什么斋画阵法了吗?” 墨画点了点头。 小虎张大了嘴,“你竟然都能替人画阵法了?” 双虎白了他一眼,道:“不然你以为吃糕点的灵石哪里来的?” 小虎握着糕点愣住了,“这个糕点原来是你画阵法的灵石买来的,不得了了,墨画,你将来不会真的能当一品阵师吧!” 墨画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阵师哪里有那么简单。这件事就我们知道,你们千万别和别人说啊,等我多赚点灵石,再请你们吃糕点。” 三人听到糕点两个字,连忙点头,小虎更是保证道:“我要是说出去,一辈子都没点心吃!” 墨画几人又在街上逛了逛,看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奇东西,天色渐晚后就各回各家了。 墨画将点心给了柳如画,柳如画在锅里蒸了一下,又放到了墨画的碗里。墨画坚决不同意,一番推脱后,最后墨画还是吃了两个,墨山和柳如画一人尝了一个。 柳如画蒸后的糕点又热又香,墨画吃在嘴里,感觉比中午吃的还要好吃,不禁问道:“娘,你会蒸糕点吗?” 柳如画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再复杂的菜娘都会做,只不过很多膳食都要炼器师特意炼制的灶炉,还要配上特殊的阵法,家里没条件做罢了。” “灶炉很贵吗?” “灶炉要请炼器师锻造,自然不便宜,但更贵的还是阵法,请阵师画阵法可不容易,更何况还是灶炉这种大件,所以除非要开酒楼食肆,没人会花大价钱置办灶炉的……” 墨画点了点头,看来阵法在修道界的应用比自己想得还要广泛,不知道灶炉上用的是哪种阵法。 墨画默默记下,准备后面有空可以学一下。 第十三章 灯盏 之后的几日,除了吃饭,墨画都把自己关在屋内,画明火阵的阵法。 五日后,墨画将十份材料用完,可惜还是只画成功了八副。一副是粗心大意,一副则是之前未曾留意过的笔法错误。 明火阵已经是修道界最简单最基础的阵法了,但墨画画了这么多遍,还是偶尔会出错,甚至有些错误还是之前犯过的。 “阵法果然博大精深,一点都不能马虎!”墨画暗暗告诫自己。 墨画抽空将画好的阵法交给了有缘斋的胖管事。 管事这次稍微满意了一点,认为墨画……的兄长态度勤恳,笔法比之前明显纯熟了很多,也很乐意继续合作,交给了墨画六枚灵石后,又给了墨画十份材料。 墨画已经赚了十二枚灵石,按照这个速度,年前还能做成一笔,至少再赚六枚灵石。 墨画画得更加用心,对明火阵也更加得心应手,神识也增强了不少,不用耗尽神识,就能画完一副完整的明火阵法,大大缩减了墨画画阵法所用的时间。 几日后,墨画吃完晚饭,正准备回屋,突然听到有敲门声。 墨山起身开门,发现门外站在两个人。 一人是个少年,穿着干净整洁的道袍,看着修为不低,举止也很有礼貌。 另一人是個已过中年的修士,脸上有几道浅浅的刀疤,眼神看着平静,顾盼之间却有锋芒,全身灵力明显浑厚很多,应该至少是炼气八九层的修士。 “小朋友,可是有一位墨山兄弟住这里?” “你们找我爹?”墨画歪着小脑袋问道。 中年修士看着墨画的眼神便温和起来,“你便是墨画吧!” 墨山也迎了出来,拱手道:“季大哥!” 中年修士也拱手还礼,“墨老弟,这么晚来叨扰,抱歉了!我们父子俩从黑山城过来,一路连夜兼程,这时辰才到。” “可有落脚的地方?” “有的,是我爹那一辈的兄弟,正好我去拜访一下,也暂时落个脚。我来找你,就是商量商量你之前说的那件事……” “进来说。” 墨山将他们迎进门,柳如画收拾好桌子,又泡了茶端上来,墨山请两人入座。然后向墨画介绍道: “这位是你季叔叔,名青柏,旁边的是你季大哥,单名一个礼字。” 墨画一板一眼地行礼道:“季叔叔好,季大哥好!” 季青柏笑着点了点头,本想夸两句,但看到高大魁梧,剑眉星目的墨山,又看到身旁清秀乖巧,皮肤白皙的墨画,这句“虎父无犬子”,就没夸的出来。 一般父亲长得高大健壮,儿子也虎头虎脑,用这句话才合适点。 但他是个猎妖师,平日只知道和妖兽打打杀杀,夸人孩子,基本上就一句通用的“虎父无犬子”就行,现在这句话不适用了,季青柏瞬间有点词穷了。 “这孩子……”季青柏犹豫了一会,才想出来一句“长得真好!” 为免让人觉得敷衍,季青柏又补充道:“相貌英俊,和墨兄弟很像,眉眼又温润,气质也和弟妹相似,知书达理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墨山倒没想那么多,只要是夸墨画的,他听着都高兴。 墨山客套了几句,然后对墨画道:“爹和伱季叔叔商量些事,你先回屋玩吧。” “好!” 墨画对季青柏行了礼,便回了自己屋里。 季青柏应该也是猎妖师,来找父亲,应该是为了聊猎妖的事。 墨山身材魁梧,炼体天赋很好,炼气八层境界,修行裂金爪,烈焰拳等好几门威力不俗的炼体武学,猎妖经验也很丰富。再加上为人仗义,所以在通仙城炼气期的炼妖师中颇有些名气。 “季青柏来找爹,估计是商量年后去大黑山内山猎妖的事……” 内山应该很危险吧…… 墨画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这些都不是自己现在能操心的,修为只有炼气二层,又不能炼体学武学,功法都还没选,法术也不会一个,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还是专心画阵法吧。 墨画将纸笔取出,在砚台中倒好墨水,然后专心画起阵法,希望入睡进入识海之前,能画好一副完整的明火阵图。 以笔蘸墨,起承转合,淡红色的墨水随着笔尖的游走勾勒出一条又一条阵纹。 明火阵已经烂熟于胸,墨画画起来基本毫不吃力。 画了几炷香的功夫,灯盏上的火光突然一闪而灭,屋内一片漆黑。 灯盏坏了? 墨画停下笔,借着堂屋内的灯光,拿起桌上的灯盏翻来覆去看了看,不由嘀咕道:“难道用得太久了?” 离子时还有很久,墨画还想多画一会阵法呢。 怎么办呢? 墨画抓着灯盏,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堂屋里墨山和季青柏还在聊着天。 墨画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墨山,刚准备把头缩回去,就听墨山道:“画儿,有什么事吗?” 墨画这才知道已经被发现了。 墨山大概炼气八层的修为,季叔叔只会更高,自己透过门缝看上一眼,当然逃不过他们的神识。 墨画只好道:“爹,灯坏了。” 墨山招招手,“拿来我看看。” 墨画把灯递过去。 墨山接过,用力一拧,打开了灯盏的底座,看了一眼道: “用的时间长了,里面阵法褪色了,明天爹给你买个新的,今晚就早点睡吧。” “阵法?”墨画眼睛一亮,“爹,给我看看。” 墨山微微错愕,但还是把灯盏递给了墨画。 墨画把灯盏拿过来,发现底座的阵法有点眼熟,和明火阵的阵纹很像,但明显更粗陋一些,而且也只有两道。 应该是为了节省成本,偷工减料画的明火阵。 明火阵,墨画很熟啊。 “爹,你等等。” 墨画跑回屋,拿来笔墨,照着底座上褪色的阵法,描了几笔,然后看了看,又换了个地方,重新勾了几笔。 墨山和季青柏都不说话了,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看着。 过一会,墨画就画完了,“爹,你再试试看。” 墨山接过灯盏,将底座重新拧上,然后拨动灯盏上的小机关,灯盏重新又点起灯火,屋里也更亮了些。 “好了?”墨山微讶,随即有点宠溺地摸了摸墨画的头,“不错,拿回去吧,记得早点休息,别学太晚了。” 墨画嗯了一声,道:“爹,季叔叔,你们继续聊,我先回屋了。”说完抓着灯盏跑回了屋里。 墨山对着季四海道:“抱歉,季大哥,我们接着说吧。” 季青柏却似什么都没听到,望着墨画进屋的背影出了神,愣了半天,才斟酌着道:“墨画这孩子,应该才炼气二层吧。” 第十四章 季青柏 墨山不知季青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头道:“季大哥说的不错,画儿在通仙门修行,如今是炼气二层修为。” 季青柏有点难以置信,“炼气二层,就能画阵法了?” 墨山道:“应该不至于,只是在宗门学了些皮毛,照葫芦画瓢画几笔而已。” “墨老弟谦虚了,就这也已经不得了了,刚刚那几笔,有模有样的,说明墨画这孩子是有天赋的。” 墨山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季青柏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猎妖师的后辈里,别说阵师了,能粗通阵法,画出几道阵纹的都没几个。年前我去求个阵师,让他帮忙画点阵法,受了一肚子窝囊气,还要对他赔笑脸,生怕得罪了他。” 季青柏越想越来气,“无非就是画個小阵法,不仅狮子大开口,要两百两灵石,还要让我一个侄女陪他吃饭,给他敬酒,要是在大黑山里,我真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墨山脸色也沉了下来,“竟然这般无理取闹?” “可不是么,可我能怎么办啊?”季青柏叹了口气,“阵法这个东西,我们不会,后辈又不学,一旦有事,只能拉下脸去求那些家族的阵师。他们趾高气昂的,我们还要赔笑脸。” “墨老弟啊,”季青柏看着墨山郑重道,“墨画这孩子,如果真的愿意学阵法,一定要让他学下去啊,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季大哥,言重了!墨画这孩子要真的想学,我肯定会让他学下去的。”墨山神色严肃道。 季青柏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商议了点猎妖上的事,季青柏便告辞了。 墨山将季青柏父子两人送到门外。 季青柏离开后,带着儿子,前往南大街西边的前辈家落脚。 路上,季青柏嘱咐儿子季礼,道: “我们青玄城那边,猎妖的事越来越不好做了,所以这次我过来找你墨叔叔,一起去大黑山的内山看看,你天赋不错,也有炼气七层了,就一起跟着去长长见识。但是猎妖这种事,由我跟你墨叔叔他们来,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轻易插手。” 季礼道:“爹,我晓得的。” “我知道你晓得,但是你毕竟年纪还轻,还不够明白,妖兽这种东西,最是狠厉狡诈,伱修为最低,不出手还好,一旦出手,让它瞧出破绽,就要吃天大的亏。” 季礼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奇道:“爹,墨叔叔的修为厉害吗?” “那是自然,你墨叔叔是你爹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有天分的猎妖师了,天赋好,反应快,猎妖的经验也丰富,只是可惜了,像我们这种散修,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攒的灵石都给孩子修炼,自己修炼的就少了……” 季青柏叹了口气,接着道:“不然的话,以他的资质,一直修炼下去,成为筑基期修士都有可能。” 季礼沉默了片刻,他爹的修为也是可以继续精进的,只是后来赚的灵石,也都供给他修炼了。 说到筑基期修士,季礼又小声问道:“郑老爷爷的身体……” “快不行了,”季青柏神情落寞,“郑叔是我们青玄城猎妖行唯一的筑基长老,他老人家万一不在了,我们这些炼气期的散修,估计又要被那几个家族欺负了,以后的日子,越来越难喽……” “通仙城有筑基长老吗?” “有,姓俞,脾气不太好,但也护短,通仙城的猎妖行全仗着他撑台面,几个家族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将来实在不行,你就到通仙城这边,找个道侣,就在这里安定下来,我也放心点。” 季礼年轻,有点脸红,“爹,说这个还早了。” 季青柏笑了笑,“不早了,这种事,是要早打算的。” 季礼便想着岔开话题,问道:“墨叔叔家的那个小兄弟,墨画,真的能当阵师吗?” “不知道啊,”季青柏皱了皱眉,“阵师不好当啊,从学徒,到不入品的阵师,最后才能定品成为一品阵师。” “首先,这个学徒就不好当了,我们散修又没有传承,要学阵法,就要找个专门的阵师当做先生。”季青柏道。 “宗门不是也有教阵法么?”季礼问道。 “差得远了,”季青柏道,“宗门教的,只是皮毛,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有阵法这个东西,而不是为了让你们当阵师。” 季礼咋舌,他在宗门学阵法时,觉得难死了,原来这还只是皮毛。 “找个阵师做先生,哪有那么容易?那些阵师,哪个不是眼高于顶,门槛比天还高,求他们收学徒,把家底赔上都不够。” 季青柏一提到这个就生气,“阵法这么难,没有传承,没有先生教,怎么可能学得会啊。” 季青柏不禁摇了摇头。 季礼问道:“那做了学徒,就能当阵师了吗?” “学徒只是开始,还要熬不少年,不停学,不停练,才能慢慢把水平提上来,然后才能做阵师,这还只是不入品的。要再熬,再学,小有名气了,才有资格去定品。定品是道廷那边亲自来定的,那又是一道大槛……有些阵师,定品能定到死。” 季礼已经听得头皮发麻了,忍不住道:“那墨小兄弟,真的能当阵师吗?” “希望吧,”季青柏叹了口气,“就当我痴心妄想也好,总归也是有个盼头。” 墨画回去继续画明火阵,几天后,便将明火阵全画完了。这次他熟练了很多,十副成功了九副,可以赚八枚灵石。 年前最后一天,墨画又去有缘斋,找胖管事换了灵石。 胖管事看了墨画交付的阵法,颇为满意。 “这才对嘛,既然拜了先生,做了学徒,就该画到这个水准!” 结算时胖管事给了墨画十枚灵石,另外两枚是送的,“这是过年的节礼,虽然不多,但也讨个喜庆!” 对胖管事不多,对墨画来说就不少了。 墨画很开心,便挑着一些“祝管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吉利话说了。 胖管事乐得直点头。 第二天就是除夕,墨画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修界过年的习俗和墨画另一世的记忆中有很多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比如虽然都贴春联,但春联上的字会发光,福字上的云纹会浮动,年画上的麒麟瑞兽会瞪大眼睛望着你,时而还会对你嗤之以鼻,非常新奇。 年夜饭也是一年以来最丰盛的,会有一点肉,平时吃不到的美食都可以吃个够。 墨画年过得很开心,年后和小伙伴玩了几日后,又接着为有缘斋画阵法。 在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墨画闭着眼都能把明火阵的阵图画出来,画十副阵图只需三天,成功率也维持在九成以上。 这样直到正月十五,也就是通仙门入学前一日,墨画已经赚了将近五十枚灵石。 晚饭后墨画在屋里收拾明日入宗门修行的行礼,墨山和柳如画则商量着束脩的事。 第十五章 束脩 宗门开外门,招纳弟子,传授修行知识和技艺。弟子拜入宗门,修炼学习,则需要缴纳束脩。 不同品级的宗门缴纳的束脩不同,越是上品宗门,束脩越是昂贵。 通仙门在修道界只是一品的宗门,但在只有一品宗门的通仙城,却是最大的宗门,每年的束脩需要一百灵石,这还不包括其他的各种杂项收费。 一百灵石不算太贵,但也绝不便宜,差不多是普通练气散修攒一年的收益,前提是没有伤病,或是其他需要花费大笔灵石的地方。 一旦有病有灾,或是遇到需要花灵石解决的难处,一年颗粒无收也是有可能的。 过年时很开心,但一旦过完年,修道生活的重担似乎又压了下来。 墨山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有些愧疚道:“我找了几个兄弟借了点灵石,加上之前攒的,一共八十多枚……” 柳如画安慰道:“我明日也去找膳楼的掌柜,找他预支一些灵石吧……” 墨山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了趴在门缝处偷听的墨画。 “画儿!” 墨画被发现了,只好讪讪笑了笑,跑到娘亲身边坐着。 柳如画亲昵地捏了捏墨画的耳朵,嗔怪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偷听!” “爹,娘,家里还缺灵石么?” 墨山道:“是缺一些,不过昨天你季叔叔说,他会借给我,还千万叮嘱我,让你在宗门好好学。” “季叔叔?” “不错,你季叔叔说你聪明,一直夸你呢。”柳如画摸了摸墨画的头道。 “但是,季叔叔家里,灵石也不富余吧。”墨画道。 墨山轻轻叹了口气,“过完年我早些还他吧,这年头,谁手里灵石能有富余呢?” “我有啊!”墨画嘿嘿笑道。 墨山和柳如画愣了一下。 墨画迈着小腿,噔噔噔跑回屋里,然后又抱回来,手里攥着个储物袋。 墨画打开储物袋,里面五十枚灵石微光交错,斑斓映照,煞是好看。但是预想中,爹娘感动落泪,夸他懂事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墨山神情凝重,柳如画也眉头轻蹙。 墨画忐忑道:“怎么了?” 墨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画儿,这些灵石,是谁给你的?” “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赚的!” 墨山愣了一下,“自己……赚的?” 柳如画眉头微舒,轻轻将墨画搂到怀里,“那伱跟娘说说,你是怎么赚的?” “我替有缘斋画阵法,不过是最简单的那种,画好一副就能赚一枚灵石。” 墨山和柳如画面面相觑,想到儿子年前年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也没怎么玩,出门也是一会儿就回来了,原来是在画阵法赚灵石。 两人又看了看袋子里的灵石,一枚灵石一副阵法,袋子里将近五十枚,意味着至少要画五十副…… 柳如画情不自禁把墨画搂得更紧了。 墨山几次欲言又止,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墨画的头。 “这灵石是你辛苦赚来的,你自己收着吧,留着修炼或者买点好吃的,通仙门束脩的事爹会想办法解决的。” 墨画知道父亲舍不得用这些灵石,眼睛一转,便道:“那这灵石爹娘先收着,替我保管,我一個小孩用不了这么多,而且还容易被人偷了抢了。” 墨山和柳如画相顾无言,又想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还是柳如画道:“行,爹娘先帮你收着。” “嗯嗯!”墨画狠狠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就要入学了,你早点睡吧。” “嗯,爹娘晚安!” 墨画起身准备回屋,想了想,又回头说了句,“爹娘,你们该用就用哦,不用替我省的。” 墨山夫妻俩哭笑不得。 看着墨画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墨山这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个当爹的,还不如孩子。” 柳如画安慰道:“说什么话,画儿懂得体谅父母,这是好事。他能靠自己的本事赚灵石,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只不过……” 柳如画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灵石,又抬头看着丈夫,疑虑道:“他这么小,真的能替别人画阵法赚灵石吗?还能赚这么多……我怕是有人见他年纪小,想……” “明天我去看看。” 墨山说道,眼神也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第二日墨画按时起床,修炼了一会后,就和娘亲柳如画前往通仙门的外门,缴纳束脩,登记入学。 墨山则早早地就出门了,按柳如画的说法,墨山今天要和几个猎妖师进内山,所以要早点过去准备。 到了通仙门外门,柳如画交了束脩,办好入学,又忍不住多看了墨画几眼。 进入通仙门修行,除非逢年过节宗门放假,平日里也看不到儿子了。 柳如画又叮嘱了墨画几句好好修行,和同门处好关系,吃好喝好穿好,不要欺负别人之类的话,就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墨画站在山门外挥手,直到柳如画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这才转身。 他没进宗门,而是先到了北大街的有缘斋,找胖管事领了二十副明火阵的材料,约定最迟半月后上交。 宗门每月上中下旬分别有一次旬休,每次只休一日,墨画打算趁着旬休溜出来,和胖管事做交易。 二十副材料,胖管事还是只收了十枚灵石的押金,鉴于之前和墨画……的兄长合作都很愉快,上交的阵法质量也越来越高,胖管事很满意,又看在墨画的面子上,所以押金没变。 和胖管事商量妥当,墨画就满意地离开了有缘斋。 墨画离开后,没有发现有缘斋外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在默默看着他。 待墨画离开后,那男子走进有缘斋的大门。 门铃声响,胖管事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衣服朴素,但英俊挺拔,剑眉星目的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眼神中透着迫人的锋芒。 胖管事一眼就看出来,这男子是个猎妖师,是真正见过血的猎妖师!而且态度不算好,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妖兽。 修为上胖管事自认不比这男子差,但真打起来就不好说了,毕竟猎妖师常年刀尖舔血,是要跟妖兽拼命的。 而他常年坐在柜台前,不知道多久没碰过剑了,斗法的手段也早就生疏了。 胖管事衡量了一下,便端正起态度,小心问道:“这位道友,不知需要什么阵法?” 魁梧的男子正是墨山,他将一张揉在一起的纸摊开,纸上有临摹的阵法,有几处临摹错了,所以有涂抹的痕迹。 “这是什么阵法?” 胖管事瞄了一眼,便道:“是明火阵。” “你们收这种阵法?” 男子的口气让胖管事很不舒服,放在平日,他就不爱搭理了,但今天他觉得进门便是客,对待客人要客气而周到。 “自然是收的。这是常用的阵法,寻常修士家庭都会用到,所以消耗比较大。” 墨山道:“适才出门的那个孩子,也是替你们画阵法的?” 胖管事道:“这种事是不能对外说的,有缘斋是要保护顾客的隐私的,这是我们商行的原则。” 墨山的眼神瞬时像刀一般逼视过来,如芒在背的胖管事略作思量,觉得修士也不可太过死板,原则可以灵活地遵守。 “不是那个孩子,是他兄长。” 墨山皱眉,“兄长?” 胖管事道:“不错,这孩子才多大,会画什么阵法?他只是替他兄长跑腿,阵法都是由他兄长画的。” “这是他自己说的?” “当然,”管事答道,“不然我们怎么会和一个孩子做生意?” 管事说完,又警惕地盯着墨山: “至于这孩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墨山白了胖管事一眼,这孩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我这个当爹的不比你清楚,还要你告诉? 不过知道墨画不是被人利用,墨山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对胖管事拱了拱手,道:“多有打扰,告辞了。” 胖管事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便略带倨傲地点了点头。 墨山转身离开,直到墨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胖管事这才喘了口大气,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也不买点东西……” 第十六章 炼气三层 墨画进入通仙门后,新一年的宗门生活便开始了。 通仙门是一品宗门,一品宗门是修道界最底层的宗门了。 修道界的宗门品阶森严。 宗门建立之初,首先需要定品,由道廷审核裁定。 定品的要求很严格,对宗门的资产,所占据的山脉,传承底蕴的深浅,掌门是否德行有缺,门内长老和教习的修为和数量,所能收纳的弟子数量等,都有严格考核。 宗门的升品更是严苛,要有数位高阶修士,坐阵传道达一定年份,才能去道廷的天权阁申请升品。 升品对任意宗门来说,都是头等大事,需要筹备多年,而且要与道廷疏通关系,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 通仙门中,只有老掌门是筑基修士,远远不够二品宗门的条件。而且估计百年内,都没有升品的资格。 此外,通仙门的家产也只有三座山峰,通灵峰、通玄峰和通明峰。 通仙门外门中,炼气前期,也就是1-3层的弟子在通灵峰修行学道,炼气中期4-6层弟子在通玄峰,极少的炼气后期7-9层的外门弟子,也在通玄峰,因为这些弟子人数太少,所以就凑合着安置了。 而内门和亲传的弟子,包括宗门的掌门、长老和教习都在通明峰。 据说原来还有一个通仙峰,单独供掌门长老居住修行,后来因为宗门经营不善,资不抵债,所以含泪卖掉了。 没有通仙峰的通仙门还怎么叫通仙门呢? 历代通仙门的掌门都立志把通仙峰赎回来,只可惜这个宏愿至今未曾实现。 通仙门每个峰的弟子,又都分为甲乙丙丁四班,弟子优劣程度从甲字班往下递减,宗门重视程度和培养力度也是如此。 甲字班一般只招收所谓的“天之骄子”,灵根要好,天资悟性要高,修炼要快。 当然如果你跟宗门的掌门长老有交情,或是愿意给宗门捐献一笔不菲的灵石,也可以进入甲字班。 简而言之,要么有天赋,要么有人脉,要么有灵石。 乙字班收录的是灵根一般,但天资悟性不错,比较刻苦,各项成绩也不错的弟子。 丙字班的弟子灵根一般,悟性和成绩也都一般,丁字班的弟子灵根和成绩一般都更差,基本上只能是混混日子。 墨画被分在乙班,属于灵根一般,但比较刻苦,各项功课也还不错的那种弟子。 墨画只有炼气二层,所以吃住修行都在通灵峰,这也是通仙门弟子最多的一個山峰。 进入宗门后,和熟悉的同门打了招呼,墨画便开始了一年的学习和修行。 底层的修士,即便再穷,也要凑些灵石让孩子进入宗门修行,至少打下一些修行的基础,也对修道界的各种知识不至于太过懵懂,所以通仙门内炼气前期的弟子最多。 至于到了炼气中期,能不能修炼下去,一看修士自身的天赋,二看修士的家底。 有些散修家庭实在掏不出灵石,只能让孩子辍学,帮人炼器打打杂,或是学着上山猎妖,勉强能混口饭吃。一年一百灵石的束脩,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不然没等孩子修炼成才,家里就都饿死了。 而能到炼气后期还能继续在宗门修炼的,就更是少数了。 墨画熟悉的几个同门就不见了身影,打听之下才知道,几人都是因为家境贫寒,又遇到难事,所以交不起束脩,只能辍学了。 修道博杂而又精深,若无人教导,弯路不知要走多少。炼气前期便退学,除非有泼天的机缘,否则很难再在修道上有什么精进了。 墨画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很是惋惜,不过他自己的境况也不算多好,也就没多少时间去感慨了。 墨画一边上课,一边修行,空闲的时间就画阵法,过得忙碌而充实。 几个月后,不知不觉中,墨画就突破到了炼气三层。 炼气期的修炼更多的还是靠坚持和积累,每日坚持修炼,日积月累,灵石花的到位了,自然水到渠成就能突破。 但散修最缺的,永远都是灵石。 小境界的突破靠积累,中境界的突破,就会有有瓶颈了。这些瓶颈,就需要一些相应的天材地宝,或是丹药来帮助突破。 至于大境界的突破,譬如炼气到筑基,更多的是看命,对多数底层散修而言,是一辈子跨越不过的天堑。 境界每次提升,对修士都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炼气三层的墨画感觉灵力更加充沛了,神识自然也更强了。 之前画着费力的明火阵,现在已经算游刃有余了,甚至画完都不需要休息多久。 尽管在意料之中,墨画还是很惊喜。 难怪那么多修士忍着枯燥的修行,一心想着提升境界,这种枯燥之后获得的朴实无华的快乐,才是真的快乐吧。 墨画十岁,炼气三层,这个修为在乙班中,属于中上等了。 而到了炼气三层,墨画就要选择功法了。 一日课后,严教习让几个炼气三层的弟子留下,其中也包括墨画。 严教习将墨画他们留下,之后便开门见山道: “这本来是周老教习的事,但他身体略有不适,我便临时代劳,与你们说说功法的事。” “修士最重要的是灵力,无论是体修,还是灵修,无论画阵炼丹,还是炼器制符,都要用到灵力。灵力强,你便高人一等,灵力弱,你便低人一筹。修士之间,最根本的差异,便是灵力的差异。” “修士灵力由功法决定,而功法,又由灵根决定。什么样的灵根,修什么样的功法,而修什么样的功法,便决定了你灵力的多寡。” “灵根是天生的,先天注定,后天无法更逆。你们选不了自己的灵根,可以选择的,是修什么样的功法。” “选一门合适的功法,对将来的修行大有裨益。灵根差点,修对了功法,也会有相对长远的修道之路,而假如灵根上等,却错修了功法,那基本等于自断长生道途。” “所以无论灵根优劣,功法的事,都必须慎之又慎……” “功法吗……”墨画心中默念着。 墨画是中品下阶的小五行属性灵根,在通仙城的同龄人中,算是中等偏下的灵根资质。 也不知道以他的灵根,能学什么样的功法。 第十七章 功法 严教习道:“宗门之前传授的吐纳法,和功法类似,也可以修炼灵力,但比较简陋,只适用于炼气三层之前的修士。炼气三层之后,就要选一门真正的功法学了。当然,继续用吐纳法也可以,只是修炼会慢上很多……” “这是宗门供外门弟子修行的功法目录,目录上写了功法名,适用的灵根、所需的灵石、突破瓶颈的灵物,还有功法的效用等。你们自己先看看。” 严教习将目录发下,每位弟子都得到了一册,墨画也不例外。 目录很薄,只有十来页,但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大概几十种功法及相关事项。 “有什么疑惑的可以问我。”严教习道。 弟子们安静了片刻,之后有弟子举手问道: “先生,功法也和灵根一样,分属性和品第的吗?” 严教习淡淡看了那弟子一眼,道: “炼气三层了,还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看来周教习的课,你没有认真听,回去把《修道初解》抄一遍,三天后给我。” 那弟子如遭雷击,呆愣片刻,只好垂下头道:“是。”心中却懊悔不已。 大意了,忘了现在讲课的不是周教习,想到什么随口就问了出来…… 严教习环视一周,语重心长道: “周教习年纪大,脾气好,不多管束你们,你们上课也未必会认真听讲。但选功法事关重大,我再与你们讲解一遍,你们仔细听好了,不要嫌枯燥。” 弟子们纷纷正襟危坐起来。 “修士的灵根,既分属性,也分品阶,功法同样。” “灵根的属性,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为主,有的是单五行,有的是杂五行,也有五行齐备的小五行和大五行。除五行之外,还有一些由五行化生异变而出的特殊灵根,譬如冰灵根、雷灵根、风灵根,以及阴阳灵根等,这些灵根颇为稀少,一般很难遇到。” “此外,灵根按资质高低,还分九品,从下下、下中、下上、中下……一直到上上品,每一个品第,都有较大悬殊。灵根品第越高,修炼的天赋越好,气海内所能容纳的灵力上限也越高。” “功法的分类,也分属性,以及九个品第,与灵根基本相同。选择功法,要根据伱的灵根来,什么属性的灵根,选什么属性的功法;什么品第的灵根,最好也选同样品第的功法。” “灵根属性决定了修士的灵力特质,属性越稀有,修士的灵力越特殊;灵根品第决定修士的天赋,品第越高,修士的修道天赋越高。” …… “那灵根是越稀有越好么?”有弟子怯怯问道。 “未必。对有大族和宗门传承的弟子来说,这是好事。但对一般修士而言,灵根越稀有,能选的功法就越少,有的甚至找不到功法去学,这便不是好事了。”严教习解释道。 “那如果功法属性和灵根的属性不一样呢?”有弟子问道。 “不会怎么样,”严教习道,“因为修炼不了。你一个金水灵根的修士,根本学不了土木系的功法的。” “没有例外么?” 严教习挑了挑眉,道:“至少道廷两万余年的道籍记载里没有,你若遇到了,可以告诉我,我也长长见识。” 那弟子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教习,功法的品阶也必须和灵根品阶一样么?”又有弟子问。 严教习道:“高品灵根可以修低品功法,低品灵根不可以修高品功法。” 有弟子疑惑道:“灵根品阶高的话,为何要选低品阶功法呢,这样所修的灵力,不是少了么?” 严教习道:“功法的品阶越高,修炼所需的灵石越多,突破瓶颈的天材地宝也更名贵,有些天材地宝根本不是一般修士的家底能承受得起的。不要选了高品阶功法,修炼到一半,却发现自己根本修炼不起,那时后悔也晚了。” “那如果灵根品阶低,却学了高品阶的功法呢?”那弟子又问。 严教习道:“据《修道功法典籍》记载,若功法品阶超过自身灵根,修士修炼后,多数会因吸纳的灵力过多,而致气海受损,严重的气海崩溃,修为尽废,更有甚者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有的走火入魔,那就是说,也有没走火入魔的么?”一個弟子眼睛一亮,问道。 严教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总觉得你是最特殊的那个,别人学了会出问题,你学了说不定没事。有些人修道或许是有气运,但也不要把生死寄托于这缥缈的气运上,自己去寻死路。” 在座的不少弟子都冒出过这样的想法,此时闻言都是心中微凛,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严教习又道:“这些不是个例,而是修道发展两万余年来无数血的教训,不吸取前辈的经验,就易行差踏错,修道者一旦误入歧途,往往就身不由己了,有些人能回头,有些人则永远回不了头了。” 严教习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失落,墨画觉得严教习好像有点心事。 但严教习也不再说什么,而是指着《通仙门炼气外门功法目录》道: “你们按照我刚才说的,自己在里面找找,选一门合适的。记住,修道不要好高骛远,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众弟子便纷纷低头,翻起了功法目录。 墨画知道了大概,便开始找功法。 他是中下品的灵根,只能修中下品的功法,但心里又有点好奇,上品的功法是什么样的。 墨画先将目录翻到最后,看了几门上品的功法: 《天地玄黄诀》:上下品,适合土系灵根修炼,可修炼一百二十周天的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五千枚灵石,需要天材地宝:玄黄草、苦水根、天玄石…… 《柔水诀》:上下品,适合水系灵根修炼,可修炼一百三十周天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五千二百枚灵石,需要天才地宝:百年无根水、银蛇血…… 《五行纳气功》:上下品,适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系灵根修炼,可修炼一百五十周天的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六千枚灵石,需要天材地宝:金元石、熔火石、百岁土…… …… 墨画看得咋舌。 “炼气期圆满至少都要五六千的灵石,这还单纯是炼化的灵石,不包括辅助修炼和突破瓶颈的天材地宝,有些稀有的天材地宝可能还不只五六千灵石……” 墨画辛苦一个月,才赚了五十枚灵石,这动辄五千枚灵石的消耗,看得墨画头皮发麻。 墨画也听别人说过,一般的散修,就算有上品的灵根,也根本修炼不起上品的功法。 如果非要修的话,那一般也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能找到一个大宗门,拜宗门长老为师,进入内门,与宗门捆绑,终身不得离开宗门。 二是找个家族入赘,让家族供你修炼,但家族会要求你改换门庭,抛却姓名、父母、出身和过去的一切,虽然有了前程,但你也不再是你…… 无论如何选,基本都算是人身依附,虽然修道有望,但也身不由己了。 怪不得修士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 修士的命,灵根定一次,出身再定一次。 想要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墨画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十八章 选择 “算了,先做好眼下的事吧……” 墨画心道,然后老老实实地翻看起中下品的功法。 《小五行诀》:中下品功法,适合五行系灵根修炼,可修炼七十周天的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一千枚灵石,需要天材地宝:百岁土等。 《回春诀》:中下品功法,适合木系灵根修炼,可修炼七十五周天的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一千一百枚灵石,需要天材地宝:常春木或十年以上常春叶等。 《百焰诀》:中下品功法,适合火系灵根修炼,可修炼六十周天的灵力,炼气期圆满至少需炼化九百枚灵石,需要天材地宝:熔火石等。 …… 中品下阶功法,修炼所需灵石也不算少,但比起上品功法,已经好很多了。 但有得有失,中下品功法消耗的灵石少,修炼出的灵力同样也少。 墨画中品下阶的灵根,修中品下阶的功法,同境界的情况下,灵力大概只有上品下阶灵根修士的一半多一些。 这还只是上品下阶,上品中阶和上阶的功法,修炼出的灵力必然更浑厚。修炼越到后面,灵根差异带来的灵力悬殊越是有云泥之别。 而且灵根是先天注定的,不可更改。 “果然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受上天眷顾的啊……” 墨画摇了摇头,但灵根既然改变不了,想也没什么意义。 墨画将《功法名录》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下面一行小字,然后彻底愣住了。 “功法传承费……是什么东西?” 墨画看到了下面的注解: 通仙门中的功法,乃历代掌门和长老苦心收录,潜心研究和精心改良而成,系历代前辈心血所在。 门中弟子需缴纳一定灵石,才可获得传承资格。 下面还标注了具体传承费用。 上品下阶的功法,传承费就要一千一百灵石,因上品灵根难得,所以优惠后只要灵石九百九十八。 中品功法的传承费稍微低一点,中品下阶就更低了,但也要二百灵石。 墨画傻眼了。 怎么还会有传承费啊? 他之前没听说过啊。 宗门怎么乱收费啊?这也太黑了吧!! 全身只有八枚灵石的墨画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个修道界,未免也太真实且现实了…… “你们选好功法,缴纳完传承费,宗门会将该功法传授于你。功法干系重大,最好回去和你们父母长辈商议后再决定,不可贪高骛远,也不要因眼光浅而错失修道的将来。” 严教习说完便走了,看神情,似乎也不太乐意做这种事。 严教习走后,弟子们便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聊起天来,有的满脸兴奋,有的则愁眉苦脸,屋里顿时嘈杂起来: “传承费是什么,之前没听说过啊……” “谁知道,宗门收,我们还能不给么……” “《天地玄黄诀》,光传承费就要一千多灵石,啧啧……” “你要真学了,估计就要卖身给宗门了。” “谢谢,我的灵根还不配。” “我爹娘都是中品的灵根,为什么我的灵根只有下品啊,这根本没什么可选的功法……” “你去读一下《修士灵根衍变论》,就能知道为什么中品灵根的父母生出下品灵根的你了……” “话说,我们这里真的能有上品灵根吗?” “有的,我有一个远房表亲,是上品灵根,但他爹好赌,他娘又懒,家里一贫如洗,只选了个下中品的功法,平白浪费了一個好根骨,实在是太惨了……” “那我就算有上品灵根,也修炼不起了。” “伱可以入赘啊……” “我才不!” …… 弟子们议论纷纷,墨画也托着小下巴沉思。 这笔宗门传承费,超出了他的预期。 《功法目录》上可供墨画选择的功法其实也有,但爹娘刚凑齐他的束脩,短时间内,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即便东拼西借,凑出来了,对家里的负担也很重。 “既然如此,功法就只能先不选了,暂时先用《吐纳功》凑合着吧,等我靠画阵法攒够灵石再从上面选一门功法修炼,反正我才进入炼气三层,距离突破到炼气四层还有一些时日。” 墨画将《功法名录》丢到储物袋,短时间内压根不准备带回去给父母看,当务之急,还是画阵法,赚灵石。 墨画接下来的日子就和之前一样,每日坚持修炼,上课,课余画阵法。 宗门的生活,单调之余也还算惬意。 通灵峰景色秀丽,绿木成荫,有淡淡云雾笼罩,常有禽鸟回翔,花香缭绕。 外门弟子们课后也常常会在山间游玩,女弟子姿容俏丽,结伴赏花。 男弟子则追着灵兽满山跑,有情窦初开的男修女修在山涧花丛处说悄悄话,也有争风吃醋的弟子在打架。 不过这些都跟墨画无关,墨画一门心思都花在阵法上,除了吃饭和上课,所有时间都用来钻研阵法,即便晚上睡觉,也是在石碑上练习画阵文。 熟悉的同门中,大虎炼气五层,双虎和小虎也早已炼气四层了,都在通玄峰修行,虽然两峰相隔不远,但他们知道墨画用心学习阵法,一般没事也都不会来打扰墨画。 墨画长着一张乖巧聪秀的脸,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待人和善,在通灵峰人缘还算不错,没人会想着欺负他。 而且墨画阵法成绩很好,颇受严教习看重,若有人想欺负他,一旦被严教习知道,那后果就严重了。严教习最讨厌弟子之间滋事,不专心修炼,一旦被教习知道,责罚极其严重。 何况大虎三人也一向照顾墨画,他们长得高大,走的是体修的路子,将来准备进大黑山,当猎妖师。 平日没事,都会想办法找人切磋打架。一旦墨画这边有事,早就撸起袖子,呼呼地从通玄峰跑过来了。 墨画心无旁骛地修行,唯一一次和其他弟子有交集,是安小胖。 墨画将年前从安小胖处借的十枚灵石还给他。 墨画将灵石给他的时候,安小胖却愣住了,他明显是忘掉了,想了半天才记起来。 安家是通仙城的大家族,他的确不太在乎这十枚灵石,当然也有可能单纯是他记性不好。 安小胖皱着眉头回忆半天,随即表情又有些复杂道:“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借了灵石还想着还我的。” 墨画心中感慨,这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 借出去的灵石,有些可能是他自己忘了,有些可能是别人故意不还,他也的确不缺灵石,所以时间一长就习惯了。 “你这么傻……善良,小心被别人骗啊。” 墨画“傻”字说了一半,临时换了个词,拍着安小胖的肩膀委婉道。 安小胖的神情更复杂了,甚至还带有一丝感动: “小墨哥,别人都说我笨,只有你知道我那是心地善良,我遇到的所有弟子中,就属你最聪明了,怪不得你阵法画得这么好!” 墨画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时间过了月余,宗门旬休,放了两日假。 墨画离开宗门,前往北大街的有缘斋,将画好的明火阵交给王管事,然后问道: “有没有比明火阵更难一点的阵法,能换多一些灵石的?” 王管事觑了墨画一眼,“你兄长让你问的?” “对!”墨画点头。 “有倒是有,”王管事低头从桌案后面翻了翻,然后抽出一张阵图来,阵图上有着好几处陌生的阵文。 “固土阵,可以固化土石,一般修士建造房屋洞府,强固门窗都会用到。固土阵比明火阵要难上一些,每副固土阵法的酬劳是两枚灵石。” 两枚灵石……是明火阵的两倍了。 “我能先看下阵法图解吗?” 王管事白了墨画一眼,“你看有什么用?得要你哥看。” 不过他嘴上虽是这么说,还是将图解给了墨画,这些基础的阵法图解本身不是太稀缺的东西,给别人看看也无妨。 墨画翻看了下图解,发现的确很多阵文都是自己不曾见过,宗门的教习也不曾教过的。 “不知道学会这副阵法要花多久……” 宗门功法的传承费太贵,依靠明火阵赚灵石要攒挺久。 墨画想画新的阵法,但又有些迟疑,如果画得不好,有可能会亏灵石,如果学不会,没在限期内画完,阵阁是会把押金全扣掉的。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墨画下定决心,就算限期内没学会,二十枚灵石全扣掉,再回头画明火阵赚回来就是了。 要成为阵师,将来要画的阵法可能比这难得多,自己总不可能一副明火阵画一辈子。 第十九章 固土阵 固土阵的押金是二十枚灵石,墨画从之前赚的灵石中取出十枚押给了胖管事,领了固土阵图和十份纸墨材料,期限是二十天。 离开商行后,墨画又到糕点铺,花两枚灵石买了十枚五彩糕,之后径直回到宗门,把糕点分了几块给大虎三人。 宗门的伙食并不好,三人平时嘴馋,但也没什么好吃的。 墨画买些糕点,算是给他们解解馋。 几日后的傍晚,墨画上完一天课,正在弟子居里闭门研究固土阵的阵法,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墨画一开门,便看到双虎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前。 双虎偷偷递了一个油纸包给墨画,压低声音道: “特意留给你的,别跟别人说。” 说完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做贼一样地跑了。 弟子居是通仙门供弟子居住的宿舍,两人一室,屋子不大,有两张简单的木床和两张有些破旧的木桌,刚好供弟子起居生活。 通仙门内也有奢华舒适些的弟子居,不过要额外花灵石。 墨画原先有一个同门做室友,但他今年退学了,倒不是因为交不起束脩,而是单纯觉得修行枯燥,不愿学了,所以屋里现在只有墨画一人。 墨画关上门,打开还有些烫手的油纸,发现里面包着一个刚烤熟的鸡腿。 鸡腿有拳头大小,冒着热气,烤得有点糊了,能闻到诱人的香味,尤其是上面还浮有淡淡的灵气。 是灵兽的肉。 “这個……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带有灵气的兽肉,双虎他们根本买不起的,再看双虎鬼鬼祟祟的样子,也只能是偷的了。 墨画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有点焦糊味,也有肉香,只是没烤透,而且也没调味,味道多少有些寡淡。 修道界膳食的烹饪也是很有讲究的,如果没专门学过,很难做出好吃的东西。 因为修道界的食材很难处理,比如肉类的口感就很坚韧,而有些肉,譬如草食妖兽的肉,不花大量灵力催动火焰,长时间蒸煮,根本煮不烂。 灵肉肉质会细腻一点,但烹饪也是要花一些心思的。 出了肉外,其他蔬果素菜,除了本身的味道,也多少都带一些灵气,这些灵气和本身食材味道混合起来,若是调配不当,滋味就会很奇怪。 墨画手里的鸡腿只是简单的烤了烤,估计怕别人发现,也是偷偷生火,匆匆烤完了事,所以不可能烤得多好吃。 但一个多月没吃肉的墨画也没这么多讲究,有的吃就不错了。 墨画有些费劲地把鸡腿啃完,然后点了火把油纸烧了,骨头丢到屋外的小溪里,彻底消灭了证据。 吃饱的墨画又花了点时间炼化鸡肉中蕴含的灵气,然后埋头继续研究阵法。 果然,过两天墨画就听说几个炼气期弟子偷了长老的养的锦鸡,拔光了毛,烤着吃了。 长老大怒,抓住了几个弟子,狠狠责罚了一番。 又过两天,墨画就看到了鼻青脸肿,头顶还有两个大包的大虎三人。 他们三人都在通玄峰,长老一查就能查到,跑不掉的,一番责罚是免不了的。 不过几人也就是看着惨了点,大多是皮肉伤,长老也不可能动真格,真的把它们怎么样。 无非是小惩大诫,给其他弟子们一个警示罢了。 大虎三人看着凄惨,但昂首挺胸,表情还有点骄傲,毕竟能从长老眼皮子下偷了鸡,也不是一般弟子能做到的。 他们看到墨画,也假装没看到,甚至小虎还偷偷给墨画使眼色,让墨画也假装不认识他们。 墨画有点哭笑不得,心想着下次旬休,多买点糕点给他们吃吧。 距离下次旬休还有七天,距离从胖管事那里领了阵法材料已经过了十三天,墨画对固土阵的领悟却不太顺利。 固土阵的阵纹是墨画之前不曾学过的,比宗门教的土系基础阵纹要复杂不少,领悟起来比较吃力。 而且固土阵由四道阵纹组成,神识要求也高。 墨画记阵纹倒不是太难,但在石碑上练习时,消耗的神识却多了不少,而且很容易出错。 要么画出的阵纹组合不成阵法,要么就是画出的阵纹根本就是无效的,无法传导灵力。 墨画这么摸索了十来天,还是毫无头绪,有时看似明白了,一下笔还是出错。 最后实在没办法,墨画决定去请教严教习。 一日严教习上完课,正在收拾桌案上的书案,弟子们三三两两散了。 墨画便拿着几个基础的土系阵纹到严教习面前,恭敬请教道: “教习,这里的土系阵纹,弟子不大明白,还请教习指点。” 严教习看了墨画递上来的几个阵纹,道: “这是基础五行阵纹中的土系阵纹,而且是比较规范的通用阵纹,对你来说应当不是太难,如果画不好,多加练习便是。” 宗门教授的土系阵纹很基础,对墨画来说当然不是难事,墨画想问的其实是别的。 墨画将固土阵里的几个土系阵纹一并拿了出来,道: “弟子偶尔看到这几个阵纹,发现和课本上的有些不同,但又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同,而且画的时候很容易出错,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教习看了,有些意外道: “这是变化后的五行阵纹,跟宗门正式传授的不同,这种不是规范的,也不大通用。画这种阵纹,需要变换一下笔法,顺序也跟规范的阵纹不同,基本上这几笔的顺序改下……” 严教习拿来一张纸,随手画了几笔阵纹,边画边解释。 墨画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阵纹的画法和书法也有些相似,除了规范的制式阵纹,还有一些比较特色化的阵纹,笔法多少都有点出入。 这种变式阵纹种类繁多,而且无法归类,所以宗门正常只教授规范的制式阵纹。 “难怪都说阵法博大精深,里面弯弯绕绕的坑也太多了,如果不是问教习,给我两个脑袋也想不到……”墨画心里暗暗吐槽。 “那要将这些阵纹勾连在一起形成阵法,比如像这种阵法呢……” 墨画最后直接把固土阵的阵图拿了出来。 严教习扫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诧异道:“这是固土阵啊,”随即又看着墨画道: “你现在看还太早了,这不是你现在能画的东西。” “弟子只是好奇,想弄清楚其中原委。”墨画认真请教道。 “这个……也对,你提前知道一些也好。” 严教习精神一振,平日一直教基础的阵纹,多少有些无趣,此时难得能聊一些像样的阵法,明显兴致高了不少。 “阵法都是由阵纹排列复合勾连而成的,简单的阵法包含的阵纹简单,阵纹数量也少,越是难度高的阵法,包含的阵纹越多,各种阵纹的先后排列,空间构画,勾连统一也就越是复杂精妙。固土阵包含四个阵纹,阵纹需要按照固定方位,依次落笔勾画,余下乾和坤两个位置……” 严教习讲得兴致勃勃,墨画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教完,严教习还是有点意犹未尽,随后又告诫道: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你事先了解下也好,宗门教授的东西只是基础里的基础,连入门都不算,想要成为真正的阵师,其难度和所花的心血都是伱们现在想象不到的……” 严教习顿了一下,又道: “同时也千万不能好高骛远,盲目去画自己掌握不了的阵法,若是单纯看看还好,真正下笔去画,很容易会神识枯竭的,这点千万要记得!” 墨画行礼道:“弟子受教了!” 第二十章 成阵 墨画回去按照严教习说的试着画了几遍阵纹,果然觉得豁然开朗。 晚上入睡,在石碑上练习,领悟得也明显快了不少。 有些不明白的,多画几次,也就渐渐知晓其中的关窍了。 只要基础阵纹掌握牢固,学习一些变化的阵纹,难度也不算太大。难的是无人点拨,墨画就不会朝那个方向去思考,自然苦思无门。 墨画又熟悉了一天时间,第三日傍晚下课的时候,墨画就开始着手正式画固土阵了。 开始下笔也不顺利,但磕磕绊绊之后,总算是画了出来,只是花的时间有点长。 四道阵纹的固土阵,墨画画完要花一个半时辰,画完后因为神识消耗过大,还要休息一个时辰。 等墨画将固土阵画完后,已经到了子时。 墨画检查了一遍,发现不出意外,果然画错了。 墨画叹了口气。 一晚上只画了一副,还是错的。 五天内想把十副画完,时间就很紧张了。 “怎么办呢?” 墨画想了想,最后没办法,只能想办法翘掉一些修道的课程。 修道历史和常识之类的课程,当然不能翘,这些是可以提高眼界和修道经验的。 炼丹和制符,因为要花灵石买草药和符箓玉石,还要租赁宗门的炼丹炉,学起来费用不低,所以墨画选择性地翘掉一些课程。 反正在这些灵石花费巨大的修道门类上,他这辈子都不大可能有什么前途。 之后炼体的课程,就可以全部翘掉了。 修士通过功法修炼灵力,通过道法驱使灵力攻击。 道法分两大类,一是法术类道法,还有一种便是武学类道法。 法术是以神识操控灵力,凝结成法术进行攻击,武学则是以灵力激发肉身潜能,以肉身进行搏杀。 修法术的被称为灵修,修武学的称体修。 炼气期灵修少,体修多。尤其是通仙城的修士,大多以猎妖为生,灵修体弱,不宜猎妖,故而大多散修走的都是体修的路子。 为此,通仙门特意开启了一门炼体课程,让门内弟子,提前锻炼肉身。 但墨画是注定不能炼体的。 他没遗传父亲墨山炼体上的天赋,倒和娘亲柳如画一般,从小便有些体弱,甚至要比柳如画体质更弱些。 按照杏林堂丹师冯老先生的说法,修士秉承天道而生,神识和肉身是相对平衡的。 墨画出生时,有两世记忆,神识先天过强,以致神识与肉身失衡,此长彼消之下,墨画自出生时就体弱且多病。 别人轻松举起来的百公斤的石鼎,墨画使出吃奶的劲,也挪不动一下。同龄的修士,一般都比墨画高一個头,也要壮上一圈。 墨画身形虽是瘦弱,但好在容貌秀丽,气质温和,唇红齿白,十岁的时候跟瓷娃娃一般。 这副相貌也不错,不过墨画还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威武雄壮一些才好。 比如他爹,身材高大,容貌英武,看着就威风。 墨画梦想中的自己,应该一身白袍,修绝世功法,枪出如龙,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可惜这场景,也就梦里能看到了。 “哦,对了。” 墨画想到自己入睡后,神识会自动进入识海,梦也做不了…… 教授弟子炼体的教习原本也想严格要求墨画,但在墨画推几次石鼎,石鼎纹丝不动,而墨画却扭伤了自己的胳膊后,就对墨画宽容很多了。 修道就是这样,有时努力也解决不了问题。 教习也对墨画很是理解。 天道给你关了一扇窗,可能是想让你换个门走,而不是想让你死磕。 所以这几门课,墨画就选择性地翘掉了,挤出的时间,墨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专心画固土阵。 五日后的旬休,墨画终于把十份材料用完了,十副中成功了六副。 不仅没亏本,还能赚四枚灵石,墨画还算满意。 墨画趁着旬休一天的假期,到了北大街的有缘斋,把画好的固土阵交给胖管事。 胖管事看了看,对墨画说道:“你兄长这阵法基础,着实有点差,但学东西倒还是蛮快的,这几副阵法,肉眼可见地一副比一副好。就是……” 管事又把第一副阵法拿来批判了一番:“这副阵法,画得跟初学者一样,一些基础的阵纹也画得磕磕绊绊……” 管事的牢骚墨画已经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何况管事说的是他兄长,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没兄长。 墨画直接问重点:“能换灵石吗?” 管事白了墨画一眼,但还是数了四枚灵石给墨画,“让你兄长下次画好点。” “嗯嗯,”墨画拿到了灵石,连连点头。 这四枚灵石,墨画都拿去买了糕点,自己吃了两块,留了两块,剩下都给了大虎他们。 大虎三人看到这么多糕点,感动不已,又问墨画还想不想吃肉,他们看到长老还养了一只五颜六色的鸭子,长得很肥。 墨画头有点疼,告诉他们别再偷了,不然宗门通知家长,他们回家不被爹娘揍得脱一层皮才怪。 大虎三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断了念想。 之后墨画还是画固土阵法,一直画了两个多月。 画得多了,掌握得也渐渐透彻了。 之前画一副固土阵,算上中间休息恢复神识的时间,需要差不多三个时辰,现在也只需要一个半时辰。 一是因为熟能生巧,对阵纹的掌握和理解越深刻,画阵纹所需的时间越短,二是没日没夜练习阵法,持续地消耗,恢复和运用神识,无形中锻炼了墨画的神识强度,神识较之从前又浑厚了不少。 神识强大,对画阵法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 固土阵的成功率也到了八九成,偶尔十副都能成功,每副阵法可以赚两枚灵石,这两个月来,扣去平时吃穿用度,墨画还赚了足足一百枚灵石。 墨画准备攒够二百枚灵石,就去宗门选中品下阶的功法。 选完了再和爹娘说,不然他们肯定会说这个灵石他们来出,墨画的灵石自己留着修炼,或者将来用来娶道侣买洞府之类的话。 第二十一章 灵枢阵 之后墨画还是画固土阵法,一直画了两个月。 阵法上有不明白的,就去请教严教习,严教习为人严肃,对人要求也严格,但对弟子的疑问也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辞详尽恳切。 严教习自然也觉得墨画基础还没打牢,就去钻研这些超纲的阵法为时过早了,但只要墨画问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为墨画讲解,这让墨画很是感激。 有时墨画因为偷偷画阵法赚灵石而翘课,严教习也不会太过追究,只是叮嘱墨画: “修士可以有所专长,但不要太过偏颇,有些法门可以不会,但一定要了解,不然将来毕业离开宗门,到修道界闯荡,修道认知上有了盲点,就很容易吃亏上当。” 墨画虚心受教,且受益良多。 只是现在他学功法的灵石都没有,也只能继续先翘着课,画着阵法攒些灵石了。 一副固土阵包含四道阵纹,可以赚两枚灵石,得益于此,墨画攒灵石的速度快了不少。 两月后的一日,墨画照常去胖管事处交付订单,进了门却发现平日冷清的有缘斋里,有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在喝茶。 男子背对着墨画,看背影很眼熟,待到转过身来,墨画就懵了。 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是严教习…… 墨画有种突然有种翘课被抓包的感觉。 “墨画?” 严教习也看到了墨画,有些诧异。 胖管事坐在严教习对面,正在给教习斟茶,闻言抬起头来,也讶异道:“你们认识?” 严教习道:“是我在通仙门教授的弟子。” 墨画躬身行礼道:“弟子见过教习!” 严教习点头示意,问道:“你到这来做什么?” 不待墨画开口,胖管事就解释道:“他替他兄长跑腿的,他兄长替我们阵阁画阵法,画好了就让他送过来。” 严教习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墨画松了口气,然后将阵法交付给胖管事,拿了灵石,便连忙开口道:“弟子先行告退,就不打扰教习了。” 严教习应该是有事和胖管事说,见墨画如此懂事,不禁颔首,道:“早些回宗门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墨画恭敬称是,行了個礼,便离开了阵阁。 胖管事看着墨画的背影,对严教习道: “这孩子挺有礼貌,而且很聪明,你运气不错,教到了一个好弟子。” 严教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说他兄长替你们画阵法?” 胖管事拿出了墨画交付的固土阵,递给严教习看,“画得还不错。” 严教习看竟然是固土阵,微怔道:“这是他兄长画的?” “不然呢?”胖管事道,“难不成还是他画的?他这个年纪,神识榨干了也画不出一张完整的阵法来吧。” 严教习点了点头,想起墨画拿固土阵请教过自己,看来应当是他兄长画固土阵时被他看到了,他心里有了疑问,所以才来请教自己。 “在阵法上有求知欲是好事,”严教习心里暗暗想道,“要是能保持如此心境,将来在阵法上说不定真能有所成就。” 严教习如此想着,便不再追究,打量了下偏僻冷清的商行,然后看着胖管事道:“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么?” 胖管事道:“伱我同门修行,应该知道我的,我跟你不一样,你现在是通仙门的教习,阵法造诣不俗,离一品之境只是一步之遥,迈过去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阵师了,到时候在这通仙城,要人脉有人脉,要地位有地位,灵石自然也不会缺的,通仙门也必然会给你一个长老的位子。” “至于我呢,”胖管事喝了口茶,“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阵法上浅尝辄止,修炼上不耐寂寞,能每天混混日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也别看不起我,看看大街上那些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散修,这种悠闲的日子,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严教习沉默不语。 胖管事看着严教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严教习郑重道:“帮我找到《灵枢阵图》。” 胖管事捏了捏眉心,“这么多年,你还没死心啊。按我说,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该找个道侣,好好过日子了。” “个人终身事小,阵法传承事大。”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师祖学不会,师父也没学会,你就能学会了?十二道阵纹的一品阵法,离了他娘的大谱!一品阵师也只要会九道阵纹,你现在都还没成为一品阵师,得到灵枢阵图又能怎么样?等你入土了,都未必能学会?” 严教习沉默不语。 胖管事苦口婆心地劝道:“师兄,算了吧。何况你也根本找不到啊,当年那人叛师出宗,偷了阵法,这么多年了毫无踪影,道廷司也追查不到,你一个阵师,又不擅长道法,你又能如何呢?” 严教习不为所动,涩声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身阵法全是师父所传,如今师父身死,宗门破散,阵法失传,每念及此我都寝食难安。只要找回阵法,将阵法传承下去,完成师父的遗愿,其他的事都无所谓。” 严教习看着胖管事又道:“我知道你喜欢安逸,不会让你做太多事,你只要知道有《灵枢阵图》的线索,告诉我便是,其他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怎么知道通仙城里会有《灵枢阵图》的线索?”胖管事皱起了眉头。 严教习并不言语。 胖管事摆了摆手,“好吧,知道多了对我也没好处。这件事我就答应你了,不过我也好意提醒你,你花这么多心思,到头来可能还是竹篮打水,一点影子都捞不到。” 胖管事觉得麻烦临头,又没忍住道: “要我说吧,还是花点心思找个道侣,生个孩子,就算你找不到,将来你孩子还可以继续找嘛,也不至于到死孤苦伶仃一个人吧,趁你现在还不算老,赶紧找个道侣,就找一个嘛,免得你将来……” “茶凉了,我走了。” 严教习起身,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身后唠唠叨叨的胖管事。 第二十二章 端倪 严教习离开阵阁,回到通仙门的通明峰。 通仙门的教习在通明峰上都有单独的居室,三室一厅,带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些灵花灵草,或是豢养灵兽。 严教习的居室干净整洁,墙上工工整整地贴满了阵图,除此而外便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他翻阅了基本阵法典籍,筹备了下旬要教授的几道阵纹,然后开始批改炼气期弟子上交的阵法作业。 通仙门通玄峰炼气期的弟子有近千人,所有的阵法作业他都会一一批改,并标注错误。 这很花费时间和耐心,但严教习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秉承师父多年来的教诲。 他的师父当年也是这么对他们这些弟子的阵法进行批改的,一丝不苟且很有耐心。 严教习的师父是一品阵师,在整个修道界或许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阵师。但即便如此,终其一生,他都在尽自己所能,传道受业,将秉承天道法则的阵法传承下去。 如今师父逝世,他当了教习,也能体会到师父的苦心了。 天色渐晚,严教习点了灯,继续批改阵法。 通仙门到底还是偏僻的小宗门,修道传承薄弱,近千名弟子中,能把基础的阵纹画得有模有样的也没几个。 画得好些的,一般也都是有家学的,或是家庭富裕,舍得花灵石培养的,比如在道廷司任职的修士子女,或是宗门长老的子女,又或者是城内修道家族的弟子等。 真正贫穷散修出身,还能画好阵法的寥寥无几。 不过无论如何出身,严教习都是一视同仁,只看阵法。 画得不好但态度认真的,就多批注几笔进行说明;画得不好而且态度马虎的,批注的用语就比较严厉,而且名字会被严教习记下; 偶尔有画得很好的,严教习也会觉得欣慰,在阵法旁边写一個“优”字,以示鼓励。 严教习不厌其烦地批改着,当翻到一副阵法时,不禁眼前一亮。 笔法很熟练,明显下过苦功,而且很有点章法,即便是用来画正式的阵法,这道阵纹也是合格的。 严教习抬头看了下卷眉,写着墨画两个字,不禁点了点头,然后在阵法旁边写了一个“优”字。 这个“优”字比别的“优”要写得大点。 严教习翻过,继续批改。 改着改着,严教习又重新翻了回来,找到墨画的那道阵纹,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道阵纹的笔法,也太纯熟了点,甚至看上去还有点……游刃有余? 炼气二三层的修士,能完整画出一道阵纹就已然不错了。 想到今日在阵阁碰到了墨画,严教习沉思不语,忽然一个疑问冒了出来: “墨画,他有兄长吗?” “如果他兄长画阵法好,他画得也好,那应该是有家学,但没记错的话,墨画这孩子明明只是贫寒的散修出身,但凡有点阵法的家学,家境也不会太差的……” “他兄长能帮阵阁画阵法,那在通仙门,应该也是挺有阵法天赋的,我在通仙门教了近十年,好像也没教过这个人……” “在其他宗门?也不太可能,一家的兄弟一般都会拜入同一个宗门,何况通仙门已经是城里最大的宗门了……” 严教习手指敲着桌案思索着,然后暂时压下各种念头,专心将阵法批改完。 次日严教习起得很早,找到通明峰的管事,要了一份弟子的籍贯,翻找到墨画那一栏,见上面写着: 墨画:十岁,炼气三层,中下品小五行灵根…… 父亲:墨山,猎妖师;母亲:柳如画,膳师。 除了父母,就没有其他亲属了,也根本没有什么兄长。 严教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上午上阵法课时,严教习就宣布加个临时作业,画出全部已经学过的五行阵纹,三日后上交。 在座的弟子突闻噩耗,各个像霜打的茄子。 墨画倒是无所谓,他都帮阵阁画阵法了,如今只是画几道阵纹而已,费不了多少事。 只是严教习为什么突然间临时布置这些功课呢? 这不像教习平日会做的事。 墨画有点疑惑。 然后安小胖就求到了墨画这里。 “墨画,你一定要帮我!!”安小胖差点哭了出来。 谁知道教习为什么突然布置作业啊,一般都是隔几个月,才会布置功课考核一下弟子的阵法水平。 安小胖猝不及防,他一道阵纹都画不出来,时间又紧,就只能来求墨画了。 墨画倒无所谓,这些基础阵纹,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没一点难度了。 墨画帮安小胖画了阵法,甚至只收了友情价。另有几个家境不错,但不擅长阵法的同门求到墨画这里,墨画也都答应了。 墨画有阵法画,还有灵石赚,也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三日后,阵法作业交了上去,严教习把墨画画的阵纹挑出来,仔细看了遍,然后收入储物袋,到了有缘斋找到胖管事。 胖管事看到严教习,有点警惕,“这次你是找我喝茶来的,还是让我办事来的?” 严教习道:“不喝茶,也不让你办事,只是问你点东西。” 胖管事松了口气,“哦,那还行。” “墨画交给你的阵图还有么?” “墨画?”胖管事微怔,“哦,那个小兄弟,有倒是有,你要做什么?” “有几副?” “明火阵和固土阵,都还有好几副,我留着备用的。” 胖管事各拿出一张墨画之前交付的明火阵和固土阵,递给了严教习。 严教习翻看了一遍,然后取出墨画上交的阵法作业,与上面的几道阵纹一一比对。 看完之后,严教习深深吸了一口气。 胖管事伸着脖子看,问道:“伱在看什么?” 严教习指着那几道阵纹和手边的几副阵法,问道: “你觉得这几道阵纹和这两副阵法,是一个人画的么?” 胖管事拿过阵纹和阵法,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 “笔法还挺像,不出意外,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胖管事想了想,忽然道:“你见过墨画他兄长了?” “墨画没兄长。” “没兄长?那这些阵法是谁画的?” 严教习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胖管事。 胖管事愣了一下,“你不会说,是他自己画的吧?” 严教习点了点头。 胖管事沉默了片刻,随即嗤笑了一声, “瞎扯什么淡呢?” “且不说这明火阵,他能画还有点可能,这个固土阵里面可有四道阵纹,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神识,莫非他长了两个脑袋,有两个识海不成?” 胖管事狐疑地看着严教习,又接着道: “你想说你教了一个炼气三层就会画阵法的天才?你不会是想故意给自己脸上贴金吧……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严教习冷冷地看着他,指着面前的阵法道:“这几道阵纹和这两副阵法出自一人之手,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这几道阵纹是墨画画的,那这两副阵法,又该是谁画的?” 胖管事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盯着左手边的阵纹和右手边的阵法看了良久,这才喃喃道:“不会吧……” 第二十三章 天赋 严教习问道:“这世间有没有炼气三层可以画出阵法的修士么?” “这个嘛,自然应该是有的。”胖管事琢磨着,又道: “修界之大,天纵之才不知凡几,你说有人出生就能画阵法我也是信的,只不过毕竟都是传言,我没亲眼见过。” “即便那个天资绝佳,数典忘祖,叛师背门的……咳,出身阵法世家,从小学阵法,到了炼气三层的时候,也能画出包含三道阵纹的简单阵法。” “而那些大的世家和宗门,传承不知深厚了多少倍,他们的弟子中肯定也不乏阵法上的天才,只不过一向不显露罢了。” 严教习道:“既然如此,墨画炼气三层就能画出阵法,也不是没可能的。” 胖管事不太想承认,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 他这个严师兄,虽然为人固执,但心思一向缜密,眼光也很准。 “若果真如此,就不得了了,你要不要收個弟子?” 胖管事想了想,继续道:“要我说这孩子的确是个好苗子,要不你正式收他为徒?也好将师父传给你的那些阵法传下去。” 严教习没想过这件事,闻言明显有些意动,但深思熟虑后,还是摇头道: “宗门破败,剩下的那些阵法,都是些残纹断章,有什么值得传呢?收他为徒,也只是误人子弟,况且师父遗愿未了,那人到现在还没线索,我也没心思过问别的。” 胖管事还想再劝,严教习也只是摆了摆手。 胖管事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劝你了,反正劝了你也不听。那墨画这孩子……” “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何况他现在还小,不能让他有矜傲之心,不然将来势必误入歧途。” 胖管事赞同道:“这倒是。” 严教习继续道:“伱这里阵法的单子也别让他接了,随便找个什么经营不善的借口就是。” 虽然确实经营不善,但被人说出来,胖管事还是觉得颜面无光,纠正道: “这不叫经营不善,这叫佛系经营,买卖全随缘分!” “况且这孩子好端端的画阵法,赚灵石,补贴家用,为什么不让他继续画下去?” 严教习皱眉道:“炼气三层,即便能画阵法,又能有多少神识,画得太多,神识损耗过度,必然会留下后患,坏了识海的根基。” “而且他还小,正是打牢修道基础的时候,不光阵法,修行百道都要有所了解,尤其是修为,不能贪图小利而荒废掉……” 胖管事道:“散修的家境并没有那么宽绰的,灵石都不够用的。” “即便家境贫寒,也不能不顾将来……” “那你知道,普通散修到底有多穷么?” 胖管事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严教习见胖管事的神情,眉头也微微皱起。 胖管事正色道:“我知你其实幼年境遇不好,虽有家族,但只是庶出,不得家族看重,后来拜入宗门受师父悉心教导,自己用心刻苦,在阵法上有了进步,才稍微好点。但你境遇即便再不好,有家族依托,至少有吃有穿,生活无忧,顶多过得不如意罢了。” “人们常说修道艰辛”,胖管事叹口气,“我从宗门出来,在这通仙城已经待了十来年了,和不少散修打过交道,才知道即便人们常说修道艰辛,但这艰辛的程度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寻常散修谋生艰难,收益微薄,能养家就不错了。炼器的被炉火烧毁半截身子,猎妖的被妖兽吃个胳膊,出卖灵力帮人打杂的,身体经脉多多少少都有损伤,一旦生病带伤,也没灵石去治,能不能撑过去,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能撑过去最好,撑不过去一命呜呼,最差的是吊着半条命,还要一边花着灵石,拖空了整个家。他们能怎么办呢,他们也不过是想活着。” “修士的确不能不顾将来,但这些底层的散修,现在都顾不上,哪里去顾将来呢?” 胖管事一口气说完,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进嘴里。 严教习一时沉默不语,片刻后叹了口气,带着歉意道: “是我欠考虑了。” 胖管事白了他一眼。 严教习略作思索,便对胖管事道:“把你们这里的阵法名录拿给我。” “你要名录做什么?”胖管事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从柜台后面拿了一本书册递给严教习。 严教习接过阵法名录,先全部览阅一遍,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勾出了几个阵法,并在阵法的后面按顺序标注了序号。 “你这是……” 严教习道:“下次墨画再来,你按照名录上我标的阵法,依次让他去画,这样循序渐进,他学得也会更扎实些,到时候我在宗门再指点他一下,也好过他闭着眼乱学。” “这么做他既能靠画阵法赚些灵石,补贴家用,在阵法上也能学得有点章法。” 严教习说完,又叮嘱道:“还有一点,这些阵法不能让他画太多,你半个月收个三四张就行了,不然他神识一旦消耗过度,伤了识海,就留下大患了。” 胖管事看了看手里的名录,又看了看严教习,神情复杂道:“你真的不打算收他当徒弟么?” 严教习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起身,临走前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不要忘了,按照我标注的顺序让他画。”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胖管事望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胖管事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严教习。 严教习回头看着他。 胖管事想了想,还是道:“有一点,你可能说错了……” 严教习皱眉,“哪里错了?” “墨画这孩子,拿明火阵来的时候,才炼气二层。如果这些阵法,真的是他画的,那么就是说……” 胖管事顿了一下,斟酌着道: “他可能炼气二层……就会画阵法了!” 严教习瞳孔微缩,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第二十四章 求道 墨画再去找胖管事时,就被告知现在行情变了。 明火阵和固土阵的阵法有缘斋都不收了。 墨画一脸错愕,便狐疑道:“明火阵用来照明,固土阵用来建房,除非通仙城没人住了,不然不会没销路吧。” 胖管事心里就埋怨墨画了,这孩子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太好骗。索性不找借口了,借口找得越多,越是难自圆其说,直接一摆手: “这我哪知道,行情就是这个行情,我也没办法!” 墨画无语,他学功法的灵石还只攒了一半,只好问道:“那你们收什么阵法?” 胖管事咳嗽了一声,取出一张阵图,封面上写着《金石阵图》四个字。 “现在收金石阵法,也是含有四道阵纹,跟固土阵也差不了多少。” 墨画看了看阵图,问道:“管事,金石阵法是用来干什么的?” 胖管事道:“和固土阵有点像,同样都是建设洞府或是修士居所加固门窗墙壁用的,只不过一个是加固土木,一個是加固金石。” 墨画皱了皱眉头,“和固土阵功用差不多,固土阵没人用,金石阵就有人用了么?” 胖管事瞪了墨画一眼,硬着嘴道:“行情就是这个行情,你个小孩别问那么多!” “那这个阵法也是一副三枚灵石么?” 原本应该是的…… 胖管事有点心疼,但还是加价道: “这个按理来说也是三枚灵石,不过最近比较稀缺,所以涨了点价,画成一副四枚灵石,不过收的不多,每半月只收五副。” 比较稀缺,还不让多画点? 墨画觉得胖管事多少有点奇怪,但这是有缘斋的生意,他不好过问太多,只要能赚灵石就行。 如果全部画成功的画,每半月就能赚二十灵石,可以说相当丰厚了。 “好,成交!” 胖管事松了口气,直接从柜台下面抽出一个储物袋,像是早就事先准备好了一样交给墨画。 墨画接过储物袋,检查一遍,确认是《金石阵图》和五份纸墨,就和胖管事行礼道辞了。 快走到门口时,胖管事忍不住喊住他: “墨画。” 墨画回头,胖管事犹豫了下,问道:“你看这阵法难吗?” 墨画想了想,都是四道阵纹,和固土阵也有相似之处,不算特别难,便道:“还行吧。” 墨画转身走了几步,回头补充道:“我哥应该能画出来。” “哦,”胖管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点头道:“好好画。” “对了,”胖管事又喊住墨画,道:“我姓莫,莫生气的莫,你喊我莫管事就好。” 墨画点了点头,“好,莫管事,我记住了。” 墨画回到通仙门,抽空就研究金石阵,因为和固土阵相似,得益于之前请教过严教习固土阵的画法,所以领悟起来不算太难。 一日阵法课前,严教习让人将之前的批改完的阵法作业发了下来,墨画的阵图上面只得了个“乙”等。 墨画左看看,右看看,又对着宗门《阵法详解》比照了一遍,发现自己没画错一处,为什么只是“乙”呢? 墨画有些费解。 坐在旁边的弟子见了墨画阵图上的“乙”字,大叫道:“哇,墨画你竟然只得了个乙。” 墨画看了他阵图上的“丙”字没说话。 那弟子忙用手遮住自己的那个“丙”字,嘿嘿笑了笑,然后好奇问道:“你怎么会只得了个乙等呢?” 墨画也疑惑道:“我没画错呀,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乙。” “伱没画错,教习怎么可能只给你乙?” 墨画把阵图给他看,“你能看出哪里错了么?” 那弟子理直气壮地道:“我要是能看出来,就不会只得个“丙”了!” 坐在周围的其他弟子也伸长脖子,看了看墨画的阵图,然后纷纷道: “我看着好像是没什么错处。” “墨画,你是不是得罪了教习啊。” “小心教习责罚你哦。” “严教习也不是这样的人吧……” 话未说完,严教习便走进了修道室,一群弟子连忙把脖子缩回去,安安静静地当鹌鹑,大气也不敢出。 严教习如往常一般上课,下课时说了一句: “修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阵法之道也是如此,你们切不可懈怠,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天赋。” 严教习说完,面容严厉地扫视一圈,最后看向墨画,道:“墨画,你随我来。” “是。”墨画恭敬地起身,随着严教习出了修道室。 见严教习走了,室内的弟子又把头聚了起来: “完了,完了,墨画这下惨了。” “教习说有人懈怠,是不是说墨画呀。” “可我也懈怠呀,教习为什么不找我呢?” “你和墨画能比么,墨画阵法画得多好,很得教习看重的。” “还好教习看重的不是我,千万别看重我呀……” 墨画跟在严教习身后,出了修道室,走过丹室,炼器室,最后出了通玄峰。 一路上严教习不发一言,偶有弟子或其他教习和宗门长老打招呼,才或是点头,或是拱手回应。 严教习将墨画一直带到位于通明峰的居室。 通明峰是掌门、长老、教习和内门弟子修行居住的地方,墨画是第一次来,环境的确清净幽美很多,很多院落种有姹紫嫣红的灵花灵草,还有一些锦鸡之类的灵兽在悠闲地散步。 也就只有在通明峰,这几只锦鸡才能这么悠闲了,放在通玄峰,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墨画想起了双虎递给自己的那个烤焦了的鸡腿。 严教习的居室外布了阵法,门上有个小的八卦盘,这个应该是严教习自己布置的,其他院落和居室的门口都没有。 严教习的手指在八卦盘上划了几下,门上闪过一道光芒,便打开了。 进了屋后,严教习坐在桌案前,直接问墨画: “你想当阵师吗?” 墨画谦逊道:“弟子天资有限,恐怕当不了阵师。” 严教习皱眉道:“想不想是一回事,有没有天赋是另一回事,不要只看结果而失去本心。天地众生都终有一死,难道就因此都不活了么?” 墨画闻言,便正色道:“弟子想当阵师!” “为什么想?” “修道艰难,阵法可以谋生。” “还有呢?” “修士寻求天道而成仙,领悟阵法可求天道。” 严教习皱眉道:“天道遥不可及,修士穷其一生可能都无法窥其麟角。” 墨画道:“如教习所说,得道在天,求道在人。修士既然寻求天道,那无论最终是否得道,都不可失去求道之心。” 严教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以后每日上完课,都到我这里来,今日你先回去吧。” “是。”墨画不明所以,但还是行礼告辞。 严教习目送墨画离开,良久后松了口气: “是个好苗子啊。” 第二十五章 教导 墨画回到修道室坐下,一群弟子又伸头围了过来。 “墨画墨画,教习找你做什么了?” “教习是不是责罚你了?” 墨画如实道:“教习让我每日课后都去找他。” 有弟子道:“定然是因为你在阵法上懈怠了,所以教习生气了,让你每日都去练习阵法,不致于在阵法上退步。” 也有弟子很是同情:“那你可太惨了,天天要在教习眼皮子底下画阵法。” “是啊,太惨了,教习看我一眼我都紧张得不行,别说他盯着我画阵法了……” 墨画也叹了口气。 众弟子见状也都安慰起墨画来。 墨画叹气,倒不是因为要在教习眼皮子下画阵法,而是每日都去教习那里,便没多少时间替阵阁画阵法赚灵石了。 不过既然教习问墨画想不想成为阵师,多少应该都会指点一下墨画,这样想也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课后,墨画按时到了通明峰严教习的居室。 严教习开门见山,直接将一卷《阵法典论初解》放在墨画面前。 “阵法之道,若想走得长远,基础必须牢固。这个基础不只包括对基础阵纹的把握,笔法的熟练,和神识的牢固,还包括修道界对阵法研究的典论。” “所谓阵法典论,便是无数阵法大家对修道界万千阵法的心得和理论总结,寻求的是千变万化的阵法中不变的道理。” “有些修士阵法画得不错,但对典论一窍不通,一旦学到高深处,便是一头迷雾,于阵法之道上再难寸进。” “我离一品阵师还有一步之遥,宗门传承的也大多失散,传授不了你太高深的阵法典论,和一些大世家大宗门的传授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就伱目前的阵法水平而言,应该是足够了。” 墨画坐直了身子,神情愈发恭敬,“请教习指教。” 严教习点了点头,翻开《阵法典论初解》,道: “这本典论初解中记录了一些阵法的基本原则,比如天圆地方,八卦方位,五行生克,还有单阵、复阵和大阵的构成……” “阵法是天地法则的显化,外圆内方便是象征天圆地方,不同阵纹的位置排列遵循八卦定理,不同属性阵纹互相生克,单独的阵法便是一个单阵,多个单阵复合的便是复阵,而由大量单阵和复阵联结起来的便是大阵……” “大阵威力极大,通常所说的护派大阵便是这一类阵法。大阵包含数百上千甚至上万個阵法,由几十或是几百个阵师合作而成,而唯有造诣极高的阵师才能担任大阵的主阵师,主导大阵的设计和刻画……” “能成为主阵师,设计构建一门大阵,便是许多阵师一生的期望了。” 严教习说着有点感慨,转言又道:“不过说这个太远了,即便成为一个普通的一品阵师,也已然不容易了。” 墨画听着也有点神往,即便是单个的阵法已经很玄妙了,包含万千阵法的大阵若是开启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严教习有些迟疑,又有些郑重地将《阵法典论初解》递给墨画,道: “这本阵法初解你先拿去,自己好好看看,切记不得外传,也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说。” 之后严教习又针对阵法上的一些基础理论解释了一下,便让墨画回去了。 墨画回到弟子居,手里握着薄薄的一册《典论初解》,却觉得沉甸甸的。也第一次察觉到修道传承的重要,若无人教导,这些东西便足够自己摸索一辈子了。 而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弟子,严教习能这么用心,墨画心里越发感激。 墨画静下心来,一字一句地翻看《典论初解》,有不懂的就记下,准备明日请教教习。 睡前墨画又翻出《金石阵图》,记住了阵图里面的阵纹,闭目后进入识海,在石碑上练习金石阵。 金石阵只有四道阵纹,不算太难,但要花时间熟悉阵纹,并加以练习。 得益于《阵法初解》,墨画画起金石阵图来,觉得思路清晰了许多。 为何四道阵纹在偏西的位置,因为西方属金,与金石阵图的属性相适,具体的画法也有很多卦象上的讲究。 墨画以前只知道按照阵图上的去画,却不知为什么这样画,如今却有了更深一点的理解。 第二日墨画去通明峰。 严教习抽了一些《阵论》上的问题问墨画,墨画一一作答,确认墨画有认真地将《阵法典论》看完,严教习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之后墨画又将自己记下的一些问题提出来,请教严教习。严教习也一一解答,神情明显更宽慰。 第三日墨画再去时,严教习就拿具体的阵法当例子,为墨画解析,让墨画理解一些阵法上的基本理论。 严教习先从一道阵纹的几个阵法讲起,包括墨画画过的明火阵,还有几个墨画不曾学过的阵法,之后是包含二道阵纹的阵法,都是墨画不曾看到的阵法,墨画听得很认真。 四道阵纹的阵法中,教习第一个便说固土阵,这是墨画之前请教过教习的,尽管墨画已经画得比较熟练了,但此时听教习讲解,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对阵法的理解上差了很多。 说完固土阵,严教习便提到了金石阵: “金石阵和固土阵功用类似,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土可生金,所以修士修建洞府居室时,会用固土阵巩固地基,同时使用金石阵加固建筑,因土生金的关系,阵法的效果会更好。这两个阵法可以互相参照理解……” 墨画听着豁然开朗。 严教习讲解了一个时辰,之后布置了几个作业,让墨画自己找一些阵法生克的例子,便让墨画回去了。 墨画回到弟子居后,越想越觉得奇怪。 严教习举的例子中,不少阵法都是自己帮阵阁画过的。 明火阵和固土阵就不用说了,金石阵是胖管事让自己画的。今天教习还特意为自己解释了一下金石阵图,虽然是为了说明五行生克的关系,但还是太巧合了。 “教习和胖管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情?莫非教习已经知道有缘斋的那些阵法都是我自己画的了?” 墨画心里暗暗琢磨着。 第二十六章 精进 墨画每日课后去严教习处,学习阵论并请教阵法上的问题。有了严教习的讲解,金石阵墨画学得很快,再加上可以在识海的石碑上反复练习,只花了十来天,墨画就将五副金石阵法画完了。 因时间充裕,墨画画得仔细,所以只失败了一副,扣去材料费用赚了大概十二枚灵石。 旬休时墨画将阵法交给莫管事,莫管事看后颇为满意,点头道:“你……兄长画的阵法越来越有章法了。” 墨画狐疑地看着莫管事。 莫管事不知怎地被看着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摆手道:“没事就回宗门去吧,我这里忙得很。” 墨画看了看空旷没有一个客人的有缘斋,好奇道:“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吧,管事你忙什么呢?” 莫管事觉得自己这叫佛系经营,并非单纯的生意不好,与生意不好是有本质区别的。 但没有客人,又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莫管事就有点生气,“小孩懂什么?我这里可做的都是大生意,有没有客人都忙!我说忙就是忙!” “那管事你忙吧,我先走了。” 墨画道辞,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问道: “对了,管事你和严教习很熟么?” 莫管事有点心虚道:“也不算很熟,只是有些同门之谊,他那个脾气又臭又硬,正常人都不太受得了,我们也好多年不曾联系了,只是前些日恰好碰到,才一起喝杯茶叙叙旧。” “哦……” 墨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嘴上说不熟,口气却很熟稔,那就是很熟悉了,至少交情不薄。 莫管事连忙摆手,“快走,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了。” 墨画离开有缘斋,心道: “看来莫管事和严教习私底下的确有点猫腻……” 之后墨画过的就是枯燥且普通的宗门生活,每日上课,课后向严教习请教阵法,回到弟子居后画阵法,子夜后进入识海,在残碑上练习阵法。 简单而又充实。 墨画的阵法水准日益精进,神识也日渐深厚,至少画四道阵纹的金石阵都很充裕,而且愈发游刃有余,不再有神识匮乏之感。 莫管事阵法的订单也变动了几次,每次的借口都是“行情有变化,之前的阵法不收了,要画新的”,然后拿出新的阵图给墨画。 严教习指导阵论时,就会顺带着把莫管事交付给墨画的阵法解析说明一下,对墨画而言,基本就是把饭喂到了嘴边。 这也基本验证了墨画的猜想,莫管事和严教习私底下必然有交情的,而自己给有缘斋画阵法的事估计管事和教习也都知道了。 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墨画也假装不知道。 让墨画疑惑的是,为什么教习对自己这么上心,在阵法上知无不答,莫管事也给予诸多便利。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在阵法上天赋不错? 后来墨画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严教习为人严谨认真,无论是教学还是阵法都是一丝不苟,而且传授弟子从不藏私。他这么关照自己,应该是起了惜才之心,不想让自己浪费天赋,蹉跎一生,真的希望自己在阵法上能有所精进吧。 莫管事与严教习有交情,应该是受了严教习之托,才循序渐进地安排阵法让自己去画。 墨画将两人的好意默默记在心里。 只不过现在自己还只是一個低级的炼气三层的小修士,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想回馈这份善意,也只能等以后了。 又过了两个月后,除了金石阵外,墨画还学了泥沙阵,流沙阵和通风阵,加上之前画阵法攒的灵石,一共有一百八十多枚。 墨画准备自己攒够二百枚灵石,然后选一门中品下阶的功法,这样可以省去父母不少负担。 等凑够了灵石,选好了功法,然后再和爹娘说,他们应该也能高兴些。 只是还没等墨画攒够灵石,家里就出事了。 一日上炼丹课时,严教习突然把墨画喊出去,神情有些凝重,跟墨画说他娘病重,让墨画赶紧回去看看。 墨画愣了一下,然后就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心底发凉。 墨画向教习请了几天假,然后就匆匆回到家。 但家里的门是关着的,墨画敲了几遍,没人答应,正着急时,邻居的大婶听声走了出来,道: “是墨画吧!” “杨大婶,我娘……” “正要与你说呢,你娘病重,正在杏林堂请冯老先生医治呢,赶紧去看看吧!” 墨画连声道谢,然后又往杏林堂赶。 杏林堂是附近唯一一个丹药堂。 丹药堂有丹师坐阵,一般有修士受伤生病,都会前往丹药铺,请丹师诊断,并炼制丹药疗伤治病。 杏林堂的冯老先生是通仙城有口皆碑的老丹师,钻研丹道大半辈子,晚年更是通过定品考核,成为真正的一品丹师,是通仙城为数不多的定了品的丹师之一。 同时,冯老先生也是通仙城中,唯一一个成为一品丹师后,还愿意在底层散修的坊市开铺坐诊的丹师。 墨画赶到杏林堂时,冯老先生正在坐诊,给人看病。 冯老先生穿着干净但有些旧的发白黑缀道袍,须发皆白,神情和蔼,见了墨画,和眼前病人叮嘱了几句,就对墨画招了招手。 墨画急忙上前行礼,道:“冯爷爷好!我娘她……” 冯老先生点头,道:“好孩子,伱娘的病情我看了,虽然有点严重,但于性命无碍,你先放下心。” 墨画这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却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像着火一样。 墨画自小体质不好,适才着急,跑得太快了,此时骤然停来下,觉得全身都冒汗。 冯老先生右虚按着着墨画的后背,手间淡青色光芒闪过,渡了一些灵力过去,墨画只觉得有春风拂过四肢百骸,气息瞬间通畅很多。 冯老先生又浅浅斟了一杯茶,嘱咐道:“一次少喝些,慢慢喝。” 墨画按照冯老先生的吩咐,慢慢喝了点氤氲着雾气的茶水,气息这才顺畅起来。 第二十七章 伤情 “你娘是操劳过度,长时间用灵力催动灶火,心肺受火气侵害而受损,咳嗽体弱,呼吸困难。” 冯老先生向墨画说明病情,继续道: “刚送过来时,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炼了些丹药,暂时缓解了下,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但接下去要好好调养。不能再用灵力催动灶火,膳楼帮厨的差事也不能再做了,不然迟早心肺破败,回天乏力。” 墨画听着后怕,忍不住又深深行了一礼,道:“冯爷爷的恩情,墨画谨记于心!” 冯老先生把墨画扶起,微微笑了下,道:“救死扶伤是丹师分内之事,谈什么恩情。你这孩子虽小,说话倒还一板一眼的,等你报答,老夫我说不定早就入土了。” 墨画此时松了口气,也笑着道:“冯爷爷丹者仁心,一定能再活个几百岁!” 冯老先生笑出了声,“你这孩子,从小就会说话。” “我娘每天在膳楼帮厨,应该只有四个时辰,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心肺就受损这么严重了呢?”墨画忍不住问道。 冯老先生道:“我问了膳楼的厨娘,你娘今年开始,每天帮厨的时间从四个时辰延长到了六個时辰,时间长了,灵力更易枯竭,加上操劳过度,自然就更严重了。” “那辟火簪没用吗?” “你说伱娘戴的那个簪子么,”冯老先生捋了捋胡子,点头解释道: “那个簪子自然是有用的,只不过那个辟火簪只是普通灵器,没有入品,本身功效也是有限的。不过也还好有这个簪子,不然你娘的病情只会更严重,即便治好,心肺也会有遗存的问题。” 墨画有些庆幸,又有心有余悸,然后问到诊断的费用,冯老先生道:“适才膳楼的管事来过,你娘的事他们也很过意不去,所以一切丹药费用他们都会给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冯老先生悄悄对墨画眨了下眼,低声道:“他们有这个心,老夫也就不客气了,自然都用好的药材炼丹,一定把你娘治好便是。” 墨画放心下来,又郑重地对冯老先生道了谢,然后小声问道:“我能去看看我娘么?” 冯老先生点点头,“去吧,你娘服了丹药刚躺下,记得小声点。” 杏林堂的厢房打通,放置了几张病榻,专门供病人休息,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而且还熏着淡淡的烟香。 墨画看到柳如画时,柳如画便躺在里侧的一张床榻上,安静地睡着,呼吸很轻,脸色苍白还有些憔悴。 墨画搬来一个小凳子,轻轻在一旁坐着,看着柳如画的脸。 墨画记着他刚出生的时候,娘亲还很年轻,温柔而秀美,笑起来很好看。 如今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 对寿命较为悠长的修士来说,十年其实不算什么,有些修士十年时间,容貌甚至都不会变化分毫。 但墨画的娘亲已经变得有些憔悴了,鬓角甚至有了几根白发。 想到自己慢慢长大,而爹娘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慢慢变老,等自己忽然发现时,他们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墨画心里发酸,眼睛也有些朦胧。 柳如画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就发现墨画趴在自己身边,眼睛红红的,心中既觉安慰,又有点心疼。 柳如画摸了摸墨画的头,“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宗门修行么?” 墨画默默地看着她,柳如画有点不好意思,道:“娘没事的,不用你担心。” “冯老先生说你每天在膳楼要帮厨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没什么的,你看你邻里的叔叔婶婶,他们做的差事有时候更辛苦,你爹外出猎妖,有时甚至几天几夜不合眼,大家都是这样的……” 墨画摇了摇头,“娘亲你身体不好,怎么能一样?是家里缺灵石吗?” 柳如画微微叹了口气,道:“家里倒是不缺灵石,但你不是马上要学功法了么,中品下阶的功法,应该要两百多灵石,我想着多攒些,到时候让你选一门好点的。” 墨画微怔,“我都没说功法的事,娘你怎么知道啊?” 柳如画又摸了摸墨画的头,“傻孩子,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说是因为你懂事,但爹娘不可能不为你打算。爹娘都只是炼气期的修士,不能给你最好的,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想尽量给你好一点的。” 墨画鼻子有点酸,然后拿出了一个储物袋,道: “娘,我可以自己赚的,我已经赚了一百八十灵石了!” 这下反倒是柳如画吃惊了,她微微张了张口,半晌才道: “你怎么赚这么多……” 墨画心情好了些,“我帮人画阵法啊。” “还是北街的那个有缘斋吗?” “是啊。” 墨画道,然后又愣住了,“娘你怎么这个也知道。” 柳如画轻轻笑道:“你爹跟我说的,他那天见你拿出那么多灵石,怀疑有人骗你,图谋不轨,就跟着你去了那家商行,问了管事几句话,然后发现你没被骗,反倒是那管事被你骗了,我这做娘的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有个兄长……” 墨画张大了嘴,他觉得什么都瞒了,结果什么都没瞒住,他连他爹什么时候跟着他去的阵阁都不知道…… 柳如画摸了摸墨画的脸,欣慰道:“小时候见你小小的,瘦瘦的,就担心你会受人欺负,又担心你将来没办法谋生。没想到你现在小小的年纪,就能赚这么多灵石,娘也就放心了。” “不过这些灵石,你要自己存着,别看着现在还算不少,等你将来修为高了,或者是娶道侣,生孩子,花的灵石都不少,现在攒着,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墨画摇头道:“娘,我将来赚的灵石肯定更多,这点你不用担心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其他事不用操心。” 柳如画温和地看着墨画,还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嗽出来,墨画不再让她说话,叮嘱她好好休息。 第二十八章 主意 第二日,墨山也急匆匆赶了回来。 墨山到杏林堂时,衣衫褴褛还带着泥土,胳膊上缠着一条绷带,像是被什么妖兽撕开的,还有血迹浸透出来。 应该是猎妖队刚与妖兽发生厮杀完,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就赶回来了。 听到妻子的生命没有危险,墨山这才松口气,冯老先生看完柳如画的病情,顺便又帮墨山处理了下胳膊上的伤势。 几日后,柳如画便回家静养了,按照冯老先生的吩咐,饮食清淡,不可劳累,按时服用丹药,同样一个月内也不能动用灵力。 墨山父子在家待了几天,就都被柳如画赶出了家门——墨山是猎妖队的队长,要带着队员猎杀妖兽,而墨画是宗门弟子,要去宗门修行,不能耽误太多功课。 好在柳如画只是不能用灵力,正常生活倒没什么影响。 墨山只好拜托邻里的婶子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平时有空也常会回来,而墨画每逢旬休,也会和教习告假,回家看看。 严教习通情达理,并没有为难墨画,只是叮嘱他不要荒废了修行和宗门的课业。 一个月后,柳如画的身体便差不多好了,虽然还是只能待在家里,需要动用灵力的事情就不能做,不然就会咳嗽不止,但却并无其他损害。 墨画终于放下心来,但却发现娘亲并不是很开心,虽然也还是会笑,但神情比起以前,明显低落很多,有时也常常一个人坐着出神。 墨画很担心,但又想不明白,就去问墨山。 墨山叹口气,对墨画道:“你娘想法很简单,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替你攒些灵石,供你好好修炼,看着你长大成人,将来娶妻生子……但你娘现在没办法用灵力了,不能动用灵力,自然就什么也做不了,更不用说赚灵石了。” “忙碌了小半辈子,突然什么都做不了了,也什么都帮不了你,心里多少会觉得空落落的……” 墨画心里不是滋味,想了下问道:“那娘有其他想做的事么?” “其他的事?” “嗯,就是感兴趣的,比如丹符阵之类的……” 墨山寻思了下,道:“这些伱娘倒没见得有多喜欢,不过她倒是挺喜欢做菜的,倒不是我夸她,这方圆十里的街坊,没比你娘做菜再好吃的了。” 墨山又叹道:“当初我和你娘定下终身,结为道侣的时候,我还夸海口要替她开家膳楼,让她专门研究各种膳食菜肴,结果这么多年,她尽是陪着我吃苦了,当初许诺的事都没做到……” 墨画看着有些自责的父亲,心知这也怪不了他。 墨山的修为和道法在周围的猎妖师中也是佼佼者,这么多年拼着命地和妖兽厮杀,每次回家身上都带着血,尽管如此,家里仍旧是入不敷出。 究其根本,还是底层散修的生活太艰难了,能维持生计就精疲力尽了。 墨画便道:“爹你放心,我将来肯定帮娘开一家大大的膳楼!” 墨山知道儿子在宽慰自己,摸了摸墨画的头,有些欣慰地道:“好!” 但妻子无法动用灵力,而即便是当膳师也是需要用灵力的,即便开了酒楼,没有灵力,也很难做一個膳师。 想到妻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墨山有些心疼,便拍了拍墨画的肩膀,“有空多和你娘说说话,有时候你说话比我管用,别让你娘想太多了。” “嗯。”墨画点了点头。 之后墨画有空,就会主动陪柳如画说说话,柳如画的气色的确好上一些,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神情落寞。 “如果娘能用灵力就好了。”墨画这么想着,但也知道这不太可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还是这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病根,只能靠慢慢调养,短时间可能是没法根治的。 修道界肯定有能根治的天材地宝,冯老先生就提过几样,但以墨画这样的家庭,根本找不到门路,找到门路也根本买不起。 墨画只能作罢。 又过了半个月,便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月份,太阳高悬,地板都热得发烫,通仙门也按照往例,放了为期一个多月的暑休。 一个年休,一个暑休,是一年里最长的两个假期。 天气炎热,妖兽也都不太喜欢出没,而愿意出没的妖兽,又都是火系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妖力更强,极难对付,所以暑假时期,也是猎妖的淡季。 墨山也会较长时间地待在家里,只是偶尔有队员发现了一些值钱的妖兽,才会出门几天,然后带着一些灵石,或是妖兽身上的皮毛之类的回来。 一次墨山出门几天,回家时带回了一个大包裹,墨画一打开,发现是一大包腱子肉,不禁张大了嘴,“爹,这是……” “这是野山牛的肉,没什么灵气,不值什么钱的,但和其他妖兽比起来,肉质还不算太差,异味也不算大。” “最近猎妖队没什么收获,就只有这只野山牛,结果剥了皮割了肉,根本卖不出去,都嫌这牛肉又硬又老,煮不烂嚼不懂,我们便一人分了一些,带回来吃了。”墨山解释道。 墨画不太确定地道:“爹,这肉你要煮吗?” 墨山揉了揉墨画的脑袋,“怎么?嫌你爹做的不好吃?” 墨画笑了笑,没说话。 中午墨山就煮了牛肉,费了半天劲才炖好,用一个大的开口白瓷碗端上桌来。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白瓷碗里装着酱红色的牛肉。 柳如画看了牛肉的样子后,就放下了筷子,只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慢慢地喝了。 墨画倒是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牙齿都发酸了,肉还是顽强得很,没有一点要被嚼开的样子。 墨画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把肉吐了出来,也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喝,然后夸道:“汤不错!” 墨山没好气地瞪着他,“汤是用你娘调好的酱料熬的,当然不错了。” 柳如画抿着嘴笑了笑,“知道你有心了,但这膳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即便是用灵力催动灶火炖煮东西,也是有挺多讲究的,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小火,还有什么时候放什么酱料,放多少,都是有分寸的……” 墨画闻言,突然问道:“那如果煮得时间够长,这牛肉是不是也能被煮烂。” 柳如画道:“按理说是这样,但这也要修士守着锅一天一夜,不停地用灵力催动灶火才行……” “正常修士肯定做不到,能做到的修士应该也没这么无聊吧。”墨山也说道。 “那如果用阵法呢?”墨画眼睛一亮。 “阵法……”柳如画想了下,道: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听膳楼的掌厨说,一些大的膳楼是让炼器师炼制好灶炉,然后阵师画上阵法,这样只用灵石催动,就能长时间炖煮食材了,不用耗费修士的灵力。不过请阵师的费用是很贵的,至少之前那家膳楼就建不起这样的灶炉。” “原来如此……” 墨画若有所思。 墨山也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没嚼动,只好承认道:“的确是不太好嚼。”然后就直接咽下去,催动灵力强行炼化掉了。 晚上墨画一遍在残碑上练习阵法,一边想着膳楼的事。 第二日墨画没在家画阵法,而是顶着大太阳,直接出门去北大街。 天气炎热,走了几步就满头大汗,即便如此,街边还是有些小摊贩,忍着烈日暴晒,吆喝着东西,只是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墨画来到北大街,找到了街上最大的一家膳楼——福禄膳楼,然后问掌柜:“你们家的少爷,是不是姓安,叫安小胖……不是,安小富?” 掌柜倒没因为墨画衣衫普通,就看不起人,反而因为墨画的口吻太熟稔,猜想他或许真是少爷的熟人,便客气道: “小公子说的不错,少爷正在楼上,需不需要代为通报一声?” 墨画也彬彬有礼道:“烦请请掌柜的通报下,就说有个姓墨的同门,找他有点事。” 第二十九章 灶炉 掌柜的上楼去,不一会就下来了,客客气气请墨画上去。 墨画见到安小胖时,安小胖正和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喝酒,桌案上摆着各式颜色各异,鲜嫩欲滴的灵果,有婢女摇扇,香风款款,还有歌女唱曲,余音绕梁。 室内凉爽安逸,全无夏日的酷热,屏风上还刻画了冰系的阵法,用来降温通风。 墨画想到街上顶着酷暑摆摊做生意,为生计奔波的散修,一时心中感慨。 明明都是炼气期的修士,活在一个通仙城里,却像活在两个世界。 “墨画,果然是你!” 安小胖见了墨画,还有点开心,招招手道:“来来,一起喝点。” 安小胖喝得满脸通红,不过他年纪不大,喝的应该是果酒,即便醉了也不会太伤身。 墨画倒没心思喝酒,直接道:“安少爷,我找你有点事。” “哦,”安小胖回了回神,对其他几個少年挥手道,“你们先喝,我有事。” 之后掌柜的把墨画和安小胖引到一个安静的包间,墨画开门见山,“安少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小胖明显还有点醉意,拍胸脯道:“只要我能帮的,尽管开口!” 墨画看了看包间内富丽堂皇的装饰,问道:“这个膳楼,是你们家开的吧。” 安小胖得意道:“是!” “你们后厨做菜是用灶炉,还是用修士灵力供火?” 安小胖一脸迷糊,想了一会,没有半点头绪,便开口喊道:“掌柜!” 不一会儿,掌柜的推门进来,安小胖指着掌柜的,对墨画道:“伱问他。” 墨画便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掌柜。 掌柜答道:“原先也是用修士灵力供火,但这种做法容易损坏修士的心肺,而且供火也不稳定,东家就决定不用了,去年请炼器师专门炼造了一个灶炉,还请阵师画了阵法,这之后就一直用的是灶炉。” 墨画好奇道:“灶炉的成本比雇修士还要高么?” 掌柜如实道:“长期的话,灶炉更好,短期内雇修士肯定划算些,而且雇佣修士的话可以压价,有时行情不好,半枚灵石就能雇到一个炼气期的散修。” 墨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即便做了修士,也还是免不了被剥削的。 “我能去看看灶炉么?” 掌柜的迟疑了下,看向安少爷,这种事情他还做不了主,正常后厨都是不让外人进的。 安小胖清醒了点,问掌柜道:“这个不能给别人看么?” 掌柜道:“菜谱才算,灶炉其实很多膳楼都有,没有的也只是因为不想花灵石炼制,不算机密。” 安小胖道:“那就看看呗,正好我也去,那个灶炉我还一次都没见过。” “好,我这便带两位少爷过去。” 掌柜松口气,有安少爷跟着,出了事也不会全怪在他头上。 掌柜把墨画二人带到后厨,指着一个两人高的巨大的炉子样的器具道:“这便是灶炉,放入灵石后,炉内的阵法会将灵石转为火力,火力会延伸到每个灶台,供修士烹饪食材。” “灶炉和各个灶台之间,也是有阵法连着的,而且每个灶台还专门刻了一个阵法,用来控制火力的大小……” 墨画觉得非常新奇,他倒是第一次看到炼器和阵法能被这样运用。 安小胖也看得瞪大了双眼,他平时只知道吃,但不知道那些吃的是怎么做出来的。 掌柜向墨画二人介绍,神情颇有些自豪。 墨画仔细打量着灶炉,左看看右看看,炉口和炉间的缝隙都没放过。 掌柜的见他一副恨不得扒了灶台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的样子,忍不住道:“墨少爷是想知道什么吗?” 墨画问道:“掌柜的,您知道灶炉里面都刻有哪些阵法吗?” 掌柜的犹豫了下,但想了想,光知道用了哪些阵法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能不能画出阵法,阵法又哪是那么好画的。 “这个灶炉内的阵法倒不复杂,只有一个包含五道阵纹的熔火阵。只是熔火阵的位置比较讲究,要画在灶炉的底部,这样火力才会均匀。灶炉的外部,要留个缺口,放置灵石,这样灵石的灵气会渗入熔火阵,激发阵法的火力……” 掌柜一五一十地都和墨画说了。 “哦哦,”墨画不住地点头。 这么看着又聊了半天,墨画想知道的大概都问清楚了,真诚地向掌柜的道了谢,然后便要告辞了。 安小胖拉着墨画,“不急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墨画还有事,便没答应。 “你是不是不给面子?”安小胖有点生气。 墨画夸了下安小胖,说他大方,然后悄悄地跟安小胖道:“下次教习布置阵法作业,我免费帮你画。” 安小胖大喜,连忙点头:“嗯嗯。” 他不在乎灵石,他在乎面子。墨画能免费帮他画阵法,他觉得颜面有光。 掌柜看着墨画离去的背影,问安小胖,“少爷,这位墨公子是什么身份?” “算是少爷我的同门,阵法画得极好,比我都还要好,实不相瞒,我的阵法作业全都是他帮忙画的!” 安小胖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掌柜面无表情,心里无语,这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吧…… “掌柜你去忙吧,我喝酒去了。” 安小胖说完转身要走,突然猛然一惊,攥住掌柜的衣袖,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掌柜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少,少爷……” 安小胖压低语气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 “这件事?” “我的功课是别人帮我做的,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 掌柜嘴角抽了抽,“好,好……” 安小胖拍了拍胸口,“好险,还好我机灵,不然就暴露了。”然后又让掌柜发誓,不告诉他爹,这才放心上楼。 掌柜有些无奈,心道:“安家的这些家业,靠这个不靠谱的小少爷能守住么……” 掌柜又想到适才那个姓墨的孩子。 看样子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只是普通修士的孩子,不知他问灶炉做什么。 掌柜走了几步,想起安少爷的话,突然停住了,“阵法画得好?他不会想把灶炉的阵法画出来吧?” “安少爷是炼气三层,和那个姓墨的孩子是同门,也就是说那孩子最多也就炼气三层,炼气三层哪来的神识去画阵法?” 掌柜摇了摇头,找地方喝茶去了。 第三十章 熔火阵图 墨画又顶着熊熊的太阳回到家,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茶水,这才觉得消了暑意,然后便回到自己的屋里,取出纸笔筹划着。 首先是灶炉。 灶炉是灵器的一种。 修士所用的灵器,涵盖的种类广泛,包括攻击用的刀剑枪棒,防御类的铠甲道袍,法术类的的簪钗玉佩,以及日常生活所需的锅碗灶炉等。 墨画对炼器的了解,仅局限于通仙门《炼器通识》课程中学得的一些通俗易懂的理论知识,比如炼器要炼器炉、锻铁、淬火等要点。 但要实际炼器,他就没办法了。 通仙门炼器课程,也会要弟子亲手炼器,但因墨画体弱,锤子也抡不动,入门的锻铁都做不来,所以教习也就不勉强他了。 现在要炼制灶炉,不是一般的灵器,只能去请专门的炼器师炼制了。 其次是阵法,熔火阵包含五道阵纹,对目前的墨画而言,就比较吃力了。 墨画之前画的阵法,最多也都只包含四道阵纹。 炼气期的阵法,每多一道阵纹,阵法效果都比较悬殊。而差距一道阵纹,对阵师而言,就是差了一道门槛。 墨画天天画阵法,并通过石碑磨练阵法,因此神识也增强了不少,四道阵纹的阵法画起来游刃有余,但五道的阵法,就不好说了。 还有一个难点,就是这副熔火阵要画在灶炉上。 炼器炉的壁炉由精铁构成,精铁对墨水的吸附较弱,在精铁上画阵法,远比在纸上画难度要大,对灵力和神识消耗的也会加剧。 根据严教习的《阵法典论初级》所说,阵法的载体,即承载阵法的媒介,阵师一般称之为阵媒。 阵师画阵法,最常用的阵媒是纸,其次是铁木土石等。 墨画之前都是在纸上画阵法,如今在炼器炉上画阵法,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墨画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弄到熔火阵的完整阵图。 次日墨画起床,吃完饭就先去找了莫管事。 莫管事身材略胖,怕热,恹恹地趴在桌案上,旁边放着一个摇扇,内刻阵法以灵力催动,不停地摇着。 只是天这么热,摇出来的也是热风。 墨画道:“莫管事,我看其他商行都在墙上画了冰系阵法,用来降温,你要不也弄一套?” 莫管事有气无力地瞪了墨画一眼,“那一整套阵法多贵啊,你给我灵石我就去弄一套!” 墨画嘿嘿笑了笑,然后坐到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地喝着。 在这个生意冷清的有缘斋里,墨画算是最熟的熟客了,莫管事也不见外,随他自己玩去,然后又把脑袋埋回了桌案上。 墨画喝完茶,就道:“莫管事,你这里有熔火阵的阵图么?” 莫管事抬起头,不悦道:“我这里是商行,专营阵法,什么阵图没有?” 墨画不信道:“二品的阵图也有?” 莫管事气呼呼地敲桌子道:“小孩子不要学人抬杠!”,然后又疑惑问道:“你要熔火阵的阵图做什么?” “我看见膳楼的灶炉上画了这种阵法,好奇,所以就问下,”墨画想了想,又道: “莫管事,你知道灶炉上画熔火阵,有什么讲究么?” 莫管事无精打采地道:“一副熔火阵而已,还能有什么讲究?年前有几家膳楼要建灶炉,还是从我手里买的阵法。他们灶炉设计的阵法图我这里都有。” 墨画眼睛一亮,“能给我看一眼么?” “不给!” “就一眼!”墨画道。 莫管事想继续拒绝,但犹豫了下,还是叹了口气,无奈从后面個柜子中翻出一大张阵图,放在桌案上。 “你就只能在这里看看,按理来说,这些都是要保密的,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墨画打开图纸,发现上面画了灶炉的设计图,图上还密密麻麻注释着很多文字,有灶炉的用料,以及与之相匹配的阵纹位置,甚至还标注了阵法的尺寸,哪几笔要怎么变化等等。 墨画好奇道:“这些阵法和普通的阵法不一样么,还要标注笔法和阵图尺寸?” “那当然,”莫管事解释道:“阵法的阵纹是统一的,但具体的应用是不同的,有些制式的灵器,规模尺寸一模一样,自然可以统一去画,但有些特殊定制的灵器,就需要针对灵器的形制,进行变化和更改。” “就比如这个灶炉,是膳楼特殊定制的,与其他家的都不一样,那灶炉内部的熔火阵,自然也要根据灶炉的大小、外形和构造进行变化,与之相适应……” “原来如此……”墨画点了点头。 墨画又仔细地看了看图,尽量把关键点都记在心里,以作参考。 莫管事等墨画看得差不多了,就把图纸收了起来。 墨画又问道:“莫管事,熔火阵的阵图可以借我一份么?” 莫管事料到墨画会这么说,拿出一张熔火阵图,然后道:“正常这张阵图是要花十枚灵石买的,我就不收伱灵石了,但你看完记得还我,不可有污损。” 墨画惊讶道:“十枚灵石,这么贵么?” “这是自然,你当是那些低级的只有两三道阵纹的阵法么,那些阵法烂大街,随便就能弄到阵图,但四道,尤其是五道阵纹以上的阵图就比较稀少了,包含的阵纹越多,阵法效用越强,自然阵图也就越贵。” 莫管事用手扇了扇风,又接着道:“有些包含十道阵纹的阵图甚至是某些宗门和家族的镇派秘传,别说你花灵石买了,就是看一眼都不可能给你看!” 墨画听得咋舌,阵法想钻研到高深处,的确十分困难。若没什么传承,即便想学阵法,都无从学起。 墨画接过熔火阵图,诚心地向莫管事道谢。 莫管事嘴上说,“小事而已,谢什么谢,这么见外。”但看神情还是挺受用的。 墨画临走前,莫管事又叮嘱道: “研究研究可以,但别好高骛远,更别死脑筋,一门心思钻进去。神识一旦消耗过度,致使识海受损,对阵师而言可是后患无穷的。” 说完莫管事停了一下,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替我把这话带给你兄长……” 墨画笑了笑,向莫管事行了一礼,然后离开了有缘斋。 墨画离开有缘斋后,先回家将灶炉的图纸默写了下来。 灶炉图纸上的信息很多,墨画没有记全,只记了关键的地方,但这也足够了。 他也不需要完全照搬膳楼的灶炉形制,何况即便是照搬,他也没那么多的灵石去炼制。 墨画将图纸记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就又出门,来到街尾的一家炼器行。 炼器行比较简陋,但挺宽敞,墙上地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灵器或是家用的器具,包括一些烛台、茶壶、锅具、簪子、镯子、甚至还有刀剑和铠甲,有些杂乱。 炼器行前挂着一条招子,上面写着“陈记炼器行”,招子很旧,还沾着黑灰,已经用了很多年头了。 这个炼器行是墨画从大虎他们那里打听到的,据说是附近开的最久,手艺也是最好的炼器行。 陈记炼器行的炼器师姓陈,别人都叫他陈师傅。 陈师傅无儿无女,一辈子只知道打铁炼器,虽然没成为一品炼器师,但炼制的灵器一向有口皆碑,许多猎妖师都找他炼制藤甲和刀器。 墨画进门时,陈师傅正带着几个弟子“当当当”地抡着大锤。 第三十一章 炼器师 陈师傅炼气八层的修为,有一百多岁了,须发半百,体格精壮,脸庞常年被炉火熏烤,长得黢黑,但精神矍铄,嗓门很大。 陈师傅正看着几个弟子锻铁。或许是几个弟子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陈师傅瞪大了眼训斥,几个身高体壮的炼器弟子乖乖挨训,头都不敢抬。 训了一通,陈师傅又亲自抡起大锤做示范,精壮的体格抡起大锤来虎虎生风,烧红的精铁被捶打得火花四溅,渐渐就锻出刀的雏形来。 捶打完毕,陈师傅也只是擦了把汗,气息匀称,似乎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天生体弱的墨画看得羡慕不已,自己什么时候要是也能有这般力气就好了…… “看好了,铁就是要这样打,你们刚才那是什么?有气无力的,大姑娘绣花都比你们有精神头!” 陈师傅对着几個弟子又训斥了一遍,转头见看到一个唇红齿白,两眼水灵灵的小孩满脸羡慕地看着他。 陈师傅迟疑了一下,问道:“小娃子,你也想学炼器么?” 散修生计困难,出了宗门就要谋生,有些在宗门里学不到什么实用的东西,便要自己寻些门路,学习一门手艺。 附近便常有修士将自己家的孩子送到陈师傅这里,跟着陈师傅学炼器,将来能自力更生。 陈师傅也只是随便收些灵石,没有灵石,就收些灵谷之类的当做束脩。 墨画看了看几个人高马大的弟子,又看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无奈摇了摇头,然后直接道: “师傅,你们这里会帮人炼制灶炉么?” “灶炉?”陈师傅看着墨画,“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帮我娘问的。” “灶炉我自然是会炼制的,不过炼制灶炉要很多精铁,折算成灵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如果是小一点的呢,是不是会便宜些。” 陈师傅道:“这是自然,小点的灶炉花费的精铁和人力都少上不少,自然更便宜。不过这通仙城很少有人炼制小灶炉,阵法要请人单独设计和刻画,怕是也要不少灵石。” “那炼制一个最小的灶炉,大概要多少灵石呀?” 陈师傅也不因墨画是个小孩子就有所敷衍,而是认真拿出一张纸,将上面记录的各种材料的价格一一记下,然后统一计算,最后将不同尺寸和规模的灶炉所花费的灵石都列了出来。 陈师傅将纸递给墨画,然后又道: “当然这只是材料的费用,我们这些炼器师也要算工时的,按天计数,炼制这个灶炉用了多少天,便收多少天的费用。” “哦哦,”墨画一一记下,然后告辞道: “我记下了,等我回去和爹娘商量下,确定炼制多大的灶炉后再来找您。” 陈师傅嗯了一声,挥挥手道:“早点回去吧,小娃子路上小心点!” 墨画说的话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请他炼器但问价后不了了之的修士很多,多数说了句回去考虑就没有后续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炼制的还是灶炉这种耗时耗力的灵器,多半没什么下文。 墨画回家后,按照陈师傅给的价目,选择了一个大小适用,且价格在自己承受能力范围内的灶炉,光材料用费大概是一百五十灵石。 还有炼器的人工费,这个还待商榷。 墨画不知道陈师傅炼制这个灶炉要花多长时间。不过目测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算起来就是五十到七十五灵石之间。 有些超出了墨画的预算,到时候可能要找爹娘要些灵石,或者找谁借一些。 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阵法了。 墨画将熔火阵图摊开放在桌上,开始仔细研究。 熔火阵图包含五道火系阵纹,阵纹的落笔多位于离火位,单看繁复的阵纹,就比金石阵和固土阵复杂不少。 墨画微微叹了口气,摒除杂念,开始专心记下阵纹和笔法顺序。 墨画学得专心,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 即便是吃饭的时候,墨画也在想着熔火阵的阵纹,馒头嚼了几口,就想得出神,握着馒头发呆。 柳如画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他的脸颊,“饭要好好吃,吃完再想事情。” 墨画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一声,然后专心吃饭,吃完就又跑回了屋里。 墨画已经将熔火阵的阵纹记得差不多了,然后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用不含灵力的墨水在草纸上练习了下,之后在子时进入识海,开始在石碑上练习阵法。 单看阵纹,虽然比较繁复,但基本构造逻辑和其他阵法并无不同,记下阵纹不算难,难的应该是神识。 墨画的神识,未必能支撑他画出一副完整的熔火阵图。 墨画开始在残碑上画熔火阵。 起初三道阵纹都很顺利,到了第四道阵纹的时候就明显吃力起来,神识渐渐迟滞,有种渐趋干涸的感觉。 墨画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直到第四道阵纹画完,识海中传来阵阵刺痛,仿佛潮水褪去的河床开始有了斑驳的裂痕。 墨画连忙停手,快速将残碑上的阵纹抹掉,神识的刺痛这才缓解。 墨画瘫倒在识海似虚似实的地面上,大口喘着气。 “完了,神识差得有点多……” 墨画的神识只够画出四道阵纹,画完四道阵纹,便根本没有余力去画出第五道阵纹。 看似只差一道阵纹,但神识短期内无法快速增强,这仅仅一道阵纹可能要卡住很久。 “怎么办呢?” 墨画心里琢磨着。 神识并无增长的捷径,这是修界公认的常识。 至少对通仙城炼气境的修士而言,这点是公认的。 墨画请教过严教习,严教习也说过,神识的增长大多只能靠修为的提升,修为境界越高,神识自然越强。 其次便是靠对神识的运用来增强神识,修士神识运用得越多,越频繁,则神识自然就越强。例如阵师因常见画阵法,需要频繁动用神识,自然神识比一般修士就强得多。 墨画也曾问过有没有专门修炼神识的法门,严教习直言没有。 无论是古籍,还是世家各类法门的记载中,都没有安全可靠的,可修炼神识的方法。有的一些也多是邪魔外道的功法,一旦修行,多半都会走火入魔,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 至于是真没有,还是被世家大族秘密收藏,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但即便是有,墨画肯定也弄不到,即便弄到手,也不太敢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去修炼。 墨画如今炼气三层,短时间内也无法突破炼气四层,不可能靠着修为增长来增强神识。 那摆在面前的方法只有一个了: 不停地画阵法。 没有捷径的方法,才是最好的捷径。 第三十二章 食肆 利用识海中的道碑,不断磨练阵法,增强神识。 这个方法虽然笨,但也是墨画目前唯一的办法。 “还好有识海中的道碑,不然想用这种笨办法都不可能。” 墨画有些庆幸地想着,现实中画阵法对神识的消耗太大,恢复也太慢,想要通过这种方法增强神识,必然要多花几倍的时间和精力。 既然如此,墨画反倒安下心来,心无旁骛地在道碑上练习熔火阵。 只要不停地练习,总归是会有学会的一天。 墨画先尽力将前四道阵纹画出,待神识几乎耗尽,就抹去阵纹。 休息片刻后,继续画,然后再抹去。 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觉得神识稍有余力,便在四道阵纹画完后,多画一笔。 一整夜过去,墨画也只比开始时多画了两笔,但这两笔至少说明,他的神识的的确确在增长着。 第二天醒来,墨画前往坊市买了一些熔火阵所需的墨水。 墨水是以火系妖兽的血液为引,加入一些草药调配而成,不算特别贵,墨画一次性买了十多份。 因为阵师稀少,会画阵法的修士也不多,所以买墨水的修士也少。老板难得碰到墨画这个大主顾,还多送了墨画几份。 回家后,墨画就用墨水开始练习画熔火阵。 因为墨水是花了灵石买的,所以墨画画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都格外用心。 当然神识受限,墨画最多也还是只能在四道阵纹画完后,额外多画两笔,无法画出完整的五道阵纹的熔火阵。 这样画完后,就要停笔休息一个时辰,用来恢复神识。等神识充盈后,再继续动笔去画。 这样的效率比起在识海的道碑上画,差上很多。还要消耗墨水和灵纸,也就是在花费灵石。不过为了早点学会熔火阵,墨画也不在乎了。 这样夜以继日地练习阵法,半個月的时间后,在四道阵纹外,墨画可以额外画出十来笔,大概相当于半道阵纹。 按照这个进度,估计再要半个月,墨画的神识就足够画出一副完整的,包含五道阵纹的熔火阵法了。 墨画默默松了口气。 考虑到灶炉的炼制也需要时间,所以有些事也要早点打算。 白日墨画去街上赚了一圈,晚上回家,与爹娘一起吃饭。 烛光摇曳下,桌上摆放着清香的米粥,又白又软的馒头,两碟时新的蔬鲜,还有一小碟腌的咸菜。 普通散修的餐桌上,这已经算是颇为丰盛了,寻常基本上不可能有肉食。 柳如画厨艺很好,饭菜虽然简单但很可口,墨画吃得很香。 只是饭菜虽然是柳如画做的,但却是墨山用灵力供的火。 柳如画神色和往常一样,但顾盼之间,眼眸中总会有一些失落,偶尔还会愣神。 墨画三下五除二吃下一个馒头,鼓着腮帮突然问道:“娘,你想过开膳楼吗?” 正细细地喝粥的柳如画愣住了,笑着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娘你做饭这么好吃,开膳楼肯定能赚很多灵石。” “开膳楼也要本钱的啊,我们这种家境的散修,哪里来的灵石去开膳楼呀。” 柳如画好笑道,然后素白的手指点了点着墨画的鼻子,打趣道:“等你将来长大了,修为高了,能赚很多灵石了,我们再开一家。” 墨画悄悄道:“那我们先开家小的。” “什么小的?”柳如画愣了下。 “食肆啊,”墨画道,“我去街上看了一圈,发现有很多食肆,卖些酒水,菜肴,小吃,面条之类的,生意都挺不错的。” 柳如画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低落。 墨山见状,轻声道:“画儿,你娘她……不能用灵力的。” 不能用灵力,便不能供火,无法做修道的膳食。 即便能用灵力,食肆客来客往,要做很多菜肴,这也不是一个炼气期修士的灵力能支撑得住的。 墨画秀气的眉头一挑,得意道:“我们建个灶炉。” “灶炉?” 墨山和柳如画面面相觑。 墨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张图纸。 “这是灶炉的设计图纸,我问了炼器行的陈师傅,用哪些材料,多大尺寸,要多少灵石都算好了,阵法我来想办法。这个灶炉炼制好,不需要修士用灵力催动,只需要放入灵石,便可源源不断地供火,烹饪菜肴和炖煮食材都方便很多。” 墨山夫妇二人没想到自己儿子图纸都拿出来,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炼制灶炉要很多灵石吧……” “我们先做个小的灶炉,我问过陈师傅了,要的灵石不是太多。小食肆的话,灶炉小一点,也足够用了。” “那阵法呢?”柳如画问道。 墨画故作淡定,但神情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我来画就好了。阵图我早就找莫管事拿来了,阵法也不难……” 几个晚上耗尽神识,一遍又一遍苦练,还是没完全学会熔火阵的墨画,说到最后有一点小小的心虚。 柳如画狐疑地看着墨画,“真的不难么?” 墨画嘿嘿笑道:“虽然我现在还没学会,但再练几天,就没问题了。” 没办法啊,五道阵纹的阵法,不是那么好学的。 柳如画也点了点头,心道墨画年纪小,学阵法也没多久,他能学会的话,应该也不是特别难的阵法。 但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开店哪有这么容易,即便是个小食肆,店面也要现租,也要雇人帮忙,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理,灵石也要花不少,一旦入不敷出,家里就更难周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留些灵石,让你好好地修炼……” 一直沉默的墨山突然道:“这个食肆我们开,店面和人手的事我来想办法,伱们都不用操心。” 墨山又掏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墨画,“这里面有一百多灵石,是我这几个月猎杀妖兽赚来的,我知道你替人画阵法,也赚了不少灵石,但炼制灶炉要的灵石先从这里扣……” 墨画刚想拒绝,墨山就把储物袋塞到他手里。 墨画拿着储物袋,想到袋中的灵石是父亲和妖兽拼命厮杀赚来的,便觉得比一般的灵石还要沉。 墨山已经答应了,开食肆的事便基本定下了,墨画吃完饭,回屋继续练习画熔火阵。 柳如画神色还是有些担忧。 墨山安慰道:“好了,你不要多想了,开个食肆也只是个小本生意,就算赔了也赔不了多少。” 柳如画叹了口气,“画儿天资聪明,将来修行,学功法、道法,他还想做阵师,学阵法,都要花很多灵石,如今把灵石都用了,将来画儿修行用的灵石不够了怎么办?” 墨山温声道:“不要小看画儿,他现在已经能帮商行画阵法了,虽然是一些简单的阵法,但也不得了了,说不定过个一二十年,阵法再磨练磨练,他真的能当上阵师。” 墨山笑道:“到时候,我们可能要靠儿子养活了。” 柳如画笑了笑,但还是放心不下。 墨山握着柳如画的手,“那就把食肆的生意做好,多攒些灵石,将来再想办法给墨画找个小媳妇,看他娶妻生子。” 柳如画照着墨山的话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微笑,但还是不太安心:“要是万一……” “就算有万一,还有我呢。日子再难,也总会有办法的,无非就是再辛苦点,多杀几头妖兽罢了。” 墨山语气温和而且坚定。 柳如画不再说话,默默依偎在墨山的怀里。 第三十三章 炼制 第二日墨画没有练习熔火阵,而是拿着灵石到陈记炼器行找到了陈师傅。 陈师傅见了墨画有些意外,等听到墨画真打算炼制灶炉时,就更意外了。 “你真的打算炼灶炉啊?” “那是自然,不过只炼制个小的,大概四尺高,用料也无须太贵,结实耐用便可。” 陈师傅点了点头,“那刚好,若是炼制大的灶炉,我这里的人手还未必够。你这个看来是自家用的,又都是街坊邻里,我给你挑些便宜好用的材料,保证实惠还耐用。” 墨画开心道:“谢谢陈师傅!” “不过,”陈师傅看了看墨画,又往他身后瞅了瞅,疑惑道: “你爹娘呢,炼制灶炉也不是件小事,总归要有大人来说了才算。” 墨画拍了拍胸口,“我爹说交给我了,陈师傅你有事跟我说就行了。” 陈师傅看了看小不点的墨画,点了点头,“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说完皱了皱眉,犹豫了下,但还是道: “这定金你可带了?灶炉材料费一百五十灵石,炼制需二十日,一日五枚灵石,炼器费一百灵石。这定金便是材料费,要先交一百五十灵石,炼器费可以炼制完再结清。” “嗯,我带了。” 墨画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打开袋口,里面全是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笔灵石放在普通的散修家庭,也是一笔巨款了,这孩子就这么揣在了怀里…… 陈师傅神情复杂地接过储物袋,数了数刚好一百五十枚灵石,然后取出灵契,写明炼制灶炉的材料、费用和交付日期。 灵契是修道界公认的订立契约的凭证,每份灵契都是特殊的,不易销毁和伪造,以作为修士灵石财货交易的凭据。若有纠纷,可以找有权威的修士或请道廷司从中裁定。 灵契一式两份,陈师傅自己签了字,然后将灵契递给墨画。 墨画也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人一人一份留存,作为炼器交付的凭证。 陈师傅本想让墨画签他父亲的名字,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心想他的父母既然让他负责,那他签也是一样的。 天道之下众生平等,无论修为高低或是年龄长幼,签了灵契,都是作数的。 “墨画……” 陈师傅见灵契上端庄俊秀的字迹,这才知道眼前这孩子名叫“墨画”,又看了下长相,的确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倒和这名字挺相称。 再加上谈成一笔不小的生意,大半個月的生计不愁,对墨画越看越顺眼。 “小兄弟,灵契签完了,明日便开工炼器,一定抓紧给伱炼出来。你若有空也可以过来看看进度,或者学学炼器,一般不是铺里的学徒,我都是不让他们看的。” “好啊好啊,谢谢陈师傅!” 墨画对炼器还是挺感兴趣的,虽然他可能一辈子也炼不成一件灵器,但炼器相关的知识可以学学,多多益善。这种实用式的炼器手艺,宗门也是不会教的。 之后的几日,墨画还是一如既往地练习熔火阵法,偶有空闲,就跑去炼器铺看下灶炉炼制的进度,顺便问下炼器相关的知识。 陈师傅也不藏私,有问必答,这样接触几天之后,既惊讶于墨画学习的悟性之高,又可惜于墨画炼体的资质之差。 天生体弱的孩子他见过,但也很少见到这般体弱的,炼器的锻锤都挥不动。 不然陈师傅还真想把墨画收为弟子。 墨画看了几日炼器,一是学些炼器的常识,二是想校正下熔火阵的行笔和尺寸。 平日的阵法是画在纸上的,可以多练练,错了也没事,换张纸就是了。 但现在是要画在灶炉上,要是一时失误,他总不能让陈师傅再炼一个吧…… 所以墨画要对灶炉的构造很熟悉,要经常来炼器铺看下进展。 一日清晨,墨画喝完娘亲亲手熬的粥,又练了一下阵法,趁着日头未烈,便又慢慢悠悠地来到陈记炼器铺。 到了炼器铺,却发现往常热火朝天的铺子里,今日十分冷清,既没了响亮的吆喝声,也没了“当当”的打铁声。 墨画走到后院,见陈师傅和几个学徒在收拾东西,炼器炉熄着火,炉盖被打开,地面上是一些清理后的灰烬。 “陈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陈师傅见了墨画,抱着歉意道:“小兄弟,对不住了,炼器炉坏了,你要的灶炉怕是要延期了。” “炼器炉坏了?” 陈师傅也一脸郁闷,“这个炼器炉有些年头了,之前也都有些小问题,修修补补还勉强能用,结果今天过来就打不上火了,唉……” “不能修了吗?”墨画问道。 陈师傅摇了摇头,“之前是炼器炉外面部件有问题,我还能修修,现在应该是内部的阵法出了问题,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去请其他炼器阁的师傅看看,如果还要请阵师修复阵法,那还要花不少灵石……” “阵法?”墨画精神一振,“我能看看嘛?” 陈师傅微怔,“看什么?” “我看看阵法。” “你看阵法做什么?”陈师傅疑惑道,“你懂阵法?” 墨画道:“我在宗门里和先生学过一些阵法,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们什么,至少可以帮你们看是不是阵法出了问题。” 陈师傅将信将疑,想了下这个炼器炉反正都坏掉了,看看也没什么损失,就道:“那行,我让他们把炼器炉彻底拆开,给你看看里面的阵法。” 说完和几个学徒一起动手,将炼器炉一点点拆开了。 炼器炉有两人高,由各种精铁炼制,十分沉重,不过几个学徒炼体的天赋都不差,人高马大,相互配合着也不是特别吃力。 墨画很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没想着动手帮忙。 炼器炉拆开后,便能看到炉内上面刻画的密密麻麻的阵纹,阵纹呈暗红色,有些被黑灰遮住了,但勉强辨识,还是能认出画在炼器炉内部的正是一副完整的火系阵法。 正是墨画天天画,但还没能画完的……熔火阵。 第三十四章 修阵 “竟然是熔火阵……”墨画道。 “不错,”陈师傅点了点头,见墨画一眼便认出阵法,心里多少认可了点,语气上也郑重了些: “墨小兄弟,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阵法出了问题,我对这一窍不通,什么也看不出来。” 陈师傅让人将炼器炉上的黑灰擦去,墨画就趴在炉口,仔细看着炉壁上的熔火阵纹。 他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画出来,但夜以继日地练习,阵纹的画法早已烂熟于胸,不一会儿便指着几处对陈师傅道: “确实是阵法的问题,这几处阵纹都磨损了,灵力无法传导,阵法也就失效了。” 陈师傅见墨画说得有条有理的,不由刮目相看,之后又皱起了眉头: “那只好请阵师帮忙修了。唉,本来行情就不大好,这次也不知要多花多少灵石……” 墨画问道:“请阵师修复阵法很贵么?” “那是自然,”陈师傅答道:“阵师本就不多,这种需要专门修复的阵法的情况,还要多给一些灵石,不然别人也不乐意来。” 墨画斟酌着道:“要不,我来试一下?” “你?”陈师傅大吃一惊,“你已经是阵师了?” 墨画谦虚地摆手道;“还不算,我只是跟着宗门的先生学阵法,而这个阵法刚好学过。” 陈师傅看着半人高,一脸稚嫩的墨画,很是委婉地道:“还是算了吧,你一个小孩子,别累到你了。” 墨画知道陈师傅还是有顾虑,眼神一转,问:“陈大爷,你们去请的,也不一定是真正的阵师吧。” “这個……”陈师傅道:“倒也是,有些其实只是学徒,还不算阵师。但有求于人,自然要说点好话,无论是不是阵师,用阵师来称呼总归是不错的,他们听着高兴,事情做起来也顺利。其他的我们不大清楚,也不好多问,只要把阵法修好就行。” “那他们每次都修好了么?” 陈师傅想了想,道:“有几次很顺利,很快就修完了,也有时候涂涂改改半天,还是不行,最后换个人来才修好。” “那不就是了,这些来的多半也就是学徒,就算阵法水平比我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墨画自信地道。 当然正经学徒的水准应该是比墨画高些的,但有些学徒的水平,也的确未必比得上他。 墨画又道:“他们来修也是修,我修也是修,至多修不好,伱再请他们来便是了。”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陈师傅有些被说动,但还是有些迟疑,墨画见状接着道: “即便请了阵师,也不是立马就能来的,还要看别人有没有空。耽误一天,炼器铺就少了一天的进账,时间长了,就入不敷出了。” 炼器铺的生意还行,但利润不高,陈师傅也不愿偷工减料,所以挣的都是辛苦钱。何况还要供这几个学徒吃喝,一旦停工时间长了,确实不易周转。 陈师傅头有点疼,最后咬咬牙,道:“罢了,小兄弟,你试试吧。” 说完又小心翼翼叮嘱道:“但是试下就行,不要勉强,别把阵法弄坏了……” 墨画保证道:“放心吧,最多也就是修不好。” 陈师傅感觉受到了安慰,但好像又并没有被安慰到。 墨画让陈师傅等了等,自己先回家取了笔和火系墨水,然后又把熔火阵图带着。到了炼器铺,先将阵图给陈师傅看了下。 陈师傅见图上的阵法和炼器炉上的的确相像,多少放了点心,至少没有完全不靠谱。 这是第一次在灵器上画阵法,墨画多少有点紧张,好在熔火阵已经练习过太多次,动笔后心态反而平静下来。 修复阵法与画阵法不同,不需要耗费太多神识,因阵法本身便是完整的,所以只需要将损坏的部分阵纹以墨水重新勾连便好。 考验的是阵师的眼力,细心以及对阵法的熟悉程度。 墨画趴在灶炉边,全神贯注地画着。 半个时辰不到,墨画便将阵法修完了,然后又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陈师傅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盯着,生怕墨画弄坏了阵法,见状忙问道:“这是……修好了吗?” 墨画衣服脏了,脸上也有几道灰痕,不太确定道:“应该是好了,要不点个火试试?” 陈师傅神情有点复杂,但还是和几个学徒一起,重新封起阵法,装好炼器炉,然后将灵石嵌入炉中,催灵力点火。 但火并没有点起来。 墨画愣住了,摸了摸下巴,原本有灰痕的小脸,现在更是脏兮兮的了: “为什么没火呢,阵法应该是修补好了的。” 陈师傅问道:“小兄弟,你确定阵法没问题么?” 墨画翻出熔火阵图,又仔细比对了一遍,然后点头道:“阵法是没问题的。” 陈师傅用手摸了摸炼器炉,感受了下温度,对几个学徒道:“灵力不太够,多放几枚灵石,再烧个烙铁丢进去。” 几个弟子照做了,果然炼器炉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不一会便有火“噌”地一下冒了出来。 陈师傅大喜,“好了!” 几个弟子也高兴起来,炼器炉能用,他们就有活干,也能跟着师父学到东西,因此看向墨画的神情都带着佩服。 墨画也很开心,道:“炼个灵器试试,看看会不会有问题。” 陈师傅随便丢了把刀进去,炼了一会后,略带遗憾道:“用着没啥大问题,就是火力比之前小了点,炼器花的时间可能要更久些。” 墨画有些疑惑,“一样的阵法,火力为什么会小呢?难道阵法修复后效用会降低?” 陈师傅摇了摇头,“之前也修了几次,但火力没下降多少。” “那是为什么呢?” 墨画皱起了眉头,思考是不是阵法哪里画得不够好。 陈师傅寻思了一下,指着墨画砚台中的墨水道: “那或许是墨水的问题?之前请人来修,他们用的墨水明显比你这个颜色更深,鲜红的,看着像是有火在烧。” 墨画恍悟,自己图的方便省钱,买的是最便宜的火系墨水,平日练下阵法还好,真正画在灵器上,效果定然是比较差的。 “阵法的效果要好,还需要品阶高点的灵墨。” 墨画默默记下了,然后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应该就是墨水的问题了,我买的是便宜货,灵力的激发效果可能不太好。” 陈师傅道:“说这话做什么,火力虽小了点,但能用就不错了,说到底老头子我还要谢你呢。” 陈师傅想了下,咬牙道:“你要的那个灶炉,炼器费便不用给了,我免费帮你把灶炉炼出来。当然材料费我就不退了,毕竟我这一大群小伙子,总还是要留口饭吃的。” 墨画看了看宽敞但简陋的炼器铺,又看了看黢黑的陈师傅和一边满身大汗,脸上沾着黑灰的炼器弟子,心知他们挣些灵石也很不易,便道: “陈大爷,炼器费给我打个五折就行了。” 陈师傅摇了摇头,“那不行,就这还是我占了便宜,请别人来修这个阵法,至少也要一两百灵石。” “可以不用给这么多的。” 陈师傅脾气犟了起来,“做修士讲的是诚信,一口吐沫一口钉,说过的话,怎么能轻易收回?我既然说不收你灵石,那就定然不能收!” 这个脾气也太耿直了…… 墨画没办法,心思一转,笑着说道:“那这样吧,炼器费我不给,灶炉炼完,我给些灵石,就当您和大家的辛苦费吧。” “这……” 陈师傅一时没理清楚,炼器费和辛苦费,似乎一样,但感觉又有点不一样。 “就是请朋友帮忙,有时候也是要给辛苦费的。”墨画又道。 “那……好吧。” 陈师傅觉得这话的确在理。 几个弟子也感激得看着墨画。 他们家庭本不富裕,做弟子帮工多少能挣点补贴家用,若是挣不到灵石,原本艰难的生活就更艰难一点。 而能挣到灵石,哪怕是多挣一枚,生活也就更轻松一分。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墨画挥挥小手道别。 陈师傅叮嘱墨画路上小心,还道:“以后要炼器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第三十五章 俱备 自墨画学熔火阵,已经过去了十六天。 这日墨画早早起床,清晨的阳光照在桌上,清新而明媚,没有正午时分的燥热。 墨画在桌上铺好纸,调好红色的墨水,然后开始画熔火阵。 这是十多天来,墨画每日都会做的事。 但今天与往常不同,墨画要正式画一副完整的熔火阵。 昨晚的识海中,墨画已经可以在残碑上将熔火阵画出,这意味着他的神识已经足够支撑他画出五道阵纹。 而熔火阵的阵纹经过反复练习,以及在炼器行的炼器炉上修复过一遍,墨画已经烂熟于胸了。 墨画画得小心而且谨慎,一个时辰后,待到墨画觉得神识有些刺痛,渐趋枯竭的时候,熔火阵也落下了最后一笔。 墨画注入一点点灵力,灵力沿着红色的阵纹,慢慢流转,从第一道阵纹的第一笔,渐渐流转到第五道阵纹的最后一笔,最终连通整副阵法,期间也无阻碍之处。 成功了! 墨画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种经过日积月累而水到渠成的感觉。 “五道阵纹的阵法!” 炼气三层便可以画五道阵纹的阵法。 墨画知道正常炼气三层的修为,最多也就画出三道阵纹。那些大的世家和宗门弟子,天赋更高,传承更好,同境界下,阵法水平估计会比自己强些。 但即便再强,估计也不会强太多。 墨画点了点头。 而且只要多画,神识必然越来越强,学起阵法也更容易些,成为一品阵师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真正成为一品阵师,哪怕只是没通过定品,只是普通的阵师,就能有不少灵石收入,父母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墨画这么想着,情不自禁开心起来。 然后这几日反复练习阵法的倦意袭来,墨画倒在床上,不由睡了起来。 柳如画拿着几个洗干净的野果进屋,见桌上有一副刚画完的阵法,墨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便替墨画收拾好了桌子,又在墨画的小肚皮上盖了一条皮毛织成的毯子,然后盯着墨画看了半天。 见墨画睡得香甜,梦中不知在吃什么,嘴角流着晶莹的口水,柳如画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墨画的嘴角,然后才起身离开。 几日之后,大柱来通知墨画,灶炉也炼制完成了。 大柱是陈师傅的大弟子,高大又健壮,笑起来很憨厚。 墨画随着大柱赶到陈记炼器行,便看到铺子里摆着一个一人高的灶炉,造型古朴但敦厚,三足脚,覆口圆腹。 灶炉的炉盖开着,是要等在炉内画好阵法,才能封上。 “灶炉已经锻造好了,小兄弟你看看,还满意不。” 墨画围着灶炉转了一圈,左右看了看,又用手摸了下,感觉手感沉实,一看便知用料十分讲究,细节打磨也很用心。 墨画点头夸道:“不愧是陈师傅,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灵器了。” 当然他本身也没见过多少灵器。 陈师傅摸了摸胡子,“那是自然,小兄弟你要的东西,自然给你做最好的。” “谢谢陈师傅!” 墨画开心道,然后取出一個储物袋,“里面是六十枚灵石,是给您的辛苦费。” 二十来天的工时,需付一百多的灵石,墨画打了五折然后又多给了一点点。 陈师傅原本还想拒绝,但想到这几个月炼器行生意不太好,大柱这些弟子,平日饭都吃不饱,还是收下了,但跟墨画道: “以后炼器你来找我,我给你通仙城里最低的价钱。” “嗯嗯,谢谢陈师傅!”墨画开心道。 “不过,”陈师傅迟疑了下,“这个灶炉还要画上阵法才能用,这个阵法你要找谁画呢?” 墨画拍了拍胸膛:“我自己画!” 陈师傅既觉意外,又觉得没那么意外。 炼器行的炼器炉上的阵法便是墨画修复的,而炼器炉、丹炉和灶炉的工序类似,核心阵法也相近,所以墨画要自己画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 陈师傅好言劝道:“这修阵法和画阵法还是不同的吧,听说画阵法神识消耗更多,小兄弟伱修为不高,神识应该不够吧,别勉强画阵法,最后伤了识海。” “放心吧,”墨画道,“我心里有数的。” 陈师傅便不再说什么,阵法这块,他也不比眼前的小修士更懂。 墨画个头不高,陈师傅便将装好的灶炉又重新拆了开,摊放在地上,方面墨画去画阵法。 大柱几个弟子也在一旁搭手,然后站在一边,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墨画画阵法。他们也不常见修士画阵法,觉得新奇,何况画阵法的是比他们还小上不少的墨画。 墨画先用笔蘸着水,试着在灶炉的内壁上画上阵纹,既熟悉下用笔,也适应下实际在灵器上画阵法的感受。 脑海中也预想下实际画阵法时会遇到的问题。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前多些准备,可以大大提高阵法的成功率。 准备完后,墨画摊开熔火阵图,放在一边进行参照,然后取出笔和一小瓶墨水。 墨水的颜色呈鲜红色,更为浓稠,据说是由火系虎类妖兽的血液调配而成,品质虽然只是中等,但比墨画之前用的要好,也是墨画财力承受范围内,所能买到的最好的墨水了。 这一小瓶墨水便要十枚灵石,仅够画两副熔火阵,所以一定要准备完全,避免失败。 一旦失败,光是浪费的墨水,就够墨画心疼的了。 墨画屏气凝神,静下心来,然后开始动笔画阵法。原本满脸天真稚嫩的墨画,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蕴着星辉。 陈师傅和几个弟子站在一旁,见墨画神情凝重,也都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他,表情看上去比墨画还要紧张。 墨画白嫩的小手执着笔,指腕灵活地挪转,带动笔尖在炉壁上游走,勾出一条条鲜活的阵纹,疾徐有度而章法井然。 一旁的几人虽看不懂阵法,不明白阵纹,但见那奇妙的阵纹似从笔尖流泻而出,一时也都看得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墨画才停下了笔,长舒了一口气。 几人见状,不知为何,也跟着松了口气。 陈师傅犹豫着,小声道:“小兄弟,这是……画成功了?” 墨画神色严肃的小脸上重又浮现出烂漫的笑容。 “嗯,成功了!” 第三十六章 灶炉 看着墨画的笑容,陈师傅他们也都跟着开心起来。 陈师傅忍不住开口赞道:“小兄弟真了不起,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小年纪的修士能画出阵法来。” 墨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腼腆道:“陈师傅,先看看画上阵法的灶炉能不能用吧。” 陈师傅招呼了一声,和几个身强体壮的学徒将灶炉重新装好,投了几枚灵石进去,不一会儿,炉内便燃起了火苗。 陈师傅点了点头,道:“没问题,除了规格小了点,这个灶炉和膳楼那些花大价钱锻造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这个火势还更猛些。” 墨画松了口气,之后陈师傅让大柱几個弟子将灶炉送到墨画的家里。 墨画和爹娘商量后,最后还是决定将食肆开在自己家里。 一是方便,二是外面靠近的坊市铺面都太贵了。原本就是小本买卖,花大价钱租了铺面,若是亏本就真的是倾家荡产了。 而且墨画住的地方,虽然大多住的都是贫穷的散修,但靠近大路,人流不少,每逢节日也比较热闹。只要做的东西好吃,不愁卖不出去。 墨画的家比较小,只有普通的二室一厅,外面还有一小处院子,算是炼气散修屋室的基本格局,一家三口住起来还行,开食肆就不够了。 墨山便和几个邻居商量,每月付一些灵石盘下了他们的院子,然后请猎妖队的朋友帮忙,改造了一间膳厨,又将几个院子连在一起,这样院里便有了一大片空地,可以摆些桌椅,供人吃饭休息。 灶炉有点大,放不进储物袋,大柱和几个弟子便将灶炉往墨画家里抬。一群人抬到墨画家时,墨山和妻子还在收拾院子,挖土砌墙,院子看上去有些凌乱。 大柱他们又不辞辛苦地帮忙将灶炉装好,然后坐着喝了杯茶,就告辞了。 虽说之前墨画就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而且做事一向让人放心,但看到墨画真的请人锻造了一个灶炉,而这个灶炉就在眼前,墨山夫妻二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柳如画摸了摸灶炉,道:“看上去和那些大膳楼的差不多,就是小了些,但明显更结实,做工也更精巧,不过要花不少灵石吧。” “我帮陈师傅修好了炼器炉里的阵法,他给我打了五折,而且这个灶炉里的阵法也是我画的,所以也没花太多灵石。”墨画有些小得意。 柳如画和墨山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墨画在阵法上有些天赋,没想到墨画不仅可以帮别人修复阵法,甚至已经可以自己动手在灵器上画阵法了。 柳如画将墨画揽入怀中,夸道:“画儿真了不起!” 墨山也看着儿子,满眼欣慰。 原本他还为墨画体弱而担心,如今见墨画在阵法上的天赋,知道即便不能炼体,将来单凭阵法也足以谋生了,而且不用像自己一样冒着风险与妖兽厮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娘,我告诉你灶炉要怎么用。” 墨画拉着柳如画的手,告诉她灶炉的用法,灵石的用量,火候的控制。这些其实不难,柳如画听一遍就知道了。 柳如画便用灶炉做了一顿晚饭,一锅清米粥,简单的几个菜蔬,还有又白又软的馒头,简单又可口。 吃到娘亲做的饭菜,墨画感动不已,尤其最近家里多数饭菜都是墨山做的,味道自然不言而喻。 墨画直言不讳道:“娘,你做的菜比爹做的好吃太多了!” “小兔崽子!”墨山没好气地揉了揉墨画的头发,转言见到妻子脸上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一家三口吃完饭后,柳如画问道:“开食肆倒是可以,但卖什么好呢?” 墨山和柳如画都看向墨画。 墨画迎着父母的目光道:“牛肉!” 墨山愣了一会,皱眉道:“那哪里来的牛肉呢?带灵气的肉可是很贵的,我们买不起,附近又都是散修,做出来牛肉也卖不出去。” 墨画道:“爹,你之前不是杀过野牛么,用那个肉就行。” “野牛肉……太硬了,又干又柴,没人愿意吃的。” “那就炖上两天两夜,再硬的肉应该也炖烂了吧,只要炖得时间够长,怎么也能入味了。” “炖上两天两夜……”墨山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转向灶炉,“所以你锻造这个灶炉,除了让你娘不用灵力就能做饭外,还是为了能炖肉么……” “嗯嗯!”墨画点头。 “这样能行么?”墨山有点迟疑。 “能行的。”柳如画眼睛一亮,“带有灵力的肉吃的是鲜嫩,不需要炖煮太久,否则会失去灵气,但这些肉很贵,不是我们这些家庭吃得起的。” “不带灵力的肉虽然便宜,但又柴又硬,需要长时间炖煮,普通散修吃得起,但又没有炖煮的条件,所以很少会去吃。” “有了这个灶炉,就可以炖出便宜但好吃的肉,即便是普通的散修,也是可以吃得起的。” 墨山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两天两夜,光是催动炉火的灵石也要花上不少吧。” 墨画掰着手指算了下,然后道:“应该要花十枚灵石左右,但一炉能炖出来很多肉,卖出去的话,应该也不会亏本。” “那行,我明后天先试着炖一锅出来,再算下成本吧。”柳如画道。 墨山点头道:“我再去弄些野牛肉回来,家里的吃完了,老赵家里应该还有一些。如果这种肉可以卖,以后猎杀妖兽的肉也算有了销路,大家的生活可以好过一些。” 说完话,天色不早,柳如画就催着墨画赶紧睡觉去。 墨画起身,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开口问道: “娘,按理来说,锻造一个灶炉也不算太难呀,但是为什么很少见普通散修有人用呀?” “傻孩子,”柳如画摸着墨画的脸,失笑道: “炼器这块且不说,灶炉上的阵法如果不是伱自己画,请别的阵师,那要多花多少灵石啊。” “当阵师多难啊,一旦当上了阵师,自然便想着更进一步,靠着家族和宗门,画更高阶的阵法,赚更多的灵石,哪里会管我们这些穷苦的散修呢。” “不光是阵师,所有的修士都是一样,人往高处走的时候,是不会往下面看的……” 墨画心情很是复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七章 牛肉 次日墨山出门,傍晚回来时,就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野牛肉。 “我去找了老赵,他那里还剩很多,这肉没人买,他也没法吃,所以我就都拿回来了。” 柳如画便将肉浸泡了下,除了血水,然后放些辛辣熏香的调味料腌制。 这些调料是柳如画从山上摘下来,自己晒制的,晒制的方法是从邻居的婶子处学来的,也是通仙城散修家庭都会做的调料,只是柳如画做的香味更好些。 野牛肉腌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便放进灶炉中,开火烹煮,煮了半日,柳如画将肉捞出,倒掉锅中的水,然后重新加水和辛辣的调料,先是大火煮开,然后小火慢炖,这么又炖了一夜一天。 第三日傍晚的时候,才熄了炉火,掀开锅盖。 热气腾涌而出,肉香混合着调料的香气弥漫着整个屋子。 柳如画拿小刀,割了一块肉出来,切成薄薄的片状,盛在盘子里,放在桌上,然后对墨画招手:“画儿,你来尝尝。” 墨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只觉软烂入味,齿颊留香,仅有的一些膻味也被辛辣味中和,呈现出一股特有的风味。 “娘,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 墨山也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夸赞妻子道: “比酒楼那些膳师做得还要好。” 柳如画眉目含笑,也亲自尝了一块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满意: “味道还是差了点,香料要再淡些,辛辣的味道再重些才好,火候也要再大些……” 墨画觉得已经很好吃了,他这辈子活了十来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至于另一世有没有吃过,他倒是记不清了。 野牛肉的味道很好,这样开食肆也有了底气。柳如画将锅中的牛肉切了一些出来,分装在小食盒里,让墨山和墨画给街坊朋友分一点。 墨山拿去分给了街坊,还有猎妖队里的朋友。 墨画则拎着食盒,先给杏林馆的冯老先生送了一份,感谢冯老先生为娘亲治病,然后送了一份给陈师傅,毕竟灶炉是陈师傅炼制的,炖出的牛肉,总要让人家尝尝看。 冯老先生擅长以膳食养生,过点不食,但看到墨画送来的牛肉,还是忍不住尝了几片,赞不绝口。 陈师傅更不用说了,将牛肉分了一半给大柱这些弟子吃,其他的就都收起来了,自己留着慢慢下酒。 还有几份,墨画就送去了大虎他们的家里。 大虎他们都姓孟,是一家人,但三人其实不是亲兄弟。 孟家原本人丁兴旺,三代同堂,老爷子有三個儿子,每个儿子又给他生了一个孙子,这三个孙子就是大虎双虎和小虎。 但好景不长,双虎的爹猎杀妖兽时死了,双虎的娘抑郁含病,不久后也随着去了。 小虎的爹则是外出做生意时和别的女修勾搭上了,再也没回来过。孟老大请人打听消息,有说他已经改名换姓,另立家室了,也有说他是被不三不四的妖女迷惑了,吸髓抽魄,被炼成人丹了。 无论如何,反正人是回不来了。小虎的娘觉得丢人,也改嫁了。 原本孟家的老爷子还想子孙繁衍几代,出个筑基修士,在通仙城也算是个有些名头的小家族了,不料三个儿子,眨眼间没了两个,老爷子急气攻心一病不起,不久后也过世了。 这样孟家的顶梁柱只剩大儿子了,他也不曾抱怨什么,把两个兄弟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来养,有吃的一起吃,没吃的一起饿着,几个孩子犯了错,打也一起打,骂也一起骂。 只是三个孩子渐渐长大,胃口也大,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也比别人更拮据些。 墨画送牛肉过来时,孟家在吃晚饭。 大虎双虎和小虎在啃着馒头,嚼着咸菜,听到墨画送的是牛肉,眼睛都瞪直了,待到墨画打开食盒,香气飘出来,三人口水都馋得流了出来。 孟大婶瞪了三个孩子一眼,“吃别人的东西前,先谢谢人家!” 双虎首先拍胸脯道:“墨画!兄弟之间不说外话,以后无论谁欺负你,我都替你揍他!” 大虎和小虎也齐声道:“我也是!我也是!” 孟大婶拿起筷子,照着三小虎的脑袋一人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天天不知道学好,就知道打架,你们三个加起来,要是有墨画一半懂事,我就烧了高香了!” 孟大婶说完,见三个孩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肉,心软了点,道: “吃吧,吃吧,以后记得帮你们墨叔叔和柳婶子做些事,别整天白吃别人的。” 三小虎连忙点头,然后各自夹了一块肉,放到孟大叔和孟大婶的碗里,这才对着剩下的肉开动起来。 牛肉一入口,小虎就瞪大眼睛道:“这肉太好吃了!” 大虎和双虎嘴里塞着肉,不住地点头。 娘亲做的菜得到夸奖,墨画也很开心。 孟大叔和孟大婶尝了一口肉,都不住点了点头,然后又把剩下的肉夹给三个小子。 孟大婶羡慕地对着墨画道:“你娘的厨艺是真好!” 墨画也夸道:“孟婶子的厨艺也很好的!” 孟大婶就笑了起来,拉着墨画的小手道:“真不知道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孟大叔尝了一口牛肉,好奇道:“这个是野牛肉吗,吃起来又不像。” “是野牛肉,煮了好长时间呢。” “怪不得,”孟大叔点点头,又对墨画道:“听说伱家里要开食肆了,有啥能帮得上的地方就和你叔叔婶婶说,我们一定帮忙。” “谢谢孟大叔!” 又寒暄了几句后,墨画就起身告辞了,孟大婶拿了一些刚蒸好的馒头还有一些野果,让墨画带回去吃。 “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些馒头和果子你拿回去吃吧。” 墨画也不推辞,将馒头装进食盒,一边啃着野果,一边走着回家。 灶炉长时间炖煮出来的牛肉,但凡吃过的都说好。 柳如画又增进了烹饪的调味,调整了炖煮的火候,还做出了几碗牛肉面给墨画尝了尝,汤味醇厚,面条劲道,牛肉鲜香,墨画高兴地眯起了眼。 此外,柳如画还加了一些其他酒饮小吃,放在食肆里贩卖。 酒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散修贫寒,用来酿酒的谷物都比较差,所以味道不算怎么好。但柳如画自己调制的酒酿,就完全不同了。 酒酿添加了一些花草、鲜果,度数较低,加上不同花果的馥郁的香气,微醺甘甜还有回味,墨画特别喜欢。 膳食除了牛肉外,还有一些糕点,果子,松子以及牛肉面等。 之后在街坊朋友的帮忙下,筹备完全,食肆就在初一开业了。 食肆原本按照街上命名的习惯,是叫墨记食肆,但在墨画的提议和墨山的赞同下,最终改名为“柳记食肆”。 柳如画拗不过父子俩,只好同意。 第三十八章 开业 食肆的定价也不贵,因为考虑到食客大多都是街坊邻居,或者是普通的底层散修,手头都不富裕,不定价太贵,大家至少可以吃得起,尽量做到薄利多销。 食肆招牌还是以牛肉为主,牛肉的话,是两枚灵石一碟,对散修而言不算便宜,但与灵肉或是其他卖牛肉的食肆相比,已经是极为划算了。 牛肉面要更便宜些,素面只要三分碎灵石,加了牛肉,需要六分碎灵石。 普通炼气散修,一日的收益大概也就一枚灵石再多几分,一碟牛肉,需要忙碌两天才能吃得起。偶尔尝尝可以,天天吃根本就不可能。 但两枚灵石就能吃到肉,全通仙城也仅此一家了,甚至如果只是解馋,吃碗牛肉面,也只需要六分碎灵石。 开业没几天,顾客便多了起来。 附近的散修,虽说不能天天吃肉,但每天总有人想打打牙祭,吃顿好的。 有的是家境还算宽裕的炼气散修,隔三差五能吃一次;有的是道友相逢,既不想太挥霍,又不想太简单,所以点一碟牛肉,加些配菜,一边聊天一边下酒。 还有的是孩子修行有了精进,父母为了犒劳孩子,就带孩子来吃一顿香辣的牛肉面解解馋。 偶尔也有一些外地路过的行脚商,奔波劳累,听说食肆有肉,既想解馋,又碍于囊中羞涩,支支吾吾想点又不敢点。 直到听说满满一碟牛肉,只要两枚灵石,便都瞪大了眼睛。 心中也还是有顾虑,想着卖这么便宜,会不会很难吃。 转念又想,食肆生意这么好,味道应该不会太差,便尝试着点了一碟。 只要尝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此后,经常路过的行商,每次都会在食肆驻一下脚,点一碟肉,吃几杯酒。以前路过但不停留的,现在也会在食肆停一下,吃吃肉,聊聊天。 而有些原本不路过的行商,甚至会特意为了吃上这几口肉,而特意换道到食肆这里,为的就是尝尝这牛肉的滋味,缓解一下长途的疲乏。 毕竟方圆百里,能以这么便宜的价钱,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也仅此一家了。 食客渐渐增多,店里就忙了起来,大虎三人就跑来食肆帮忙,忙活一天,晚上吃一大碗牛肉面,然后再带点牛肉,便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不过通仙门马上开学,大家都要入门修行,所以人手还是会不够。 墨画不想娘亲太过操劳,就提议雇一个人帮忙。墨山也顾念妻子身体还未痊愈,不能运使灵力,所以赞同墨画的想法。 墨山和妻子商量后,请了猎妖队中的一位家眷来食肆帮忙,每月三十枚灵石。 第二日,便有一个面相年轻,神情腼腆的妇人上门,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些新鲜的野菜,还带着露水,看样子是早晨刚上山摘下的。 墨画听父母聊天,知道妇人姓姜,单名一個芸字。 丈夫姓楚,之前猎妖时被狼妖的利爪撕开了胸口,家里所有积蓄都用来治伤,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受了重伤,也没办法继续猎妖,家里也就没了收入。 姜芸灵根不好,只修行到炼气四层便退出宗门,过了几年便嫁人生子了。丈夫重伤后,她想找份差事贴补家用,但炼气四层的修为太低,根本赚不到什么灵石,做些杂活,灵石微薄而且很不稳定,再加上还有一个几岁的孩子要照顾,所以维生很是艰难。 如今能在食肆有个稳定的活计,一个月三十枚灵石,已经很是难得了。 姜芸心里感激不已,但生性内向不善言辞,想说又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一张脸因局促而变得通红。 柳如画连忙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做事就好。 姜芸这才放下心来,听着柳如画的吩咐做事。她为人勤恳,做事仔细,学东西虽然不快,但很认真,柳如画看着很是喜欢。 晚上打烊后,柳如画用食盒装了几碗面,多加了几片肉,让她带回去。 姜芸连忙推脱,涨红着脸说什么都不要:“柳姐姐,你们对我够好了,这个我不能拿。” 柳如画让她拿着,她还是推却。 柳如画便道:“拿回去给孩子吃吧。” 姜芸便没了推脱的力气了,她的孩子几天都没吃饱饭,更别说是吃上肉了。她接着食盒,想着道谢,只是嘴拙,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感谢的话。 柳如画也只是宽慰她,“不用想那么多,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看看孩子吧。” 姜芸小心地拎着食盒,往回家的路上走,路过墙角时,便站着不动了,看背影是在抽泣,过了一会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往家走。 墨画站在远处看着她的身影,心绪复杂。 他家原本也不富裕,生活捉襟见肘,但这通仙城中,比他家里还要艰难,还要困苦的散修家庭更是比比皆是。 这世间的修士,若是都没有谋生的疾苦就好了。 墨画默默想着。 柳记食肆开业顺利,柳如画整天忙着食肆的事,看着清瘦了些,但脸色却红润了,气色也更好了。 开食肆可以研究各种膳食,还能为儿子攒灵石,方便将来的修行和娶妻用。柳如画觉得很满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看着妻子现在的样子,墨山心中宽慰。 而墨画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也开心了起来。 食肆开业,家里的灵石收入也多了,吃穿用度也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窘迫了。截至通仙门开学前,食肆总计盈利了二百多灵石。 柳如画把赚的二百多灵石都给了墨画,让墨画去宗门选一门合适的功法,叮嘱他千万不可耽误了修行。 墨画点头答应。 第二日,暑休结束,通仙门打开山门,迎接弟子入学。 墨画也在山下挥挥手,和送行的柳如画道别,然后迈步走进了通仙门。 随着弟子陆续入学,原本寂静的通灵峰也渐渐热闹起来。 不过整整两个月的暑休,不少弟子心都玩散了,修行也荒废了不少,此时入学,神情多少都带些忐忑。 严教习为了收拢大家的心思,直接宣布进行一场临时阵法考核。 夏日残留的暑意便被这场兜头泼下的冷水彻底浇灭了,不少弟子露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这次是临场考核,不能带回去做,想弄些小动作都不行。 墨画却毫无畏惧。 他已经能画出五道阵纹,已经算是经验丰富的学徒了,宗门这些基本的阵纹考核根本难不倒他。 而且暑休后面的一个多月,他也是夜以继日地练习阵法,每次都将神识消耗到临界线,在不断压榨神识中,不断增强神识。 考核这种小事,墨画信心满满,自觉手到擒来。 可是等阵法考核的试卷发下来时,墨画有些傻眼了。 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考核的不是单独的阵纹,而是一门完整的阵法,而且是包含六道阵纹的阵法! 第三十九章 批改 墨画皱了皱眉头。 不太对劲…… 炼气三层的阵法考核,怎么会考包含六道阵纹的阵法呢?不会是教习拿错试卷了吧? 教习应该不会犯这种失误,难道是有其他深意? 此时已经有弟子在奋笔疾书了,不过大概率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不能留空白,所以在闭着眼瞎画。 墨画收拢心思,并告诫自己道: “教习既然拿六道阵纹的阵法来考,肯定是有用意的,或许是要我们知道阵法之道博大精深,让我们不可生出骄傲自负的心态……” 墨画平复心情后,专心研究起阵法。 阵法的名字是《定水阵》,没有写明用途,但注解齐全,阵法虽包含六道阵纹,但阵纹也都挺简单,结构也是教习上课时常说的,不算生僻。 但尽管如此,短时间内既要记下阵纹,又要学会画阵法,还要把阵法画出来,还是不太可能。 如果大家都画不出来的话,教习应该是按照阵法的完成度来评定成绩。 墨画只能尽量去记,能画多少是多少。 一旦专心画起阵法,时间便过得很快,只不过等到考试时间结束,墨画还是没有画完,只画了五道阵纹多一点,画出的那五道阵纹也没有仔细检查,不知道有没有错谬。 墨画觉得有点遗憾,也深切地明白自己在阵法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阵法画完,统一送到了通明峰的明德楼。 通仙门的教习都会在此处备案,批改课业。 一向严肃的严教习,此时却面露愠色,颇为不满地看着面前一个穿着通仙门长老道袍的中年修士: “钱长老,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考定水阵前两道阵纹么,怎么考的是整副阵法?”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我是想让弟子们提前明白这一点。” “然后呢?”严教习一挑眉。 “然后,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不再妄想去当什么阵师了。” 钱长老淡淡道,“六道阵纹的阵法,是阵师的门槛,这等难度的阵法,不是这些没有天赋的外门弟子能学会的。” 严教习压着怒意道:“我才是外门的教习,钱长老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严教习,外门这些弟子,是当不了阵师的,你教他们,完全是浪费时间。” “那又如何?” 钱长老态度客气起来,“严教习,您的阵法水平,我们都是清楚的,而且是极为钦佩的。但以您的才能,教这些资质愚钝的外门弟子,尤其大多还是散修,您不觉得屈才了么?” “你什么意思?”严教习目光微凝。 钱长老郑重道:“只要严教习同意,我钱家愿重礼聘请您成为钱家的教习,教我钱家子弟钻研阵法,无论灵石、灵物还是一些阵法传承,您只要开口,我钱家一定尽量满足。” 严教习眼皮微跳,没有说话。 钱长老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您若不愿意离开通仙门也没关系。我可以保举您进入内门成为长老,教内门弟子阵法,甚至教那些嫡传弟子也行。届时宗门的嫡传,都要尊称您一声先生,您的地位,比宗门的一般长老,可就高上不少了。” 严教习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我若不同意呢?” 钱长老脸色冷了下来,“严教习何必如此固执?” “我教阵法,是为了传道于人,不是为了这些名利。”严教习道。 钱长老嗤笑一声,“好,你清高!” 说完不再理严教习,拂袖而去。 一旁的周老教习这才道:“严先生,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钱家势大,我们又得罪不起。” 严教习叹了口气,“我只是看不惯,这样下去,宗门与家族沆瀣一气,那些底层的散修弟子,想修道也无门路了。” 周老教习也叹声道:“老掌门在位时,还能顶住钱家的压力,现在老掌门年迈,即将退位,这通仙门,怕是要不一样了……” 严教习也忧心忡忡。 “按我说,钱长老对你也算礼遇了,伱教这些外门弟子,的确是很用心了,但是能有什么用呢?没几个能在阵法这条路上走得远的,散修无阵师,不是没有道理的。” 周老先生劝道:“你别闹到最后,连教习都当不了。” 严教习不为所动:“只要我一日是教习,该做的事,我便要做到底。” 周老教习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严教习又叹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这才打开桌前的阵法试卷。 哪怕考题出了差错,他还是要认真批改的。 当然批改的结果,自然是一塌糊涂。 多数弟子只能画出一两道阵纹,还有一些根本不会,瞎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的。 严教习默默把这些弟子的名字都记了下来,不会可以理解,能画出多少就是多少,但是不能乱画敷衍。 也有些画得较好的,一般都是通仙城里家庭条件较好的,从小阵法启蒙较早的,这些弟子一般能画出三道阵纹,这也是一般炼气三层修士神识的极限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严教习不由想到墨画,像墨画这般散修出身,神识天赋异禀的孩子,也是少有的。 依墨画的进度看,估计能画出四道阵纹左右,如果暑休没偷懒的话,应该四道还能再多一些。 严教习改着改着,终于见到了墨画的卷子,打开一看,就愣住了。 卷上工工整整地画着五道阵纹,而且还不止,后面的半道阵纹显然是时间不够,有些潦草,但笔法也没有任何问题。 严教习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炼气三层的墨画,第一画定水阵,就能画出五道半的阵纹! 五道半的阵纹啊…… 这不但需要对阵法的经验和领悟力,同时也需要极强的神识支撑。 严教习之前见墨画画阵法,虽是能画出四道阵纹,但显然有些勉强,神识还不够宽裕。 但两个月过去,竟已然能将定水阵画出五道半的阵纹。 若果真如此,说明墨画这個孩子不仅天生神识过人,而且神识增长的速度也匪夷所思地快。而除了修为的增长,修士是没有快速增强神识的门径的。 严教习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盯着墨画的卷子又看了一遍,这才徐徐松出一口气,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 周老教习闻言,见严教习一副失神的模样,不由道:“严先生,发生了何事?” 严教习回过神来,神情微动,思虑片刻,这才道:“有些弟子的阵法画得太不像话了,一时失态了……” 周老教习露出一副理解的神情,“教这些弟子的确是不容易,严教习你也别太认真了,要修身养性,不动肝火……” 严教习点了点头,只是眼中还是盯着墨画的卷子,一时心绪起伏不定。 第四十章 打算 严教习盯着墨画的试卷,思考片刻,这才在试卷上批了一个“甲”字。 严教习接着批改其他弟子的阵法,过了片刻,想起什么,又翻出之前的试卷,将其他弟子中得了“乙”等,全部提到“甲”等。 这样得了“甲”等的弟子,就不只有墨画一人了。 批改完后,严教习坐在桌案前沉思良久,口中喃喃道: “这通仙门,应该是待不下去了……” 阵法试卷发下来,墨画看到上面的“甲”字,点了点头,但心里又好奇,其他炼气期的弟子,真的能画出来定水阵吗…… 这可是六道阵纹的阵法啊。 墨画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还有一些弟子也得了甲等,心中惊讶之余,也感慨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的阵法水平也还不够,绝不能沾沾自喜!” 但墨画不知道的是,他的“甲”和别人的“甲”有点不大一样。 他的“甲”是真的“甲”,而别人得的“甲”,其实是严教习注了水的…… 之后墨画打算继续在通仙门修行,学阵法,然后过段时间,考虑考虑选一门功法。但半个月后,他便听到了一个极其离谱的事: “严教习要离开通仙门了,通仙门外门从此以后,不再传授阵法了……” 墨画呆立当场。 阵法,没的学了…… 墨画去找了严教习,严教习神情复杂地看了墨画一眼,也说什么,只让墨画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找他。 待墨画离开后,严教习去找了莫管事。 “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吗?” 莫管事递给严教习一封书信,“你要找的人,不在通仙城了,这里是他的线索,但是真是假,我不保证。” “多谢了。” 莫管事犹豫了下,还是道:“你真的打算离开通仙门了?” “不只是通仙门,我也会离开通仙城。” “那你以后还回来么?” “不好说了,”严教习苦笑一声,“像你说的,随缘吧。” 莫管事劝的话都在嘴边,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他知道劝不住。 “那,墨画那小子呢?你打算怎么办?”莫管事道,“伱不在的话,通仙门里,没人能教得了他吧……” “我自有打算,墨画那孩子的阵法天赋……” 相当可怕…… 严教习心中默默道,但他没明说,只是道:“……天赋还不错,不能学阵法,太可惜了。我跟他好歹有着教习和弟子的情谊,后面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莫管事点了点头,看了看眼前的师兄,不知此次一别,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满腹言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修士寿元漫长,离别也更漫长。 最后相顾无言,只好以茶代酒,两人对饮了一杯。 “珍重!”莫管事道。 “珍重!” 严教习点了点头,在莫管事的目光中,离开了有缘斋,消失在了繁华喧闹的街道上。 不能教授阵法,留在通仙门的外门,就没有意义了。何况灵枢阵图的事,严教习一直记在心里,不会放弃的。 在离开通仙城前,严教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为墨画找一位阵法先生。 他备了点美酒和茶礼,叩响了通仙城北街一处洞府的大门。 这处洞府是街上最大的洞府之一,华贵气派,堂皇富丽。 洞府的主人是通仙城仅有的两位一品阵师之一,姓洛,一般修士尊称其为洛大师。 严教习奉上茶礼,表明来意。 洛大师与严教习颇有交情,闻言便疑惑道:“此子真有如此天赋,竟让严老弟亲自来说情。” 严教习将墨画画的《明火阵》拿给了洛大师看,“这是他炼气三层时画的阵法。” 他没把墨画画的那副五道半阵纹的《定水阵》拿出来,是因为不想太招摇。 而且一般而言,炼气三层,能画出三道阵纹的阵法,阵法才能已经算是卓绝了。 洛大师眼睛一亮,点头道:“的确不错!” 洛大师将明火阵图看了一遍,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子弟?钱家?安家还是陈家?” 严教习沉默一会,道:“不是家族出身,只是散修。” 洛大师便不说话了,眼中的兴趣也淡了不少。 严教习试探道:“大师可是有什么顾虑?” “散修,不好教啊……”洛大师道。 “洛兄……” 洛大师摆手,道:“严老弟,你说的,我都清楚,但收一個散修做学徒,有多麻烦,你应该清楚吧。” “墨画这孩子年纪小,但乖巧懂事,勤奋刻苦,阵法上的天赋也是极高,只要洛兄稍加提点,阵法上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严教习诚恳道。 “不是这么回事。”洛大师叹了口气,道: “且不说这孩子天资悟性如何,单是这拜师的束脩,他交得起么?” 洛大师站起身来,慢慢踱着步,“不是我贪图这些束脩,而是拜师收徒,从来都是要讲规矩的,我收这么多弟子,每个弟子交的束脩都不菲,到时候唯独他交不起,或是交得少了,我如何和其他弟子交代。他们即便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有嫌隙的,认为我偏颇,不能一碗水端平。” “不光是拜师的束脩,学阵法的笔墨纸砚,哪样不要花灵石?散修的家底,能支撑得起吗?” “而且就算他将来学成了,成了阵师,他还是只有两条路走:一是依附家族,二是依附宗门。他如果不依附,那修行和学阵法就步履维艰。他若是依附,那就等于卖身,自己的姓名,出身和父母都丢了,身不由己,眼里又怎么会有我这个师父?” “所以无论如何,收他当学徒也好,当弟子也罢,都于我没半点好处。” 洛大师说完,坐下喝了口茶。 严教习也沉默不语,洛大师说的这些,他也明白,也无从辩驳。原先也只不过想到墨画天赋极佳,看在这点上,洛大师怎么也会考虑考虑,现在看来,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散修无阵师,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严教习神色失落。 洛大师见状,也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他但凡有个家族的出身,哪怕只是旁系或是分支,我都可以收下,但散修不同,顾虑太多,我也没有那个心力……” “散修想当阵师,太难了!”洛大师喟叹道。 严教习还想再争取一下,便道:“墨画这个孩子,阵法天赋真的是绝无仅有……”说着,便想把那副墨画画了五道半阵纹的《定水阵》拿出来。 可拿到一半,却听洛大师道:“别说他能画出三道阵纹,他便是炼气三层就能画出四道、五道阵纹,我也不会收的。” 严教习的手停住了,无奈之下,又只能将阵法放了回去。 “洛兄,真的没办法了么?” “严老弟,我这里你随时可以来,论道聊天都行,但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洛兄……”严教习也无话可说,只叹道:“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很多修士都曾这么跟我说过,但洛某到现在,还没后悔过!” 两人无话,洛大师端茶送客。 严教习叹了口气,神情失望,也起身告辞了。 严教习走后,洛大师坐在屋里,有弟子为洛大师斟茶,小声问道:“师父,若果真炼气三层就能画出明火阵,那这天赋当真了得。” “是啊,”洛大师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可是天赋高,又能如何呢?修道不是光看天赋的,多少人年轻时惊才绝艳,最后不还是泯然众人?灵石,传承,家世,这些哪一个都很重要,没有这些,天赋也只是无根的草木,早晚会枯萎的。” “可是,师父如果提点几下,那他多少也会承师父的恩情……” 洛大师摇了摇头,“你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散修出身贫寒,心性多有偏激,一有不慎,就容易心怀记恨,这种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太多了。到时候不但无恩,反倒有仇,我何必趟这种浑水呢。” “师父所言甚是,不过这等天赋,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是可惜了啊,”洛大师放下茶杯,叹道:“不过这就是命,强求不得。” 第四十一章 拜访 洛大师是一品阵师,拒绝了严教习的请求。 严教习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些未入品但已钻研阵道多年的阵师,请他们收墨画为弟子。 但有的直接拒绝,有的推三阻四,还有的虽然答应,但提出的要求太过出格,一旦答应了,墨画终身就只能被当成工具和傀儡,毫无自由可言,这样与卖身无异。 严教习四处辗转多日,仍旧无果,回到居所独坐,独自喟叹。 过几日他便要离开,时日无多,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先生,恐怕就耽误了墨画修行阵法的进度。 严教习思来想去,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将墨画的试卷封好,单独放入储物袋中。 傍晚时分,严教习离开通仙城,径直向通仙城外的东南方走去。 通仙城东南方有处山峰,秀美僻静,风景瑰丽,自成幽趣,山间坐落着一个山居庭落,并无牌匾,也无门庭,只有一条小小的山路通向府内。 严教习伫立山下,许久后听得耳边响起一个枯瘦的声音: “请。” 这声音似在耳边,又似乎回荡在识海。 严教习神情愈发谦逊,理了下道袍,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神情坚定地迈步上山。 而墨画这边,他打算从通仙门退学了。 墨画本身就是外门弟子,与宗门的关系,只是简单的花灵石学修行的利益关系,有一点情分,但这情分也不算多。 尤其是严教习要走了,外门不再传授阵法了,墨画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灵根,注定了他灵力不会太强,修行速度不会太快。 宗门传授的其他内容,例如炼体、炼丹、炼器、制符等,对墨画而言也有些鸡肋,学之无用,弃之可惜。 墨画想学的,并且能有修道前景的,只有阵法。 但外门之中,除了严教习,墨画不认为还有谁能教得了他阵法。 大虎三人也要退学了。 但他们退学,不是因为教习,单纯是因为家里穷,付不起宗门的束脩以及新增的各种费用了。 据墨画了解,老掌门过几个月就退位了,不再过问宗门的具体事务,所以现在宗门里,是钱长老说了算,换言之,是钱家说了算。 钱家打算改革宗门,改革的手段五花八门,但核心的要点,就是多收灵石。 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符箓之类的功课,之前只教最基础的,现在还会教高深的东西,但都需要额外收灵石。 包括之前功法的传承费,也是钱长老以“宗门传承,得之不易,传之有偿”的说辞,额外增加的。 钱家改革后,一些家族子弟,或家庭富裕的弟子,花费更多的灵石,可以学到更好的传承。 但外门弟子中的底层修士,尤其是一些散修,基本上学不到什么,而且还要付出比之前更多的灵石作为宗门束脩。 这样散修弟子,除了退学,也没别的选择。 就这样,通仙门通过改革,以修士的家境为基准,将底层贫寒的弟子,逐渐剔除了出去。这些底层的散修弟子,也无法再到宗门修行,将来修道之事,只能自求多福了。 墨画将退学的打算跟爹娘说了,墨山不太同意,但也知道没办法,这不是墨画一個人的事,而是整个通仙城底层散修的事。 柳如画倒是无所谓,她知道墨画修行刻苦,心里也有主意,他既然决定退学,必定是宗门里学不到什么东西了,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现在食肆生意不错,哪怕儿子在家什么都不做,她也完全养得起。 就这样,炼气三层的墨画,就从通仙门退学了。 墨画去宗门简单地办理了下肄业手续,还领了宗门退还的半年束脩,大概五六十枚灵石。 退学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功法了。 墨山答应走猎妖师的门路,问问有没有适合墨画修炼的功法,但是要花上一点时间。 此外的问题,就是阵法。 没有宗门的教导,墨画只能靠自己学了,再或者找个阵师拜师。 但墨画也知道,散修想拜阵师为师是很难的,不是所有阵师都跟严教习一样,心怀宽广,乐于传道授业的。 墨画想抽空去拜访下严教习,感谢这段时日来,严教习的悉心教导。但他也不知道严教习住哪,就在他想去找莫管事打听时,严教习找到了他。 几天不见,严教习神情有些疲倦,像是在为什么事奔波。 墨画恭恭敬敬向严教习行礼,严教习颔了颔首,便问道:“你还想学阵法么?” 墨画点了点头。 严教习赞许地看了墨画一眼,然后道:“你随我来。” 墨画随着严教习来到了通仙城外,东南方的一处山峰。 墨画记得大虎他们说过,这里的山峰,似乎是被什么人买下了,用来隐居修行,杜绝修士来往。 这山间并无妖兽,也没有什么名贵的灵草,更别说什么灵矿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景色秀丽,而且环境幽静。 通仙城多散修,疲于奔波,不会留恋于山景,所以一般修士也很少到这里来。 严教习将墨画带到山脚,道:“这山上住着一位隐居的先生,是我偶然间结识的,平日我不会来打扰他,但过几天我便要走了,所以带你来看看他。” “这位先生会阵法吗?” 严教习点点头,“不错,这位先生在阵法上的造诣极高。” “是一品阵师么?”墨画好奇问道。 “具体什么品阶,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是一品。” 墨画肃然起敬。 一品阵师就已经不得了了,一品以上的话,墨画想都不敢想了。 但墨画又心中好奇,不知道一品以上的阵法,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那般,有窃夺造化,改天换地的威能。 “这位先生为什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因为不喜喧闹么?”墨画又问道。 “先生生性淡薄,不喜俗事,所以不希望受人打扰,这处山峰,也很少有人会来。” 严教习看着墨画,道:“你已经猜到,我为什么带你来了吧。” 墨画点了点头,道:“是为了让这位先生,收我做弟子么?” 严教习颔首,“你猜的不错。我能教伱的东西不多,所以希望先生能指点你一下。” “您已经教了我很多东西了。”墨画感激道。 “我所能教你的,远不如这位先生。” “可是……” 严教习摇了摇头,“你还小,不太明白,将来你见识越多,便越发知道阵法的浩瀚精深,远不是区区炼气,乃至筑基修士所能参悟的。你神识过人,悟性也好,也很勤勉,是个学阵法的好苗子,所以你要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天赋,万不可辜负你的才能。” “今日我带你登门拜访,便是希望你能拜入这位先生门下,他性情淡泊,不愿收徒,你能做个记名弟子也是好的,即便只学到几分皮毛,也能让你在阵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严教习手往前指,面前便是一条山路,绵延着通向山腰,山腰云雾缭绕,云雾中坐落着的,是一扇简单但神秘的院门。 严教习嘱托道:“你自行上山,态度需恭敬,先生问你什么,你如实作答便好,他若收你当弟子,那便是你的福缘,若是不收,也无需气馁,只是福缘未到而已。” 墨画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由地看了严教习一眼。 “教习……” “去吧。”严教习不再说什么,只挥挥手道。 墨画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迈着小步子,背影坚定地往山上走。 第四十二章 心路 山间有云雾,云雾中有庭落,庭落有竹门,门口一条小路,蜿蜒到墨画脚下。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墨画迈步,踏上小路,而后神识便感觉到一阵波动,似乎有什么被触发了。 但放眼望去,四周山峰还是山峰,树木还是树木,花草还是花草,没有丝毫变化。 墨画驻足,四处打量了一下,还是没看出什么。 墨画听说有些前辈高人,喜欢摆些阵法或是设些局面考验别人,不知道山上的先生是不是也有这个癖好。 又或者说,眼前这条小路,其实已经算是考验了? 墨画莫名有一点点紧张。 既然是阵师,又有神识波动,那这条小路上多半应该设了个阵法。 可是究竟是什么阵法呢? 以墨画有限的阵法阅历,根本毫无头绪。同时再怎么看,也不觉得四周景物有何不同。 墨画边走边考虑,但也考虑不出什么。 他只好记着教习的吩咐,心境澄澈,顺其自然,既不强求也不气馁。 这样走着走着,他便已经走到了庭落的门前。 庭落的竹门简陋但颇有幽趣。 过了竹门,视野豁然开朗,所见是一处景色秀丽的院子,几处别致典雅的竹居,院中碧草铺地,池水氤氲,仙鹤饮露,光是看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院中站着一位枯瘦的老者,墨画连忙行礼道:“先生好。” 那老者声如其人,沙哑而枯涩,像是一截朽木风化而发出的声音: “我不是先生,先生在里面,你随我来。” 说完领着墨画进入一处竹居,竹居清雅,四面来风。 居室中间坐着一个白衣的中年修士,容颜极为俊美,举止自有风流,顾盼之间,透出几分洒脱和不羁,仿佛天地万物都不曾萦绕于怀。 这是墨画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仙风道骨的人物了。 中年修士见了墨画,随和笑道:“你是墨画吧,严先生和我说了。我问你,你答便好,不必拘谨,怎么想就怎么说。” 墨画行礼道:“好的,先生。” 中年修士道:“我姓庄,你喊我庄先生便好。” 墨画再行一礼,“庄先生。” 庄先生微微颔首,道:“适才路过山上那条小路,你看到了什么?” 墨画想了想道:“有山有树,有花有草,还有条小路。” “除此之外呢?”庄先生饶有兴趣地道,“没看到别的东西么?像是什么人或什么事?” 墨画摇了摇头。 庄先生道:“那条小路上有個阵法,是昔年一位道友赠给我的,阵法名为水镜阵,第一次走上去可以昭示自身的一些际遇,或是预知一些将来。” 墨画心中震惊,竟然还能有这种阵法?可以昭示际遇和未来? 那我什么都没看到,意味着什么?不会意味着我没有未来吧…… 墨画忐忑了一下,不过想到之前严教习的吩咐,还是如实道:“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庄先生微讶,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取出一张阵图,继续道: “这里有笔墨,伱将这副阵法画出来,能画多少是多少。” 墨画看了一眼阵图,是定水阵,也是之前严教习用来考核的阵法。 “是。” 墨画接过纸笔,对照阵图,开始画阵法。 一个时辰后,墨画神识耗尽,也还是只能画出五道半的阵纹。 距离上次画定水阵,也只过去几天时间,墨画的神识增长得还没快到这么短时间就可以画出六道阵纹的阵法。 这次的阵法也就比上次画得更纯熟些,笔迹也更加工整。 庄先生看了墨画画出的阵法,眉头轻轻挑了下,然后道: “还不错,你愿意在我这做记名弟子么,一些宗门的阵法我不会传你,但修道界通用的阵法,你若想学,我都可以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墨画好像通过了庄先生的考验。 墨画大喜,然后恭恭敬敬地对庄先生行礼道:“谢谢先生,弟子愿意!” 修界的师徒关系分两种,一种是记名弟子,一种是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称“师父”,得师父亲传,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之间感情极深。 记名弟子就随意很多,爱教什么教什么,弟子不能称“师父”,只能称“先生”,师徒之间有情谊,但没有亲传那么深重。 不过,庄先生能收墨画当记名弟子,他已经很感激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今日你便先回去,明日辰时过来,我开始教你一些阵法。” “好的,先生!” 墨画又行了一礼,这次是弟子对先生行的礼,然后向庄先生告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庄先生的庭落。 墨画走到山下,发现严教习还在山脚等着,得知庄先生同意收墨画为学徒时,也松了口气,同时欣慰道: “你能得庄先生看重,是你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庄先生是高人,你一定要多加敬重。” “是,教习。”墨画答应道。 两人沿着山路走了一阵,墨画突然好奇道:“教习,你去过庄先生的庭落么,路过那条小路时你看到了什么呀?” 严教习转过头,默默看着墨画,片刻后才道: “我走过那条小路时,隐隐约约见到一些画面,这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告诉我,庄先生愿意收你为徒,而你将来也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阵师。” 严教习说完,两人已走到岔路,前面便是通仙城。 严教习看着墨画,忽然郑重道:“墨画。” 墨画回头,严教习顿了片刻,道: “阵师寻求天道,然而天道无穷,而人命有时,唯有将阵法一代代地传承下去,修士才有可能勘破天道,阵法才有可能惠及众生。” “将来有一日,若你成为一品,乃至一品之上的阵师,遇到有心性好,有阵法天赋的修士,我希望你也能不吝指点。阵道如水,传下去才会源远流长,不然只会是一潭流不动的死水。” 墨画忽然觉得肩头有点沉甸甸的,他对严教习行礼,郑重道:“弟子记住了!” 严教习神色宽慰。 墨画忍不住问道:“教习,您要离开通仙城了么?” 严教习点了点头,“通仙门我无法待了,而且我还有点私事,不日就会离开。” “那我还能再见到您么?” 严教习看了看墨画乌黑澄澈的眼睛,笑了笑,“随缘吧。” 严教习伸手摸了摸墨画的头,“早些回去吧,和你爹娘说下。” 墨画向城门走去,走了几步后,又回了头,对严教习行了一礼。 严教习挥了挥手,温声道:“去吧。”之后一直看着墨画,直到墨画的背影变小,这才转身离开。 而此时墨画也回头来,看了看严教习,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严教习的身影渐渐远去,隐约消失在云雾缥缈的山间。 第四十三章 求学 墨山夫妇听说墨画得严教习引荐,拜了一位阵法高人为师,都高兴不起。 墨山原本还有些顾虑,不过想来想去,又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严教习在通仙门任教多年,素有声望,而能得严教习推崇引荐的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 墨山一家都只是普通的散修,既没灵石,也没家产,自然也不用怀疑别人图谋他们什么。 何况这种身份的阵师,一般他们可能面都见不到,这次可是难得的机缘了。 墨画现在学阵法,吃住都在家里,柳如画能天天都看到儿子,还能给儿子做饭吃,反而更高兴了。 次日一早,墨画吃完柳如画准备的丰盛的早饭,便出发前往东南山,拜访庄先生求学。 墨画这次到了山脚,沿着小路,来到竹门前,这才发现庭落前其实是有一块牌匾的。 牌匾上写着“坐忘居”,不知道为什么昨日自己没看到。 墨画进了坐忘居,庄先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池边,一手托腮,一手钓鱼,鱼竿只是一截翠竹,鱼线下空荡荡,没有鱼饵。 墨画探头看了下水池,发现水池里甚至都没有鱼。 墨画觉得庄先生可能有什么深意,又抬头看了看庄先生,发现庄先生甚至根本没在钓鱼,只是在托腮打瞌睡。 好在昨日的老者见了墨画,便把墨画喊到一旁,道: “先生时常会瞌睡,他打瞌睡的时候,别理他就行,当然也别打扰他。” “哦哦。” 墨画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老者又道:“老夫是这里的……管家,照顾先生的起居,你唤我傀老便是。” 墨画有礼貌地道:“傀爷爷。” 傀老看了墨画一眼,但没说什么,拿出一个棋盘来,问:“会下棋么?” 墨画看了下棋盘,“这是五行棋?” 修道界棋的种类很多,有八卦棋、五行棋、天元棋、三才棋等等,五行棋是其中最简单通俗的一种,主要是用来给儿童修道启蒙,以记诵五行生克的常识。 棋子的下法很简单,双方各执两类棋子,棋盘上会随机生成不同属性的五行棋子,翻开后才会显示,己方五行相生的棋子更强,彼此五行相克的棋子可以互吃。 简单有趣而且不费思虑,是修士孩童益智的上佳游戏。 墨画自己下五行棋倒没什么,但是满脸沧桑的傀老也下…… 傀老似乎看出了墨画的心思,“是觉得五行棋太简单了?” 墨画犹豫了片刻,昧着良心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越是简单的东西,往往越不简单。” 傀老愣住了,思虑片刻,这才恍悟:“这个理由好,下次找人下棋,我就这么跟别人说。” 墨画:“……” 于是墨画开始和傀老下起棋来。 起初墨画以为傀老定是此中高手,打起十二分精神,但几个回合后,发现傀老和自己棋逢对手,八两半斤,谁也不比谁菜,遂没了负担,两人下得不亦乐乎。 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墨画这才想起自己到这是干嘛来的…… 庄先生便在池边钓鱼小憩,睡了一上午,此时睁开眼,看了看日头,点了点头,“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于是下了一上午棋,消磨了半天光阴的墨画,又蹭了一顿饭。 饭菜是傀老做的,有肉有菜,还有米饭,灵气丰盈,但味道却一言难尽。 看傀老的样子,的确不太像是擅长烹饪膳食的。 不过庄先生也不在乎,五谷入腹,化作血气,口腹感官,皆是虚妄。无论饭菜味道如何,一箸一勺都娴静优雅,似乎吃的不是谷物,而是天地间的风露。 墨画觉得庄先生的姿态实在得体且潇洒,心里也有些羡慕。 墨画想学着庄先生的样子,一筷子一筷子慢慢且优雅地吃法,但还是学不来,多多少少都有些别扭,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端起碗刨饭。 饭菜味道虽然不太好,但食材都是上佳的,而且蕴含灵气,何况墨画向来也不太挑食。 傀老看着墨画吃得香甜,又给墨画夹了几块肉。 吃完饭后,庄先生似是终于记起墨画是干什么来的,便领着墨画,来到院子里的一处竹亭。 四面有清风,也有阵阵竹涛。 “我之前也收过弟子,但他们学的跟你不同,不好一概而论。我先看看你阵法学到什么地步了。” 庄先生便问了墨画几個问题,墨画一一回答。 墨画答完后,庄先生沉吟片刻,取出一本厚厚的典籍,指点墨画道: “有关阵法的阵论知识太薄弱了,所学的也基本都是一些基础的阵纹,零零碎碎的也不全面。这样根基不稳,后面学习更艰深的阵法,就不易理解,在阵法一途上,走得不会长远。” 庄先生将典籍递给墨画,说道: “还是要先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这里面是修道界有关阵法的一些基础阵论,不同流派,不同属性,不同脉络都有包含,你先将这些记熟,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的来问我。待你阵论的基础牢固了,我便教你画阵法。” 墨画接过那本厚厚的阵法典籍,道:“谢谢先生!” 庄先生挥挥手,“随意在院子里,找个舒服的地方看吧,我要闭目养神了。” 墨画告辞,然后抱着《阵法源论》,在树下找了处有阴凉的草地,趴在软软的草地上,翻看起来。 《源论》之中开篇明义,称古仙人仰观天文,俯察地理,从天地万物的衍化中领悟天道,并显化为阵法,以阵法运转仿效天道运行,以此有不可莫测之威能。 修道百业之中,唯有阵法是最直接,最根本的领悟天道的法门,同时也是对神识要求最严苛的修道门类。 阵师的划分,以九品为尊,九品之上为仙,称为仙阵师。 然而仙阵师只是传说,近两万年来,并无人真正成仙,自然也无人成为仙阵师,没人知道能改天换地的仙阵,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止仙阵师,即便是九品阵师也无记载,八品也是传说,有记载的是几位六七品阵师,都是世家大族,远古宗门,或是道廷大阁老之类的一方巨擘,已然都是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修士大能了。 五品之后直到三品,一些阵师的记载才多了起来,再往下就没有了,显然品级再低的阵师,除非在阵法上有前无古人的创举,否则是没资格被载入书中的。 记载完阵法历史之后,便是一些阵法的流派和各种阵法术语的浅析。 世家、宗门和地域不同,阵法的流派也大相径庭,即便是同一种阵法的传承,有时也可能细分出多个小的脉络。不同脉络的传承,在阵法的学习、研究和使用和效用上,都会有细微的差异。 各大势力都将核心的阵法视为机密,且各自钻研和应用,导致修道界的阵法出现了百花齐放又各自故步自封的局面。 阵法按阵枢类别划分,又有两仪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合阵、七星阵、八卦阵等等,流传和运用最广的,是五行阵和八卦阵,其他不同阵法,也各有各的用途。 …… 墨画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粗略翻了下《阵法源论》,看完后既觉豁然开朗,同时也更觉得自身渺小。 对墨画而言,成为一品阵师尚且不容易,更别说什么七八九品乃至仙品了。阵道如沧海,一品阵师都不是的墨画,如今只是沧海中的一粟。 第四十四章 启发 《阵法源论》只能在庄先生处看,不能外带的。 余后的几日,墨画都是早早到庄先生的坐忘居,然后找个清净舒适的地方,一个人看书。 有疑问就默默记下,等庄先生小憩完了,便去请教。庄先生有问必答,往往三言两语,便能解开墨画的疑惑,让墨画大为钦佩。 短短几日时间,墨画在阵法上的见识便增长了不少。 墨山夫妇想登门拜谢,被庄先生推脱了,庄先生说自己性喜僻静,不与人往来,好意他心领了,但登门就不必了。 话虽如此,但没有任何表示,墨山夫妇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墨山便上山现杀了一只野牛,柳如画将牛肉腌制后炖煮入味,又做了各式各样的点心,让墨画一并拿上,送给庄先生,还叮嘱墨画: “庄先生既然喜欢清净,我们便不打扰了,但一些薄礼总是要送的。灵石之类的东西,庄先生怕是不缺,这些吃食虽不名贵,但好歹也算是我们的心意,画儿你送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嗯嗯。”墨画点头答应。 墨画将食盒送给庄先生时,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看庄先生的样子,估计什么珍肴美味都吃过,这些普通散修吃的东西,他也未必喜欢。 但庄先生收到食盒,似乎颇觉新奇,他尝了几片牛肉,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是低品的野生妖兽,没有灵气,但烹饪的方式很独特,野牛肉的肉香混合着辛辣的香料,自有一种不曾体验过的野趣。 庄先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的牛肉,不由多吃了几片,还留了一些,备着下酒。 墨画又将一些点心送给傀老,傀老收到点心,有些意外,但也没和墨画见外,尝了几口,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见两人都收了礼物,也都亲口尝了,而且并没有什么不满,墨画也就放心下来。 柳如画也很开心,有空就多做一些样式的菜肴,让墨画送给庄先生和傀老。 山间的妖兽种类不少,而且味道不同,柳如画平日忙着食肆的事,闲暇时便专心研究烹饪,用墨山猎妖得来的肉类尝试各种烹饪,不同肉类搭配不同的调料和不同的炖煮方式,也呈现出不同的风味。 其中有些味道很好,也有些味道不太容易让人接收的。柳如画会挑其中味道不错的,让墨画带给庄先生尝尝。 傀老则爱吃点心,而据墨画观察,傀老爱吃酥脆的点心,而且特别喜欢一边吃点心,一边下棋。所以柳如画便做了一些酥果,隔三差五让墨画送给傀老。 久而久之,庄先生吃习惯了,就不大爱吃傀老做的饭菜。 一日墨画又送了酱肉和点心给庄先生和傀老,看了一日书,请教了几个问题,就告辞回家了。 天色已晚,庄先生坐在池塘边,看着天边的晚霞,一边吃着牛肉,一边喝着小酒,神情颇为悠闲。 傀老在一边吃点心,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片刻后抬头看了庄先生一眼,道: “你气海碎了,别的东西可以吃,但不能贪多,我做的药膳也不要落下。” 庄先生一脸无所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气海已经碎了,吃什么都没用,不如吃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傀老懒得管他,片刻后突然问道:“真有那么好吃?” 庄先生又夹了一筷肉放入口中,细细尝着,“味道很特别。” 傀老皱眉道:“你这辈子什么珍肴没吃过?怎么现在开始馋起嘴来了?” “是啊。” 庄先生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眼底却藏着世态的炎凉: “山珍海味吃腻了,现在这些东西虽然简单,但包含的心意也简单,所以也最难得。” “哦,”傀老听若未闻,犹自专心下着棋,一边拿起一块酥果放入口中。 庄先生看着他,忽而反问道:“你尝不出味道来吧,又吃这些做什么?” 傀老专心看着棋局,片刻后才道:“我嚼着听個响。” 说完拿起一块酥饼,咔吱咔吱地嚼起来。 半个月后,墨画将《阵法源论》看得差不多了,庄先生便开始教墨画阵论。 庄先生教的阵论,比严教习教的更广,也更晦涩。全是墨画未曾听过的阵法术语,墨画学得很慢。 庄先生也一副随缘的样子,墨画学快学慢,学得好或是学得坏,也都不曾多说一句话。 但想来是牛肉吃得太多,庄先生也心有不安,所以便问墨画: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阵师?” 墨画想说先成为一品阵师,但这个目标可能在庄先生眼里太过渺小,而他也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阵师,所以还是老实道: “弟子不知道能成为什么样的阵师。” 庄先生沉吟片刻道:“你的灵根不算上佳,即便不缺灵石和功法,能修到金丹期都不容易,而境界决定阵师的上限,即便悟性再高,没有足够的境界,也无法触及更高深的阵法……” “再说悟性,伱悟性其实不错,但可惜的是,起步太晚了,对各种阵论的理解缺乏根基。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是从小接受熏陶,有些高深的阵法认知自小便很熟稔,你便是少了这份沉淀,即便现在从头学,也会慢上很多。” “我之前教弟子,都是先教阵论,让他记下这修道界的万千阵法流派和理论,奠定根基,将来也更容易融会贯通,在阵法一途上走得更远。” 庄先生看着墨画,神情略带一些歉意,但还是直言道:“但你可能根本就走不远,三品阵师或许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按照之前的办法教你,也只是在浪费时间,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墨画神情黯然,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但回过神一想,别说三品阵师,就算是成为二品阵师,自己也能偷着乐了。毕竟整个通仙城,一品的阵师也是屈指可数的。 自己差点就随着庄先生膨胀了…… 墨画想了片刻,郑重道:“天地万物自有定数,弟子只需一心学阵法便是,能学到什么地步就是什么地步,太过计较得失,反而会失去本心,还请先生不吝指教。” 庄先生神情微讶,默默看着墨画,然后淡然笑道: “你说的不错,谋事在人,得失在天,不能因患得患失而内心蹉跎。既然如此,明日我换个教法。” 第四十五章 诧异 次日庄先生教学的方式便不同了,只教墨画炼气期以内的阵法理论,同时搭配各种阵法,让墨画循序渐进地学习。 这种方式和严教习的教法很像,但庄先生的境界应该高很多,所以格局更大,细节更完备,脉络也更清晰。 墨画心里也暗暗为严教习可惜,若非境界限制,严教习可能绝非一个普通的教习,至少在阵法传承和教育的理念上,严教习和阵法造诣很高的庄先生都有相通之处。 庄先生之前教的那些晦涩的阵法理论,墨画看得头疼。 有些理论墨画从未接触过,所以毫无头绪,只能死记硬背,但纵使他记忆再好,这些抽象空洞的论知,也记不下来,往往记了后面忘前面,回头看前面的内容,又把后面的忘记了,所以学得很慢。 这些墨画学起来很艰难的东西,世家大族却将其作为学习阵法的基础,也无怪乎那些大世家能屹立修道界数万年而不。 普通散修和世家在底蕴和传承上差了太多,以至于普通散修之中,阵师几乎断层。 墨画叹了口气,与其他人比没有意义,只能尽自己努力做得更好。墨画自我告诫,然后静下心来,按照庄先生的方式学习阵法。 现在从炼气期开始,以画阵为主,阵论为辅,墨画学得就快得多了。 因为墨画夜以继日地画过大量的阵法,晚上在道碑上画,白天在纸上画,偶尔没事,也撅个草根在地上画。 单论阵法的练习量,一些炼气后期的阵师都不一定比墨画多。 所以庄先生改了教学方式后,墨画学得很快,等到理论学完,让墨画亲手画阵法时,墨画的进度就更快了。 庄先生先让墨画重新学习几副包含五道阵纹的阵法,包括一些墨画未曾见过的五行属性的阵法,傀老还帮墨画把阵图包括笔墨都备好了。 墨画如饥似渴地学着,持之以恒地画着。 白日在庄先生的清闲居画阵法,晚上入梦,便在识海的道碑上继续练习,五道阵纹的阵法,对墨画而言难度不大,一般熟悉几日,便能学会一副。 之后便是六道阵纹的定水阵,墨画之前受限于神识,没能画出完整的阵法,如今过了半个多月,每日都在练习阵法,神识也增长了不少,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能将包含六道阵纹的定水阵,完整画了出来。 画完定水阵,庄先生又教了几個新的阵法,比如《千钧阵》、《流沙阵》、《小云雨阵》等,墨画有了神识支撑,加上日夜练习,所以用了半个月,也全部都掌握了。 庄先生颇为满意,既满意于墨画的进步,也满意于墨画的心性。 像墨画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不是谁都有定力每日枯坐学习阵法的。 只是私底下,庄先生还是略感遗憾,便对傀老道: “墨画这孩子的悟性,比我之前想得还要好,只是可惜了,是散修出身,缺少阵法传承,根基差了许多,不然也不一定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天之骄子差多少……” “天之骄子有什么好?”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 傀老默默看着庄先生,声音平直而淡漠,却有说不出的讥讽,“当年你不是天之骄子么?你之前收的那些徒弟,又有哪个不是天之骄子,结果又如何呢?如今的你落魄到什么样子,还需要我说么……” 庄先生叹了口气,不悦道:“我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傀老无动于衷,“生死有命,你说这样的话,说明你对天道的理解还未入门。” 庄先生索性卧在躺椅上,意味深长道:“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人若真的能理解天道的话,那还能算是人么?” 傀老依旧独自下棋,端坐不动,如同朽木。 包含六道阵纹的阵法,庄先生教得比较多,因为六道阵纹已经比较完备,涉及到很多基本阵法的雏形,所以需要大量学习和领悟。 等到六道阵纹的阵法学完,庄先生准备教七道阵纹的阵法时,却发现了一件颇觉惊讶的事,那就是墨画神识增长得有点快。 庄先生第一次见墨画时,墨画的神识还不足以画出六道阵纹,如今一个月过去,墨画的神识不仅可以支撑他画完一副完整的包含六道阵纹的阵法,甚至现在七道阵法,他也能画出六道半的阵纹。 一个月的时间,墨画的灵力精进甚微,但神识却增长迅速。 庄先生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不对。 这日墨画在学习包含七道阵纹的阵法,庄先生突然问道:“墨画,伱知道观想法吗?” 墨画一脸错愕,道“弟子不曾听过。” “这样啊,”庄先生手指点着桌案,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你平时见过一些奇异的图像,或是纹路么,让人看一眼,神识便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墨画想了下,摇了摇头。 他见过的最奇异的事物,便是他脑海中的道碑,但那副道碑上并没有任何图案,或者是明显的纹路,看久了也不会沉浸其中。 庄先生沉默片刻,又道:“你的神识增长得比别人快,这点你应该发觉了吧。” 墨画点头道:“弟子白天画阵法,晚上做梦也在练习阵法,而且晚上做梦画阵法,不消耗神识,这样夜以继日,神识就会逐渐增强。” 道碑的事没说,但其他都是实话。 墨画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神识的增强,是因为道碑,还是单纯因为自己在不停地画阵法。 墨画便问道:“先生,是不是只要一直画阵法,神识就能增强。” 庄先生被问住了。 画阵法会不停消耗神识,也会不断地锻炼识海,时间一长,自然神识也会增强。 但依据修道界的通常做法,都是先想办法提高神识,然后再去学习阵法。 因为依靠画阵法增强神识,过程极为缓慢,而且易使神识枯竭,识海受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故而很少有修士想着靠画阵法这种最朴素最缓慢,也有着极大风险的方式来增强神识。 庄先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略带疑惑地看着墨画,但触及到墨画的目光,却发现墨画一双澄澈的眼睛,出奇地认真和坦率。 庄先生教了很多弟子,见过眼神钦佩的,畏惧的,也有满是心思的,未曾见过这样坦诚的眼神,随即失笑道:“也罢。” “你知道冥想术么?”庄先生又问道。 墨画还是摇了摇头。 “冥想术可以使修士通过冥想,短时间内进入入定状态,以更快地恢复神识。这本不是你这个修为的修士该学的东西,不过你有点特殊,现在便可以学。” 墨画不知道庄先生说的特殊,是哪里特殊,但有新东西可学,还是开心道:“谢谢先生。” “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庄先生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若是有人问你,你的神识为什么增长得快,你便说是因为我传授你的冥想术,其他的不必多说。” 墨画有些懵懂,但隐隐觉得庄先生是为自己好,默默把庄先生的话记在心底。 庄先生点了点头,从衣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上写着三个字: 《冥想术》。 第四十六章 冥想 册中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副入定调息图,和几页心法注解,简单介绍了如何调息、止息、入定,如何抛却杂念,进入物我两忘的冥想状态。 墨画看了寥寥几副图,几行字的册子后,欲言又止。 “是不是觉得很简单?” 墨画点头,然后问道:“先生,这只是初级的冥想法么?” “不是,”庄先生否认道,“冥想法的所有心得和修行方式都在这本小册子里了。” 见墨画不解,庄先生又解释道: “冥想法说简单自然是很简单,说难又是非常难。简单之处,在于这个法门所有的关窍都在这张图和这几页心得上,一目了然。难便难在人心思的虚无缥缈上,不是你想入定便能入定,想物我两忘便能物我两忘的。” 墨画若有所思,庄先生继续解释道: “譬如世间万般欲念,嘴上说能看破,而心里真能看破的又有几人?有些道理看似简单,明白的人一眼就能明白,不明白的人一辈子都看不明白,而看不明白的人,往往还自以为明白。” “这冥想法也是一样,你若真能入定,抛却杂念,那自然学起来就快,可你若心思重重,杂念缠身,无论如何学,都是学不会的。” 墨画恍然,又皱眉道:“那我如果不能抛却杂念,是不是就学不会了。” 庄先生笑了笑,“也没你想得那么难,这冥想法我用了多年,总结出来一个最简单的入定的心得,便只有一句话……” “心顺自然而不自欺。” “心顺自然而不自欺……”墨画默默念叨着。 “世间万般事物,该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你自己的心思也是,烦躁也好,安静也好,暴虐也好,颓唐也好,正直也好,卑鄙也罢,哪怕再不堪,也要坦然接受,不要自己骗自己。” “能做到这两点,心如止水亦如明镜,多多少少都能入定了。” 墨画若有所悟,开始翻看《冥想法》,看了一会,突然好奇问道: “先生,冥想法学到高深处,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用途。” “没有,冥想法自始至终都只能让你入定,恢复神识,学到高深处,也只是入定和回复神识的速度更快而已。而且伱学得越久,也未必就学得越好。” 墨画愣住了,“这个还会越学越差的吗?” 庄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墨画,“你现在还是孩子,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比较简单,杂念不多,入定或许也比较快,等你长大了,这世家万般事物见得多了,杂念多了,俗欲也就多了,再想入定,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墨画恍然。 转念心想自己见闻其实也不算少,毕竟有着另一世的记忆。 但仔细想想,另一世他二十多岁,其实也没什么阅历,这辈子更还是只有十年光阴。两世的年纪加起来,也比庄先生小上太多,阅历和见闻,更是没法比的。说是個“孩子”,也不算错。 墨画好奇又问道:“那先生您现在的冥想法,比之前如何?” 庄先生略作沉思道:“我大概是十多岁开始,熟记了各类阵法理论,一品内的阵法也学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学冥想法,开始学得很快,然后直到少年时,这个法门也是越学越好,往往画完一副阵法,冥想一盏茶的功夫,神识便可充盈。” “年少轻狂时,心思不定,所以冥想法就没了精进。之后沧桑变故,心境坎坷,不曾静下心来,冥想的法门就不进反退了。” “如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这个冥想法却也用不上了……” 庄先生有些感慨,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太多,看墨画仍旧一副津津有味听故事的样子,便敲了下墨画的额头,道:“好好学。” “哦,”墨画这才收了心思,静下心来,慢慢研究冥想法。 冥想法门的要点,主要在于抛却杂念,心思澄澈,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墨画依照《冥想法》上的方法,静心打坐,什么都不考虑,慢慢地便也进了入定的状态。 进入入定状态后,的确能感觉出周身轻松,似乎脱却了肉身的樊笼,心境豁然开阔,之前画阵法消耗的神识,也慢慢在回溯,恢复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只是墨画入定的状态很浅,冥想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心思略有浮动,便退出了入定的状态。 一直闭目养神的庄先生见状,睁开眼,道: “第一次能入定到这种地步,还算不错,日后一旦精通,画阵法之后,只需冥想入定,自然事半功倍。” “谢谢先生!” 墨画开心不已,之前他只能在识海的碑上练习阵法,白天练习阵法进度很慢,如今学会冥想,神识可以尽快恢复,纵使底蕴比不上那些世家弟子,但勤能补拙,将来也未必就比别人差多少。 墨画转念又问道:“先生,冥想法我知道了,那先生之前说的观想法,又是什么?” 庄先生悠闲地躺在竹椅上,道:“你猜猜,观想法是用来做什么的?” 墨画想了想,道:“冥想法是用来恢复神识的,那观想法难道是用来增强神识的?” “不错,”庄先生点了点头,“修界没有修炼神识的功法,远古时期的修士大能便创出观想法,以观想法来增强神识。” “观想法和功法不一样吗?” “观想法是一种简化的,不稳定的,可增长神识的方法,但并非修炼神识的功法。”庄先生道。 “灵力可观可知,可以催动灵器,可以运使道法,有脉络可循,但神识不同,人的识海也没有经脉,可以窥探神识运转的轨迹。所以并没有稳定的,可以修炼神识的办法。” “唯一可以快速提升神识的,便是观照。观照蕴含天道规则或强大神识的图案,文字或是古物,一定程度上可以与之同化,逐渐增强神识。” “但这种观想法因人而异,不同人修炼效果不同,可供修炼观想法的观想图,即便是在那些世家大族,也极为稀缺,所以在修道界传播不广,无法像功法一样,推而广之,作为稳定的修炼方式。” “观想法么……”墨画喃喃道。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神色略微严肃道: “观想法虽能增强神识,但你最好别用,即便是用了,也要留个心眼,不可完全依赖。” 墨画疑惑道:“是我的天赋不够,所以会遭致反噬么?” 庄先生摇头,“这与天赋无关,观想图映照的是他人的神识以及他人对天道的理解,换而言之,观想而出的,是别人的“道”,又或者,是某些非人的“道”,神识一旦沉溺其中,往往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 墨画心中凛然。 庄先生挥了挥手,“这些和你说还太早了,你只需专心学阵法便是,观想图之类的东西,你将来也未必能碰上。” 说完后,庄先生又让墨画练习了几遍冥想法,待天色渐晚,便让墨画回去了。 第四十七章 缘起 几天之后,墨画的冥想法就比较熟练了,入定后神识回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有余,原本画完一副阵法,要休息半个时辰,现在只需要两三盏茶的功夫便好。 但继续领悟冥想法,几乎感觉不到精进了。 大概这就是庄先生说的,入定需要心性,一段时间内,心性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冥想的效果也不会有增强。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冥想的效果才会逐步提升。 这是水磨功夫,短时间内急不得了。 得益于冥想法,墨画每天能画的阵法又多了,而神识增长的速度也快了一些。 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墨画大多数时间都随着庄先生学阵法。 有时庄先生惫懒起来,就给墨画放几日假。 墨画抽空去了有缘斋,找了莫管事,说自己要跟着先生学阵法了,没有时间再帮有缘斋画阵法了。 莫管事并不意外,只是瞥了墨画一眼,“不是你兄长画的阵法么?” 墨画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下。 莫管事叹了口气,看着墨画道: “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有天赋的孩子,无论如何,好好学啊。” “好的,莫管事!” 莫管事顿了一下,有点不大好意思,但还是悄悄道: “以后,万一,咳咳……我是说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求你,你方便的话,得帮帮我啊……” “管事放心,凭咱俩的交情,这些都好说。”墨画拍了拍胸口。 莫管事失笑,嘴上说“口气倒不小。”但神色明显高兴了不少。 墨画想了想,又问道:“严教习去哪了,莫管事你知道么?” 莫管事沉默了,然后叹了口气,“这是他的私事,事关宗门,我不方便告诉你,等伱以后长大了,还想知道的话,我再跟你说。” 墨画默默点了点头。 大虎三人从宗门退学后,时间也更多了。 没事的话,他们就来找墨画玩,偶尔食肆忙不过来,他们也会帮忙,然后吃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柳如画还会让他们带点其他吃食回家。 偶尔墨山在家,会指点他们一些武学道法。 修士的道法分法术和武学两大类。 灵修修法术,体修修武学。 武学道法以灵力激活肉身潜能,从而使肉身爆发强大的劲力,以及附着灵力本身的属性,近身与敌人厮杀。 譬如墨山擅长的烈焰拳法,出招之时,拳势迅猛,拳头四周缠绕红色的火系灵力,威力相当不俗。 大虎三人跟着墨山炼体,拳头舞得虎虎生风,墨画看得羡慕不已。 可惜的是墨画没有炼体的天赋,这些武学道法,他一个也学不来,即便将来想学些攻伐的道法,也可能是走灵修的路子,学一些法术。 法术是以神识操控灵力凝结法术,远程攻击,不必近身。 大虎三人学得很认真,他们都快炼气六层了,而炼气六层,就要进大黑山,当猎妖师了。 大黑山险恶,妖兽凶残,若是学艺不精,进山猎妖便可能是九死一生。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敢懈怠。 食肆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开的时间长了,有了口碑,甚至北大街有些家境富裕的修士,都会特意从北向南,穿过整個通仙城,来吃一碟牛肉,饮一壶酒酿。 整个通仙城里,能花两枚灵石就能吃到肉的地方仅此一家。 而整个大黑山州界,能吃到如此美味的妖兽牛肉的食肆,也仅此一家。 食肆生意好,柳如画忙不过来,便又雇了两位婶婶帮忙。两人家境都不好,丈夫也因猎妖伤残,无力谋生。 底层修士做事都很勤快,两位婶婶和姜芸将食肆打理得井井有条。 姜芸勤勤恳恳在食肆里帮忙,生活渐渐宽裕,丈夫的身体也日渐好转,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体力活了,她也不像之前那般腼腆拘束了。 为了感谢墨山夫妇,姜芸花时间做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当谢礼,听说都是从她娘处学来的。 她小时候家里曾经开过点心铺,后来连逢变故,没了家产,所以点心铺也就开不下去了,只是手艺还是传承了下来。 姜芸做的点心用料都很简单,但吃起来很可口,柳如画便让她多做一些,放在食肆里卖,她也能多赚点灵石贴补家用。 空闲时间柳如画也和她学做点心,墨画送给傀老的点心,有些就是柳如画从姜芸处学来的。 除此之外,姜芸还会炒松子。 通仙城外山有各类松树,松子很多,只是填不饱肚子,所以没人要。 姜芸偶尔上山采野菜,会带一些松子回来,放入锅中焙炒,炒出来的松子又香又脆。摆在食肆里,客人要么拿来下酒,要么拿来佐茶,也都不错。 而最喜欢松子的,竟然是傀老。 墨画有一次拿了点心给傀老吃,顺带又抓了一把松子给他。 傀老一边磕着松子,一边和墨画下着五行棋,听着磕松子时清脆的响声,闻着松子的特殊香味,傀老神情很是放松。 不一会,棋没下完,但傀老的松子却磕完了。 傀老原本就不高的棋艺,明显又下滑了。虽然面无表情,但墨画从他的脸上,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失落。 墨画临走时,和傀老道:“傀爷爷,下次我来,再带些松子给您吧。” 傀老点了点头。 墨画离开的时候,一向不多言语的傀老还嘱咐道:“路上小心。” 也不知道是关心墨画,还是关心松子。 之后墨画的生活就这样渐渐稳定下来。 通仙城的万家灯火之中,悲欢离合皆有,酸甜苦辣俱在,修士们也都努力地活着。墨画也是这万家灯火中的一点,努力地修行和画阵法。 时间像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 墨画一如既往地随着庄先生学阵法,每日研究阵图,练习画阵,冥想回复神识,日子平静如潭水,不起波澜。 但墨画神识和阵法的根基却渐渐稳固,对阵理的理解也渐渐加深,六道阵纹内的阵法,看上几遍,再练几次,基本就能掌握了。 这日清晨,阳光明媚,山风清冽。 墨画一如往常地到庄先生处请教阵法,却在门前见到了几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修士。 第四十八章 客人 坐忘居的门前山路下,站着三个修士。 三个修士中,两个孩子站在前面,身后还有一個带着面纱的女子。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看着比墨画大上一点,衣着光鲜华贵,不似凡品,看着身份就不一般。此时两人正恭敬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向着山上行礼。 男孩相貌英俊,一双眼眸熠熠生光。 女孩极为貌美,阳光照在脸上,肤色竟比冰雪还要白皙通透几分。 远远看去,两人便似仙人座下的金童玉女。 两个孩子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看上去像是家族的管家或是护卫,周围没什么灵力波动,但有着墨画不曾感受过的压迫感。 “看样子像是世家的子弟,向庄先生求学来了……” 墨画暗自揣度着,不过这种事显然由庄先生定夺,与自己无关。 墨画只要跟庄先生学好阵法就行,毕竟他只是个记名弟子,也不知道庄先生能教他到什么时候。 墨画自顾自上山,而门口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墨画,但见墨画穿着朴素,灵力低微,也都只是浅浅扫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直到墨画径自从他们前面走过,迈上了遥遥的山路,到达云雾中的庭落。 而后伸出小手一推,就推开了他们连夜等候数个时辰都不曾打开的竹门,像进自家一样,随意便进去了…… 三人脸上这才神情复杂。 两个孩子情不自禁地看了后面的女子一眼,女子暗暗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耐心,两个孩子这才静下心思,恭恭敬敬地继续等着。 墨画进了院子,将挎着的竹篮放下,从竹篮子取出一碟酱肉和几碟点心,摆在院中的小桌上,这样庄先生起床时就可以对着院里的景色吃酒或是品茶。 墨画偷偷往里屋看了一眼,果然先生还在睡着懒觉。 墨画又将两盒炒好的松子送给傀老,傀老起得早,正在一个人下着五行棋,脸上毫无波澜,不知道是有趣还是无聊。 墨画将松子放在一边,傀老尝了一粒,神情微动,“味道不一样。” “这是两种味道的,炒制时一种用了清香味的甘草,一种用的是辛辣的香料,我娘说给您尝尝,换个口味。” 傀老每盒尝了一粒,点了点头,道:“你先学阵法,累了过来跟我下棋。” 墨画就跑到书房里找到未曾看完的几本阵书,然后跑到院里的大槐树下,坐着小木墩,趴着小石桌,学着阵法。 这个小桌子和木墩是傀老特意为墨画做的,然后放在墨画喜欢的地方,桌子和木墩的高度也很合适。 庄先生惫懒,不对墨画过多要求,但墨画心知机会难得,今后不大可能有机会得到庄先生这样的高人指点阵法。 所以墨画学得很认真。 对墨画这样的散修而言,哪怕只是做个记名弟子,也已经是很大的机缘了。 墨画心存感激,不曾有一点懈怠。 研究阵书和摹画阵法都需要消耗神识,墨画神识耗尽后,就用冥想术恢复,然后继续看书画阵法,再将神识耗尽,继续冥想恢复,等到再次耗尽时,就不宜继续冥想了。 用庄先生的话说,过犹不及,虽然墨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还是谨遵庄先生的教导。 这种时候神识耗尽,不能看书,也不能画阵,墨画就会去找傀老下棋。 五行棋简单易懂,也不需要费神思索,所以下起来轻松。 等墨画和傀老下过几局棋后,天色渐晚,墨画也就和庄先生告辞回去了,顺便将空的碟子和食盒带回去。 夕阳西下,晚霞傍山,墨画离开庄先生的院子时,发现早上见的那三人还站在门外,姿态神情虽还恭敬,但都有了些倦怠。 即便是修士,这样不吃不喝站一天,多少都会有些不适,何况还有两个不比墨画大多少的孩子。 不过墨画也不想多管闲事。 他们在门外站了一天,庄先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庄先生不想见他们。 见或者不见,庄先生自有打算,哪里轮得着自己瞎操心。 所以墨画只是对着三人简单行礼示意,而后一言不发,挎着小篮子下山去了。 等到第二天上山,墨画发现三人竟然还站在门外。 山里白日炎热,入夜则天凉露重。 三人站了一天一夜,带着面纱的女子还好,毕竟修为深厚,足以抵挡寒热。 两个孩子就有些憔悴了,男孩神情委顿,明显是在咬着牙硬撑着,眼神里满是倔强。 女孩脸色又白了几分,看着如同梨花带露,只是清澈的眼神也透露着坚定。 墨画又偷偷瞄了一眼,不禁感叹,长得好看的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 不过墨画心中毫无波澜。 这个世上,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与你毫无关系。 墨画依旧和昨日一般,旁若无人地推开竹门,在三人复杂且多少带点幽怨的眼神中,挎着小篮走进了庄先生的院子。 墨画觉得至多三四日,这三人应该就可以走了,但三人一直在门口等候了七天,两个孩子脸白得像纸,依旧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墨画不禁佩服起他们的毅力来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拜见庄先生时,并没受什么阻挠,而这三人不吃不喝站了七天,却连门都没进,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次日墨画准备了几个阵法上的疑问,特意去请教了庄先生。 庄先生神情一如往常,耐心作答,只是偶尔会看向门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画便道:“先生不想见门外的人么?” 庄先生回过神,原本不想说什么,但看看墨画,还是道: “故人之后,因缘纠葛,我不想过问,便不如不见。” 墨画道:“那我让他们回去吧。” 庄先生神色微动,“他们站了七天,若是能退,早就退了,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会听你的话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墨画笑了笑,“他们在外面站了七天,扰了先生清净,先生觉都睡不好了。” 以前大多睡懒觉到下午,现在中午就起床了…… 庄先生饶有趣味道:“好,你便去试试,让他们回去,不要扰了这山间的清净。” 第四十九章 晚霞 傍晚时分,墨画先回了趟家,让娘亲做了点吃的,两碗热腾腾的面,一些酱牛肉,清爽的咸菜,还有几盘点心和几壶桂花酒酿。 之后将这些吃食都装入食盒,放入储物袋中,带上了山。 山腰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还有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仍旧笔直地站着。 墨画挎着储物袋,走到他们面前,开门见山道: “你们扰了庄先生的清净,还是回去吧,庄先生不想见你们的。” 两个孩子闻言神情都有些颓唐,戴面纱的女子便道: “烦请小友通报一声,便说是故人来访,有要事相商,一定请庄先生见上一面。” 墨画道:“你们为何而来,庄先生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想见,自然就不会见,再等下去也是白等。” 那個男孩神情坚定道:“只要能见到庄先生,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一边的女孩没说什么,但眼神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墨画好奇道:“那庄先生要是一直不见你们,你们就真的一直等吗?十年百年也要等?” 男孩梗着脖子不说话。 长得挺英俊,看着也挺聪明,就是有点太倔了。墨画暗自腹诽。 “那你们吃什么呢?” “我有辟谷丹。” “辟谷丹吃多了会伤身的。”墨画道。 辟谷丹是炼丹师炼制的丹药之一,用一些普通的食材配合保鲜的药物炼化凝成丹药,易于保存,有充饥和补充血气的作用,是修士长途游历或是长期闭关必备的丹药之一,但长时间食用,对修士的血气会有损害。 当然散修不吃辟谷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辟谷丹也并不便宜,用辟谷丹充饥,并不划算。 “哼,”男孩哼了一声,“不要伱管。” 不过他还是偷偷看向一边蒙着面纱的女子。 面纱女子道:“小友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此行我们必须见到庄先生,不然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你们待在这里,是为了见到庄先生,但是无论你们在这里待多久,都是见不到庄先生的。以庄先生的性子,你们待得越久,他便越是不想见你们。”墨画道。 蒙着面纱的女子迟疑了片刻,她虽未见过庄先生,但对其行事略有耳闻,知道眼前这个小少年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庄先生若是不想见她们,即便在这等成枯骨,也是见不到的。 墨画见她略有动摇,接着道:“修道之人,凡事讲究机缘,庄先生不见你们,是因为缘分未到,既然缘分未到,你们再如何坚持也是事与愿违。” 女子不禁问道:“那何时才有缘见到先生?” 墨画道:“这个就要看先生的心情了。你们挑着风和日丽的日子来拜访先生,无需多待,只要在门前行个礼便是,若是门扉洞开,便是先生想见你们,但若远门紧闭,就是缘法未到,先生不想见你们,你们自行离去便是。” 女子还是有些迟疑,“夫人吩咐过,一定要带着少爷和小姐见到庄先生,如今离去……” “若是苦等十年八年,耽误了修行,不眠不休,坏了血气,即便见了庄先生,拜庄先生为师,根基有损,难窥大道,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墨画反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忽而皱眉道:“我们没说要拜庄先生为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墨画心道你带着两个启蒙年龄的孩子来拜访先生,不为了拜师,还能是为了什么? 要是单纯拜访故人,也不会赖在这七天还不走。 不过表面上,墨画还是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搬出庄先生道: “我说过了,一切都在庄先生的意料之中,你们且回去吧,庄先生愿意见你们的时候,自然就会见你们。” 墨画说完,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打开食盒,香气便飘了出来。 “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孩还好,那个男孩当即就有些站不住了,虽然假装镇定,但眼神还是经不住往食盒里瞅。 辟谷丹味道并不好,而且吃多了难免会觉得不适,色香味都无法媲美墨画食盒中的酒肉和点心。 带面纱的女子见到少爷和小姐脸色比纸都白,嘴唇也是没一点血色,想到两个孩子之前都是养尊处优,何时这般忍饿憔悴过,心里便软了。 她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即便无法拜庄先生为师,违背了夫人的嘱托,她自去夫人那里领罚便是,也绝不忍心让少爷和小姐受苦。 何况眼前这个小少年说的对,若是天天吃辟谷丹,不眠不休,再受了山里的寒热之气坏了根基,影响到之后的修行,是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那便多谢小友了。” 女子向墨画道谢,然后对两个孩子道: “少爷小姐,你们先吃点东西吧,庄先生既不愿见我们,自然是时机未到,我们择日再登门拜访。” 两个孩子也向墨画道谢。 然后取出食盒里的面和各种小食吃了起来,尽管饥肠辘辘,但一箸一食仍举止端庄,一看便是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 男孩尝了一口香辣的牛肉,入口先是有点异味,再嚼香味就漫延开来,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肉?” “妖兽的肉。” 男孩瞪大了双眼,“妖兽的肉也能吃?!” 墨画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吃了么……” “不是说,吃妖兽的肉,会坏了血气,失却心智么。” “这是野牛妖的肉,它吃的是草木,不会坏了修士的血气。那些吃肉又吃人的妖兽,它们的肉才不能吃。” 墨画一副少见多怪的神情。 男孩看着手里的肉,有点畏惧,但又不想被墨画看轻,又多吃了几口,然后发现,这种肉越吃越香,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了…… 旁边的女孩则看着墨画食盒中的点心,“这个点心……” “是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墨画得意道。 “你娘……会给你做点心吃么……” “除了点心,还有很多好吃的。”墨画点头道。 小女孩清冷的眼眸中,露出一丝丝羡慕,然后拿起碟中的点心,唇齿微启,轻轻咬了一口。 酥脆又清甜。 小女孩微垂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看不出心思。半晌后才抬起头,看着墨画赞道:“很好吃。” 声音清冽而动听,传说中天人抚琴鸣奏仙乐,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墨画也很开心,眯着眼笑道: “嗯,我娘做的东西最好吃了!” 几人吃完东西,临行前雪姨取出一个华光流转的玉佩,递给墨画: “这是一品的清心佩,随身佩戴可以在修行时使心神专一,不算名贵,送给你权表谢意。” 雪姨虽说不名贵,但看上面的流光,就只不是凡品,对墨画这样的散修来说,就更显得贵重了。 墨画虽然有点想要,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要。 他们对自己这么客气,其实全是看在了庄先生的面子上,若非如此,身份悬殊之下,他们估计都不会和自己说句话。 自己跟着庄先生学阵法,已然是承了庄先生的情分了,不能拿庄先生的面子换好处。 墨画便婉拒了,雪姨还要给,墨画就道: “你们如果实在要给,就给个饭钱吧,五枚灵石就好了。” 雪姨愣了一下,像是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不过还是取出一个储物袋,袋中装了四五十枚灵石。 墨画只从中取出五枚,然后将袋子还给雪姨,不待雪姨说什么,挥挥小手,就挎着自己的储物袋径自下山去了。 雪姨怔怔地看着墨画,眼看墨画就要走远,小女孩忽然开口,声音清冽而动听: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虽轻,但墨画还是听到了。 墨画回头,笑着道:“我叫墨画。” 此时晚霞似泼墨,山间景如画。 霞光绚烂中,墨画站在山间,又像是站在山色锦绣的画里。 墨画这个名字,随着这漫天彩霞一起,留在了她的识海中。 第五十章 兄妹 此后三人每日清晨都会来拜访一下庄先生,在门外遥遥行礼,待半盏茶的时间,若是门扉仍旧紧闭,再下山去。 墨画其实想跟他们说,庄先生清晨会睡懒觉,一直睡到下午,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转念又想,至少短时间看来,庄先生不太想见他们。 他们早点来,见不到庄先生,晚点来,也还是见不到,既然总归是见不到,什么时候来访,倒也无关紧要。 他们清晨入山,还能见到披着霞光的山色,也不算亏。 墨画上山时偶尔也能碰到他们,有时打个招呼,时间充裕的话,也会随便聊聊。 两人虽是世家子弟,看着矜傲,但都还挺好说话的。 墨画与他们的闲聊中得知,两人姓白,年龄都比墨画大上一些,相貌堂堂的男孩名叫白子胜,精致得像瓷娃娃般的女孩名叫白子曦。 二人是兄妹,远道而来是奉家中长辈之命,拜庄先生为师学习阵法。 白子胜话多,白子曦话少。 两人相貌有些相似,但白子曦明显更好看些。 而且好看得有点离谱…… 墨画远远看时,只是觉得娇俏玲珑,近看就会发现白子曦年纪虽小,但吹弹可破的脸上,容颜绝美,白皙无暇。 这真的是人能长出来的脸么……墨画震惊不已。 常言说女娲抟土造人,这世上有些人显然是用土做的,但有些人显然不是,至少眼前的白子曦就不是。 女娲造她时,估计抟的是雪月风华,造的是冰肌玉骨。 墨画又偷偷看了白子曦一眼,心里默默想道: “常言道红颜祸水,女娲娘娘这哪里是在造人,分明是在造孽……” 那个跟在白家兄妹身边,蒙着面纱的女子,唤作雪姨,应该是家族中派来随行保护的。 雪姨的境界墨画不清楚,但修为绝对不低,身上有一种墨画未曾从其他修士身上感受过的隐晦的压迫感。 墨画此前见过的,境界最高的修士是通仙门的老掌门,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不过老掌门性情和蔼,加上年迈灵力衰退,所以压迫感并没有眼前的雪姨强。 “至少应该是筑基期的修为……” 墨画暗暗猜测。 而能有筑基期修士做护卫,这对兄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白家估计也是离州之外显赫的大世家。具体是什么样的大世家,墨画就很识趣地没问。 世家宗族这些,与墨画相距甚远。 散修出身的修士,想突破成为筑基修士是非常困难的。而筑基期的修士,在这小小的通仙城,身份地位可以说是相当显赫了。 他这辈子的修为,都不一定比别人身边的护卫高。 墨画牢记自己的初心,专心学习阵法,成为一名一品阵师,将来才有可能在修道界立足。 白家兄妹每日清晨拜访,庄先生并未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但也依旧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不过庄先生似乎也放下心来,每日的作息也正常了起来。 每天还是睡到下午才起,然后坐在院子里,以牛肉下酒,或是以点心佐茶,看着山间的景色遐思。 墨画依旧学阵法,画阵法,冥想,再画阵法,然后有了疑虑就去请教庄先生。 这日庄先生突然让墨画画一副名为《三才阵》的阵法。 这副阵法包含六道阵纹,以墨画如今的神识,是画不完的,而且结构看上去也很特别,阵纹与墨画之前接触的五行阵也有所不同。 庄先生只给墨画一日时间,第二天就要墨画将阵法画给他看,能画多少是多少。 墨画白天就一门心思研究《三才阵》的阵图,又动手试着画了几遍,晚上回去又在识海的残碑上练了一晚。 第二天当着庄先生的面,断断续续,勉勉强强地将阵法画了出来,但因为神识不足,有几笔阵纹画出来是无效的。 庄先生没说什么,见墨画神情疲倦,脸色略有苍白,知道这是神识过度使用的结果,便点了一根香,淡白色的烟气氤氲而起,带有清冽的香气,闻着沁人心脾。 庄先生道:“这是安神香,可以滋养神识,你在此处打坐冥想,待香燃尽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要再画阵法了。” “谢谢先生。” 墨画道谢,然后打坐冥想,果觉神识恢复得更快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安神香焚尽,墨画便行礼告辞了。 墨画离开后,庄先生看着墨画画出的那副《三才阵》,皱眉思索,半天不发一言。 傀老进门,见状问道:“画得不好?” 庄先生摇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神识不够,时间仓促,这副阵法不可能画好,无论如何都会有错处,只是……” 庄先生皱了皱眉,“墨画这孩子,学得太快了。” “学得快有什么不好?” “不是快,是太快……” 庄先生展开《三才阵》,道: “这《三才阵》与五行阵用的是完全不同的阵枢,阵纹也有差异,我昨日刚交给他阵图,他只用了一天的功夫,便学得七七八八,若非神识不足,他还真有可能磕磕绊绊就把这副阵法画了出来……” 庄先生目光微凝,“最蹊跷的是,一天时间,以墨画的神识,这副阵法最多练个三四遍,但看现在这副《三才阵》的笔法已经颇为熟稔,怕是练了有十来遍。” 傀老神情不变,但语气却低沉下来:“你是说……墨画这孩子有事瞒着你?” 庄先生摇头,“我不曾问过,所以也不存在瞒不瞒的问题,只是这么看来,墨画这孩子恐怕是另有什么机缘。” 傀老翻了下眼皮:“修道之人,谁没有個机缘?你自己的机缘又少了?天地间的万千生灵,但凡能降生于世,本身就是秉承着天大的机缘了。” 庄先生闻言沉思。 傀老道:“你若是真在意,问他便是了。” 庄先生微怔,“问他?” 傀老不耐烦道:“伱这种人,说是心思通透,其实就是心眼多,总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可告人。墨画这孩子我看着挺好,不像你,心里藏着十八个窍,做起事来扭扭捏捏的。” 庄先生躺在椅子上,语气平静道:“我如果真心眼多,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自以为聪明,喜欢和心眼多的人打交道,结果你心又没别人脏,自然就会遭人算计。这一饮一啄,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庄先生苦笑道:“是啊,所以我现在只能和你这种没心的人待在一起,才会清净点。” 傀老脸色木然,不再说话。 第五十一章 藏木 第二日,庄先生罕见地没有睡懒觉,见了墨画,就对他招招手,“墨画,你随我来。” 庄先生将墨画带到书房,开口问道:“那副三才阵的阵法,你练了多少遍?” 墨画心里对庄先生很是感激,本不想隐瞒,但道碑的事有些玄妙,他不大好说出口。不过他也不想撒谎,便坦诚道: “回先生,我在纸上练了三四遍,然后在梦里又练了七八遍。” 说的是事实,只是没提道碑。 庄先生微怔,“梦里?” “嗯,”墨画道,“我睡着后,在梦里还可以继续画阵法。” 庄先生眉头微皱,看向墨画,却发现墨画神色坦诚,眼神清澈得仿佛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庄先生失笑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墨画疑惑地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沉思片刻,转而看着墨画叮嘱道: “这句话就在我这里说,以后无论任何人问,你都没必要回答,更不要提梦里画阵法这种事。” “那别人若寻根究底呢?” “别人寻根究底,你就按我之前说的,是因为学了冥想术,所以阵法学得快。” “那别人要是问我要《冥想术》的法门呢?” 庄先生无所谓道:“能不给就不给,他若硬抢,你便宰了他,要是宰不了打不过还逃不掉,那就把冥想术给他,法门皆是外物,命才是你自己的。” 墨画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但还是问道: “那如果别人学了冥想术,发现并不会加快学阵法的速度呢?” “这样的话……” 庄先生想了想,道:“伱就只能说你自己天赋异禀,过目不忘,阵法看几遍就会了。而且切记,说这话时一定要嚣张,要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轻蔑姿态来,要让别人相信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目中无人的姿态?” “我做一遍,你看着学学。” 庄先生说完一改闲散的模样,仿佛苍龙憩息时忽然昂起了头,一副倨傲自负,睥睨众山小的神态。 倨傲片刻后,庄先生神情复又惫懒起来,对墨画道: “就像这样,你有空多学学。” 墨画内心大受震撼。 庄先生平日看着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说起胡话,骗起人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墨画自己一个人时,在池边掐着腰,挺起胸膛,作出嚣张的模样,但总没有庄先生看起来那么气势凌人。 “修行是门大学问,看来不光是修为和阵法,其他事也要多和先生学学。” 墨画下定决心,这装模作样的本事,有空一定要练好。 天色渐晚,时至黄昏,墨画便向庄先生告辞回家了。 墨画走后,庄先生躺在竹亭的躺椅上,想着心事。傀老在一边自顾自下棋。 清风过亭,沉思了半天的庄先生忽然道:“不妥。” 傀老抬起眼睑,“哪里不妥?” “墨画那孩子……” 傀老看了庄先生一眼,“你觉得他没说实话?” “说没说实话无所谓,总有些话,是不适合说出口的。” “那有何不妥?” “学得快了。”庄先生皱眉道。 傀老微怔,“这话你不是说过了?” 庄先生道:“他做我的记名弟子,学得快了,容易惹上麻烦。” 傀老落下一子,“学得也没那么快吧,墨画这孩子的天资悟性,比你当年还是远远不如的。比起不少世家子弟,也还是有不少差距。” 庄先生摇头,“不能这么比,世家自有其底蕴和传承,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即便是头猪,阵法学得也比一般人快。至于我么……” 庄先生一脸淡然,“这修道界阵法天赋胜于我的,本就是屈指可数,比不过我也是正常。” 庄先生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嚣张的话。 可惜没人捧场,傀老在一边下着棋,头都懒得抬。 庄先生有点想念墨画了,墨画要是在旁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肯定满是钦佩。 庄先生叹了口气道: “墨画毕竟不同,他出身散修,没有家世和传承,阵法底子太弱,如果阵法精进太快,难免招人耳目,甚至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你也会瞻前顾后了,有点难得。”傀老似笑非笑。 庄先生伸了个懒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前就是不明白韬光养晦的道理,不会瞻前顾后,所以才会吃亏。”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教了?” 庄先生躺在竹椅上,手指轻点着扶手,“教还是要教的,做了我的弟子,即便不是亲传的,也不可能只学这点东西,否则让别人知道,既有损我的颜面,也辱没了我的师门。” 傀老道:“以前你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年纪大了,人就要脸了。” 傀老看着惫懒的庄先生,“我看未必。” 庄先生不理傀老,说完便闭起了眼,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打瞌睡。 傀老一如既往地下棋。 夜色渐浓,晚风拂过山间,林木簌簌作响。 庄先生忽然睁开眼,看着夜色下的山林,低声喃喃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么木不秀于林,风便不能摧之了。” 傀老略带疑惑地看着他,庄先生的目光则随着山间的林木起伏,意味深长道:“藏木于林,就不会独秀于林了。” 傀老皱眉。 庄先生的目光则略过山林,落在院落的门前。 每日清晨,白家兄妹都会上山拜访。 那两个孩子天赋绝佳,便是最优秀的林木。 次日清晨,白家兄妹依旧到山前拜访,与往日不同的是,当他们到门前行礼时,那道往常紧闭的竹门,却突然打开了。 与此同时,门前显现出了“坐忘居”的牌匾。 门后是一個院落,院内槐树撑天,小桥流水,云雾氤氲,仙气盎然。 白子胜愣愣道: “雪姨……院门开了,庄先生是不是愿意见我们了?” 一向平静的雪姨一时也心绪起伏,“应该是。” 随即她心里默默想道: “庄先生愿意见我们便好,即便此时不收少爷和小姐为徒,也至少可以先随侍左右。以少爷和小姐的天赋,庄先生迟早会答应的。” 白子胜神情略有忐忑,看向一边的妹妹,发现白子曦精致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清冷,没有多余的情绪。 白子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后默默将妹妹挡在身后,迈步走进了院子。 第五十二章 见客 院里的景色和三人所想的不同,景色幽静,但显得很是随意。 一池一景也只是普通地别致,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不像是一个大修士的住所。 庄先生也和他们想象得不同,虽有英俊倜傥的相貌,和阅尽风霜的沧桑,但似乎少了点他们想象中的气质。 雪姨神色恭敬,心里暗暗思索。 临行前,夫人给她看过一副画像,画中的男子负手立在山巅,像是一柄绽尽锋芒的仙剑,那种傲世凌人,睥睨天地唯我独尊的气势,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的庄先生躺在竹椅上,悠闲地摇啊摇的,看着就很……惫懒。 如果不是看过画像,几乎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尽管如此,雪姨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她恭敬地将一枚令牌和一封玉简递给庄先生。 “夫人临行前,让我将这枚令牌和这封信交给先生,说先生一看便知。” 庄先生看了令牌,又看了玉简,轻笑一声: “真是我的好师妹啊,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我,不忘给我找麻烦。” 庄先生转头看向雪姨,“有空给你们夫人带句话,女人算计太多,容易变老。” 雪姨低着头,不敢答话。 庄先生又看了看白子胜和白子曦,点头道:“资质倒都是上佳,不愧是……”庄先生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雪姨不知庄先生想说什么,但见庄先生赞赏白子胜和白子曦的资质,不由面露喜色,“那先生……” “我不收亲传弟子,最多做个记名的弟子。”庄先生放下玉简,“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就回去吧。” 这点倒在夫人意料之内,雪姨记得夫人临行前的话: “我这位师兄生性固执,他答应的事,便一定会做到,他不答应的事,怎么求都没用。但他也会心软,只要他松口,慢慢磨着便是。做不了亲传便做记名,做不了记名,能留下端茶递水也好。只要他念着情分,迟早会收下子曦和子胜的。” 雪姨连忙道:“能得先生收作记名的弟子,已经是天赐的机缘了,怎么会不愿意。” “嗯,”庄先生点了点头,“那俗礼便免了,喊我一声“先生”便罢了。” 白子胜和白子曦向庄先生行了跪拜之礼,喊了一声“拜见先生”。 庄先生看着两個孩子,神情恍惚了一下。 依稀间看到两个孩童,男孩英俊,女孩貌美,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行拜师礼,耳边还回想着孩童稚嫩的声音,“拜见师父。” 庄先生回过神来,脸上掠过一丝自嘲的神色,接着道: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的娘亲阵法造诣也不算低,该教的她自己应该教过了,你们也过了阵法启蒙的年纪,多少都有了些底子,自己学自己的便好,若有疑问就来问我,但有一点,别打扰我闭目悟道。” “我这里还有一个记名的弟子,叫墨画,你们应该见过了,你们自己好好相处。” 说完庄先生便摆摆手,“下去吧,每日辰时上山,酉时下山,其余时辰随意,有不明白的去找墨画。” 白子胜和白子曦便行礼告退,三人离开竹屋,来到院子里。 雪姨觉得事情比自己想得要顺利,顺利得还有点随意。 而且也不知为何之前庄先生一直不见他们,但过了这些时日,又愿意见他们,还很简单地就将白子胜和白子曦收为学徒了。 雪姨皱眉不解。 “难道真的如墨画那孩子所说,庄先生行事是看机缘,庄先生不见,是机缘未到,现在见了,便是机缘到了?” 雪姨走着走着,便看到了大槐树下,趴在小桌上认真看着阵书的墨画。 雪姨觉得墨画能被庄先生收为学徒,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而白子曦和白子胜也想知道,庄先生都教些什么。 三人走到了墨画面前,发现墨画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本阵书。 墨画一直专心看书,此时听过动静抬头,发现是白子胜兄妹。便道:“你们见到庄先生了?” 雪姨道:“不错,还要谢谢小公子之前的话,不然我们怕是要白等很多时日。” “我不是什么小公子,叫我墨画便好。”墨画摆手道,“而且要谢也得谢先生,跟我没什么关系的。” 此时一边的白子胜终于忍不住问道:“伱看的书……是《五行阵法初解》吗?” 墨画点了点头。 白子胜疑惑道:“你跟着庄先生,竟然才学到这里?这是我们族里三四岁的孩童用来阵法启蒙的书……” 墨画有点不高兴。 质疑自己可以,但质疑庄先生不行。 墨画反问道:“那这书是三四岁的孩童写的吗?” 白子胜愣了一下,“那倒不是,这些基础的阵书虽然看似简单,但因牵涉重大,大多都是由一些阵法上颇有造诣的大修士编撰的。” “既然是那些大修士编撰的,怎么就不能看?越是简单的东西,蕴含的道理越深刻,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即便是高阶的大阵,也是由最基础的阵纹构成的。” 墨画学着庄先生,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只是他毕竟阅历尚浅,最终只学出了三四分的神态,但用来唬住白子胜也足够了。 白子胜恍然大悟,看向墨画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不过片刻后,他又疑惑道:“你的修为好低啊,看样子只比我和子曦小两三岁,但怎么才炼气三层的修为啊,正常至少也要炼气五六层了吧……” 墨画觉得这人有点烦,吃饱了废话就多,还是那天饿着肚子,没力气说话的样子看着顺眼点。 墨画不太想理他,一边的雪姨带着歉意道: “抱歉,子胜说话唐突了些,不知道当庄先生的学徒,需要做些什么?” 白子胜想争辩什么,白子曦也淡淡看了他一眼,白子胜便将话咽下了肚子。 墨画也不在意,便道:“也不需要做什么,每日自行修炼学习,先生有空时去请教便好,不过不要打扰到先生睡觉。” 白子胜不由问道:“先生的阵法造诣,真的很高么?我见这院内很是寻常,并没用什么特殊的阵法,一般阵师居住的地方不应该是画满了阵法么?” 墨画反问他:“庄先生阵法造诣不高的话,你们为何要费尽辛苦地拜庄先生为师?” 白子胜道:“那当然是因为……” “少爷!” 雪姨喊住白子胜,白子胜也自知失言,便敷衍道:“因为之前只是听过,并未亲眼见识过,所以我才问你。” “哦~” 墨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别的。 第五十三章 弟子 白子胜有些心虚,随即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弱了气势,便挺胸抬头,瞪着墨画。 “他们拜师估计是另有目的……” 墨画心里默道,随后无视白子胜,自顾自地看起那本启蒙用的《五行阵法初解》。 今天他要把这本书看完,然后有些疑问,傍晚要去请教庄先生,若是再闲聊下去就看不完了。 白子胜自讨无趣,初来乍到也不知做什么,便和白子曦在一旁握着灵石,打坐修炼。 他们修炼时,周身灵力呈现淡淡的蓝色,看灵力的浑厚程度,二人应该已经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了。 墨画暗暗咋舌,果真世家大族的底蕴就是和普通修士不同,二人虽只比墨画大两三岁,但修为已经比墨画高出四五个小境界了。 而且看适才白子胜的言语,二人在阵法上的天赋和水准也很高。 墨画暗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不可骄傲,但也不应当气馁,踏踏实实修行学阵法便好。” 墨画很快静下心来,仍旧专心看起阵书来。 山间起了凉风,吹散树叶,拂动池水,起了涟漪,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庄先生的小院里原先只有一个弟子,如今有了三个。 而墨画也成为了三個记名弟子中,明面上修为最低,资质最差,也最不起眼的那个。 墨画看完《五行阵法初解》,向庄先生请教完问题,天色已近傍晚,晚霞披山,是回家的时候了。 墨画告别庄先生,又在路口和白家兄妹告别,便挎着储物袋,踩着山道上的霞光下山去了。 白子胜和白子曦走的是另一条山路,半路上白子胜还是忍不住问道: “雪姨,你能看出墨画是什么样的灵根吗?” 雪姨迟疑片刻,道:“看他灵力的波动,应该是小五行的灵根,灵力微薄,品相中等偏下,而且看上去还没正式学功法。” “普通的小五行灵根,品相中下,看的是启蒙用的阵书……” 白子胜嘀咕着,又道:“我和妹妹这样的资质,庄先生才愿意收为记名弟子,而且还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那个叫墨画的小子何德何能,能让庄先生收为记名弟子呢?” 雪姨眉头轻蹙,想起墨画的言行,道: “庄先生行事不拘一格,收徒未必只看资质……” 雪姨又解释道:“况且修道漫长,不能只看一时快慢。墨画这孩子,应该只是散修出身。散修与世家不同,没有什么传承,底蕴也微薄,无论是修炼还是阵法,起步都很晚,精进也很慢,进度上是无法和世家子弟相比的。” 白子胜道:“散修和世家的差距真有那么大么?” “差距何止是大,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雪姨叹了口气,道: “世家随便一件不起眼的功法或是阵法传承,放到散修手里,便可算作传家之宝了。我们白家给子弟启蒙的典籍,那些寻常的散修弟子一辈子可能都无缘得见。” 白子胜暗暗咋舌。 雪姨随即又叮嘱道:“无论墨画出身如何,你们如今也算半个同门,不可轻慢,不可与之置气,言谈也要有些分寸,不然恐惹得庄先生不喜。” “我知道了,雪姨。”白子胜似懂非懂地应道。 第二天白家兄妹辰时上山,便和墨画一起在庄先生处求学。 傀老在大槐树下又放了两张石桌,这两张石桌和墨画那张小桌子挨着。 三个孩子便各自修行和学习,傍晚时分一起到庄先生处求答。 白家兄妹无论是修为还是阵法知识,都比墨画高出一截,他们提的问题,很多墨画都听不大懂,但庄先生往往随意点拨两句,便能切中肯綮。 墨画虽是明白得不算透彻,但潜移默化下,也受益良多。 墨画这么一想,庄先生收下白家兄妹作记名弟子也是好事,不然好多问题,自己从未接触过,问都无从问起。 现在有人帮墨画问,还有庄先生解答,墨画只需一边认真听就好了。 就这样三人便一起做起了庄先生的记名弟子,每日的生活便是各自修行,画阵法,然后请庄先生答疑,再各自回家。 三人平日说话倒也不多,墨画看书时专心致志,没什么时间闲谈。 白子胜有些倨傲,墨画不找他说话,他自然也不会找墨画说话,白子曦性子则有些清冷,也不太爱说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直到一日傍晚大虎三人找到墨画,说莲华节到了,喊墨画去逛街瞧瞧热闹。 莲华节是个小节日,但颇为热闹。 据说是为了纪念通仙城一位卓有功绩的修士而定下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焚香,点燃九曲莲花的宝灯,遥寄追思。 墨画画了一天阵法,神识耗尽,冥想术也用了两次,不宜再用了,正好也没其他事,便和三个小伙伴出门看热闹去了。 路过街坊最左侧时,却发现面前新建了一座洞府,位置比较偏僻,占地也较大,看样子是买了街坊几个连片的房子,拆后重建而成。 洞府的大门没有牌匾,用的也是青灰色的砖石,看着低调,但在一众散修平矮的房屋里,还是显得鹤立鸡群。 墨画疑惑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座洞府?” 小虎道:“你许久没来这边逛过了,所以不知道,这洞府建了有一个月了。” 小虎看着院墙高耸的洞府,又感叹:“盖这座洞府,得要多少灵石啊。” “怎么也得”大虎掰着手指,没算清楚,最后挠挠头,“成千上万枚灵石吧……” “估计要几万……” “几万灵石啊……我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吧……”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你有志气,你能攒到?” 双虎道:“我说要有志气,没说一定要能攒到灵石,那些立志成仙的人,大多不还是没成仙,人就没了么……” 大虎和小虎齐齐点头,觉得有理。 双虎又好奇道,“这里这么偏,离坊市又远,住的又都是普通的散修,谁没事在这里修这么大的洞府呀,嫌灵石多么?” “可不就是灵石多么,我要有这么多灵石,也盖这么大的洞府。” “那伱们说这洞府的主人是谁啊?”双虎转向墨画道:“墨画,你知道么?” 墨画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三人话音未落,洞府的大门便打开了。 从中走出一个俊眉星目的男孩,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还有一个带着面纱,身材窈窕的女修。 墨画一眼便认出来了,正是白家兄妹还有雪姨三人。 白家兄妹也见到了墨画几人,白子胜愣了一下:“墨画?” 大虎三人齐刷刷地看向墨画,墨画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座洞府的主人竟是白家的兄妹。 白子胜问答:“你怎么在这里?” 墨画道:“我逛街呢?” “逛街?” 白子胜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神情不禁雀跃起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雪姨。 一边的白子曦也是眼睛微亮,秋水一般的眸子看向雪姨。 第五十四章 莲华节 雪姨看到两双水汪汪的眼睛,内心摇摆不定。 夫人的管教一向严格,对小姐和少爷的要求也非常高,从小便只让他们修炼和学习阵法、炼丹等修行功课,平日里除非特大的节日,也不允许小姐少爷外出,即便外出,也必须有人跟着,天黑之前就必须回府,不容在外逗留。 这么做虽使得小姐少爷的修为出类拔萃,但也妨碍了孩子的天性。 有时雪姨也想让二人和普通孩子一般嬉笑玩耍,可是夫人对小姐少爷寄予厚望,如果因为贪玩耽误修行,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白子胜道:“雪姨,我就去逛一会,这通仙城什么样,我还没看过呢。” 雪姨还在迟疑,白子曦的小手拽了拽雪姨的衣袖,也喊了声“雪姨……” 雪姨的心就彻底软了,“好吧,不过只能逛到亥时。” “谢谢雪姨!”白子胜顿时高兴起来。 雪姨又笑着对墨画道:“我们初来乍到,对通仙城不太熟悉,就请你带路了。” 雪姨态度和蔼,墨画看着目光炯炯的白家兄妹,也没好意思推脱。 他本来想着早些回去,再画几副阵法来着,不过近几日的阵法画得有些多了,冥想术也恢复不过来,休息一晚也好。 一行人便顺着街道,逛起了通仙城莲华节的夜市。 通仙城虽是个小仙城,算不上有多繁华,但人流交错,漫天灯火,也别有烟火锦簇的热闹风情。 墨画和大虎三人在前面带路,白家兄妹隔着几步走在后面,用陌生又新奇的眼光左看看右看看,雪姨到底还是不放心,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路上双虎偷偷问墨画:“墨画,你认识他们?” 墨画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在庄先生处当记名弟子。” “他们不是通仙城的人吧。” “不是,好像是比较远的大族子弟……” “比较远?通仙城以外吗?我还没出过通仙城呢……” “应该更远点,估计是离州以外。” “离州以外吗……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几人对陌生的修道州域既觉新奇,又觉忐忑。 小虎忽然问道:“墨画,你们很熟吗?” 墨画想了想道:“不算熟吧,勉强算半个同门,平日也不大说话。” 小虎点点头道:“这些世家子弟,跟我们的确是没什么话说。” 墨画觉得这话不太对,但想了想,又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修道界中,世家和散修判若云泥,越是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世家,对普通散修而言,越是高不可攀。世家和散修出身的修士,虽说同为修士,但基本上又不能同时算作修士。 一行人这么逛着,大虎三人跟着墨画,后面带着白家兄妹,总觉得有些拘束,玩得也不大尽兴。 墨画看他们一路上别别扭扭,便笑道:“你们自己去玩吧,我带着他们随便逛逛就回去了,晚上我还有几副阵法要画。” 小虎咋舌道:“你晚上还要画阵法?想做阵师可真辛苦……” 双虎道:“那等会我们遇到好玩的东西,也给你买一份。” “潘大头家的糖人伱要吗,我们想一人买只像老虎的,到时候给你也买一个。” 大虎挠了挠头想了想,也憨声道:“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喊一声,我们过来帮你揍他!” “知道了。”墨画笑了笑,三人便像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溜烟跑远了。 雪姨见状,便将墨画喊过去,问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这般热闹。” “雪姨,今日是莲华节。” 雪姨目露疑惑,“我还从未听过修道界有这個节日。” 墨画解释道:“这是个小节日,也就通仙城附近才会过的节日,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的。” “为什么叫莲华节?” 白子胜好奇问道,一直左顾右盼白子曦也转过头来看着墨画。 墨画想了想,答道:“小时候我问过我爹娘,他们说莲华节是用来纪念莲华散人的。” “莲华散人?这位莲华散人莫非是一位大修士?”雪姨问道。 “对我们来说,应该算大修士了,但对整个修道界来说,可能就不算太大了。”墨画道,“具体是什么修为,我不大清楚,只是听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说,这莲华散人应该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当然也有说是金丹期的。” “据说当年离州酷热,草木枯萎,饿极了的妖兽下山吃人,引发兽潮。通仙城修士奋力守城,但无奈妖兽众多,难以抵挡。眼看城门将破,无数修士将命丧妖兽口中时,路过的莲华散人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兽潮。最后保住了通仙城修士的性命,但莲华散人也因灵力衰竭而亡……” “据说今日便是莲华散人仙逝之日,此后每年这个时候,通仙城的百姓都会点燃各式各样的莲华灯,将灯升入空中,以灯火通明的盛景来纪念莲华散人。” 白子曦听得入神,白子胜更是觉得热血沸腾。 想到当年情状,仿佛置身兽潮之中,与各种凶狠残酷的妖兽厮杀。一番鏖战后,虽然击毙妖首,但自己也因此而力竭身亡。 无数年后,仍有不少修士记得当年的功勋,自己的名字也烙印在一城修士的脑海中。 白子胜满腔热血道:“生不畏死,向死而生,这样一个悲壮且荡气回肠的一生,才是修士该有的归宿。” 雪姨无奈叹道:“少爷,夫人就您这一个儿子,还请您自重。” 白子胜有些丧气,垂下了脑袋。 墨画笑出声来,白子胜有点愠怒道:“你笑话我?” 墨画敷衍道:“没有。” 白子胜更生气了,白子曦则唇角微翘,面容比漫天灯光还要璀璨。 雪姨想了片刻,还是疑惑道:“妖兽的肉身和妖气之强横远甚于修士,即便是金丹期修士,能一个人抵御兽潮也根本不可能。何况一个筑基后期修为的修士,也不大值得让一城的修士以如此大费周章的形式纪念……” 几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一个小摊前,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莲华灯,造型精巧,五分碎灵石便可以买一盏。 墨画掏出五分碎灵石,放在摊上,挑了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瑞兽形状的莲华灯,用灯火引燃,火光照着瑞兽栩栩如生。 墨画松手,灯盏也慢慢浮向天空,融入满天的灯火中。 墨画看着天上的繁灯,喃喃道: “这世间修士,纵使修为通天彻地,又有几人能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舍弃自身的修为和道基呢?通仙城修士纪念的,不是莲华散人的修为,而是他造福万生的胸怀。” 白子胜点了点头,挑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红色虎形的灯盏,诚心诚意地点燃升到天空。 白子曦则是放了一只金色凤凰纹的莲华灯,璀璨而华美。 雪姨迟疑片刻,看了眼墨画,最后也选了只青鸾形状的莲华灯,送入夜空。 通仙城各处,一点点的灯火汇聚,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第五十五章 逛街 放完莲华灯,时间还不算晚,几人又沿着街逛起来。 或许是拌了几次嘴,白子胜也和墨画熟悉起来,也就不再客气,话也多了起来。 “墨画,那些修士是在干什么?” 白子胜指着一个台子,好奇地问道。 墨画顺着方向看去,见一个简易的台子上,几个修士作猎妖师的打扮,与一只牛状的“妖兽”搏斗。 那“妖兽”铜头锦皮,毛色发亮,看着栩栩如生,但其实也是修士披着兽皮假扮的。 “哦,是斗妖戏。” “斗妖?斗妖兽吗?”白子胜顿时来了兴趣。 “通仙城的修士大多以猎妖为生,平日里少不了与妖兽厮杀,所以每逢佳节庆典,会有猎妖师专门表演斗妖戏,既是为了热闹,也是一项猎妖师的传统。” 说完舞台上的斗妖戏演到精彩处。 几個猎妖师一人持刀,大喝一声,刀上便瞬间缠上一层烈火,一人挥拳,拳风呼呼作响,还有一人站在远处,捏着手诀,几个火球便在面前浮现,转瞬间又与那“妖兽”缠斗起来,一时间灵力四溢,光芒流转。 “哇,烈焰刀、缠风拳、火球术!” 旁边有孩子兴奋得喊道,小手拍得啪啪响。 白子胜也好不到哪去,看得满脸通红。 墨画忍不住问道:“你已经炼气后期了吧,道法应该已经学了吧……” 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白子胜白了墨画一眼,“道法我自然会,只不过我娘不让用,我娘说炼气期的修士打下根基最重要,学些三脚猫的道法,与人斗殴,是莽夫所为。万一受了伤,损了根基,还会坏了将来的修行。” “哦。”墨画嗯了一声。 对世家而言,炼气期只是用来打根基的,只要专心修行便好,学了道法也用不上。 而普通的散修,一辈子可能都只是炼气期,就不得不在炼气期学习各种道法,与妖兽厮杀,在刀尖上舔血,谋得生存。 “什么时候,底层的散修也不用活得这么辛苦就好了。” 墨画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除了斗妖戏,还有一些新奇的道法杂耍,妙趣横生的皮影戏,塞进点碎灵石就会跑来跑去的木偶狗,各色香气袭人的小吃…… 几人逛了一圈,白子胜神情兴奋,意犹未尽,白子曦的小脸也红扑扑的,看着比天上的灯火还要明丽几分。 直到天色渐晚,几人还是意犹未尽,但也不得不分别,各自归家。 “这次多谢你了,带我们见识了通仙城的风土人情。” 雪姨对墨画道谢,然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墨画。 “这是我顺路买的一些点心,当做谢礼,并不用多少灵石,这你该不会拒绝了吧。” 墨画不再推辞,落落大方地接下,开心道:“谢谢雪姨。” 雪姨浅笑着点了点头。 白子胜就和墨画道:“以后你有空到乾州,我带你看祭天大典,虽没这里活泼热闹,但场面大得很,有各种珍奇灵兽和飞舟步辇,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嗯嗯!” 墨画颇有些神往,不知乾州那些传承万年的世家和宗门,是何等盛大的气象。 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去。 修道界广袤无垠,光是离州就有无数仙城,通仙城只是这无数仙城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仙城,以墨画的修为,出了通仙城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离开离州,去不知在哪里的乾州了。 和白家兄妹道别后,墨画又找到了大虎三人。 三个孩子玩得也很尽兴,见了墨画,就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塞到墨画怀里,有各种小玩意,还有一个白色的小老虎的糖人。 “糖人要赶紧吃了,不然就化了。” 小虎叮嘱墨画,然后又兴致勃勃地给墨画介绍那些小玩意,告诉墨画怎么玩。 这些都不算贵,基本上一两分碎灵石能买上一件,但胜在新奇巧妙,有些墨画还真的没见过。 墨画将雪姨送给他的点心分给三个小伙伴,然后一边舔着糖人,一边研究手里的玩具。 大虎三人吃着点心,和墨画一块往家走,半路上小虎忽然问道: “墨画,伱以后不会一直要和白家的少爷和小姐待在一起吧?” “怎么了?” 小虎摇了摇头,没说话。 墨画还以为他们和白家兄妹有嫌隙,谁知小虎过了片刻,却犹豫道: “那位白家的小姑娘,长得太好看了……” 墨画愣了下,“长得好看不好吗?” 小虎道:“不能和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一起玩。” 大虎和双虎也连忙点头。 “为什么……” 双虎正色道:“我娘说过,长得漂亮的女子,会让男人变笨,越是漂亮的女子,就会让男人变得越笨!” “就是就是,我爹就是见了漂亮的女子,这才离家出走,结果被人骗得人财两空,最后命都没了。” “没错没错,我也听说,不少灵根好的修士,就是因为娶了漂亮的道侣,荒废了修炼,结果最后一事无成。” “是的是的,我刚刚只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就懵了一下,脑袋都转不动了,要是多看几眼,说不定就变成笨蛋了,太可怕了……” “确实,太可怕了……” 双虎拍了拍墨画的肩膀,“墨画,你是我们里面最聪明的,将来还可能成为阵师,要是变成笨蛋,就麻烦了。” 大虎和小虎都担忧地看着墨画。 墨画哭笑不得,最后想了下,觉得……也有道理,便道: “那也没办法呀,我们都跟着先生学阵法,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那完了。”三个孩子都神情凝重。 墨画笑道:“画阵法会让人变聪明,那我以后多画些阵法,应该不至于变得太笨。” “画阵法真的能让人变聪明吗?”小虎问道。 “当然了,”双虎道,“墨画阵法不就画得好,所以也比我们聪明?” 墨画道:“那你们想学阵法吗,我可以教你们。” 三人炼体的资质都不错,但在画阵法上都没什么天赋,看到密密麻麻的阵纹就觉得头疼。 小虎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痛下决定道: “还是算了,如果画阵法才能变聪明,那我宁愿一辈子当一个笨蛋!” 第五十六章 改观 莲华节后,墨画依旧到庄先生处学阵法,白子胜和白子曦也一起。 三人虽都是学徒,但学的东西不一样,墨画主要学阵法,也只能学阵法。 白子胜和白子曦则什么都学,除了修行外,阵法、炼丹、符箓、炼器都有涉及。 每日请教庄先生的问题也包含甚广,除了阵法的问题,修行方方面面的问题,也都会问。 这些问题中,只有阵法相关的,墨画能明白一二,其他的墨画就大多一窍不通了。 散修的底蕴本就薄弱,他能学阵法,还是他两世为人,神识过人而且脑海中有道碑,可以不花灵石就能练习阵法的缘故,至于其他各种修道门类,他想学也根本无从入手。 不过这些问题墨画虽是不懂,但也在心里默默记着,就算一时不明白,也多少有个印象,不至于以后遇到一头雾水。 修道界波诡云谲,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情况,多知道点总归不是坏处。 墨画从白家兄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也不得不承认,二人在天资和悟性上,都比自己高上很多,无论是修为根基,还是阵法水准,甚至很多方面,墨画都是远远不如的。 世家所谓的“天之骄子”,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吧。 对白子曦,墨画很是佩服。 对白子胜,佩服之余,多少就有一丢丢嫌弃。 三人之前不太熟稔,相处多少还有些拘谨。 但自从莲华节一起逛街后,白子胜和墨画的关系就随意了起来,没事就会找墨画聊天,偶尔还拌拌嘴。 陌生人面前,白子胜是天资过人,容貌俊逸,举止从容的世家骄子。 熟悉了之后,白子胜更像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而且多少有些话痨。平日修炼学习虽然勤勉,但一得空,就喜欢找墨画聊天。 “墨画,那个斗妖戏什么时候还能看到?” “过节的时候。” “墨画,你们这里猎妖师猎杀妖兽的时候,一般都用哪种道法?” “有什么用什么。” “墨画,你们猎杀妖兽的时候,能不能也带上我……” “我还不是猎妖师,不会猎妖。” “墨画……” “……” 有时墨画还会回答一两句,有时白子胜问得多了,墨画就懒得搭理他了。 白子胜见墨画不搭理他,就偷瞄墨画看的阵书,之前两人不熟悉的时候,白子胜还是很拘谨的,现在就不一样了。 “《六合阵枢论》?不错不错,学得还挺快的。你是不是不明白阵枢的意思?” 墨画还真不明白,老实地点了点头。 白子胜得意道:“你想知道吗?” 墨画默默地看着他,心里确实想知道,但又有点看不上白子胜那得意的神情。 “下月初七,就有斗妖戏。”墨画缓缓道。 白子胜神色一喜。 “但我不带你去。”墨画又道。 白子胜噎了一下,“那我也不告诉你阵枢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问先生。” 白子胜没话说了,内心挣扎了一番,妥协道:“那我跟伱说阵枢是什么意思,你带我去看斗妖戏!” “不必了,我问先生就行。”墨画拒绝道。 白子胜急得挠头,“先生很忙的,这种小问题不必去打扰先生了,而且先生讲得高深,你刚启蒙,未必听得明白。” 虽然“启蒙”两個字让墨画不太高兴,但白子胜说得确实是事实。 庄先生阵法造诣高,在他眼中简单得不值一提的东西,从未接触过的墨画可能要琢磨很久才能明白。 墨画“勉为其难”道:“那行吧,我答应你了,不过你要是说不明白,我也不会带你去的。” 白子胜大喜,连忙道:“放心,家族里的弟子除了子曦,没人比我阵法学得更好了。” 接着白子胜便迫切地解释起来: “阵枢为阵法的中枢,用来联结阵纹,传导灵力……” “用修士来比喻,阵眼像是气海,阵枢像是经脉,阵纹像是络脉,阵媒则是承载经络的肉身,修士的灵力自气海运出,通过核心经脉,充盈络脉,凝成道法,而阵法的灵力自阵眼而出,通过阵枢,激发阵纹,阵法才能产生效用……” 白子胜说完,墨画就明白了,不由看了白子胜一眼。 若是没有足够的了解,也不可能说得通俗易懂,这说明白子胜阵法的根基的确非常扎实,就是有时话实在有些多…… 墨画又不禁问道:“你平时也这么和别人说话吗?” “和谁说话?” 墨画想了下,“嗯……你家族里的弟子?” 白子胜面露不屑道:“我懒得搭理他们。” 墨画好奇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白子胜面色冷了下来,“要么是谄媚的,要么是嫉妒的,要么是鄙夷的,要么是冷漠的。我看着不爽,不爱搭理他们。” 墨画微怔,他倒是没想到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白子胜,心思也这么细腻。 白子胜说完就又恢复原来的神情,“阵枢的意思我给你说明白了,初七的斗妖戏你要带我去!” “好好。”墨画无奈道,然后又道: “我要练习阵法了,一个时辰内,别和我说话了。” 白子胜摆手道:“练吧练吧,又没人拦着你。” 墨画就拿出《三才阵》画了起来。 这是庄先生之前让墨画画的阵法,经过几日的练习,墨画勉强能画出来了,但容易出错,而且笔法也不太纯熟。 白子曦娴雅地看书,墨画专心画阵法,竹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子胜打坐了一会,看了看白子曦,又看了看墨画,耐住性子又打坐修行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探头看墨画画阵法。 看着看着,白子胜神情就严肃起来,好几次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是他也没心思修炼了,盯着墨画笔下的阵法,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子曦原本在看书,看到白子胜的异样,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想让他专心修行,却不料白子胜毫无所觉。 白子曦微愠,顺着白子胜的目光,便也看到了墨画在画的阵法,一瞬间也挪不开眼睛了。 聚精会神的墨画没有察觉,仍旧自顾自地画着阵法。 等他将三才阵画完,一抬头便看到白子胜瞪大的眼睛,转头又看到白子曦秋水般灵动的眼眸。 第五十七章 功法 墨画情不自禁摸了摸脸,又低头打量了下衣着,这才疑惑道:“你们看什么?” 白子胜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刚才画的……是三才阵?” 墨画点了点头。 “是哪种三才阵?” “三才阵有很多种吗?” “我的意思是……是包含六道阵纹的那种三才阵吗?” “对啊,有什么不对么?” 白子胜目光微凝,“你的修为,只有炼气三层吧……” “所以呢?” 白子胜和白子曦面面相觑。 墨画沉吟片刻后,恍然道: “炼气三层,能画出含有六道阵纹的阵法,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么?” 他本以为大家族天才如云,能多画几道阵纹,应该也不是件难事。 白子胜不太服气,“也没有那么不寻常。” “那你炼气三层的时候,能画出三才阵么?” 白子胜不想回答,半晌才支支吾吾道: “这个,那个……我虽然画不出来,但那是因为族里的先生不让,炼气修士神识薄弱,强行去画复杂的阵法,可能会因神识消耗过度,而损伤识海,将来就当不了阵师了。不能因贪功冒进而坏了根基。” “哦,”墨画半信半疑。 “不过,”白子胜又道,“我们族里有些修士天赋异禀,炼气三层便能画出七八道阵纹,这本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墨画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天赋虽然不错,但放在天骄如云的修道界,可能就不算什么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白子胜随即又拍了拍墨画的肩膀,安慰道: “虽然炼气三层能画出六道阵纹不算罕见,但也已经很不错了,这等阵法天赋,即便放在我们族里,也能评为中等了,只要努力,将来也肯定能在阵法上有一番成就的。” 白子胜这么说,墨画反倒放下心来。 他的目标也没那么大,能成为一品阵师,在修道界有个谋生的本事,也能让爹娘过得开心点,目前就足够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只有白子曦在一旁默默看着白子胜。 白子胜莫名地有些心虚,然后眼观鼻鼻观口,装模作样地修炼起来。 庄先生的三個记名弟子中,白家兄妹是双胞胎,白子胜是兄长,白子曦是妹妹,二人比墨画大两三岁,修为是炼气七层,比墨画高四层。 这还是世家子弟注重修行根基,讲究厚积薄发,不一味贪图精进的缘故。 他们必须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打好深厚的根基,然后才会尝试突破境界,不然二人的修为比现在还要高不少。 阵法水准上,墨画觉得还能追赶下白家兄妹,修为上可能就一辈子都赶不上了。 所以墨画每日早晨例行修行,大概花一个时辰,吸收一枚灵石,靠水磨工夫不快不慢地修炼着。 只有中下品灵根的墨画也只能这样日积月累地枯燥地修炼着。 墨画不着急,也根本急不得,因为着急也没用,修行的进度大多是由灵根决定的,没捷径可走。 这日墨画正在修行,突然觉得气海有酥麻微胀的感觉,知道自己气海已经盈满,可以考虑突破境界,成为炼气四层的修士了。 惊喜之余,墨画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还没选功法! 之前他是打算攒够灵石,就在通仙门选一门小五行属性的,经济适用的,不消耗太多天地灵物的功法。 但后来通仙门掌门更替,严教习退出宗门,外门不教阵法,墨画索性便肄业了。 被庄先生收作记名弟子后,墨画更是一门心思都在学习阵法上,便把功法的事给耽搁了。 墨画的爹娘都修有功法,但他们所修的功法属性与墨画有些许出入,且更偏向体修,所以不太合适墨画学。通仙门外,也没有合适的学习功法的门路。 功法最好是炼气前期就开始修行,墨画眼看就炼气四层了,功法的事便不能再拖了。 “子胜,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功法?” 空闲时,墨画疑惑地问白子胜。 白子胜不满道:“我比你大,伱要喊我白大哥,或者白师兄,不能直呼我的名字,这样显得我很没辈分。” “过几天我爹他们猎妖回来,我可以带你看看他们猎杀的妖兽长什么模样。” “当真?”白子胜眼睛一亮。 “当真!” 白子胜便立马道:“我和子曦刚修行的时候就学了功法了,功法自然是越早学越好,而且最好是一脉相承的功法,不然不同境界学的功法出入越大,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墨画点了点头。 白子胜突然想到什么,吃惊道:“你不会还没学功法吧。” 墨画摇头道:“没有,散修选一门功法可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不至于连功法都没有吧……” 墨画白了他一眼,“你这是何不食肉糜。” “什么意思?”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白子胜挠了挠头,道:“可惜家族里的功法都不让外传,不然我偷偷给你几门稀缺的好功法。” 墨画疑惑道:“功法的品级不都是由修士的灵根决定的么,中下品的灵根,只能学中下品的功法,既然是中下品了,那还能有什么好坏之分,总不能比上品的功法还好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特殊的功法,会有一些特殊的效用。有的功法修炼更快,有的功法侧重炼体,还有的功法适宜炼丹……” “当然,功法品阶还是最重要的,毕竟修士的强弱主要看的就是灵力的多寡。不过灵根是注定的,又更改不了,所以没啥好说的。” 功效特殊的稀缺功法么…… 墨画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就算有稀缺的功法,我也没办法修炼。功法稀缺,那所需的灵物自然也稀缺,我要是一辈子凑不齐这些灵物,那岂不是一辈子的修为都无法寸进了……” “这倒也是,我忘了你是散修出身,凑不齐那些稀有的天地灵物……”白子胜皱了皱眉,又道:“要不,你去问下庄先生?” 墨画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能得庄先生传授阵法,已经算是承了先生莫大的恩情了,又怎么好得寸进尺,再请先生传授功法呢?” 白子胜点头道:“好,有骨气!这样才有资格做我白子胜的小弟。” 墨画纠正道:“我不是你的小弟。” 白子胜道:“怎么不是,我比你大,你要喊我大哥。子曦,你说是不是?” 白子胜说着看向白子曦,白子曦低头自顾自看书,没理他。 “子曦也比你大,你还要喊子曦姐姐。”白子胜又道。 白子曦微怔,漆黑的睫毛轻轻抬起,眼眸微亮。 墨画冷哼一声,“你想得美。” “那么多人想做我小弟,我还不乐意呢。”白子胜昂着头。 “谁稀罕,我不带你去看妖兽了。” “好啊,”白子胜愠怒道,“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的,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两人吵闹了一阵,白子胜答应不再让墨画喊他大哥,墨画也答应月末带他去看妖兽,两人这才作罢。 几人修行看书,直至傍晚,离别时分,白子胜又问道:“那你功法的事怎么办呢?” “嗯……”墨画沉思道,“我回去问问爹娘吧,反正我是想做阵师,阵师依赖神识,不太依赖灵力,功法有个凑合的就行。” “凑合怎么行,我们都是庄先生的学徒,你修为太差,岂不显得我很没面子?” 白子胜气呼呼道,“我回去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且族内管束又不严格的功法,到时候你偷偷学就是了。” 说完便和白子曦一起回去了。 墨画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察觉到白子胜的好意,也心生暖意。他收拾好东西,便也回家去了。 此时在竹室休憩的庄先生睁开眼,白皙修长的指节轻点着竹椅的扶手,嘴里喃喃道: “功法么……” 第五十八章 赠与 墨画回家,将自己即将突破炼气四层,要修行功法的事情和爹娘说了。 墨山和柳如画颇为高兴,在墨画这个年纪,能成为炼气四层的修士,在通仙城的同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了。 至于功法的事,墨山让墨画不要担心: “我和你娘早就商量过了,通仙门的功法学不了,就只能找一些有经验的散修传授了。通仙城的猎妖师里有个姓韩的前辈,是小五行的灵根,品相也是中品,过几天我请韩前辈喝酒,顺便请他帮这个忙。韩前辈为人古道热肠,应该乐意帮这個忙,到时候我们给些灵石当做酬谢便好。只是……” 墨山顿了下,又道:“只是韩前辈也是散修出身,他自己也常说,他这门功法虽然是家传的,也挺完善,但不算什么好的传承,修行到了后面,只怕没什么前景……” 墨山希望给墨画最好的,但所能给的仅此而已,脸上多少有些失落。 墨画反倒安慰道:“爹,我将来想当阵师,阵师只要神识充沛就好,功法上反倒没有太多讲究,能安安稳稳修炼就行。这门功法也是韩前辈代代传下来的,说明功法修行起来稳妥,不会出什么差错,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墨山神色这才宽慰些,柳如画也摸了摸墨画的头,温声道: “吃饭吧,吃完早些休息,明日还要随庄先生学阵法呢。” “嗯。”墨画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子胜说要帮墨画找几门功法,墨画没和爹娘说,因为越是大族,族内的传承就越严格,不会随意将东西外传的。 而且无功不受禄,他也不想承白子胜的人情,关键是这个人情,他现在也还不起。 谁知第二日,白子胜真的拿了几个玉简,做贼一般地递给墨画。 “这是我趁雪姨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的,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就选一门留下,其余的我再还回去。” 墨画张大了嘴,不知说什么好。 白子胜得意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白子胜看着有些嚣张,但待人也是一片热忱。 墨画道:“你把功法偷偷拿出来,不会受责罚么?” 白子胜哼了一声,“我可是白家嫡系,别说几门中下品的功法,就是祖传的先天宝物,拿了就是拿了,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墨画眼里大写的不信。 白子胜不服,“我还能骗你不成。” “也就是关一两年禁闭吧,不算什么。” 白子曦语气平淡,眼里却有着浅浅的笑意。 白子胜脸有点红。 墨画想了下,还是摇头道:“这几门功法我不能拿,不能连累你。” 白子胜不悦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白子曦也轻声道:“这些功法虽然贵重,但对白家来说,也不算太稀有,伱修行便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不然雪姨也不会让哥哥拿出来。” “就是就是!”白子胜连忙点头,突然又“啊”了一声,“雪姨怎么知道我把功法拿出来了?” 白子曦浅浅觑了他一眼,“你做的事,哪一件不被雪姨看在眼里,只有你自己以为别人不知道而已。” 白子胜耷拉着肩膀,志气多少有些受挫。 墨画说不心动是假的,他也想知道世家大族修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功法,究竟有哪些玄妙之处。 想明白后,墨画不再推辞,心中默默将白家兄妹的好意记在心里,然后接过白子胜手中的玉简看了起来: 《小五行诀》,适宜中品五行灵根修行,乃上品《大五行诀》的简版,修士至多可炼化灵力三十三周天,可掌控金木水火土五类五行法术,简易泛用…… 《灵隐诀》,适宜中品水系灵根修行,可修灵力二十八周天,适宜隐匿类法术…… 《烈焰诀》,适宜中品火系灵根修行,可炼化灵力三十五周天,可增幅火系法术威力一到两成…… 《水木灵功》,适宜中品水系木系灵根修行,可炼化灵力三十六周天,修炼此功法可洗涤经脉,温养体魄,减少修炼瓶颈。此功法可养身,但不可强体,不宜作为主攻伐的体修功法。所需灵物:天参木、无垠水、化灵液…… …… 墨画看着眼花缭乱,觉得每样都很好,但看着看着,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没有合适的吗?”白子胜见墨画皱眉,不由问道。 墨画斟酌着问道:“天参木是什么东西?” “天参木就是天参的根木,可以滋补身体,也不算太名贵的东西。” “那要多少灵石?” “天参芽是极名贵的,但天参木便宜很多,大概也就几百灵石一支吧。”白子胜不太确定地道。 “那无垠水又是啥?” 白子胜也不知道,便挠了挠头,看了看白子曦。 白子曦美眸微转,道:“无垠水是无垠海的海水,需经丹师炼化四十九日,炼去海水中的杂质,最后凝炼的就是无垠水。无垠水不名贵,但耗功夫,一小瓶无垠水大概需要一千灵石,若是偏远之地,还会贵些,而且这种灵物比较冷僻,偶尔有灵石也未必能买到。” 墨画轻吸了口凉气。 这都是什么功法啊?他根本修炼不起! 类似《水木灵功》这样的功法,即便只需要一支天参木,一小瓶无垠水,所需的灵石都远远超过墨画的预期了。 更何况看功法的描述,修炼要灵物,突破还要灵物,还有日常修炼的灵石,累计起来便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远不是墨画能负担得了的。 这还是炼气期的消耗,之后的筑基境更不用说了,修道越往后,所需资源越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即便墨画真成了一品阵师,没日没夜地画阵法,可能也负担不起这种修炼的耗资。 墨画看了看白子胜,又看了看白子曦,忍不住问道:“你们家族里的弟子修炼的都是这样的功法么?” “当然不是,”白子胜摇了摇头,“嫡系弟子修炼的是更上乘的功法,所需的天材地宝,比这些要名贵很多,有些灵物更是有价无市,只有家族自己珍藏,从不外传的。” “但这种功法也是不可外传的,即便是想外传,没有这些修炼所需的特有灵物,旁人也是修炼不了的。” “我给你的这些,是可酌情外传的功法里,最好的那些了,一般旁系弟子或是庶出弟子,若非资质上佳,也都未必有资格修炼。” “那修炼功法的灵物,你们家族里都会给么?”墨画问道。 “别人不清楚,但我和子曦,修炼用的东西都是娘亲给的。”白子胜道。 白子曦看了白子胜一眼,淡淡道: “家族会按弟子嫡庶和天赋划分品级,越是嫡系的弟子,天赋越好,族内定品越高,给的修炼资源便越多。天赋上佳的嫡系子弟,只要是修炼所需,基本是予取予求……” “其他弟子,若想修炼更好的功法,超出定品所需的修炼资源,便要自己想办法。一般是父母或是其他亲族花费功劳点向族内兑换灵物。” “无论是何种情况,世家的子弟都只需要修炼便好,修炼所需的灵石和灵物不用自己去想办法。” “对的,”白子胜点了点头道: “我们白家也好,其他世家也罢,都绵延至少千年以上,积累的底蕴丰厚,天材地宝获取的门路通达,除了真正绝迹的,但凡能获得的天材地宝都不算稀缺。” 墨画心中震撼,世家资源浩如汪洋,传承多如烟海,而散修所能得到的,仅仅只是沧海中的一粟。 难怪炼气期对修士而言只是开始,而对底层的散修而言,却是一生。 第五十九章 选功 墨画最终还是没选出功法,几人分别时,墨画的背影稍稍有些落寞。 白子曦看在眼里,突然开口道:“我让雪姨拿些灵物给你。” 墨画微怔,他没想到平时清冷的白子曦其实心地这么好,忍不住笑了笑,但还是推却道: “不必了,修行是一辈子的事,我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修行。更何况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的。” 白子曦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墨画说完,又由衷道:“谢谢!” 对别人的善意,墨画始终是心存感激的。 几人离开后,坐在躺椅上从晒太阳一直到晒月亮的庄先生这才慢悠悠起身,来到偏僻还沾了点灰尘的小书房,嘴里忍不住嘟囔道: “傀老也太懒了吧,这书房有多久没打扫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傀老的身影: “既然不用,打扫不打扫有什么分别?”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好好的一个院子,搞得阴森森的。” 庄先生不满道,然后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翻着各种书籍和玉简。原本就不整洁的书房就更乱了。 “找什么?” “我找几卷功法。”庄先生漫不经心地道。 “给墨画那孩子找的?” “不错。” “以前你对徒弟可没这么上心过。”傀老语气平淡,但多少有点讥讽的味道。 庄先生挑了几个玉简,摊开在桌面上,慢斯条理地坐下,一一翻看着: “以前一心向道,难免孤傲,现在时过境迁,与道无缘了,自然就有些闲心管管闲事了。” 傀老不再说话,屋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庄先生忍不住道:“你偶尔也说说话,不然这屋里真的感觉阴森森的。” 傀老冷漠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庄先生想了想,道:“你说,给墨画那孩子选什么功法好?” “不选最好。” “为什么不选?” “伱不干涉,就不沾因果,墨画这孩子也能少点麻烦。” 庄先生摇了摇头,“你信因果,我不信。就算这世间真有因果,也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或许我到这离州,收墨画为学徒,就已经触动因果了,天机一旦运转,想改也改不了。” 庄先生说完又觉得晦气,自嘲道: “人失了道心,心态就老了,这话说得跟天权阁那些打机锋的老东西一样。” 傀老淡淡道:“我就是天权阁里打机锋的老东西。” 庄先生微微讪笑,“你还是有点不一样的。”随即岔开话题问道,“《两仪功》怎么样?” “太晦涩了。” “《五行生化功》?” “他经脉承受不住。” “那《道玄诀》?” “会被道玄门追杀。” …… 庄先生挑了半天,都被傀老一一否了,索性问道: “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功法,也拿来看看?” “我这里的功法也不合适。” 庄先生叹了口气,“灵根不好竟是这么麻烦的事,你说墨画这孩子怎么不是上品灵根,功法也好选一些。像我当年选功法,就只挑最好的那门就行了,何须这么挑来拣去。” 傀老默默翻了个白眼。 “要与众不同,要中品下阶,要五行灵根,所需灵物还不能太名贵……”庄先生念叨着。 “与众不同那個要求是多余的……” 庄先生摇头道:“不行,做我的弟子,一定要与众不同。” “只是记名弟子,不是拜了师奉了茶的亲传弟子。” “这你就不懂了,”庄先生一脸高深莫测,“记名弟子都如此与众不同,才能显出我这个先生的卓尔不群。” 傀老道:“你不是说过,高手凭实力嚣张,废物才靠言语张扬……” “你能不能记着点我说过的好话。”庄先生不悦。 “当年你不可一世,嘴里可没好话。” 庄先生有些悻然,转言道:“正事要紧,先挑功法。” 庄先生便又满屋翻找起来,觉得合适的,便先留着,不合适的,随手就丢了。 傀老便默默跟在庄先生的身后收拾,偶尔也递过一两册玉简,庄先生瞄了一眼,略有嫌弃,但还是留了下来,只是嘴里嘀咕道: “你选功法的品味还是这么庸俗……” 次日墨画画了一天阵法,傍晚刚要回家,却见竹亭里的庄先生向他招了招手。 墨画走过去,行了礼,不由疑惑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庄先生直接将一大包混杂着的玉简和典籍放在墨画面前,“你挑挑。” 墨画不由张大了嘴,“先生……” “你既喊我一声先生,我总不能太亏待你,功法这种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墨画想到了一向惫懒,躺椅上能躺一天的庄先生,看着眼前一大包明显是精挑细选过的功法,心生暖意,站起身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你自己挑,我先悟一会道。” 庄先生摆了摆手,又躺在了椅子上,闭目小憩起来。 墨画尽量不打扰到庄先生,动作轻柔地认真翻看着面前的一堆功法。 《灵变诀》、《坐道功》、《天地两仪经》、《仙途神功》…… 这些功法光看名字就玄奥,效果更是不凡,有的可以增幅灵力,有的可以灵体兼修,有些甚至可以减少修炼中的瓶颈,最低都可修炼出三十周天的灵力,而且所需的天地灵物的名字,一大半墨画都颇为眼熟。 以墨画如今炼气初级的眼界都觉得眼熟,便意味着即便这些灵物稀有,也绝不是那种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或是凤毛麟角的先天灵物。 可见庄先生挑这些功法的时候必然花了不少心思。 墨画默默将这些情分记在心里,然后专心挑选起功法来。 首先挑最便宜的,所需天地灵物最少的;再然后找能修炼灵力的周天数最多的;再然后找属性最合适的;然后找效果最实用的…… 墨画挑来挑去,最后选了几门相对最合适的,然后看着又犯了愁。 所需的天地灵物最少,但不意味着不要,实际折算下来,也需要千余枚灵石。 墨画这几日看的功法,有的动辄上万灵石的灵物,与之相比,几千枚灵石已经算最便宜的了。 但墨画突然意识到,即便只是几千枚灵石,自己其实也根本负担不起。 墨画顿时有些坐蜡了。 这时,墨画突然翻到了一枚表面粗糙,造型异常古拙的玉简,与各种或典雅或精致的书册和玉简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墨画拿在手里,神识浸入,《天衍诀》三个古朴的大字便印入脑海。墨画再往下看了一会,突然感觉这功法的说明,似乎少了什么。 墨画沉思片刻,才突然想起,这册功法上没有备注所需的天地灵物。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修炼这门功法,无需额外的天地灵物?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便冲击着墨画幼小的心灵,让墨画激动地难以自已。 第六十章 天衍诀 墨画又将功法说明看了一遍,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说此功法不限灵根品级和属性,修出的灵力周天数偏低,瓶颈在神识,非阵师不宜修行。 虽没标明需要哪些灵物,但这些描述透着一股怪异。 怎么会有功法不限灵根呢? 炼化的灵力低微可以理解,毕竟都不限灵根了,就意味着下品也可以修炼,修炼出的灵力自然不会深厚。 但是瓶颈在神识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非阵师不宜修行呢? …… 墨画皱眉思索,不知过了多久,庄先生睁开眼,“选好了?” 墨画这才回过神,“弟子选好了,只是不知哪个更合适些。” “拿来我看看。” 墨画将挑好的几门功法恭敬地递给庄先生。 庄先生一一看过,神情波澜不惊,心里却有些不开心。 墨画选的这些功法,都是傀老挑的,自己挑的那些,墨画一个也没选中。这让庄先生觉得很没面子。 直到翻到最后一个玉简,庄先生这才眼睛一亮。 古拙的苍白玉简上,刻着《天衍诀》三個字。 这是庄先生挑选的“与众不同”的功法之一。 庄先生大为满意,觉得墨画这孩子眼光还是不错的,孺子可教也。 墨画见庄先生的目光放在《天衍诀》上,便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先生,这门《天衍诀》修炼要诀上没写所需的灵物,是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就能修炼么?” “不错。”庄先生点头。 墨画大喜,但转眼又冷静下来,“大道修行一饮一啄,有付出自有所得,不需要天地灵物便能修行,是不是意味着,修行这门功法会有其他方面的麻烦吗?” 庄先生目露赞许,而后缓缓道: “这是一门古功法。” “古功法?”墨画疑惑,“古功法有什么不同么?” “有不同,也没什么不同。古人修的功法是功法,今人修的功法也是功法,都是寻仙求道的法门,也都各有优劣,不可一概而论……” “有些古功法经历代修士修行改良,渐趋稳定,瓶颈也少,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自然就成了如今修道界主修的功法;有些古功法冷僻怪异,修起来艰难,修成后效果鸡肋,渐渐就被遗弃了……” “有些功法残忍邪异,易使人失去心智,沦为魔修,就会被道廷封禁;还有些可逆天改命的功法,修行条件极其苛刻,又被各大修士争夺,要么损坏,要么遗失,最后便只能留在修士口口相传的传说里了……” “那古功法都是不限灵根的么?”墨画问道。 “也不尽然,多数功法都会限制灵根属性,少数功法不限制灵根品级,上到上上品,下到下下品都能修炼,但也只是少数。” “灵根和功法定品修行,是道廷一统后,由那些大世家和大宗门推动,在修界九州推行的。一方面是为了规范修界多而庞杂的功法,便于修士修行,另一方面……” 其实是为了功法传承的垄断…… 庄先生目光微凝,却没再说下去,只是道:“你将来就明白了。” “哦,”墨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先生,那这门《天衍诀》是哪种古功法?” “应该属于冷僻怪异那一类的。” 庄先生想了下,又道:“这门功法,当初也有人学过,学着倒简单,只需要炼化灵石便可,但突破时的瓶颈却很怪异。其他功法的瓶颈,一般在经脉或是气海,需要炼化天地灵物才能突破。这门功法的瓶颈,却在识海。识海虚幻莫测,难以捉摸,也极少有辅助用的灵物,所以能否突破便是一个未知数。” “灵物再稀有,总归有获取的门路,只是代价大小的问题,可遇到识海的问题,那就棘手了,有时甚至无从下手。再加上这门功法修炼出的灵力低微,也不见有其他效果,所以渐渐就没人修行了。” 墨画默默听着,然后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功法上写的‘非阵师不宜修行’是什么意思呢?一定要成为阵师,才能修炼这门功法么?” “不是,”庄先生摇头道:“不是说成为阵师才能修炼这门功法,而是修道百业中,唯有阵师最耗神识,在识海的运用和理解上高于其他修士,而《天衍诀》的瓶颈便在神识,自然最适合阵师修炼,或者说如果阵师不修炼,那其他门类的修士,更没办法修炼了。” “原来如此……” 墨画心里盘算着,然后下定了决心。 庄先生见状问道:“你想好修行哪种功法了么?” “想好了,”墨画点了点头,“先生,我想修《天衍诀》。” 庄先生略感宽慰,觉得墨画这孩子跟自己还真有点投缘,不像傀老,挑功法的品味那么庸俗。 庄先生想将《天衍诀》的功法玉简递给墨画,末了突然又有些迟疑,片刻后叹了口气,语气郑重地问道: “墨画,你真的想好了么?” 墨画略带疑惑地看着庄先生。 “这门功法修行简单,但突破起来变数太多,而且灵力不强,无论是修炼还是斗法,总归是低人一等的。” 尽管有些不情愿,庄先生还是指着墨画“挑剩”下的那些功法道: “这些功法虽算不上与众不同,但好在稳定实用,修炼出的灵力周天也不少。些许灵物,即便有些麻烦,但都不算名贵,总归有办法弄到。” 墨画却坚定道:“弟子想好了,墨画灵根平庸,本就不好与他人相比,只希望在阵法上能有些进步,不辜负先生的教诲。既然想成为阵师,神识自然最重要,灵力多寡就算不得什么了。” “阵师的瓶颈在神识,《天衍诀》的瓶颈也在神识,对弟子而言,其实是一样的,只要一心钻研阵法,增强神识便好。修道本就不是坦途,成事在天,尽力在人。” 庄先生微怔,颔首道:“你说的不错,难得你小小年纪,道心如此坚韧。” 墨画担不得如此夸奖,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子其实也不是道心坚韧……” 庄先生微愕。 “主要是其他功法,弟子也修炼不起,这门功法不要灵物,所以就只能选它了……” 庄先生:“……” 墨画也很无奈。 神识上的问题,总归能想想办法,但是那“些许灵物”,动辄价值成千上万的灵石,散修出身的墨画真的毫无办法。 人一穷,道心自然就坚韧了,不坚韧也不行。 第六十一章 灵力 庄先生将《天衍诀》的玉简递给墨画: “古功法传功的玉简也有点特殊,只有当你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用神识探视后面的修炼功法。炼气期的功法没什么限制,但是筑基期的功法,只有修炼了《天衍诀》,并且修为达到筑基期的修士才能看到。” “古功法大多一功一简,玉简丢了,功法也基本就失传了,即便有些功法多刻了几个玉简,你也不一定能找到。修界之大,找个冷僻的古功法玉简,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这《天衍诀》的玉简,我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个。” “所以这個玉简,你一定要收好了,万万不可遗失!” 墨画郑重接过玉简,觉得入手都沉重了几分,但心中又禁不住欣喜。 这是一门真正的功法,学了功法,他便算真正踏入了修士的行列。浩瀚无际的修道之途,他也算正式踏上了第一步。 墨画将庄先生传授功法的事和爹娘说了。 墨山很开心,虽然这门功法修炼出的灵力不多,但那句“非阵师不宜修行”,一看就非同一般。整个通仙城的散修都不曾出过几个真正的阵师。 何况这阵法还是高深莫测的庄先生给的,据说还是古功法,自然珍贵非凡。至少比散修之间传承的那些功法要好上不少。 墨山知道庄先生不太看重灵石这些俗物,又想着每次让墨画送去的酒肉,庄先生都吃完了,应该是还算合先生的胃口。 第二日天还没亮,墨山便摸黑上了山,猎杀了几头妖兽,三日后下山,背着大大的包袱,包里装着几种牛羊类妖兽的肉,都是里脊处最鲜嫩的肉,为了新鲜,甚至都没往储物袋里放。 柳如画将这些肉清洗好,或熏或炸或酱,做成鲜香麻辣各种口味,点缀一些翠绿的香料,整齐放在食盒里。 又将家里酿的各种清香的果酒拿了几壶,还有几盒现炒的,散着香气的松子,让墨画一起送上山。并嘱托墨画带些“不扰先生清修,聊表谢意”之类的谢语。 庄先生接过食盒没说什么,但神色很是愉悦。坐在竹亭里,就着清风和山色,吃一口肉,喝一杯清酒。 傀老对松子也很满意,几盒松子刚递到手里,就在墨画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不知被傀老收到了哪里,一盒都没给庄先生留。 墨画也给白家兄妹带了些,聊表感谢。 白子曦吃了两片肉,多喝了点甜甜的桂花酒酿,脸颊红红的,眼眸却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白子胜就不客气了,他喜欢吃辣的,大口吃着,辣得满头大汗,还是吃得不亦乐乎。 墨画见他的吃相,忍不住问道:“你平时不缺肉吃吧。” “这你就不懂了,”白子胜道:“平时吃的都是灵兽的肉,肉质细腻,但没嚼劲,而且灵气太充裕了,反而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墨画觉得他这话多少有些欠打,他到现在就没吃过多少灵兽的肉,除了他娘做的,印象最深的,还是大虎他们偷的通仙门长老的锦鸡,还烤糊了。 白子胜吃饱喝足,又问墨画功法的事。 墨画将庄先生传授功法的事说了。 白子胜略有点羡慕,“先生对你真好,就是这个功法,修炼出的灵力太低微了。” “那也没办法,世事总难尽如人意,总归要有取舍。” 白子胜撇了撇嘴,“年纪不大,说话和小老头一样。” “灵力低微真的影响很大么?” 墨画忽然又有点在意。 “那是自然,”白子胜道:“修士修士,修道之士,所修的自然就是灵力,灵力低微,到哪里都比不过别人。” 白子胜举例道:“比如伱要和别人打架,别人一百周天的灵力,而你只有五十,硬碰硬地打,别人还剩五十周天灵力的时候,你灵力已经耗尽,自然只能任人宰割了。” “修士做什么都要用到灵力,不光切磋斗法,炼器要,炼丹要,即便在灵运码头抗储物箱,也要用到灵力。” “你炼制一件灵器,别人可以炼两件,你炼一炉丹,别人可以炼两炉,你半天扛十个箱子,别人可以扛二十个,赚的灵石是你的两倍,怎么和别人比嘛?” “那我当阵师的话,灵力低微点,也没事吧。”墨画有些不太自信。 “嗯……这倒也是。”白子胜点了点头,“阵师最麻烦的是神识消耗过大,灵力消耗不多,画阵法时,一般灵力没用完,神识就耗尽了。灵力低点,也不影响你当阵师。” 墨画松了口气。 白子胜拍了拍墨画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灵力虽然低,但我灵力高啊,你喊我一声大哥,我罩着你,以后谁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 “算了。” 白子胜退而求其次,“那你每天都拿牛肉给我吃,以后我也罩着你。” “你可以自己买。” “雪姨不让我随便吃东西,还有不带灵气的东西,她也让我少吃。” “哦。” “哦什么哦,我这可是给你面子……”白子胜道。 墨画没理他,白子胜吵嚷着,白子曦看着他们,又小小地喝了一口甜甜的酒酿。 之后的几日,墨画便放弃了吐纳决,正式开始按照《天衍诀》上的经脉图和吐纳方式进行修炼。 修炼几次后,墨画明显觉得不一样。 炼化的速度更快了,炼化后的灵气更纯净了,周身的经脉也感觉更通畅了。 唯一的问题是,修炼后的灵力没什么特殊。 墨画问过大虎,大虎修炼的是火系《烈虎诀》,修炼后灵力会有微微的灼烧感,而且以后修炼火系的法术或是体术,威力也更强些。 双虎修炼的是《固本功》,修炼后灵气和血气调和,运转灵力后,会增强肉身。三虎修炼的功法墨画忘了,但修炼后灵力也会有一些特殊的变化。 只有墨画,修炼后的灵力似乎和之前的灵力没有什么根本变化。 《天衍诀》炼化的灵力周天数也中规中矩。 和白家兄妹那样的家族弟子自然没法相比,但较之普通的炼气散修,算是中游偏上,不算太好,但也可以接受。 此外,这个功法唯一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修炼时消耗的神识多了点,比基础的吐纳决多了几倍。 但吐纳决,或者说一般功法修炼时,消耗的神识本就不多,即便多了几倍,也算不得什么,甚至都不够用来画一幅阵法。 不过墨画本也没指望这个功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墨画而言,能省灵石的功法,就是最好的功法。 第六十二章 异状 炼气境分三期九层,初期是一到三层,三层以上就是炼气中期了。 墨画本就炼气三层圆满的修为,差一点就可以突破到炼气中期。 修炼了《天衍诀》后,不过半月,墨画就感觉气海盈满,无法再炼化灵力了。 这也就意味着,墨画将要突破了。 一般功法的突破,需要准备特殊的天地灵物,在突破时用来刺激经脉和气海,以求突破瓶颈,晋升境界。 《天衍诀》不需要特殊的灵物辅助修行,所以应该只要继续修炼就行。 墨画的时间大多还是用来画阵法,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打坐修炼。 几日后的晚上,墨画照例在识海的道碑上刻画阵法,突然福至心灵,气海一片翻腾。 墨画连忙退出识海,在床上盘腿打坐,而后取出两枚灵石,静静吸纳灵力。 不过片刻功夫,墨画便觉周身的关窍尽开,对灵力的吸纳比往常快出几倍,不一会两枚灵石的灵力便被吸完了。 墨画有点心疼,又有点欣喜。 既心疼灵石的消耗,又欣喜自己即将突破境界,成为炼气中期的修士了。 墨画又取出几枚灵石继续吸纳。 墨画的储物袋里有自己攒的几十枚灵石,除此之外,还有爹娘给的近一百枚灵石,因为知道墨画即将突破,但又不知何时突破,所以让墨画随身带着备用。 这一百枚灵石应当是食肆大半个月的收益了。 墨画静下心来,保持不骄不躁的心态,慢慢吐纳。 手中的灵石闪烁着晶莹的蓝光,而后渐渐暗淡,最后灵力彻底耗尽,变成灰白色。 一枚接着一枚,在消耗了将近五十枚灵石后,墨画的气海终于不再翻腾,灵力自气海反哺到周身经脉,周身的灵力也渐渐厚重并稳固起来。 就在墨画以为自己要成功突破时,灵力散出一些小小的游丝,自经脉溢出,从一些细小的络脉游走,渐渐向头顶的百会穴汇聚。 墨画心中一紧。 这是什么情况? 他没听说炼化好的灵力会不受控制地自行外溢,而且还向头顶的百会汇聚?! 灵力也没真汇聚到百会穴,而是在到达天门穴时,如同丝线一般,渐渐编织稳固,最后慢慢向内渗入,渗入的位置,正是墨画的识海! 墨画按捺下心中的心悸,将神识沉入识海,就发现识海中多了一些细细的淡蓝色的灵力游丝。 这些游丝断续纷乱,像连绵的春雨,又像缠连的发丝,织成一片错综复杂的淡蓝色的灵幕。 墨画完全愣住了。 以他短暂的修道阅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墨画试着调动灵力,发现灵力可以正常运转。 墨画握着灵石,试图吸纳灵气修炼,但吸收的灵气经过天门的识海处会被自动隔断,形成不了周天,也就无法炼化成灵力,无法积蓄在气海,自然也就无法提升修为。 这就意味着,以后墨画都不能修炼,也不能提升境界。 墨画吸了口凉气,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墨画躺倒在床上,一时心乱如麻,片刻后坐起身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识海中有道碑,但修炼时我没进入识海触动道碑,所以应该不是道碑的问题。” “不是道碑的问题,就是功法的问题。” “功法修炼的时候没问题,是突破时的问题。” “突破时灵力外溢到经络,最后连接到识海,形成了一片灵力帷幕。” “灵幕阻隔了灵力的周天,所以无法继续修炼,那只要解决了灵幕的问题,不再形成阻碍,灵力便可流转,便不会妨碍修行。” “所以根本的问题,是解决识海中的灵幕……” 墨画抓住关键处,然后摈弃其他因素,只考虑识海中的灵幕。他将神识沉入识海,仔细端详起那片错杂的灵幕。 灵幕是由淡蓝色的灵力游丝组成,这些游丝像是有生命,自由且无序地缓缓游离,时而交错,时而相离,看着错乱而又晦涩。 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墨画又瘫倒在床上。 心中暗自吐槽:“这灵幕是什么玩意啊,根本看不懂……” 墨画又一次深刻感受到自身修道知识的匮乏。 有句话说得好,知识是修士进步的阶梯。墨画不知是从哪听来的,但此时却觉得很有道理。 墨画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己接触过的所有修道相关的知识,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事物。但诸事纷杂呈现,脑袋越想越乱,越想越疼,最后仍旧毫无头绪。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天衍诀》功法上的一句话: “非阵师不宜修行。” 墨画猛地坐起身来。 非阵师不宜修行,那这功法便与阵师有关,与阵师有关的话,那这片灵幕难道是……阵法? 他又想起前面那句“瓶颈在神识”。 “瓶颈在神识,非阵师不宜修行。” 瓶颈在神识,是因为灵幕就是瓶颈,而灵幕就存在识海之中,非阵师不宜修行,则是因为这片灵幕本身就是阵法,不是阵师根本就看不懂! 墨画再将神识沉入识海,仔细观察识海中的灵幕,发现灵幕上的灵力虽看着无序,但相互之间关联交错,隐隐形成的是一道道阵纹。 只是灵力游丝不断流转,阵纹也就不断变换,最后凝成的就是一片生生流转变化不息的阵法。 墨画恍然大悟。 然后又挠起了头。 这个阵法……他也从来没见过啊! 他学的阵法,最多就包含六道阵纹,可眼前这片灵幕中的阵纹怕是有数十上百。 更可怕的是,这些阵纹还在不停流转变化,最后形成的是墨画本就看不懂的阵法,而这些阵法之后又不停变化成墨画更看不懂的阵法…… 光是看着,就让墨画头皮发麻。 “这就是古修士修行的古阵法吗?” “这就是所谓的怪异冷僻的古功法吗?” 墨画心中忍不住生出敬畏之心,古修士的智慧果然非同凡响,区区炼气期的功法,就搞得这般让人望而生畏。 同时也默默为自己默哀,自己虽然知道这功法“怪异冷僻”,但没想到能“怪异冷僻”到这种地步。 墨画又默默端详了灵幕半天,看得头昏脑涨,还是毫无头绪。最后明确了一個认知: 单凭自己,无论如何都拿这片阵法灵幕没办法的。 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也算是一种自知。 墨画叹了口气,“明日去请教庄先生吧。” 如释重负的墨画把被子一蒙,倒头便呼呼睡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谜阵 “阵法灵幕?” 庄先生神情也略有错愕。 墨画回忆着脑海中的灵幕,详细描述着: “淡蓝色的灵力像是灵墨,交错形成的图案像是阵纹,织成的灵幕就像是一整片阵法,只是灵力在流动,阵纹随之变化,灵幕上呈现的就是不同的阵法。” “有意思。” 庄先生眼睛微亮,然后取出纸笔,铺在面前的桌上。 “还记得那些阵纹么,画出几道给我看看。” “我记住了一部分阵纹,但那些阵纹会不断变化……”墨画如实道。 “无妨,”庄先生道,“你看的时候是什么样,照着画出来便是。” 墨画小手执笔点墨,笔尖在纸上游走,不一会几道阵纹便跃然阵纸之上。 庄先生瞥了一眼,“看着倒都是普通的阵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墨画问道:“之前修行这门功法的前辈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么?” 庄先生略作思索,道:“没有,至少我不曾听过。” 庄先生又解释道:“即便是同一门功法,不同修士修炼起来遇到的问题也有可能不同,尤其是这种冷门的古功法,传承少,修炼的人更少,一旦遇到问题,就很难有什么好的先例进行参照。” 庄先生沉思道:“功法说明了瓶颈在神识,先前修炼的修士应该也是神识层面出现了问题,但出现的问题应该与你不同,不然玉简上不可能不注明。事关宗门内功法传承之事,门内的前辈不会存私心,知情不告的。” 墨画皱着小脸,“那先生,我该如何是好?现在好像不能修炼了。” 庄先生洒脱一笑,“只要是阵法上的事,便算不得什么,”接着嘱咐道:“你回去将灵幕上显现的阵纹和阵法都记下,明日拿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 墨画松了口气,然后想到庄先生刚才说的话。 只要是阵法上的事,便不算什么? 庄先生的阵法造诣究竟到达了什么地步呢? 不会已经是三品阵师了吧…… 三品阵师能画出什么阵法呢? 墨画心中有些憧憬,转念又道: “算了,还是不好高骛远了,现在一品阵师都还遥遥无期……” 墨画收拾好心思,记住庄先生的吩咐,回家后将神识沉入识海,观察识海灵幕上的阵纹和阵法。 灵幕上的阵纹墨画认识得不少,阵法就大多都不认识了,有些生僻没接触过的阵纹,墨画也不可能一次就记住。只好一边看,一边在石碑上练习,等到练熟记住了,退出识海,再将阵纹记在阵纸上。 就这样一直到子时,墨画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心知是神识使用得有些过度了,便准备休息一下。 心神刚松懈下来,墨画便觉得腹中饥肠辘辘,这才惊觉自己记录阵纹太过入神,晚饭都没吃。 “这个时候爹娘应该都睡了。” 墨画有点犯愁,“也不知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墨画站起身来,刚想开门,却发现门口的旁边放了一个小桌子,桌上摆着几个碗碟,上面倒扣着一個大碗。 墨画翻开一看,是一小煲白粥,一碟什锦小菜,两个馒头,还有一小碟酱牛肉。 小菜和肉凉了,馒头是温的,但粥还是热的。 “应该是娘亲担心我没吃饭,又怕打扰我学阵法,所以特意放在门口的。而且临睡前她还特意又热了一遍,不然粥也早就凉了。” 墨画开心起来,喝了口粥,感觉整个身子都暖暖的。 之后又风卷残云地将其他食物吃完,适才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也都精神了。 墨画重新进入识海,继续临摹灵幕上的阵纹,然后将记住的阵纹,一一誊抄到阵纸上。 一直到寅时,神识第二次耗尽,这才将誊抄的阵纸收好,踏踏实实地睡了。 第二日,庄先生看了墨画誊抄下来的阵纸,目光微凝道: “竟然是谜阵。” “谜阵?” 墨画又完全没听过。 庄先生耐心道:“你知道灯谜吧。” 墨画点了点头。 “这谜阵和灯谜一般,只不过是以阵纹为字眼,以阵法为谜面,形成谜阵,若不得其法,自然看不透其中的真相。”庄先生解释道。 “哦。”墨画点了点头。 “这本是一些传承久远的宗门世家用来给弟子益智消遣的玩意,现在已不太常见了。” 墨画想到那错综复杂,看着就头疼的阵纹,神情也复杂起来。 这是用来益智消遣的? “那要是解不开,是不是说明挺笨的?”墨画委婉地问道。 庄先生一眼看出了墨画的心思,似笑非笑道:“也不算是,你这个稍微难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解开的。” 墨画觉得庄先生在安慰他,又没安慰到点子上。 不是所有人都能解开,那可能就意味着有不少人能解开,解不开的估计不多。 而自己就解不开…… 既然是益智消遣的东西,怎么也要解开,这个面子还是要争的! 墨画不由问道:“那这个谜阵要怎么解呢?” 庄先生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着竹椅,“你的情况与他人不同,别人解不开就罢了,无非是心情郁闷点,伱的这个谜阵则牵涉到修炼,若是解不开,修为停滞,麻烦就大了。” “方法么,有两个:一是你自己学着解,二是你将阵纹都记下,誊抄出来,我帮你解。” “第二个方法最快,也最直接,毕竟修为乃修士根基,没有修为一切都是妄谈,更别说成为阵师了;第一个方法要你自己去学,虽对你学阵法有好处,但耗时久,耽误的修炼也久。如何选就看你自己了。” 庄先生说罢,饶有趣味地看着墨画。 墨画有点纠结。 对修士而言,修为停滞的后果太严重了,他的修为和白家兄妹,甚至那些大族子弟比自然不如,但在通仙城同龄的散修里,也勉强算是“翘楚”——虽然也是瘦子里挑胖子的翘楚。 如果因为功法的瓶颈,耗费太多时间,自己的修为只怕就吊车尾了。 墨画想了想,还是决定道:“先生,我选第一个。” 能靠自己解决的问题,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修为落后点就落后点吧,本身灵根和功法都差别人一截,越到后面越是如此,早落后也落后,晚落后也落后,没什么区别。 人不能贪图一时的优越感。 何况只是炼气初期的瓶颈就让庄先生帮忙解决,那后面炼气中期乃至炼气后期又该如何呢? 庄先生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也只是庄先生记名的弟子,不能什么事都麻烦庄先生。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益智消遣”四个字让墨画非常地耿耿于怀。 “哦?你可想好了?” 庄先生有些意味深长地问。 墨画点头道:“弟子想好了。” 庄先生颔首道:“我这里有一些阐述谜阵基础的书册和玉简,你拿去先看看,看完了来找我,我再教你如何解阵。” 墨画郑重地接过,道:“弟子告退。” 庄先生看着墨画离去,悠闲的神色褪去,神情略微有些凝重。 第六十四章 怪异 “这个不是用来益智消遣的。” 傀老不知何时出现,默默说道。而后看了下庄先生,略作犹豫,又补充道: “至少对正常人来说。” 庄先生眉头微皱,“你见过这种功法么?” 傀老微微摇头,“我见过更怪异的功法,但像这般怪异的,没见过……” “瓶颈在灵石、灵根、灵物、经脉、血脉、甚至要杀人、杀妖兽、杀魔修,乃至需要活人的血气、灵力、神识为引的功法我都见过,但瓶颈是识海谜阵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傀老又淡淡道:“这种古旧冷门功法,也只有你们这些食古不化的古宗门有了。” 庄先生微微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 “早就与你说过,没必要与众不同,学一些没人学的功法。墨画这孩子灵根本就不行,现在学了这种冷僻功法,修行受了拖累,进度会慢很多。”傀老语气透出一丝责备。 “做事总要善始善终,我会想办法的。” “你待如何?别忘了你不能在这个地方待太久的。”傀老目光微冷。 “总要教完他解阵,让他能自行参透破解识海中的谜阵。”庄先生道,“以墨画的悟性,应该也不要太久。之后么,就只能看他的缘法了……” “白家那两个孩子呢,你也不管了?” “收他们做记名弟子,已经算是例外了,不可能收他们做亲传弟子。我那個师妹心思太重,算计了我一辈子,我也不能事事都让她算计。” “也是,伱挑徒弟的眼光一直很差,挑功法也是一样。” 庄先生欲反唇相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傀老说得没错,只能自己把话又咽了下去。 墨画从庄先生处获得玉简,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 “阵法得自天地文理,描摹万象,有改天换地之能,鬼神莫测之威。熟知天地之道,阵法之理,既可成阵,亦可解阵。” “阵媒、阵纹、阵枢、阵眼相构成阵,损其阵媒,毁其阵眼,谓之破阵;解其阵纹,逆其阵枢,方谓解阵。” “万物有生克,阵纹亦如是,阴阳互克,三才互逆,四象互制,五行之中,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 玉简中关于解阵的内容连篇累牍,洋洋洒洒好多。 墨画好像明白了些,但细想又不大明白。皱眉思索间,白子胜偷偷把头伸了过来:“咦,你怎么在看解阵的书?” “先生让看的。” “哦。” “你会解阵吗?”墨画问道。 “会一点,但不算擅长。” 会一点,也算是会了,至少比自己好。 墨画指着书上一处,虚心问道:“这里说的破阵和解阵有什么区别?” 白子胜也不藏私,解释道: “破阵一般是指以武力摧毁阵法赖以存续的阵媒和阵法借以运转的阵眼,强行破除阵法。没了阵媒,阵法难以存在,没了阵眼,阵法无法运转,阵法自然也就被破除了……” “解阵就麻烦了,是依靠对阵法中阵纹生克的理解,画出阵纹去解开阵纹,阵纹被抵消,阵法自然也就解除了。一般也就只有阵师有解阵的能力。” “你是不明白怎么解阵吗?”白子胜说完又问道。 “不是,”墨画不太好意思,有点腼腆道:“我是不太明白阵眼、阵枢还有阵媒这些有什么区别……” 白子胜“哇”了一声,“你怎么这些都不知道?” 墨画反问道:“我如果都知道了,还会问你么,不问你,怎么显得你知道的多呢?” 白子胜摸了摸下巴,“好像有道理。” 转头看到妹妹白子曦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反应过来,又叫道: “还是不对,我不能白教!” “那我明天给你带一盘牛肉?” 白子胜冷哼:“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白家嫡系,天之骄子,一盘牛肉就想打发我?” “两盘?” “……可以。” “那阵眼、阵媒、阵枢这些有什么分别?” 墨画趁机问道。 白子胜得了两盘牛肉,心满意足,解释道: “阵眼是阵法运转的核心,为阵法运转提供灵力。一般来说,单阵的阵眼是一道聚灵阵纹,多个单阵组成的复阵的阵眼,是聚灵阵,越是强大的阵法,阵眼所需的灵力便越多,一些世家宗门的护派大阵,甚至要以一整条灵矿作为阵眼的灵力供给……” “阵枢是阵法的枢纽,也是阵法的格局,这里面讲究就多了,一般都讲究天圆地方、两仪四象、八卦方位,不同属性的阵纹要画在相应的方位,不然阵纹无法生效……” “不同流派、不同传承的阵法,阵枢都有差异的,说起来就太复杂了,这个你就别考虑了,以我们现在的阵法阅历,不可能通过阵枢解阵的……” “阵媒就是阵法的媒介,阵纸、石碑、铜铁、土木这些承载阵纹的物事,在画上阵法后就成为了阵媒,有些灵器需要附上阵法时,也可被视作阵媒……” 见墨画似懂非懂,白子胜便举例道: “简单来说,阵眼就像心脉,阵枢是气血流动的主脉,阵纹便是气血的支脉,灵力由阵眼供给,以阵枢为枢纽,注入阵纹,就像气血自心脉流出,经过人体格局下的诸多血脉才能疏通人体……” 白子胜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然后觉得口渴,墨画亲自倒了杯茶奉上。 “这些……是不是很基础的阵法知识。”墨画又弱弱问道。 “算是吧,至少在我们白家,这些都是学阵法的常识。”白子胜略有得意道。 还好事先问了下,不然拿这些浅显的东西去问庄先生,墨画还真有点不大好意思。 “明天我再给你带一壶桂花酒。” “嗯嗯!”白子胜大喜,不住地点头。 墨画又问了一些其他东西,比如通常解阵是怎么解的,破阵又是怎么破的,阵枢有哪些具体的流派等等。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墨画向白子胜和白子曦道别,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了。 “墨画,”白子胜突然叫住墨画,神情郑重道,“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墨画疑惑地看着他。 “牛肉一定要辣的!” 白子胜一脸严肃道。 第六十五章 解阵 墨画回家后,和爹娘一起吃完晚饭,又让娘亲帮忙准备了一些酱牛肉、点心和酒酿,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专心琢磨起解阵。 他先在纸上画了一道火系阵纹,阵纹画完呈淡红色,有微微的灼热感。 之后墨画再按照书上的方法,在火阵纹的坎位毗邻画了一道水阵纹。 画完之后,火阵纹的红色渐渐暗淡,也看不到氤氲的淡红色的灵气,用手摸上去,也不再感觉到微微的灼热感。 这也便意味着,这道火阵纹失效了。 墨画精神一振,又将其他几个五行阵纹挨个试了遍,果真都可以依靠五行生克的原理,以阵纹解阵纹。 接下来便是阵法,墨画又花了点时间,画出一副明火阵。 明火阵由三道阵纹构成,是最简单的一类阵法了。 墨画为莫管事誊画阵法时,最先画的也是明火阵。如今再画起这副阵法,已经不费吹灰之力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法,一副笔法规范的明火阵便勾勒在纸上。 墨画看着明火阵思索起来。 之前墨画画明火阵的时候,只是照葫芦画瓢,并没有太过深究,此时仔细端详,发现看似简单的明火阵中,的确有一道阵纹是用来聚灵的,另外两道阵纹则是普通的火系阵纹,用来使阵法生效照明的。 墨画按照白子胜说的,一一对照。 聚灵阵纹是阵眼,三才方位是阵枢,画阵法用的纸是阵媒。 墨画将阵纸撕开一道缺口,果然纸上的阵法便失效了。墨画又重新画了一遍明火阵,然后涂改了作为阵眼的聚灵阵纹,明火阵同样失效。 “这便是所谓的,‘损其阵媒,毁其阵眼,谓之破阵’……” “这个方法倒是……简单粗暴,即便不懂阵法,也可以破阵……嗯,不懂阵法的话,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强行破阵了。” “那我识海中的谜阵,又是以什么作为阵眼和阵媒的呢?” “阵法中的灵力由阵眼提供,那么气海便是阵眼,谜阵存于识海,那么识海就是阵媒?如果要破阵的话,那就是……” “自废气海,再把自己的识海也废了?!” 墨画瞬间一身冷汗。 “还是算了……” 破阵这种事太过简单粗暴,缺乏阵师的涵养,体现不了阵师的水准。 墨画摒弃杂念,又画了一遍明火阵,然后在其中一道火系阵纹的坎位画了一道水系阵纹。 阵纹画完,明火阵并未失效,但阵法上的光泽却暗淡了几分。 解阵生效了,但还未完全生效。 墨画又在另一個阵纹旁边画上水系阵纹,明火阵上的光芒便瞬间消失,整个阵法也废去了。 “解开了!” 墨画有点兴奋。随即又思索道:“解火系阵纹,需要解开两道,那解作为阵眼的聚灵阵纹,是不是只要解一道就行了?” “五行阵纹可以通过五行阵纹间的生克来解,那聚灵阵纹又要用什么阵纹来解呢?聚灵用的阵纹,应该不存在生克关系吧……” 墨画开始在庄先生给他的阵法典籍中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一页,上面注释着聚灵阵纹的解阵方式。 墨画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看完,这才有了点认知。 聚灵阵纹的确有生克的阵纹——逆灵阵纹。 聚灵阵纹将灵力汇聚,逆灵阵纹便使灵力逆行发散,一聚一散,自然符合生克的道理。但墨画根本没学过逆灵阵纹,翻找相关的典籍,也没有逆灵阵纹的图录,只有一些文字记载。 记载中说,逆灵阵是一种高深的阵纹,多为擅长阵法的世家宗族内部传承,轻易不外传。 高深阵纹,既难学,也学不到。 墨画暂时不做考虑。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使用聚灵阵纹来解聚灵阵。只需要在聚灵阵纹附近,再画一道聚灵阵纹,用此聚灵阵纹来吸收作为阵眼的聚灵阵纹的灵力,从而使阵眼失去动力,自然便等同于解除了阵法。 墨画大开眼界。用聚灵阵纹来解聚灵阵纹,自己之前就没想到。 不过后面也说这种方式也会有问题,用来解阵的聚灵阵纹容易因积蓄太多灵力,无法释放,而使阵法失控,产生不可预知的危险。 而且若墨画所料不差,识海中谜阵的阵眼实际是自己的气海,无论是用另一个气海吸纳气海,还是在气海中刻上逆灵阵,使灵力逸散,听上去都是自寻死路的办法。 况且这些方法也根本办不到。 也就是说,目前不能通过解除阵眼的方式来解阵。 墨画托着小腮帮想着: “那就只能一个一个阵纹学着解了,果然到最后没有捷径的方法才是唯一的捷径,修道界繁衍发展数万年,不太会有什么空子去钻。” 墨画又画了一副明火阵,然后完完整整解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解法,太浪费纸墨了,画一遍解一遍,一旦解错了,还要重新画一遍。比自己练习阵法消耗的纸墨都多。 灵石的问题,还是很严峻的,尽管现在因为食肆的收入,家境有所改善,一般用度的灵石不是特别缺,但能省则省,以后用灵石的地方多着呢。 “识海里的道碑,用来练习解阵,应该刚好……” 这么想着时,墨画便将神识沉入识海。 苍茫虚无的识海中,灵力游丝编织的谜阵还在,那个道碑同样识海中,而且似乎不受灵力游丝的影响。 墨画轻车熟路,在道碑上画了明火阵,然后试着解了一遍,解完后,明火阵果然暗淡了下去。 墨画将阵法和解阵的阵纹抹去,消耗的神识便又都恢复了。 “果然!” 墨画大喜,这个道碑不仅适宜用来练习阵法,用来练习解阵也再合适不过。 画完再抹去,神识便会恢复,等于不消耗神识,同时也不浪费纸墨。 墨画便专心在识海中练习起解阵,一直到寅时才从识海中退出,闭目打坐一个时辰,然后便精神奕奕起来。 墨山和柳如画起得也比较早,墨山要去黑山猎妖,柳如画要准备食肆的生意。 墨画吃完简单可口又暖和的早餐后,挎着食盒,便前往庄先生处了。 第六十六章 千阵 墨画到庄先生的山居时,白家兄妹已经到了,正在塘边树下的小石桌上看书修行。雪姨通常并不进入山居,而是在门外等待。 白子胜见了墨画,便把手中的书册丢下,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墨画将其中一小份食盒递给他,还有一小壶果酒,“你晚点吃吧,现在刚吃完早饭。” 白子胜嘴里塞着肉,一脸满足:“没事,我跟雪姨说胃口不好,所以早上吃得不多。” 墨画摇了摇头,又将点心和桂花酒酿递给白子曦,白子曦用清脆动听的声音道了谢,然后小口吃着点心,抿着酒酿,姿态优雅又端庄。 墨画看了看白子胜,又看了看白子曦,心想同样是兄妹,吃相的差距也太大了。 白子胜之前还装装世家弟子举止有度的样子,与墨画熟悉之后,就不顾及什么仪态了,现在这小狗刨食的吃相,实在浪费他这副英俊的相貌。 墨画又将一些酒食送给了庄先生和傀老,然后便开始请教解阵的事。 一些浅显的问题,墨画已经问过白子胜了,剩下的都是比较棘手的难点,光靠自己的修道知识,是想不明白的。 比如如何依靠阵眼和阵枢来解阵,解阵法的基本原理是什么,有些阵法看不懂时怎么解等等。 庄先生对墨画提的问题颇为满意:“你能问这些,说明给你的那些典籍,你都仔细看过了。” “通过阵眼解阵是很难的,逆灵阵纹难学更难精,而且都是世家秘传,轻易不会外传,即便学了,也很难用。因为不同阵法的聚灵阵纹皆有差异,逆灵阵实际用起来,也要因阵制宜,个中分寸很难把握。而以聚灵阵纹来解,又极易使阵法灵力失控,既毁阵法,也容易伤及修士性命。” “用阵枢来解你也不用考虑,至少三品阵师以下不用去想。以阵枢解阵需要极其深厚的阵法底蕴,同时对各世家、各宗门或各流派的阵法结构都有研究,否则面对完全不曾涉猎的阵法体系,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对你而言,只需要想着用阵纹解阵就好,以阵纹解阵,看似繁杂,反倒是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 “哦哦。”墨画听得连连点头。 “墨画,伱觉得阵师研习阵法,贵在专精,还是贵在博杂。”庄先生突然问道。 “不是涉猎博杂,而又能做到精通,才是最好么……”墨画弱弱答道。 两个都要才是成熟修士的选择。 庄先生笑道:“大道无涯,而吾生有涯,既要涉猎广泛,又要样样专精,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一般阵师都会有所取舍,要么先专精一系阵法,求精不求全,要么博闻广记,求全不求精。” “那这样说的话,肯定是专精一类阵法才好。”墨画道。 “为什么呢?”庄先生饶有趣味地问道。 “阵法博大精深,一味求全,最后还是只能学到皮毛。而专精一类,从而触类旁通,这样才能学得阵法的真谛,后面遇到高深晦涩的阵法,也不会无从下手……” 庄先生点了点头,“说得不错,所以世家传承阵法,都是贵精而忌杂。” 墨画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明白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其实不唯世家,所有正统的阵法传承,都是贵在专精,不求博杂,先将一类阵法学透彻,再去研习其他阵法。”庄先生说完,略作停顿,看着墨画又道: “但你就不同了,你现在需要学得杂,不能专精一类。” 墨画微怔,思索道:“是因为功法么?” 庄先生目露赞许,“不错,你学了《天衍诀》,突破境界时便需要破解谜阵,解开谜阵,功法才能修炼,修为才能增长,境界才能提升,解不开谜阵,没了根基,修士的一切都只是空谈。” “而解谜阵就需要你学会足够多的阵纹,掌握足够多的阵法。很多谜阵其实不难,只在于你会不会相关的阵纹和阵法,你若是会,则解阵轻而易举,但你若不会,纵使你阵法天赋再高,阵法学得再精通,也于事无补。” “俗语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个你根本不曾接触过的谜阵,再高深的阵师也无从下手。” 墨画恍悟,而后又挠挠头,问道:“那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庄先生将一本典籍递给墨画,典籍的书页上写着四個古朴的大字: 《千阵集录》 墨画翻开,发现书册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千奇百怪的阵法,这些阵法都在一品以下,阵纹大多数在九道以内,也有少数包含九道阵纹的。 大多数都是五行类的阵法,也有一些功用奇葩的,墨画未曾见过的阵法。 墨画长大了嘴巴:“这是……” “这是一品以下的阵法集录,里面记录了阵法的名目,品级,用途等事项。你自行翻阅,若有想学的,就到书库一楼找对应的阵图。” “阵法基础的东西我都教给你了,你自己就能学了,有不懂的再来问我。只是有一点,看过的阵图记得要还,不可遗失,这点要切记。” 庄先生嘱咐道。 “学生记住了。”墨画郑重地点头。 “好了去吧。”庄先生挥手道。 墨画又郑重地对庄先生行了礼,珍而重之地将《千阵集录》揣在怀里,起身准备离开时,又被庄先生喊住。 “墨画,”庄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原本应该给你选一门更稳妥的功法的,至少不至于修炼时要如此大费周章……这是我的疏忽。” 一直闭目养神的傀老睁开了眼,略显意外地看了眼庄先生。 墨画神情错愕,随后腼腆笑着对庄先生道: “学生家境普通,灵石也不充裕,这门功法突破无需灵物,用的灵石也不多,对学生而言再合适不过了。至少在学生眼里,先生选的这门功法,已经是世间最好的功法了。” “是么……” 庄先生看着墨画稚嫩又俊俏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而又真诚,也不禁笑了下,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洒脱,只是声音却愈发温和: “学阵法去吧。” 墨画乖巧地行了个礼,然后迈着小腿跑开了。 第六十七章 集录 自从得了《千阵集录》,墨画便手不释卷地翻阅着,碰到感兴趣的阵法,就去翻庄先生的书库,然后将疑点一点一点记下。 早晨或是傍晚,就去请教庄先生。 散修想获得一副阵图都颇为不易,为莫管事抄画阵法时,除了基础的例如明火阵的阵图外,其他稍微难点的阵图都是要额外付灵石的。 但墨画手里现在有着近千副阵图,若是把这千副阵法都学会了,成为一品阵师根本不在话下。光是想想,墨画就兴奋不已。 墨画夜以继日学阵法,像只掉进米仓的小老鼠,恨不得把一仓的米全塞进肚子里。 白天看阵书,画阵法,向庄先生请教问题,晚上再在识海的残碑上反复练习。 墨画学了《天衍诀》,那依据庄先生所说,学阵法时便贵在博杂,不贵专精,所以他也不求甚解,只要能将阵法画出来便好,有些阵法他刚学会画完,甚至就忘记了阵法的名字。 数个月来,墨画一直墨画的神识也一直处在充盈至枯竭,而后继续恢复至充盈再用到枯竭的状况。 墨画的修为寸步未进,但神识却愈发深厚,对阵法的理论认知没有增长,但学习和刻画阵法时却更加从容,从前觉得晦涩复杂的阵纹,此时看上去却觉着自然而亲切。 “你在看什么呢?” 一日墨画在看书,白子胜又探头过来问道。 墨画这几日埋头学阵法,没怎么搭理白子胜,而雪姨似乎觉得白子胜有些心不在焉,对白子胜的要求也更严格了,除了修炼外,阵法、炼丹、炼器各种功课安排得满满的。 庄先生虽说是白家兄妹的先生,但对他们一直都是放养状态,白家兄妹的目的似乎也不是让庄先生指导修行,而为了不引起庄先生的反感,除了定时见礼和教导,平时也不常去打扰庄先生。 所以白家兄妹的修行,还是雪姨在安排,秉承的是白家嫡系弟子一脉相承的培养方式。 在家族里还好,白子胜不想搭理族人,所以闭门学习修炼时,还能静下心来,此时到了外面,见了新奇有趣的东西,还有墨画能说上话,便觉得这样的修行有些乏味了。 墨画一双眼睛专心看着书,只是把书的封面掀了起来,好让白子胜能看见。 白子胜歪着头,一字一字念着,“千阵……集……录……” “这有什么好看的?” 墨画问道:“你也有吗?” 白子胜摇了摇头,“白家的藏书阁里有,就是把一些族内收录的阵法编纂成册,供族内弟子学习查阅,既可开拓阵法眼界,在需要学习某类阵法时,也便于查找。这种集录学习阵法的弟子都会有一份,不算太稀有的东西。” 世家弟子人手一份,不算稀有…… 散修出身的墨画不打算理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只敷衍地“哦”了一声。 白子胜见墨画没理他,挠了挠头,又道:“要不,你借我看看?” “你不是说你们家族里有么,还看什么?” “不同家族和宗门传承都各不相同,集录中记载的阵法也有所出入,我想看看庄先生这里都收录了些什么样的阵法。” 墨画有些犹豫。 “就看一眼!”白子胜好言道。 “那行吧。” 墨画将厚厚的《千阵集录》合上,递给了白子胜。 白子胜接过,粗略翻了翻,然后张大了嘴巴: “竟然真的有一千余个阵法!” 墨画翻了一个白眼,“上面不是写了《千阵集录》吗?” “你不懂,编纂集录的人往往好面子,爱粉饰,若收录十個阵法,就会叫百阵图,收录千个阵法就叫万阵图,有些人给功法取名也往往用什么‘开天’,‘辟地’,‘造化’,‘神功’之列的字眼,听着唬人,实际上就只是一个低品的功法而已……” “修道界的修士也爱做这种事吗?” “没修成仙就还是人,是人就喜欢吹牛。” “哦。” 墨画想到了自己修炼的功法《天衍诀》,也沾了一个“天”字,而且品级也不大高,是不是也是用来唬人的? 不过这是门古功法,应该是古修士所创,古人多半应该会诚实点吧…… 墨画由衷地希望着。 白子胜继续翻着集录,越看越吃惊,连忙对白子曦招手道:“子曦子曦,伱快来看,好多阵法我都没见过!” 在一边安静修炼的白子曦闻言,也将小脑袋探过来。 墨画疑惑问道:“白家应该是大家族吧,先生收录的阵法,比你们家族里收录的还要多?” 白子胜不服气,纠正道:“只是一品以下的阵法,高品级的阵法可不好说。” “白家虽有阵法传承,但其实不以阵法见长,收录的阵法不如庄先生也很正常。”白子曦平静地道。 “哼!”白子胜哼了一声,但他不敢对白子曦发脾气,又反驳不了,只能生着闷气。 白子曦继续翻着集录,越看眼睛越亮,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片刻后抬起头,一泓如秋水般明亮的眸子看着墨画。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墨画一看就明白了。 墨画纠结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只能借给你看一个下午哦。” 大家算是同门,庄先生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责怪吧。 白子曦白皙无暇的脸上浮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恰如芙蓉出水后染上的朝霞,清澈而明丽。 白子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没有封面的书册,递给墨画:“这是白家一品以下的阵法集录,你拿去看看,有想学的,我可以教你。” 墨画眼睛一亮,开心地接过书册,翻看了一下。 书册里记载的阵法虽没庄先生给的多,但有些更基础的阵法,记载要详实很多,也更通俗易懂,应该是专门给入门弟子看的,而且很多地方有手写的备注,字迹隽秀唯美,看着像是白子曦写的。 “这不会违背族规么?” 墨画有些担心,他知道有些家族对阵法传承约束很严格的。 “会吧……”白子胜点了点头。 “不会!”白子曦否定道。 “为什么?” “因为是我给你的!” 白子曦轻描淡写而又斩钉截铁地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墨画觉得说这话的白子曦有点莫名的帅气。 此后的日子里,墨画除了自己学习阵法,偶尔也会向白子曦学,他这才发现白子曦的阵法底蕴比自己深厚了不知凡几,因此也更告诫自己,阵道无涯,不可沾沾自喜。 学习阵法的时候,白子曦偶尔也有些疑问,墨画就一起记下,然后去找庄先生问,问清楚后,再去和白子曦说。这也导致墨画请教庄先生的次数愈发多了。 这日墨画向庄先生请教完问题离开后,庄先生便皱起眉头,道:“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了?”傀老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搭声问道。 “墨画这孩子天天来问我东西,我无暇闭目悟道了!” “是睡觉吧……”傀老不留情面地揭穿了。 庄先生装作没听见,沉思道:“怎么办好呢……” “你不答不就是了?” 庄先生想起墨画那清澈见底,满是求知,有时又满是敬佩的眼神,摇头道: “那怎么行,弟子有问,知而不答,可不是一个好先生。”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这种事了?” “从刚刚开始的。” 傀老懒得理他,手里拿着个木头,不知雕着什么,刻刀在木头上游走,木屑纷纷落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庄先生优哉游哉地躺在椅子山,双目望天,盯着亭子上面的木梁半天,神游天外,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得找个借口睡懒觉。”庄先生如是想道。 第六十八章 致用 一日早晨,庄先生把墨画喊去,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地问: “墨画,你想成为什么样的阵师?” 墨画心想我能成为一品阵师就好了,每月能领津贴,可以自食其力,爹娘肯定也会高兴。 但庄先生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先生,阵师有什么不同吗?”墨画虚心请教道。 “阵法万千,学习阵法的阵师自然也是形形色色,各有千秋。” “哦……”墨画有点懵懂。 庄先生继续道:“有的阵师游历九州,寻求失传的禁阵,有的阵师遍访宗门,以阵法切磋交流,有的苦心孤诣,一心钻研,不问世事,也有的较为务实,想以阵法变革百业……” 墨画有些犯难。 能够游历九州,寻找失传的禁阵,听着就让人向往——虽然他还不知道禁阵是什么;遍访宗门切磋阵法,似乎也不错;不问俗事一心研究阵法,平和又安静;而能以阵法变革百业,也是相当有意义的…… 庄先生见墨画清秀的眉头微皱,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便接着道: “但其实怎么选都无所谓,这世间规矩严苛,但也可以说是无所禁忌,没人规定你是什么样的人,也没人要求你成为什么样的阵师。” “作为一个阵师,怎么选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对阵法的执念,对天道的领悟,更要切记‘看、学、思、用’四个字。” “看、学、思、用?” “看是为了开阔眼界,学是为了提升造诣,思是避免学而不化,用是将所学化为所用。对阵法的领悟,以看为始,以用为终。” 墨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明白了点,但又没彻底明白。 “看、学、思这三样,你做得不错,但仅如此还不够,还要学会用。学阵法而不用,犹如藏宝于山而蒙尘,怀才于腹而不露,终究难成大器。学以致用,用以精学,才是上乘。” “那先生,”墨画诚心请教道:“我该怎么用阵法才好呢?” “阵法是修士体悟天地所得,换言之,天地万物皆蕴含阵法,也都包含阵法运用的法门。只要有心,一丝一缕,一饮一食,都与阵法息息相关。” 墨画恍然大悟,那之前自己用阵法修炼器炉,建灶炉,其实都是对阵法的应用。 “弟子明白了,”墨画开心道,“阵法是修士对天道的感悟,自然也可运用于修界百业,天地之间,一草一木,都蕴含着阵法之道,只要有心,都可以用来研究应用阵法。先生,是这個意思吗?” “不错!”庄先生颇感欣慰。“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学以致用,融会贯通,可以解决你为了解谜阵,学阵杂而不精的问题。” 墨画眼睛一亮。 庄先生解释道:“只在纸上画阵法,难免会纸上谈兵。天地万物不同,阵媒千差万别,实际去画并运用阵法,你对阵法的理解便越深,感悟也更透彻,解阵的能力也就越强!” 墨画觉得很有道理,又有点为难:“弟子可能没那么多时间……” 毕竟在具体的灵器或是土石上画阵法,要比在纸上费事很多,考虑到阵法应用的调试,也要花更多的时间,便不能和现在这样,按时到庄先生这里求学了。 “无妨,”庄先生铺垫许久,终于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我可以放伱的假!” 墨画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有些狐疑地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抬头望天,一派光风霁月地解释道: “一般的弟子,只学一门一类阵法,无需这么早考虑阵法的运用。而你因功法的缘故,需要学习的阵法非常博杂,阵法越是博杂,在学理上越是难有统筹的门径,只有“学以致用”一途,可以统筹各类所学,使不同的阵法殊途而同归。” 庄先生见墨画的神情从狐疑,变为若有所思,而后恍然大悟后,又趁机道: “所以你不用每天都到我这里请教,每隔几日来一次便好,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指点你。” 墨画疑虑尽去,心中感激道: “好的,先生!” 墨画离开后,庄先生又躺回了椅子上,神情惬意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傀老显出身形,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误人子弟。” 庄先生道:“最多算有一些揠苗助长,不能说是误人子弟。” “根基尚且不牢,就考虑着学以致用的事,我没见过这么教人阵法的。这还不是误人子弟?”傀老语气平淡,又带着些许嘲讽。 庄先生目光深邃,“根基怎么叫牢呢?跟通仙城的同龄人比,他的根基已经非常牢固了,跟世家的弟子比,尤其是白家那两个孩子,他再学个十年八年,根基也算不上牢固。这条路上永远赶不上别人,那不如换条路试试。” “我还以为你至少有几分把握,原来也只是试试。”傀老道。 “天道有常,又难以捉摸,墨守成规者,如何窥见大道?” 傀老神情微动,似乎颇受触动,而后竟然点头道:“你说的对。” 庄先生反倒有些不自在,“我胡说呢,不墨守成规者,也有可能不得善终的。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瞎折腾了,别再自己改弦更张,易了道心。” “我明白。”傀老道。 庄先生看了他一眼,又躺了回去,嘀咕道:“你真的明白么……” 傀老又问道:“你打算教到什么时候?” 庄先生神情略微严肃了点,“做事有始有终,等到他成为一品阵师吧。” “白家那两个孩子呢?他们天赋可都是绝佳,你不觉得可惜么?” 庄先生扇子一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傀老声音木然道:“你的师妹,未必会放弃。” 庄先生看着远处飘忽的云雾道: “她想让我顾念情分,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师妹了,我也不是她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师兄了。这点她也清楚,只是心里不敢接受,不然她早就亲自来找我了……” “还有我那个师兄,为了找到我,更是煞费苦心……” 傀老沉默不语,片刻后突然道: “随我回宗门吧,不然我保不了你太久。” 庄先生躺在竹椅上,遥遥看着山间,平静道: “光阴交替,有日升便有日落,四季流转,有木荣也有木枯,人命有常,有生,自然也就有死。生死都是天地间的常事,又担心什么呢?” “我能像这样吃着肉,喝着酒,看着风景,多过几天安静的日子,便无欲无求了。” 傀老知道说服不了他,也便不再说话,身形渐渐没入阴影。 第六十九章 六道 陈记炼器行。 陈师傅带着一众学徒在热火朝天地抡铁锤,捶打后的器胚放进炼器炉里淬火,烧至红亮后,继续取出捶打。 一向教训学徒炼器时要专心致志的陈师傅,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一旁小不点的墨画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一大早墨画就溜达着上门了,说是要参观下炼器的过程。 陈师傅不好拒绝,因为之前算是承了墨画一个人情,还做过一笔不小的买卖,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墨画就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当然主要还是盯着炼器炉看,那兴趣勃勃的眼神,似乎是想把炼器炉给拆了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炼器炉有什么?当然有阵法了。 陈师傅摸不清墨画的小脑袋里打着什么主意,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趁着休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 “咳,墨画啊,你是有什么事吗?” 墨画悄悄道:“陈师傅,您不觉得,这个炼器炉的火有点小吗?” 陈师傅瞅了一眼炼器炉,“这个……比之前的确是小了一点……” “您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阵法吧……” “嗯,不愧是陈师傅,眼光真老道!”墨画毫无技术含量地吹捧着,然后又小声道,“您就不想让火大一点么?” “大一点?” “是的,大一点!” 陈师傅眉头直跳,“你不会想拆了我的炉子,重新画一遍阵法吧!” 墨画竖了個大拇指,“不愧是陈师傅,一猜就中!” 陈师傅头摇成拨浪鼓,“不成不成,这是吃饭的家伙,哪能说拆就拆,万一拆了,没画好,我这群徒弟都要喝西北风。” 说完又怕打击到小墨画的自尊心,补充道: “我不是觉得小兄弟你阵法水平不行,说实话,我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样有天赋的小娃子,但这个炼器炉真的轻易拆不得,折腾坏了我真没灵石再买一个。” 墨画摆手道:“您放心,这阵法我很熟了,不会折腾坏的。” 陈师傅老脸一摆,死活不同意。 墨画又道:“您想想,假如炼器炉火大一点,你们炼器是不是更快一点,这样大柱哥他们学得更快,也能更快出师,灵石也能多赚一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陈师傅想了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神色还是犹豫。 墨画抛出杀手锏道:“我不收您灵石,免费帮您画!” 陈师傅瞬间拒绝不了了。 找其他阵师修复炼器炉的阵法,就要花不少灵石,更别说重新画一遍了。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那这画阵法用的灵墨……”陈师傅看着墨画。 墨画也默默地看着陈师傅,意思也很明显: 我都免费帮你画阵法了,灵墨还要我自己出? 陈师傅讪笑一下,一咬牙,喊道:“大柱,去找老孙头,让他拿几瓶上好的灵墨来,要火系的,别掺水!” 大柱挠了挠头,道:“师父,那灵石呢?” “先赊着!” 大柱有些为难,“老孙头好抠门的。” “伱就说炼器炉坏了,他不给灵墨,修不好炉子,他要的那批灵器就得等到明年了。” “哎!” 大柱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陈师傅做事干净利落,当下大手一挥,对着弟子道:“不炼器了,拆炉子!” 众弟子面面相觑,但陈师傅向来说一不二,他们也不敢耽搁,几人一起熄了炉火,浇些冷水,待余温消去炉子冷却后,将炼器炉拆下,除去内炉,露出里面刻着的阵法。 阵法是包含五道阵纹的熔火阵,还是墨画之前画上去的,此时看着多少有些亲切。 墨画取出消灵液,让陈师傅的学徒们擦在炼器炉上,这样可以抹去之前画下的阵法。 之前的熔火阵火力较小,一是因为这种熔火阵只包含了五道阵纹,威力有限,二是墨画摹画阵法仓促,用的是劣质的灵墨,灵力传导较差。 消灵液可以消除灵墨,是墨画从白子曦那里学的配方。 修道百业中,需要画阵法时要么是全新的,要么就是对旧阵法的修复,抹掉重新画的情况较少,所以消灵液不常用。 通仙城有卖的,但偏贵,墨画舍不得,便向白子曦请教了灵液的配法。白家是世家,家学渊博,光是消灵液的配法就有数十种,而且还囊括一品到五品的品阶。 白子曦为墨画挑了一种适用于一品阵法以下的消灵液,而且用料低廉,甚至有些山里就能采到。墨画很感激,拿了娘亲做的海棠糕作为犒劳。 炼器炉内的阵法被消灵液一擦,便渐渐褪去。 能把阵法干干净净抹去的东西,陈师傅还是第一次见,觉得墨画不愧是学阵法的,显得很专业,也多少放了点心。 不一会儿,大柱就捧着几瓶灵墨回来了。 “没掺水吧?”陈师傅问道。 “师父放心,我盯着呢,没给他掺水的机会。老孙头肉疼得不行,仿佛我要的不是墨,是他的血。”大柱嘿嘿笑道。 “他的血还真不一定比这灵墨贵。”陈师傅把灵墨递给墨画,有点舍不得,“小兄弟,你看看这灵墨合适么?” 墨画拿在手里晃了晃,灵墨流动均匀,而且稠度刚好,打开瓶盖,有股淡淡的松木香气,妖血中的腥味很淡,而且红得有光泽。 墨画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灵墨,他自己画阵法时为了图便宜,都是能凑合就凑合。此时看着瓶中晶莹的墨水,也不得不感慨一分灵石一分货。 当然为了不丢作为庄先生的记名弟子的面子,墨画还是做出司空见惯的样子,用随意且从容的语气道:“还行,能用。” 陈师傅听得咋舌,心道:“现在学阵法的眼界都这么高了么,这样上等的灵墨都只是还行么……” 墨画将阵图铺在地上,一群学徒围着看。 陈师傅看不大懂,但还是凑热闹地看了一下。 看着看着,他发觉有些不对,他虽然不懂阵法,但数数还是懂的。 一、二、三、四、五……六! 六道阵纹! 他记得炉子里的熔火阵是五道阵纹来着,这怎么多了一道? 第七十章 试手 陈师傅斟酌着问道: “墨……小兄弟啊,你这个阵法,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啊……” “您说哪里不对?” “我也不太懂,但这个阵纹,好像……似乎是多了一道?” 墨画眼睛一亮,“您看出来了?” “呃……”陈师傅问道,“那这个阵法……还是熔火阵吗?” “当然!”墨画解释道:“这是六道阵纹的熔火阵,我刚从先生处学来的,其实还是熔火阵,但因为多了一道阵纹,所以效用要强上不少……” “那你有画过吗?” “您放心好了,我在纸上画过很多遍了!”墨画胸有成竹道。 “那你有在炼器炉上画过吗?” 这句话陈师傅没问出口,但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没在炼器炉上实际画过。 陈师傅心里一凉,“完了,我的炼器炉被这小娃娃拿来练手了!” 但事已至此,已经回不了头了。 陈师傅看了眼被拆开的炼器炉,看了眼被抹去的阵法,硬着头皮道:“那你画吧,老头子我信你。” 墨画没听出陈师傅的言不由衷,反而大受鼓舞,阵笔一挥就开始画了起来。 陈师傅在一边看得提心吊胆,每次墨画笔下停顿,或者是皱眉思索的时候,陈师傅都紧张得冒汗。 这個炉子可是他全部的家当,要是有什么闪失,他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这场煎熬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墨画将整副阵法画完,陈师傅才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气喘匀,就听墨画说了句: “完了。” 陈师傅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阵法……画错了?”陈师傅的声音有些颤抖。 “阵法……倒是没错,但阵纹无法生效,灵力无法传导……”墨画摸了摸小下巴,皱着眉头思索着。 “那……那怎么办才好?” “陈伯伯你别急,让我想想。” “哦哦。” 陈师傅忙不迭点头,急得在一旁转圈,却不敢出声打扰墨画。 “阵法完全和阵图上的一样,阵枢没错,阵纹没错,阵眼是一个聚灵阵,当聚灵阵吸纳灵力的时候,应该可以点亮整个阵法的啊……” 墨画喃喃自语道。 一般来说,灵器上画好阵法,需要注入一些灵力,点亮阵纹,来验证阵法是否能生效。 墨画又将手掌附在聚灵阵上,淡淡的灵力从手掌传出,渗入聚灵阵,聚灵阵微微发亮,灵力也渐渐传入每个阵纹,但整个阵法却毫无反应。 等了片刻后,陈师傅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要不,让我来试试?” 墨画心想我画的阵法,我自己都点不亮,换个人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见陈师傅一脸着急的样子,还是答应了陈师傅的请求。 陈师傅将手掌附在聚灵阵上,灵力一运转,然后整个阵法就亮起来了…… 墨画张大了嘴巴,看了看陈师傅,不禁疑惑道: “奇怪了,为什么我点不亮,您就能点亮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师傅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道:“是伱的灵力太弱了……” 墨画:“……” “你只有炼气三层吧……” “不出意外的话,我早就炼气四层了!”墨画解释道。 如果不是学了《天衍诀》的话,他现在的确应该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了。 陈师傅安慰道:“没事,没事,你这个年纪,炼气三层的修为也很不错了,我这群徒弟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都才炼气二三层。” “嗯嗯!” 一众学徒都跟着点头,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墨画也不想解释了,就道:“把炼器炉装上吧,看能不能用。” “对,对!正事差点忘了,赶紧装上看看。” 陈师傅来了精神,连忙招呼一群徒弟将炼器炉装好,而后取出两枚灵石,嵌在了炼器炉的后面。 之后一点火,火苗腾得便冒了出来。 陈师傅眼神一亮,取出一把刀形状的灵器胚子放入火中,片刻后胚子就烧得通红,陈师傅将胚子取出,抡锤子砸了几下,便笑得合不拢嘴。 “好!这个火好啊!这个炉子的火势,快赶上大号的炼器炉了。” 墨画也松了口气,他虽有把握,但也怕出什么意外,真把陈师傅的炼器炉折腾坏了,就不好了。 “那陈师傅,我先回去了。” “那这个画阵法的灵石……” 墨画摆了摆手,“说好了免费画的,灵石就算了。” 陈师傅还是过意不去,就将画熔火阵剩下的灵墨都给了墨画,又拿了几支阵笔,硬塞给了墨画。 阵笔是全新的,应该也是别人请陈师傅帮忙炼制的,比墨画用的要好。灵墨就更不用说了,墨画第一次用这么好的墨,早就眼馋了。 墨画象征性地客气几下,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陈师傅又道:“以后你有什么要炼制的灵器,只管来找我,只要不是特别大的物件,我都不收你灵石。” 这个许诺就比较贵重了。 “谢谢陈伯伯!” 墨画开开心心地回家了,路上还在想着自己有可能用到哪些灵器,到时候好找陈师傅帮忙炼制。 大柱等墨画走远,小声问他师父道:“师父,咱们给这点东西真的够吗?这个阵法要是请贾大师来画,要花不少灵石呢!” 陈师傅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给,哪里来的灵石?” “沈家那批灵器的灵石还没结清,这边炼器炉烧火要灵石,买炼器的精铁要灵石,你们这群小崽子吃饭也要灵石。一块灵石掰成十块来花都不够用,我也只能厚着脸皮,占着小娃娃点便宜了。” 大柱怕惹师父生气,就不敢说话了。 陈师傅站起了身,踱了两步,又看了一眼炉火,思索片刻后一咬牙道: “你把那盒百年的水茯苓拿来,待会给墨画这孩子送去,听说他娘身体不好,火气侵体,这药刚好可以用上。” “这盒水茯苓不是要送给贾阵师的吗?给墨画的话,贾阵师那边怎么办?” “不管他了,平日送礼的时候客客气气,求他画阵法就趾高气昂,灵石更是一枚都不少收。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噎死。”陈师傅有些不忿。 “我们不送礼的话,他不高兴,估计就不替我们画阵法了。”大柱有些担心道。 “没事,这不有墨画了么。” “找墨画画阵法,一直不给灵石吗?不太好吧……” 陈师傅瞪了大柱一眼,“你师父我是那样的人吗?现在是真没灵石,以后有灵石了,自然会给?” “那就好,那就好。”大柱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安道: “可是我听说,贾阵师过几年可能就定品了,一品阵师……我们得罪他,不会惹麻烦吧。” 陈师傅轻蔑一笑道:“定品哪有那么容易,他也就是欺负别人不懂阵法,云里雾里地扯一堆,真下笔画起阵法来,还不如墨画那小娃子利索。我看等墨画定了品,他都不一定。” “不可能吧,墨画现在才炼气三层,定品要等到猴年马月。” “废话什么,让你送你就去,其他为师心中有数。” 大柱在心里衡量了下,觉得比起贾阵师,自己还是更乐意给墨画送礼。 “那我等会再去。” “等会做什么?”陈师傅疑惑道。 大柱挠了挠头,“等会过去,我能蹭个饭,柳姨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陈师傅:“……” 第七十一章 杏林堂 大柱将水茯苓送到墨家时,墨画正在食肆里和一众食客一样,吃着香喷喷的牛肉面。 柳如画打开盒子,见了莹莹蓝色的水茯苓,便推脱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柳姨,你就拿着吧,墨画帮了我师父大忙,师父让我特意送来的。” 柳如画含笑道:“画儿他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大忙?” 墨画见了大柱,端着碗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大柱手里的盒子,问道:“这个是什么啊?” 大柱得意道:“这個是水茯苓,可以清热去火,清心宁神,一个采药的求我师父炼灵器,没灵石付,就拿这个来抵债了。柳姨身体不好,刚好可以用来调理。” 墨画眼神一亮,直接就收下了,“替我谢谢陈师傅!” “没事,没事!”大柱挥挥手。 柳如画见状,也只好作罢,问大柱道:“还没吃饭吧,进屋吃一碗面吧。” 大柱言不由衷道:“我不饿的。” 墨画就拉着大柱到屋里坐下,“吃完再回去。” 柳如画给大柱盛了满满一大碗面,上面还有牛肉,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 大柱吃得满头大汗。 柳如画知道这些孩子平时都是出体力活,吃口饱饭不容易,就又端了一碗面来。 大柱脸上笑开了花。 柳如画看了看那盒水茯苓,对墨画道:“这个水茯苓很贵重,有空去谢谢陈师傅,要是真能帮上忙,就多帮帮。” “没事的,娘,陈师傅以后要画什么阵法,包在我身上了。”墨画拍胸口保证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品以下的都行。” 真正包含九道阵纹的阵法,墨画现在还画不出来。 “做人要谦逊,做不到的事可不能随便说大话。”柳如画摸了摸墨画的头。 “小墨哥很厉害,阵法画得可好了!我师父都夸他,说他将来能成为一品阵师呢。”大柱憨憨道。 “以后的事可说不准,修道上更不能骄傲。” 柳如画嘴上这么说,但自己的孩子受人夸赞,心里还是很高兴,准备了一碟牛肉和米酒,让大柱带回去给陈师傅,另外还带了一些点心,给他的师兄弟们解解馋。 大柱挎着几个食盒,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晚上在墨画的“监督”下,柳如画将水茯苓煎成汤药服下了,经脉果然清凉了许多,只是多少还是心疼灵石。 这么好的药材,不是墨画坚持,她断然是不会自己用的。 墨画见娘亲服了汤药,就安心回房继续研究阵法了。 “灵墨的优劣会影响阵法的效用……” “不同材质的阵媒上,阵纹的依附和灵力的传导也不同……” “炼气三层的灵力太弱了……” “实际应用的确可以提高对阵法的记忆和领悟,蕴含六道阵纹的熔火阵,之前还有些生疏,此刻就像刻在脑海中一样,一笔一划会像是本能一般浮现……” 学以致用,庄先生说得果然没错! 在不同的阵媒上画出阵法,并使阵法实际生效,这一过程可以发现很多问题,对阵法的领悟也大有裨益。 只是学以致用的机会不太好找,别人应该不会找一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画阵法,而底层散修生活中运用的阵法都太低端了,大多只含有两三道阵纹,四道以上的阵纹都很少见。 怎么办呢? 需要用到至少蕴含五道阵纹以上的阵法,而且阵媒的材质最好是精铁,还要是熟人,不然别人不会答应让墨画画阵法,阵法有了错谬也不好交代。 想来想去,就只有陈师傅,还有他那个炉子最合适了。 可刚拆过的炉子,总不好再拆了重新画一遍。 还有别的炉子么? 墨画偷偷看了看自家的灶炉,感觉灶炉的火,似乎是有点小了。 第二天,墨画把自己的想法尝试着和娘亲提了一下,得到了果断拒绝。 “这个灶炉不仅要用来做生意,还要给你和你爹做饭,而且火候是足够的,除非坏了,不然别想打它的主意。” 柳如画是墨画的娘亲,从小看着他长大,一眼就看穿了墨画的小心思。 墨画只好作罢。 几日后,柳如画去杏林堂,请冯老先生复诊。墨画也跟着去了。 冯老先生悬丝诊了脉,颔首道: “不错,心肺温养得很好,灵力可以偶尔试着用用,让经脉适应下,但不可长期催动灵力,不然还是会损伤身体。至于残余的火毒,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 “我开几味药材,你去取来,待会我炼成丹药,你带回去服用。” 冯老先生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名,柳如画拿着去开药,并嘱咐墨画不要乱跑,陪冯老先生说说话。 柳如画走后,冯老先生喝了口茶,抬头就见墨画在盯着屋里的炼丹炉看。 “画儿,你看那个炼丹炉做什么?” 墨画问道:“冯爷爷,您说这个炼丹炉,它会坏吗?” “只要是灵器,都有可能坏。”冯老先生捋了捋胡须道。 “那它之前坏过吗?” 冯老先生点了点头,“的确是坏过几次。” “那它下次坏了,能让我来修吗?”墨画小声道。 冯老先生微微错愕,“伱学炼器了?” “不是,”墨画摆了摆小手,“外面的炉子坏了,我没办法,我是说里面的阵法,如果坏了,能让我修吗?” 冯老先生含笑看着墨画,道:“好,那要是炼丹炉内的阵法坏了,我就让你修!” 墨画笑得眯起了眼,“那说定了!” 冯老先生笑道:“说定了!” 柳如画手里拿着几个药包走了出来,见墨画两人聊得开心,不由笑了笑,温声道:“在说什么呢?” “刚跟冯爷爷谈了个小买卖。”墨画笑眯眯道。 “你还想赚你冯爷爷的灵石不成?” “只论交情,不谈灵石。”墨画道。 柳如画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药包递给冯老先生,“有劳冯老先生了。” 冯老先生含笑接过,然后起身走到炼丹房,将药材放进炼丹炉,准备开炉点火时,却突然顿住,看着面前的炼丹炉,神情有些复杂。 “冯爷爷,怎么了?”墨画不由问道。 冯老先生用手拭了拭炉边,检查了下灵石,然后颇有些无奈道:“炼丹炉坏了。” 墨画懵了,过了一会,才小声道: “这个……它不是听我话才坏的吧……” 第七十二章 炼丹炉 冯老先生摇了摇头,“应该是有年份了,上一次阵法修缮,似乎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来着,用了这么久没出问题,已经算不错了。” “那这个丹炉……” 冯老先生拧了下丹炉外壁上的仙鹤雕纹,丹炉内外两层便各自旋转起来,最后相互脱离,丹炉内壁上的阵法便呈现出来。 “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不过我要先考你一下。” 冯老先生指着丹炉内壁上的阵法道,“你先认下这些是什么阵法。” 墨画靠近后,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思索片刻道:“熔火阵、木气阵、聚灵阵……这是一个包含三道阵法的复阵?” 冯老先生微微错愕,“你连复阵都学到了?” 由阵纹构成的单一阵法为单阵,多个单阵连接,便构成复阵。 复阵的效果比单阵要强,同时也能实现更复杂的灵力效果,但没有底蕴和传承的阵师是学不到的,更被说普通的散修了。 冯老先生知道墨画在学阵法,也知道墨画神识过人,在阵法上有些天分,但没想到墨画现在连复阵都能一眼看出。 墨画不好意思道:“复阵我画不出来,也只是从书上看到过,我现在普通的单阵都没学好。” 冯老先生点了点头,“你这個年纪,能知道也不错了。这是一套名为木火控灵阵的复阵,有火、木两系的灵力效果,木气温养药草,火系炼化药力,两者可以通过阵法调和,炼制出想要的丹药。” “这个好像比炼器炉复杂多了……”墨画咋舌。 “还想试试么?” “嗯,”墨画道,“复阵我不会画,但只是阵法修复的话,依葫芦画瓢,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柳如画拉着墨画的手,轻声道:“要是没把握就算了,别给冯老先生添麻烦。” 冯老先生笑了笑,“无妨,让他随便画,错了也没事,就当练手了。炼丹也好,画阵也罢,若是怕错,是不会有什么深刻的领悟的。” “多谢冯爷爷!” 墨画便不再客气,向冯老先生讨了木、火两系的灵墨,开始着手修复起阵法来。 这套木火控灵阵是因常年炼丹,部分阵纹损耗,无法传导灵力,而使整套阵法失效。 墨画要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将暗淡失效的阵纹重新修补回来,使整套阵法的灵力能够流转通畅,便算成功了。 墨画小手执着阵笔,蘸了灵墨,开始落笔画阵纹。 冯老先生心中就暗暗赞许,下笔从容,没有停滞,一看便是勤加练习的结果,可见墨画这孩子在阵法上的确是下了不少苦功。 三个阵法中,残缺失效的阵纹一共有两道,但其他暗淡的阵纹也有六七道,也需要重新描画一下。 墨画的神识支撑不了画这么多道阵纹,灵力消耗得也有点多,中途便休息了两三次,然后才将阵法修复完。 炼气三层,能将共计八九道阵纹修完,尽管中间休息了片刻,但这个神识,也比冯老先生预想得要强上许多。 冯老先生看墨画的眼神,便多了一些郑重。 “冯爷爷,我画完了,您看看炼丹炉好了没?” “哦,好,我看看。” 冯老先生回过神来,收敛起心绪,检查了一遍丹炉,尽管心里有了预期,但还是难掩惊讶,由衷地赞许道: “不错,竟然真的修好了,这次算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了。” 墨画嘿嘿地笑着。 柳如画轻轻地点着墨画的额头,“冯老先生夸你几句,伱也不知谦虚。” 语气有些许的责备,神情却很欣慰。 冯老先生开炉炼丹,花了一个时辰炼好丹药,之后将丹药装入一个青花瓷瓶中,递给柳如画。 “每日早晚服用一次,每次两粒,吃完了再来找我看看。” 柳如画行了一礼,“有劳冯老先生了。” 墨画也跟着道谢,“有劳冯爷爷了。” 临走之前,冯老先生突然喊住墨画,沉思片刻,嘱托道: “画儿,以后若遇到贫弱的修士,在你力所能力的范围内,能帮便帮一下吧。” 墨画点了点头,但还是好奇道:“冯爷爷,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呢?” 冯老先生看着墨画道:“我已经老了,穷极一生,也就只能帮这一隅之地的散修炼炼丹,治治病,但是你不一样,你将来有可能帮助到更多的修士……” “体悟天道,造福万生,这是当年我师父教给我的一句话,他救了穷困潦倒的我,传给了我炼丹术,我才能有今天。” 冯老先生的师父秉承这样的想法,救了冯老先生,而冯老先生也因这样的善念,救了出生时气虚体弱的墨画和被火毒侵体的柳如画。 墨画心中触动,郑重地点了点头“冯爷爷,我记住了。” 冯老先生眼神中露出一丝欣慰。 墨画转念又问道: “那如果,有些人不值得造福呢?” “不造福不值得造福的人,也是一种造福。”冯老先生意味深长地道。 回到家后,墨画继续待在屋里钻研阵法。 柳如画则收拾好食肆后,坐在厅前缝衣服。 刚到子时,上山猎妖的墨山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他肩上披着几条妖兽的皮毛,腰间系着几个储物袋,身上衣服有几道划痕,沾了点血迹。见了妻子,疲倦的神情便温和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呢。” 柳如画替墨山取下皮毛和储物袋,拿出干净的衣物给他换了,“你不回来,我不放心。这次受伤了吗?” “伤了点皮肉,擦了药,不打紧。画儿呢?” “在屋里看书,现在应该睡着了。” “嗯。” 柳如画端了饭菜,墨山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昏黄的烛光悄悄地摇曳着,屋里一片静谧。 墨山见柳如画嘴角含笑,便笑着问道:“有什么开心的事么?” “嗯,”柳如画道,“冯老先生今天夸画儿阵法画得好……” 柳如画将白天的事说了,然后道:“我常听别人夸画儿有天分,小孩子聪明一些,就容易受人夸奖,不一定能当真的。但是冯老先生见多识广,他说墨画有天赋,说明画儿可能真的能当阵师……” 柳如画叹了口气,“我体质弱,拖累着画儿出生就体虚。常言道靠山吃山,通仙城附近妖兽多,大多数修士也都只能靠当猎妖师谋生,而画儿体弱,当不成猎妖师,吃不了这碗饭。我们也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我之前就担心一旦有个万一,我们不能陪着他,画儿这孩子不能自食其力可怎么办才好。如今他有希望当上阵师,不用和妖兽打打杀杀,我也就放心了。” 墨山轻轻握着妻子的手,“放心吧,墨画这孩子聪明懂事,将来一定有出息的,我们也会一直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出人头地,娶妻生子。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将来的日子还长着……” “嗯。”柳如画轻轻地依偎在墨山的怀里。 屋里的墨画睁开双眼,自从他夜以继日地练习阵法以来,神识已经强上了很多,所以爹娘的话他都听见了。 墨画的眼角有点湿润,他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神识沉入识海,继续在道碑上练习阵法。 第七十三章 炼气四层 此后的日子,墨画依旧如庄先生所言,学以致用地练习着阵法。 陈师傅的炼器炉和冯老先生的炼丹炉,都被墨画折腾过了。 街坊附近,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墨画“大展身手”的东西了。 墨画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些低端的阵法练手,譬如门上的双锁阵,墙上的土石阵,灯上的明火阵等等。 修道界阵法运用得极广,从杀伐用的灵器,到防御用的盾甲,以及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衣食住行,都画着阵法。 但底层散修中,阵法运用得又极为粗糙和浅显,有些甚至只是简单的一两道阵纹,都不能算得上阵法。 相较而言,陈师傅的炼器炉和冯老先生的炼丹炉,已经算是“高端货”了。 尤其是冯老先生的丹炉,甚至用上了三阵复合的复阵,以达到木、火灵力的调和。整个通仙城中,能画出这种复阵的阵师应该也不多。 墨画帮了几个街坊修了修门,修了修墙,修了修灯,基本都是体现不了什么阵法造诣的杂活,但邻里的修士却对墨画非常感激。 他们灵石不充裕,所以都是拿一些自家种的瓜果灵蔬感谢墨画。礼物虽轻,心意却重。 墨画家里不算富裕,而比墨画家境更贫寒的散修,在通仙城里更是比比皆是。一般的散修,都是能省则省,东西坏了也接着用,阵法磨损了,也从不会请阵师去修复。 有时请阵师修复阵法花费的灵石,可能比重新买一个都要昂贵。 阵师是稀少的,大多数阵师学艺有成后,都只会为家族、宗门或是某些修仙大势力服务,既是为了赚取更多的灵石,也是为了能在阵法上更进一步。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墨画另一世记忆中的一句话。 踏入上等世家和宗门的门槛,自然不会再看向那些贫寒的门第。 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人心之炎凉。 这么一想,成为一品炼丹师后,还能为贫寒的散修炼丹治病的冯老先生,就更值得尊敬了。 墨画就这样替人修补阵法,花了大概一個月时间。 修的大多都是低端阵法,只包含两三道阵纹,但也算是重新温习了一遍,记忆比之前也要深刻得多。 之前在纸上画阵法,纸是阵媒,而实际运用阵法时,一砖一石一木,都可以作为阵媒。 在纸上画出的阵法,虽然也能运转,但多少都有些纸上谈兵的意思。而且纸上的阵法,一般用一次就会作废,无法长期使用。 只有真正将阵法画之于天地万物,土木砖石,诸般灵器,让其经久运转,才算是真正的领悟天道,循天道而行。 在不同阵媒上画阵法,消耗的神识和灵力更多,对笔法的要求更高,画起来也更难。 但是只要勤加练习,对阵法的领悟也就更透彻。 墨画练习了一段时间,再去看阵法时,就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仿佛那些阵纹不再是晦涩而抽象的图案,而像是更加鲜活而生动的纹路,是天地灵力运转的轨迹。 当墨画将神识沉入识海,再去看识海中的那片灵力编织而成的谜阵时,也不再有之前一头雾水的感觉。 谜阵之上灵力流转,一丝一缕,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这一日,墨画按照庄先生教授的灵力生克的规则去解阵。 随着墨画白生生的小手勾勒,一道又一道阵纹凝结,随之就有一道又一道阵纹消散,如同被抽开的蚕丝,慢慢舒展,随之消散融化于识海之中。 墨画隐隐察觉,每解开一道阵纹,神识与灵力的联系就越发紧密。 当墨画解开最后一道阵纹时,这才发现识海中的整个谜阵都已经消散,识海恢复原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识海中间的那块道碑,虽然突兀但依旧如故地存在着。 “这算是解开了么?” 墨画挠了挠头,然后尝试调动灵力,发现识海突然震颤起来,像是几天滴水未进的肚子,突然火烧火燎地饿了起来。 墨画一惊,连忙取出灵石,吸纳灵石中的灵气,待炼化了十多枚灵石后,识海才渐渐平复。 墨画内视,便发现灵力充沛了不少,神识也强了一些。 “炼气四层了!” 墨画开心不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起身点灯,铺纸点墨,画了一副三才阵。 三才阵包含六道一品阵纹。 墨画之前受限于神识,虽然也能画出来,但还是有点吃力,如今修为突破,神识增长,这三才阵再画着,就游刃有余了起来。 画完后墨画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子时,可以在识海的道碑上画阵法了,平白浪费了一份纸墨。 蚊子再小也是肉。 墨画略微心痛,然后重新将神识沉入识海,在道碑上无所顾忌地画着阵法。 以前觉得吃力的阵法,因修为突破,神识增长,都变得容易了很多。怪不得他人常说,境界才是修士的根基。 墨画一直画阵法到天亮,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爹娘。 墨山刚上完山,和同伴猎杀了几只野牛妖,在家修整几日。夫妻二人听后欣慰不已,便张罗着宴请下附近的邻里和相熟的朋友。 炼气三层到炼气四层,是从炼气初期步入中期,算是突破一个中境界,照例是要宴请的。大虎他们三个突破炼气四层时也请过,不过孟家家境不好,所以三个孩子凑一起,只宴请了一次。 食肆歇了一天业,墨山托人将前几天猎杀的一整头野牛妖扛到家,剥皮取肉,柳如画加香料炖好,便直接在食肆里开了席。 陈师傅和大柱,还有陈师傅的其他几个徒弟都来了,大虎三个更不用说,一些不太相熟,但之前受过墨画帮助的散修特意送了一些薄礼,但没留下吃饭,柳如画便包了一些牛肉作为回礼。 虽说是宴请,但吃的也就比平时好上一些,灵肉是没有的,因为太贵,不过野牛肉管够,再加上柳如画的手艺有口皆碑,所以物虽廉但味美,大家吃肉喝酒,很是开心。 庄先生不喜喧嚣,白家兄妹身份特殊,所以墨画没请。只是多做了一些好吃的,第二天给庄先生他们送了去。 白子曦道了谢,吃着酥香的点心,喝着清甜的酒酿,神情颇为满意。 白子胜却很是遗憾,他也想凑热闹,也想跟着别人豪迈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也知道自己只能想想,雪姨脾气虽温和,但对他们管束严格,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墨画原本还有点同情他,但白子胜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过炼气四层而已,值得这样庆祝么?” 墨画心里的那点小同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对一般散修而言,炼气期可能就是修道的终点了,所以每往前迈一步,都不容易。 第七十四章 天衍诀 墨画找到庄先生时,庄先生在悠闲地小憩。 墨画打开食盒,盒内有各种做法的牛肉,还有一些清爽的菜蔬,和方便下酒的果子。肉香和酒香便慢慢散发出来。 庄先生睁开了眼,“炼气四层了,不错。” 墨画笑道:“多亏了先生的教诲。” 庄先生摆了摆手,然后慢悠悠地坐起身来,喝了一口酒,尝了一口肉,又悠哉悠哉地躺了回去。 “阵法学得如何了?” “已经在尝试画七道阵纹的阵法了,神识应该是够了,但阵法还要多练习一阵。” 庄先生神情未变,只是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心中喃喃道:“炼气四层,七道阵纹么……” “先生,我还是按照之前那样学阵法么?”墨画犹豫一会,问道。 “可有什么疑惑?” 墨画摇了摇头,“学以致用,在不同的阵媒上画阵法,同时发挥阵法的效用,的确可以加深对阵法的领悟……” “那就坚持做下去就是了。”庄先生道,“成为一品乃至更高品的阵师,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坚持一直画阵法就是了,一直画,一直画……只是没几个人真能坚持下去罢了。” 庄先生有些意味深长。 墨画放下心来,正准备告辞时,庄先生突然问道: “你的天衍诀,有什么变化么?” “嗯,我的灵力变强了。” “境界突破,灵力本来就会变强,与功法无关。”庄先生道。 “那……我的神识也变强了。” “境界突破,神识也是会变强,与功法无关。” “我感觉神识对灵力的操控更灵敏了……”墨画说到一半,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也与功法无关?” 有一瞬间,墨画觉得庄先生的目光似乎锐利了几分,再看去时,仿佛又没什么变化,适才的一瞬间只是错觉。 “你画个阵法给我看看。”庄先生语气平缓道。 “哦,”墨画拿出纸铺好,执着笔问道:“先生,画哪种阵法?” “画个三才阵。” “是。” 三才阵墨画不久前才画过,记得比较熟,所以一遍就画好了。墨画自觉还算满意,但看向庄先生时,发现庄先生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阵法上。 “先生,是有什么不对么?” 庄先生略作思索,道:“你画阵法的速度变快了。” “境界突破,画阵法不就会变快么?”墨画疑问道。 “不会!”庄先生斩钉截铁道。 “神识的强弱决定你有没有资格学阵法,对阵法的领悟决定你能不能画出阵法,阵法的熟练度才决定了你画阵的速度,而熟练到一定程度后,唯一能影响画阵速度的,就是神识的操控力。” “神识的操控力?” “不错,”庄先生道,“法术、御物、画阵,这些修行的法门中,神识的操控力都非常重要,伱现在修为低微,还没接触到,以后你就明白了。” 墨画满眼期待:“那我这個功法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庄先生看了墨画一眼,犹豫了一下道: “修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功法的效果足以逆天改命,让人想都想不到,你这个只能说还行吧,至少比一般的功法要好一些。” 一直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傀老,默默给了庄先生一个白眼。 但墨画已经很开心了,能被见多识广的庄先生说“还行”,那对墨画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庄先生又接着道:“虽说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你要明白,自身修行相关的东西,最好不要跟别人说,别人如果发现你功法的特殊之处,定会设法抢夺,不会顾及你的生死。” “嗯嗯!”墨画连连点头。 杀人夺宝或杀人夺传承的故事,他虽没遇到,但故事里看过很多遍,所以体会很深。 椽子出头就会烂,猪长肥了会被宰。 “那如果别人问你为何神识敏锐,你怎么说?”庄先生考了一下墨画。 “嗯……还是说我……天赋异禀?”墨画犹豫着道。 庄先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这样不会被人打么?”墨画有些拿不准。 “说这话的时候,你语气可以谦逊些,就算被打,也比被别人抓住,严刑拷问,然后杀了要好吧。”庄先生循循善诱。 墨画觉得很有道理,果然还是庄先生见多识广。 功法的事说完,墨画突然想起一件事:“先生,复阵究竟是什么?” “你见到复阵了?” “嗯,杏林馆冯老先生的炼丹炉里,用的就是木火控灵阵,是一个复阵。” “复阵啊,这说起来就麻烦了……” 庄先生心道,然后向角落里招了招手。 墨画这才发现,傀老一直站在角落里,只是不曾露出半点气息,所以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 傀老退到书架后面,不一会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出来,并将书递给了墨画。 墨画接过,见书册的扉页上写着《复阵初解》四个字。 “这本书里记载着复阵的相关知识,释例中还有几副基础的复阵阵图,你可以看下,扩充下眼界,但不要花太多精力,你现在学这个还太早了。” 墨画大喜,他原本还因打扰庄先生休息而不太好意思。现在自己可以先看书学,然后找白子曦或者白子胜问下,有不了解的再来请教庄先生,就事半功倍了,也不会过多打扰庄先生。毕竟庄先生爱好也不多,除了吃就是睡了。 “谢谢庄先生!” 墨画又想起了傀老,四周瞅了瞅,发现傀老又不见了。又打量了一圈,才发现傀老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似乎傀老想让你看到他时,你就能看到,不想让你看时,你就看不到。 可能是错觉,当然也可能只是傀老的气息隐匿得太好了。 墨画将一个储物袋递给傀老,储物袋里装了大概七八盒松子,都是墨画的娘亲特意炒的。 傀老接过储物袋,眼中露出一丝愉悦…… 虽然表面看上去傀老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墨画感觉他此时的心情应该算作是愉悦的。 “先生,我不打扰您悟道了。” 墨画行了礼,然后开开心心地退下了。 庄先生叹了一句,“好孩子啊,真是省心!” 然后又吃了一口肉,喝了一口酒,悠闲地躺下了。 第七十五章 青衣男子 墨画回去后,一边修炼,一边画阵法。 依照庄先生的说法,墨画学了天衍诀,神识操控变强,墨画又学了冥想术,神识恢复也变快。 这就导致,墨画现在白天画阵的速度变快,神识恢复也快,每天能画的阵法也就越多,也容易觉得疲惫。 偶尔阵法画累了,就把庄先生给的那本《复阵初解》拿出来看,权当消遣,缓解一下倦意。 这日墨画趴在食肆院子里的桌子上看着阵书,便见一个穿着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点了一壶酒,一盘牛肉,还有两碟果蔬,便坐着吃了起来。 因为并不过午,没到饭点,食肆里吃面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修士,都是在附近讨生活的,要么是猎妖师,要么是小贩商客之类的,穿着打扮也都比较普通。 一袭青衣,一尘不染的男子在这群人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墨画打量了一眼,发现男子相貌英俊,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岁,但明显养尊处优,看着要年轻很多。男子配着玉佩,衣服以青色为主,样式虽不张扬,但用料应该比较昂贵,墨画能隐隐看出男子衣服上应该画着阵法。 做道袍的衣料都很柔软,不易当做阵媒,而能当阵媒的衣料,都不便宜。 青衣男子可能也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望去,就见到了一个衣着朴素,但眉眼如画的小男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自己。 男子微微一笑,对着墨画招了招手。 墨画合起书,走到他面前。男子便温声道:“小朋友,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墨画摇了摇头,“这是我家开的,我可以请你。” 男子微怔,随即看了看门口的招牌,笑道:“你姓柳?” 墨画见男子并无恶意,便道:“我姓墨,我娘姓柳。” 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见墨画手里拿着本书,便问道:“你在看什么书?有不明白的吗?我可以教你啊。” 墨画狐疑地看了一眼看着有些游手好闲的青衣男子,问道:“伱会阵法?” “自然,阵法涉及修道百业,哪怕不走阵师的路,基础的都要知道,虽不敢说有多精通,但至少比你这個小朋友了解得多。”男子道。 墨画听他口气挺大,不像说假话,便将《复阵初解》递给他。 青衣男子接过,看到封面上的“复阵”两字,眼皮情不自禁跳了一下。 墨画又狐疑地看着他道:“你真的会吗?” “那是自然。” 青衣男子从容道,捏着书的手指却有一丝颤抖,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这他么是复阵啊!哪家的大人闲着无聊,复阵的书丢都给小孩子看?也不怕把神识看枯竭了?” 当然,他也不能在小孩子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硬着头皮翻开了《复阵初解》。 “这孩子应该就是随便看看,估计也看不懂,我随便应付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 青衣男子心道,然后翻开前面两页,问道:“你哪里不明白,问吧。” 谁知墨画看都不看,直接往后翻了两页,指着一处问道:“‘集阵纹而为单阵,集单阵而为复阵’,为什么不直接累积阵纹增强阵法的效果,而是要用单阵再重新构成复阵呢,这样不会多此一举么?” 青衣男子心中一紧,努力回想起自己在族中上课时阵法先生的话。 好在他那时学得还算认真,这些东西还没忘。 “同一境界内,修士的神识是有限的,同品阶的阵法内,所容纳的阵纹数量也是有限的,一旦阵法容纳的阵纹超过一定数量,修士神识不够,便无法画出这些阵法,甚至会因强行画阵法而识海枯竭而死……” “而为了突破阵纹的限制,便只能将单阵重新组合联结,形成复阵。这样不仅增强了阵法的威力,也会让不同阵法相互作用,产生更多样的效能……” “哦,哦,原来如此……”墨画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青衣男子在心中擦了一把冷汗。 还没等他松口气,墨画白生生的小手又刷刷地往后翻了几页,指着另一段话道: “‘单阵之阵枢简,复阵之阵枢繁,’单阵和复阵的阵枢会有什么不同么?阵纹按照阵枢排列,构成单阵;单阵按照阵枢排列,构成复阵,两种阵枢的差别应该不大吧。” “咳咳,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妖兽与妖兽不同,修士与修士不同,阵枢自然也与阵枢不同,不能因为它们都是阵枢,你就觉得它们是一样的东西……” 男子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废话,一边识海飞速运转,然后道: “单阵的阵枢简单,基本上只用来联结各个阵纹;但复阵的阵枢,就麻烦多了,不仅要联结单阵,有时还要调和灵力的开合……和强弱,平抑不同属性灵力的冲突,还要……稳定整个复阵的结构……” 男子搜肠刮肚,才终于把这段话说完。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活这么大,如今被一个小修士逼得重新认识了这一点! “哦哦。” 墨画点头,然后小手又刷刷地往后翻。 每翻一页,男子的心跳就快一分,他差点就想伸手把墨画的手攥住,让他别再翻了。再翻他可真未必能回答上来了。 终于,墨画的手停下了,指尖定在了一副阵图上。 男子的心凉了一截。 完了,是阵图。 他也只知道一些理论的东西,没实际画过啊。除了真正一门心思要当阵师的修士,谁没事画这些东西啊。 “咳,这个阵图……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画的……”青衣男子委婉道。 墨画道:“我试着画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复阵总是不生效……” 男子眼一黑。 试着画了一下? 什么意思? 你什么境界,什么修为啊,神识多深厚啊,胆子有多肥啊,就敢画复阵了?!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 墨画从挎着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副阵法。明显刚画完没多久,虽然没点亮,但该有的阵纹都有,一笔不差。 青衣男子说不出话来了。 等他心情平静了一点后,仔细看了看墨画手中的阵法,恍惚间又高兴了起来。 “虽然是复阵,但其中的单阵我都认识,而且都很简单,只包含了两三道阵纹,没超出我的阵法水平。” 青年男子镇定了下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从容道: “阵法理论归理论,实际动笔去画,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这个是阵枢出了问题,用的是单阵的阵枢去套用复阵,阵法自然不可能生效……” 墨画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觉得自己小看了青衣男子,然后…… 小手一伸,又准备往后翻。 男子适才的从容如汤沃雪,瞬间瓦解。 别翻了啊…… 好在墨画翻了一页,发现后面的自己也没看过,就没再往后翻。而是合上书,用满是敬佩的语气道:“叔叔,您知道得真多。” 青衣男子松了口气。 墨画用小手指着桌上的酒壶,道:“这壶酒算我请您的。” 男子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喝了杯酒压了压惊。 酒水入口的一瞬间,沁入心脾,男子竟觉得这辈子都没喝过如此清冽甘甜的美酒。 第七十六章 张澜 只要不被墨画提问,就没什么好怕的。 青衣男子就又从容了起来,并且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绝不没事找事瞎显摆了。 尤其是眼前这种看着可爱乖巧,手里捧着书看的小修士,显摆之前,至少要先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书。 “叔叔,你是阵师吗?”墨画不禁问道。 “不是,没事做阵师干嘛?”男子摇了摇头。 “不是阵师,还懂这么多,你真厉害。”墨画诚心夸奖道。 “还行吧,这些东西很简单,不算什么。”青衣男子有点心虚道。 “那我以后还能问你东西么?”墨画道。 “不行!” 男子心中一慌,拒绝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妥,便语重心长解释道: “叔叔我也很忙的,不一定有空。而且修道向来讲究传承,道不可轻传,你我非亲非故的,这些阵法上的知识,我不方便再多说了……” “何况我也不一定能答上来了……” 男子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墨画有点小失望,不过他还可以问白家兄妹和庄先生,所以也不太在意。 墨画打开《复阵初解》,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青衣男子有点害怕墨画看到不懂的又问他,就没话找话道:“你爹呢?” “上山猎妖去了。” “猎妖?附近靠猎妖为生的修士多么?” “对啊,这里土地不肥沃,物产也不多,只有妖兽横行,所以大多数修士都以猎妖为生。”墨画道,而后又好奇道:“叔叔,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道廷司做事。”男子答道。 墨画长大了嘴巴,竟然是道廷司…… 道廷一统九州,是修界最大的势力,有点类似于封建王朝中的朝廷,有着最强大的权力,道廷内也聚集着九州最为强大的修士。 道廷位于九州中央的道州,为修界中枢,其余各州界则分设道廷司,管理具体事物,包括灵石赋税、土木水利、修道百业和律法刑狱等。 换句话说,就是“铁饭碗”,“吃皇粮”! 道廷修士的地位自不必说,即便只是在下辖的道廷司任职,对很多修士而言,也都是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 墨画吃惊的样子,让男子颇为受用,自觉多少挽回了一点颜面。 “那伱来这里喝酒,是在偷懒么?”墨画好奇问道。 青衣男子纠正道:“这叫体察本州界的人文地理和修士风俗。” “哦,”墨画神情有点敷衍,明显不信。“你不怕道廷司的掌司责备你?” 男子轻笑一声,“无妨,他说了我也当没听见。” 墨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男子好奇道。 墨画想了下,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家族弟子吧。” 男子挑了挑眉,墨画接着道:“估计家族还不小,到通仙城这里,要么是犯了错被外放,要么是下放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历练,过一段时间就回去了。” 男子错愕道,“你这都能看出来?” 墨画撇了撇嘴,指了指附近的食客道:“这里南来北往,食客很多的,吃饭凑热闹的时候,什么样的闲话都聊。家族的子弟,能到这里的,说来说去也就那几种事情。” 青衣男子看了墨画一眼,“看你一脸乖巧,想不到还挺机灵的。” 墨画嘿嘿笑了下,然后小声问道:“你是犯了什么错被族里赶出来的?” “胡说什么!” 男子有点微恼。 “那是因为什么?”墨画问道。 男子叹了口气,颇有些自命风流地道: “也不瞒你,我就是家世好一些,天赋高一些,长得也英俊了些,有些名门大族的女子,见了我一眼,便芳心暗许,非要嫁给我做道侣,我嫌烦,就出来躲躲,图个清静……” 墨画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你不信?” “不信。”墨画点了点头。 “哪里不信?” “‘见你一眼,芳心暗许’这种事,街头说书的都不编这种滥词了,骗不了人了。二虎他爹就是被一个女子这样骗的,结果抛妻弃子,被人割了腰子,人都不知道埋哪里去了。” 青衣男子:“……” “所以如果有女子跟你说,看你一眼就芳心暗许,那她肯定是在骗你呢,你就要当心了。” 青衣男子一脸呆滞。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墨画道。 “什么可能?”男子忍不住问道。 “就是你始乱终弃,玩弄别人的感情,然后不想负责人娶人家,就跑出来躲着了……” 男子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什么始乱终弃?什么玩弄感情?你多大的年纪啊,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我虽然经历得少,但看的故事多啊。”墨画振振有词道,“修界险恶,多知道一点,将来才不容易被骗。” 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娃子,说话还真有意思。” 墨画一脸正经,“叔叔,我这是为了你好,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 张澜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墨画。” “墨画?”男子看了下墨画白皙的小脸和清秀的眉眼,觉得还真是人如其名。 “叔叔,你叫什么?”墨画也问道。 “张澜。” “渣男?”墨画重复了一遍。 张澜一口酒呛在嘴里,咳了半天,这才咬牙切齿地纠正道: “张!澜!改弦更张的张,力挽狂澜的澜!不是渣男!” “不是就不是嘛,这么大声做什么?”墨画咕哝道。 张澜觉得自己也真是糊涂了,跟一個小孩子较什么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佩丢给墨画,“送你的。” 墨画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请我喝酒,我送你玉佩。留着吧,下次我再来找你玩。” 张澜挥了挥手,准备走时,突然又回头问道:“我确认一下,你什么修为了?” “炼气四层了!” 墨画还有几分自豪。 只有炼气四层么…… 张澜叹了口气。 想到刚才的复阵,算了,想起来头就疼,张澜挥了挥手,逃一般地走了。 第七十七章 猎妖节 墨画本以为张澜那句“有空找你玩”是客套话,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那天以后,张澜没事就往食肆跑,点一壶酒,一碟肉,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吃一上午。偶尔见到墨画,还埋怨他道: “你一个小孩子,天天都上哪去了,我来了几趟,都没见你。” 墨画小脸严肃道:“我不像你,我很忙的。” “你能忙什么?”张澜不信。 墨画掰着手指,一件一件数给他听: “每天例行修炼,有空要画阵法,累了就看看阵书,抽空去给先生送点吃的,顺便请教些问题,还有帮街坊的叔叔婶婶修一下阵法……” 张澜听得头大,“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 墨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修士天天这么忙,自己一个道廷司的修士,大白天跑这里喝酒,这么一比较,张澜心里甚至都有些愧疚。 要知道他爹指着他鼻子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时,他心里都是波澜不惊的。 “对了,通仙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张澜问道。 “我是個好孩子,我又不贪玩,我怎么知道。” 墨画拒绝回答,谁知道他说的好玩,是哪种好玩?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少儿不宜的东西不能碰的。 “那,热闹的地方呢?”张澜退而求其次。 “南大街东边热闹点。” “我去过,没什么修士,坊市也没多少,没意思。”张澜不太感兴趣。 “伱大白天去肯定不热闹啊,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不务正业,大家都要讨生活的。”墨画道。 张澜说不出话,想了想倒也没错,自己的确是不务正业,不务正业就不务正业吧。 “那什么时候热闹?”张澜问道。 墨画想了想,道:“后天吧,后天是猎妖节,一年一度,最热闹了。” “猎妖节是什么节?” 墨画解释道:“就是猎妖师庆祝丰收的节日,十月是猎妖的旺季,之后妖兽活动减少,猎妖的收益就不高了。猎妖师一般都会在十月多猎些妖兽,等到猎妖节的时候卖,卖完休息一阵,到时候坊市上什么东西都有,可热闹了。” 张澜惊讶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是自然,”墨画拍了拍胸口,“我也算是个小地头蛇了。” 张澜失笑,但对猎妖节也颇有兴致,“好,那我后天去逛逛。”说完拂了拂袖子准备走。 墨画好奇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还没结账呢?” “我在柜台压了几十枚灵石,直接扣就是了。”张澜显得很是潇洒。 墨画咂了咂嘴,心想张澜这个做派,还挺有做冤大头的气质的。 然后继续低头看起阵书,他想这两天多学几个阵法,然后猎妖节的时候就休息一下,可以跟大虎他们玩两天。 白子胜听到墨画要去猎妖节玩,羡慕得都快要流口水了。 白家规矩严格,即便不在家族里,雪姨也要求他们每天修炼,除此之外,炼丹、阵法、炼器等课业也都一个不差,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许正因为不在家族里,雪姨害怕他们落后于家族其他弟子,所以要求更加严格。很多炼丹、炼器或是修炼的书,墨画看过一两眼,觉得高深晦涩至极,完全看不明白。 好在阵法类的书,墨画还是能看懂的,而且看着不算太难。 不过墨画一直有一个疑问,白家兄妹做庄先生的记名弟子,到底是为了学什么呢? 目前为止,庄先生好像也没特殊教他们什么啊? 他们学的东西,墨画也可以学,他们请教的东西,墨画也在一边听,有些东西虽然晦涩,但也不至于高深到需要庄先生来指导的地步。 而且即便庄先生什么都不教,他们的修行也被家族安排得一丝不差,根本无需庄先生过问。 庄先生的书屋,只有墨画常常去,带点吃的,请教点问题。 白家兄妹只是在小亭子里修炼,学习,在墨画的印象中,除了例行的见礼和求教,他们都没单独求见过庄先生。 这让墨画非常费解。 又或者说,有些东西,庄先生不会教给记名弟子,只能传授给亲传的弟子? 他们这么锲而不舍,是想让庄先生收他们为徒,学更高深的东西? 记名弟子跟亲传弟子之间的差别很大的,记名弟子只能称呼先生,而亲传弟子是能称师父的。 修士对师徒的传承看得很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不为过。大柱就是被陈师傅收为弟子的,陈师傅是把大柱当半个儿子养的,将来是要给自己养老送终的。 因为师徒之间的恩情很重,所以背叛师门也被视为修界最大逆不道的劣行之一。 墨画摸了摸下巴,不禁产生了一个疑惑:“庄先生会收我为亲传弟子么?” 墨画将自己的修为、灵根、天赋和家世底蕴与白家兄妹简单对比了下,顿时冷静了不少。 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 墨画想着,默默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两日后,便是猎妖节了。 猎妖节是通仙城最大的节日之一,比莲华节还要大。 通仙城的修士,无论是贫寒的散修,还是富裕的家族修士,早早都为猎妖节进行准备了。从早上开始,通仙城就有了过节的氛围,到了晚上,更是灯火通明。 猎妖节时,人流很多,食肆会很忙,所以柳如画会留在家里,和姜阿姨还有几个临时雇的婶婶张罗生意。 墨山要联系买家,将猎妖队近一个月猎杀的妖兽的皮毛、骨头或者内丹什么的卖出去,因为将来几个月是猎妖的淡季,收益会低,很多修士都要靠这笔灵石挨到明年。 墨画就只能和大虎他们三人一起逛街。 不过大虎他们还有一件事,就是参加猎妖礼。 每年的猎妖节都会举行猎妖礼,猎妖礼是为了炼气六层以上的年轻修士成为猎妖师而举行的礼节。 炼气六层对通仙城的散修而言,是个分水岭,既是炼气中期的顶峰,也有着突破炼气后期的希望。 炼气中期可以学一些简单的法术,或者是武学,本身灵力和肉身也不弱,面对妖兽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炼气中期往前迈一步便是炼气后期,在以炼气期为主的通仙城里,炼气后期就是很多修士的追求了。 但这一步变数较多,很多修士因灵石、灵根、功法等原因,一辈子都迈不出去。 所以对散修而言,炼气六层就可以成为真正的猎妖师了。而成为猎妖师,就意味着要靠猎杀妖兽谋生了。 第七十八章 猎妖礼 大虎差不多一年前修为就到炼气六层了,但运气不好,差几天没赶上猎妖礼,不能成为猎妖师,也就没办法上山猎妖。 双虎和小虎资质差不多,虽然贪玩,但平时修行还算刻苦,所以一年内,也都陆续突破,达到炼气六层了。 猎妖礼是在祠堂前举行的,大虎三人还有其他一些刚达到炼气六层的修士在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老的主持下,参加猎妖礼。 猎妖礼比较繁琐,先要焚香,祭拜天地。之后歃血,用刀割破手掌,将血滴入酒中,一起举杯共饮。 长老说了一些话,墨画隔得远,没听太清,只零零星星听了个大概。 意思就是,同为猎妖师,虽无血缘关系,但歃血为约,同饮此酒,互相扶持,有血一起流,有力一处使。 妖兽比修士强悍数倍有余,若不勠力同心,是吃不了猎妖师这碗饭的,很容易就会丢了性命,成为妖兽的饵食。 歃血之后,,新晋的猎妖师由长老分发猎妖令。 猎妖令据说是由特殊妖兽的骨头所制,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呈淡白色。 每个成为猎妖师的修士,都会分到一枚猎妖令。每杀一只妖兽,猎妖令上就会多一丝血色裂纹,猎杀妖兽越多,裂纹越明显。 布满裂纹的猎妖令,可以视为猎妖师的功勋。 大虎三人每人都得了一枚猎妖令,滴上鲜血,再挂在脖子上。 滴了血的猎妖令会伴随着猎妖师的一生,有些猎妖师甚至将猎妖令珍若性命,即便丢了性命,也不愿丢了猎妖令。丢了猎妖令,便等于丢了猎妖的以往和功绩,也等于丢了猎妖师的一生。 歃血,分完猎妖令,猎妖礼便结束了。 大虎三人全程神情紧张,此时才松了口气。 他们身上穿着新的道袍,还有藤甲,手上持着崭新的朴刀。 道袍是用普通衣料做的,虽然便宜但还算结实。藤甲和朴刀则是灵器,藤甲可以护住心脉,朴刀用来猎杀妖兽,算是猎妖师中最常见的灵器了。 孟大叔本就不富裕,基本是花光了积蓄,才为他们三人置办齐全这一套。以后他们就要靠着这些灵器,自力更生了。 墨画和大虎三人在大街上逛了一圈,但见他们有些兴致缺缺,便担忧道: “你们怎么了,不开心么?” 几人来到一座小石桥上,隔着护栏,坐在桥边,看着潺潺的流水和远处的灯火交融。 双虎道:“我看到我娘昨晚偷偷哭了。” 小虎道:“我也看到了,我猜她是心疼灵石了。家里灵石都用光了,那可是她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不止呢,还借了一些,我看到我爹向猎妖队的叔叔们借了,还有墨大叔。”大虎道,然后问墨画:“你们家不急用灵石吧。” “放心吧,我们家还有个食肆呢,暂时不缺的。”墨画安慰道。 “那就好。”大虎松了口气,但三人还是没精打采。 他们一天前还只是孩子,猎妖礼后就要开始承受修士生活的艰辛了。有些事情之前体会不深,此时责任落在肩头,才知道生活的不容易。 “不用这么颓唐,这其实也是好事。”墨画道。 大虎三人齐齐看向墨画。 “之前只能孟大叔和孟大娘赚灵石,你们只能花灵石,现在你们已经是猎妖师了,可以猎杀妖兽赚灵石了。孟大娘的担子就轻了,以后日子也就好过了。等你们还清了债,再多赚些灵石,孟大娘就可以买很多好东西吃了。”墨画道。 三人眼睛一亮。 双虎挠了挠头,道:“可是,我们能赚到灵石吗?听我爹说,新手猎妖师多数都只能跟着看,跟着学,分不到什么灵石的。” “你们打架不是挺厉害么?” “对啊。” “伱们就把猎妖当成打架呗,以前跟人打,现在跟妖打。” “可是……猎妖跟打架还是有不一样的吧。”小虎犹豫道。 “那就跟着猎妖队里的叔叔们多学学,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们学得越快,越早能帮上忙,就越快能分到灵石。这样,孟大叔和孟大娘都会高兴的。” 墨画宽慰了一番,三個孩子多少都打起了精神。 “不过,”大虎迟疑道,“我们去猎妖的话,就不能常来找你玩了。” “而且以后估计都没法找你玩了……”小虎也默默道。 说完三人神情又失落了起来。 “没事,过一两年,说不定我也就炼气六期了,到时候我也成为猎妖师,就能和你们一起上山了。”墨画道。 “对哦,对哦!”小虎高兴道。 “对什么对?”双虎给了小虎一个白眼,接着有点担忧地看着墨画,“你身体不好,又不是走体修的路子,当猎妖师很危险的,墨叔叔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做阵师吧,身份高,赚灵石多,还不用打打杀杀。” 大虎连忙点头,“做阵师好!” 小虎也跟着附和,“嗯,做阵师好!” “行,那我先考虑做阵师,若是另有机缘,或是我能做体修了,我再考虑当猎妖师。”墨画道。 不过他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没什么做猎妖师的天分,本身体弱,学的又是偏重灵力的功法,真做了猎妖师,妖兽一个近身,随便撕咬几下,估计人就没了…… 墨画觉得有点遗憾,他还是挺向往拳拳到肉,一招一式大开大阖的炼体修士的,勇猛又潇洒。 可惜了,天生体弱,没这个机会了。 墨画拍了拍腰包,“今天我请你们吃街边刘记的桂花糕,算是给你们践行。” 一听到有吃的,三人精神一振。 “可是,一直都是你请,不太好。”双虎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等你们成了远近闻名的猎妖师,杀了很多妖兽,赚了很多灵石,再请我吃好吃的!” 三人一听,顿时觉得豪迈起来,齐齐点头道:“好!” 适才的忧虑一扫而散,一行人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糕点铺走去。 吃完糕点,天色不早了,便要各自回家了。 临走前大虎叮嘱墨画道:“我们上山后你小心点,有人欺负你了,一定跟我们说,我们回来帮你打架。” 墨画心里感动,笑道:“好,那说定了!” 第七十九章 地火阵 墨画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睡不着。 一是有点担心大虎他们三个,二是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一名修士,好像一点攻击或者防身的手段都没有。 通仙城修士民风淳朴,自己长这么大,也没遇到什么危险。但没遇到危险,不意味着不会遇到危险。 真遇到危险时,总要有些防身的办法,总不可能坐以待毙。 墨画不是体修,血气很弱,所以不能学修道的武术,那就只能学法术了。但是墨画灵力也不算强,何况炼气四层,修为较低,学法术还有点早…… 思来想去,能用的也就只有阵法了…… “有没有什么可以攻击的阵法呢?” 墨画翻身起床,取出庄先生给的《千阵集录》翻找起来: “《冰锥阵》,七道阵纹,但是冰系阵纹没学过,画阵用的灵墨也很稀有……” “《雷火阵》,应该挺厉害……九道阵纹,还是算了吧……” “《木牢阵》,不是用来攻击的……” “《火息阵》,三道阵纹,威力有点弱……” ………… 墨画翻来翻去,最终选了一个《地火阵》。 七道阵纹,用的墨便宜,布置简单,火系阵纹也比较熟,阵法激活后自爆,威力应该也不弱。 墨画很满意,子时过后,就开始在识海的石碑上练习《地火阵》。 阵法不难,墨画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练习几遍后,基本就熟悉了。第二天醒来用纸来画,试着画了几遍也就成功了。 就在墨画试图点亮阵法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一旦自己注入灵力,这地火阵会不会生效,直接就爆炸了。那自家房子是不是就没了,自己这小身板,估计不死也残了…… 墨画一头冷汗。 墨画又翻了翻《千阵集录》中关于《地火阵》的注释,上面写着:灵力注入阵法,三息后爆炸,造成火系灵伤。 “意思是先注入灵力,过了三息……嗯差不多三秒,阵法会自爆,然后阵法爆炸的威力,与火系修士的法术威力类似。” 这就是地雷吧…… 墨画暗暗吐槽。 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家里试这个阵法了。 墨画趁着上午的空闲,多画了两副地火阵,下午离开家,到城外山边一個僻静的小树林,将阵法放置在树下,然后尝试着注入了一点灵力。 阵法亮了,但是没炸。 墨画蹲在地上,小手托着下巴,“亮了,说明阵法没问题,没炸,就是说注入的灵力不够?” 假如我注入足够的灵力,阵法会不会直接爆炸? 墨画多少有点心虚,他不是体修,估计承受不住地火阵爆炸的威力。 墨画又把《千阵集录》取出来,逐字逐句地看了,确认是三息后才会爆炸,这才放心,“阵师不骗阵师,更何况这本书是庄先生给的,不可能有问题。” 墨画运转气海,直接注入了大量灵力,地火阵的阵纹突然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墨画抱头就跑,之后跳入几丈外的坑里,将身体全藏在这个坑里。 墨画就是冲着这个坑,才选择在这个地方引爆《地火阵》的。他甚至还事先演练了几遍,确保凭借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三息内能成功躲进坑里。 地火阵爆炸了,没有辜负墨画的期望,墨画很满意。 但虽然爆炸了,也只是将大树炸出了一个豁口,豁口有点焦痕,动静大效果小,墨画又不太满意。 这么一看,点这个地火阵,不像是点地雷,更像是点炮仗。 “包含七道阵纹的阵法,威力应该更强些才是……” 墨画觉得不该从阵法上找问题,而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难道又是因为我修为低,所以注入的灵力不够?” 灵力不够的话,那只能用灵石了。 墨画取出一张地火阵,放置在另一棵树下,然后忍痛掏出一枚灵石,将灵石捏碎,再将灵石中的灵力注入地火阵。 这次地火阵上的阵纹亮得更刺眼了。 墨画连忙又跑回坑里,只听“嘭”地一声,震得墨画耳朵有点疼,接着随着轰隆声和枝叶划动断裂的声音,被地火阵炸到的那棵大树轰然倒塌。 墨画再跑过去看时,不禁张大了嘴。 大树承受了地火阵的自爆,树干被炸了一个大豁口,并随之倾倒在地。豁口上还有明显的焦灰的痕迹,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一枚灵石的威力,有这么强吗?或者说,我的灵力真就那么弱么……” 墨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过以一枚灵石催动的地火阵的威力,让墨画颇为满意,没事画几副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墨画确保地火阵炸过的树木没有起火的迹象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只有被炸过的大树,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第二天猎妖队的俞长老经过,看到树木被炸过的痕迹,不禁怒道: “回去查查是猎妖队哪个混蛋做的事,有精力不去猎妖,到这里炸树,是不是觉得自己修为不错,没处炫耀了?” 一旁猎妖队的大汉都缩了缩头,不敢支声。 俞长老脾气不大好,向来又说一不二,他们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参加猎妖礼后,大虎三人就忙了起来,要么是在家互相切磋武学道法,要么就是跟着前辈猎妖师进山,学习猎妖的经验。 猎妖节第二天的晚上,墨画只能一个人逛了,没有了小伙伴,即便热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谁知第三天,墨画看望过庄先生,并请教完问题后,就被白子胜死死拉着。 “带我去!!” 白子胜一双俊朗的双眼眼直愣愣地盯着墨画。 “什么……” “猎妖节!”白子胜道,“我打听过了,猎妖节一共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再不去看就来不及了。” “一年一次呢。” “明年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我和子曦要去别的地方呢,那岂不是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不行,你一定要带我去!” “可是……我想带你去,也没用吧,雪姨不会同意的。”墨画道。 “我考虑好了,”白子胜眼睛一亮,“我们偷偷地,不让雪姨知道,大不了回来挨揍,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能怕挨揍,就是挨顿揍也是值得的!” “那你想一想,你怎么瞒得过雪姨呢?” 白子胜想了一下,颓唐地坐了下来,“是啊,瞒不过的,从小到大,我没一次能瞒过她的。” 墨画见他像霜打的茄子,有点同情,便道:“那你和雪姨商量一下,白天把功课做完,晚上去街上逛一会?” “也只能这样了……”白子胜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赶紧做功课,功课做不完,跟雪姨开口的资格都没有了。”墨画道。 白子胜顿时来了精神,翻开了桌面上的书本,看了两眼,又问墨画道:“那如果雪姨同意了,我怎么去找伱呢?” “今天酉时,我在街头的大树下等你。雪姨要是同意,我就带你到处逛逛,雪姨如果不同意,我就只能自己去了。” “一言为定!”白子胜开心起来。 “嗯,一言为定。” 第八十章 热闹(明天上架啦) 傍晚时分,酉时刚到,墨画就到了西街的大树下。 白子胜还没来,无聊的墨画就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阵法玩。 墨画练习的阵法还是地火阵,因为攻击类的阵法有所不同,所以要多花点时间揣摩,而且尽量提高熟练度。 就在墨画以为白子胜不会来了的时候,抬头便看到雪姨带着白子胜和白子曦走了过来。 墨画便招了招手,很有礼貌地道:“雪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 雪姨素白的手情不自禁摸了摸墨画的头,墨画不太情愿,但也没拒绝。 “子胜和子曦修行也辛苦了,正好今天也是节日,就让他们放松一下。还要麻烦你带我们逛一下了。”雪姨声音温和地道。 “不麻烦的。”墨画摇头道,然后小手一挥,“你们跟我来吧,今天是猎妖节最后一天,可热闹了!” 白子胜轻呼一声,然后跑到墨画跟前,好奇地左右张望,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问一下墨画。 修界幅员辽阔,广阔无边,各地风俗物产差异极大,再加上家族管束严格,所以很多东西都是白子胜从未见过的。 白子曦则安静地跟在雪姨身边,也带着跟雪姨一样款式,但是要小巧很多的斗笠,白色轻纱遮住清丽无双的面容,只露出一小截精致白皙的下巴。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但白子胜和墨画的聊天,她都一字一句认真地听着。 街上灯火通明,说不上繁华,但却有着人间烟火的喧嚣。 街道两边,全是摆摊的,丹药、灵器、首饰、小吃、阵法、杂物、玩具、药草、灵墨、还有妖兽的皮毛、骨骼、内丹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人流顺着摊位,一点一点向远处流动,灯影绰约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别说是白子胜和白子曦,便是雪姨,一时间都有些怔忡。 她出生世家,见过繁华得多的仙城,但这样热闹而喧嚣的街道和坊市,却是第一次见。仿佛这些修士,才是真正活生生地活着。 顺着喧嚣的人流,即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能感受到俗世的乐趣。 白子胜逛了一路,买了很多东西,像是会喷火的牛、会眨眼的猴子、会竖尾巴的狗,都是用木头做的玩具,涂了漆,染了色,看着栩栩如生,内部应该是刻着简陋的阵法,注入一点灵力,就会自己动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看着炫酷,纹龙雕凤,闪着七彩光泽的大宝剑,除了外表浮夸,没有一点用处,甚至连灵器都算不上。但白子胜却喜欢得不行。 墨画怀里也抱着一堆东西,都是白子胜买的,让墨画帮忙拿着,到时候墨画可以挑喜欢的拿。 白子曦得了一个小白兔,只有指甲大小,放在掌心,会迈着小腿,哒哒哒哒地跑,是墨画买了送她的。 因为在摊前,她一直盯着小白兔看,但是又什么都不说,而自觉占了白子胜便宜的墨画,就花了一枚灵石,买下小白兔送给白子曦了。 白子曦只是简单道了声谢,看不出喜不喜欢,但一路上有空就会摊开白玉般的小手,看着小白兔在手心哒哒地跑。 除了买东西,白子胜还喜欢看戏。 一种是皮影戏,有个大幕布,幕布中印着皮影,皮影既有男女老少各种人物,也有各类鬼怪妖兽。修士用灵力控制皮影,做出各种动作,还有修士念着词,演绎着一段段故事。 皮影戏的故事有人有妖,一般都是男修在野外英雄救美,邂逅了貌美的女修,两人山盟海誓,私定终身。 男子甚至不顾宗门和师长的阻拦,和女修私奔,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女修褪去衣物,化成妖兽,把男修吃了。 这个故事墨画很喜欢,觉得很有警示意义,并且百看不厌。 但白子胜不太喜欢,他喜欢看简单热闹的斗兽戏。 斗兽戏演的是猎妖师猎杀妖兽的事,搭一個大台子,几个修士扮演猎妖师——当然可能也不用演,他们本身就是,另外几个修士钻在披着妖兽骨骼和皮毛做成的傀儡里,扮演妖兽。然后妖兽会喷火,修士会法术,热热闹闹斗得不亦乐乎。 墨画觉得有点假,因为墨山是猎妖师,曾跟他说过,真正猎妖的时候,都是紧张而危险的,即便是面对弱小的妖兽,也不能大意,否则轻则受伤,重则就丢了性命。 不过这种本身就是凑热闹的杂耍,倒没人会当真——嗯,白子胜除外。 他做梦都想上山和妖兽一对一厮杀,当然雪姨是不允许的。 几人逛着逛着,还碰到了张澜。 张澜和一群年纪很大,头发不多,但一看就很有身份地位的老修士走在一起,应该是道廷司的高层修士和通仙城几个家族的族长或者是长老。 一行修士浩浩荡荡,前面有穿着道廷司道袍的修士为他们开路,后面则有一群青年修士恭恭敬敬地跟着。 这些青年修士能跟在长老后面陪同游赏,估计都很受族内重视,有几个墨画还见过,都是钱家和安家两大家的嫡系子弟,在通仙门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张澜在一群白发苍苍的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脸上还带着假笑,很生硬地敷衍着聊着天。 墨画看见了张澜,但张澜忙着应酬,应该没看见他。 谁知张澜突然和一个头发最少,又最白的年长修士说了什么,然后行了个礼,就悄悄退下了,等墨画转过头,就发现张澜站在面前不远处,向他招手。 “你不用陪着吗?那些都是城中的大人物吧……”墨画忍不住问道。 “别提了,本来我是告了假,偷偷出来逛的,谁知半路还是被掌司逮个正着,硬生生陪着这些家主啊长老啊走了半天。” “哦,我原来以为你不务正业,但没想到你应酬那些长老,也是有模有样的,虽然是假了点。”墨画对张澜有点刮目相看。 张澜很随意地摸了摸墨画的头,“你个小孩懂什么,逢场作戏而已,我只是懒,又不是傻。” 墨画有点嫌弃。 “哦,那我还有事,伱自己去逛吧。”墨画打发他道。 张澜好笑道,“你能有什么事?”转头就发现了墨画旁边虽然年小,但容貌不凡的白子胜和白子曦,以及他们身后虽看不清相貌,但气质出众的雪姨。 第八十一章 钱兴 看着气质出众的雪姨,张澜的眼就挪不开了。 墨画看他的眼神更嫌弃了。 张澜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下仪表,看着雪姨,一脸正色但多少带点谄媚地道: “在下张澜,不知这位道友……” 雪姨理都没理他,直接对墨画道:“墨画,我们在前面等你。”说完带着白子胜和白子曦走了,留下张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那几分谄媚的神情还僵在脸上。 墨画看着张澜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同情了,他想拍拍张澜的肩膀,但他身高不够,拍不到,只能将就着拍了拍他的腰,道: “人总会经历挫折的,张叔叔,你看开点……” 这安慰的话用他那稚嫩的声音说出来,起不到一丁点安慰。 张澜犹自费解:“我长相不差,修为不低,举手投足也都有世家弟子的礼仪和风范,为什么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墨画虽看不惯他这副自恋的模样,但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或许雪姨也把你的名字听成‘渣男’了,所以才避之不及?要不你改个名字试试?”墨画提议道。 张澜满脸无语地看着墨画。 墨画又安慰了几句,张澜这才没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张澜这才一脸遗憾地走了。 墨画就找到雪姨三人,继续逛了一会街,等到差不多丑时过半,才各自回家。 白子胜满载而归,还塞了一堆东西给墨画,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墨画不要都不行。 墨画也为爹娘买了些礼物,买给柳如画的,还是一个辟火簪,是前天买的,比之前送的那個做工要好上很多。 簪子里面的阵法被墨画抹掉了,自己又重新画了一个新的,阵纹更多的阵法。 为此他回家前还特意找了陈师傅,请陈师傅帮他把簪子拆开,重新画完阵法后,又请陈师傅重新装好。 送给墨山的是一个玉佩,里面也被他拆开,重新画了一个清瘴阵,激活阵法后,可以一定程度上消除山间的毒气或是瘴气,只是范围不大。 墨山和柳如画都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墨画送的礼物,还因为礼物里面有墨画亲手画的阵法。 猎妖节的喧闹过去,通仙城便安静下来,修士过着一如往常的生活。 墨画也不例外,他修为要提升,阵法上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这日墨画从庄先生处回家,走在街道上,一边揣摩着庄先生的教导,一边想着还有哪些阵法要学,走着走着就突然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墨画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锦衣华服,摇着洒金纸扇,眉眼轻浮的瘦公子站在他面前。 “钱少爷?” 钱兴,钱家家主的小儿子。 钱家是通仙城势力最大,也最富有的家族。钱兴是家主之子,嫡系中的嫡系,排行又最小,所以最受宠溺。 钱兴排行最小,也不考虑继承家业,所以只需要考虑吃喝玩乐就够了。墨画跟他的交集,也只有在通仙门时,替他写过几次阵法课业。 “有事吗?” 钱兴笑得很和气,“的确有个事,要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墨画总感觉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钱兴轻轻咳了几声,道:“猎妖节那天晚上,我刚好碰见你了,伱身后有个带面纱的小姑娘,你认识吗?” 带面纱的小姑娘?说的是白子曦? “算是认识吧……” 钱兴大喜,眼眸中露出一丝兴奋,“你把她喊出来,我们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猎妖节那晚,钱兴也混在家族弟子中,远远地看到了墨画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尽管年纪尚小,带着面纱,但那种脱俗的气质,他见了一眼之后,怎么也忘不掉。 他让人去打听小姑娘的来历,但一直没什么消息,便想着从墨画入手,这几天便带着跟班一直在找墨画,如今终于让他遇到了。 “不熟,叫不出来。”墨画敷衍道。 钱兴道:“你们一起逛街,说不熟,我不信。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想要灵石,还是灵器?” 墨画平静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钱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我这是在给你面子。” 你的面子又不值钱,丢地上也没人捡…… 墨画不打算搭理他,只道:“我要回家了,你能让开么?” “让开?” 钱兴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去问问,在这通仙城,从来都是别人给少爷我让路,还没人胆敢让我让路的!” 钱兴的神情变得阴沉起来: “我再说一遍,把那个小姑娘叫出来,让我认识认识,我便不追究你适才的冒犯,不然我让你爹娘后悔把你生出来,让你平白在这个世界上遭罪!” 墨画的眼神也渐渐不善起来,不屑道: “要后悔也是你爹先后悔,生出你这么一个废物,平白在世上丢脸!” 骂人么,谁不会呢?钱兴既然先开口,墨画也就不客气了。 墨画自觉只是骂了一句寻常的话,但钱兴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钱兴表情煞白,进而渐渐扭曲。 周围也瞬间安静了不少。 钱兴身后的一帮小弟一时间也有些失神,他们跟着钱兴作威作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骂钱兴。 墨画也有些愣住了。 他好像也没骂什么,怎么这就破防了? 这都承受不住,那他要把肚子里酝酿的脏话骂出来,钱兴不得直接吐血? 果然娇生惯养的人,道心都比较脆弱么…… 钱兴瞬间气血上涌,双目通红,眼中甚至出现了血丝,他手指发颤,指着墨画,神情狰狞地嘶吼道: “我要他死!要他死!” 墨画皱了皱眉,被骂几句话就要杀人? 钱兴气极发狂,他身后的小弟却有些犹豫,“少爷,真要打死啊?” 钱兴双眼血红地盯着他,“他死,或者你死,你们自己选!” 他们大多是钱家庶出,或是依附于钱家的外姓,跟着钱兴混,能吃点肉喝点汤,所以也只能听钱兴的。要是惹钱兴不高兴,就只能像死狗一样被丢出钱家。 不过跟着钱兴这么久,脏活也不是没做过,所以心里也没什么负担。 有个钱家弟子阴恻恻道:“小子,算你点背,下辈子长点眼吧。”说完一拳直奔墨画的额头。 这一拳既阴又狠,明显是下了死手。 只是这一拳距墨画还有几尺的距离时,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拳头被攥住的钱家弟子想挣脱,但挣脱不开,反而觉得骨头吱吱作响,没等喊痛,就被人一拳打在面门上,鼻血喷出,身子也因强劲的力道而连连后退,最后又像破布袋一样砸在墙边,倒地晕了过去。 其他几人一时被震慑住了,抬头一看,便见到了不知何时已站在墨画身后的健壮的少年。 是炼器行陈师傅的徒弟——大柱。 平时笑起来憨憨的大柱此时面无表情,两臂的肌肉像铁一般,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默默地站在墨画的身后。 墨画神色如常。 在通仙城南大街的这块地界,若是打起架来,他的“人脉”还算挺广的。 上架感言 终于上架了~ 这是第一本签约的书,也是第一本上架的书。 新人写传统的仙侠不太容易,当初内投被拒了不少次,好在被好运大大捞了,才能顺利签约。 在这里再感谢下责编好运大大~ 剧情相关的,也没特别要说的,会按照既定的大纲和设定推进和展开。 主线除了主角的成长外,也会涉及到阵法在修道世界各方面的应用,包括生产、生活、战斗乃至后期的修道战争。 接下来要做的,也就是保持平常心,坚持将故事写下去。 这本书写到现在,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无论是批评的,还是支持的,以及其他收藏、投票和默默追读的书友。 谢谢大家。 闲话就不多说了,接下来就是之前说过的爆更。 新书上架第一周,每天万字五更,后续看情况,会在稳定更新的基础上,适当多更。 最后,希望大家首订支持下,谢谢。(=^_^=) 《阵问长生》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八十二章 大柱 有钱家的弟子认出了大柱,骂道:“陈大柱,好好抡你的锤子去,不要多管闲事!” 大柱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墨画神识过人,钱家弟子一拳打来时,他就发现大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所以就没躲。 当然,也是因为他想躲也躲不了。 炼气六层体修的拳头还是挺快的,强大的神识给了墨画充足的反应时间,但弱小的体质又不足以支撑他进行反应。 好在大柱替他接下了这一拳。 墨画印象中的大柱,还是那个一直憨憨地笑着,待人宽厚,喜欢到自己家吃面条的炼器学徒,此时的大柱神情冷漠中还透着一丝狠劲。 “陈大柱,你让开!”钱家弟子威胁道。 大柱不仅不让,还把墨画提溜起来放到身后,自己挡在了墨画身前,满脸不在乎:“我就不让!” 大柱比墨画大了十岁,长得也比墨画高大很多,往墨画身前一站,把墨画遮得严严实实,钱家几个人连墨画的身影都看不到。 钱家弟子见陈大柱硬的不吃,便劝道:“陈大柱,这小子跟你非亲非故吧,犯得着逞能出这个头?” “我乐意,关你屁事!” 大柱不善言辞,想多骂几句,但想不出词,自己也觉得气势上弱了几分,便偷偷转头看了眼墨画。 墨画明白了,便探出头道:“非亲非故又怎么样,你们跟钱兴沾亲带故,他不还是拿你们当狗!” 大柱一听,连忙点头附和:“对的!拿你们当狗!” 一群钱家弟子满脸通红,但却无法反驳。 钱兴对他们什么态度,说是拿他们当狗,都算是抬举他们了。 钱兴见势不对,冷冷道:“你想跟钱家作对?” 大柱刚想说作对又怎么样?就发现墨画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就知道墨画不让他说,索性闭嘴了。 墨画又探头出来道:“钱兴,你爹要是知道你顶着家族的名头仗势欺人,把钱家的名声弄臭了,你猜他会不会后悔生了你?莫非你是你爹从哪里抱回来的?其实你爹不是你爹,你娘也不是你娘?” 钱兴听出来了,这是在骂他野种,甚至不是钱家的野种。 钱兴一向养尊处优,觉得这辈子受的屈辱,都没有今天多,他向身后挥了挥手,阴狠道: “活活打死!抽了皮!扒了筋!道廷司那边,我会让人打招呼,你们不用顾忌!” 墨画见钱兴红了眼,就悄悄对大柱说:“大柱哥,他们人多,我们趁机跑吧。” 大柱脸上毫无惧色,“没事,我们人也不少。” 话刚说完,就听见后面一阵骚动,一群少年扛着棒子,拎着锤子就过来了,站在了大柱的身后。 “柱子哥,我们把家伙都拿来了!”有个少年高声喊道。 墨画看了看,发现大多都是跟着陈师傅炼器的弟子,趁手的武器当然都是锤子,还有一些棍棒之类的,有的还冒着红光,好像是刚从炼器炉里抽出来的灵器胚子。 大家站在大柱身后,无形中把墨画围在了中间。 几个钱家弟子有点怯了,他们这些人,最多也就炼气七层,其余大多都是炼气六层的修为,虽然修为比对面高上一些,但欺软怕硬惯了,真正动起手来,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对面的都是学炼器的,一个个人高马大,胳膊跟铁锤一般粗,砂锅大的拳头,挨上一下的滋味,他们不太想体会。 更何况这些底层的修士,都是敢拼命的,他们可不敢。 “公子,情况不对,要不我们先撤,下次再找他麻烦。”有人小声对钱兴道。 “你说什么?” 钱兴双眼通红,死死盯着他。 那个钱家弟子声音颤抖道:“我们……也是担心公子的安危,万一动起手来,您有什么闪失,我们没法向家主交代……” “是我养着你们,不是我爹,你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向我交代。”钱兴拍了拍那个钱家弟子的脸,“让那个小鬼死,就是最好的交代!不然,你们想想怎么向我交代。” 几个钱家弟子直冒冷汗。 钱兴又接着道:“放心,我已经叫人了,你们拖一会,事成之后,每人一百灵石。你们谁要是杀了墨画那个小子,我跟我爹说,给他一个钱家直系的名额。” 几人面面相觑,直系的名额……都能拿出来? 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值得一搏的。 一个钱家弟子咬牙道:“愿为公子分忧!” 他转过身对大柱喊道:“大柱,我有话跟你说。”之后便向大柱走去。待走到大柱面前时,突然掣出一把刀,一刀对着大柱劈去,刀上缠着青色的灵力,还有森森阴气。 大柱眉头一挑,冷哼一声,周身血气翻涌,手中的大锤上迎。 钱家弟子的刀却突然一转,避过大锤,向着大柱身后的墨画砍去。 这是他盘算好的,他硬吃大柱的一锤,不会死,最多重伤,而墨画吃他这一刀,必死无疑!用一点伤能换来家族直系的名额,必然是赚的! 虽然事起突然,但墨画其实早就知道他要砍这刀,神识中这刀的灵力轨迹都清晰可见,但这一攻一转,只一瞬间的事,他来不及说话,以他的炼体能力也躲闪不及。 眼看就要被这刀砍中时,有个炼器弟子向后拽了一下他的衣领,刀尖便从险之又险地从他面前落下,墨画的额间甚至能感受到灵力压迫的轻微痛感。 大柱眼看他出刀,又眼看他变招砍向墨画,但锤子太重,他来不及变招,只能心里干着急,好在墨画有惊无险躲了过去。 大柱心中庆幸,随即怒极,不再留手,周身血气涌入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下。 那个钱家弟子被砸中后背,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耳边咯吱作响,那是自身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想到自己会受伤,但没想到承受的伤如此之重,意识模糊之际,又感觉自己被人一脚踢飞,然后重重摔落,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贱人,玩阴的!” “臭水沟的老鼠都没他脏!” “揍他们!” 炼器少年们义愤填膺,举起棒子,抡起锤子,对着钱家弟子冲了过去。钱家弟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空旷的街道上,两边修士便混战起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三章 地火 炼器弟子们和钱家弟子混战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在通仙城中,一般而言炼气中期,大概五至六层修为,就可以学攻击用的道法了。 修士攻伐用的道法分为两类,一类是体修学的武学道法,一类是灵修学的法术道法。 体修侧重炼体,以强横的肉身传导灵力,近身攻击;灵修专修法术,以神识控制灵力凝结法术,远程施法。 也有灵体兼修的修士,但这样的修士需要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 一是天赋要好,包括上品的灵根和极佳的炼体资质;二是家世要好,要有渊博的修道传承,可以调节体修和灵修之间的道法冲突,同时家里最好还要有几条灵矿,灵石花不完…… 灵体兼修和修界绝大部分修士都是无缘的,有些大家族甚至几代都出不了一个灵体兼修的苗子,更何况是偏僻的通仙城了。 无论是散修,还是小家族的修士,都只能选一样进行修炼。要么侧重炼体,成为体修,要么侧重法术,成为灵修。 炼气期体修的优势远大于灵修,只要不是天生体质特别差的——比如墨画,都会选择炼体的路子,成为一名体修。 所以此时的战局,基本上就是体修的混战。 有几个钱家弟子倒是灵修,可是法术还没放出来,就被人冲到面前,一拳放倒了。 体修之间混战,基本就是拳脚相拼,拳拳到肉,辅以不同属性的灵力,一拳一掌之间,有五颜六色的光芒缠绕,看上去相当帅气。 这还是墨画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修士战斗,一时看得呆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呢? 墨画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跑! 一群体修乱斗,他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不给大家造成负担,就是最大的贡献! 墨画准备开溜,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自己肩膀被人抓住了,墨画一挣,没挣脱开,反而有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墨画转头一看,就见钱兴正冰冷地看着自己。 仿佛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 “都住手!”钱兴用阴狠的声音喊道。 众人停下了手,分到两边,钱家的弟子捂着胳膊,擦着血,狼狈地站到钱兴身后,而大柱他们则站在钱兴面前,与他们对峙。 墨画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一凉:“完了,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原本大柱他们占着上风,现在自己被抓,大家投鼠忌器,情况就不妙了。 大柱看着钱兴,面无表情道:“把人放了!不然你死定了!” “打不过就玩阴的,孬种!” “有本事再打过……” 一众炼器弟子们也怒道。 钱兴冷笑道:“只知道打打杀杀,活该你们低贱一辈子。我已经去叫人了,待会家族里的护卫过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想怎么样?”大柱喝道。 “怎么样?”钱兴笑了笑,掐着墨画脖子的手紧了紧,“放心,我现在还不杀他,杀他脏了我的手,道廷司那里我虽然不怕,但也嫌麻烦。我只要把他带到上山,吊在树上,引来几头妖兽,一口一口地吃他的肉,让他痛苦而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道廷司就算想查,人是妖兽吃的,也追究不到我头上。” 大柱气得双目通红:“杂种,你敢!” “你他么也敢骂我杂种?你是什么东西?”钱兴气极反笑,“好,那你们几个跪在我的面前,打自己巴掌再自行了结,我就不杀他,怎么样?你们不是喜欢出头吗?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钱兴掐着墨画的脖子,威胁道:“跪啊,不跪我现在就杀了他!” 大柱等人手足无措,既觉愤怒,又觉屈辱。 墨画目光中锋芒一闪,有些沙哑道:“钱兴……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老子给你面子了,好声好气地跟你说,你不答应,闹成这样,还怪我得寸进尺?”钱兴道,“我今天丢了这么大的人,拿几条人命挽回一下面子,很合理吧?” 墨画稚嫩的声音透着寒气: “那这是你自己找死了!” 钱兴不气反笑道:“你一个炼气四层,武道不学,法术不会的小子,能拿我怎么样?说我找死,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让我怎么……” 话没说完,钱兴便看到一股鲜红的墨水向自己脸上泼来,仓促之间,他只能抬起右手去挡,可还是没挡住,几道墨水泼在了眼上,顺着眼缝,渗入眼眸,眼睛瞬时有火辣辣的痛楚。 是画阵法用的火系灵墨! 钱兴大怒,忍住右眼的痛楚,左手用力,便想掐死墨画。可适才受痛,左手有一瞬间的放松,墨画便已趁机挣脱了。 钱兴继续伸手去抓,墨画知道跑不掉,便反身跳起,一脚踹在钱兴的身上。 但这一脚踹在钱兴身上,钱兴分毫未动,甚至都没感觉到一丝疼痛。反倒是墨画,被反力震得向后飞。 墨画借力向后退,最后摔在地上,趁势打了几个滚,然后趴在地上,双手捂着头。 钱兴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现在知道谁是废物了吧?” 他继续往前走,想赶在大柱之前,先抓住墨画。 可刚往前迈一步,钱兴突然发现自己胸前有灼热感,低头一看,怀里不知被谁塞了一张纸,纸上画着七道阵纹,阵纹是用鲜红的墨水画的,而且墨水的红色越来越刺目,甚至红得发亮。 这是……阵法? 钱兴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听震耳的轰鸣声响起。 阵法爆炸了。 钱兴的身前,毫无征兆地涌起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带着灼热的焚烧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直接将他淹没。 他的道袍直接烧成飞灰,胸口的灵器护心镜也裂开,灼热的气浪涌上面部,烧得他面目全非,整个人也被爆炸的余波推飞,砸坏了几个摊位才停下。 街道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个钱家弟子受到波及,躺在地上哀嚎。 而大柱和其他修士都震惊地看着抱头趴在地上,样子有些狼狈的墨画,和另一边全身焦黑,不成人形的钱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爆炸的声音和产生的灵力波动也惊动了附近的修士,越来越多的修士往这边赶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四章 对峙 “这是……法术?”有炼器学徒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柱摇摇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只见墨画向钱兴泼了灵墨,钱兴吃痛去抓墨画,墨画反身踹了钱兴一脚,自己反倒被震飞了,之后钱兴就爆炸了…… “对了,墨画!” 适才爆炸那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墨画有没有受伤。墨画不是体修,要是被炸到,就危险了。 大柱他们急忙向墨画跑去,跑到一半,却发现墨画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屁股,见到大柱他们,还一脸担心,问道: “大柱哥,你们没事吧……” 众人:“……” “墨画,你没事吗?”大柱问道。 “嗯,没事,就擦破了点皮,还有脖子有点疼。”墨画摸了摸脖子,适才被钱兴掐过的地方,还有些淤痕。 钱兴呢? 墨画找了半天,才发现了全身焦黑和血迹密布,生死不知的钱兴。 地火阵的威力,比墨画想象得要强一些,炸树的时候没发现,炸人的效果就很明显了。 “墨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柱小声问道。 没等墨画回答,便有一个中年修士赶到,眨眼之间到了钱兴的身边,眉头紧皱,待试了钱兴的鼻息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中年修士取出几粒丹药,塞进了钱兴的嘴里,然后目光如鹰,环视四周,用阴冷的声音道:“谁干的?” 声音中注入灵力,震得墨画耳朵嗡嗡作响。 炼气九层的修士! 墨画头皮发麻,刚想站出来,就被大柱拉住了,大柱悄悄道:“炼气九层的事,不用我们出头。” 果不其然,人群中走出一个腰间缠着狼皮的大汉,高声道:“小孩子闹着玩,钱仲理你这么大年纪了凑什么热闹?” 被称作钱仲理的中年修士冷笑道:“你家的孩子是这么玩的?” 大汉哈哈大笑,“他要是能有这本事,我就随便他玩!” 钱仲理道:“你不要跟我这里糊弄,把人交出来,我有个交代,不然你也没好果子吃。” 大汉不笑了,瞬间拉下脸来:“钱仲理你个王八蛋,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跟你客气,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再说一遍,把人交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钱仲理忍着怒气道。 “我也说一遍,让你滚就给我滚,你动手了又怎样?我会怕?” 大汉也毫不客气。 钱仲理嘴上这么说,但对大汉真有几分忌惮,也不敢轻易动手,只是威胁道:“等会钱家的长老们就来了,你不要把事情闹大,大家都不好收拾。” “怎么着?仗着你们钱家势力大,欺负我们散修是不是?”大汉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非要出这个头?” “今天你能在这里抓人,明天你就能骑我们头上拉屎。你钱家的小少爷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他欺负人,我可以不管,但是他欺负人被干了,就是他妈活该,你他妈也别想插手!” “钱家可是有着筑基修士的……” “怎么着?就你钱家有筑基修士?筑基期怎么了,没事欺负炼气期小辈玩?一大把年纪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大汉破口骂道。“你们钱家当初发家的那点破事,非要我说出来?” 钱仲理知道说不过他,再说下去,不知道大汉还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便道: “好,人我可以先不要,但你先跟我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用的什么手段,伤的三少爷?” “这还不清楚?”大汉轻笑一声,道:“你这小王八蛋少爷想用法术欺负人,结果学艺不精,法术没打到人,反把自己炸成这副鬼样!这都看不明白,你那双招子是白长的?” 大汉闭眼一通胡扯,把锅甩得干干净净,钱仲理听得吐血。 钱兴哪里会什么法术?就算会,炼气中期而已,什么样的法术能闹这么大动静? “你不要胡搅蛮缠!”钱仲理怒道。 “那你说吧,是怎么回事?这群人里,你能找出一个能使出这等威力法术的修士来?” 大汉往墨画这边指了指,“你要是能找出来,我二话不说,就让你带走!” 钱仲理说不出话来了。 这群修士中,最高也就炼气六层,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使用这种法术,有几个虽然修为够了,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体修。体修用武学道法攻击,跟灵修的法术是完全不同的。 钱仲理神识一遍又一遍扫视,连自己都开始怀疑,难道伤钱兴少爷的人,真的不在这里面?这群修士中,的确不像有会这等法术的人。 混在人群里的墨画缩了缩脑袋,会法术的没有,会阵法的倒是有一个…… 不过炼气四层的墨画,根本都没被钱仲理看在眼里。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大汉冷笑道。 钱仲理皱了皱眉,“不管怎样,我都要一个交代。” 大汉脾气也上来了,“要你妈的交代,你想找事是吧!那就凭修为说话,看今天是我把你打得哭爹喊娘,还是你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大汉抽出了一根杀气腾腾的狼牙棒,牙尖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冒着森森妖气。一看便知棒下死过不少妖兽。 钱仲理不想打,但此时不打不行,只能取出佩剑,全身灵力翻涌,看上去修为更强,但面对拎着狼牙棒冷笑的大汉,却没有一点底气。 便在这时,有人喊了声住手,一个穿着道廷司道袍的修士走了过来,墨画定睛一看,居然是张澜。 张澜平时游手好闲,此时穿着道廷司的道袍,还真有几分威严。 “此事由道廷司负责。”张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张典司,此事……” 钱仲理想说什么,却被张澜抬手制止,“我说了,此事由道廷司负责,无关人等都退下!” 钱仲理不想退去,大汉神色不惧,两人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张澜目光微凝,看了一眼披着狼皮的大汉,“事情不宜闹大,”接着又对钱仲理道,“也不要丢了家族的颜面。” 钱仲理咬咬牙,行礼道:“全凭典司定夺!” 大汉也抱了抱拳,然后看了墨画一眼,挥了挥手,“小屁孩,看什么看,赶紧走!” 墨画他们就知趣地溜了。 大柱他们打了一场架,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墨画领着他们去找冯先生治伤。钱仲理将重伤的钱兴带走,其余钱家弟子,他看都没看一眼。 大汉见状冷笑一声,也溜达着走了。 不一会,几个道廷司修士赶来,在张澜的指挥下清理现场。 张澜原本在附近偷懒,听到爆炸声才赶过来,就见到钱仲理和大汉对峙,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清楚。 不过自己好歹也是道廷司的典司,也不能什么事都不管,该做做样子的时候,还是要适当做做样子的。 张澜将现场仔细搜查了一遍,然后看着地上的灵墨,和一边几乎烧成灰烬的阵纸,喃喃道:“难道是阵法?” 谁会用这种阵法呢? 阵法这种东西,可不是每个修士都能学的,尤其是通仙城这个小地方。 张澜想起了适才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墨画的好奇的小脸。 他原本以为墨画是混在里面看热闹,此时一个有点荒谬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张澜的眼皮情不自禁跳了跳。 “不会吧,这小子没这么邪乎吧……” 晚点还有两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五章 治伤 张澜皱起眉头。 他虽不想承认,但觉得自己越不想承认,越有可能就是事实。 阵法不会是墨画画的吧,那这人也是墨画炸的? 墨画虽然只有炼气四层,但既然开始学复阵,阵法水平就不低了,画个阵法炸个人,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 张澜想了想,直接把阵法的痕迹全抹了,然后想着什么时候去找墨画要壶酒喝,顺便把事情问清楚。 对徇私这件事,他没一点心理负担。 他是世家出身,从小见多了纨绔,所以最看不起钱兴这种仗着家族名头,仗势欺人又作威作福的家族子弟,觉得他们不仅浪费了家族的资源,还败坏了家族的声誉。 只是有点遗憾,阵法的威力不够,没把钱家那小子炸死。 “墨画这小子,学艺还是不精啊……”张澜喃喃道。 杏林堂里,冯老先生为大柱他们治了伤。 冯老先生不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原本是不愿治的,是墨画说自己被人欺负,大柱他们出手相助,因此才受了伤的。 当然,被欺负的墨画活蹦乱跳,只破了点皮,而欺负他的人,已经被炸得不成人样了……这种事还是不和冯老先生说了。 冯老先生看着墨画长大,还是偏心的,听墨画这么说,对大柱他们的态度也就缓和了,调配了些草药,让他们擦在伤口上,还给了他们一些内服的丹药,可以活血化瘀。 大柱悄悄道:“墨画,你面子真大,竟然能说动冯老先生。我之前打架受伤,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敢来找冯老先生的,就怕他责怪我。” 墨画道:“冯老先生宅心仁厚,你们真有什么,他肯定会出手救治的,他若不治,那就是知道你们没什么大碍。” 大柱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但要不是墨画带着,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来找冯老先生的。 冯老先生给大柱他们看完伤,又瞧了瞧墨画,见墨画也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这才放下心。 “你这体弱的毛病是天生的,不宜与人争斗,若是实在避免不了,早点想办法跑掉才是,别伤了自己的性命。” 墨画无奈道:“冯爷爷,我跑了,但没跑掉。” 冯老先生皱了皱眉,“通仙城里,谁这么不知分寸,连你一个小孩子都要欺负?” 墨画嘿嘿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去了就算了。” 冯老先生见墨画不想说,也不勉强,只叮嘱道: “别的地方不说,在通仙城这里,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又反抗不了,一定要与我说。” “嗯嗯,谢谢冯爷爷!” 墨画感激道,摸了下脖子,发现擦过冯老先生给的药膏后,清清凉凉的,已经不疼了,便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下次来我拿娘亲酿的桂花酒给您尝尝!” 冯老先生挥了挥手,“早点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墨画和大柱他们告别,见大柱他们愁眉不展,便问道:“你们伤得很重吗?” “伤得倒是不重,但都挂了彩,一两天好不了,师父那边肯定是瞒不住了。”大柱垂头丧气道。 “陈师傅?” “对的,师父三番五次叮嘱,让我们不要惹事,不要打架,打架有伤亡,自己治伤要花灵石,还要赔灵石给别人……” “是的,所以每次打完架,不管我们占不占理,师父都会罚我们一顿。” 几个弟子纷纷道。 墨画有些过意不去,大柱他们是帮自己,才和钱兴他们打起来的。若非钱兴咄咄逼人,也不会打成这样。 墨画道:“钱兴仗势欺人,你们是因为帮我才打架的,陈师傅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应该不会责怪你们。” “嗯。”大柱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忐忑。 “陈师傅如果还是要责怪你们,你们就和他说,以后炼器行需要画什么阵法,我都可以帮忙,只要不是太难的就行。” “真的?”大柱眼睛一亮,请人画阵法,要花很多灵石的,师父每次都心疼得不行。墨画以后都能帮忙的话,师父肯定开心。 “只是,”大柱犹豫道,“你不会吃亏么。” “我爹常跟我说,邻里朋友之间要互相关照,你们帮了我,我也帮你们,哪里会吃亏呢?”墨画拍了拍胸口道。 墨山知道墨画替人画阵法时,很是高兴,就经常跟墨画这么说,还说力所能力的范围内,能帮就帮,底层散修生活艰辛,就是这么互相关照活着的。 墨画一家之前困难时,就受过不少人关照。 大柱却很高兴,“以后钱兴那小王八蛋再找你麻烦,我们再帮你揍他!” “对,揍他!”几个弟子也跟着道。 大家分开后,墨画回到家,吃了晚饭,和娘亲说了几句话,就回房继续看阵法了。 钱兴的事他没提,以免让娘亲担心。 钱家势力太大,能不招惹尽量就不招惹,如果实在避不开再说。好在钱家也不知道是自己用阵法炸伤了钱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找墨画麻烦。 柳如画一个人心事重重坐在灯下缝衣服,等墨山回来了,她才跟丈夫道: “画儿受伤了,他不说,还把伤口遮着,不想让我看出来,可我是他娘,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墨山安慰妻子道:“墨画是男孩子,男孩子有担当是对的,他不说,就说明自己能应付得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要问他。” “嗯,”柳如画点头,“我还是有点担心……墨画向来乖巧,应该不会和人起冲突才是。” “我明日找人问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要担心,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 墨山语气温和地安慰妻子,只有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而此时炼器行里,大柱他们正被陈师傅罚着跪在厅前。 陈师傅手里捏着棍子,面沉如水。 “好啊,你们现在胆子大了,翅膀硬了,跟别人打架,甚至连道廷司都惊动了。要不是我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件事,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六章 责备 陈师傅怒气冲冲,一众弟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腹诽道:“不是师父你一进门就打,话都不让我们说么。” 众人又看向大柱,大柱只好硬着头皮道: “师父,这个不怪我们。” “不怪你们怪谁?怪我?这架是我打的?” “是他们先欺负人的!”大柱小声道。 “是的,师父,是他们欺人太甚!”一众弟子附和道。 陈师傅冷笑一声,“哦,他们欺人太甚,你们就一点错没有?就算是别人不对,你们至于打成这样?要是你们被道廷司扣下,我是不是还要腆着这张老脸,去道廷司求人把你们放了?要是别人伤得重了,为师我是不是还要赔灵石给别人?” 陈师傅越说越气,“别的就不说了,这灵石是那么容易挣的吗?我怎么教了你们这群败家的东西,到现在炼器没学多少,尽给我惹麻烦了!” “墨画被欺负了,我们才动的手!” “墨画被欺负了又怎么样?谁没被欺负过?要是被欺负就要打回去,这天底下要多死伤多少修士?我看你们今天不挨顿打,是不长记……” 陈师傅举起棍子,作势要打,又突然停下,皱眉问道: “谁被欺负了?” “墨画……”大柱看着师父手里的棍子,缩了缩脑袋。 “墨画?” 陈师傅想着墨画的模样,十来岁,乖巧可爱,又人畜无害的,忍不住疑惑道: “谁发了病么,欺负墨画那小娃子做什么?” 大柱见状忙道:“不只是欺负,明显是下了死手的,所以我才动手拦着!” “下死手?”陈师傅怒道,“真是无法无天了!” “就是!就是!” “太过分了!” “脸都不要了!” “……” “你们闭嘴!”陈师傅喝止道。 事情经过陈师傅并不清楚,他收了工,刚去喝了点酒解解乏,屁股还没坐热,便听人说大柱又打架了,不光大柱,其他学徒也跟着打了,不光打了,动静闹得还挺大,不仅有人受伤,就连道廷司都惊动了。 他当即气血上涌,怒气冲冲地跑回来找这些弟子算账了。 陈师傅接着问大柱,“是谁欺负墨画的?” “钱兴。” “钱兴?钱家那个小少爷?” “是。” “知道为什么吗?” 大柱摇头。 陈师傅眉头紧皱,钱家和墨画能有什么冲突?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钱兴么…… 听说那小子向来不是个东西,单纯想仗势欺人,也是有可能的。 大柱接着道:“我到那的时候,钱兴他们一群人已经把墨画围住了,还有有人要动手,而且下手很重,冲着印堂去的,我一着急,这才出手的。” 陈师傅听着生气,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忍不住骂道:“真是个小王八蛋……” 估计是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看谁都想欺负一下,显得自己能耐。别人只要不顺着他,就气急败坏了。 钱家家主钱弘,虽然不算好人,但好歹还知道点分寸,怎么偏偏就生出了这么个东西…… 难道……真的是野种? 陈师傅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大柱见师父不生气了,便悄悄问道: “师父,您还打吗?” 陈师傅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挨打不舒服?” 大柱连连摇头,“不不不!” 陈师傅把棍子一丢,但还是道:“你们帮人是不错,但单纯出手相助,不可能打成这样,肯定是打着打着上头了,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没了分寸。” 陈师傅太了解这帮弟子了,真要救人,救完走便是了,肯定是起了什么冲突,都是年轻人,有了怨气,然后便收不住手了。 好在几个弟子都没什么大的伤亡,不然光是治伤的丹药,都是一笔不菲的灵石,对普通的修士家庭而言,这绝不是一笔小的负担。 修士一旦负债,身上就像是压了一个铁秤砣,喘口气都觉得累。 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但他们的出身和家境,支撑不了他们的这份血性。 陈师傅叹了口气,不过话虽如此,是非对错,还是不能含糊的。 陈师傅看着眼前这帮孩子,既有担忧,也有欣慰: “事出有因,我就不追究了。帮人是对的,但伤亡能免则免,不要总是意气用事,也不要让你们爹娘担心。今天你们不用挨打,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再回去。” 大柱他们都松了口气,跪一个时辰没什么,不挨打就行,而且关键看样子,师父也并没生他们的气,显然是认为他们没做错,只是象征性地罚一下。 这样一想,大家心里就宽敞多了,即便是跪着,腰杆也挺得直了。 大柱这才想什么,便对陈师傅道:“师父,墨画说,我们帮了他,以后需要画什么阵法,直接找他就是,只要不是太难,他画得出来就行……” “哦。” 陈师傅背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你说什么?” 大柱觉得师父有点怪怪的,就道:“墨画说……” 大柱把墨画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墨画真这么说的?”陈师傅问道。 大柱点了点头,一众学徒也跟着道:“是这么说的。” 陈师傅内心平复再三,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心中想了想,犹豫片刻后道: “你们帮了他,他帮我们画点阵法,应该不算占他便宜吧……” 大柱回想了片刻,道:“墨画说,这叫散修之间的互相帮助,不算占便宜!” “也对!” 陈师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想到是在徒弟面前,又强行绷住了脸,只是脸上的笑容一时绷不太住。 以后炼器行的阵法有了着落,即便只是省去阵师画阵的酬劳,也算是省下一大笔开支了。 灵石有了节余,炼器行里该修的可以修,该买的可以买,炼器的精铁也可以用得好点,手下这群小兔崽子每顿也可以多吃几碗饭了。 陈师傅觉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浑身筋骨都活络了。 “多好的孩子啊……”陈师傅心情大好,转头跟徒弟们说道:“墨画年纪虽小,但有天赋,也刻苦。他肯帮我们画阵法,是我们占了便宜,以后他家要是遇到什么难事,你们能帮的一定多帮,给我记住了!” “好的,师父!”大柱他们连忙点头。 “好了,都回去吧。”陈师傅摆摆手。 “是。”大柱刚应声,又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道:“不跪了么。” 陈师傅又好气又好笑,“跪什么跪,快点滚蛋!” “是!” 弟子们高声应道,如释重负般,轰得一下都跑了。 陈师傅看着摇了摇头,“一群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他原本带着怒气回来,此时看着这群徒弟,心情却好很多,想着再找个地方喝几杯,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 陈师傅一拍脑袋:“忘了问了,钱家那边怎么样?” 虽说钱兴不是个东西,但要是真有什么闪失也很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钱家人多势众,还有一堆护卫,怎么想也不会吃亏。何况只是炼气中期的孩子打架,即便受点伤,应该也重不到哪去。真要有什么事,这些孩子也不可能安然回来了。 这么想着,陈师傅就放下心来了,安安心心喝酒去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七章 询问(第一更) 经历了一天是非的墨画想早点睡,但睡不着。想了下,还是到识海中,在石碑上练习了一晚上阵法。 画阵法的时候,心无旁骛,心情也更容易平静下来。 第二日,张澜就找到了墨画。 他坐在食肆角落的一个八仙桌上,桌上摆着几盘下酒菜,还有一壶酒。 张澜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墨画道:“说吧,昨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张澜撇了撇嘴,“别给我装傻,钱兴的事。” “他欺负我,然后大柱哥他们帮忙,就打起来了,然后你们就来了。”墨画避重就轻地道。 事情经过都有,关键内容一点都没,张澜忍不住道: “别给我打马虎眼,那个阵法,是你用的吧。” 墨画吃了一惊,“张叔叔,你都看到了?” “没看到,”张澜喝了口酒,“要是看到了,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胡来。” 墨画疑惑道:“那你怎么知道用的是阵法,而不是法术呢?” 地火阵炸过后,灵纸成了飞灰,除了亲眼看到,不然应该没人知道是墨画用阵法伤的钱兴。 “雨过留痕,雁过留声,修士做任何事,都会留下痕迹。你看不出,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出。” “都有哪些痕迹呢?”墨画虚心请教。 “阵法用的纸,焚烧后留有余烬,与其他事物焚烧后的灰烬不同。阵法爆炸后,残留的灵力气息也很容易分辨,如果懂行的,甚至能看出你用的哪种阵法。再加上炼气期能用的法术不多,除了法术,也就只有符箓和阵法有这等威力。符箓昂贵,而且更容易辨识,这么一想就只有阵法了……”张澜说起这种事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原来如此,”墨画恍然大悟,“那这些痕迹要如何抹掉呢?” “灵纸的灰烬遇风则散,遇水则融,或者直接用其他阵媒画阵法,就不会残留余烬;阵法爆炸后残留的灵力气息,可以人为混淆,不过也不打紧,正常修士根本分辨不出阵法和修士的灵力区别,还有就是……” 张澜说着说着,发觉不对了,自己好像是在教墨画做坏事后“毁尸灭迹”一样…… “还有什么?”墨画正听得津津有味。 张澜咳嗽了一声,“这些不关键,你就说吧,是不是你炸伤了钱兴。” “不是。”墨画又不傻,怎么可能认,平白惹麻烦。 张澜一脸不信。 “张叔叔,你想啊,我才炼气四层,怎么可能画出威力这么大的阵法?” “嗯,这个借口不错。”张澜敷衍地点了点头。 “是吧,”墨画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纠正道:“这是事实,不是借口!” 张澜好笑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会真的把你送到道廷司审问。” “你们道廷司难道不管吗?” “道廷司管,也不可能不分是非,莫非在你眼里,道廷司都是跟世家宗族他们沆瀣一气的么?” “是的。”墨画诚实地点了点头。 道廷司和世家,不沆瀣一气才奇怪吧。 张澜呛了一口酒,想了想也举不出什么例子去否定,只好自证清白:“好吧,的确有沆瀣一气的,但至少我不是,这总行了吧。” 墨画有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悄悄道:“张大叔,你是不是受排挤了,所以他们不带你玩?” 张澜脑袋有点疼,心也有点累,刚想辩解,才突然察觉,话题被这小子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他想问的事还没问完。 张澜瞪了墨画一眼:“别绕关子,跟你说钱兴的事。” “哦。”墨画乖巧地坐着,反正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不过这件事,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明说而已。 张澜也不想追究,便道:“你才炼气四层的修为,的确画不出这种阵法,所以伤钱兴的人,肯定不是你。” “那可能是谁呢?”墨画试探着问道。 张澜挑了挑眉道:“钱兴作威作福,肯定得罪了很多人,这次他当街闹事,有修士趁机暗中下手偷袭,至于下手的具体是谁,就要花时间查查了……” 墨画佩服不已,能进道廷司的果然都是人才,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自己也要多学学。 “张典司辛苦了,这顿饭,我请了!”墨画拍了拍胸口,大方地道。 “哦?”张澜逗趣道,“既然如此,那再来两盘牛肉,两壶美酒!” 墨画有点为难:“小本买卖,差不多得了。” 张澜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对了,你和钱兴有过节?他为何特意为难你?”张澜突然想起,开口问道。 墨画想了想,道:“没什么过节,他让我替他办件事,我没答应,他就恼羞成怒了。” “就这样?” “嗯。”墨画点了点头,“他说要杀了我,还要把我丢到山里,让妖兽一口一口地吃了,这样道廷司也查不到他……” “他妈的!”张澜气得一拍桌子,其他食客都循声看来,张澜只好咳嗽了一声,掩饰道:“好酒!” 墨画忍不住道:“你把我们家桌子拍坏了。” 桌子被张澜拍过,多了几条裂缝。 张澜平日会收敛自己的血气和灵力,此时一时生气,所以用了点力。 “记账,从我的灵石里扣。”张澜讪讪道。 墨画也就随口说说,然后问了一个自己很疑惑的问题: “张叔叔,钱兴,不会真的杀过人吧……” 墨画长这么大,所见的修士,大多都是为生计奔波,即便有厮杀,也是和妖兽,修士之间,很少有互相杀害的情形。 所以当时钱兴一言不合就想下死手,墨画还是很吃惊的,而且钱兴说杀人时轻描淡写的样子,还有把人吊在山里,让妖兽一口一口吃掉这种事,如果不是真做过,大概不会说得怎么笃定。 这也是墨画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藏于平凡日常之下的险恶和莫测。 张澜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不是没有可能……” “道廷司不管么?” “有人报案,道廷司才会管,有了线索,道廷司才会查,证据确凿,道廷司才会定罪。否则要么根本无法插手,要么即便插手,也没有结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那钱兴做的事,估计都是会不了了之了…… 好多人喷我啊…… 这段剧情也没那么差吧…… 类似日常放学回家,突然就被校霸带人堵了,明显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所以主角也不太想废话。 主角的阵法水平与同龄人相比已经很强了,他虽然不会主动惹事,但也不代表他会怕事。 主角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打赢了,后面的事自然有大人出手解决。 猎妖师内部是团结的,而且护短,每天跟妖兽厮杀,也都有血性,自然不可能看着猎妖师的孩子被欺负。 不光是主角,放到其他孩子身上也是一样的。 何况主角的人脉已经很广了,炼丹师、炼器师、道廷司、他爹在猎妖师里也是能说上话的,还有雪姨和庄先生这种高人。 这种情况下,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他为什么要忍着。 没能力的时候忍是谨慎,有能力还忍不就是窝囊了么…… 另外,虽然有好多人喷,但首订和追订其实还行,至少对一个新人来说还算不错了,也在预期之内。 就说到这吧,之后我就专心码字了,评论也会少看点了,被喷多了真的一个字都不想写……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十更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八章 指点(二更) 墨画叹了口气,“我原先以为钱兴虽然嚣张跋扈,最多也只是个纨绔,欺负欺负人罢了,没想到他背地里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 张澜闻言,目光微凝,正色道:“墨画,你常听‘人心险恶’这句话吧。” 墨画点了点头。 “人心的险恶,有时是看不见的。坏人也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很多卑劣的人,表面上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更像好人。” “人能让大家看到的东西,大多是能见得光的东西,见不得光的地方,藏着什么样的阴私,这就不得而知了……” 墨画想不到一向游手好闲的张澜,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大感震撼。 “那就是说,钱兴这种人,见得光的都不是啥好事,更不用说见不得光的地方,做出什么坏事都不足为奇了。” 张澜诧异地看了墨画一眼,“不错,脑子转得还挺快。” “可惜了……” 张澜见墨画有点后悔的样子,问道:“可惜什么?” “阵法的威力还是有点小了……” 没把钱兴炸死。 张澜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没炸死,不过伤得也不轻,钱家正在到处请一品以上的丹师给他治伤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好。要我说就别治了,纯粹是浪费丹药。” 张澜说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钱兴如果救过来了,知不知道是你下的手?” “我用灵墨泼了他的眼睛,他应该看不到。” “哦?”张澜心想你不是承认了么。 墨画小脸望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那如果他真的知道了呢?” 墨画想了想道:“假如他知道了,以他的自尊心,肯定不会跟家族说,因为被炼气四层的修士炸伤,是件很丢脸的事。” “那他如果私下找你报复呢?”张澜不禁问道。 “那就更不怕了,他能被人暗中偷袭一次,为什么就不能被偷袭第二次呢?第一次他运气好,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墨画撇撇嘴道。 他虽然不主动惹事,但也不会怕事,之前是事出突然,所以吃了点亏,若是让他有了准备,就更不会怕钱兴了。 张澜愣了愣,“你怎么能确保,第二次他运气就不好了呢?” 墨画假装没听到。 张澜便小声道:“就算你用地火阵,也只是把他炸成重伤,还是炸不死他。你才炼气四层,也没其他手段了吧……” 炼气四层,又不会法术,就算会法术,威力也不高。 墨画又不是炼体的料,近身拼杀也是找死。 阵法么,炼气四层能画出蕴含七道阵纹的地火阵,差不多也是极限了,即便有威力更高的阵法,也高不到哪去。 就算真的有这种阵法,那也是大家族珍藏的秘阵,不会轻易外传的。 张澜想不出墨画还能有什么手段。 “你不会想把那些炼器学徒找来,把钱兴围殴致死吧……”张澜突然道。 墨画看张澜的眼神,带了一丢丢嫌弃,他小声地说道:“一个地火阵能炸伤,两个地火阵,不就炸死了么……” 张澜:“……” 他习惯了从修士专业的角度思考问题,没想到还有这么朴实无华的解决方式。 墨画靠近张澜,压低声音道:“我都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做,炸完用水把灰烬冲走,原地捏一块灵石,混淆灵力,这样他们就不知道我是用阵法做的……” 张澜点了点头,又猛然察觉不对,“等下,你这话说得,什么叫按我说的做?” 墨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多亏你刚才的指点么。” 张澜脱口道:“我没指点你!” “好吧,就算你没指点。” “什么叫就算?没指点就是没指点!” 墨画就安慰他道:“我也就随便说说,我一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怎么可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 张澜摆手道,再说下去,恐怕他就变成主谋了。 他原本还有点担心墨画,现在看来,他还是担心担心钱兴那小子吧。 这件事钱家未必想闹大,毕竟他们有错在先,欺人不成,还被炸得不成人样,万一弄得人尽皆知,丢脸的还是他们自己。 真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钱兴私下做的丑事牵扯出来,道廷司这边,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只要钱家不出手,就算钱兴挟私报复,墨画小心点,应该也吃不了什么亏。 墨画担心的也只是钱家,至于钱兴,他嘴上骂他是废物,其实心里也一直觉得他就是废物。只要不是猝不及防被堵路,一言不合就动手,在事先有准备的情况下,对付钱兴不难的。 “对了,你学阵法,应该有师父吧。”这个问题,张澜一直想问。 修道百业中,阵法是最难学的,阵师的考核和定品,也都是最严格的。 一般学阵法的修士,都会有师承,自学成才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再有天赋的阵师,也都是需要他人指点的,不然别说浩如烟海的阵法,就是基础的阵纹,都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和领悟。 墨画是散修,没在宗门修行,但阵法水平又不低,除了自己勤学苦练外,张澜猜他应该也有个师父指点。 “不是师父,只是先生,我只是先生的记名弟子。”墨画也不隐瞒。 “这位先生,可有名讳?”张澜问道。 墨画摇了摇头,“先生隐居,喜欢清净,也不愿透露姓名。” 张澜点了点头,修道界这样的修士不少,性情乖异,不喜应酬,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墨画能遇到,也算是他的缘分。 他没有多问,凡事都有分寸,再问下去,便是多管闲事了。有些高人是最忌讳别人打探的。 “不过……这位先生竟然没收你为徒?” 张澜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觉得墨画这孩子蛮好的,又勤奋,又刻苦,悟性也高,就是有时说起话来比较气人。张澜本身不擅长阵法,如若不然,他都想收墨画当徒弟了。 墨画道:“我天赋很一般的,先生能教我阵法,我已经很开心了。” 张澜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待吃完肉,喝完酒,又叮嘱了墨画几句,便离开了食肆。 出了食肆,走在路上,微风拂面,吹散了微醺的酒意,人也清醒了不少。 张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炼气四层、画七道阵纹、地火阵……这个天赋叫很一般吗?” “我炼气四层能画几道阵纹来着?四道?不对,再怎么着也能画个五六道吧,墨画这孩子都能画七道了……” “他是要做阵师的,画个七道正常,我不做阵师,随便学学而已,画个五六道,应该不算过分……”张澜点了点头。 “不过,一般炼气四层的阵师能画几道阵纹来着,是四道吗?” 张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没什么头绪。 之前在族学的时候,他最讨厌画阵法了,神识消耗极快,画着画着就脑袋疼,所以对这种事,根本就不上心。 “有空写封信回去,问问族里,炼气四层的弟子都能画几道阵纹……” 张澜默默想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八十九章 丹师(三更) 与此同时,杏林馆里,冯老先生刚看完病人,正坐在堂上喝茶。 几个修士走了进来,向冯老先生行了一礼,恭敬道:“族中有人重伤,劳烦冯老先生出手相救。” 冯老先生看了眼他们身上淡黄色绣金丝的道袍,“钱家的人?” “是。” “伤势如何?” 一个钱家修士犹豫了一会,道:“似乎是被威力大的火系灵力所伤,血肉焦黑,经脉受损,气息微弱……” 冯老先生皱眉,“这么严重?” “族中请了几位丹师医治,但他们互相争执,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冯老先生也看看。通仙城里,冯老先生的丹医之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过誉了,”冯老先生道,“事不宜迟,我收拾下就过去。” 冯老先生炼丹救人,不分贵贱贫富,无论是散修,还是家族修士,只要真有困难,一般都会施以援手。 几个钱家修士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冯老先生。” 冯老先生选了几味药草,几瓶丹药,还有几册丹书带上,对几个学徒吩咐了几句,便随着那几个修士来到了钱家。 到了钱家才得知,要救的人是钱兴。冯老先生皱了皱眉头,便有了几分不满。 钱兴平日的行径,他是有所耳闻的,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没少做。 不过想了想,这些都是传闻,他也没亲眼所见,未必就是真的。而且钱兴虽然顽劣,到底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可能因此就见死不救。 钱家愁云惨淡,几个女眷哭哭啼啼,几位长老们也神色严肃。 冯老先生叹了口气,修士只要不成仙,就还是人,是人便有生老病死,这副场面他虽见得多了,但也心生悲悯,能救则救吧。 冯老先生进屋看了钱兴的伤势,然后便和其他几位丹师商量救治的方法。 一个丹师道:“钱少爷伤势太过严重,宜当温养,用木系灵物辅以丹药,慢慢滋补肉身,才能逐渐痊愈……” 另一位丹师不同意,“温养不能根治,他是被火系灵力所伤,灵力残留在体内,会形成火毒,若不彻底清除,必会损其经脉和气海,后患无穷……” “你要如何根除?” “用天元水,辅以水灵丹,水火相济,彻底清除火毒,火毒一去,受损的经脉和肉身,自会慢慢恢复……” “水火相济,太过猛烈,到时候火毒未除,恐怕钱少爷的命就没了!” …… 几位丹师争论不休,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冯老先生咳嗽了一声,几位丹师便安静下来了。 冯老先生在通仙城治病救人百余年,虽看着无权无势,但威望极重。 通仙城的修士,即便自己没被冯老先生治过,但亲朋好友,沾亲带故的,总归会有几个受过冯老先生的恩惠。而且天道难测,谁也保不准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要求到冯老先生身上。 在场的几位丹师,素知冯老先生的为人,对冯老先生非常敬重。其中的几个丹师未定品之前,甚至还专门拜访过冯老先生,请求冯老先生的指点。 冯老先生一咳嗽,几个丹师便都不说话了,乖乖站在一边听着。 “火毒是要清的……”冯老先生先肯定了一句,那位要清火毒的丹师面露喜色。 “但天元水不能用,太猛烈了……” “老先生所言甚是。”那位丹师恭恭敬敬道。 “温养可以,但也不能太温和了,不然就是在养毒……”冯老先生又对着另一位丹师道,之后列举了几味灵草和丹药,又分析了下具体的伤势,药怎么用才好,用多少为宜,然后要随着症状的轻重,适量加减丹药的用量…… 最后,冯老先生道:“丹术本就是需要互相交流和切磋,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但也不要各执己见,谁也不服谁。” 几位丹师点头称是。 冯老先生说完,便坐一边喝茶。 另外几位丹师在一边低声议论,治疗的思路有了,但具体用什么丹,炼什么药,还需要大家商量和斟酌,一时半会也不能完全定下来。 冯老先生喝着茶,突然问道:“对了,这个钱兴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几个丹师停下议论,都不知说什么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这是在钱家,说出来不大好听。 有个丹师见左右没有钱家人,便小声道:“听说是钱少爷仗势欺人,结果自己反被人打伤了。” 冯老先生皱了皱眉。 “不是被人打伤,”另有丹师道,“是他自己用新学的法术打人,结果学艺不精,法术反噬,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胡说!法术反噬能是这副模样?”另一个丹师反驳道。 “法术反噬的伤,是由内而外的,他这个明显是由外而内受的伤。” “不错,肯定是被人用火系法术偷袭所伤。” “法术凝结不要时间么?几息的时间,早就够闪开了,钱少爷又不是傻子,站着让人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傻子?” “也可能是他大意了,没有闪……” “你们说的都不对,肯定是火系符箓,而且应该还不便宜,一次性的那种……” …… 几位丹师聊得热闹。 要是聊怎么用丹药治人,还要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是个累人的事。但要是聊八卦,那这兴致就高多了。 冯老先生有点无语了,又问道:“他仗势欺人,欺负谁了?” “好像欺负的是个孩子?有修士看不惯,就出来帮忙,两方就打了起来,闹得还挺大。虽说这年头世风日下,但还是有敢于见义勇为的修士的。” 冯老先生心中有了猜测,神情便渐渐冷了下来。“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吗?” “这就不大清楚了,我只听说帮忙打架的,是陈师傅那边炼器行的徒弟,被欺负的孩子,好像姓墨……” 冯老先生放下茶杯,起身拂袖便走。 “冯老先生……”几位丹师匆匆起身追道。 钱家人见状,也连忙追上去,急道:“老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回去!” “少爷伤势严重,还指望您治呢……” “不治!”冯老先生斩钉截铁道。 “这……您……”几个钱家弟子束手无策。 一位气息深厚,法令纹深重的钱家长老拦在冯老先生面前,“冯老先生,还请您回去,治好了少爷,家主不会亏待您的!” 是筑基期的修士! 几位丹师心中微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冯老先生看了钱家长老一眼,“你是在教老夫做事?” “不敢,还请老先生救一下少爷。”钱家长老拱手道。 冯老先生冷哼一声,“老夫一生炼丹治病,为的是救人,而不是造孽。你们少爷什么样的人?也值得让我救?” 钱家长老被说得哑口无言,少爷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清楚,他也知道以冯老先生的脾气,知道原委后,肯定是不会救的。 冯老先生面沉如水,“你让不让?” 钱家长老有筑基期的修为,但被炼气九层的冯老先生这样看着,莫名觉得有点心虚,他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退下了。 冯老先生甩了甩衣袖,走出了钱家。有几个丹师见状,也借机告辞。剩下几个得罪不起钱家,就只好硬着头皮留下了。 有钱家弟子对那位钱家长老道:“长老,您怎么不把冯老先生拦下啊……” 钱家长老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怎么拦?当年我爹的命都是老先生救下来的,我哪来的脸去拦?他不骂我,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章 父母(四更) 白天墨画和张澜聊过后,便拿着庄先生给的那本《千阵集录》,翻了一整天。找了几个能用得上的阵法,打算这几天先学,学完画几副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画目前自保的手段太少了,单靠阵法,明显是不够的。 钱兴的事给墨画提了醒,尽管道廷有法度,但修士未必都会遵从,天道赋予修士力量,而杀戮和力量从来都是如影随形的。 自己现在毕竟是修士,体修以武学厮杀,灵修以法术索命,要是什么都不会,在危机四伏的修道界,是活不到给爹娘养老的那一天的…… 墨画当然可以专心做个阵师,找个安全的地方,既不与妖兽厮杀,也不与其他修士冲突,只一心研究阵法,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但把性命寄托于他人的善良之上,终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毕竟墨画也不知道,将来的某时某地,他所遇见的某个修士,会不会对他起杀心。一旦有修士对他起了杀心,而自己没有自保之力,那除了引颈就戮,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如何自保呢? 墨画在心里琢磨着。 做体修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以墨画这个体格去炼体,学修道武术,跟人肉搏厮杀,跟白送没有任何区别。 那就只能做灵修了。 但做灵修,墨画天赋也不算特别好。 他的灵根只能勉强算中等,气海所容纳的灵力不会太多,所修的功法《天衍诀》在灵力上也没有特殊加成的效果,这也就导致了他的灵力,较之同境界的修士,会略显薄弱。 这是和差不多资质的修士比,如果是和白子胜和白子曦这种天之骄子比的话,墨画的灵力甚至可以用“寒酸”来形容。 而灵力的多寡,与法术的威力,是息息相关的。 “算了,炼气五层再说吧,现在想学也学不了法术。”墨画叹了口气。 炼气五层的体修可以学炼体武学,灵修可以学法术,因为灵力已经较为充裕,有了驱使灵力,运用道法的基础。 而等到了炼器六层,不少修士都要靠自己谋生了,这个时候再学,已经算是晚了。 想来想去,眼下还是只能靠阵法。 墨画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进入识海,在道碑上练习几个新的阵法。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墨山,此时也回到家中。 “我找人打听过了,画儿没做错什么,是钱家的钱兴故意惹事,还想对墨画动手,好在大柱他们出手,这才有惊无险。” 柳如画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道:“钱家不会找画儿的麻烦吧。” 墨山冷哼了一声,“他们敢?钱家势力大不错,但我们这帮与妖兽搏命,刀尖舔血的猎妖师,也不是吃素的。除非是筑基期的修士,否则他们只要敢来,就别想完完整整地回去!” 墨山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便平添了几分戾气,这是常年与妖兽搏命对峙而形成的气势,让人见了有点不寒而栗。 柳如画也很少见到丈夫露出这种神情,平日在家,墨山都是很温和体贴的。她握住丈夫的手,又轻声问道:“那钱家如果真的让筑基期的修士来呢?” 墨山摇头道:“不会的,钱家有筑基期的长老,我们猎妖师也有的。一旦筑基修士出面,就会闹大,双方都不好收场。” “这件事你跟长老说了么?” “说了,本来我是想找钱家麻烦的,通仙城里不好说,但这山里是我们猎妖师说了算,想让他们吃点苦头,再容易不过了,只不过长老没同意……”墨山有些不悦。 “长老让你们顾全大局?” “不是。”墨山犹豫了一下,道,“长老说,现在去找茬没借口。” “没借口?”柳如画神情疑惑。 墨山悄悄道:“长老说,钱兴欺负墨画,结果墨画活蹦乱跳的,钱兴反倒受了重伤,不成人样……这种情况下去找麻烦,不好找借口。” 柳如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老,忍不住问道:“那如果有了借口呢?” “有了借口,我们就占理了,到时候先找麻烦,再让他们赔灵石。猎妖队里最近捉襟见肘的,发不出灵石,长老都急坏了,真有借口,他早就去敲竹杠了。” 柳如画:“……” “放心吧,墨画虽然体弱,当不了猎妖师,但也算猎妖师的一员,遇到这种事,长老不会袖手旁观的。否则真让这些家族欺负惯了,我们这些穷苦的猎妖师,就活不下去了。”墨山安慰妻子道。 柳如画这才放宽了心,然后又好奇道:“你说钱兴受了重伤?钱家又是跟班,又是护卫的,他怎么会受伤呢?” 墨山神情微妙起来,“你猜猜看。” 柳如画柔美的眸子瞪了一眼丈夫,想了想,道:“是大柱他们打的?” 墨山摇了摇头。 “那是附近有其他猎妖师,出手帮忙了?” “也不对。” …… 柳如画又猜了几个,都不对,便摇头道:“那我猜不出了,总不可能是画儿伤得他吧。” 墨山挑了挑眉,“你猜对了,就是画儿。” 柳如画张大了嘴,“不可能吧,画儿他才多大,修为又低,怎么可能让钱兴重伤?” 墨山神情复杂道:“我也不信,按常理来说,也不可能。但确实有人看到了,那天画儿被钱兴挟持,挣脱之时,画儿泼灵墨,伤了钱兴的眼,然后趁机把一张画着阵法的纸塞进钱兴的怀里。与此同时,他还捏碎了一枚灵石。等他踹了钱兴一脚,自己反倒被震飞倒地的时候,阵法爆炸,钱兴也就被炸飞了……” 柳如画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掩嘴笑道,“那画儿还真没吃亏。” 墨山也笑道:“伤了点皮肉,好像还是自己摔倒时擦伤的,脖子上有点淤痕,冯老先生擦了点药,也就好了。跟焦炭一样的钱兴比起来,真就不算吃亏了。” “那这件事,别人知道么?” “知道的人很少,而且即便说出去,也没人会信。画儿毕竟年纪小,又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我们做爹娘的都不信,更别说别人了。” 柳如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钱家也不会找画儿的麻烦。不过这件事还真要谢谢大柱那群孩子了,不然画儿恐怕要吃苦头了。” 柳如画想想还有点后怕。 “嗯,明日我们准备点东西,送给陈师傅他们。” “好。” “不过你也别担心,”墨山又笑着道,“咱们儿子人缘可好着呢,没有大柱,其他修士也会帮的,听说就连道廷司的张典司都跟画儿很熟……” 柳如画想到白天看到的一幕,忍不住笑道:“他还请张典司喝酒呢,真是人小鬼大。” 墨山将柳如画揽在怀里,“放心吧,我跟猎妖队的兄弟们都说了,让他们有空都留意一下,谁要再想找画儿的麻烦,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一章 狠话(五更) 背地里发生的很多事情,墨画都不清楚,爹娘这边,他也以为瞒得很好。 直到几日后,墨山夫妇备了些礼,让墨画跟着一起去送给陈师傅,他这才知道自己又没瞒住。 “雨过留痕,雁过留声。张叔叔说的没错,事情只要发生了,总归会有蛛丝马迹,你不知道,总归有人会知道。”墨画默默叹了口气。 墨山没责怪墨画,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行事有所担当,心里也要能藏住事,不必什么都往外说。 墨画年纪虽小,但遇危难能自解,事后也能镇定自若,算是有胆识和担当的,想到这里,墨山心里还有点欣慰。 柳如画既是担心,又是心疼,心里还有点埋怨,但也没出言责备,只是用力捏了捏墨画的小脸,就当是出气了。 墨山一家三口把礼物送到炼器行。 礼物中有几大块野牛肉,是墨山现杀的两只野牛妖,选取大腿部位的肉,再由柳如画花了几天功夫炖煮后腌制而成的。 野牛妖的肉不贵,贵的是腌制的功夫,以及用灶炉炖煮花费的灵石。真要花灵石去买,也不会便宜,何况陈师傅也根本舍不得花灵石买,他要用灵石的地方多了去了。 这么多野牛肉,即便炼器行的大小伙子们饭量大,也足够他们吃上一个多月了。 大柱他们都惊呆了,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肉,馋得口水直流,擦都擦不完。 陈师傅得了一大缸酒,笑得合不拢嘴。 他平时也爱喝几口,但又舍不得,都是一杯一杯数着喝的,既想多喝,又心疼灵石。眼下这缸酒,他省着点喝,能喝很久。 此后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个月,张澜才又找到墨画,道:“钱兴的伤治好了。” “治好了?” “通仙城的丹师不愿意给钱兴治伤,钱家花了不少灵石,从外面请了好几位一品丹师,花了两个月的功夫,这才治好,听说光是丹药,就炼了几十炉,不知耗费了多少灵物草药。”张澜啧啧说道。 “好多灵石啊……”墨画很是可惜,这么多灵石用来救钱兴,属实有点浪费。 “你小心点。”张澜提醒道。 墨画想了想,道:“钱兴不一定知道是我伤的他,他还会找我麻烦么?” “你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因此才恼羞成怒,最后被炸成那副鬼样,躺床上两个月,花了这么多灵石才治好,最重要的是,他丢人丢大发了。不管谁伤的他,你是始作俑者,他最后都会记在你的头上。”张澜给墨画解释道。 “是他先为难我的,真要说的话,他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吧。他难道就不想想自己的问题么?”墨画不悦道。 “家族嫡系子弟,从小受宠溺,心性难免偏激,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有错的都是别人。这种人我见多了……” 张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更有甚者,他若是想要你的命,你不给,他都会认为你是在忤逆他而心生恼怒。” 墨画大开眼界,“真有这种人么?” “你迟早会碰上的,”张澜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把人当人的。” 张澜把酒一饮而尽,便起身道:“我走了,这件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钱家不敢做什么动作的。但钱兴这个人,纨绔之余,多少还有点阴毒,你自己留意,以防万一。”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什么意思,谁在盯着? 墨画想问,但张澜已经走了。 墨画皱了皱眉,摸了摸储物袋中的一叠阵法,还有听取张澜指点而准备好的可以消除和混乱痕迹的灵液和灵石,心想默默道: 钱兴你最好别来,不然你爹娘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后墨画去庄先生处学阵法,去帮人修复阵纹,或是去坊市买东西,来来回回的路上,总是能感觉到一些修士的视线。 他们以为墨画没有察觉,但墨画画了这么久的阵法,神识比同境界修士深厚太多,对于这种不加掩饰的窥探,心中早已分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的窥视,是带着恶意的,像是伏在草丛里的毒蛇,眼神都是阴毒的。有些应该只是听从命令,盯着墨画,好掌握墨画的行踪。 还有一些比较冷漠且隐晦,墨画也只能隐约察觉到,并不算清晰。 这就说明,这个修士的神识,可能比墨画还要强,那他的境界,就比墨画高很多,估计应该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了。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视线是善意的,而且也不避讳。墨画察觉到,看过去时,他们还会和墨画打个招呼。因为都是熟面孔,要么是街坊的叔叔婶婶,要么是食肆里的食客,要么是猎妖队里的猎妖师。 有些虽然不熟,但也都见过一两次。也有没见过的,墨画不认得他们,但他们好像认得墨画,见墨画看向他们,还会微笑示意。 张澜说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原来是这个意思…… 墨画心中既觉得警惕,又觉得温暖。 盯着墨画的修士,迟迟没有动手,就在墨画怀疑他们已经放弃的时候,钱兴竟然自己找到了墨画。 墨画从庄先生处出来,准备回家,刚走到山脚,就碰到了钱兴。 几个月不见,钱兴看起来气色很差——当然了,任谁被地火阵贴身炸了一下,气色都不可能好。 他身上有些地方还缠着绷带,脸也破相了,手里也不摇着那把洒金的破扇子了,一副恨不得吃了墨画的可怖神情。 “别以为有人护着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少爷受的屈辱,我要你百倍偿还。到时候你想痛快地死,都不可能!” “那你注意身体,别自己先死了。”墨画看着他凄惨的模样,忍不住道。 钱兴的神情又开始扭曲起来。 墨画心中叹了口气,好歹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怎么心态还这样差,随便说一句,都能气成这样。 钱兴虽然恼怒,但并不敢动手,这里虽是山脚,但也是有修士经过的,而且大多是猎妖师。 说话的功夫,附近已经几个猎妖师看了过来,目光锐利地盯着钱兴。 钱兴也知道分寸,低声阴狠道:“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几个钱家弟子走了。 墨画摇了摇头,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不死不休了。 好好做个纨绔不好吗,天天吃喝玩乐就行,不用为生计奔波,也不用为灵石发愁。果然人活得太容易,就会想着作死。 墨画向附近的几个猎妖师行了礼,道了谢,得到了善意的回应后,便回家去了。 此时身后的山路上,正要的白子曦看着墨画的背影,眉头微蹙,片刻之后皓齿轻启,轻声道:“雪姨,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白子曦身后的雪姨点了点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二章 威慑(六更) 次日卯时,白府。 天色微亮,白子曦便起床修炼了。她一天的修行排得很满,功法修为、阵法符箓、炼丹炼器都要学。 白府也是雪姨特意为了白家兄妹俩建的,里面有炼丹房、炼器房、藏书阁和修炼室等等,基本仿照白家的格局,房间虽小上一些,但各种功能应有尽有。 这是白夫人的嘱托。 白家兄妹虽出门在外,但修行功课一点也不能落下。雪姨也是奉白夫人的命令,前来照顾白家兄妹的饮食起居,以及各项修行事宜。 白夫人对这双儿女寄予厚望,所以便格外严格。 白子胜虽有些调皮好动,但也还算听话,相较而言,白子曦就太让人省心了,每日的课业,一分不差地全部完成,无论是灵根天赋还是修道之心,几乎都无可挑剔,一点不需要人操心。 白子曦卯时起床,会坐在院中的竹亭里修炼一个时辰。 雪姨刚回来,便站在一边的竹林里,静静地等着。 清晨有淡淡的薄雾,草木翠色欲滴,灵花娇艳待放。 白子曦坐在其间,一身雪白衣裙,肤色晶莹剔透,容貌清艳无暇。 朝阳透过薄雾,洒在草木上,洒在花瓣上,也化成一层淡金色的霞光,柔和地披在白子曦的身上。 雪姨叹了口气,这样的景色,让她坐在这里看上一天,她也心甘情愿。 白子曦修长的睫毛微动,睁开了眼。 雪姨便走上前去,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包括钱兴拦住墨画,说的什么话,如何起的冲突,最后是如何解决的。而钱兴被治好后,对墨画怀恨在心,又找到墨画威胁。 也就是昨天白子曦看到的那一幕。 白子曦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我们向庄先生求学,不想被人打扰。” 雪姨点了点头,然后便退下了。 只是离开之时,心中疑惑,子曦说的这个“我们”,指的是他们兄妹俩,还是也包括墨画呢? 墨画请教过庄先生,又照例去找了白家兄妹,给他们带了些牛肉,桂花糕和甜甜的酒酿。顺便再请教几个阵法上的问题。 说着说着,墨画总感觉白子曦在看他的脖子。 墨画也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白子曦。 两人目光相对,白子曦道:“你脖子受过伤么?” “嗯,”墨画点了点头,“小伤,已经好了。” 其他的墨画没再说。 白子曦也不再问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尝着酒酿。 从庄先生处回家,墨画又回到自己的小屋,开始翻看阵书。 自从被钱兴找上,而且知道大概不会善罢甘休后,墨画就开始准备应付钱兴的手段。法术墨画还不能学,其他的墨画也不会,主要还是靠阵法。 墨画选了几个阵法,专门花功夫学了。 一个是木缚阵,激活后淡青色的木系灵力会像藤蔓一般,将人束缚住,可以用来困敌。 一个是烟火阵,跟墨画之前画的明火阵类似,但明火阵是用来照明的,烟火阵激活后则是向天上发出一道耀眼的红色烟火。 烟火阵一般是庆祝用的,修士节日期间,用来放烟花,姹紫嫣红,很是好看。墨画则是想在遇到猝不及防的危险时,用烟火阵引起他人注意,以免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况。 还有一个铁甲阵,墨画画在一副轻薄的藤甲上,可以使藤甲坚如钢铁,危急时刻,就可能救自己一命。 铁甲阵原本是用来强化铠甲的,铠甲由精铁铸就,本就坚硬,再加上铁甲阵,愈发坚不可摧。体修战斗时,穿着画有铁甲阵,固若金石的铠甲,便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近身厮杀时,铠甲对胜负的影响极大,因此对体修极为重要。 但铠甲很贵,要花费很多精铁,费很多功夫,不是墨画买得起的。整个通仙城的猎妖师中,有铠甲的也没几个,多数猎妖师用的还是造价便宜的藤甲。 墨画的藤甲,小巧而精致,是陈师傅特意为墨画量身定制的。墨画身量小,藤甲也不大,甚至没用多少材料,陈师傅灵石都没收。 陈师傅不收灵石,墨画只好拣几句好听的话夸夸陈师傅,陈师傅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墨画回去试了试藤甲,一般刀剑都能挡住,但力道挡不住,这样即便不受外伤,内伤是免不了。 这也没办法,藤甲是给体修用的,体修皮糙肉厚,能防住刀剑就行,不在乎这点力道,但墨画不行。 墨画只好又在上面画了个铁甲阵,虽不能隔绝力道,但至少比之前要好上很多。而且画上铁甲阵后,藤甲本身也坚固了不少。之前刀剑砍上藤甲,能留下痕迹,现在连痕迹都没有。 藤甲是防身用的,穿着并不舒服,墨画便将藤甲放进储物袋,准备应急的时候拿出来。 攻击用的阵法,目前还只有地火阵,单就威力而言,地火阵已经很不错了,其他阵法也不会强多少。更重要的是,地火阵被激活,三息后才会爆炸,而其他阵法,多半都是瞬间生效,灵力炸开,墨画也会受波及。 这等威力的阵法,能把钱兴炸残,可要是炸在墨画身上,那必然就是个死了。 此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阵法,墨画也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可是两天后,张澜又找到墨画,开口便道:“钱兴疯了,不会找你麻烦了。” 墨画长大了嘴巴。 张澜见墨画的神情,知道他真不知道,也松了口气,道: “钱兴睡觉时,被人用鲜红的妖血和血淋淋的内脏浇遍全身,他泡在血里,睡了一整晚,第二天醒来,人就彻底疯了。” 墨画大感震惊,问道:“他是被吓疯的吗?” “没那么简单,”张澜摇了摇头,“血肉内脏这些,最多算是惊吓,焚个安神香,休息一段时间便好,不至于让人发疯。” “那是怎么回事?”墨画问道。 “我猜除了以妖血和内脏威吓,估计还有人用了幻术。”张澜道。 “幻术?” “据说钱兴醒来,神色惊惶,声音凄厉,一直大喊‘别吃我’。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有人用了幻术,让他在梦中以为自己真被妖兽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而他醒来后,发现身边全是妖兽的血和内脏,便以为身在妖兽腹中,他也真被妖兽吃了,痛苦和恐惧之下,便彻底疯了。” 墨画听得震惊不已,还能有这种法术?听起来好厉害,便忍不住问道: “幻术……我能学么?” 张澜瞅了墨画一眼,道“你不行!”直接终结了墨画的痴心妄想。 “幻术是一门极特别的法术,学幻术既需要特殊的经脉和体质,还需要极深的家学渊源。一般修士是没法学的,既没处学,也根本学不会。”张澜说道。 墨画有点失望,然后问张澜道:“张叔叔,你能学么?” 张澜噎了一声,“我……也不行。” 墨画受到了安慰,心里好受了点。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三章 限度(七更) 张澜把墨画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哼了一声道:“幻术我虽然不会,但我会的法术可也一点不差。” “嗯嗯,张叔叔你好厉害。”墨画敷衍道。 张澜不和他计较,转回正题,“你知道用幻术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 墨画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雪姨戴着面纱,朦朦胧胧的身影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墨画接触过的高阶修士,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其中雪姨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且幻术这点,也很符合雪姨给墨画留下的印象。 “你猜到了?”张澜看墨画的神情,挑了挑眉道。 张澜不愧是道廷司的,尽管看着惫懒,观察力却很敏锐。 墨画心想,然后问张澜:“道廷司打算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张澜悠闲地喝了口酒,“能用幻术的修士非同小可,钱家不敢声张,也不敢追查,钱家不声张,道廷司乐得清静,也就不用管。” “钱家能这么罢手?”墨画不太信。 “钱家是有着筑基修士坐阵的,尽管这样,还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门,对他们钱家的少爷施了幻术,他们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光是这点,就够让他们害怕的了……” 张澜也有些幸灾乐祸,又接着道:“此人能用幻术让钱兴发疯,自然也能用其他法术让钱兴身亡。之所以用幻术,完全就是为了威慑,让钱家好自为之,不该惹的不要惹。钱家要是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也不可能在通仙城混成第一大家族了。” “说到底,钱家也不过是个一品家族,在定品的家族中也是垫底的,与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是没的比的。” 墨画恍然大悟,家族也分三六九等。张澜不愧是世家出身,里面的门道知道的真多。 “好了,这件事就算了结了,钱兴就算再被治好,经过这几次波折,也不敢再闹事。你也就安安心心,该修炼修炼,该学阵法就学阵法。”张澜语气也有些轻松。 “谢谢张叔叔。”墨画道谢。 以张澜惫懒的性子,没事找墨画聊天,虽是无聊时解闷,但也是对墨画的关心。这点墨画还是看得出来的。 张澜则看了墨画一眼,心道这小子,人缘还真不错。 猎妖师那边姑且不说,那个叫大柱的小伙子敢站出来跟钱兴作对,就很难能可贵了,还有街坊邻里这么多修士,对墨画都挺亲切的。 至于那个会使幻术的修士,要说跟墨画一点关系没有,应该也不大可能。 谁会闲着无聊,去把一个毫不相干的家族子弟吓疯? 张澜摇了摇头,和墨画招呼了一声,便走了。 “张叔叔慢走!”墨画摆了摆小手。 张澜走后,墨画坐在桌上,翻了翻储物袋,看着里面厚厚一叠阵法,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可惜了,钱兴不来找麻烦,这些阵法都无用武之地了。 还有那个幻术,也不知道是不是雪姨用的? 墨画心中疑惑。 第二天,墨画去找庄先生请教完阵法,然后又去找了白家兄妹。 白子胜在打瞌睡,白子曦在看书。 墨画悄悄地盯着白子曦看,想看看白子曦是不是知道什么。可白子曦的脸上,除了好看,也看不出其他东西来。 白子曦察觉到了墨画的目光,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墨画。 两人目光相对,墨画小声问: “三天前的晚上,雪姨有在家吗?” 白子曦想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似乎不在。” “哦。”墨画明白了,就不再问了。 过了一会,又悄悄道:“我家还有桂花糕,你要吃吗?” 白子曦点了点头,墨画眯着眼笑了笑,之后两人都专心看书,也没再说什么。 钱兴的事了,墨画就可以安心地修炼了。 他想尽快修炼到炼气五层,这样可以学法术。 墨画对法术还是很期待的,幻术这种张澜都不会的法术,他就不想了,但点个火,放个电,这种小法术应该没什么问题。 墨画想想,就有点小兴奋。 不过修炼是水磨的功夫,每日吸纳的灵气有限,炼化的灵力也有限,只要按时修行便好,想快也快不了,想慢也慢不了多少。 按目前的进度,距离炼气五层,估计还有些时间。 阵法这块,墨画能画出包含七道阵纹的阵法,但八道阵纹还不行。 估计是神识不够,所以学得也有些勉强,只能尝试着画一些结构简单的。不过八道阵纹已经是普通阵师的极限了,未入品的阵师,一般也就只能画出这种程度的阵法。 墨画现在能画七道阵纹,已经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阵师了。 墨画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而八道之后便是九道,九道阵纹,便可入一品! 等到能画出九道阵纹,就可以准备一品阵师的定品考核了。 墨画听说,阵师的考核,是所有修道门类中,最为严格,最为苛刻,难度也最高的考核。 “不知道都会考哪些阵法?” 墨画有点紧张,同时也有点期待。 若能成为一品阵师,每月啥事不干,都可以领灵石。哪怕将来出了点意外,自己不能修炼了,也可以吃低保,不至于饿死了。 墨画很是羡慕。 但整个通仙城,包括全部家族和宗门,能通过定品,成为一品阵师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出身贫寒的散修了,可见阵师的定品,确实是很难的。 墨画能画出八道阵纹,而八道阵纹到九道阵纹,只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好像遥遥无期。 之前墨画没日没夜练习阵法,能感觉到神识在稳步增长,但现在墨画练习的阵法更难,次数更多,但却觉得神识增长得并不明显。 按照这个进度,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画出九道阵纹。 墨画就这个问题,请教过庄先生。 庄先生神情有些复杂,墨画还是第一次在庄先生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你没有意识到,你的境界太低了么……” 庄先生默默地看着墨画,“神识再强,总归是有限度的,神识强弱的根基是你的境界。” 墨画恍悟,感觉自己问了个笨问题。 修士肉身,灵力的强弱也都是有限度的,这个限度自然是根据修士的境界来的。同境界修炼到极致,境界不突破,灵力和肉身也不会增强。 只不过修士修肉身、修灵力,但不修神识,所以墨画一时给忘了。 “谢先生指点。” 墨画不好意思道。又请教了其他几个问题后,便起身告辞了。 “神识是有限度的……”庄先生看着墨画的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口,怔怔地想了半天,才失笑道:“我教过那么多修士,但这话,好像还是第一次说……” 过了片刻,庄先生又看向在大槐树下画阵法的墨画,目光深邃道:“神识……真的是有限度的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四章 灵墨(八更) “神识是有限度的。” 庄先生的这句话,墨画莫名地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墨画也就不纠结了,反正境界提高,神识自然也会提高,一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专心修行便是,反正也急不来。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多学些阵法。 《天衍诀》这门功法的瓶颈是谜阵,解谜阵就要学会庞杂的阵法,庄先生给的《千阵图录》,墨画只学了一小部分,以他目前的阵法阅历,还远远不够。 解不开谜阵,便突破不了瓶颈,突破不了瓶颈,境界便会止步。一旦境界止步,修道之途便会终结。 所以墨画除了例行修炼,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阵法上。 夜晚入睡,在识海的残碑上练阵法;白天醒来,就在纸上画阵法;偶尔谁家的阵法失效了,也会来请墨画。 陈师傅炼器行有需要,像是炼器炉的修缮,灵器上附加阵法等,会请墨画去看看,偶尔冯老先生也会介绍些修士,让他们来找墨画画阵法。 有的会给墨画一些灵石作为酬劳,有的家境实在困难,便只能满是歉意地给点自家种的蔬菜果子,或是自家在坊市上卖的糖人、玩具等。 墨画心知散修生活不易,所以灵石都只是象征性地收点,偶尔得点吃的,喝的和玩的,他也挺高兴。 墨画本意也是为了学以致用,练习阵法,所以对这些不太计较。 这也就导致从此以后,墨画每次逛街,那些受过墨画帮助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都会塞点东西给墨画。像是山上摘的野果、自家蒸的米糕、竹子编的蚂蚱、安神用的香囊,甚至还有女修用的胭脂和手帕…… 墨画要给灵石,他们说什么不要,墨画要是不收,他们还很不高兴。 就这样,墨画一枚灵石不花,从街头走到街尾,得的东西储物袋都塞不下,像个白吃白喝还白拿的小纨绔,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墨画就发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 他没灵石买灵墨了! 自从柳如画开了食肆,墨画家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墨画每日修炼的灵石,是爹娘给的,墨画原本不想要,但墨山和柳如画坚决不答应。他们说墨画还小,还没到应该自食其力的时候。 墨画自己画阵法,也会赚一些灵石。这些灵石,墨画也都用来买笔墨练习阵法了,偶尔还能花一两枚灵石,买点好吃的解解馋。 总体而言,墨画灵石的收支是相对平衡,偶有富余的。 尽管富余的也不多…… 可是自从墨画修为提升,神识逐渐增强,画的阵法也更复杂,又因《天衍诀》的效果,神识操控更强,阵法画得也越来越快。 阵法画得越快,每天画的阵法越多,画的阵法越多,神识也就越强,神识越强,画的阵法越复杂,尽管阵法复杂,墨画画得还是越来越快,导致画的阵法仍旧越来越多…… 道碑、天衍诀、冥想术…… 这一原本良性的循环,就导致了恶性的结果: 墨画的灵墨,用得像水一样,灵石花得,自然也跟流水一般。 直到某一天,墨画发现自己灵墨用光了,而灵石也花完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穷二白的墨画有点苦恼,“怎么办呢?” 找爹娘要? 墨画摇了摇头,他想让爹娘也多多花点灵石修炼,这样爹娘修为更高,寿元也更长久。他如果开口,爹娘肯定会把灵石都给他。 画阵法的时候,多收点灵石? 墨画也觉得不好,邻里都是散修,本就拮据,没多少灵石。而且他无形中,其实也受过大家不少的恩惠,所以多收灵石也不行。 自己调配灵墨呢? 墨画不知道调配灵墨的配方和手法,何况即便自己调配,也是需要原料的,墨画也没地方弄原料。 这个问题墨画想了两天,还是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日下午,就听柳如画皱着眉头道:“小虎上山猎妖的时候受伤了,听说伤得不轻,你替娘把这些东西送过去,看看小虎伤势怎么样。” 墨画心中一跳,连忙道:“好的,娘,我这就去!” 墨画到孟家的时候,大虎和双虎正在照顾小虎。 小虎趴在床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后背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爪痕,鲜血不停地渗出。 看到墨画,大虎和双虎眼神一亮,然后脸色又失落了起来。 这是两个月来,墨画第一次看到大虎他们。 猎妖师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行当,同境界的妖兽,要远强于修士,因为妖兽的肉身天赋异禀,血气强横,反应敏锐且动作矫捷。而妖兽的妖力,要么带有五行之力,要么带有先天的剧毒,非常棘手。 一旦成为了猎妖师,便意味着不舍昼夜的辛苦和生死一线的危险。 很多强大的猎妖师,只是因为一时大意,便被妖兽吞入腹中,而再强大的猎妖师,在面对妖兽时,也往往要结伴行动,互相照应,不能有一丝疏忽。 大虎他们还是新手,刚刚开始猎妖,要学的东西很多,自然也更危险。 尽管在同龄的散修中,大虎他们三个已经是佼佼者了,无论是修为还是道法,大虎三个都学得很快,但一旦真正开始狩猎妖兽,还是不可能很快适应。 这两个月来,他们一直待在山上,学着熟悉环境,认知妖兽,并尝试与妖兽搏杀。而在与妖兽搏杀的过程中,必须全神贯注,稍有不慎,就会受伤,严重的可能命都没了。 有个十七岁的年轻修士与他们一同进山,遇到妖兽,一时慌了神,便被妖兽咬断了脖颈,失血过多而亡了。 这是大虎之前说给墨画听的,墨画也因此深刻体会到了“猎妖师”三个字的分量。如今,和墨画从小玩到大的小虎,背上的伤也是血淋淋的。 “冯老先生来看过了吗?” 墨画看着脸色苍白的小虎,有点难过。 “冯老先生看过了,给调了草药,敷在了伤口,丹药也给小虎服下了。”双虎眼睛红红的。 “发生了什么事?”墨画忍不住问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五章 藤甲(九更) “我们跟着周大叔他们上山猎妖,遇到一只裂爪狼妖,足有两人高,毛发是绛红色的,獠牙三尺,爪尖像是倒钩。境界大概是一品中期,没到后期,我们小队也能应付得来。周大叔他们便和它缠斗,让我们在外面策应,别让它跑了……” “打了好久,周大叔他们身上带伤,裂爪也眼看活不成了,谁知它却突然暴起,向我们三个人冲过来。我和大虎记着周大叔的嘱咐,没有轻易出手,小虎着急之下,却对着裂爪砍了一刀。” “这一刀砍中裂爪,只伤了它的皮毛,裂爪趁着小虎出招的破绽,绕到了小虎的背后,一爪撕裂了小虎的藤甲,小虎皮开肉绽,血止不住地流……” 双虎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周大叔说,裂爪的爪子上缠着妖力,被撕开伤口,血就会流个不停,很多修士就是这样被撕伤,血流干后,就死了……” 大虎眼眶里也有泪光,愧疚道:“我要是替他挡下就好了,我比小虎壮,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弟弟伤成这样,两个做哥哥的既难过,又懊悔。 “冯老先生丹术很厉害的,小虎会没事的。”墨画双眼也发酸,便安慰他们道。 墨画又仔细看了看小虎的伤势,虽然还是会渗出鲜血,但伤口处的鲜血,已经缓缓在凝固了,应该是冯老先生用的药,已经起效果了。 墨画松了口气。 墨画又以神识查看,发现小虎伤口处有淡淡的鲜红色气息缠绕,应该就是猎妖师常说的妖力了,是妖兽靠进食获取的驳杂灵气,与自身血气混杂而成的特殊的灵力。 能从天地大道之中获取力量的不只有人,妖兽也可以。 墨画又安慰了大虎和双虎几句,便将柳如画让他带的东西,递给孟大娘。 孟大娘在一边偷偷地擦眼泪,见到墨画,强打起精神来,“替我多谢谢你娘,这些年,也多亏她帮衬了。还麻烦你跑一趟,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可是想到家里一贫如洗,吃的也不多,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来招待的,小虎治伤还要花一大笔灵石,这灵石也不知从哪里来…… 孟大娘心里一酸,脸上虽是勉强笑着,眼泪却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墨画假装没看到,道:“不用了,大娘,我娘让我早些回去,你好好照顾小虎吧,等小虎伤好了,我再来玩。” 孟大娘哽咽着,点了点头。 墨画又安慰道:“我刚刚看过了,小虎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伤口上的妖力也弱了很多,估计休养几天,就慢慢好了。灵石的事也不用愁,等过段时间,大虎他们能独当一面了,慢慢就好起来了……” “嗯。”孟大娘摸了摸墨画的头。 墨画年纪虽小,但向来懂事,知道的也多,他这么说,孟大娘心里莫名宽慰了不少。 墨画将食盒递给孟大娘,然后便告辞回家了。 “路上小心点。” 孟大娘将墨画送到门口,回来打开食盒,发现里面有一些馒头和肉干,有个小煲,里面温着滋补的汤,还有几瓶疗伤用的丹药。 丹药下面还有一个小布袋,小布袋沉甸甸的,孟大娘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几枚灵石。 孟大娘看着灵石,愣了片刻,眼泪便又流了下来。 墨画回家后,心情也很低落。 他想帮帮小虎他们,但一时又想不到怎么帮。他不会法术、不能炼体,修为也不高,身上的灵石也早用光了。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画阵法了。 墨画中午匆匆吃完饭,然后就跑到了炼器行,想找陈师傅要一副新的藤甲。 墨画没灵石,本来想赊的,但陈师傅二话不说,直接就送了,而且一送还是三副。 “藤甲这玩意,你去买,是要花灵石的,但在我们这,这就不值钱了。炼制藤甲既用不上多少精铁,也用不上什么灵液,泡好藤草后,用烈火以特殊工艺炙烤一下就好,炉火都不占用多久。最多也就费点功夫,这三套你直接拿去玩吧……” 墨画之后帮陈师傅又画过几次阵法,也没收灵石,陈师傅心里过意不去,巴不得墨画多找他要点东西。 若是贵重的灵器,他还要考虑考虑,藤甲这种徒弟就能炼制出的东西,他送出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墨画道了谢,回去后给三副藤甲都画上了铁甲阵。 这样的藤甲,墨画储物袋里就有一副,是准备对付钱兴时防身穿的,但钱兴疯了,这藤甲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但墨画用不到,大虎他们肯定能用上。 猎妖师要和妖兽厮杀,过程非常凶险,尤其是体修。 老练的猎妖师还好,猎妖经验丰富,对妖兽也熟悉,即便危险,也能进退有度。 新手猎妖师就不同了,经验欠缺,遇突发状况也不能及时处理,一旦有了疏漏,被妖兽所趁,轻则受伤,重则身亡。 很多天赋极佳的年轻修士,原本可以成为出色的猎妖师,但都是因为一时意外而送了性命,失去了未来。 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墨山跟柳如画聊天时,惋惜过好多次,被墨画偷偷听到了。 这种时候,有一套足够坚硬的护甲,是有可能救命的。 只可惜多数猎妖师买不起昂贵的铠甲,只能用低廉的藤甲。 小虎被裂爪偷袭时,藤甲若是足够坚韧,便不可能受伤,哪怕受了伤,伤口也会浅很多,不至于这么严重。 附上铁甲阵的藤甲,要比之前坚韧很多,希望大虎他们穿上猎妖时,能少受点伤。 墨画心中暗暗想道。 几日后,墨画去小虎,小虎的伤势好转,脸色也好多了。 墨画将三副藤甲取出,送给他们。大虎和双虎的藤甲还好,只是因与妖兽战斗,有些裂痕。小虎的藤甲确实被狼妖直接撕开了,已经不能用了。 孟大娘看着墨画手中的藤甲,欲言又止。 墨画看出了孟大娘的心思,便道:“这几副藤甲是陈师傅送我的,我用不上,正好送给大虎哥他们。藤甲上有我画的阵法,比一般的藤甲要坚韧许多,这样他们猎妖,也不容易受伤,就算受伤,多少也会轻一点。” 孟大娘原本不太好意思要,但听到墨画说“不容易受伤”,就怎么也拒绝不了了。只是眼睛通红,觉得有些羞愧。 墨画拉着孟大娘的衣袖道:“以后我有事,是要请大虎哥他们帮忙的,他们可不能偷懒不帮我。” 孟大娘连连道:“嗯嗯,以后有什么事,你都找他们,他们三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打断他们的腿!” 孟大娘的神情开朗起来,大虎三人也抱着藤甲嘿嘿笑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六章 小阵师(十更) 十来天后,得益于冯老先生的丹药,伤势已经痊愈的小虎和大虎他们又进山猎妖了。 猎妖师免不了受伤,也免不了流血,大虎他们年纪不算大,也还是新手,但从他们佩着猎妖令,进山猎妖那刻起,便要逐渐适应这种猎妖师的生活。 通仙城的猎妖师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每天都有猎妖师进山,每月都有猎妖师受伤,也每年都有猎妖师死在山里。 墨画只能在心里暗暗祝大虎他们好运了。 但可惜的是,墨画的祝愿并没有效果。半个月后,大虎被人从山里抬了出来,鲜血撒了一地。 墨画正在家画阵法,突然听到骚动,出来打听才知道,大虎猎妖时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墨画如同被人泼了一头冷水,手脚冰凉。 他赶到杏林馆,见到冯老先生神情凝重,正给大虎治伤。 大虎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如白纸,不知有没有气息。他的胸口有一大滩血,鲜血直流,把外衣染得鲜红。 墨画看得心惊肉跳。 冯老先生先生看到墨画,拿起一副藤甲,神色凝重问道:“这上面是你画的阵法?” 藤甲也是血淋淋的,一侧有个孔,像是被妖兽的牙或是利爪贯穿了,藤甲的里面画着一些阵纹。 墨画点了点头。 冯老先生沉默片刻,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有这个藤甲,不然这小子的命怕是没了……” 墨画闻言愣了片刻,随之也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冯老先生这样说,那大虎至少应该性命无碍,人活着就好说。 从小一起玩到大,一直站在墨画身前,一直帮着墨画打架的小伙伴,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光是想想,就觉得不是滋味。 双虎和小虎痛哭流涕地赶来,听到大虎没事,才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孟大叔也在山上猎妖,听到大虎有事,就匆匆赶回来,他的神情还算镇定,只是双手有微微的颤抖。 孟大娘原本是在街东帮忙,家里灵石紧缺,她也比以前更忙,听到大虎出了事,也连忙赶了过来。 孟大娘站在门口,犹豫半天不敢进门,最后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进了门,听到大虎没性命危险时,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便一下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衣袖里流泪。 冯老先生说,多亏了墨画给的这副藤甲,才救了大虎一命。 大虎他们今日进山,狩猎的还是一只裂爪狼妖,正缠斗时,草丛中突然又冒出了一只长尾妖兽。 大虎把两个弟弟挡在身后,正面迎战那只长尾妖兽。但以他的修为,根本不是妖兽的对手,长尾妖兽的尾巴长有尖刺,又狠又快,瞬间便刺向大虎的心脉,大虎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刺中了胸口。 好在大虎胸口的藤甲附有铁甲阵,比一般藤甲坚韧,一时没被贯穿。而大虎虽没躲掉攻击,但也微微侧了身,使妖兽的尾尖偏向了一边,待尾尖贯穿藤甲,刺进大虎胸口后,也没有伤及大虎的心脉。 大虎虽是胸口被刺中,血流如注,但心脉没有受损,所以性命无碍。而冯老先生救治及时,所以哪怕暂时昏迷,过一段时间,也就会慢慢醒转了。 孟大娘对冯老先生千恩万谢,然后紧紧攥着墨画的手,心中感激,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活一辈子,难免会承受苦难,而有些人承受的苦难,总比别人要多一些。 墨画看着憔悴的孟大娘,心中酸涩。 好在墨画画的铁甲阵生效了,大虎没有性命之忧,墨画的心里才好受一点。 而十天之后,大虎的伤又好了,他们兄弟三人又要结伴进山狩猎妖兽了。墨画特意去送了下他们。 大虎伤势刚刚痊愈,气色不太好,但眼神很坚毅。双虎和小虎表情虽然有点凝重,但也没有什么惧色。 哪怕流了那么多的血,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命都差点丢了,三人还是没有犹豫,没有畏惧,伤好后依旧打算进山猎妖。 “爹娘给我们治伤,欠了那么多灵石,要早点还上才好。” “我不想让娘再吃苦了。” “我也是……” 他们告别墨画,沿着小路向山里走去。 墨画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广阔无际的大黑山中。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墨画过得相当拮据。 除了晚上在识海的道碑上,可以肆无忌惮地画阵法外,白日里每一滴灵墨,墨画都用得精打细算。 已经熟悉的阵法,坚决不用灵墨,因为会浪费;还未学会的阵法,也坚决不用灵墨,因为也会浪费。 对于那些半生不熟的阵法,墨画也要挑挑拣拣,觉得阵法属性稀奇,阵枢结构特殊,才值得墨画打开墨瓶,点出灵墨,一点一点地去摹画和感悟。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日晚饭时,墨山突然对墨画道: “画儿,有人托我,让你帮忙画几副阵法……” 墨画有些错愕,墨山神情也有些微妙。 墨山对墨画在阵法上的事,向来不多过问。 一是因为猎妖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墨山还是猎妖队的队长,要带着一队修士进山狩猎,既要猎杀妖兽,还要保证安全,猎妖所得的报酬,也要按例分配,既危险又忙碌。之前墨画家中基本全靠墨山猎妖收入的灵石养活,墨山繁忙之余,也无暇顾及其他。 二是因为墨山也不太懂阵法。他对阵法的了解,仅限于可以辨认出几个常见的阵法,或是察觉到哪里有修士用阵法设置了陷阱。对阵师内部的门路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三是因为墨画省心,修炼也好,阵法也罢,该做的事,不用他说什么就能做好,他不用操心,也不想给墨画过多的压力; 墨画年纪还小,修为也低,即便有天赋,但要真正能在阵法上学有所成,也还需要时间,不可能那么快。 修士学阵法是很难的,想成为阵师就更难了,这点墨山非常清楚。 通仙城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阵师,哪个不是头发胡子一大把,有的不仅满头白发,甚至头发都快掉光了。 如今看来,墨画天赋不错,假如能在三十岁前,成为一个普通的阵师,靠阵法谋生,哪怕入不了品,他也很知足了。 而他只要再小心点,不在墨画长大前,死在妖兽肚子里就行。 直到昨日,有猎妖师找到墨山,非常正式地说要请墨画画几副阵法,而且言语间还非常客气,一点都不怀疑墨画能不能画出来。 墨山这才发觉不对。 被人求上门画阵法,这不是阵师才有的待遇么? 画儿这孩子……不会已经是阵师了吧…… 十更完了。 手指都麻了……大家晚安。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七章 请求(一更) 墨山昨日猎杀了一头妖兽,剥了皮,剔了骨,收了妖丹,收拾妥当,刚准备下山回家,便有一个有些交情的猎妖师找上他,态度相当客气。 “墨大哥,有件事,想托您帮个忙……” 这猎妖师姓周名成,中等个子,身材偏瘦。 墨山也向来豪爽,只道他有什么难处,便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出手相帮。” 周成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求墨大哥您出手,是有点事,想请您儿子帮个忙……” 墨山愣住了,“我儿子,墨画?” “对的,对的。”周成道,“我与墨大哥算是有点交情,但你儿子那儿,我面都没见过,贸然就去找他,不太合适。所以我这不就求到大哥您这儿来了么……” 墨山狐疑地看着他,“我儿子墨画,才炼气四层,他能帮你什么?” “能的!能的!”周成连忙道:“我不是有个小儿子么,十五六岁了,炼气六层,刚成为猎妖师没多久。但他天赋一般,修道的武学学得也不怎么样,我就怕上山遇到什么难缠的妖兽,一旦出了意外,就……” 周成叹了口气,“他现在运气好,没遇到什么棘手的妖兽,还能安然无恙,但你我都是当爹的,也都是猎妖师,自然都明白,一旦进了大黑山,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一想到这,我觉都睡不踏实。” 墨山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们那边有个小阵师,可以给藤甲,画上什么阵法,关键的时候,能多挡住妖兽一下,那就是能救一条命啊。再后来我又打听,才知道这小阵师姓墨,父亲叫墨山,我想这不就巧了么,便来求求大哥你了。” 周成眼巴巴地看着墨山,生怕墨山拒绝。 墨山犹豫了下,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只知道墨画在学阵法,但阵法的事,我不太懂,也不知他学得怎么样,你这阵法看样子也不简单,墨画他也不一定会画。” “会的,会的,他会画的。”周成连忙道。 “你怎么知道他会画?”墨山疑惑。 “我听老许说的,就是那个跟我一起进山猎妖的老许——以前对你不太客气,想跟你过招,被你一拳打趴下的那个……” 周成笑了笑,接着道:“他说老孟家的儿子大虎,前段时间被蝎妖刺破胸口,就是因为藤甲上画了阵法,没有伤及心脉,才保住了性命。他还说你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就是话里有点阴阳怪气的,你也别怪他,谁让你揍过他呢……” “哦,老许啊……”墨山想起来了。 大虎受伤的事,他也听说过,不过当时他也在山里,下山后听说大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没太在意。 猎妖师受伤是常事,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不伤及经脉,不丢掉性命,也就没什么,本身吃的就是这碗饭。 如果是大虎的话,那还真有可能,墨画和他们从小玩到大,帮大虎的藤甲上画个阵法,也是正常的。 墨山心里寻思着。 周成攥着墨山的手,“墨大哥,你可一定得帮我这个忙,不然的话,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那个小儿子!” 墨山想了下,道:“我回去问问看,墨画他要是真的会画你说的那个阵法,一定会帮你画的,但如果他不会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周成大喜,连忙道:“谢谢墨大哥!要是真能画的话,多少灵石都成。” 随即他又面露愧色,“不过最近……手头灵石不多,要是不够的话,能不能先欠着,等我下个月进山猎妖,分了灵石再还你?” 墨山摆了摆手,“这是小事,之后再说。” 如果是他帮忙,收不收灵石都行,但这是要找墨画,他得先回去,问问儿子的意思。 只是,这什么甲阵的,墨画他真的会画吗? 墨山带着疑惑回到家,就直接问墨画了,“你会吗?” “会的。”墨画点了点头。 “那你,这几天有空吗?” “有的。” “能帮他画? “可以啊。” 墨山没想到这么顺利。 昨天别人求他时,态度恳切至极,他还以为是多难的事情,怎么墨画这里看着,好像就是件小事一样? “要画多久?” “很快的,半天吧。”墨画道。 实际上一个时辰都用不到,墨画现在神识强,神识操控也强,铁甲阵墨画画得又熟,画起来基本上没有任何难度。不过多预留点时间总没错。 墨山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一般画阵法的报酬是多少?” 墨画见墨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道:“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墨山想了想,还是道:“他家境也不好,小儿子当猎妖师,什么都要置办,估计也没多少灵石,能少收点便少收点。不过这还是你自己决定,毕竟阵法是你画的。” 之前墨山以为墨画修为不高,学的阵法,自然也高深不到哪去,能帮街坊邻里修修阵法,收不收灵石都行,吃点亏也无所谓。 但现在墨山才意识到不一样了,猎妖师能用得上的阵法,绝不是只包含两三道阵纹的简单阵法。 墨画能画出这样的阵法,几乎和城里那些普通阵师差不多了。 成为阵师有多难,墨山是知道的,即便只是最普通的阵师,也都要花一二十年时间去苦心钻研。 而墨画现在也就十一二岁,可见是几乎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在学阵法上了。别的孩子还在为修炼叫苦,天天想着去哪玩的时候,墨画却没日没夜地学阵法。 墨山想起,自己每次进山猎妖,回家之后,墨画几乎都是在画阵法,偶尔自己回来得晚,墨画屋里的灯还在亮着。 墨山有点心酸,就更不想让儿子吃亏了。 墨画没留意到墨山想了这么多,他盘算了一下,便道:“把藤甲拿过来,再准备一瓶金属性的灵墨就行,灵墨好点的话,阵法的效果会更好,但如果买不起那么好的灵墨,用一般的也行。至于报酬的话,爹,你们猎妖,一天能赚多少灵石?” “大概每人能有五枚灵石吧。” 每天五枚,但一个月不可能天天在山里,也不可能天天都遇到妖兽,就算遇到了,也未必能杀得掉,若是遇到棘手的,受了点伤,还要赔点丹药钱。所以这个灵石,根本不多,更何况猎妖本身还那么危险。 “那就收五枚灵石吧。”墨画道。 墨山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五枚灵石……你不吃亏么?” 请阵师画阵法,是要花很多灵石的,虽然墨山没请过,也没灵石去请,但在通仙城生活了这么久,什么事多少也都知道点。 墨画道:“我还在学阵法,赚多赚少无所谓,能有机会多练练阵法就行。何况爹你不是常跟我说,散修之间,要多关照。我们家之前困难的时候,这些叔叔阿姨,也多少都帮过我们,现在我们有余力,帮帮他们也是应该的。” 墨画笑着说道:“既能帮别人,又能练阵法,还能赚点灵石,一举三得的事,不是挺好么。” “好,”墨山摸了忍不住摸了摸墨画的头,“那我明天让他把东西准备好,让你画阵法。” 吃完饭后,墨画回房休息。 墨山一个人坐着,越想越觉得欣慰,想到儿子刚才说的话,也想到儿子现在就已经算是阵师了,向来稳重沉着的墨山,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累了,今天照例五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八章 道谢(二更) 听到墨山说只要五枚灵石,周成忍不住张了张嘴,随即诚恳道: “墨大哥,这怎么行,这……要不我再给您五枚吧。” 他是想再多给点,但他真的没灵石了。 他悄悄去通仙城里打听过,画一副铁甲阵,那些阵师一般要价都是五十枚,一些新晋的阵师,对自己水平没自信的,才会要三十枚灵石,这已经是最低的了。 昨晚回去,他心里忐忑了很久,不知道墨山这边要花多少。结果今天来问,墨山只要他五枚灵石,这让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余的灵石,你去买点好的灵墨吧,都是为了孩子,就不要推辞了。” 周成心里感激,便不再说什么了。 下午,他便抽空去买了金石灵墨,和藤甲一起,亲自送到了墨画家里。墨画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把铁甲阵画完了,然后把藤甲给了墨山。 这便赚了五枚灵石,还有半瓶没用完的金石灵墨。 墨画觉得这笔生意还行。 “要不要跟别人说,我已经是阵师了,然后让别人来找我画阵法呢?”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自己年纪还小,这样做太招摇了,他还记得庄先生说过的话,修士要韬光养晦,椽子出头了就烂,猪肥了就容易被宰。修道界危险的东西太多了,以墨画现在的修为和阅历,根本防不胜防。 况且自己的阵法水准还远远不够,还有很多阵法上的东西要学,不能贪一时之利,而失去了求道的本心。 这事便算过去了。第二天,那位请墨画画阵法的猎妖师,却突然登门了,身后还跟着个神情憨厚的小伙子。 “大平,快谢谢墨大叔,还有墨哥儿。” 那少年也不含糊,鞠了个躬道:“谢谢墨大叔,谢谢墨哥儿!” 墨山便向墨画介绍道:“这是你周大叔,单名一个成字,这是他小儿子,叫周大平。那副阵法,就是你周成叔叔托你画的。” “周叔叔好,大平哥好!” “好好,”周成连连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喊大平就好了。” 周大平摸了摸头,“喊我大平就好了。” 周成递上了一堆东西,有些酒食,蔬菜,果子,这些都还好,最贵重的是一瓶灵墨。 墨画只收了五枚灵石,替他画了阵法,周成原本就过意不去,后来拿到藤甲一看,阵法的阵纹严谨,笔迹优美,闪着淡淡的金色。 他虽不懂阵法,但这个阵法的笔法,一看就非常纯熟,不下大功夫,是画不出来的。 周成原本以为,墨画年纪还小,画出的阵法,勉强能用就行,现在一看,即便和通仙城里那些画阵法画了二三十年的阵师比,也毫不逊色。 周成又试了试藤甲的效果,比自己预想得要好上太多,遇到危急的情况,说不定真能救下儿子一命。 这下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又东拼西凑了些灵石,特意买了些礼物,亲自上门道谢。 墨山坚决不收,“你这些东西,自己留着,赚些灵石也不容易。” 可任墨山怎么说,周成铁了心要把东西送出去。 两人这样僵持着,看样子到晚上都没个结果。 墨画只好道:“爹,周叔叔一片好心,你便收下吧。以后要是需要画什么阵法的话,只管来找我们便是。” 周成大喜道:“墨哥儿说得对,你就别推辞了。” 墨山无奈,也只好收下。 之后周大平去山上猎妖,都穿着墨画画过阵法的那副藤甲,有几次受了伤,但因藤甲坚固,都无大碍。 周成得知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自己总算没白费这么多心思,光是治伤省下的灵石,就有不少了,何况万一真遇到危险,藤甲上的阵法真的是能救命的。 他们这种散修,生活窘迫,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若是因为猎妖丢了性命,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周成做猎妖师这么多年,因为猎妖丢了性命的年轻修士,年年都有。 他们这些老手一个不慎,都会葬身妖腹,更何况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 每次想到这,周成心中都对墨画感激不已,但他穷,拿不出灵石,就只能说些好话,表表心意。 此后他逢人就夸墨画,说墨画年纪虽小,但阵法画得好,给藤甲画上阵法后,藤甲刀枪不入,他儿子进山猎妖,再也不怕了。 话说得有点夸张,也有点假,但爱凑热闹的大家都很爱听。 十来岁的小阵师,有些人不信,当然也有人信的。 隔三差五,也就有人请墨山去吃个饭,喝个酒,然后旁敲侧击,问他儿子是不是真的会画阵法,画上阵法的藤甲,是不是真就刀枪不入。 墨山无奈,只好解释道:“我儿子会画阵法不假,但即便画上阵法,藤甲也不可能刀枪不入,只是比之前坚韧点而已。” “我说呢,要真是刀枪不入,那还了得?” “那个藤甲我见过,画上阵法,硬是硬了不少,但到底还是差了点意思。炼气中期用用还行,炼气后期就用不上了。经不住一品后期妖兽一爪子的。” “炼气中期能用?”有人问道。 “能用,效果还不错,至少能护住要害。” “那我得给我儿子弄一副,每次他进山,我都提心吊胆的,我年轻时上山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我嘛,皮糙肉厚的,妖兽咬我,我不怕,我就怕那些畜生咬我儿子,一个不好,没等儿子给我送终,我倒先给他烧纸了……”有个大汉苦笑道。 “说到底还是炼气中期的东西,用处不大……”也有人不屑道。 “你又没儿子,当然用处不大,我不一样,我三个儿子!墨山,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怎么也得让你儿子给我画几副,就画三……不,六副吧,我留几件备用……” “对了,还有我。” “那我也要一副吧……” “你又没儿子,要来做什么?” 那人不服道:“我现在没,将来就不能有吗?” “那可不一定。” “你别废话,他要就要嘛,说不定在外面有几个私生子呢。” “你个王八蛋,说什么呢!” 几人喝醉酒,就扭打在了一起。 墨山哭笑不得。 谢谢泽雨暗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九十九章 俞长老(三更) 此后隔三差五,便有人通过墨山,请墨画画阵法。而且清一色的,都是在藤甲上画上铁甲阵。 此事都是墨山出面,墨画只要画阵法便好,也不算太麻烦,而且也不用招摇。 铁甲阵只有六道阵纹,对墨画而言,已经没什么难度了,而且画起来非常快,偶尔有人拜托,顺带画画就好,也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画一副铁甲阵,可以得五枚灵石,顺带半瓶灵墨。 墨画画了一阵,也攒了一点灵石和灵墨,只可惜灵墨都是金石属性的,只能画用来画金系阵法,其他阵法不能用。 铁甲阵只蕴含六道阵纹,适用于炼器中期修士,基本上只有新手猎妖师来用。 像墨山这样的炼气后期修士,根本用不上。在一品后期妖兽面前,即便是画了铁甲阵的藤甲,也跟纸糊的一样,强不了多少。 但猎妖师中,炼气中期占了大部分,每年还有新的修士成为猎妖师,这些猎妖师也是最需要铁甲阵的。 尽管铁甲阵的强度,也只能多挡一下妖兽的攻击,但多挡这一下,往往就是轻伤和重伤的差别,甚至是生和死的区别。 墨画倒想多画点铁甲阵,这样像大虎这样年轻的猎妖师,也能少受一点伤。 对一般的散修而言,受了轻伤还能承受,受了重伤度日就很艰难了,而万一不幸身亡,对整个家来说,基本就是灾难了。 通仙城的猎妖师中,与墨山有交情的毕竟是少数,多数猎妖师也不会特意去请人画阵法,因为阵法难画,阵师难请,他们付不起那个灵石。所以真正找墨画画铁甲阵的,也并不算多。 这日,墨画吃完晚饭,在屋里翻看阵书,不一会听到有人来,墨山很热情地在招呼客人,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墨山平日待人豪爽,朋友比较多,但像这么热情,墨画倒还是第一次见。 过了一会,墨山喊了声墨画,让他来见见客人。 墨画掀开门帘,便见到有个胡须很长,年纪颇大的修士,正襟危坐在中间的木椅上。这位长胡须的修士,穿着普通猎妖师的衣服,神情严肃,不怒而威,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墨山道:“这位是俞长老,画儿,跟俞长老问声好。” 俞长老?猎妖堂的长老? 墨画礼貌地问了声好,这才察觉眼前这位俞长老气息深厚,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感,墨画用神识悄悄窥视了一下,发现神识竟然窥视不到,只能隐隐约约感觉那里坐着个人。 在墨画神识窥视时,俞长老眼中精光微露,看了墨画一眼。 筑基期修士!而且应该不是一般的筑基期修士! 光是神识,就比墨画强了太多! 墨山摸了摸墨画的头,道:“画儿,俞长老找你有点事,你们聊聊。我去前面帮你娘收拾收拾。” “俞长老找我能有什么事?” 墨画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墨山起身走后,俞长老便开门见山道: “老夫听墨山说,你会画铁甲阵?” 俞长老嗓音略有沙哑,而且带着几分严厉,应该是平日形成的习惯。 “是的。”墨画道。 俞长老微微颔首,“那便好,我这里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长老请说。” 俞长老暗自点了点头,他之前听说墨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阵师了,他还不信,觉得太过离谱。 后来说这话的人多了,他这才信了点,但又打心眼里觉得,年少有才能的,必定恃才而傲物,尤其是阵师,他接触过的阵师,都是眼高于顶的,不管本事高低,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他开始也没对墨画抱有什么好印象,此时发现墨画长得清秀可爱,而且还很有礼貌,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我打算让你帮忙画一批阵法,都是铁甲阵,画在藤甲上。等猎妖礼的时候,给那些年轻的猎妖师一人一套,这样他们进山猎妖,也有点保障。” 墨画恍然大悟,过一段时间,就是猎妖礼了,到时候又会有一批少年修士成为猎妖师。 俞长老是猎妖堂的长老,要维护猎妖师的规矩,也要保护猎妖师的安全,尤其是那些初出茅庐的,还没见过妖兽凶残模样的年轻猎妖师。他们现在是需要庇护的新人,二三十年后,便有可能是猎妖师的中流砥柱。 “要多少副呢?” “大概要一百副。”俞长老道。 “一百副……” 墨画吃了一惊,这个够他画好一阵了。 “可以么?”俞长老试探着问道。 墨画犹豫了一下,“这些阵法,您打算什么时候要呢?” 俞长老想了下,道:“猎妖节前就行,应该还有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的话,时间很充足。墨画点了点头道:“没问题的。” 俞长老微微松了口气,他看墨画境界低微,神识有限,定力也不一定够,担心墨画三个月内,画不完这么多阵法。 此时看墨画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多少也放心了点。 哪怕最后画不完,能画个七八成,也不错了。 俞长老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会,说道: “我听墨山说,你给别人画阵法,一副铁甲阵只要五枚灵石。这些修士与你父亲有交情,你少收点灵石,算是通情达理。但这一百副阵法,就不讲这些交情了,每副铁甲阵,我给你八枚灵石作酬劳,你觉得如何?” 八枚其实也并不多,对阵师而言,神识是有限的,每日能画的阵法也是有限的,自然希望自己画出来的阵法,价钱越高越好。 正常来说,这个价钱是请不到阵师出手来画阵法的。 但是这已经是俞长老的极限了,猎妖行家大业大,但一大家子,都是穷得叮当响的散修,什么事都要靠他张罗,做什么事都要灵石,这八枚灵石,是他所能出的最高的价钱了。 “八枚灵石么……”墨画皱了皱眉。 俞长老看墨画皱眉,脸上神情不变,但心里便有些凉了。 阵师果然还是不好打交道。 俞长老心里默默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章 交易(四更) 俞长老花了一百五十年,修到了筑基期。 这一百多年里,他跟各式各样的修士都打过交道,自然也包括不少阵师。 俞长老对阵师大多都没什么好感。 家族和宗门出身的阵师,看不起散修,有些散修出身的阵师,觉得自己鱼跃龙门,高人一等,反而比那些家族或宗门出身的阵师,更加鄙夷散修。 而阵法难学,阵师稀少,所以阵师向来也最高傲,目下无尘。 看在筑基修士的面子上,有的阵师表面上还算客气,可一旦请他画个阵法,便狮子大开口。 你若讲点价,他便觉得你看不起他,质问你是不是觉得他的阵法不值得这么多灵石。若不讲价,那高昂的灵石,他们这些散修又哪里出得起。 可这世间阵师少,而需要阵法的修士却很多,有时候尽管他狮子大开口,你也不得不给。 也因此,俞长老对阵师表面尊敬,但内心对他们又毫无好感。 墨画一皱眉,俞长老心里便猜测这笔买卖估计做不成了,八枚灵石是他能给的最多的了,再多他也给不起了。 他虽是筑基期修士,但既没有依附宗门,也没有攀附家族,灵石要靠自己赚,还要管猎妖师的琐事,也不比炼气期的修士富裕到哪去。 俞长老心中对墨画有些不满,年纪虽小,看着也乖巧,但一涉及到灵石,估计又是贪得无厌,与其他那些阵师差不多。 果然,天下阵师如出一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想要多少?”俞长老语气有些不善,他倒想看看墨画想要多少。 墨画心里盘算了下,道:“三枚吧。” 俞长老冷哼一声。 屋里瞬间安静了一下,俞长老犹豫了片刻,不敢相信地问道:“多少?” “三枚啊……” “三枚?!” 俞长老挑了挑眉,他眼中的墨画,瞬间又可爱了起来。 随即他心里又怀疑,这孩子,怕不是傻的吧,砍价哪有反着砍的? “你确定只要三枚?” “嗯,三枚灵石就行,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墨画道。 “条件?”俞长老愣了下,“说来听听。” “我想要一些灵墨,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的都要,平时练习阵法时要用,也不必太多,您看着办就行,就当是额外的酬劳。” “就这些?” “就这些了。”墨画点头道。 “这好办啊。”俞长老立马道。 一些灵墨而已,虽然也要花点灵石,但比起那一百副铁甲阵的价钱,就不算什么了。而且他一个筑基期修士,自然有自己的人脉,不要多少灵石,就能弄到不错的灵墨。这就省了一大笔灵石了。 俞长老看着墨画,忽然觉得这孩子真是,越看越俊俏。 他还说这灵墨,是自己用来练习阵法的? “不错!勤奋又好学,怪不得小小年纪,阵法就能画得这么好!”俞长老心里暗暗夸奖道。 俞长老转念一想,又担心墨画吃亏,道:“你就要三枚灵石,这够吗?” “没事,三枚灵石也不少了。何况大家都是散修,本就应该互相关照,这是我爹常跟我说的。”墨画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说到俞长老心坎里去了,俞长老感觉心里一暖。 他也是散修出身,好不容易混到筑基期,本想去更高品的州界,寻寻机缘,说不定还能再修道上更进一步。 可回头一看,那些照顾过自己的叔叔婶婶,朋友兄长,活得实在是辛苦。若没有个筑基期修士照拂,必然天天受家族那些修士欺压,度日维艰。 他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留下来。 外面的修界广袤无垠,他即便出去,也只是修为卑微而前途渺茫的芸芸修士之一,可在通仙城里,他就是顶天立地的筑基修士,可以使很多人不再受苦,庇佑很多人平平安安,也能让大部分散修过得稍微好一点。 现在从墨画这样小的孩子口中,能听到这种话,俞长老很是欣慰。 俞长老盯着墨画,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欢。 你看看,墨山把这个儿子教得多好啊! 墨画被俞长老盯得有点忐忑,不禁问道:“俞长老,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很对!很对!”俞长老道,“明日我让人将藤甲送来,灵墨我也帮你找,五行属性的是吧,找齐了就给你送来。你放心,这次算是你帮了老夫大忙,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我。” 墨画大喜道:“谢谢长老!” “小事,小事!”俞长老摆了摆手,之后又关切道:“那你先休息吧,小小年纪,不要熬得太晚。” “嗯。”墨画点了点头。 俞长老便往外走,走了几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走了回来。 墨画看着奇怪,问道:“俞长老,还有什么事吗?” 俞长老咳嗽了一声,悄悄掏出来了一个储物袋,“我……咳,有两个孙子,他们那个……阵法还要麻烦你一下。” “这个着急吗?”墨画问。 “这个……有一点急,但也不算特别急,你有空画就行。” 俞长老的两个孙子和大虎他们是同一批猎妖师,已经开始上山猎妖了。 常人所谓隔代亲,俞长老对儿子不闻不问,但对自己的这两个孙子,却是心疼得紧。每次见他们上山回来,身上带伤,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是筑基期修士,又不能随便上山。 筑基期修士若时常上山,会被妖兽视为挑衅,从而引来二品的大妖。在通仙城这里,二品的大妖,基本上算是没有天敌的。 通仙城本来筑基修士就不多,想让筑基修士联手猎妖,就更难得了,而即便筑基修士联手,也很难是二品妖兽的对手。 而一旦失手,让二品的妖兽吃了一两个筑基修士,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除非必要,筑基期的俞长老一般也不会进入大黑山,最多也就会在外山逛逛,若要进内山,也尽量不显露修为。 因为不能随便进山,所以就时常挂念两个孙子的安危,给他们的藤甲上画个铁甲阵,多少是个防身的手段,他也能安心点。 “行,我有空就帮您画!”墨画答应道。 俞长老点了点头,见墨画便要回房,又温声叮嘱道:“那些阵法,你慢慢画就好,多点少点无所谓,千万别累着了。” 向来严厉的俞长老,此时的声音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一章 炼气五层(五更) 俞长老进门时神情严肃,出门时脸色就明显好了很多,墨山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几分隐约的笑意。 墨山认识俞长老这么久,印象中长老一向有些暴躁,神色严厉,脾气也不太好,像今天这种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 “墨山,你教了个好儿子啊!” 俞长老破天荒夸了墨山一次。 墨山吓了一跳,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平日他道法学得再好,妖兽杀得再多,也不见俞长老夸他一次,他还以为俞长老为人严格,从不夸人。 现在突然夸这一句,让他有点猝不及防,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俞长老说完,便不管墨山,和柳如画点头示意,径自走出了门。 墨山和柳如画恭恭敬敬将俞长老送到门口。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街上人影寥寥,但两旁屋内总有点点温黄的灯火,偶尔有人谈笑声,孩童叫喊声和家长责备声。 俞长老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墨画的家门,心中默默想道:“我们这些散修里,或许真正能出个阵师了……” 修道百业,阵法为尊,修士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和妖兽战斗厮杀,都离不开阵法。但阵法一向不是给他们这些底层的散修用的,他们穷,不配啊…… 假如墨画真的在阵法上学有所成,并且坚守本心,帮扶散修,哪怕一辈子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对通仙城的散修而言,也比他这个虽是筑基期,但半截入土的朽木要有用得多…… 阵师好啊,俞长老一时满眼希冀。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 第二天,俞长老便让人送来了二十副藤甲,二十瓶金灵墨,还有五十枚灵石,和五行灵墨各两瓶,其余的藤甲炼制好后再送来。 五十枚灵石是定金,剩下的要画完才给。五行灵墨是俞长老特意托人找来给墨画的,算是墨画额外的酬劳,而且品质都不错,墨画很开心。 这些灵石和灵墨够墨画用挺长一段时间。 虽然三个月后才是猎妖节,但墨画不想等那么久,他打算一个半月内画完,每天画两到三副,用闲暇的时间画就好了,不能耽误修炼和学习更高阶的阵法。 墨画还等着修炼到炼气五层,找个法术学学呢。 半个月后,墨画画出了第三十六副铁甲阵,正打算继续画的时候,突然发觉气海有些异常。 墨画眼睛一亮,连忙打坐调息,并取出灵石,开始吸纳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墨画气海一颤,灵力凌乱后又渐趋稳定,并且稍微深厚了一些。 炼气五层了! 墨画有些开心,毕竟境界是修士的基石。 看来天衍诀这个功法,除了中境界和大境界的突破有谜阵这个瓶颈,小境界的突破阻碍并不大,而且也不需要什么天地灵物。 墨画对开创这门功法的前辈修士,一时间迸发出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般的敬仰! “要是这么一直修炼下去,有没有可能,我真的能修成仙人呢?” 墨画心思开始飘了起来。 随后想到修炼用的巨额灵石,还有之前看阵书时见到的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复阵,以及未知的神秘的谜阵。 墨画又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修行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修行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 墨画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然后开始了自己炼气五层的规划。 首先,必然是法术! 不学法术的修士,能叫作修士么? 体修也就罢了,作为一个立志并且只能当灵修的修士,不学几手法术,出去怎么混呢? 可是找谁学呢? 墨画有点犯愁,猎妖师里大多都是体修,灵修很少。 如果说偏重炼体的体修,猎杀妖兽有点危险,那么主修法术的灵修进山猎妖,基本上就是在赌自己的命不硬了。 在猎妖这行上,灵修和体修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个灵修万一受到了妖兽的袭击,相比之下,体修无伤他轻伤,体修轻伤他重伤,体修重伤他身亡,体修要是身亡,那灵修基本凑不出全尸了…… 所以猎妖师里灵修很少,不仅因为选择当灵修的少,还是因为当灵修,活下来的也少。 除非实在没得选,比如墨画。 他若是身强体壮,也会去做体修,找陈师傅定制一把纹着青龙的偃月大刀,冲入妖群,大杀四方,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但这个想法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想想。 那去请教庄先生? 墨画摇了摇头,庄先生能教他阵法,他就知足了,再去请教法术,多少有点得寸进尺了。 而且庄先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修的什么,气血看着不强,灵力看着没有,神识也飘飘忽忽的,完全是一副捉摸不透的高人模样。 自己如果去求庄先生,假如惹庄先生不高兴,连阵法都不教了,那就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亏大发了。 那去找雪姨?雪姨对墨画也挺好的。 哦对,雪姨学的应该是幻术,以墨画的资质还不配学,当然也学不会。 想来想去,就只能有一个人能帮墨画了…… 墨画找了一本《炼气法术录》,里面记载了炼气期的一些基本法术,当然只有目录,没有具体修炼的方式。 墨画还特意把书封面的“法术”两个字描大了点,方便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一大早,墨画就坐在食肆里,手捧《炼气法术录》,准备钓鱼。等到日头渐高,天气大好,鱼就来了。 张澜出现在了街边,沐浴着天边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然后优哉游哉地朝着食肆走来。 墨画没有理他,假装专心看书。 张澜走进食肆,坐在老位置,点了一壶酒,一碟肉,一碟果子,然后百无聊赖地开始四处打量,这一打量,就发现了墨画,一看到墨画,自然也就发现了墨画手里的那本书,以及书页上大大的“法术”两字。 张澜仔细确认了一遍,发现了书的封面上写的是“炼气法术录”五个字。 他把“法术”和“炼气”这两个词,又反复确认了即几遍,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起来。 上次墨画手里的那本《复阵初解》害得他差点阴沟翻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但只要不是阵法,甚至只要不是复阵,张澜就无所畏惧。 更何况还是“炼气”,还是“法术”! 在这两个范畴内,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显摆! 张澜特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摇摇晃晃走到墨画面前,故作随意道:“哦?看的什么书啊,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啊,要不要,我教你啊?”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二章 法术(一更) 墨画心想,我特意把书名描这么大,几丈开外都能看到,你还要问什么书,这装腔作势的样子,还能再假点吗。 “不用了,我就看看。”墨画道。 墨画越不答应,张澜越是心痒,他凑近了看了看,然后假装才看到书名,道: “《炼气法术辑录》,不错嘛,想学法术?到炼气五层了?” “刚到五层,我先看看,还不急。”墨画装得很淡定。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张澜挑了挑眉毛。 “张叔叔,你是灵修吗?” “嗯,算是吧。” “算是……是什么意思,噢,半吊子吗?”墨画道。 张澜脸一黑,“什么半吊子?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 “我看你血气也不弱啊,灵力倒没察觉到多强,是我没看出来么?”墨画问道。 张澜得意道:“我用法术遮掩了气息,你当然看不出来了,要是你小子也能看出来,那我这一身的修为不是白修了吗?” “哦哦,那你这算是灵体双修吗?”墨画好奇道。 “灵体双修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炼了点肉身,避免跟人斗法时,被体修近身而吃亏,主修的还是法术。灵体双修的修士,既要得天独厚的资质,又要名门大族的传承,还要资财万贯的家底,你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张澜感叹道。 墨画咋舌,又要天赋,又要传承,还要家底,这三个条件,哪个对墨画来说都遥如天堑,让他投一万次胎,都不一定能中一次。 “那张叔叔,你法术厉害吗?” 张澜得意道:“还行,马马虎虎吧。” “那就是不太行呗。” 张澜气极,敲了敲墨画的脑袋,“我这是谦虚懂吗?谦虚!” 墨画揉了揉小脑袋,问道:“那你跟雪姨,哪个厉害点?” “这个么,”张澜犹豫了起来,“没切磋过,怎么知道?” “那你会幻术么?” “当然……不会。” 墨画道:“雪姨会幻术,你不会,那你肯定就没雪姨厉害!有空我去问雪姨,看看学什么法术好。” 张澜不服道:“我只是不会幻术,其他法术可不比她弱。” “真的?”墨画怀疑地看着张澜。 “炼气期法术,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那行,那我现在要学法术的话,学哪个好呢?” “你有什么想学的吗?”张澜问道。 墨画把《炼气法术辑录》递给张澜,“我挑了几个法术,你看看先学哪个好。” 张澜接过书,翻了几下,便看到上面有几个法术,用笔圈了出来。 火球术、水箭术、金刃术、土石术…… 都是炼气中期就能学的,法术不难,施法所需的灵力也不算多。 张澜点了点头,从基础的法术开始学起,不好高骛远,墨画这孩子的眼光还算不错。 很多修士刚学法术,就只想学那些品阶高,威力大,或是很稀有的法术。殊不知品阶高,所需灵力也多,威力大,施法时间也长,越是稀有的法术,学起来的条件也太苛刻。 且不说能不能学会,就算学会了,一个法术就耗尽全身一大半的灵力,一旦打不中人,基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张澜盯着墨画看了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挑的,都是攻击类的法术?” 墨画愣了一下,“不学攻击类的法术,那学什么呢?” “你不想着怎么保命么?” “对哦,”墨画恍然大悟,“要先能保命,命都保不住,还攻击谁呢?” 钱兴那件事也让他明白了,修士必须要有保命的手段的,不然突然遇险,无自保之力,就会陷入被动的僵局。 “保命的法术有哪些,金钟罩吗?”墨画虚心请教。 “金钟罩倒还不错,但是对你用处不大。” “为什么?”墨画不明白。 张澜略带嫌弃的目光看了下墨画,“你没意识到,你的灵力其实不强么?” “那是因为我修为低。”墨画据理力争道。 “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修为低,但是你灵根品质本身就一般吧,我没猜错的话,你学的功法也对灵力没什么加成,所以你气海内的灵力,肯定会比同境界的要弱一些。” 墨画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好像这的确是事实。 张澜看着墨画,心道还好你这灵根天赋一般,要是灵根的天赋跟阵法天赋一般,那将来还了得? 果然天道还是相对公平的。 张澜继续解释道:“灵力弱的话,即便施展金钟罩这类的防御法术,也支撑不了多久,等你灵力消耗完了,还是只能坐以待毙。” “而且金钟罩必须事先预知危险,提前催动灵力施展,一旦遭到偷袭,没来得及施展,那这法术跟没学一个样。” 墨画犯愁了,“那我学什么好呢?” 你也有犯愁的时候了吧,让你不愿意问我! 张澜心中暗暗得意了一会。 炼气期一切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只要不涉及阵法。 张澜稍微摆了会架子,便对墨画道:“你可以学身法。” “身法?” “你学金钟罩这类防御法术,遇到攻击只能硬挨……”张澜瞅了眼墨画,“但你这肉身和灵力,不怎么承受得住。” 墨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你学身法,进可攻,退可躲,实在不行还能跑。”张澜道。 “不会有什么弊端吗?” “弊端肯定有,你用防御法术,在灵力耗尽前,至少还能挨几下,但你用身法去躲,要么步法巧妙,毫发无伤,如若不然,只要一时不慎,被人抓到破绽,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那就等同于,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吃了别人的攻击,是这样吗?” “不错。” 墨画犹豫片刻,道:“防御类的法术,灵力一旦耗尽,要任人宰割,身法类的法术,一旦被人抓到破绽,同样是刀俎上的鱼肉。但身法好歹可进可退,要是学个金钟罩,那就真的是挡也挡不住,跑也跑不了了……” “你想好了?” “嗯,我学身法。” 张澜点了点头,“还算聪明,既然不能尽善尽美,那就只能扬长避短了。” 张澜拿起《炼气法术辑录》翻了翻,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勾了几个身法出来,正准备让墨画选一个练,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几个身法,是炼气期常见的身法,让墨画学倒是没问题,但既然是常见身法,他能教,别人也能教啊,这还怎么显得他技高一筹呢? 今天还是五更。 大家五一快乐。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三章 逝水步(二更) 墨画身边的确大多都是眼界有限的散修,但眼界不凡的修士,也是有不少的。 别的不说,教墨画阵法的先生,就绝对不是一般修士;那个被墨画叫作“雪姨”,带着面纱朦朦胧胧的女子,幻术都有可能会,更别说其他法术了;还有那天跟他一起逛街的两个小孩,好像姓白,看那个相貌和仪表,就知道出身非同一般;还有他爹墨山,虽然说修为一般,但常年在山里猎妖,眼光和经验也不会弱…… 张澜心里盘算着,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教给墨画一个烂大街的身法,估计被鄙视的不会是墨画。 墨画一个小孩,他能懂什么? 到时候能被鄙视的,只有他张澜了。 一想到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修,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张澜就有点接受不了。 不行,这个脸不能丢! “这事不仅关乎我个人尊严,更是事关我张家的颜面,不能让人以为我张家是一个毫无修道底蕴的家族。”张澜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 “这些身法都很一般,我教你个不一样的。”张澜对墨画道。 “不一样的?” “对,和普通的身法都不一样。” 墨画反倒为难了,他本意也只是想让张澜指点一下,看看学那些法术好,最好这个法术还是大家都听过的,并且学过的。 大家都学过,那这个法术肯定实用,不会差到哪里,修士也不会闲着淡疼,去学一个根本用不上的法术吧。 而大家都学过,说明法术较为稳定,不会出什么大岔子,就算时候就算张澜不教了,墨画在法术上有什么疑问,也好找别人请教。 但是现在张澜要教墨画点不一样的,墨画心里就有点犯难了,这法术的修炼,万一还要哪些名贵的灵物什么的,他可真的修不起…… “你这是什么表情?”张澜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桌子,“怎么一脸的不情愿啊?别人求我教,我可都是不会教的,你这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这不是怕张叔叔你麻烦么,”墨画挠了挠头,“要不,你在这书上随便找个身法教我?” 墨画把《炼气法术辑录》摊开。这上面记载的都是炼气期常见的法术,底层散修耳熟能详,墨画学着放心点。 “不行!我丢不起这个人!” 张澜说什么都不同意。 墨画没明白,学个法术,怎么就丢人了…… 张澜心中一横,咬牙道:“我教你逝水步,这可是我张家的绝学!” 墨画犹豫了半天,弱弱道:“你们家族的绝学就这么不值钱么,这么随便就教别人了?” 张澜气得差点吐血,他攥着墨画的衣领,用灵力把他提了起来,“你随我来!” 柳如画在一边看到了,但她知道张澜是道廷司的典司,跟墨画关系也不错,不会为难墨画,所以也就没过问。 只是心里默默道,张典司这么大人了,怎么脾气还跟墨画差不多…… 张澜提着墨画的衣领,把他带到通仙城外的一处山脚下。 这里林木茂盛,隐蔽僻静,少有人至。 墨画只觉自己被灵力托着两脚离地,然后天旋地转,周边景物倒退,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就到了通仙城外了。 “张叔叔,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墨画忍不住问道。 “用这把剑刺我。” 张澜将一把黑漆嵌金,镶有古朴松纹,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剑丢给墨画。 墨画张了张嘴,“这样不好吧。” “让你刺就刺。” “万一我伤到你呢?”墨画担心道。 张澜无语地看着墨画,让墨画意识到,他好像有那么一点高估自己了。 凭墨画的修为,张澜站着不动,让他用剑刺上一天,都未必能伤到毫毛。 “行吧。” 张澜都不怕,他还怕啥呢? 墨画握着剑,准备刺张澜,但试了试,还是道:“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张澜问道。 “这剑我拿不动……” 墨画小声道。 张澜用的这是什么剑啊,怎么这么沉,这真的是灵修能用的剑吗? 张澜叹了口气,并指向上一点,没等墨画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有一截树枝从树上落下。 “你用这根树枝。” “哦。”墨画点了点头。 他接过树枝,屏气凝神,将力道透过树枝,用力向张澜刺过去。当然墨画的力道几乎可以忽略,谁让他并不是炼体的体修呢?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墨画傻眼了。 墨画的树枝贯穿了张澜的身体。 墨画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发现树枝上并没有力道反馈,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刺中。再定睛看去时,发现眼前张澜的身影逐渐模糊,之后就消失了,而张澜出现在了一步之外。 虽然墨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好厉害! “这就是身法吗?” 张澜轻轻笑了一下,而后身形像水雾一般,疏忽散开,墨画周身便出现了很多残影,不仅眼睛分辨不出,就连神识也锁定不了。 不一会所有灵力消散,张澜又出现在原地,似乎一步都没动过。 墨画震惊不已。 张澜看着墨画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浑身舒泰,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淡淡的。 “这下想学了吧?” 墨画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个身法名为逝水步,是我张家的绝学,一般不外传。逝水步是一门灵修用的身法,可以用灵力控制肉身,在狭小的方寸间闪转腾挪,躲避修士的攻击。学到高深处,甚至可以修出残影,以迷惑他人的视线,扰乱他人的神识……” 墨画听得全神贯注,然后担心道: “那你教我,不就是外传了么,张家不会责罚你吧。如果这样,那还是算了吧。” “这身法不好么?” “好是好,但也不能给你添麻烦。”墨画有点纠结道。 张澜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放心吧,我既然敢教你,肯定就没什么事。族里那些老顽固,也奈何我不得。” 最多关我几个月禁闭,再跪几天祠堂而已…… 张澜心里默默补充道,当然这么跌身份的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哦哦,”墨画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如果我学了,你们家族会不会为了保证绝学不外传,而杀我灭口啊……” 张澜又忍不住敲了敲墨画的额头,“你这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说出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四章 身法(三更) “我们张家是正经世家,家风严正,怎么可能动不动就灭口。逝水步虽说是绝学,但也不是绝对禁止外传的那种,我偷偷地教,你偷偷地学,不会有事的。万一被人知道了,你就说是我教的,把一切责任推给我就好了……”张澜颇为豪迈地道。 “既然不会把我怎么样,那我还推给你干嘛,就说是我机缘巧合学会的,不就行了么?”墨画眼睛一眨,小声道。 张澜皱了皱眉,道:“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张家不为难墨画,那他还跳出来担什么责任? 这事要是暴露了,被族中长老知道,要关上几个月禁闭,虽说他习以为常了,但这关禁闭,跪祠堂,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能免则免。 “那你得找个借口。”张澜道。 “我就说是个路过的好心的叔叔教我的,问名字,不知道,问长相,早忘了。”墨画道。 “行,反正那个好心的叔叔不是我。” 张澜心里一点顾虑都没有了,道:“我现在把逝水步教你,你有空多练练。” “逝水步是一门灵修专用的身法,以灵力牵引肉身,达到方寸之间,进退自如的效果。” “身法的重点,在于以神识极其细微地操控灵力,使灵力运行至相应经络,再牵引肉身,便可在咫尺之地,快速闪转,于毫厘之间,避敌刀剑。” 张澜将修炼身法的关窍告诉墨画,又将一张经脉图递给墨画。 “这张经脉图上,记载了逝水步不同动作下,灵力在经脉中运转的先后路径和具体穴位,你自己拿回去,多看看,牢牢记在脑海里,记住就烧掉,不要留下痕迹。” “经脉图的后面,还附有一个简单的炼体术……” “不是法术吗,也要炼体?” 墨画对自己的炼体天赋很没自信。 张澜为墨画纠正了一下认知:“灵修,指的是依赖灵力催动法术进行攻击的修士,而非是只修灵力的修士。肉身与灵力,皆是修士的根基,缺一不可,即便是法术,也不是与肉身完全分隔的。只是对灵修而言,法术太过重要,相较之下,肉身的修炼便显得可有可无了。” 张澜说完,又安慰墨画道: “你也不用担心,逝水步附加的炼体术,不是为了修炼肉身强度,而是一种使四肢柔韧,身体协调的炼体法门。” “逝水步以灵力牵引肉身,若是肉身失调,腿脚僵硬,很可能步法没施展开来,自己反倒被灵力拉扯得筋骨挫伤了……” …… 张澜说得仔细,墨画听得认真,不一会,张澜便教完了,然后道: “你现在先试着,看看领悟到多少了。” 墨画调动灵力,照着逝水步经脉图里记载的关窍运转,果然发觉手脚轻盈,行动捷许多。 墨画是阵师,神识强大,而且比一般阵师还要强,再加上修炼天衍诀,神识操控也强,所以逝水步的灵力运转,没有丝毫阻滞。 这个身法比墨画想象得要简单。 墨画试着用逝水步向前走了一步,但右腿灵力运转过快,左腿又稍微慢了点,脚下一滑…… 便一头栽在了地上。 墨画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泥,嘴里还吃着土,瓮声道:“这个好像没那么简单……” 张澜看到了,心里道了一句,这才对嘛,学阵法快就算了,不可能学法术也那么快。 墨画又试了几次,但还是没能成功,要么就是手足灵力不协调,脚底打滑,要么就是同手同脚,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张澜看着灰头土脸的墨画,面色如常,心里窃喜,暗暗道:“知道学法术的不易了吧……” 张澜主修的是其他身法,这逝水步他用得也不算熟练,主要是这门身法在张家的绝学里,属于攻守都不算突出的那类,攻则身法不够凌厉,守则灵力操控太难,所以张家主修逝水步的修士不多。 也是因此,他才敢偷偷教给墨画。 若是家族主流的类似落花步的这种步法,族里人人都学,只要一用,是个人都能辨出身法的来历,那他麻烦就大了。 逝水步就刚好,本身身法不错,也够低调,学的不多,不易被人认出来,偷偷用也没关系。 练了半天逝水步的墨画,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张澜把墨画拎起,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然后道:“好了,你自己回去好好练吧,学法术和学阵法差不多,讲究熟能生巧,一次不行,多练几次就好了。” “哦。”墨画点了点头。 张澜把墨画送回食肆,然后叮嘱了墨画几句,让他不要跟任何人说身法是他教的,自己偷偷地练,接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墨画几壶酒,几斤肉的“贿赂”后,心满意得地走了。 柳如画拿出布巾,沾了水,一边给墨画擦脸,一边道:“张典司是不是教你什么了?” “张叔叔不让我说。”墨画笑着道。 “行,那你就好好学,有空多谢谢张典司。”柳如画温声道。 “嗯。”墨画点头道。 之后墨画就开始了修行逝水步的日子。 墨画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先尝试以灵力操控手足,简单挪动。 这是最简单的,也是逝水步之后一切身法动作的基础。 起初练习会有不适,偶有失衡便会跌倒,不过多练了几次,熟悉灵力牵引肉身的经络后,动作便渐渐流畅了起来。 于是后院的角落里,便可以看到墨画腿部有淡蓝色灵力缠绕,似水似雾,即便脚步不动,身子也可以渐渐前进或是后移。 墨画又多试了几次,感觉像是严冬时在冰面滑步,十分有趣。 之后墨画又试了几个难度高的身法动作,像是前空翻,后空翻,头手翻和后手翻等,不出意外,又摔了几跤…… 墨画总结原因,发现是自己的肉身太弱了,力量不大,动作也不够矫捷。 墨画拿出张澜给的炼体术。 这些炼体术很简单,只包含一些基础的动作,与体修的炼体不同,修的不是力量,而是肢体的柔韧和协调。 图上画着的小人,一举一动,自然轻盈,宛若流水。 墨画恍悟,怪不得叫逝水步。 墨画便照着图上的动作,一个个练了起来。 开始四肢会觉得酸痛,疼得下不了床,墨画坚持练了几天后,酸痛消弭,气血反而流畅起来,尽管肉身力度还是微弱,但行踏坐卧,轻盈流畅,如水般自然而优雅。 墨画觉得时机成熟,便开始正式练习逝水步中那些较难的身法招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五章 大树(四更) 真正学起来,墨画就发现,逝水步又没之前想的那么难。 逝水步的难点,在于以神识控制灵力,以灵力牵引肉身。神识对灵力的控制越强,灵力对肉身的牵动越灵活。 天衍诀这门古功法,按照庄先生的说法,不增幅灵力,不强化五行,而以增强神识的操控见长。 而墨画本就是阵师,天天画阵法,对神识的运用本就强于一般修士。修炼了天衍诀后,更是如虎添翼,操控灵力,催动身法,不算什么难事。 之前觉得难,更多是因为先天体弱,行动容易失衡,所以身法施展不开。 对一般修士而言,肉身即便不强,但用来修炼身法,却是足够的。难的是如何细致入微地操控灵力,使灵力精准运转,通达四肢的经络和穴位。 而对墨画而言,最难的是肉身较弱,使灵力流转至经络和穴位这种事,反而一点难度没有。 不仅如此,墨画的灵力运转,甚至比逝水步心法图上要求的,更加细致入微。在一些复杂的身法招式中,墨画还能做出一些更复杂的变化。 不过十来天,墨画便将逝水步的动作学得差不多了。 但光学会不行,墨画觉得还是需要实战。 这天,墨画来到通仙城外的山脚,找了个根深叶茂的大树。 大树上结满野果,这种野果比较小,味道酸涩,没办法吃,所以才能结这么多,几乎满树都是。 墨画踹了大树一脚,大树纹丝不动,自己反而脚底发麻。 墨画无奈,只好画了简单的地动阵,埋在大树下。 地动阵是基础的土系阵法,包含的阵纹不多,画着也简单,以灵力催动后,便会产生振动。 墨画注入了一些灵力,催动阵法,地动阵闪过土灰色光芒,之后产生振动,大树也随之颤动,树上便有野果纷纷落下。 落下的野果,砸向站在树下的墨画。 墨画精神一振,开始催动逝水步法,躲避落下的野果。 野果落下十来个,墨画躲掉了八九个,只被砸中了两下。一个砸在肩膀上,还有一个,砸在脑袋上。 墨画捂着小脑袋,吸着凉气。 失算了,没想到被砸一下,有这么痛。 墨画瞅了一眼参天的大树,然后有些生气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墨画头上带着个小头盔,又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了。 他刚刚去找了陈师傅。 这个小头盔是陈师傅特意为他临时炼制的,简单轻便,防修士的攻击不行,但防几个野果落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所畏惧的墨画,又催动了地动阵,开始以逝水步,躲避落下的野果。 开始时,墨画全神贯注,并不会被打中几下,到了后面,虽然神识依旧清明,但手足疲累,动作不再灵活,灵力也渐渐变弱,身上中的野果就变多了。 天色渐晚,墨画拍了拍大树,道:“我明天还来。”然后便回家了。 回家后,柳如画一边为墨画擦着药,一边心疼道:“你这是去哪里玩了,怎么身上青一块肿一块的……” “没事的娘,不痛的。” 柳如画擦药的手用了点了,墨画便痛得哇哇叫了起来。 柳如画没好气道:“还说不痛?”说完有点心疼,动作又变得轻柔起来。 墨画道:“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你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放心吧,娘,我是在练身法,这样以后有危险,我也能跑掉了……” “真的吗?”柳如画问道。 “嗯。”墨画点了点头。 柳如画松了口气,“那就好。”看着墨画身上点点的青紫,忍不住又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墨画自信道:“娘,你放心吧,我这是刚学。过一阵,天上就是下大雨,都不可能打湿我的衣角……” 柳如画失笑着摇了摇头,情不自禁捏了捏墨画的鼻子,“口气还不小!” 第二天,墨画“伤势”未愈,肩背淤肿未消,牵一发而全身疼,尽管逝水步法更纯熟了,但表现得并没有比第一天好。 第三天,墨画疼痛有所缓解,步法更进一步,所以能打中墨画的野果,就比较少了。 之后每一天,墨画都在树下练身法。树上的野果每少一点,墨画的逝水步都进步一点。 等到墨画的逝水步稍稍熟练些的时候,树上也没剩几个野果了。 墨画面前,参天的大树,默默地伫立着。零星几个青涩的野果,孤零零地挂在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梢上。 看着有些凄凉…… 墨画看着过意不去,便画了一个水木阵,埋在了大树的根部。 水木阵可以蓄养水气,滋养灵木,帮助花草树木生长,算是墨画赔礼道歉了。 而大树得到水木阵的滋润,树叶也似乎葱翠了几分。 墨画逝水步虽然比较熟练了,但实战如何,还真不太好说。 毕竟野果落下,是有迹可循的,而实际斗法拼杀中,敌人的拳脚和法术,可未必有固定的轨迹。 总归是要找个人,过招练练才好。 可是找谁呢? 墨山要进山猎妖,而且无论是修为,还是实战经验,都比墨画高太多,不太合适。大虎三人自从成为猎妖师后,也经常进大黑山,一进山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即便回来,也有一堆事要忙碌,肯定也不能去麻烦他们。 大柱他们,也是天天都要和陈师傅学炼器,很忙的。 张澜吗?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头,他虽然看着游手好闲,但好歹是道廷司的典司,不可能真的天天都无所事事。而且身法本身就是他教的,再让他陪练,多少有些厚脸皮了。 墨画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几天后,墨画给庄先生送酒食,请教了几个问题,然后便告辞。 走到大槐树下时,发现白子曦一脸娴静,温润美好地在看着书,晶莹雪白的槐花轻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而一旁的白子胜,仰躺在树下,书盖在脸上,一副闲极无聊而生无可恋的样子,偶尔还会打个滚,仪态实在难以入目。 墨画叹了口气。 白子胜听到声音,立马坐起了身子,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墨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六章 切磋(五更) “墨画!”白子胜开心道,“你带吃的了?” “没有……” “那你来找我玩的?” “不是……我是来看庄先生的。”墨画实话实说道。 白子胜大感扫兴。 “你功课做完了?”墨画问道。 “还没,差一点,不想做了。”白子胜说完,又躺了回去。 墨画眼睛一亮,“那你现在是不是没什么事做?” “算是吧。”白子胜点了点头。 “那我们来切磋吧!” “切磋!”白子胜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但是看了眼炼气五层,灵力微薄,身形瘦削的墨画,皱着眉头道:“你跟我切磋什么呢?” 墨画小声道:“我们切磋身法。” 白子胜有点兴致缺缺,“那多无聊。” “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墨画转身要走。 白子胜连忙起身,将墨画拉住,道: “不无聊,不无聊,怎么也比我现在躺着没事做要好。” 白子胜想了下,又问道:“可是,我们怎么比呢?身法……有什么好比的呢?” “我新学了一门身法,保命用的。”墨画取出一块廉价的玉佩,用布条穿过,两端系好,挂在了脖子上。 “你来抢我这块玉佩,抢到了便算你赢。” “有彩头吗?” 墨画有点为难道:“我没多少灵石。” 白子胜摆了摆手,“灵石我又不稀罕。” “那你若赢了的话,我就请你吃牛肉吧,再加一壶桂花酿。” “成交!” 又能吃,又有的玩,还能切磋身法,白子胜很开心。他想了想,忽然又和墨画商量道:“再加一盒海棠酥吧,给子曦的。” “行。”墨画爽快道。 两人在大槐树一边的空地上,画好界限,一人站在一端。 墨画说了一声“开始”,便见白子胜眼神一变,一身白衣,猛虎一般地直扑而来,速度极快。 墨画眼皮一跳,屏气凝神,神识中预判了白子胜的轨迹,轻轻侧身,便躲了过去。之后又以脚点地,轻轻退出了三丈之地。 “咦?” 白子胜惊讶,他原以为这下肯定能抓住墨画,没想到墨画只轻轻一动,便从他身边躲过去了。 “你这身法从哪学的?” “一位路过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教的。”墨画如是道。 白子胜听得一头雾水,也懒得打听究竟,但好胜心被激起了,眼神也更明亮起来。 “小心了!” 白子胜蹬地借力,身上淡金色灵力一闪,只一恍惚间,便又出现在了墨画面前,右手探出,要夺墨画脖子上的玉佩。 墨画身子后仰,在即将倒地的同时,以灵力牵引身子,轻盈地贴地向后退去。 白子胜一手抓空,身形一转,便以更快的速度扑向墨画。 墨画一招未尽,灵力运转不及,再想变换身法时,已然来不及了,便被白子胜扑倒在地,脖子上玉佩也被抢了。 白子胜把墨画拉了起来,有些愧疚道:“我一时没收住手,你没事吧。” 墨画揉了揉胳膊,虽然有些疼,但并无大碍,道:“没事的,切磋而已。” 白子胜这才放心,然后不禁晃了晃手里的玉佩,有些得意道:“牛肉和点心别忘了哦。” 墨画见他这副小孩模样,失笑道:“放心,明天就带给你。” “嗯嗯。”白子胜连连点头,然后意犹未尽道,“还玩么,不对……是切磋!” 白子胜纠正了一下,切磋道法是正经事,跟玩不一样。 墨画想了下,遗憾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们修为差距太大了,玩几次也都是输。” 白子胜出身离州外的大世家,灵根,功法和所学道法,皆是上乘,他本身也是家族翘楚,悟性也是极高的,虽然有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实力绝对不俗的。 刚刚墨画以逝水步周旋了几下,心里便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法,无论如何是比不过白子胜的。 何况白子胜的境界还比他高上不少。 墨画不禁叹了口气。 白子胜看到墨画有些失落,便道:“我压着修为跟你比吧。” 墨画愣了一下,“这样好吗?” “既然是切磋,自然是要公平才好,仗着修为强,这就是欺负人了。”白子胜振振有词道,“而且我们切磋的是身法,就更不能依赖修为了,不然就没意思了。” 墨画点头道,“那行,不过要等我休息下。” 墨画又揉了揉胳膊,看着白子胜不禁问道:“子胜,你是体修吗?” 白子胜不太乐意,“你要叫我大哥!” 墨画给了他一个白眼。 白子胜无可奈何,便偷偷道: “我打算做体修,修武学道法,不过这个是不能对外人说的。我也就跟子曦说过,雪姨我都没告诉。” 墨画一时无语,心想就你这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性格,雪姨不知道才怪…… “我听说有些家族的天才,是可以灵体双修的,你不行么?”墨画小声问道。 白子胜有些不屑,“灵体双修有什么意思,不伦不类的,哪里如体修来得纯粹爽快!一力降十会,一拳破万法,管他什么灵体双修单修,若是惹我,我一拳头,就把他们的鼻子打断!” 墨画看着有点羡慕,他也想一拳破万法。 之前钱兴寻衅滋事,墨画如果有白子胜这样的实力,也肯定一拳把他鼻子打断。 可惜了,就只能想想…… 墨画休息好后,又和压制了修为的白子胜比了几场。 结果就全然不同了。 白子胜的修为压到了炼气五层,哪怕功法和身法品阶不俗,但毕竟缺少修为支撑,一招一式,明显比之前慢了不少。 墨画的神识便能看得清楚了。 白子胜大多数的招式,墨画神识中可以预判,并以逝水步躲过去,偶尔也有一些极为刁钻的出手,墨画来不及躲,只能认输。 两人约定了二十个回合分胜负,能抢到玉佩,就是白子胜获胜,若是抢不到,就是墨画胜。 一直到傍晚,两人互有输赢,胜负大体五五开,但白子胜应该还是更胜一筹。 白子胜玩得很尽兴,墨画也对逝水步有了颇多体悟。 白子胜还想继续切磋下去,白子曦在一边轻声提醒了一句“功课”,这便如一头冷水浇在了身上,白子胜只好作罢,趁着天还没黑,他要赶紧把功课做完。 墨画和他们道别,约定了明日再来,并在白子胜的千叮万嘱中,答应拿酒肉和海棠酥过来。 大槐树下的一切,都被一边竹亭中的傀老看在眼里。 傀老看着墨画远去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张家的逝水步么……” 五更完毕。 大家五一快乐。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七章 进展(一更) 此后,墨画有空就到庄先生的坐忘居,和白子胜切磋身法。 白子胜悟性很高,每次切磋,身法都更纯熟一些,但墨画身法的进步,却更快一筹。 一开始,白子胜占据优势,但等墨画的逝水步越发纯熟,二十回合之内,白子胜就很难抢到墨画脖子上的玉佩了。 两人为了多切磋一会,便将二十回改成了四十回。 “不对劲……” 一次切磋完后,白子胜皱眉道。 “哪里不对劲了?”墨画问道。 “你这门身法,有点邪门……” 墨画一脸疑惑。 “明明看着普普通通,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滑不溜秋的,眼看都快抓到了,但身形一闪,还是会从指尖溜走,怎么都抓不住……” “这不正好说明这门身法不普通么?” 白子胜摇了摇头,“这门身法,说到底就是以灵力牵引肉身,但以灵力牵引肉身的身法有很多,我没见过这么棘手的。” 墨画不明白,“不就是用神识引导灵力,将灵力行至一些经络和穴位,然后牵引身体移动么……这个会很难么?” 难倒是不难,但能以神识操控灵力,并且操控得如此精准,甚至细致入微的,就并不简单了。 白子胜又看了看墨画。 墨画此时炼气五层,但神识已经足够画八道阵纹了,而且他看过墨画画阵法,笔走龙蛇,落笔极快,不一会儿,就能把一副六七道阵纹的阵法画出来。 白子胜愣了愣,一时分不清邪门的到底是身法,还是墨画了…… 不过这些他也没放在心上,修界修士和法术都浩如烟海,有些修士修了某类法术,的确会比别人更厉害些。 墨画的身法能跟压制了修为的难分伯仲,白子胜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后每日,他都早早把功课做完,然后坐在大槐树下,等墨画来跟他切磋身法。 忽然有一天,白子胜问道:“你身法学了,是为了躲闪修士的道法吗?” “嗯。”墨画点了点头,“除了修士,还有妖兽。” 他指不定哪天还要进大黑山,大黑山里的妖兽,可比修士强多了。 “那你最好再跟妖兽练练。”白子胜吃了一口肉,顺带着道。 “啊?”墨画怔了一下。 白子胜道:“妖兽的攻击,和人类的修士是不同的啊,你能躲过修士,未必能躲过妖兽。” “对哦。”墨画恍然。 妖兽体型庞大,肉身强横,爪牙锋利,且大多四脚着地,招式轨迹是与修士完全不同的。 更何况有些妖兽还擅长以毒尾、棘刺、唾液和裂齿攻击,更加诡异而刁钻。 墨画挠了挠头,“可我也找不到妖兽跟我练啊,一个不小心,别再被妖兽给吃了……” “我也就是说说,你自己留意便好。”白子胜随意道。 墨画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内心估量了下自己被修士杀死和被妖兽咬死的概率。 觉得还是被妖兽咬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大黑山险恶莫测,妖兽凶猛诡谲。 只要他将来进入大黑山,便要面对妖兽,而妖兽的蛮力、速度和行迹的诡异,都不是修士能比的。 “怎么跟妖兽切磋呢?难道,要尝试着当猎妖师?” 墨画想了想,还是算了。 几天后,墨画在食肆看阵书。 八道阵纹的阵法,他已经能画出来了,为了节省点灵墨,就没有天天画,所以有空只看看阵书。 跟白子胜切磋身法,也不能天天去了。 白子胜和墨画切磋的事,被雪姨知道了,是他自己高兴之余说漏嘴的。 雪姨有些生气,觉得白子胜有些贪玩,而且还打扰了墨画学阵法,便给他布置了更多的功课。 墨画找雪姨说情,说是自己想练身法,所以白子胜才和他切磋的。 但雪姨明显不信,墨画先天体弱她是知道的,怎么会突然学什么身法呢? 她以为墨画实在为白子胜开脱,便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少爷好,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雪姨和墨画说完,回去反手就给白子胜又多布置了几门功课。 墨画无奈,只能偶尔给白子胜带点吃的,算是安慰他了。 原本时常到食肆溜达的张澜,似乎也有了什么事,突然忙了起来,也有不少时日没见他身影了。 墨画便突然清净了不少,只能一个人看看阵书。 墨画一个人看着书时,姜姨便端了一碗鸡汤过来,让墨画趁热喝下。 姜姨单名芸字,相公姓楚,也是个猎妖师,之前猎妖受了重伤,家里没有其他收入,还有个吃不上饭的孩子。柳如画便让她来食肆帮忙,如今家境也渐渐好转起来,脸上的气色也好多了。 他丈夫虽然不能猎妖,但擅长用陷阱,偶尔会上山抓一些弱小的妖兽,卖了换灵石,贴补家用,有时甚至还能抓到灵兽。 这些灵兽应该是家族家族或是宗门长老豢养的,不慎跑入山中,渐渐妖化,身上灵气也单薄了很多,但肉质还是比妖兽要好。 姜芸将这些灵兽炖成鲜美的肉汤,每次都会特意为墨画留一些。 姜芸擅长糕点,会炒松子,膳食的手艺跟柳如画学过,味道也很不错。 “谢谢姜姨!”墨画喝着鲜美的鸡汤,开心谢道。 墨画吃着开心,姜芸也很高兴,但她不善言辞,只是腼腆地笑笑。 “对了,上次给楚大叔的那个木缚阵,好用吗?” 墨画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道。 “嗯嗯,好用的。”姜芸点头道,“你楚大叔每次上山回来,都夸那个阵法好用,现在妖兽困在陷阱里,不会伤到皮毛了。” 陷阱中的妖兽常因四处奔突撕咬,而使皮毛受损,这样便卖不了多少灵石。 墨画听说后,就在《千阵集录》中找了一个叫《木缚阵》的阵法,可以将妖兽捆住,虽然要花一枚灵石激发阵法,但妖兽一副完整无损的皮毛,能多卖不少灵石。 “就是……”姜芸欲言又止。 “是阵法有什么问题吗?”墨画问道。 “不是,不是。”姜芸摆了摆手,“不是阵法,是之前你楚大叔捉了一只年幼的妖兽,那妖兽困在陷阱里多日,竟还没死,你楚大叔将它带了回来,但又不知道如何处置……” “年幼的妖兽?” 墨画眼睛一亮。 谢谢末影之空的打赏 今天还是五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八章 猫妖(二更) “什么样的?” “像是只猫,刚出生不久,只有两三尺长,花纹都没长齐……”姜姨道。 “那能给我吗,我花灵石买!”墨画连忙道。 姜姨摆摆手,“你要是要,我让你楚大叔明天带来给你就行,灵石就不用了。” 墨画坚持要给灵石。 姜姨坚决不要,“柳姐姐帮了我太多了,你还帮我们家画阵法,这灵石说什么也不能要……” 姜姨这种看着内向腼腆的人,有时反而最是固执。 墨画只好答应不给灵石,但是想着跟娘亲说下,这个月多给姜姨发点薪酬。 “不过,你要这妖兽做什么?妖兽是养不住的。” 过了一会,姜姨又好奇问道。 所有的妖兽都对修士有着天生的恶意。 有些妖兽吃肉,便会猎杀修士,并吞噬修士的血肉。 有些妖兽即便不吃肉,也会猎杀弱于自己的修士,将修士开肠破肚,而后扬长而去。 年幼的妖兽同样有这样的秉性,所以不能被修士豢养。 通仙城有些修士曾豢养过妖兽。 妖兽年幼时还好,实力弱小,不会噬主,一旦其羽翼渐丰,肉身变强,且尝到人血的滋味,便会趁机杀了主人,吞其血肉。 不少修士便是因为豢养妖兽为宠,最终葬身妖腹。 姜芸以为墨画年纪小,不清楚妖兽的秉性,便担忧道:“养妖兽的话,很危险的……” “姜姨,你放心,我不是拿来养的。”墨画解释道。 姜芸点了点头,反正她将妖兽拿来,会跟墨画的爹娘说的,墨山是猎妖师,对妖兽也比较熟悉,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次日,姜芸就将猫妖带来了。 这还是墨画第一次见到幼年的妖兽,忍不住多打量了几遍。 猫妖既瘦又小,皮毛皱皱的,花纹以白色为主,夹杂玄纹,但因身上沾着泥污,毛色看着非常黯淡。 尽管瘦小,但猫妖爪子锋利,嘴边有两根细长的獠牙,眼神警惕之余,藏着野性的狠厉。 昨晚墨画将猫妖的事,跟爹娘说了,所以今天姜芸把猫妖带来时,墨山就站在一边。 猫妖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栅栏上还有划痕。 似乎因为墨山是猎妖师,手上沾了太多妖兽鲜血的缘故,猫妖尽管目有凶光,但只将头趴下,不敢造次。 墨山看着猫妖皱眉。 “爹,这是什么妖兽啊?猫么?”墨画问道。 “太小了,还看不出来。有些妖兽幼年与成年的外貌相差太大了,不太好认。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夜猫或是荧光猫中的一种。”墨山斟酌着道。 “猫妖是不是妖兽中速度比较快的?” 墨山点头道:“不错,猫类妖兽肉身不算太强,但动作迅敏,行踪诡谲,所以比较难缠。” 墨山将铁笼中的猫妖带到家中一处厢房里。 这处厢房原是用来放杂物的,墨画说要用,墨山就临时腾了出来。 墨画和墨山说了自己的打算,他想用妖兽来练习身法。 墨山有些顾虑,但还是同意了。 猫妖年幼,实力不强,用来练习身法刚好,不然将来直接面对成年妖兽,一个不慎,是有可能直接葬身妖腹的。 不过墨山还是叮嘱道:“即便是年幼的妖兽,有些天赋妖力也非常棘手,心性也异常狡诈,不可以掉以轻心的。” “嗯。”墨画点了点头,取出几块牛肉,丢给猫妖。 猫妖警惕地看了墨画一眼,嗅了几下牛肉,然后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楚大叔抓到猫妖,因为想着早晚要杀掉的,所以并没有给它喂食。 猫妖吃了牛肉,气色好了一些。 “你先练一遍,我在一边看着。” 墨山还是担心墨画的安危,站在一边说道。 墨画轻轻打开铁笼。 笼门打开的一瞬间,原本气息微弱的猫妖,双目突然绽出凶芒,忽地一下便从墨画眼前消失了,再出现时,一双利爪直奔墨画的双目而来。 “果然狡诈而狠厉!” 墨画暗暗吃惊,但这一切还算在意料之中。 墨画炼气五层,神识本就异于常人。而猫妖年幼,实力只有一品初期,所以尽管动作鬼魅而迅捷,但在墨画的神识中,一举一动都清晰分明。 墨画一仰头,便避过了猫妖的利爪。 猫妖尚在空中,便调整好了姿态,甫一落地,又向利箭一般冲向墨画。 墨画目光微凝,以手撑地,身子在空中轻轻一翻,又避过了身下的猫妖。 但接着,猫妖突然消失不见了。 墨画瞳孔微缩,神识集中,两息后才察觉到身后有气息。 墨画侧身闪躲,但还是慢了片刻,紧接着一道利爪划出一道白光,撕开墨画的衣袖,带出了浅浅一溜血丝。 猫妖落地,舔了舔利爪上墨画的鲜血,双目凶芒更甚。 “找死!”墨山怒喝道,右手虚握,烈焰燃起,作势就要直接将猫妖捏死。 “爹!”墨画连忙制止道,“轻伤,不碍事的。” 墨山手已举在半空,摇头道:“这孽畜已经尝了人血的滋味了,留不得。” “爹,我就养一个月。”墨画坚持道。 毕竟年幼的妖兽并不好找,一般修士遇到妖兽,无论幼年还是成年,都会直接杀了。 一些妖兽,为防幼崽落在修士手中,甚至会咬死自己的孩子。 墨山皱眉片刻,看着墨画坚定的目光,叹了口气,收手道: “好,那就养一个月。” 接着墨山转过头,看着猫妖,目光如剑,“不过,下次这猫妖再伤你,我便直接捏死它了。” 猫妖摄于墨山的气势,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墨画松了口气,笑道: “爹,你放心,刚刚我只是大意了。” 然后,墨画对着猫妖道:“这一个月你老实点,陪我练练身法,一个月之后,我便放了你。” 墨山听了,忍不住道:“画儿,妖兽听不懂人话的。” “万一它听懂了呢?” “行吧……”墨山见墨画孩子心性,也就不管了。 “你把藤甲穿着,小心妖兽的妖力天赋,还有这一个月内,这猫妖若是有贪图人血,或是赤目失控的迹象,便要早些杀了。” 墨山又嘱咐道。 墨画仔细听着,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连连点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零九章 小成(三更) 妖兽是听不懂人话的。 墨画算是明确地知道了这一点。 之后两天,猫妖似乎是被墨山吓到了,总是缩在铁笼里,放它出来,它也不出来,更别说让它攻击墨画了。 墨画怎么和它说,它都听不明白,只会用恶狠狠但又带点怂的眼神盯着墨画。 也就只有在墨画用肉喂它的时候,它的眼神才和善点。 这样就没办法练逝水步了。 怎么办呢? 墨画想了两天,最后才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先饿了猫妖两天,待猫妖饥肠辘辘,两眼冒绿光时,用柳如画特制的小鱼干喂它吃。 这种小鱼干也是一种妖兽,肉质不好,腥味很重,修士不吃,但贪腥的猫很喜欢。 之后墨画将一几条小鱼干串在绳子上,挂在脖子上,然后指了指鱼干,又指了指妖猫。 大概意思是:“想吃鱼,就自己来抢。” 之前和白子胜切磋时的规矩和这个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切磋的对手从白子胜,变成了小猫妖。 猫妖再不懂人话,现在也明白了。 于是之前畏手畏脚的猫妖,为了填饱肚子,开始抢墨画脖子上的小鱼干了。 但墨山凌厉的眼神,它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并不敢伤墨画分毫,目标只有墨画脖子上的小鱼干。 就这样,偏僻的厢房里,人影和妖影交错追逐起来。 和猫妖“切磋”了几天后,墨画也不得不感慨,妖兽的确比修士要强很多。 这只猫妖只有一品初期的修为,不以力量见长,但速度却非常快,动作矫捷异常,甚至比起一般炼气六层的修士,都毫不逊色。 猫妖的攻击形式,比修士更加丰富,甚至刁钻到诡异的程度。 修士的攻击,若是近身的体修,则以拳脚为主,若是灵修,则以远程的法术为主,行为动作都是有迹可循的。 而猫妖口齿,利爪,尾部都可用来攻击,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而且猫妖还有可用妖力催动的天赋,短时间使身影模糊,眼睛几乎分辨不出,墨画只有将神识催动到极致,才能勉强感知到猫妖的位置。 这还只是一品初期,若是一品中期乃至一品后期,其速度更是难以想象。 怪不得猎妖队的猎妖师一般都要十人左右才能成队。 若是修为与筑基期修士相当的二品妖兽,又该强大到何种地步? 一般修士,岂不是一个照面,便尸骨无存了? 墨画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逝水步一定要好好学,这样即便打不过,好歹还能跑。” 墨画默默想道。 与妖兽过招,也是熟能生巧的一个过程。 一开始不熟悉猫妖的招式,墨画脖子上的小鱼干,没过多久,便会落入猫妖的口中。 猫妖便会趴在铁笼里,一边慢斯条理地嚼着鱼干,一边舔着爪子,偶尔用目光觑一眼墨画,眼神带着些得意与轻蔑。 等墨画渐渐熟悉了猫妖攻击的习性,便能隐隐猜出猫妖是要出爪下抓,出牙撕咬,还是甩出尾巴上的针刺。 猫妖的天赋,第一次见时防不胜防,但多见了几次,有了预判,墨画便逐渐能以神识看穿它的踪迹了。 猫妖吃鱼干的过程,就变得艰难起来。 有时墨画大意,它能抢到一两条,填填肚子。 若是墨画全神贯注,它就基本上一条鱼也吃不掉了,只能站在墙边,恶狠狠地盯着墨画看。 但这种凶恶,有些外强中干,一点不起作用。 墨画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便也装作大意,让它吃上几条鱼干。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妖猫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到,体格也大了一圈,身长有五尺了。 墨画就知道到时候了,这只猫妖不能再养了。再养下去,等它长得再大点,哪天一个不注意,它就有可能把自己吃了。 妖兽的秉性,并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墨画也并没想杀它,而是打算遵照约定,把它放了。 尽管猫妖听不懂人话,并不知道这个约定。 一天傍晚,墨画将猫妖装到铁笼里,用黑布罩着,带到了通仙城外,距大黑山外山最近的一处山脚。 妖兽等活物,是不能放到储物袋里的,只能放在铁笼里。 墨画还特意用黑布遮着,就是以免被其他猎妖师发现,直接出手将它给击毙了。 墨画见四周没人,揭开黑布,打开铁笼上的闸门,放出了猫妖。 猫妖见到周围的山色林木,先是一怔,而后便目露喜色。 但它并未离开,而是神色警惕地看着墨画。 墨画对它道:“我遵守约定,放你走了。但你记住了,最好不要吃人,不然以后遇到,我肯定会杀你,就算我不杀,其他猎妖师应该也会杀你。” “人其实也不好吃,你多吃点鱼,也没什么坏处。” “若不招惹修士,凭借你的身法天赋,应该能活得久点……” …… 墨画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遍。然后对它摆摆手道: “走吧。” 猫妖疑惑地看了墨画一眼,尝试着挪了几步,发现墨画并未阻止,还对它肯定地点了点头。 猫妖的胆子便大了一点,一步一步向大黑山走去,待到即将进入山林的时候,猛地加速,“嗖”地一声,便窜入了大黑山。 墨画松了口气。 这下算是两全其美了,自己的逝水步已经小成,用来应付同境界的修士,或是对付妖兽,应该都是游刃有余。 而这只猫妖,也送入了山林。 大黑山这么大,以后估计也碰不上。即便碰上了,这只猫妖也长大了,模样一变,自己未必就能认得出来。 只希望它别杀其他修士,最好也别死在其他猎妖师手里。 不过这就不是墨画能管得了的了。 墨画一身轻松,背着小手,吹着口哨,回家去了。 而大黑山的山林里,那只猫妖并未走远,而是伏在草里,偷偷打量着墨画。 见到墨画离开后,猫妖的竖瞳中露出一丝疑惑,片刻后瞳孔张开,将墨画的背影记住,而后左顾右盼,谨慎地向大黑山内走去。 猫妖穿过山林,越过毒沼,攀上山岩,来到山间一处小溪处。 见四处并无修士,也无其他妖兽,猫妖跃入溪中,借着溪水冲洗身上的灰尘,片刻后上了岸,抖干水珠,猫妖身上的黑纹更加幽深,白色的毛发也更加晶莹。 与此同时,猫妖额头的花纹也渐渐分明,逐渐显出了“王”字的纹路。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章 交付(四更) 小猫妖陪墨画练了身法,墨画算是救了它一命,两不相欠。 墨画现在身法小成,正准备有空找白子胜再切磋一下,偶然间看到街上有几个穿着藤甲的猎妖师,心里一跳。 藤甲? 墨画心一凉。 完了,忘了! 答应给俞长老画的铁甲阵还没画完…… 之前他每日抽空会画几副,预计一个月内画完。但自从张澜交给他逝水步后,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这门身法上。 先是自己躲避树上落下的野果,后来又和白子胜切磋,又找了只小猫妖喂招。 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逝水步倒是纯熟了,但铁甲阵才画了三十多副…… 墨画急忙跑回家,取出藤甲,研开灵墨,火急火燎地画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墨画都将自己关在屋里,专心致志画铁甲阵。 阳光通过窗口照射进屋内,墨画便趴在小书桌上,一笔一笔地在藤甲上画着铁甲阵。 墨画画得认真,但运笔仍旧飞快,手腕顿挫间,一条条阵纹便跃然于藤甲之上,便互相呼应组合,形成玄奥的阵法。 神识消耗殆尽时,墨画便用冥想术恢复神识。 神识充盈后,再继续画。 五日后,终于将一百副铁甲阵都画完了。 墨画将画好铁甲阵的藤甲都交给了父亲墨山,让他代为转交给俞长老。 墨画与俞长老并无私交,也不知道怎么能找到他老人家,何况俞长老作为猎妖行唯一一个筑基修士,一向事务繁忙,想见也不太容易见。 原本预计一个月画完的阵法,如今多花了大半月的时间,希望俞长老不要见怪才好…… 墨画心里默默道。 墨山去拜访俞长老,发现俞长老在书房与人议事,不便打扰,便将储物袋给了俞长老的大儿子,请他代为转交。 俞长老的大儿子,名俞承义,炼气九层,是通仙城猎妖师中的佼佼者,修为也仅次于筑基期的父亲,平日也是说一不二,在猎妖师中颇有威望。 但俞承义唯一畏惧的人,就是他父亲。 俞承义将储物袋收好,去找俞长老时,俞长老还在和几个年迈的猎妖师议事,而且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钱家那个老不死的怎么不被雷劈死,整天阴气沉沉,想着法子算计老子,哪天老子要是快死了,我非和他同归于尽,就算是死,我也要他给我垫背!” “钱弘这个家主,就是个孬种,好事不做,一肚子坏水倒是跟他爹那个老不死的一样……” “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天天想着法子打压我们,这里灵石扣一点,那里灵器少几件,去他奶奶的……” “这样下去,大家日子都不过了,我看他钱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 俞长老噼里啪啦把钱家骂一通。 猎妖师靠猎妖谋生,猎妖所得的材料都会卖给钱家,钱家以此起家,反而压榨猎妖师,攫取更多灵石利润。 俞长老支撑着猎妖行,自然与钱家多有冲突。 俞长老脾气本就不好,这么多年历经坎坷,心性坚毅乃至执拗,又常被钱家明里暗里针对,有些手段还很下作,俞长老气不过,所以动辄就对钱家破口大骂。 这个书房说是用来议事,但一年三百六十多天,有一大半时间,都是用来骂钱家的。 俞承义见怪不怪了。 不过钱家的确不是东西。 他没有他爹的修为,也没他爹的硬气,不然他也就一起跟着骂了。 俞长老骂了好半天,这才停口,和几个老猎妖师聊了点事,大家便散了。 散会之后,俞长老余气未消,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俞承义悄悄走进去,“爹。” 俞长老眉头一挑,“什么事?” “适才墨山兄弟来过了,他让我把这储物袋给你。” 俞承义说道,将储物袋递了上去。 “墨山?” 俞长老皱眉想了下,而后眉头舒展,道:“我看看。” 俞长老神情略带期待,打开了储物袋,然后发现里面果然是成套的藤甲,而且藤甲上面还画有阵法。 俞长老不禁大喜。 俞承义看着惊讶,他爹虽然七情上脸,但大多都是生气居多,要么就是板着个脸神情严肃,像现在这样神情这么愉悦,还真不多见。 “爹,这储物袋里是什么啊?” 俞承义忍不住问道。 “藤甲。”俞长老随口道。 “藤甲?” “嗯,画了铁甲阵的藤甲。” “是给阿大和阿二用的吗?”俞承义问道。 阿大和阿二都是他儿子,俗话说隔代亲,俞长老对他管束严厉,但对这两个孙儿却是疼爱有加。 “是,但也不止。”俞长老叹了口气,道:“你们这群猎妖师,都是老油条了,也皮糙肉厚,被妖兽啃几下也没事……” 被妖兽啃几下还是有事的…… 俞承义在心里默默道,只要是修士,都禁不住妖兽啃的,但他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听着。 “……但那些新晋的猎妖师不一样,虽说都学了道法,但毕竟还是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心疼啊。猎妖行的将来,还是要靠他们的……”俞长老说道。 俞承义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那爹,这些阵法,您是请哪位阵师画的?” “年纪还小,不知道算不算阵师。” 俞长老想起墨画那乖巧可爱的样子,心情更愉悦了几分,“就是墨山他儿子,叫墨画。” “墨画啊……”俞承义点了点头,他也从相熟的猎妖师口中得知过,墨山有个儿子,在阵法上颇有天分。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您给他多少灵石一副?” 俞长老历经沧桑,此时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咳……就三枚……” 俞承义弱弱道:“爹,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俞长老立即拉下脸来,“怎么叫不合适?底层散修,理应互相扶助,墨画这孩子我看就不错,觉悟比你高。” 俞承义默默不说话。 俞长老想了下,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无论如何,我也的确算是占便宜了,以后他家有什么事,我出手帮帮便是了。” 俞承义心里暗暗吃惊,能让他爹这么厚脸皮的人承情,从小到大,他可没见过几个。 “铁甲阵也不简单吧,墨画这孩子能画出来么……”俞承义转念又问道。 “怎么画不出来,这不就是么?” 俞长老拍了拍手里的藤甲,藤甲上一副淡金色的阵法笔迹严谨隽秀,阵纹复杂而优雅,有淡淡的玄奥气息在其间流动。 俞承义也不禁眼睛一亮,“爹,您别说,这阵法画得真好!” “那是自然!我亲自去找的!”俞长老与有荣焉。 “您让他画多少副啊?” “一百副。” “一百副?”俞承义吃了一惊,“这么多!都画完了?” “怎么可能,他一个孩子,哪里能画得这么快。” 俞长老也没想着让墨画一次性画完,能画个七七八八,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墨画年纪还小,修为也低,神识估计不够画这么多阵法。 能有个七八十副,暂时就够用了。 “这里面也就……” 俞长老神色悠闲,神识一扫,大概数了数:“三十……五十……八十……” 还有? 俞长老的表情就僵住了,他忍不住又数了一遍,“四十……七十……九十……一百!” 一百?! 俞长老默默吸了口凉气,难以置信道:“画完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送礼(五更) 一百副铁甲阵,不过一个半月多点的时间,墨画竟然画完了? 俞长老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俞承义见状,问道:“爹,怎么了?” 俞长老将储物袋递给儿子,“你数数。” 俞承义接过,神识一扫,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忍不住又数了一遍…… 片刻后,也张大了嘴巴,“这……都画完了?” 俞长老瞪了他一眼,“数数不会数?” 俞承义讪讪笑了下,又忍不住问道: “这……是他一个人画的么?” 俞长老翻开里面的藤甲,将铁甲阵比较了一下,虽然有些笔迹会潦草些,但形神一体,一气呵成,的确是出自一人之手。 父子俩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了。 “墨山这儿子……该不会是什么小妖怪吧……” 俞承义忍不住念叨道。 俞长老上去就是一巴掌,“说什么呢?!” 俞承义捂着脑袋,忍不住嘀咕: “我就随口说说。” 俞长老面色不虞地看着他。 俞承义想了片刻,又道:“不会是别人帮他画的吧。” “谁帮他画?” 俞长老冷哼一声道,“我一个筑基修士,到处求人,都没人帮我画阵法。” 一说起这个,俞长老就有点生气。当然也不是别人不帮他画,实在是他给的价钱太低了。 “要真是他自己画的,别的不说,这神识损耗估计不小,墨画这孩子,才炼气五层吧,年纪也不大……” “对啊。”俞长老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心疼,吩咐道: “你把家里一些滋补的丹药和灵物都拿来,我去墨山家看看。” 俞承义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俞长老骂道。 俞承义小声道:“家里滋补的丹药,也没多少……” “有多少拿多少!” “可是……” 俞长老脸一黑。 俞承义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将家里一些滋补灵力或是血气的丹药、灵草、灵芝之类的搜罗了下,用皮纸封好,装进储物袋,递给了俞长老。 俞长老接过,转身欲走,突然又回头吩咐道:“你也跟我去。” 俞承义疑惑道:“我去做什么?” “墨画这孩子将来要真能当上阵师,那是我们猎妖师之幸,我带你去混个脸熟,将来有什么事,也好说话。” 俞承义好歹是个炼气九层的猎妖师,让他去看个孩子的脸色,他还是有点不乐意,但看到父亲铁青的神情,他也只能乖乖道“是”。 俞长老带着俞承义来到墨家。 墨山惊讶不已,他没想到俞长老竟然会亲自过来,而且连俞承义也来了,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神情也凝重起来。 俞长老摆了摆手,“没什么事,我来看看墨画,你忙你的。” 墨山错愕,但想到应该是阵法的事,便也放下心来。 墨画见了俞长老,也是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是俞长老嫌他阵法画得慢了,所以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但也不至于吧,堂堂筑基期的长老,气量也不会这么小吧…… 墨画小声道:“俞长老,您找我?” 俞长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咳嗽了一声,问道:“那个阵法,要画挺久吧……” 墨画心中一紧。 俞长老不会真的是在怪我画得慢吧…… 不过也的确怪他,一心想着练习身法,把这个事给忘了。 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道: “长老,我画得比较慢,一天画两三副,一直到昨天才能画完。” 俞长老和俞承义对视一眼。 “真是他自己画的!” 六道阵纹的铁甲阵啊,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天就能画出两三副了! 这还是他没耽误修行,抽空画的! 父子两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表面还是尽量不露声色。 “不慢不慢!”俞长老连忙道,“比我想得还要快上不少。” 他原先以为,墨画一天能坚持画完一副就不错了,这样画三个月,即便不足一百,也有八九十,剩下的一点,后续再慢慢补上就是了。 但现在墨画画阵法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多了! 人才啊! 俞长老大喜,将储物袋拿出来,温声细语道:“我是怕你累着了,这才拿些滋补的丹药和灵物给你,还有一些灵肉,也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你放心收着……” 俞承义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他爹跟人说话,何时用过这般亲切和蔼的语气? 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俞承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怎么好呢……” 墨画委婉拒绝道。 俞长老故意板起脸,“我给你的,你就拿着!” 墨画只好收下,俞长老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把俞承义拉过来,道: “这是你俞叔叔,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就找他,不用跟他客气。” 俞承义被墨画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睛看着,一时无措,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是的,以后有什么麻烦,找你俞叔叔就好,不必客气。” 俞承义被墨画看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照着他爹的话,又说了一遍。 俞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个笨儿子,连个话都不会说! 墨画感激道:“谢谢俞长老!谢谢俞叔叔!” 俞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墨画的小肩膀。 “你好好修行,好好学阵法,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带着俞承义走了。 墨画一开始心中还有些忐忑,以为俞长老嫌他阵法画得慢了,现在见到俞长老不但不在意,反而还很高兴,也就松了口气。 墨画开开心心把俞长老送的礼教给父亲墨山。 “爹,这是俞长老送我的,你先收着吧。” 墨山点了点头,接过储物袋,看了几眼,忽然愣了一下: “谁送你的?” “俞长老啊。”墨画不明所以。 “俞长老?”墨山皱眉道,“刚刚进门的……那个俞长老?” “对啊,通仙城里,也就他一个俞长老吧。”墨画奇怪道。 墨山愣住了,那个脾气不好,神色严厉,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的俞长老,会送礼?! 还是给他儿子送礼? 墨山震撼莫名,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术 回去的路上,俞长老叮嘱儿子道: “墨画画阵法这件事,你先不要跟别人说。” 俞承义一愣,“为何?” “他年纪还小,出身又低,才华横溢,恐遭人妒忌,未必是什么好事。” “哦。”俞承义似懂非懂。 “但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吧,墨画这孩子如果真有阵法天赋,早晚是瞒不住的。”俞承义又道。 “至少等到他再年长一些,有自保之力。” 俞长老目光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 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吧…… 铁甲阵画完了,墨画赚了灵石,白得了一些灵墨,还得了俞长老送的礼,心情很开心。 次日他便去找白子胜,想验证下逝水步的效果。 白子胜先是一喜,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垂着脑袋,神情失落起来。 “雪姨给我布置了很多功课,也不让我和你切磋了。” 墨画也愣住了,“那就切磋一场呢?” 白子胜有些为难。 “偷偷切磋一场的话,雪姨不会知道吧。” 白子胜偷偷瞄了坐在一边的妹妹白子曦,道: “雪姨让子曦看着我,不准我和你动手。” 一旁优雅文静看着书的白子曦闻言,美眸微动,淡淡看了白子胜一眼,用轻柔动听的声音道: “我可以不告诉雪姨,但你功课能做完么?” 白子胜就说不出话来了。 雪姨布置的功课很多,炼丹炼器和修道理论都有,和墨画切磋一场,功课肯定是做不完的了。 墨画同情地看了白子胜一眼,“你好好做功课吧,我有空拿点好吃的给你。” 白子胜心情这才好一点。 离开坐忘山居的墨画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学了身法,居然无用武之地,这让他颇有些失望。 “要不,趁现在有时间,我再找门法术学学?” 这么一想,墨画又振奋了起来。 进则能功,退则能守,才算是一个合格的灵修。 但是……法术还能找谁学呢? 墨画又有点犯难了。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张澜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估计是道廷司有事,他脱不开身。 不过就算张澜有空,他也不好去找他。 羊毛也不能紧着一只薅。 学个逝水步,低调点用就算了,再学人家的东西,就不太合适了。 万一张澜一时兴起,再教他个什么镇派绝学,那张家的长老,估计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了。 就算不杀他灭口,估计也要拉他入赘。 那墨画就亏大了。 但是也没其他人能教他法术了…… 墨画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去问下庄先生。 第二天,墨画带了些牛肉和点心给了子胜和子曦两兄妹,又带了些酒肉,见了庄先生。 问了几个阵法上的问题后,墨画几次欲言但又止住了。 庄先生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既察觉不到血气,又感知不到灵力,万一并不擅长道法,且从不与人争斗呢? 自己拿这些东西问他,他答不上来怎么办呢? 墨画很为庄先生考虑,所以最终就没问出口。 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在亭子里独自下棋的傀老,墨画将几盒松子给了傀老,然后陪着傀老下了两盘五行棋。 临走时,傀老问道:“有心事么。” “您怎么看出来的?”墨画忍不住问道。 “你棋艺退步了。”傀老道。 墨画张了张嘴。 五行棋这么简单的棋,闭着眼下就行,想退步也无步可退吧…… 不过傀老的话,提醒了他,墨画便趁机小声问: “傀爷爷,您会法术么?” 傀老迟疑了片刻,道:“略懂。” 墨画眼睛一亮,“那您能教我一点么?” 傀老起身便走。 墨画还以为傀老不愿意,谁知傀老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墨画,道: “随我来啊。” “哦哦。”墨画连忙跟上。 傀老将墨画带到远离大槐树的另一片草地上。 这里地势空旷,绿草茵茵,周围有小桥,有池塘,还有一片随风簌簌的竹林。 “学法术,不要一味看威力高低,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傀老道。 墨画认真听着,然后问道: “那傀爷爷,我学什么法术好呢?” 傀老略作思索,道:“诡异莫测的法术,譬如幻术、诡术、异术……” 墨画两眼一亮。 “……你灵根不好,学不会。” 墨画:“……” “威力极强的法术,譬如大五行类的法术……” 墨画精神一振。 “……你灵力不够,用不了。” 墨画有些幽怨地看了傀老一眼。 傀老的脸上似笑非笑,“但你神识过人,不需要学这些复杂的,学最简单的法术就好了。” 傀老丢了一本薄薄的书册给墨画。 墨画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火球术。 墨画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忍不住问道:“傀爷爷,这个火球术,和其他火球术有什么不一样么?” 傀老摇了摇头,“一样的。” 墨画翻看了几下,发现傀老这本书册上记载的火球术,和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炼气期基础法术之火球术》并没有太大区别。 心里有一丢丢失落。 “不想学么?”傀老问道。 墨画迟疑了一下,觉得傀老说得也对,太复杂的,太难的,所需灵力太多的法术,的确也不适合自己。 何况自己原本也没想着学什么了不起的法术,从基础的学起最好,实用就行。 傀老愿意教他,他感激还来不及么,哪里需要挑三拣四的。 墨画摇了摇头,诚恳道: “我想学的,傀爷爷,请您教我吧。” 傀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法术的关键是三点,神识、灵力和经脉。” “以神识调动灵力,沿经脉行至特定穴位,形成周天,便可凝结法术。” “身法本身也是法术的一种,你学了身法,类似原理应该明白,此时再学火球术,应该不难……” …… 傀老和墨画说了几个要点,墨画一一记住,然后按照火球术上的口诀和经脉图运转灵力。 火球术很简单,灵力运转的路线也比逝水步要简单不少。 墨画试了几遍,便学会了。 “你试试看。”傀老道。 墨画屏气凝神,调动灵力,激活经络,形成周天,而后并指,对准不远处的池塘。 淡淡的红色灵力在墨画指尖凝聚,而后形成一团红色气态的火焰,之后随着墨画神识所指,径直向池塘飞去。 火球在水面炸开,震起池水,炸碎水草,也惊动了水底的鱼儿。 池塘的水面一时涟漪阵阵,狼藉一片。 现在每天万字更新,所以更的都是小章。 字数不多,也便宜些。 后面如果我懒得起标题了,再更大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火球 这就是法术么? 墨画睁大双眼,惊讶不已。 明明只是按照一定经脉运转了灵力,并以神识,将灵力催动出去,便能凝成不同属性的法术,以达到超出墨画意料之外的威力。 池塘动荡一阵后,恢复平静。 唯有岸边斑驳的水迹和水上焦碎的水草,表明发生过什么。 傀老点了点头,“不错。” 墨画挠了挠头,“傀爷爷,那我接下来练什么?” “还练这个。” “还练这个?” “对,”傀老道,“先练上一百遍,多体会体会。” “体会什么呢?”墨画疑惑道。 “说了你也不清楚,练完一百遍,就能体会出来了。”傀老道。 墨画有点稀里糊涂的。 傀老补充道:“跟你练阵法差不多,熟能生巧,画得多了,有些东西,自然就能意会,但这种东西不好言传。” “哦。”墨画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 “那我能在这里练吗?”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问道。 他总不能回家练,万一用火球术把房子烧了呢? 一个人去山林里练,也一样有些危险。 “无妨。”傀老并不介意地说道。 墨画有些迟疑,“那若是弄坏了池塘,和这些花花草草呢,没事么?” 傀老从容地看了一眼墨画,而后衣袖轻轻一挥。 墨画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眨眼之间,池塘边的水迹已然消失,焦碎的水草复原,鱼儿又悠闲地在池塘里游了起来。 仿佛适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墨画也没有用过那一记火球术。 墨画呆立原地。 “无妨。”傀老淡淡说道。 之后的几天,墨画没事就往庄先生处跑。 庄先生若是醒着,他就跑去问好,顺便请教些疑虑,庄先生若是睡着,他正好就到池塘边竹林旁练火球术。 火球术的法术原理,墨画已经明白了,并且经过几日练习,对火球术的运用也算了解了。 只是火球术威力的大小,施法的快慢,火球命中的精准度,每次都有细微差别。 这些的确如同傀老所说,需要自己练习,慢慢体会,才能彻底掌握,很难用言语说出来。 这几天里,墨画也一直在塘边练火球术。 一记记火球炸在池塘里,惊乱一池春水,水草漫天飞舞,水底的鱼儿也仓皇失措。 好在每日墨画离开后,傀老都会将池塘复原。 不然池塘的水,早就被墨画给炸干了…… 这日墨画正在塘边练火球术,远远便看到一个小脑袋偷偷在往这边打探。 “白子胜?” 白子胜见只有墨画一个人,便偷偷跑了过来,好奇问道:“你在玩什么呢?” “不是玩,我在练法术呢?”墨画纠正道。 白子胜眼睛一亮,“你学法术了?什么法术?用一个给我看看!” 墨画又用火球术炸了一次池塘。 轰隆一声,水花四溅。 白子胜看后,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撇撇嘴道: “火球术而已……” 墨画不服,“火球术怎么了?” 白子胜安慰道:“还行吧,我还以为你会学点厉害的。” “比如呢?” “比如……哦,对了,你灵力低,学了也用不了。”白子胜道。 墨画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功课做完了?” “没呢,”白子胜瞬间垂头丧气起来,“我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偷偷过来看看,待会就得回去。” 白子胜又问道:“你在这里练火球术,不会打扰到庄先生么?” 墨画摇了摇头,“我问过傀爷爷了,他说不会,庄先生那边距离远,很安静的。” 白子胜点了点头,有些羡慕地看了眼墨画,“庄先生对你可真好……” “庄先生对你们不也挺好的么,而且你们和庄先生,还有一些渊源吧。”墨画疑惑道。 白子胜摆了摆手,“你不明白的……”想了想,又没有多说。 他和子曦对庄先生,是心存敬畏的,尽管平日有问题也会去请教庄先生,但除此之外,一般是不会轻易去打扰先生的。 像墨画这样,有问题就去找先生请教,甚至在庄先生的院落里用火球术炸水塘,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你们是不是想算计先生,心里有鬼,所以才怕先生啊。” 墨画狐疑地看着白子胜。 白子胜撇了撇嘴,“我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 “说的也是。”墨画点了点头。 白子胜又好奇问道:“你这火球术,是傀老教你的?” “对的。” “傀老就教你一个火球术么?” “你不懂,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墨画学着傀老,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 白子胜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墨画反问道:“傀爷爷很厉害么?” “应该是吧。”白子胜不确定道。 “原来你也不知道。” 白子胜讪讪笑了下。 墨画便赶他道:“你赶紧去做功课吧,别打扰我练法术了。” 白子胜不太想走,做功课太枯燥了。 “你练,我可以指点指点你。” “你指点什么?你又不会法术。”墨画愣了下。 白子胜不悦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虽然练的是武学,但一些厉害的法术,还是知道的。” 那倒是,白家毕竟家学渊源。 “你再用一次火球术给我看看。”白子胜道。 “哦。”墨画又用了一次火球术。 池塘又被炸了一次。 “嗯……威力有点小了。”白子胜道。 “是我灵力太弱了么?” “不完全是。法术威力的大小,与你法术的熟练度有关,你法术用得越纯熟,法术威力越大。一门法术,你若用得炉火纯青,哪怕消耗的灵力不变,威力也是会增加的。”白子胜耐心道。 墨画听得连连点头,“那这熟练度,具体指哪些呢?” “你有火球术的经脉图么?” 墨画将火球术的经脉图打开。 白子胜指着经脉图道: “简单说,就是灵力行脉的精准度,你若每次灵力运转,都能分毫不差地经过这些经络和穴位,那法术的威力,肯定就更上一层楼。” “当然,绝对精准也不大可能,人总归是人,又不是傀儡,哪能次次分毫不差,有个差不多就行了。”白子胜又道。 墨画恍然大悟,又向白子胜请教了几个问题。 白子胜难得在墨画面前显摆一次,神情振奋地指点半天。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一个纸团,不偏不倚,砸中了白子胜的脑袋。 墨画把纸团捡起,打开后,发现上面是用毛笔简单勾勒出的一个小脸。 小脸线条简单,只有几条线和两个点,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白子胜捂着脑袋,一看纸条,吃惊道: “完了,子曦生气了。我跟她说来找你玩一会,结果不知不觉待太久了。” 白子胜匆忙起身,丢下一句“你自己多练练吧,”就一溜烟跑走了。 墨画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 之后墨画按照白子胜说的,尽量每次精准运转灵力,火球术的威力果然强了一些。 等墨画练完一百遍,火球术便运用得比较纯熟了。 墨画便去找傀老,“傀爷爷,我练完一百遍了!” 傀老点了点头,“会了么?” “会了。” “好,”傀老颔首道:“下面我正式开始教你。” “啊?” 墨画愣住了,“您不是已经教会我了么?” 傀老淡淡道: “我还没教呢,火球术有什么好教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识 “火球术有什么好教的……” 花了四五天,练了一百遍火球术的墨画愣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但傀老这句话等于告诉他,他其实还什么都没学…… “傀爷爷,那您还教我什么法术呢?” 墨画有点期待。 “不用教法术,火球术够用了。”傀老道。 墨画彻底迷糊了,“那您教我什么呢?” 傀老并未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法术运用的第一要点,是什么?” “先学会法术?”墨画试着道。 “这是基础,不算要点。第一要点,是你要打中敌人。法术威力再大,打不中敌人,也形同虚设,学了也是白学。”傀老道。 墨画恍然大悟,但又觉得这有些废话。 “法术若想打中人,靠的是什么?”傀老又道。 “神识。”墨画答道。 “为何?” 墨画略作思索,道: “法术的运气依赖神识,施法依赖神识,施展后法术的轨迹也是由神识控制,所以法术若要打中人,靠的也是神识。” 傀老颔首,“神识中的世界与肉眼所见的世界不同,这你是知道的吧。” 墨画点了点头。 肉眼所见的世界,有着清晰的轮廓和缤纷细腻的色彩。 而当修士神识放出时,所感知的是一片虚白,虚白中的事物会消弭具体的轮廓,仅残留灵力的状态。 换言之,修士神识中的世界,就像白纸之上,五彩斑斓的灵力涂鸦。 神识所见的,并非事物具体的相貌,而是事物更本质的灵力状态。 傀老继续道:“法术需要神识牵引,那若要命中,则需要神识先‘看’到才行。” “那傀爷爷,用眼睛看不行么?”墨画问道。 “眼睛太容易被骗了,修士只用眼看,很愚蠢。” 墨画点了点头。 傀老随手一拈,便有一枚翠碧狭长的竹叶落在指间。 “你从三丈外,用火球术打这枚竹叶。” 墨画担心火球术会伤到傀老,但估量了下双方的修为差距,很识趣地没说出口。 他这火球术,给傀老暖手估计都不够…… 墨画退到三丈外,放开神识,神识中的世界一片虚白,那枚竹叶浮在半空,呈现淡淡青绿色的灵力残影。 但在这片虚白的世界中,却并没有傀老的踪影。 墨画知道,这是双方神识差距太大的原因。 神识微弱者,是窥视不了神识强大的修士的。 “傀爷爷,我来了。” 墨画说完,催动火球术,对着神识中竹叶的灵力残影飞去。 火球术命中了竹叶,将那片翠绿色竹叶烧成飞灰,拈着竹叶的傀老却毫发无伤。 傀老手指一翻,又拈住了一枚竹叶。 这次他松开两指,指间的竹叶便缓缓飘起,在空中随风飞舞。 “你再用火球术打这枚。” 墨画犯难了,但他还是屏气凝神,以神识追寻那片竹叶的轨迹,而后施放火球术。 火球术飞到空中,与那枚竹叶擦肩而过,并没有打中。 “知道为什么没有打中么?” 墨画挠了挠头,“竹叶飞太快了?” 傀老随手一挥,方寸之间,便掀起一道狂风,狂风裹挟了几枚竹叶,在空中疾速飞舞。 傀老轻轻弹指,指尖飞出一点火星,而后向上飞去,追逐着空中的竹叶。 无论竹叶如何飞舞,最终都被火星追上,一枚一枚贯穿,化为飞灰。 墨画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我教你的第一点,”傀老看着墨画,缓缓道: “神识锁定。” “神识锁定……” 墨画喃喃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心中震撼莫名。 “所谓神识锁定,便是以神识锁定敌人,这样无论他如何躲避,最终都逃不出法术的追踪。”傀老道。 “那神识锁定了,就一定会命中么?”墨画问道。 “除非对手身法太快,比你的法术还快,或是以其他法术或灵器抵挡,否则是逃不掉的。” “哦哦。”墨画有些兴奋,又问道,“那我怎么用神识锁定呢?” “放出神识,洞察对方灵力,神识附着其上,便可锁定其方位。” 傀老说得言简意赅,之后又道: “听着复杂,你照着做几遍就明白了。” 傀老说完,指间一拈,又取了一枚竹叶,“你锁定试试。” 墨画点了点头,依傀老所言,放出神识,以神识洞察竹叶的灵力状态,之后自然便有一种“洞悉锁定”的感觉。 就像是画阵法,只要对阵纹了解后,整个阵法便如同印在脑海中一般。 墨画以神识锁定了竹叶。 傀老看着墨画,目光一凝。 学得这么快么…… “是因为神识太强了么?”傀老在心中默默道。 沉默片刻后,傀老手指一松,竹叶便向空中飞舞。 墨画闭着眼,并指运气,淡红色的火球于指间凝结,随其意念飞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击中了飞舞的竹叶,将其烧成飞灰。 墨画睁开眼,开心地笑了笑。 傀老点了点头,“学得不错。” “傀爷爷您教得好!” 傀老不置可否。 墨画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我神识锁定不了对方,该怎么办才好?” “最好的办法,”傀老看着墨画道,“是跑。” 墨画愣住了,然后又明白了。 神识锁定不了,就说明对方神识远强于你,自然修为也远胜于你,不跑就是等死,动手也等同于找死。 “如果实在不能跑,或是跑不掉,就只能靠眼睛看,或是凭感觉蒙了。”傀老道。 就是听天由命了呗…… 墨画默默想道。 “那我怎么能不被对手用神识锁定呢?”墨画又问道。 “你的神识比对手强,他便不易锁定你,你的神识若远强于对手,他便无法锁定你。” 墨画想了一下,便明白了。 你的神识越强,对方的神识便越难感知到你,自然也就越难锁定你。 你的神识强到对方无法感知,对方自然也就无法锁定你。 “斗法中神识的运用也有技巧,但这个教不了,将来你与修士交手时,自己慢慢悟。”傀老说道。 “一点也教不了么?”墨画问道。 傀老解释道:“神识与灵力不同。灵力有迹可循,神识则虚无缥缈。修士可以用经络和穴位定位灵力,但却无法用什么来界定神识。” “故而神识的用法,只能靠你自己经历,自己领悟。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即便你明白了,也不一定就会用……” 墨画点头,认真将傀老说的话都记下。 虽然现在不大明白,但将来肯定能用上。 傀老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一般来说,同个大境界的修士,神识之间的差距,并不能大到让对手完全无法锁定的地步……” 傀老说到这停住了,看了眼墨画,目光微凝。 一般来说,是这样……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五章 唯快 一般来说,相同大境界的修士,神识不会悬殊到让对手无法锁定。 但墨画严格来说,并不算一个“一般”的修士,至少神识不是。 若是他神识一直如此增长,能不能被人神识锁定,就不太好说了…… 傀老不露声色,心中泛起微澜。 墨画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傀爷爷,神识锁定,每个修士都会么?” “不是。” 傀老回过神,淡淡道:“在我所见的修士中,七成不会,两成多会,但不算精通,只有不到一成的修士能用得精妙。” 墨画有些疑惑道:“这也不难吧,为什么七成多的修士都不会呢?” 至少他用起来,没觉得难在哪里。 傀老默默看了他一眼,觉得墨画此时此刻跟庄先生有那么一些相像。 不是所有修士神识都这么强的,也并非所有修士都擅长神识的运用的。 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么,墨画这孩子也有点被带坏了…… 傀老心里感叹一下,然后道: “七成修士不会神识锁定,一半是因为无人教授,不得其法,另一半则是因为,学了也不会……” “神识虚无,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所以既不好教,也不好学。仅靠言传,很难意会……” “哦。”墨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墨画犹豫了下,又问道,“就算法术能打中,火球术威力不算大,也没什么威胁吧。” 傀老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多少灵力能杀死一个修士?” 墨画心中一凛,摇了摇头。 他又没杀过人,怎么知道…… 傀老道:“有些修士,依靠十个周天的灵力便能杀人,有些修士,即便有一百周天的灵力,也杀不了人。” 灵力自十二正经运转一循环,为一周天。修士无论年龄大小,体格胖瘦,这一周天的灵力误差并不大。 所以修士常以“周天数”,衡量灵力的多少。 周天数越多,灵力越多,催动的法术威力也越强。 “是因为修士有要害么?” 傀老颔首道:“百会、神庭、心脉、丹田等部位为修士要害,在不加防备的情况下被法术命中,要么重伤,要么殒命。” 墨画道:“那就是说,如果命中要害,哪怕法术本身威力不是特别大,但也会造成更大伤害。若命中的都是无关痛痒的部位,哪怕法术本身威力大,也未必就会致命。” “不错。” 墨画又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 “所以神识锁定就很重要,只有神识强大,锁定精准,法术才能更易命中要害。是这样么,傀爷爷?” 傀老点头。 墨画有些兴奋,这样的话,即便他的灵力不算强,法术也会有很强的威胁。 但傀老却泼了一盆冷水道:“道理是这样,但实战没用。” “啊……”墨画愣住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保护要害。你瞄着要害打去,即便不是打在铠甲道袍上,也会被修士用手或胳膊挡下。”傀老说道。 墨画又有些糊涂了,“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修士的要害你要知道,偶尔偷袭下可以,但正面斗法,就不值得依赖了。” 傀老道:“作为以法术见长的灵修,最重要的,是要会用法术。” “怎么用呢?” 傀老点头,道:“法术的施放,是要时间的。” 墨画还是不太明白。 傀老解释道:“修士施展法术,需要运转灵力,这个时间,从一息到十息不等……” “法术品阶越高,调用灵力越多,威力越大,则施法时间越长。有些极其强大的法术,甚至要耗费数个时辰来施展。” “相反,法术品阶虽低,调用灵力少,威力固然小,但施法时间也就越短……” 傀老看着墨画缓缓说道。 墨画眼神微亮。 “所以灵修对敌,要么料敌机先,预先施法,以强大的法术,一击毙敌!要么……” 傀老目光一凝,道:“便先发制人,以简单但凌厉的法术进行压制,让敌人无喘息之机……” 墨画茅塞顿开。 自己既然灵根偏低,灵力偏弱,学不了那些威力大,但耗费灵力也极多的高品法术。 那便只能另辟蹊径,学火球术这种,威力不大,但出手快,施展迅速的法术抢占先机。 但是,还是有一个问题。 “威力小的法术,能进行压制么?”墨画问道。 “体修断其招式,灵修断其法术,对方无法攻击,自然只能被压制。” 傀老又道:“体修也是人,中了你的法术,自然便会受伤痛苦,若非意志坚定者,攻势必然被断……” “若遇到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你可以瞄准其关节或是要害,这样他与你拼杀时,也会多思量。一旦思量,他便也不敢拿命来拼了……” …… 墨画从没想到法术的运用还有这么多门道,一时犹如醍醐灌顶,看向傀老的眼神全是敬佩。 傀老神色平静,但被墨画的眼神看着,古井无波的心里,也不禁有一丝丝的惬意。 心道庄先生说得也不错,没事教教弟子,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明白了吗?” 墨画连连点头。 傀老又指点道: “天下法术虽多,但道理大抵相同。任何法术都有劣势,同时任何法术,也都有着优势。修士要做的,就是扬长避短,发挥自身优势。” “换过来说,任何法术都有优势,但同时也必然存在劣势,你要做的,便是窥其劣势,借其破绽破其法术。” “道法万千,各有长短,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 平日沉默寡言的傀老,谈起法术却涛涛不绝,且字字珠玑。 “这些道理,你现在还用不到,但修道漫长,将来说不定会有用处。”傀老道。 墨画认真听着,一字一句记在心里,然后对着傀老行礼道: “多谢傀爷爷指点,墨画都记住了!” 傀老点了点头。 墨画又细细回想了下傀老说的话,然后又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 他现在还只会一个火球术。 跟傀老说的那些“先发制人,法术压制,扬长避短,破敌法术”之类的东西,好像还有点远。 毕竟他还只会一个火球术……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墨画又挠了挠头。 “练火球术。” 傀老给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回答。 “练到啥时候呢?” “一直练,练得越准越好,越快越好。” 傀老看着墨画,目光深邃,“你只需记住一句话……” “天下法术,唯快不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六章 灵墨(第五更) 天下法术,唯快不破! 墨画默默记在心里。 “那傀爷爷,我以后再学什么法术呢?”墨画又问傀老。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用火球术吧…… “随便。” 傀老答得也很随便。 “意思是只要明白术理,学什么都无所谓么……” 墨画只能这么理解了。 傀老又变成了那个木讷而寡言的傀老,墨画也不好再问,便只能去练火球术了。 此后墨画有空就会练一下火球术。 他记得傀老的话,要练得越准越好,越快越好! 他现在一门逝水步用来保命,一门火球术用来攻击,勉强算得上“攻防兼备”,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了。 之后的法术,墨画也不急了,至少目前不用急,学了也未必能用上。 墨画又把心思放在阵法上。 墨画炼气五层,现在已经能画出八道阵纹了,但估计炼气五层以内,是没办法画出九道阵纹了。 如庄先生所说,神识是有限度的。 墨画每晚还是会在道碑练阵法,借此增强神识,但明显感觉,神识增长得微乎其微,仿佛是渐渐到了瓶颈,识海已经满溢了。 既然如此,也就只有等境界突破,才能尝试去画九道阵纹的阵法了。 九道阵纹…… 墨画皱眉想了想,忽然吓了一跳。 九道阵纹,不就是一品阵师了么! 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快成为一品阵师了?! 墨画心中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虽然还需要道廷考核定品,需要有多余的一品阵师名额,但能画出九纹阵法,便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一品阵师的门槛了! 墨画心中感慨,“庄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只要心无旁骛,一直画阵法,一直画,一直画,迟早能成为一品阵师。” 最笨的方法,就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墨画想小小地炫耀下,但想到庄先生“不骄不躁”、“谦逊低调”的教诲,还是收拢了心思,静下心来。 修道漫长,一时的成就不算什么。 不骄不馁,才能问鼎长生大道。 就算炫耀,也得等自己能画出九道阵纹,成为一品阵师再说! 墨画点了点头。 不过,墨画的灵墨又成问题了…… 若要学会九道阵纹的阵法,成为一品阵师,不光要在道碑上练习阵法,还要在阵纸,以及其他各种阵媒上都画阵法才好。 不仅要学,还要学以致用,才能更深刻地领悟阵法。 此外,墨画修行的功法是天衍诀,天衍诀的瓶颈是谜阵,不解开谜阵,就无法突破瓶颈,提升境界。 解谜阵依赖阵法阅历,若要解迷阵,就要多看,多练习阵法。 无论是成为一品阵师,还是要解开谜阵,墨画都需要学习并练习繁多的阵法。 也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灵墨…… 正常的阵师,是不会需要这么多灵墨的,因为他们学习也好,交易也好,因神识受限,一天也画不了几副阵法。 但墨画不同。 墨画神识比同境界修士高上不少,兼之有了道碑,神识还在逐渐增强。 又因为天衍诀,阵法画得比别人快很多,再加上庄先生传授的秘术——冥想术,神识恢复得也快。 所以墨画一天从早到晚,不停歇地画,能画将近十副阵法。 比同水平阵师多了数倍。 也导致墨画的灵墨,用得像流水一样。 俞长老偶尔也会托人带些灵墨给墨画。 按俞长老的想法,墨画年龄不大,神识不够稳固,这些灵墨已经足够墨画用的了。 但实际对墨画而言,却是远远不够。 墨画有些犯愁,但又没什么好办法,不由想到一个问题: “灵墨到底是怎么调配出来的呢?” 墨画想去请教庄先生,但这个问题不算太高深,不值得去打扰先生的清修,于是墨画就去找了白子胜。 白子胜坐在大槐树下,一脸痛苦地做着功课。 墨画看了一眼,是《炼丹火候控制及成丹品相典论》。 墨画没看懂…… 炼丹他的确不太擅长,不过炼丹炉里的阵法,他知道得还算清楚。 毕竟他帮冯老先生修复过一次炼丹炉里的水木控灵阵。 白子胜把书一合,躺倒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条咸鱼,僵硬地一动不动。 “子胜,我有个问题问你。” 白子胜有气无力道:“这个书看得我脑袋疼,你问子曦吧,让我缓一会。” “哦。”墨画转头看向白子曦。 白子曦也正好合起书,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着墨画。 “有空么?”墨画小声问道。 白子曦微微点了点头。 墨画斟酌着问道:“阵法用的灵墨,是怎么配的啊。” “用妖血、灵液、灵草或灵矿。” 白子曦言简意赅,声音也清冽而动听。 但墨画不太明白,“有具体点的么?” 只是知道这些材料,墨画也不清楚怎么调配啊…… “等下。”白子曦打开一旁雪白色镶着华丽淡金色凤纹的储物袋,从里面翻出了一册书。 墨画看着白子曦淡雅但又精致的储物袋,心里好奇。 这储物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怎么什么书都有呀。 白子曦白皙纤巧的手拿着书册,递到墨画面前。 墨画接过,然后翻看了一下。 书册封面上写着《一品灵墨录》,里面记载着一品及以下阵法常用的灵墨,包括灵墨的种类、配方以及具体的调配方式。 书封面还有一行字,写着:白家宗族典藏,不可外传。 墨画忍不住看了眼白子曦。 白子曦淡淡道:“没事的,不是绝密。” 墨画放下心来,继续翻看起来。 一品灵墨的调配方法较为简单,大多数都是以妖血为主,按一定比例混入灵石粉末混调的灵液,或是一些灵草的汁液,以中和妖血的戾气,激发妖血的效力,调和墨水的灵力。 灵液和灵草用的不多,所以不算麻烦,最难得的,反而是妖血。 用以调配灵墨的妖血,必须在妖兽尚且活着,或是死后一盏茶的时间内,从妖兽的体内汲取。 妖兽一死,时间长了,妖血要么冷却暗淡,效用大减,要么就彻底凝固,无法作为灵墨使用。 而且妖血的汲取,也需要用特殊秘术,将血从妖兽的血脉中一点点引导出来,置入专用的玉瓶中保存,以防妖血凝固。 这种汲取妖血的特殊法门,叫汲血术。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汲血 汲血术? 墨画愣了一下,然后问白子曦,“汲血术难学么……” 白子曦摇了摇头,“不难学,但难用。” “汲血术是简化的神识御物,可以神识牵引妖血。神识御物是筑基期修士的能力,炼气修士虽勉强能用,但不能隔空,而且神识消耗也大。”白子曦解释道。 如果只是神识消耗大,墨画就不怕了,毕竟他灵根和炼体都不大行,也就神识上有点长处了。 墨画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白子曦。 白子曦明白了,微微叹了口气,又从凤纹储物袋里拿了一本书出来。 书封上写着《汲血术》。 “汲血这种事比较辛苦,对神识消耗也大,一般修士不会学的,你自己小心。”白子曦道。 “好的!”墨画开心道。 然后他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红木食盒,食盒里摆着几块翡翠糕和一壶梨花酿。 翡翠糕香甜,梨花酿清甜,混在一起,有着馥郁的香气。 “我娘新做的,给你尝尝。” 白子曦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也不与墨画客气,素指拈起一块翡翠糕,小口地吃着。 或许是味道不错,明丽的眼睛微微眯起。 白子胜闻到香味,猛地坐起来,嗅了几下鼻子,看向墨画: “我的呢?” “你不是头疼么?” “现在不疼了。”白子胜道。 “你多休息下吧。” “吃饱了再休息。” 墨画摇了摇头,也拿出一碟牛肉给他。 “这是用辛辣味的香料煮出来的,会更辣些。” 白子胜夹起几片肉,囫囵塞进嘴里,立马斯哈一声,道:“好辣!” 嚼了几口后,又点了点头,“好吃!” 白子胜一边好辣,一边好香,一碟牛肉很快就见底了,他这才开口道: “你刚刚想问什么来着?” “我问完了。” “我不能白吃你东西,你再想点东西问问!”白子胜坚持道。 墨画想了一下,便问道: “汲血术是简化的神识御物……那神识御物是什么?” 白子胜疑惑道:“神识御物你都不知道?筑基期修士都会的啊。” “筑基期修士的能力,我一个炼气修士不知道,不是挺正常的么?”墨画道。 白子胜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他点了点头,解释道: “所谓神识御物,就是可依靠神识,隔空控御外物,譬如这些小石桌,小凳子,你在远处便能以神识搬动。” “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怎么可能?”白子胜哼了一声,“御这些桌子凳子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了,但是,你可以御剑啊!” 白子胜两眼发光,“你想啊,神识御剑!隔着老远,神念一动,剑嗖一下就飞过去,毙敌于千里之外!是不是很厉害?” “真的有千里吗?” 白子胜一脸无语道:“你是不是在抬杠?” “筑基期的修士,神识也不可能外放千里吧。”墨画实事求是道。 白子胜无奈承认道:“是……有个十里百里就不错了。” 墨画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修道一定要严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如果不算清楚的话,与人斗法,很容易丢掉性命的。”墨画小脸严肃道。 白子胜:“……” “何况你这御剑千里,和实际情况,差了近十倍甚至百倍。误差这么大,真要动起手来,肯定就完蛋了!”墨画又补充道。 白子胜无奈,“神识御剑啊,你就不兴奋么?” “剑器那么贵,我又用不起,兴奋有什么用……”墨画务实道。 白子胜:“……” 墨画想了下,又对白子胜道:“你是体修吧?” “是……” “体修也御剑么?” “一般……不御剑。” “你也不能御剑,那你兴奋什么呢?”墨画问道。 白子胜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一下躺倒在地上,对着墨画认真道: “墨画,将来这世上,一定会有人被你说话给气死!” 墨画一脸迷惑,“怎么可能,好歹都是修士,道心坚韧,怎么可能因只言片语就被气死?” “你放心,一定有!” 白子胜笃定道。 墨画和白家兄妹分别后,回到家就开始学汲血术。 汲血术并不算一门法术,甚至也不太能算得上一门秘术。而是与采药、挖矿、灵植等相类似的一门修道手艺。 一些修士会靠这门手艺汲取鲜活的妖血,卖给商行或是一些需要妖血的修士。 汲血的过程并不难,但神识负担较大,也比较辛苦。 汲血的修士,类似灵运码头出苦力搬运的体修,只不过这些体修是靠体力搬运货物,而汲血是以神识搬运妖血。 但体力好恢复,而神识不好恢复,所以修士每日汲取的妖血有限,收益并不高。至少通仙城附近,会汲血术的修士并不多。 墨画推测也有一些州界的修士,可以大量汲取妖血,并凭借汲血术谋生,不然物以稀为贵,阵师所用的灵墨会贵上很多。 但这也只是猜测,墨画修界阅历有限,也不太能确定。 汲血术不难学,墨画照着书册所说,学了几遍就会了。 如白子曦所说,汲血术是简化版的神识御物,只是这种御物不能隔空,必须手掌贴着妖兽的皮毛,感知妖血的流动,再以神识操控妖血,将妖血从妖兽的血脉中牵引而出。 通仙城里并没有活的,或是刚死不久的妖兽给墨画试用汲血术。 墨画只好拜托墨山,割了一块带着野牛妖的皮毛,然后在上面倒上水,隔着皮毛,用神识牵引水流。 虽然和真正的汲血术差别较大,但聊胜于无吧。 墨画实际练了几次,便掌握了用法。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虽然学会了汲血术,但并没有没有妖兽给墨画汲取妖血。 没有妖血,也就无法调配灵墨。灵墨匮乏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墨画想了几天,最终只想到一个办法: 进山猎妖! 想办法进入大黑山,猎杀妖兽,然后趁妖兽刚死,血液未凝固,汲取血脉中鲜活的妖兽精血。 这是唯一能稳定且大量获取妖血的办法。 墨画抬头,视线越过通仙城的屋舍和街道,看向了远处漆黑深邃的大黑山。 山峦险恶,毒瘴丛生,云雾笼罩,妖气弥漫。 那里是强横妖物的栖息之地,也是通仙城数千年来无数猎妖师谋生与葬身之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陷阱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既然要进大黑山,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大黑山环境险恶,毒物遍地,瘴气弥漫,而且有妖兽四伏。 妖兽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基本上见人就吃,不吃人的也同样杀人,将修士开肠破肚后扬长而去。 墨画在通仙城长大,父亲又是猎妖师,从小耳濡目染,深知大黑山的危险。 贸然进山,一个不小心,人就没了,而且很可能是尸骨无存。 因此,若要进山,必须事事考虑周全,事先有个打算,以免到时候遇到危险,猝不及防,命悬一线。 “爹娘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墨画心里默默道。 一日,柳如画送了些牛肉、蔬菜给姜芸,让她带回去,做给孩子吃。 姜芸推托,说她拿不了这么多东西。 炼气期修士用的储物袋比较廉价,空间比较小,的确放不了太多东西。 “姜姨,我帮您拿回去。”墨画自告奋勇道。 “那怎么行呢?” “没事,我正好有事去找楚叔叔。” “真的吗?”姜芸疑惑道。 “嗯。”墨画点头。 姜芸不再拒绝,拎着储物袋,走在前面,墨画抱着两颗大娃娃菜,跟在她后面。 一路上,姜芸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一边叮嘱墨画小心,一边问墨画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姜芸家。 姜芸的家很简陋,两三间房,墙壁斑驳,有些桌椅陈设,也都很旧了,缺胳膊断腿的。 好在厨房烟火气尚足,至少温饱没问题。 姜芸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有些寒酸……” “没事的,姜姨。”墨画笑了笑。 通仙城的散修家庭,大抵都是如此,简陋而寒酸。 墨画之前的家境要稍微好点,但那是因为柳如画勤俭持家,而墨山又擅长猎妖,身体强壮,家中并没有太大变故,所以虽然穷些,但日子还过得去。 但这些的前提是,不遭逢意外。 散修之家,一旦遭逢变故,家境立刻就会破败下去,到时候连谋生都会成问题,更遑论修道求长生了。 姜姨之前丈夫猎妖时重伤,家底亏空又无进项,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即便整日以泪洗面,但还是毫无办法。 后来在食肆帮忙,有了些灵石收入,丈夫伤势好转后,也能贴补一些家用,这才好过一些。 散修的生活,远比想象得要脆弱,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在努力活着。 姜姨的婆婆在哄孩子,见了墨画,热情地招呼着。 那孩子也探着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墨画。 墨画取出一个布制的小老虎送给他,孩子瓮声瓮气地说了句“谢谢哥哥~”,然后把小老虎抱在怀里不撒手,兴奋地哇哇喊着。 墨画笑了一下,之后便去找了姜芸的丈夫,楚广山。 楚广山见了墨画很是诧异,但听说墨画有事找他,又很开心。 “说吧,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包在我身上!” “楚叔叔,我想请教下,陷阱是怎么用的?”墨画问道。 之前陪墨画练逝水步的小猫妖,就是楚广山用陷阱抓到的。 幼年妖兽虽然不强,但警惕性高,感知敏锐,而且对环境气息也熟悉,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中修士埋下的陷阱。 楚广山能用陷阱抓猎妖兽,甚至还能抓到活的,就很了不起了。 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墨画在陷阱上画了木缚阵,妖兽不易挣脱。 但另一方面也至少说明楚广山在陷阱的布置上,有着非常老道的经验和心得。 猎妖师这么多,不是人人都有耐心和细心去研究陷阱的。 楚广山犹豫了一下。 “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墨画连忙道。 赖以谋生的手艺,这样问的确有些唐突。 楚广山愣了一下,笑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能问我,我也高兴,不过……” 楚广山顿了一下,又道: “这些是鸡毛蒜皮的小伎俩,你不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还是应该多修行,多学阵法,那个才有前途……” “我么,算是半个废人了,不能猎妖,便只能在这些小道上花些心思,多少赚一些,不然你姜姨……就太苦了……” 楚广山叹了口气,神情自嘲。 墨画心中触动,想了一下,便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修道博大精深,囊括万物,大道是道,小道也是道啊。” 楚广山微微错愕,然后笑道:“不知你哪里学的这些,还挺有道理。既然你不嫌弃,那我就都教给你。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是小伎俩,不值得花太多心思。” “嗯嗯,放心吧,修行和阵法我不会落下的。” 楚广山这才点了点头。 “陷阱这个东西,其实比较简单,但要讲究耐心和细心。” “布置陷阱,要观察山势环境,猜妖兽会从哪里来,向哪里去,在其必经之路上放下陷阱……” “布置好陷阱后,要消除痕迹,草木树石,之前是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还要消除气息,有些气息消除不了,便要学会掩盖……” “怎么掩盖呢?”墨画问道。 “妖兽喜食腥腐,你用妖血,腐肉,可以掩盖气息,或是用血腥草等自带腥味的草药也行。” “陷阱的做法,我待会画几张图给你,很简单,你自己看着加些阵法,效果应该会更好。” …… “最后,还要小心妖兽装死。妖兽狡诈,误入陷阱偶尔也会装死,待你临近察看时,它便会乍起偷袭,十有八九,你都防不住。” 楚广山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墨画听得频频点头。 墨画要告辞时,楚广山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楚叔叔,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没什么。” 楚广山连忙摆手道,但看神情,明显是有事,但又不好开口。 墨画小道:“姜姨待我很好,您又教会了我用陷阱,有什么事就说吧。” 楚广山脸涨得通红,又犹豫了半天,这才开口道: “我想等舟儿长大点,你能不能,教他一点阵法……” 舟儿是楚广山和姜芸的儿子,也就是刚刚墨画见的那个小孩。 楚广山自己被妖兽所伤,虽然没死,但也一辈子无法猎妖,谋生都很难。 他不太想儿子走他这条老路,刀尖舔血,又天天担惊受怕,一个不慎,就没了活路。所以他想让儿子学一点阵法,将来能混口饭吃。 学阵法要拜师,他根本付不起灵石。 那就只能拜托墨画,但他也付不起墨画酬劳,就这样开口,心中又羞又愧。 可他无路可走,纵使难以启齿,为了儿子,又不得不开这个口。 墨画微怔,略作思索。 楚广山又连忙道:“当然,如果舟儿蠢笨,没这个天赋,就算了……” 楚广山嘴上这么说,但眼底还是藏着希冀,甚至显得有些卑微。 墨画看着有些难过…… 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是笑着道: “好啊,不过要等舟儿长大点,即便天赋不够好,只要能学会几副阵法,就能和商行做交易,赚点灵石,将来不说大富大贵,吃穿应该是够的。” 楚广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觉长长松了口气。 他看着墨画,一时心绪起伏,眼眶微红。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觉得太过单薄,不知怎么说才好。 墨画笑着与他告辞。 楚广山将墨画送出家门,又送到街上,眼看前面就是“柳记食肆”的招牌了,他这才停下,目光却一直将墨画送到家。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一十九章 筹备 教别人阵法的事,墨画去问了庄先生。 庄先生并不介意,“我教你的,你都可以教给别人,只要你自己愿意。” 墨画大喜,“谢谢先生!” 庄先生吃着肉,喝着酒,神情惬意。忽而又好奇问道: “你教别人,其实并没有好处吧,不怕麻烦么。” “严教习曾告诉弟子,阵道若水,只有传承下去,才能源远流长。” 庄先生神色微微诧异。 墨画又看着庄先生道:“先生传授我阵法,这是传承,我虽才疏学浅,阵法水平有限,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想将这些阵法传承下去,这样才能不辜负先生的指点,使阵法之道,源远流长。” “源远流长么……” 庄先生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竹椅的扶手,“源远流长,又能如何呢?” 墨画眉头微蹙,想了一下,缓缓道: “阵法是天道规则的显化,学阵法是领悟天道,画阵法是践行天道,教阵法便是传承天道。修士求道问长生,阵法源远流长,也就意味着天道长流不息……” 庄先生眼神微亮,点头道:“说的不错,道生万物,道化万物。” 庄先生又看着墨画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忘了你的初心。” “好的,先生!” 墨画离开后,庄先生躺在竹椅上,扬起右手,看着掌心。 如今他的手里空荡荡的,没有灵力,不能画阵法,什么都握不住,空无一物。 “传承么……” 庄先生目光深邃,含有一丝苦涩。 庄先生允许墨画传阵法,墨画也松了口气。 舟儿还小,能跟他学些阵法,哪怕只学些简单的,将来也能混口饭吃。 墨画继续筹备进大黑山的事。 他已经学了陷阱的做法,也知道布置陷阱的诀窍。 之后的几天,墨画用仅存的一些灵墨,画了五副地火阵,还有一些杂七杂八,临时可能用上的小阵法。 他也旁敲侧击,从墨山口中得知了大黑山外山的规矩和禁忌,以及一般猎妖师猎杀妖兽的基本过程和方法。 筹备妥当,墨画找到了大虎三人。 大虎三人已经渐渐褪去青涩,看着沉稳了一些,只是眉眼间还有少年的痕迹。 他们进了大黑山,受过伤,流过血,也默默流过泪,如今已渐渐适应了猎妖师的生活,虽然不能独当一面,但至少能帮上猎妖队的忙,猎杀妖兽后,也能分一些灵石了。 只不过这些灵石,对坎坷的生活而言,依旧是杯水车薪。 大虎三人刚刚随着猎妖队狩猎完妖兽,回家修整几天,过几天还要再次进山。 墨画来找他们,他们很高兴。 “我有事跟你们商量。” 墨画嚼着孟大娘给的酸甜的野果,鼓着腮帮说道。 大虎三人愣了下,“什么事啊?” “我也要进大黑山!”墨画道。 大虎三人目瞪口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 大虎道:“大黑山里很凶险的,你不能去!” “就是,你才炼气五层,不能去的。” “你又不是体修,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呢?”小虎担忧道。 “对的,你体弱,不能受伤的!” 大虎想到自己胸前的血淋淋的伤口,又看了看墨画单薄的身子。 他自己受伤还能撑得住,但要是墨画被妖兽拍一下,估计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大虎越想越怕,语气更坚定道:“不能去的!” 墨画挠了挠头,道:“没事的,你们放心吧。” 双虎不禁问道:“你进大黑山做什么呢?” “猎妖啊!” 大虎三人吓了一跳,更不让墨画去了。 “你们不让我去,我自己偷偷去,这样岂不是更危险。”墨画道。 当然他也就说说,大黑山那么凶险,他一个人去,无疑是去找死。 大虎三人犯难了。 “你们当了猎妖师,是不是还赚不到什么灵石?”墨画趁机道。 三人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还刚适应不久,只能帮忙策应,分到的灵石并不多。 墨画道:“我有办法猎杀妖兽,但要你们三人帮忙。” “你有什么办法?”小虎忍不住问道。 “阵法啊!” 墨画道:“我设下阵法,引妖兽过来,先将妖兽炸成重伤,你们三个再补刀。” “可是……”大虎还是担心墨画。 “我就放好阵法,然后躲在一边,等妖兽被炸伤,你们把妖兽干掉,我再出来,不会有危险的。”墨画盘算道。 “可是,阵法能炸伤妖兽么……” “放心好了,我多放几个,妖兽即便炸不死,也会重伤。” 这原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钱兴的,但钱兴不争气,被吓疯了,现在正好用来对付妖兽。 大虎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相信墨画的阵法,但还是心存顾虑。 “你们不想让孟大娘过得好点么?” 大虎三人沉默了,他们当然想。 孟大娘为了把他们三个养大,吃了很多苦了,有时不想被孩子看到,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大虎三人低下了头,眼睛微微泛红。 墨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放心吧,没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小虎有些犹豫了,“真的有把握么?” “我们明天,或是后天,先进外山,找只弱点的妖兽,先试一下。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我们也能跑掉。” “我们倒是能跑掉,你能跑掉么……” 双虎看着墨画委婉道。 墨画有些得意道:“我特意学了身法,放心吧,妖兽伤不到我的。” “什么身法啊。” “教我的人不让说。” “谁教你的啊?” “一个路过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墨画一板一眼答道。 大虎狐疑地看着墨画,“不会是个骗子吧。” “怎么会,这门身法可厉害了。” 大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妥协道: “行吧,我们带你进外山,但只有一次哦,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跑。” 墨画连忙点头,“放心吧,命是我的,不会丢的。” 于是两日后,天刚蒙蒙亮,墨画就和大虎三人在通仙城外碰了头。 几人一起出发,向着妖气弥漫的大黑山走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章 猎妖 大黑山漆黑深邃,不知边界。 通仙城老辈的猎妖师,通常将大黑山分成外山、内山和深山三块。 大黑山外山是多数猎妖师狩猎妖兽的地区,毒物不多,瘴气较淡,山势虽险恶,但还算不上万分凶险。 外山的妖兽,也以一品中期居多,偶尔会有一两只一品后期妖兽,但不常见。 大黑山内山则不同,凶险异常,遍地毒物,瘴气浓烈,且有惑乱心智的毒雾。 内山的妖兽,也以一品后期为主,偶尔甚至会有二品妖兽。 炼气期的修士,遇到二品妖兽,若不能提前躲避,基本九死一生。所以,能进内山的猎妖师并不多。 至于大黑山的深山,便是绝对的禁区,禁止一切修士进入。 墨画从没有听说有猎妖师敢进大黑山深山,墨山也对墨画说过,一入深山,必死无疑。 境界低微的墨画很有自知之明。 深山这种禁区,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内山这种险境,他也一步都不会迈进去。 只有外山,而且是外山最边缘的地方,才是墨画预定的活动范围。 墨画和大虎三人进入大黑山,停留在外山的边缘。 四周林木茂密,山路崎岖,幽深的山间不知藏着什么,偶有阴森的怪声传来。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瘴气,混杂着山间的清风和不知名的腥味,闻着令人不适。 偶尔还有淡淡的妖气,残留在僻静的山间角落。 这还仅仅只是外山的边缘,墨画便已感受到了莫名的压抑。 这要是内山,或是深山,墨画根本不敢想象。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双虎小声问道。 三人都看向墨画。 “交给我吧。”墨画道。 墨画早已计划好了。 他先通过地上的脚印,树上的蹭下的毛发,石头上的血渍,以及空中残留的淡淡的妖气,判断出妖兽出洞的行动路线。 在路线必经之地,一条狭窄的山缝处,墨画布下了陷阱。 陷阱内有木缚阵,可困住一品中期妖兽,但时间不长,仅有十息左右。 陷阱周围,还布有五副地火阵,每副地火阵上镶有一枚灵石。 墨画以碎石盖住陷阱,又在陷阱上放了几株血腥草,并泼了血水。 血腥草是拜托姜姨采的,血水是食肆煮妖肉残留下的。 一切就绪,墨画带着大虎三人,躲在了一边的山岩后面。 “这个能行么?”小虎问道。 “试试呗。”墨画抱着尝试的态度。 这个计划,他在脑中推演了许久,陷阱、血腥草、血水以及之后的每处细节都想到了,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猎妖是危险的,不能有疏忽。 何况这还是墨画第一次参与狩猎妖兽,所以墨画准备得很周全。 几人就在山岩后面等着。 从朝阳初升,薄雾弥漫,直到日到正午,山雾尽散。还是不见妖兽的踪影。 “不会没妖兽来吧。”小虎有些坐不住了。 “嘘,”墨画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道: “放陷阱一定要细心,要耐心,这是楚叔叔说的,不能急。” 三人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木晃动间,果然有一个妖兽露了头。 绛红色皮毛,尖牙利爪,口滴垂涎,是一只裂爪狼妖! 实力大概也就一品中期左右。 对墨画来说刚刚好。 墨画精神一振,大虎三人也全神戒备起来。 裂爪狼妖并不好对付,他们吃过很多次亏。 裂爪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目露凶光,极为警惕,偶尔会在树皮上蹭下,偶尔也会舔一下暗红色的爪子。 裂爪走着走着,便到了陷阱前。 它闻道了血腥草的腥味和血水的腐臭味,目露贪婪,但又颇为警惕,在陷阱外盘旋几圈,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陷阱被触发,木缚阵生出淡绿色灵气枷锁,将裂爪束缚在原地。 裂爪拼命挣扎,眼看几息之后,便会挣脱。 墨画从山岩后探出头来,右手并指向前,便凝出一个火球,火球径直飞出,划出一道弧线,却没打中裂爪,而是炸在了裂爪的脚下。 “没打中?” 大虎三人见墨画竟会用火球术,都吃了一惊。 但火球术飞出,并没有如同他们料想的那般打中裂爪,三人又觉得有些遗憾。 “不,打中了。”墨画从容笑道。 他打的不是裂爪,而是裂爪脚下的灵石。 裂爪脚下的灵石被火球术炸碎,灵气溢出,注入了埋在下面地火阵。 阵纹红光一闪,三息之后,五副地火阵直接炸开。 轰隆一声巨响,山石碎裂。 墨画几人也被震得耳朵疼。 待浓烟散去,满地碎石,焦痕遍地。 而那只裂爪狼妖满身伤痕,半身皮毛焦黑,目光恶毒,但气息已然微弱。 趁它病,要它命! 墨画一挥手,“上!” 大虎三人从地火阵爆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听墨画喊“上”,便立马冲了出去,成掎角之势,将裂爪围住。 墨画仍旧躲在山岩后面,仅露出一个小脑袋看戏。 他不是体修,不擅肉搏,也不擅近战,就不给大虎他们添乱了。 大虎三人炼体的天赋不错,经过猎妖磨砺后,此时道法武学也用得有模有样。 大虎用的是拳法,双虎用的是刀法,小虎用的是腿法。 三人进退有据,与裂爪缠斗,一时间拳风赫赫,腿势如风,刀影重重。 火系和土系灵力交织其间,与裂爪暗红色的妖力抗衡。 几十回合后,本就重伤的裂爪支撑不住,被双虎一刀砍在后腰,就此殒命。 三人身上也带伤痕,血迹斑斑,但并不严重。 他们站在原地,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只裂爪,就这么死了? 他们猎妖队要猎杀一只一品中期修为的裂爪狼妖,要有一两个炼气后期的猎妖师坐阵,炼气中期也要五六个,与妖兽轮番厮杀。 再由几个修士在外围策应,防止裂爪跑掉。 就这样几经周折,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才能将裂爪杀掉。 现在墨画就放了一个陷阱,布了几个阵法,丢了个火球,然后裂爪就重伤了。 他们三人围剿一只重伤濒死的裂爪,轻而易举就拿下了…… 这也太轻松了,比他们想的要简单太多了。 大虎三人看向墨画,想到适才地火阵爆炸的威力,都心有余悸。 一品中期的妖兽,那么强悍的肉身,都能炸到濒死…… 墨画不知不觉间,竟然能画出这么强的阵法了! 三人看墨画的目光,都有点不一样了。 墨画则从山岩后露出小脑袋,看了眼裂爪,问道:“断气了么?”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大虎点头道:“断气了!” “好!”墨画精神一振,手里握着玉瓶,从山岩后面跑了出来。 他要用汲血术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收获(第五更) 汲血术可以汲取刚死不久的妖兽血液。 裂爪狼妖躺在地上,身上满是伤痕,鲜血从伤口流出,不过片刻,便凝固了。所以无法用正常方式获取妖血。 墨画指着裂爪的心脉,对大虎道:“这里开一刀。” 大虎不明所以,但还是抽刀,刺入裂爪的心脉。 裂爪肉身坚韧,大虎连刺几刀,才开出一小道豁口。 墨画将玉瓶放在豁口处,然后手掌抵在裂爪心脉附近,感知皮毛之下流动的,尚且鲜活的妖血,按汲血术的要点催动神识,引动妖血流入玉瓶。 这些玉瓶是用特殊玉石做的,不算名贵,但可以封存灵气,也可以使妖血一段时间内不变质腐化。 墨画手中的玉瓶原本是装灵墨的,灵墨用完,瓶子就被墨画废物利用了。 墨画用汲血术,将妖血汲取到玉瓶内。 片刻后,手中的玉瓶便满了,墨画将其封存好,又换了一个瓶子。 就这样,墨画连续汲取了十瓶妖血才停手。 裂爪血脉中存留的血不多了,而且渐渐变冷,流动缓慢,效用也大打折扣,没必要继续汲取了。 墨画的神识消耗不少,大抵相当于画了一副七八道阵纹的阵法。 对一般修士而言,或许负担较重,但对作为阵师的墨画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墨画打坐冥想,恢复了一点神识。 看着储物袋里的十瓶妖血,墨画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些妖血,够墨画画不少阵法了。 大虎三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玉瓶,又忍不住看着墨画。 小虎忍不住道:“这个血有用吗?” “嗯,画阵法用的。” “我们能帮你取妖血么?” “要用汲血术才行。” 墨画将汲血术的用法简单说了一遍。 大虎三人听得稀里糊涂,还是决定放弃了。 “墨画,你懂的可真多。” 双虎夸道,大虎和小虎也跟着点头。 墨画笑道:“多看书就知道了。” 墨画将妖血收好,然后道:“这个妖兽,要怎么处理呢?” 大虎三人精神一振,这可是他们第一次靠自己杀了妖兽,还能剥了妖兽去卖! 虽然主要是靠墨画的阵法,但他们还是很开心。 “要剥皮,剔骨,牙和爪子都要割下,还有心脉脏腑……” 双虎一件件跟墨画说。 墨画挠头,这些事他就是外行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大虎道:“你在附近玩玩吧,不要走远,我们剥完这只妖兽,然后一起回去。” 然后大虎他们卷起袖子,取出朴刀,剥着妖兽的皮毛,剔取其他值钱的材料。 一个时辰前还目露凶光的裂爪现在死状凄惨。 墨画也并不觉得同情,如果死的不是妖兽,现在被分尸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这只妖兽口涎腥秽,死在它手里的猎妖师估计也不少。 大虎三人剥取妖兽,墨画便在四周溜达,看看山,看看树,看看水,熟悉下大黑山的环境。 这是他第一次进大黑山。 早上进山时,还会觉得有些紧张压抑,现在待了半天,又设计杀了一只裂爪,取了妖血,心态就从容了很多。 猎杀妖兽的过程,大体也在墨画的计划之中。 这套对策需要细心和耐心,但简洁高效,可最大限度避免伤亡,收益也很可观。 之后只需要针对不同妖兽,稍加调整即可。 这样即便墨画不是体修,也能参与猎妖,猎杀不同妖兽,汲取不同五行的妖血。 大虎三人将裂爪剥完,便喊上墨画,离开了大黑山。 早上进山,中午猎妖,傍晚离开。 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便猎杀了一只一品中期妖兽,而且仅仅只有四个人。 若不是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装着裂爪的皮毛和爪牙,大虎三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之后他们来到坊市,将裂爪的材料卖了。 裂爪算是常见妖兽的一种,不会太贵,但也不愁销路。 一番讨价还价,零零整整共卖了八十多枚灵石。 扣掉墨画画阵法以及催动阵法的灵石成本,每人平分了十二枚灵石。 握着手里沉甸甸的灵石,大虎三人目光呆滞。 这是他们三人,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赚到这么多灵石。 墨画倒是习以为常了,但见大虎三人激动的模样,也很开心。 大虎道:“墨画,多亏了有你,你想吃什么,我们请你!” “对对,我们请你!”双虎和小虎也点头道。 “不用了,我也多亏了你们帮忙。”墨画摆手道,“灵石你们先留着,下次有空,我们再一起进山。” 妖兽肉身强横,血气恢复很快,墨画虽然能用阵法将妖兽炸成重伤,乃至濒死,但未必能直接将其炸死。 而他不是体修,不擅近战,还是要大虎他们帮忙收尾。 他虽然学会了逝水步,可以与妖兽纠缠,但也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毕竟善游者溺,太过自信,早晚会栽跟头。 几人卖完妖兽,分了灵石,抬起头便看到了街道上通明的灯火。 夜晚的街道逐渐热闹了起来。 墨画忙于画阵法,练法术,很久没出门了。 大虎三人也是,自从成为了猎妖师,肩上便像压了一块巨石,心情沉闷。 此时猎杀了一只妖兽,几人都松了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便沿着街道逛了一圈,看了新奇又喧闹的景色,才各自道别回家。 路上小虎问道:“这些灵石怎么用呢?” 双虎想了想,道:“我想给娘。” 三人都沉默了,然后将灵石凑到了一起,足足三十多枚。 回家后已经有点晚了,孟大娘正在热菜,见了他们,不免有些埋怨道: “一整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饭也不知道吃,热了几遍了……” 大虎把储物袋递给她。 孟大娘接过,入手沉甸甸的,疑惑道:“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三十多枚灵光璀璨的灵石。 孟大娘愣住了。 “娘,这是我们猎妖赚的灵石,您拿着吧。” 孟大娘半天才回过神,她看着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的三个孩子,一瞬间泪水盈眶。 她觉得欣慰,想笑一下,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这辈子她流了很多泪,又咸又苦,唯独今天,流的是喜悦的泪。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父子(一更) 此后大虎三人有空,墨画就随他们进山,用陷阱阵法猎杀妖兽。 大家杀了妖兽分灵石,墨画还能汲取妖血。 大虎他们开心之余,又有点担心,对墨画道: “我们这样,只杀重伤的妖兽,不跟它正面交战,会不会道法越来越弱。” 墨画道:“这叫以战养战,先猎杀妖兽,赚取灵石,提升修为。等你们修为高了,再考虑正面交战也不吃。” 墨画看着他们道:“我们年纪还小,与妖兽交手,本就是吃亏的,不想点办法,就只能送命了。” 大虎三人连连点头。 就这样三人按照墨画设计的方法猎妖,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默契,面对妖兽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因恐惧而失措了。 但这样杀了几只妖兽后,还是出了意外。 一日,他们围杀一只一人高,长舌赤目的鬣火犬。 十几个回合后,鬣火犬硬挨了双虎一刀,却找了个空隙,身影一闪,从大虎三人的围杀中逃了出去。 这只鬣火犬是一品中期巅峰,眼看便是一品后期的妖兽了,所以地火阵对其造成的伤势,远没有对其他妖兽来得重。 鬣火犬逃到十丈外,目露红光,死死盯着大虎三人,似乎要记住他们,而后便欲转身离去。 走到一半,鼻子一嗅,突然发现了躲在不远处山岩后的墨画。 炼气五层的墨画修为不高,气血也弱。 鬣火犬眼中红光大盛,嘴边两只獠牙露出,腥臭四溢,垂涎欲滴。一个转身,便直奔墨画而来。 大虎急道:“墨画,快跑!” 墨画愣了下神。 鬣火犬便已绕到他身后,血盆大口直接咬下。 鬣火犬的眸中露出残忍且兴奋的神色,但大口咬合之后,嘴中却既无甜美的鲜血,也无可口的人肉。 它咬了个空。 墨画此时已经站在一丈外,神色有些紧张,但却并无慌乱。 鬣火犬目露疑惑,它不知道这个小修士是怎么躲过去的。 大虎三人猛喝一声,从远处赶来。 鬣火犬目露讥讽,纵身一跃,以更快的速度向墨画扑去。 不过一丈之距,转瞬即至。 它的利爪撕向墨画的心脉,在它的眼中,这个修士的幼崽避无可避。 可墨画却毫无征兆地向后飘了一步,身姿轻盈而从容,轻松地躲过了这一爪。 鬣火犬愣了片刻,而墨画却趁机退出了三丈,眼神平静,还有一丝戏谑。 这丝戏谑激怒了鬣火犬,它眸中红光一闪,全身毛发泛红,直至燃起烈焰。 鬣火犬怒极时,全身会燃起烈火。 “不好!” 大虎三人赶到半途,见状一惊。 怒极的鬣火犬如同一道烈焰,直奔墨画而来,速度更快,而且还带有熊熊灼烧的妖力。 这种烈焰是妖兽妖力所化,可侵蚀修士的肉身,焚烧修士的灵力,甚至会摧毁修士经脉,一旦入体,很难根除。 墨画神情也凝重起来,将神识催动到极致,感知鬣火犬的轨迹,同时激发灵力,施展逝水步。 鬣火犬每进一步,墨画便退一步。 鬣火犬每扑杀一次,墨画也总能在毫发之间飘然躲开,身形似流水,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几番扑杀下来,墨画看着凶险,但又都毫发无伤。 大虎三人看得心惊肉跳,又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身法…… 回过神来,三人便立马向墨画赶去。 鬣火犬扑杀几次无果,眼看大虎三人将至,便也将妖力催到极致,身上火焰更盛。 它看着墨画,眼中凶光赫赫。 墨画瞬间便猜到,它想拼命了。 只要杀了自己,吃肉喝血,补充血气,便能继续与大虎他们纠缠,最不济也能从容身退。 墨画目光一凝,在指间凝聚火球术。 眼前的距离,足够墨画施展火球术,就是不知道,火球术对妖兽杀伤力如何。 可是没等墨画将火球术发出,天空便有一把刀凌空而降,将鬣火犬直接贯穿,定死在地面上。 鬣火犬挣扎几下,身上火焰便渐渐散去,最后没了气息,唯有眼眸中还残留狠厉。 墨画心中一惊,抬头望去,便见到远处的山岩上,墨山孤身而立,面沉如水。 墨画心中微凉。 完了,偷偷进山,被他爹发现了。 墨画没告诉爹娘,是怕爹娘担心,同时爹娘也不会同意墨画进大黑山。 大黑山虽是凶险,但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进。 只要做好万全的筹备,谨慎且小心,大黑山也不是九死一生的虎口。 墨画知道早晚会被爹娘发现,但没想到被发现得这么早。 他大黑山猎妖的计划才刚开始…… 墨画叹了口气,总算明白“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是什么滋味了。 墨山并没说什么,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墨画心里有些忐忑,大虎三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几人收拾好鬣火犬,墨山便让大虎他们先回去了。 “墨叔叔,不怪墨画,是我们……”双虎弱弱道。 “行了,你们先回家吧。”墨山轻声道。 知子莫若父。 墨画年纪虽小,但很聪明,也有主见。 大虎他们虽然比墨画大一些,但一起玩的时候,拿主意的肯定都是墨画。进山猎妖这种事,不用想,肯定也是墨画说服他们的。 墨山叹了口气,他想责备墨画两句,但又不知如何责备才好。 父子俩回家后,默默吃着饭。 墨山脸色不虞,一言不发,墨画也眼观鼻鼻观口,乖巧地吃着饭。 柳如画疑惑地看了墨山一眼,又好奇地看了墨画一眼。 吃完饭,墨山刚准备说什么,柳如画便道:“画儿,你回房看书吧。” 墨山话被堵住,愣了片刻。 墨画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娘亲一眼,就溜回房间了。 柳如画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墨山叹了口气,将在大黑山碰到墨画的事说了。 柳如画心中一惊,“画儿他胆子这么大!” “是啊,大黑山这么凶险,他要是有一个万一……” 墨山皱眉道,神情有些后怕。 “那你想怎么办呢?” 墨山想了半天,道: “我远远看了几眼,画儿他进大黑山,不是因为好奇或是贪玩,应该是确实有什么打算的。而且猎妖这事,他做得也很有章法,放了陷阱、阵法还有大虎他们收尾,明显都是精心筹划过的,比一些老猎妖师做得还要谨慎周到……” “但是大黑山这种地方,从来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墨山说着,语气坚定,“这次我不怪他,但大黑山,他是绝对不能再去了!” 柳如画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握着墨山的手,轻声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做父母的,是不可能陪着画儿一辈子的。” 谢谢辋水沦涟的打赏 已经日万更新一周了,原本打算开启咸鱼两更模式,想了想还是再坚持下吧。 后面应该也是日万五更,看能不能坚持满一个月。 希望大家能订阅投票支持下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切磋(二更) 墨山微怔。 “我也想陪着画儿,看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柳如画目露憧憬,“但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墨山安慰妻子,“你不用担心。” 柳如画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我知道你担心画儿遇到危险,但修士一生,又怎么可能不遇险呢?” 墨山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 修士一生,即便再顺遂,也难免几次波折,遇几次险境。更何况他们这些本就坎坷的散修,本就是拼了命在活着。 柳如画接着道:“俗话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们只是炼气修士,做不到让他不受危险,便只能让他学会面对危险。” 墨山沉默,他抚摸着妻子的长发,神情释然。 “你说的对,修道漫长,我们没法照顾他一辈子,只能教他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傍晚,墨山将墨画喊到小院里,道: “你的身法练得怎么样了?” 墨画还以为父亲要责备他,闻言愣了下,道: “学得差不多了。” 墨山点了点头,“我试一下。” 墨画眼睛一亮,“好!” 他也想知道,炼气后期修为的父亲,能不能破解自己的逝水步。 墨画走到了十丈之外,转身站定,目光微凝看向墨山,道: “爹,我准备好了。” “好,你留神了。” 墨山话音刚落,身子便拉出一道残影,疾驰而来。 好快! 墨画心中一惊,放开神识,催动灵力,身子向后飘去。 墨画后退至一半,目光中不见了父亲的踪影,忽而又觉背后有淡淡的压迫感,心中一凛,身子轻轻一转,又向左侧飘去。 不知何时出现在墨画身后的墨山,一把抓了个空,不由神情微讶,转而身子一闪,右手继续探向墨画。 墨画神情凝重。 墨山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常年与妖兽厮杀,经验丰富,身形忽实忽虚,墨画的神识中,几乎感知不到墨山的身影。 而当他感知到的时候,往往墨山就已经在他身边了。 墨山的神识并没有比墨画强多少,墨画感知不到,纯粹是因为墨山身形太快,而且行为果决,欺骗性强,让墨画无从判断。 墨画不禁感叹,他的战斗经验还是差得远了。 两人又交手了几回合,墨画躲得狼狈,左右见绌,但还在勉强支撑。 随着几番来回的追逐,墨画神识中墨山的身形,终于清晰了几分,也变得更易辨识了。 墨画的闪躲渐渐有了章法。 墨山会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墨画也学着虚实相济,出其不意。 越是交手,墨画的身法越是从容。 就在墨画的身法用得渐入佳境的时候,突然就被墨山毫无踪迹地一把薅住,攥着衣领拎了起来。 墨画傻眼了,“爹,这你都能抓住我!” 墨山哼了一声,“你这身法还要多练练。” 话虽如此说,但墨山仍旧心中震动。 墨画的这套身法,强得远超乎他的意料! 适才这番追逐,即便是与他同境界的修士,都未必能一一躲过。 而墨画不仅躲过去了,还显得游刃有余,除了一开始慌乱了些,越到后面,越是从容,步法飘逸,进退有据,与一些经验老道的猎妖师也不相上下。 而且这门身法,无形无迹,完全看不出从何发力,如何借力,又是怎么收力的。 以一般体修的招式去判断,根本无法捉摸。 墨山也并未看破这门身法,他只是凭借多年生死厮杀的经验,以及对儿子的熟悉,猜墨画会出现在那里,随意蒙了一下。 若非如此,恐怕还要周旋几十个回合,待墨画体力不支,露出破绽,才能将他逮住。 墨山心中波澜起伏。 墨画他这才炼气五层啊…… 墨画见父亲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不见喜怒,但好像是在走神,便问道:“爹?” 墨山回过神来,看着墨画,想了一下说道: “你这身法还行,但还是要多练,不要懈怠!” “哦。”墨画点了点头。 但想到这也算是夸奖,心里高兴了点。 “爹,你也学了身法么?”墨画又问道。 墨山摇了摇头,“我这不算什么身法,只是在与妖兽厮杀中,为了不受伤,自己悟了一些,然后又看别人的身法学了点,东拼西凑而成的。” “纯粹实战用的身法么?”墨画肃然起敬。 “这么说也行。” 墨画两眼发光,“能教教我么?” 墨山迟疑道:“你不是学了身法么?不要学杂了,先精通一种。” “我借鉴借鉴……”墨画道。 墨山略作思考,点头道:“行吧。” 墨山给墨画展示了几个基本的步法动作。 有的动作与逝水步相像,但略有不同,有的只是看似简单的进退步法,还有的是其他身法的零碎招式,最终这些糅杂在一起,成为一套简洁凌厉的身法。 看着像是东鳞西爪拼凑出来的,但墨画丝毫没有轻视。 这是目前对他而言,威胁最大的一套身法,而且他根本想不到如何应对。 简洁、高效、无多余动作,讲究随机应变,以无招胜有招。 可以说全是破绽,但只要用得好,又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若是将这些步法揉碎了,掺进逝水步里,那逝水步是不是还能更厉害点? 墨画精神一振,认认真真,把这些招式都记下了,准备找时间多练练。 墨山想到适才墨画用的身法,仍旧觉得不可思议,问道: “你这身法……是张典司教的么?” “张叔叔不让我说。” “嗯。”墨山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心想,你这不跟说了一样么…… “爹,你不生气了么?”墨画小声道。 墨山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会生气?” 墨画嘿嘿笑了下。 “明天早上早点起。”墨山道。 “明早?”墨画愣了下。 墨山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卯时,墨画起床,来到院子里,便看到父亲墨山早早站在了那里。 “你娘做了早点,你先吃点。”墨山道。 父子俩吃完,墨山便带着墨画出了家门。 两人穿过清晨的街道,走出通仙城的大门,迈上了城外的山道。 “爹,我们去哪啊?” 墨画忍不住问道。 墨山沉默片刻,道:“我带你进大黑山!”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山(三更) “猎妖凶险,我原本不想让你碰这件事,但你学了身法,有了自保之力,我便将猎妖的本事都教给你。” 墨山看着墨画道:“这些都是上万年来的猎妖师,用性命和鲜血总结出来的教训,你好好学着。将来哪怕不做猎妖师,也必然是有用的。” 墨画小脸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猎妖的第一点,不是猎杀妖兽,而是熟悉山势。” “大黑山地形复杂,山势错综。你要先熟悉山路,知道哪里有山峰,哪里有悬崖,哪里有洞窟,何处妖兽出没,哪里瘴气浓烈,什么灵草有毒……” “你若熟知这些,遇到危险时,哪怕修为不够,也知如何躲避,不会丢了性命。” “相反,你若不知山势,不知地理,不是吸了瘴气,就是吃了毒草,要么就误入妖穴,这样哪怕修为再高,也很难从大黑山活着走出去。” “我带你将外山走一遍,你用心记住山势地形和一些小溪、瘴气、毒沼、密林的位置……” 墨山说完,便沿着山路向前走。 墨画紧紧跟在后面,一边记脚下的山路,一边记着沿路的景物。 遇到一些危险的地方,墨山会特意停下,仔细讲与墨画听。 譬如哪里的瘴气淡,哪个山头的瘴气浓,瘴气浓烈之处,不可待超过半个时辰,否则会瘴气入体,头脑昏聩。 有些密林会生浓雾,若不幸误入,会迷失方向,除非日过正午,山雾消散,否则永远走不出来。 还有哪些毒沼中有一些带有剧毒的妖兽,肤色随草木而变,需要用心提防。 哪些山峰会有大妖出没,大妖出没时,会有哪些迹象…… …… 这般从早走到晚,也不过将大黑山的外山走了一小部分。 天色渐黑时,墨山将墨画带到了一个山腰处的小营地里。 营地是一个小山洞,门口用草木掩住,再用一道铁门封住,贴门上还画有简单阵法,防止被妖兽袭击。 营地不大,但有一些干粮、杂草和几个简陋的石床。 “这是猎妖师临时休息或过夜的营地,比较简陋,但用来栖身够了。” 墨山又指着铁门道:“门上有阵法,不好用但能用,你若被妖兽追杀,无处可避,便可以躲进营地,开启阵法,一般妖兽进不来。” 墨画点了点头。 父子两人在营地过了一晚。 次日天蒙蒙亮,便又起床,继续沿着山路走下去。 墨山一路走,一路讲解。 就这样,在大黑山里日行夜宿,待了足足七天,墨山才终于带着墨画走完了大黑山的外山。 回家后,墨画全身酸痛,小腿发肿,又因吸多了瘴气,头昏脑涨,尽管服了辟瘴丹,额头还是会隐隐作痛。 柳如画请冯老先生开了清神汤,让墨画服下,又给他身上涂了消肿的草药,见墨画脸色还是发白,很是心疼,埋怨墨山道: “你慢慢教就好,不至于在山里待上七天,吃这么多苦头。” 墨山见妻子生气,也小声解释道:“这些苦早晚要吃的,现在吃点苦,以后就轻松了。” 柳如画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还是生气,晚上就只给墨山吃了些清粥馒头,咸菜都没给一碟。 墨山哭笑不得。 两天过后,墨画就缓过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 想到有差不多十来天没去坐忘居了,墨画便带了些酒肉向庄先生请安,并道明原委。 庄先生见墨画脸色还有些发白,便让他回去休息,说他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让墨画不要放在心上。 墨画又给傀老带了些酥脆的点心和松子,之后又给白家兄妹带了点吃食和果酒。 白子胜听说墨画能进大黑山猎妖了,羡慕得不得了。 他被雪姨管得严,别说猎妖了,到处逛逛都很难。 墨画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 过了几天,墨山又带墨画进了大黑山。 这次不用事无巨细说明,只用熟悉山势地形,所以只花了三四天便走完了外山。 此后墨山一有空,便会带墨画进山走一遍。 墨画对大黑山外山也越来越熟悉。 墨山觉得差不多了,便带墨画来到外山的一处山崖处。 山崖险峻,怪石嶙峋,向下可以将山腰处的景色一览无余。 墨山确认周围安全后,便对墨画道:“外山你熟悉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教你与妖兽交手,要注意什么。” 墨画盘腿坐在山岩上,认真听着。 “猎妖师的行事准则,一是知己知彼,二是事预则立。” “知己知彼,是说你要认清自身的实力。修为是否深厚,有哪些法术、武学、灵器等招数。同时你要知悉妖兽,包括其境界、血气、妖力及其习性。妖兽强在哪里,弱在何处,是否阴毒,是否会诈死等等。” “之后衡量彼此实力,若是能杀,就可动手,若不能杀,就不要轻举妄动。” “如若厮杀到一半,发现事有变故,原本能杀的妖兽,现在杀不了了,便要早做打算,及时抽身退去。不然等你灵力耗尽,死的就是你了。” …… “事预则立讲究的是未雨绸缪,凡事事先筹划周全。尤其是面对强大的妖兽,是否能杀,用什么杀,怎么去杀,出了意外怎么办,都是要事先考虑的。” “若不事先筹划好,贸然动手,一旦出了纰漏,死伤必不可免。” …… 墨山仔仔细细说了一大堆。 墨画专心听着,细细领悟。 “你现在先听听,以后与妖兽交手多了,自然就能明白了。” 墨画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墨山又叮嘱道,“无论遇到什么事,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但是只要出手,就一定要狠!” “狠?”墨画有些诧异。 “猎妖师以妖兽为敌,你不狠,妖兽便狠,你不杀妖兽,就只能被妖兽所杀。” “那怎么个狠法呢?” 墨山眉头一挑,道: “不出手时,不要露一点杀意,该出手时,就不要有丝毫犹豫。” “只要对方露出破绽,就先下手为强,争取一击毙命,不要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不出手的对手,才是好对手!” 浓眉大眼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墨画还有有点吃惊的。 墨画迟疑一会,忍不住确认道:“这样算不算有点……胜之不武?” 墨山神情一凝,郑重道:“猎妖师没有胜负,只有生死。胜得再不武,也是能活,输得再光彩,也还是个死。” 墨山说完,摸了摸墨画的头: “散修活着不容易,能活还是要尽量活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俞承义(四更) 墨画随着墨山熟悉了一遍外山,之后又自己动手画了外山的舆图。 所谓舆图,就是猎妖师用的地图,图上标明了山势地形,溪水河流,瘴气毒沼,妖兽出没的区域等等。 墨山手里也有一份舆图,但非常简陋,基本上只能看出一些山路,其他什么都没有。 对老猎妖师而言,舆图不是画在纸上的,而是记在脑海里的。 总不可能妖兽在后面追你,你还要停下看舆图,确定下往哪跑吧…… 但墨画不是老猎妖师,他连猎妖师都不算,所以想画一副详尽点的舆图。 墨画便在墨山那副老图的基础上,另行标注。 从山势,到溪流,沿路的一切注意点,全部认认真真标注在上面。 等墨山带他多走了几遍外山,墨画也将舆图慢慢充实,最后整个外山的地形,不仅画在了舆图上,也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墨山随便考了墨画几个问题。 比如哪里有毒瘴,哪里有妖兽出没,哪里是营地,遇到危险往哪里躲等等。 墨画都对答如流,甚至比一些老猎妖师说的还清楚。 墨山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此后就不怎么管墨画了。 于是墨画又找到了大虎三兄弟,几人一起进山。 大虎他们杀妖兽,墨画放血,然后大家一起分灵石。 分工明确,简单高效。 “不过,墨叔叔还真让你进山了……” 小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不是也进山了么,我也可以啊。” 墨画一边给一只野猪模样的妖兽放血,一边说道。 “那能一样么……” “就是,那天我看那只鬣火犬冲向你,吓得全身冷汗……” “还好你身法好,不然就太吓人了。” 三人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墨画你身法好厉害啊!” 双虎忍不住赞道。 他还从没见过那样的身法,既像流水,又像蝴蝶,忽左忽右的,让人捉摸不透。 被怒极状态的鬣火犬近身撕咬那么久,连衣角都没被碰到一下。 墨画有些腼腆道:“多亏了那位路过的好心的大叔……不过我也就学了点皮毛。” 将装满妖血的玉瓶收好,墨画又道: “我放完血了,你们剥皮吧,这只猪好大,估计能卖不少灵石。” 大虎三人精神一振,开始给猪妖剥皮剔骨,准备卖灵石。 无所事事的墨画看了看储物袋,里面已经有几十瓶妖血了。 但墨画觉得应该不够。 九道阵纹是阵师的一道大槛。 炼气六层以后,需要解阵突破天衍诀的瓶颈,这同样也是一道大槛。 这两道大槛,都需要画很多阵法,灵墨自然多多益善。 妖血还是多囤点好。 可是……怎么能多囤呢? 墨画皱了皱眉头。 大虎他们三个,毕竟只有炼气六层,一天能杀一只妖兽,就很不错了。 墨画自己动手,面对一只濒死的妖兽,虽说凭借身法也能周旋,但要杀就有些吃力了,只能依赖火球术。 火球术威力不算大,对皮糙肉厚的妖兽,尤其是火系妖力的妖兽,效果还要再打个折扣。 杀一只濒死的妖兽,估计得补上好几发火球术才行。 墨画有空就练火球术,现在火球术已经又准又快了,甚至可以抢在妖兽前先出手。 但哪怕他能用火球术杀十只妖兽,但只要有一点破绽,被妖兽抓到,他就危险了。 为了十瓶妖血,还有一些灵石,这个风险不大值得冒。 墨画想了几天,还是没有好的办法。 直到这天,他在外山溜达,顺便补充他的那副舆图时,碰到了带队猎妖的俞承义。 俞承义是俞长老的大儿子,炼气九层修为,修为不俗,在猎妖师中颇有威望。 平日他都是带队在内山猎妖,但前几日得到消息,外山出现了一只颇为棘手的妖兽,虽然只有一品中期,但很难对付。 这日俞承义正好有空,便临时带了些猎妖师,来外山狩猎这只妖兽。 俞承义正全神戒备,和一些猎妖师一起搜寻妖兽的踪迹,然后便听有人喊他,声音还很稚嫩。 俞承义一愣,抬头便看到一个年纪小小的修士,站在远处的山岩上对他招手。 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哪来的小孩? 这可是大黑山啊! 这孩子怎么进来的?他怎么就敢进来了?!他不怕被妖兽吃了么? 待俞承义认出是谁时,心里又吓一大跳,失声道:“墨画?!” 墨画他还记得。 墨山的儿子,年纪不大,长相乖巧,阵法画得很好,他爹还让他多关照来着。 俞承义心中一寒,一阵后怕。 猎妖师中的小阵师啊,这要是被妖兽吃了,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俞承义一个闪身,三步并两步,直接到了墨画身边,把墨画从山岩上抱了下来,放到地面上。 “俞叔叔,你身法真好!” 落地的墨画夸道。 “还行吧。” 俞承义谦虚了下,然后又想不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他看了下墨画,又往四周打量了下,忍不住问道:“你爹呢?” “我爹在内山啊。” “不是……你爹没跟你在一起?” “我又去不了内山。”墨画道。 墨山让他在外山玩,并且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去内山。墨画也坚决遵守,内山打死他也不会去的。 俞承义道:“我的意思是,你爹没在你身边?” “嗯,他要去内山猎妖啊,又不能一直陪着我。” 俞承义张目结舌:“你是说,墨山他带你进山,然后把你丢在外山么?” 墨山他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也不是,”墨画道,“我和大虎他们来的,我爹只让我在外山,不准我进内山。” 俞承义一字一句,缓缓问道:“你是说,墨山他,允许你进外山?” 墨画点了点头。 俞承义有些气愤。 开什么玩笑?外山也是大黑山啊!有毒有瘴还有妖兽! 别看不起外山啊! 俞承义过了好久,心情都无法平复。 “不说这些了,”墨画道,“俞叔叔,您能帮我个忙么?” 俞承义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打断了墨画的思路,差点让他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了。 “帮忙?”俞承义愣了下,“找人送你回去么?” “不是,”墨画摆了摆手,“我刚进山没多久,回去做什么?” 墨画偷偷打量了俞承义身后的猎妖师,小声道: “我能找您借几个人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借人(五更) “借人?” “嗯嗯。”墨画点头。 “你借人做什么?” “我有点事,需要人帮忙。炼气六层的就行,五个……不,四个就行。”墨画说道。 俞承义想问墨画要做什么,但想到墨画是阵师,那应该与阵法有关,跟他说了,他也不懂,那问了也是白问。 他爹俞长老吩咐他关照墨画,他如果不关照,被他爹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爹对墨画和颜悦色,对他就没好脸色了。 俞承义内心一紧,便道:“小事而已,没问题。” 墨画还以为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俞承义这么爽快便答应了,开心道: “谢谢俞叔叔!” 俞承义从身后点了几个炼气六层的修士,吩咐他们跟着墨画,保护墨画的周全,墨画有什么需要,他们就出手帮忙。 然后还不放心,又对一个年纪大点的猎妖师道: “老赵,你也跟着,照看一下。” 老赵面露意外,但还是点头道:“好。” “俞叔叔,够了,不用那么多人的。”墨画连忙说道。 被称为“老赵”的猎妖师气息浑厚,应该是炼气后期,再加上刚刚五个炼气中期,人已经很多了。 他不过是想猎杀一个一品中期的妖兽而已,不用这么多人。 俞承义一摆手,“没事,让他们跟着,我也放心。” 宁可人多些,不然万一出了意外,墨画这个小阵师有什么闪失,他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这里可是大黑山啊,妖兽丛生,马虎不得。 要不是他脱不开身,他都想自己跟着去了。 “那我借这么多人,俞叔叔你这边人手够么?” 墨画有些担心道。 俞承义心中一暖,拍了拍墨画的肩膀,道: “没事,我这边都是老手,你放心好了。” 墨画点了点头,然后道:“那我们先走了,俞叔叔再见!” “去吧。”俞承义道,而后想了下,又嘱咐道: “事情办完早点回去,不要在山里逗留,大黑山很危险的。” 墨画便带着几个猎妖师在山里走着。 “墨哥儿,你要做什么啊?” 有个年轻的猎妖师小声问道。 墨画回头一看,惊讶道:“大平?” 大平姓周,父亲周成,之前拜托墨画画过铁甲阵,还特意上门拜谢过。 墨画只见过大平一次,印象不深,所以适才在人群里没认出来,此时周大平开口,他听着耳熟,这才认出来。 周大平有些内向,腼腆道:“墨哥儿,你还记得我?” “嗯嗯。”墨画道,“我带你们去猎杀妖兽。” 周大平一愣,和其他几个猎妖师面面相觑。 老赵听着也是心里一惊。 这小娃子胆子好大! 凭他们这几个炼气中期,去猎杀妖兽,能不能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怪不得俞承义让他照看一下。 周大平迟疑道:“墨哥儿,我们这几个……也杀不了妖兽啊。” 说完,他又弱弱地问了一句,“什么境界的妖兽啊。” 要是一品初期,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一品中期吧,后期的也杀不了啊。” 周大平只觉两眼一黑,后期的杀不了,可他们连中期的也杀不掉啊…… “放心吧。”墨画拍了拍胸口,“我都计划好了,包在我身上!” 周大平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墨画走了。 一边的老赵便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这些孩子不知轻重,但他在大黑山混了这么多年,清楚知道即便是一品中期的妖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周承义让他照看,若是出了闪失,他没法交代。 “希望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老赵只能在心里默念道。 墨画顺着山路走了一圈,然后在一片山林前停了下来。 这是山林和山崖的边界,是两条路的交汇口,地形狭窄,妖兽入林或是出林,都是必经之地。 旁边野草较深,还有山岩阻挡,可以藏身。 墨画放好陷阱,布下阵法,消除痕迹,又以血腥草遮了气息。然后带着大家躲到了山岩后面。 “我们在这里等,待会妖兽来了,触动陷阱,我激发阵法,我们……不,你们再动手。”墨画说道。 他就不上去添麻烦了。 大平他们点了点头,老赵则眉头轻挑。 他倒是听说过,墨山有个小儿子,阵法画得不错。 不过这可是妖兽啊,皮糙肉厚,阵法真的能有用么…… 老赵眉头又皱了起来。 周大平有些忐忑,“墨哥儿,真的能行么?” 墨画安慰他道:“放心吧,我试过了,没问题的。” 周大平点了点头,只是还是有些不安,把手里的刀攥得紧紧的。 其他几个猎妖师年纪也都不大,也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等待的过程有些煎熬,几人都神情严肃。 只有墨画神色轻松,甚至觉得无聊,撅了一个草根,在地上随便画着阵纹。 过了不知多久,大平轻轻碰了一下墨画,“墨哥儿……来了。” 声音因紧张而有一丝颤抖。 墨画精神一阵,丢了草根,探头望去,果然见一只山羊状的妖兽,从山林走了出来。 那妖兽眼眸通红,嘴角全是鲜血,似乎刚刚将猎物分尸而食。 但或许吃得太饱了,警惕性不高。 等它慢慢走进陷阱,被木缚阵困住后,墨画便远远丢了一个火球,激发地火阵。 爆炸声响起,烈火卷动,灵力四溢,炸得周围山石粉碎。 周大平等人目瞪口呆。 墨画道:“上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不再拖沓,纷纷拔刀出拳,扑向那只妖兽。 没过一会,妖兽便躺在了地上。 墨画露出小脑袋,远远问道:“断气了么?” 看着没几回合便躺在地上的妖兽,周大平愣了半天,才缓缓道: “断……断气了。” 墨画便跑上前来,用汲血术汲取妖血。 鲜红的妖血,顺着墨画神识的牵引,流入瓶中。 “墨哥儿,这个是……” 周大平忍不住问道。 “画阵法用的。” 墨画一边放血,一边答道。 “哦哦。”周大平便不再问了。 等墨画放完血,看到周大平他们几个还在傻傻地站着,便问道: “你们不剥皮么?” “啊?” “妖兽啊,剥皮剔骨,拿去卖啊。”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动手,将妖兽处理好,放入储物袋中。 墨画给他们算好账,阵法要多少灵石,催动阵法又要多少灵石。妖兽卖了,扣掉这些,灵石大家平分。 大平连忙摇头:“不行,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们怎么能要灵石呢?” 众人也纷纷推辞。 “你们帮忙了啊,这是应得的!” “可是……” 墨画也不容他们拒绝,对他们挥手道别,“我先回去了,下次有事,再找你们帮忙。”说完便开心地回家了。 大平他们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眼,神色不由有些复杂。 妖兽卖了,每人能平分七八枚灵石。 他们还没赚过这么多灵石呢……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饮(一更) 入夜,大黑山外山。 俞承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眼前的妖兽杀了。 这比他原先预想的,多费了一些功夫。 这只妖兽不算强,但相当诡诈,速度也快,即便受了重伤,仍旧能想办法从他手中逃脱。 原本他人手多,可以围杀,让妖兽跑不掉。但借了几个人给墨画,围杀的破绽就大了。 妖兽也趁机逃脱了几次,一直到晚上,才被俞承义追杀至死。 其他几人多多少少也身上带伤,但好在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大家将妖兽收拾妥当,便到临近的猎妖营地休息了。 天色已晚,不好赶路,而且他们劳累一天,也想歇一会。 几个猎妖师点了灯,昏黄的灯光一亮,狭仄的营地便温暖了起来。 俞承义掏出几瓶烈酒,斟给众人。 大家举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顿时觉得身上的乏意都消散了不少。 俞承义咂咂嘴,道:“可惜了,有酒无肉。” 一个猎妖师咳嗽了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几斤切好的牛妖肉。 酱红色,点缀着辛辣的香料,香辣味扑鼻。 俞承义骂道:“你他么不早点拿出来,老子酒都喝了几口了。” 那人也不客气,“那你别吃,老子还不想拿出来呢!” 几人又笑骂了几句,然后开始吃肉喝酒,大快朵颐。 “这牛肉,是墨山家的吧?”有人问道。 “废话,除了他家,哪里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肉?” “你去北大街的灵膳楼,灵肉绝对好!” “太贵了,吃着没意思。” “下次我跟墨山套套近乎,看能不能让他送点……” “你脸大?” “去你的!” ……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着。 俞承义却眉头微皱,提到墨山,他便想到了他儿子墨画。 不知道墨画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便在这时,俞承义突然一凛,神色凝重,道:“有动静!” 几个猎妖师纷纷放下酒杯,蹲步按刀,警惕地盯着营地门口。一个猎妖师走到门口,侧身探视,神色一松,回过头道:“是老赵。” 众人也松了口气,纷纷坐回位置,端起酒喝起来。 老赵走了进来,见他们,也不由骂道:“我连夜赶路,你们倒是在这里自在,有酒有肉的!” “这不是以为你不回来了么。” “你媳妇有身孕,都以为你回去了。” “是你自己没口福……” 众人笑道。 俞承义斟了一杯酒,招呼老赵坐下。 老赵也不客气,赶了半天路,又累又渴,端起酒一饮而尽,酒水入喉辛辣,但人却觉得舒服了许多。 俞承义忍不住问道:“墨画那孩子没事吧。” 老赵闻言,神色复杂起来。 俞承义心一跳,“怎么,出事了?” 老赵摇了摇头,“没,回家去了。” “哦,那就好,”俞承义松了口气,不由骂道: “你有话不能干脆点说?害得老子吓了一跳!” 俞承义端起酒喝了一口,顺便问道: “墨画那孩子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杀妖兽去了……” 俞承义一口酒喷了出去,“啥?” 老赵无奈地重复了一遍,“杀妖兽。” “一品中期?” “一品中期。” 俞承义愣了,“怎么杀的?” 老赵叹了口气,俞承义神色恍然,拍了拍老赵的肩膀: “老赵你可以啊,辛苦你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疑惑道: “你也没受伤啊,不像是你动手杀的。” “不是我杀的……”老赵道,“至少不算是我杀的吧。” 俞承义皱眉道:“什么算不算的,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快说!” 老赵组织了下语言,道:“墨画那孩子放了陷阱,布了阵法,等妖兽走进陷阱,他用火球术点了阵法,那妖兽便被炸成重伤了……” “然后我们几个,其实都不需要我,那几个炼气中期的小子就够了,把重伤濒死的妖兽杀了……” 俞承义皱了皱眉头。 其他几个猎妖师便道:“老赵,你喝傻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这妖兽能是一品中期的么?” “你他么也没喝多少啊,酒量是不是不行了?” “滚!”老赵懒得理他们。 俞承义却信了几分,问道:“什么阵法?” “我哪里知道?” “你就不会问下?”俞承义道。 “我光顾着吃惊了,哪里想得起来?” “再然后呢?” “然后他放了妖兽的血,我们把妖兽卖了,我……还分了八枚灵石……” 俞承义鄙视地看着他,“你占小孩便宜。” 老赵老脸一红,“我推辞了,没推辞掉!” “这灵石你拿着能心安吗?” “明天送去他家食肆吧,买点肉回来,大家分了……” “你心有不安,大伙帮你分担一下。” “你们他么的!” 几人哄笑了一阵。 俞承义却一直皱着眉头。 “怎么了?”老赵见状问道。 “你确定,那个阵法,真的能把一品中期的妖兽,炸到重伤?”俞承义神情严肃问道。 老赵的神情也郑重起来,“我亲眼所见!” “什么妖兽?” “赤目羊,一丈多高,卷角,白毛,赤目,喜食脏腑,嘴里刚吃完东西,满嘴是血。”老赵说完,打开储物袋,里面有一只带血的蹄子,道: “这是那羊妖的蹄子,不值钱,我就没卖。” 众人见那蹄子有修士大腿粗,蹄尖血红,甚至红得发黑,都收起了玩笑的神情。 “是一品中期,而且正值壮年,开过的腥荤不少。” 有猎妖师迟疑道:“墨山那儿子,也才炼气五六层吧,能画出这么厉害的阵法?” “我觉得不太可能。” “也不好说,我儿子藤甲上的铁甲阵就是他画的,我虽然看不懂,但画得的确是好!”另一个猎妖师道。 “你都看不懂,怎么知道好还是不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 俞承义沉思片刻,道:“你明天去问下……算了,我去问吧,看看用的什么阵法,是不是真的能伤到一品中期的妖兽。” 老赵点了点头,“不过,明天不是要去内山么?” “推迟一天,后天去。” 几人都愣了一下,“这个阵法这么重要?要一队人等一天……” 俞承义点头道:“对我们不算重要,但对新手猎妖师就很重要了。” “怎么说?” 俞承义想了一下,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有了这个阵法,只要三四个炼气中期,是不是就能杀一品中期的妖兽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忍不住一跳。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得(二更) 次日,俞承义特意到食肆里找了正在画阵法的墨画。 “墨画,又在画阵法呢?” 俞承义有些生硬地打着招呼。 “俞叔叔?”墨画有些惊讶,“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俞承义笑道。 墨画也笑了笑,“昨天谢谢俞叔叔了。” 俞承义摆了摆手,“小事而已。” 墨画又看了看俞承义,问道:“俞叔叔,您是有什么事吧。” 猎妖队那么忙,怎么可能没事跑来看自己。 俞承义犹豫了下,问道:“墨画啊,你昨天用的那个,是什么阵法啊?” “昨天?”墨画想了下,“是地火阵吧。” 地火阵……听着威力就不一般。 俞承义点头,随即有些期待地道: “这个地火阵……能伤到一品中期的妖兽吗?” “嗯。”墨画道,“不过一副威力不够,要四五副一起用,就能把一品中期妖兽炸成重伤,到时候再补补刀行。” 果然如此! 俞承义一时激动起来,“那你有空,能替俞叔叔画几副么?” “俞叔叔你要么?不过这个阵法对你们用处不大吧。”墨画疑惑道。 俞承义已经炼气九层了,猎杀一品中期妖兽,应该无需借助阵法。 对付一品后期妖兽,地火阵的威力就比较有限了。 “我是用不上,我是想给那些新手用的。” 俞承义叹道:“他们修为不行,跟着我们,有时连汤都喝不上。等他们能独当一面,又太久了。有这个阵法,他们好歹能赚点灵石。” 墨画想到了大虎他们。 刚成为猎妖师,既危险,又赚不到什么灵石,的确是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墨画答应道:“可以啊。” 俞承义松了一口气,接着神色又有些为难,咬牙问道:“画这个阵法,要多少灵石啊……” 这个阵法应该不简单,至少比铁甲阵难,报酬理应更高,但他实际又出不了多少灵石。 俞承义总算体会到他爹的心境了。 明知是强人所难,还要厚着脸皮开口。明明给不了多少灵石,还要拜托别人替他办事。 何况拜托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一向豪爽的俞承义不禁垂下眼帘,不好意思抬头看墨画。 墨画在心里叹了口气。 无论是俞长老,还是俞大叔,应该都是自傲的人,但又都能为了其他猎妖师,暂时放下身段和颜面。 墨画心生敬佩,乌黑的眼睛一闪,便笑道: “俞叔叔,我们做笔生意吧。” 俞承义愣住了,“做生意?” “嗯,做生意!” 墨画道:“你只要给我灵墨就好,我画出阵法,你让人拿去猎妖,所得的灵石平分后,给我一份,就算作我画阵法的报酬。” 俞承义也两眼一亮,叹道:“这个主意好!” “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墨画又道。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俞承义豪爽道,他也不想让墨画吃亏。 “妖兽死后,我想要妖血。” “妖血?”俞承义神色疑惑,“你要妖血做什么?” “调灵墨,画阵法用的。” 一听是阵法用的,俞承义立马点头道: “这没问题,妖血没人要,都是你的。” “不过,”俞承义略作思索,又道,“这个妖血,我们能帮你收吗?大黑山还是挺危险的,你能不去还是别去。” “得会汲血术才行,要我自己来的。”墨画道。 “这样啊……” 俞承义有点遗憾,他不想墨画犯险,但墨画不去又不行。 “那你千万小心点。”俞承义叮嘱道。 “嗯嗯,俞叔叔放心,我有分寸的。” 两人又将一些琐碎的细节商量完,俞承义便道: “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画阵法了。” 走时他还顺便买了几斤牛肉。 墨画挥手和他告别。 俞承义拎着牛肉,离开食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多好的孩子啊……” 既聪明懂事,又通情达理,阵法上还那么有天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老爹看人的眼光真准。 当初他爹让他过来看看墨画,混个脸熟,他还有些不情愿,现在他恨不得搬到墨山家隔壁。 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才叫真的脸熟。 “回头和老赵他们都吩咐一遍,在山里遇到墨画这孩子,都关照一下,可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 俞承义在心里默默道。 俞承义走后,墨画也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在想怎么才能多囤些妖血,用来调配灵墨。 只靠大虎三人,人手不够,自己总不能一直去找俞叔叔借人吧。 现在就好了,他只要画阵法,再去用汲血术提取妖血就好。而那些新手猎妖师也能增加猎妖的经验,顺便还能赚些灵石。 毕竟猎妖师都不怎么富裕。 这么一想,他帮了俞大叔的忙,俞大叔也帮了他的忙,算是一举两得了。 墨画很快就画了几副地火阵,交给了俞承义。 俞承义让人试着用地火阵猎杀妖兽,但是失败了。 原因出在陷阱上。 其他猎妖师也可以布置陷阱,但布置得位置不够好,手法也比较粗糙,很容易就被妖兽识破了。 妖兽不中陷阱,就不会被困住,不被困住,自然没法引爆地火阵。 俞承义来问墨画,有没有什么办法。 墨画想了下,就推荐了楚大叔——楚广山。 本身墨画布置陷阱的手法,还是从楚大叔那里学的,这种事自然找他最好。 于是原本重伤无法再猎妖的楚广山又加入了猎妖队,进了大黑山。 他负责观察妖兽的踪迹,放置陷阱,然后布上墨画的地火阵,之后以带有火石的弓箭引爆地火阵。 地火阵爆炸后,他也不用出手,其他猎妖师自然会将妖兽解决掉。 这样他即便重伤,无法与妖兽厮杀,但依然能帮助猎杀妖兽,最后还能分到一笔不少的灵石。 分到灵石的楚广山买了很多东西,和姜芸一起登门道谢。 只是夫妻两人都不太擅言辞。 姜芸红着脸,楚广山也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墨画看着他们夫妻俩辞不达意的模样,感动之余,也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心想老话说的果然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二十九章 香料(三更) 地火阵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俞承义所料不差,布上地火阵,只需几个炼气六层的猎妖师,便能猎杀一只一品中期的妖兽,而且只要小心点,基本不会有大的伤亡。 之前猎妖队是老带新,几个老人带一些新人。 这样既可以保护新人,也能让新人熟悉环境,增长经验,磨练道法,同时多少也分一些灵石,补贴家用。 但这样分队,一些猎妖老手的狩猎效率便大打折扣了。 现在有了阵法,只要教会新人一些基本的技巧,他们便能自行狩猎。 因为地火阵会直接将妖兽炸成重伤,妖兽经脉受创,妖力运转迟滞,很多棘手的手段无法施展,所以这些新人也会相对安全些。 得益于地火阵,新手能赚灵石,老手也更轻松,猎妖师的日子,也都舒服了些。 不过墨画只有一个人,尽管阵法画得很快,一天能画出的地火阵毕竟有限。 俞承义想了想,便决定省几副地火阵,多派些人手。 五副地火阵,需要三四个猎妖师补刀。 现在用三副地火阵,但有六七个猎妖师补刀。 结果大差不差。 地火阵墨画早已烂熟于胸,越画越快,越画越多,用墨画所画的地火阵来猎妖的猎妖师也越来越多。 时间一长,基本上大部分炼气中期的猎妖师,都与墨画熟悉了起来。 有些是穿着墨画画了铁甲阵的藤甲;有些是用了墨画画的地火阵来狩猎;还有一些猎妖师,家里门窗上的阵法都是墨画画上去的。 而炼气后期的猎妖师也大多认识了墨画。 有些与墨山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与墨画熟悉;有些拜托过墨山,请墨画画过阵法;有些即便与墨画没什么关联,但从亲戚道友处,也都听说过墨画这个小阵师; 还有一些,则是被俞承义挨个吩咐过,让他们在大黑山里对墨画多加照看。 就这样墨画在山里混了一个多月,发现整个外山,差不多都是熟人了。 经常他走着走着,就有面熟的修士与他打招呼。 还有一些修士,摘了山间的野果请他吃。 酸酸甜甜的,清脆可口。 除了野果,干粮、肉干、松子、米酒之类的,也都有人请。 墨画一天进山,什么不带,也能吃饱喝足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 墨画此后每次进山,就拜托娘亲,给他储物袋里放几斤切好的牛肉,各种味道的都有。 遇到别人请他吃东西,他也请别人吃牛肉。 一来二去,有些人巴不得在山里碰到墨画。 尤其是一些老猎妖师,有酒瘾,但没肉下酒。 以前不猎妖时,他们一刻都不想在山里待。 现在有空时,他们甚至专门蹲在外山的山路上,眼巴巴地等着墨画,然后他们请墨画吃点心和野果,墨画请他们以肉下酒。 这些猎妖师都被俞承义嘱托过,让他们照看下墨画,有时墨画在山里遇到难处,他们也会出手相帮。 墨画记着他们的人情。 所以有时没事,墨画也会带点肉上山,跟他们坐在山间的大石头上,看着山景,一边吃肉,一边听他们聊猎妖的故事。 偶尔他们也会对牛肉提点意见。 譬如不够辣,煮得太烂没有嚼头,腥膻味太淡吃着没那味之类的…… 他们一边点评,一边吃得比谁都香。 也有猎妖师会给些建议,说山里有些香料很好,放进去煮肉,味道更香。 墨画眼睛一亮,便问这些香料在哪。 “山里很多,你要自己找。” 那猎妖师说着,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册子上面画着各种花草树木,还标注了哪些草木的哪些部位,可以用作香料。 有的是花,有的是叶,有的是枝干,还有的是草露、花膏、树脂等。 林林总总,有数十种。 那猎妖师将册子送给墨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做出了好吃的肉,让他尝尝。 墨画如获至宝,忙不迭点头。 之后墨画在山间赶路的时候,就会留意有没有册子上的香料。 如果有,他便采下,待回家后交给娘亲。 柳如画也惊喜不已,她本就一心研究各类修道膳食,有了这些香料,膳食的烹饪便能锦上添花。 柳如画用香料做了一些肉食,墨画尝了,果然味道更好,而且回味更丰富了。 墨画如约,把这些肉送给了那猎妖师尝尝。 那猎妖师吃了以后,表情从容而豁达,仿佛有一种“今生死而无憾”的意味…… 表情太夸张了,墨画不知说什么好。 墨画也送了一些到坐忘居。 白子胜尝了,觉得味道更好了,羡慕道: “墨画,你娘亲真好!” 说完他灵机一动,道:“要不你问问你娘,她愿意收我做干儿子么?” 墨画给了他一个白眼。 白子曦也忍不住,一个纸团砸在白子胜的脑门上。 墨画送给庄先生的牛肉最好,卖相也好,一共有五六碟,点缀上或是葱翠,或是辛红的葱辣,每碟的味道都不一样。 庄先生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不禁惆怅道: “口腹之欲,害人心志啊!” 说完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香料很好,食肆的生意也更好了。 墨画很开心,随后在采香料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如顺带多采一些草药之类的东西。 毕竟布置阵法,狩猎妖兽,其实并不需要他。 他只要画好阵法,然后最后去放血就好了。 剩余时间,他一般都是在外山溜达。 采香料是采,采药采矿也是采。 墨画找了冯老先生,要了本《修道本草》,又找陈师傅,要了本《修道矿录》。 他便照着两本书上的描述,去搜罗药草和各种矿石。 既能增长修道见闻,也能采些草药矿石,反正都是顺手的事,不采白不采。 采的草药,墨画送给了冯老先生,挖的矿石,墨画就送给陈师傅。 他们也不与墨画客气,只是让墨画需要什么丹药,或是什么灵器,就去找他们。 墨画便这样,在大黑山外山画画舆图,找着香料,采点药草,挖些矿石,再等其他猎妖师杀了妖兽后,他跑去放血,囤着调配灵墨。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用地火阵的猎妖师越来越多,经常南边杀了一只妖兽,他还没放完血,北边又有一只妖兽被杀了。 等他知道的时候,北边那只妖兽已经凉透了,没法放血了。 十瓶妖血,就这么没了……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后,墨画便皱起了眉头,寻思道: “得想个办法,不然就太浪费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章 司南(四更) 晚上回家后,墨画趴在小书桌前,冥思苦想。 妖兽死后,墨画要第一时间赶到。 最好的办法,是能传音。 但墨画打听了一下,传音阵、传音符或是其他传音类的手段,都不是炼气期的修士能用的。 那有没有侦察类的阵法呢? 墨画趴在书桌上,借着灯光,将《千阵图录》翻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阵法。 看得久了,脖子有点酸,墨画小脑袋后仰,躺在木椅的靠背上,一边思量着。 如果真有这类阵法,那《千阵图录》里应该有类似记载。 侦察类的阵法,应该还不至于稀缺到让世家或宗门珍藏,密不外传的地步。 《图录》里若是没有,那就还有一个可能,这类阵法是复阵! 侦察类的阵法,需要不同单阵组合,才能达到效果。而《千阵图录》里收集的都是单阵,所以没有这类阵法的记载,也很正常。 “复阵啊……” 墨画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去请教庄先生了。 第二天,墨画去了坐忘居,先找了白子胜。 白子胜的阵法知识不算渊博,便求助地看向了妹妹白子曦。 白子曦想了想,道:“没有的,侦察阵法有些复杂,一品以下阵法中未必会有,至少我没见过。” “那类似的有么?” “怎么类似呢?” “就是,能让我知道,哪里阵法触动了,妖兽死了之类的……”墨画想了想说道。 白子曦沉默不语。 “复阵也行啊……”墨画补充道。 白子曦浅月般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略作思索后,修长的睫毛微动,答道: “司南子母阵。” “司南……子母阵?” 墨画没听说过…… 白子曦点了点头,“是复阵,可以感知灵力波动。” 见墨画还是不太明白,她解释道:“阵法激发,修士斗法,都会有灵力波动。有了灵力波动,阵法就能感知。” 墨画恍然大悟,问道:“那你会画这个阵法么?” “不会,你要请教先生。” “嗯,谢谢!”墨画道。 能得到答案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白子曦的阵法阅历,比墨画想得还要渊博得多。 墨画目露钦佩,不由夸道: “子曦,你懂的好多!” “一般吧。” 白子曦淡淡道,但白皙精致的下巴不禁轻轻扬起了一点。 墨画便去找庄先生。 庄先生果然在竹室睡觉,墨画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墨画一边等,一边考虑待会要问什么。 不一会儿,寂静的门堂吹起一阵微风,从墨画的肩上拂过。 墨画便知道先生醒了,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容,然后进去见庄先生,并说明了来意。 庄先生眉头微挑,饶有趣味道: “司南子母阵?” “是的,先生您能教我么?” 墨画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有点拒绝不了,但还是道: “这可是复阵,你学复阵,还有点早了。” 墨画便道:“先生,我已经能画出八道阵纹的阵法了,但距离画九道阵纹,还有点遥远,短期内估计不太可能……” “但八道阵纹,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想学学复阵。” 庄先生神情不变,但眼神有些微妙。 八道阵纹,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炼气五层,画八道阵纹,还能觉得没意思么。 即便是他,也觉得他这个小弟子说话渐渐有点离谱了。 庄先生咳嗽了一声,喊了声“傀老”,然后招了招手。 傀老仿佛知道了庄先生的意思,从后面书架翻出了一本书,放到墨画的面前。 书册的封面是:《入门复阵辑录》 “我之前给过你一本《复阵初解》,那是基础,你多看看。” 庄先生说完,指着墨画面前的书册道:“这本《入门复阵辑录》上有司南子母阵的阵图,你把《复阵初解》看完再学,不懂再来问我。” 墨画大喜,然后又问道: “先生,那这书上面的其他复阵,我也能学么?” 庄先生看着墨画,意味深长道:“可以,只要你能学会,都可以学。” “谢谢先生,弟子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墨画开心地行了一礼,然后抱着书,离开了竹室。 庄先生重新躺回竹椅,闭目休憩。 傀老神色木然道:“是不是有点早了?” “放心,复阵而已。” 傀老忍不住道:“你给他的,是一整本《复阵辑录》。” “入门的而已。” 傀老翻了个白眼,“什么入门,那里面有些阵法,都不是炼气期能学的吧。” 庄先生沉默不语。 傀老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算是吧。”庄先生躺在竹椅上,目光逐渐深邃: “我只是想看看,随他去学,他到底能学成什么样……” 墨画将《入门复阵辑录》带回家,便忍不住翻看起来。 之前庄先生给的《复阵初解》,墨画其实早就看完了,他还向张澜“请教”过一些书上的知识。 只不过这本书,墨画看得囫囵吞枣,未求甚解,只是对复阵知识,有了大概的了解。里面多数复阵,他也没亲自动手画过,所以只算是知道些皮毛。 因为复阵算是“超纲”类的阵法,墨画知道自己阵法水平未到,也就没有花太多心思。 但现在庄先生将《复阵辑录》给他,并允许他学复阵,说明在庄先生的眼里,他的神识已经可以去研究复阵了。 墨画对庄先生很是信服。 庄先生见多识广且阵法卓绝,他说自己能学,那这本书里的复阵,自己应该都能学,而且也不算是“超纲”。 何况书名是《“入门”复阵辑录》,既然是入门的,应该也不会太难。 墨画如此想着。 墨画在《入门复阵辑录》中,找到司南子母阵的阵图。 司南子母阵是一个较为简单的金系复阵。 阵法由两个单阵组成,一个是司南母阵,包含八道阵纹,一个是司南子阵,仅包含三道阵纹。 司南子母阵的阵枢是比较泛用的五行阵枢,结构上利用的是金系灵力的向斥,以测量一定范围内,是否有较强的灵力波动。 墨画只简单看了个大概,然后记下阵图,打算先试着练习几遍。 因为是第一次正式学画复阵,所以墨画记下所有阵纹和阵枢机构时,已经过了子时。 墨画躺在床上,闭眼入睡。 一片虚白的识海之中,古朴的道碑浮现而出。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阵枢(五更) 墨画开始在道碑上画司南子母复阵。 单阵是从阵纹开始画,以阵枢贯通联结各个独立阵纹。而复阵则要从阵枢开始画,以阵枢总契协调不同的单阵。 画单阵时,笔可以稍停,但神识不能断。 神识一断,便无法勾通阵法之中蕴含的天道奥秘,画阵便会失败,画出的阵纹也会作废。 据庄先生所说,阵师把这个叫作“一念呵成”。 即神念不断,将阵法一气呵成地画出来。 单阵必须一念呵成,而复阵不同,不需要全部一念呵成。 否则一个复阵,包含数个单阵,就是有几十个阵纹,炼气期的修士,不可能有人一次性画出这么多阵纹。 复阵本就是上古修士参悟造化所构思出的,规避修士神识上限,以增强阵法效用的复合阵法。 修士在神识无法增加,无法领悟更多阵纹的情况下,以单个阵法互相联结,达到更强的阵法效果。 这便是复阵。 因此,复阵是相对分合的。复阵之中,只需阵枢以及各个单阵的神念连续,不要求整个复阵的一念呵成。 墨画的神识虚影站在道碑前,以指代笔,开始画司南子母阵的阵枢。 阵枢的笔法与阵纹不同,因其需引导灵力,总领阵法,所以笔迹更粗迈,结构更稳定,所需的神识也更多些。 司南子母复阵包含的最高单阵,有八道阵纹,那作为该复阵的阵枢,所需的神识量,也不得低于八道阵纹。 虽然没有到九道阵纹,但比寻常八道阵纹所耗费的神识,要多上一些。 墨画的神识刚刚好,能将这副阵枢画出来,但也有些吃力。 阵枢画完,还要画后续阵法,无法抹掉,神识无法回溯,所以墨画只能打坐冥想,等自己神识慢慢恢复。 这是墨画第一次在识海使用冥想术。 入定和静心都比在外面容易些,而且隐约之间,似乎与道碑有些共鸣。 神念之中,能感知到一股远古洪荒的大道气息。 深究之时,却又一无所有。 墨画皱了皱眉,想不太明白。 片刻之后,便不再多想,安心冥想,恢复神识。 不一会儿,神识便又充盈了,比在外面冥想时,神识恢复要快得多。 也不知道是识海的问题,还是道碑的缘故。 神念充沛的墨画,继续画着阵法。 阵枢画完,下面需要的,便是根据阵枢的框架,在特定方位上,画上司南的母阵和子阵。 司南母阵包含八道阵纹,是金系阵法,也是常见五行阵法的结构,并不算难,墨画看了几遍,就能画出来了。 司南子阵包含三道阵纹,就更简单了,墨画甚至只需瞄一眼,就知道怎么画了。 墨画下笔,轻车熟路,半个时辰后,司南子母复阵便被完整地画了出来。 整个阵法比墨画以往画的所有阵法都复杂,同时又有一种繁复而深奥的美感。 这便是复阵啊…… 墨画愣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感慨。 果然还是难点的阵法,画出来才有意思。 司南子母阵的原理,是子母阵联动,当子阵感知到灵力波动后,母阵会有反应。 墨画神念微动,点亮子阵,不过一息的时间后,母阵上也有一点开始发光。放光的点,对应的正是点亮的那个司南子阵。 成功了! 墨画精神一振,面露喜色,但随后又皱起了眉头。 阵法虽是成功了,但很多关键点,他仍旧不太明白。 譬如阵枢到底算是什么,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为什么点亮了子阵,母阵也会共鸣,其他的复阵之中的单阵,又会有哪些变化…… “看来,还是要去问庄先生。” 墨画心道,而后趁着天还没亮,又在道碑上,将司南复阵多练了几遍。 第二天一早,墨画带些糕点野果酒水和松子,便去找庄先生了。 庄先生最近口味清单了些,喜欢吃素,说是要“清心寡欲”。 但想要吃素,不也是一种“欲”吗? 墨画没明白,但也识趣地没问。 “学会了?” 庄先生喝着小酒,神态闲适地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会了!” 庄先生眼皮微跳。 学得可真快…… 这才一晚上吧。 “弟子还有些不明白,想请教先生。” 墨画恭敬而乖巧地问道。 庄先生好奇道:“想问什么?” 墨画把昨晚画司南复阵时的疑惑,挑一些重要的说了一遍。 庄先生修长的手指扶着竹椅,轻点了几下,略作思索,反问道: “你觉得阵枢是什么?” 墨画想了想,道:“是一种阵法结构?” “对,但也不算对。” 墨画没明白。 庄先生道:“单阵的阵枢,是一种阵法结构,但复阵的阵枢,更像是一种阵法。” “阵法?” “不错,你可以将其视为一种特殊的,具有方位和功效结构的阵法。” 墨画细细想着,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方位子弟明白,那阵枢功效具体又指哪些呢?” “阵枢是复阵的枢纽,可控制阵法灵力,总契不同单阵,协调所有阵纹,其具体功效各有不同,但最常见的,便是控制灵力的开合、次序、相斥、强抑、集散等……” 墨画听着头晕,一双小眉毛皱到一起去了。 庄先生不由笑道:“简单点说,就是控制复阵内灵力的运转次序,开启休止,相向相斥,增强抑制,集中和发散等。” 墨画明白了点,然后道: “就像司南子母阵,利用的是金系灵力相向和相斥的磁性,这样子阵一动,母阵便也随之有了反应……” 墨画眼睛一亮,又道:“我给冯老先生修过炼丹炉,炉里的阵法是木火控灵复阵,木生火,以木系单阵,增幅火系单阵,这算不算是阵枢‘强抑’中的‘强’?” 庄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 墨画又想了想,然后就想不出了,他也没接触过其他复阵了。 墨画皱了皱眉头,片刻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先生,那大阵呢?” 庄先生目光一凛,神情严肃,缓缓道: “你想学大阵么……” 墨画有些疑惑道:“大阵不能学么?” 庄先生顿了一下,眉眼一扬,失笑道: “是啊,都是阵法,有什么不能学的。” 墨画面露期待。 庄先生便轻轻敲了下墨画的额头,“不要好高骛远,先把眼下的东西学好,大阵还早着呢!” “哦。”墨画捂着脑袋道。 “去吧,好好学。”庄先生目光温和,轻轻拂了拂袖子。 “嗯!先生好好休息,弟子告辞了。” 墨画点了点头,恭敬揖礼,然后在庄先生目送中,离开了竹室。 五更完毕 早点更完,早点休息。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踪(一更) 墨画准备正式画司南子母阵。 他去找陈师傅,炼制了一个简单的罗盘,还有几十枚石针。 司南子母复阵的母阵,只有一副,画在罗盘上。子阵可以有很多,画在石针上。 子阵之间,并无关联,仅仅与母阵互相感应。看似子阵很多,实际上由阵枢控制的,仍旧只有一对单阵。 所以司南子母阵,只能算是包含两个单阵的复阵。 墨画画了半天,便将阵法画好了。 之后便准备试试效果。 墨画进大黑山,布下陷阱和阵法,又在附近十几丈处插下石针。让大虎三人在附近看着,墨画自己则拿着司南母阵,跑得远远的。 一直走了半个多时辰,墨画才停下,然后找个草丛里蹲着,盯着手里的罗盘。 墨画等啊,等啊,等得有些瞌睡了。 这时,罗盘上的一个点,突然亮了起来。 那个亮起的点,对应的正是墨画插下去的那枚石针。 墨画精神一振,立马再跑回去。 等他到的时候,妖兽也被大虎三人杀了,躺在地上,血还没干。 墨画走上前去,手指抵在妖兽的心脉上,发现妖兽的血液尚存活性,以神识可以牵动,便取出玉瓶,催动汲血术汲取妖血。 大概放了八九瓶血,墨画便停手了。 他又跑到石针那里看了看,石针也安然无恙,并未损毁,不由露出笑容。 “墨画,行了吗?” “嗯,行了!” 大虎三人不知道墨画拿着个罗盘,在鼓捣什么,但猜是和阵法有关。 他们不懂阵法,所以没问,但见到墨画事情顺利完成了,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几人照例,将放了血的妖兽剥皮剔骨,放入储物袋。 卖掉的灵石,晚上他们再送到墨画家里。 墨画和大虎几人挥手告别,继续在大黑山里溜达,放置刻画着司南子阵的石针。 放置石针的地点,多半是妖兽或是猎妖师必经的路口、山道、林间,也是适宜放置陷阱的地方。 墨画花了三四天,将几十枚石针全部放好。 这下外山基本就在墨画的掌控之中了。 不说风吹草动,但至少一旦有修士斗法,妖兽厮杀,产生灵力波动,墨画看着罗盘,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之后的日子,墨画就端着罗盘,在外山到处跑,忙得不亦乐乎。 罗盘上光点一亮,便意味着有战斗发生。 大多数是因为地火阵爆炸,新手猎妖师围剿妖兽产生的波动。 墨画赶到那里,基本战斗已入尾声,他等一会儿,等到妖兽断气,便能上去放血了。 还有一些,是其他猎妖师在围杀妖兽。 按理来说,一个小队猎妖师的猎物,是不会允许他人染指的。 但墨画是熟人,很熟很熟的那种。 大多猎妖师都拜托墨画画过阵法,受过恩惠,一些虽然没拜托过,但也想和墨画混点交情,将来万一有阵法需求,也好开口。 所以一般猎妖队,也都不介意墨画在他们杀的妖兽身上放点血。 反正妖血他们也用不上。 再有一些,就是妖兽在互相厮杀,妖力冲击,而产生的波动。 妖兽求偶,觅食,捕猎,争夺底盘,都会产生厮杀。 妖兽厮杀,贸然接近,风险太大了。 墨画只能远远看着,长长见识,观察下妖兽的习性或特征,记录下一些妖兽特殊的妖力能力或发怒状态。 就炼气期修士而言,墨画的神识已经很强了,远远观察,甚至以神识窥视妖兽经脉中的妖力状态,都不会被妖兽发觉。 就这样,墨画修为渐长,逐渐摸到炼气六层的壁障。 他囤的妖血,也越来越多,足足有数百来瓶。 墨画准备充分,想着等境界突破后,就可以冲击九纹一品阵师了。 之后的日子,墨画便安心修炼,安心学阵法。 几天后,时值傍晚,墨画和柳如画娘俩在家,等墨山回家吃饭。 突然大雨倾盆,下了小半个时辰。 雨过之后,墨山回来了,但神情严肃,随便吃了几口饭,带了些干粮,便又要出门。 墨画忍不住问道:“爹,出什么事了么?” 墨山本不想说,但想到墨画已然能独自在大黑山生存,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体弱的孩子了,便凝重道: “老赵不见了。” 墨画微怔,“是中等个子,眉毛有点浓,会劈山掌法的那个赵叔叔么?” 墨山一愣,“你认识?” “嗯。”墨画点了点头。 那日他找俞大叔借人时,俞大叔喊“老赵”,并让他照看自己的那个炼气后期修士便是。 墨山点头道:“不错。” “在哪里不见的?” “大黑山。” “我也去看看。” 墨山刚想拒绝,但想了想,又道:“你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嗯。” 柳如画又准备了一些吃的,让父子两带上,一脸担忧地叮嘱道:“路上小心。” 墨山带着墨画出门,并没有直接上大黑山,而是先到了俞长老的家里。 俞长老的家宽敞些,但陈设也比较简单,屋里站了不少猎妖师。 俞长老的目光扫过墨山,看到了墨山身边的墨画,微露诧异,但还是冲墨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之后,他便语气凝重道:“老赵不见了,我已经让承义带人去找了,但到现在没消息。” “会不会只是被大雨堵在山上了,他找个营地躲躲,明天天亮就下山了。”有猎妖师猜测道。 俞长老摇了摇头,道:“老赵他妻子来过,说他丈夫不见了。” 俞长老把事情说了一下。 老赵的妻子有了身孕,已经五六个月了。 老赵从丹师处打听到,有一种名为白术参的药草,可以养气安胎。他便从山上找了一株,采了下来,准备下山带给妻子。 但那日猎杀的妖兽有些棘手,耽搁了些时间,后来下山,他发现自己的储物袋破了,白术参丢了。 老赵猜是与妖兽厮杀时丢的,便与妻子说,进山找一下,很快就回来。 老赵一进山,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停后,仍旧没有回来。 本来猎妖师有事,在山里留宿一晚,也是常事。 但老赵的妻子,却莫名觉得一阵恐慌和心悸,仿佛今后再也见不到丈夫了。 这种心悸,她说不清楚,但无比强烈,万般无奈之下便只能求到俞长老这里,拜托俞长老让人去山里找找。 俞长老叹了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伙受点累,总比老赵丢了命好,不然留下孤儿寡母的,日子怎么过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寻人(二更) 俞长老说完,便领着众人,进了大黑山。 在外山入口处的一个营地里,众人与俞承义会合了。 俞长老问道:“怎么样了?” 俞承义衣服被雨露沾湿了,脸色微白,紧皱着眉头: “雨太大了,一场雨过后,山里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根本不知道他去过哪里。” 俞长老长叹道:“这下麻烦了。” 大黑山这么大,即便是外山,逛上一边,也要七八天,若是仔仔细细地搜,花的时间更久。 老赵没事还好,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怕是凶多吉少了。 营地里的猎妖师,一时都是满面愁云。 “赵叔叔是从哪里进的山呢?” 人群中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了跟在墨山身后的墨画。 墨画年纪虽小,但与场内的大多猎妖师都比较熟,大家也都喊他“小阵师”,所以也没人因他年纪小,就忽视他。 俞承义连忙喊墨画过去,摊开一张舆图,指着一条山路道: “老赵是傍晚时分,从这个山口进的山。” 墨画看了一眼,便把舆图合上了,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了自己画的那张舆图。 墨画把舆图摊开,众人一看,都有些傻眼。 这舆图画得太过详尽了,不仅有山路、毒沼、瘴区,一些香料、灵草和矿石的点都有标记。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如果不是篇幅有限,估计墨画恨不得每片山林有多少树木,每个树木长什么样,他都会一一记上去…… 墨画在自己的舆图上,指了一个位置,“是这里吗?” 俞承义点了点头。 墨画对照舆图,找到了最近石针的位置,又将画有司南母阵的罗盘取出,对比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起。 俞承义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 墨画在舆图上点了几个位置,道:“这里有过灵力波动。” “什么意思?” “就是说,有人在这里动过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错愕。 “这你都能看出来么?”有猎妖师忍不住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这是司南子母阵,我在山里放了石针,如果附近有灵力波动,这个罗盘上能看出来。” 众人心中一惊,看向墨画的眼神,都郑重了很多。 俞长老神情微霁,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众人不再耽搁,立马动身,墨山叮嘱一声“小心点”,便默默跟在墨画后面。 一盏茶后,众人到了墨画说的位置。 这里是一个小山坡,往下是一条狭窄的山道,往上是一片树林,右侧还有悬崖。 墨画找到了石针,发现石针上的阵纹有些暗淡和扭曲,是灵力波动过强导致的。 “怎么样?”俞承义有些紧张地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的确有人动手,而且修为不低,动静也不小,附近应该会有痕迹。” 俞承义便吩咐道:“散开,在附近找找。” 不一会儿,便有人喊道:“这里!” 众人过去一看,发现地面的山石有些斑驳碎裂,有些树木拦腰折断,旁边的石壁上,还有一道斜劈的掌印,掌印中残留淡淡的土系灵力。 俞承义看了,道:“劈山掌,是老赵。” 墨山也走上前去,手指擦拭石壁,放在鼻尖嗅了嗅,目光一冷,道: “有血迹,被大雨冲走了。” 众人神情也都凝重起来。 俞长老问墨画:“还有其他踪迹么?” 墨画看了看罗盘,发现上面很多点都有些暗淡,乃至消失了。摇头道: “隔得有些久了,灵力波动很微弱了,分辨不出来了。” 司南子母阵有时效性,灵力波动刚开始,光点会很明亮,随着时间推移,光点会渐渐暗淡直至消失。 俞长老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墨画心里也有些着急,突然灵光一闪,问道: “俞叔叔,赵叔叔是几时进的山?” 俞承义想了一下道:“大概是酉时中旬,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墨画眼睛微亮,阵师记忆过人,他吃饭前曾看过一眼罗盘,虽没用心记住,但此时脑海中还残留着一些印象。 他摊开舆图,又标了几个点。 “这些点,大概在酉时之后,有过战斗,但不一定就是赵叔叔,也有可能是其他修士,或者妖兽。而且,这些点也未必精准……” “无妨,”俞长老道,“有方向,总比没主意乱找要好。” 俞长老拍了拍墨画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要是真找不到,那就是老赵的命不好。” 墨画心情有些低沉地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线索么?”俞长老问道。 墨画又看了一遍舆图,然后勾了几条线出来。 “这几条路上,一直有灵力波动,可以仔细找找。” 俞长老目光微凝,其他猎妖师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一直有灵力波动,就说明一直在发生战斗,也就是说,是在被一路追杀! 那追杀他的,是妖兽,还是修士呢…… 俞长老神情一肃,果断道: “分头找,小点三人,大点五人,这几条线,每条十人以上,注意安全,有什么发现,吹哨示意。” 俞长老发号施令,猎妖师雷厉风行,倏忽间便向四周散去。 俞长老又叮嘱墨画道:“跟着你爹,不要走散了。” “嗯。”墨画点了点头。 夜色渐渐降临,众人在雨后的大黑山,搜寻失踪的猎妖师。 一个时辰后,众人找到更多交战的痕迹,甚至还有藤甲的碎片,但人还是没有找到。 墨画在舆图上,将交战过的点都标了出来。 然后看着舆图,皱眉思索。 有交战的痕迹,一路被追杀,必然会受重伤,那未必能跑得了多远,应该也就在图上这几处山路的附近。 可是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找到呢? 活应该见人,死也应该见尸啊…… 墨画不解,问向站在他身后的墨山:“爹,你们找人时,是怎么找的?” “怎么找?” “就是,会用神识去找么?” 墨山想了下,道:“用眼看痕迹,用耳听动静,鼻子闻血迹,神识只是简单感知。” 这样去找,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墨画点了点头,随即突然想到,那如果摒弃五感,单纯用神识去感知呢? 墨画眼睛一亮,闭上双眼,放开神识。 四周顿时一片虚白。 夜色中的山石、树林、水流和修士,都消弭了轮廓和原本的颜色,变成淡淡的灵力虚影。 天地事物的灵力虚影,以淡蓝色为主,修士的灵力虚影,则根据其灵根及所修功法的属性,呈现不同的五行之色。 神识中的事物,界限分明。 墨画进一步摒弃五感,将神识放至极限。 所感知的边界,进一步扩大,感知的灵力虚影,也更清晰。 “没有……” 墨画睁开眼,走到下一个路口,继续闭上双眼,放开神识。 墨山不知墨画在做什么,但并没有打扰,只是默默跟在儿子的身后。 “没有。” “没有……” 墨画继续走,继续放开神识。就这样走过几个山崖后,墨画突然停住。 墨山心中一紧,便见墨画骤然睁眼,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悬崖道: “那里有人!” 墨山和周围几个猎妖师立马纵身上前,拨开草木,火把一照。 悬崖之下,被树枝缠挂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老赵!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偶遇(三更) 老赵受伤很重,气息微弱。 众人将他救下,喂些丹药护住心脉,便将其送下山去,连夜敲响了杏林堂的门。 冯老先生出手,救了他的性命。 但命保住了,人还未醒。 以冯老先生的说法,是被人下了死手,长途追杀,灵力耗尽,失血过多,所以会陷入昏迷,无法醒转。 需要慢慢调理,待气血温养好,就能醒来了。 好在还是发现得早,再晚一点,估计回天乏力了。 待听说人是被墨画发现,才救下来的,冯老先生又愣了下,随即欣慰地笑了笑,摸着墨画的头道: “你这孩子,福气大啊。”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 老赵的妻子因忧思过度,几度昏厥,听到丈夫虽然昏迷,但保住了性命,绷紧的心神这才放松下来。 她抽空来感谢墨画,送了几件她亲手做的道袍,衣领处绣了两行小字: 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算是最恳切的祝福了。 柳如画拉着她在屋里说话,轻声宽慰,等她告辞离开的时候,神色也好多了。 只是墨画还有一件事很在意。 冯老先生说,赵叔叔是被人下了死手,而非是被妖兽追杀。 通仙城里,谁会对一位炼气后期的猎妖师下死手呢? 墨画想不明白。 俞长老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会有一些线索,哪怕查不出来,等赵叔叔醒来,估计也就能知道真相了。 不过这些有俞长老他们操心,与墨画无关了。 该做的事,他都做了。 只希望赵叔叔早点醒来,他们一家团团圆圆。 之后一段时间,墨画多花了点心思在修炼上。 每日也会多花一个时辰,用来打坐修炼,炼化灵石。 修士修行,更多讲究的还是坚持,每日修行不辍,日积月累,自然水到渠成。 一天也不必修行太长时间,只要每天坚持一个时辰便好。 墨画多花的这一个时辰,效率其实不高,所能炼化的灵力也不多。但毕竟炼气六层就差临门一脚,墨画想努努力,早点迈过去。 几日之后,他果然感觉到炼气六层的门槛了。 墨画郑重其事,焚香沐浴,备好灵石,精心凝神,等待突破。 然后就失败了。 这个门槛,没迈过去…… 墨画小脸一黑,挎着储物袋,又进大黑山了。 修炼突破这种破事,随缘吧,他懒得管了。 他还是多囤点妖血,留着练阵法吧。 墨画进大黑山后,发现山里的猎妖师变少了。 以前他进山,半天能碰到不少熟人,现在逛了一天,也只能见到一两个。 墨画遇到一个不算太熟的猎妖队,蹭了他们的妖血,请他们吃了牛肉,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委。 老赵被人追杀,俞长老有些顾虑,派了人去查,又让大家这几日少进大黑山,所以山里的猎妖师便少了。 墨画皱了皱眉头,人少了,相对妖兽就多了。 那他待在山里,就有些危险了。 万一被妖兽追杀,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现在下山去?”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现在的神识已经很强了,比一般炼气后期的修士也不弱,遇到妖兽,早早就能发现,不至于被妖兽追杀。 但该低调,还是要低调。 墨画在衣服上涂了些草汁,头上插了几根枝条,还把脸也涂脏了。 这样妖兽闻不出他的气味,远远看去,有草有枝条,也辨不出他的身形。 至于衣服脏了,回去娘亲会帮他洗。 墨画放下心来,就按照原计划,继续“巡山”了。 墨画端着罗盘,一直晃荡到正午,肚子饿了,就趴在草丛里,吃着娘亲做的牛肉。 吃着吃着,墨画忽然发觉有动静,抬头从草缝看去,便见到远远有几个修士向这边走来。 看穿着,并不像是猎妖师。 墨画神情一凛,趴下身子,偷偷放出神识。 神识能感知到来者共有三人,两男一女,修为皆是炼气后期,灵力较为隐晦,不易窥探,而且似乎在争执什么。 墨画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 “……找了几天了,什么都没找到……”一个男子断断续续说道。 “耐心点……那人狡猾异常……” “……卑鄙无耻……若是找到,我必将他碎尸万段……”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说的是谁?不会是赵叔叔吧…… 墨画屏息凝神,仔细听着。 三人离得近了,声音也清楚了些,其中有道声音隐隐约约,墨画总觉得有些耳熟。 “……若是还找不到,你们便先回去。”走在前面的男子道。 “我不回去!”这是女子的声音。 “这便是你们通仙城道廷司的本事,找个人都找不出来?”另一个男子道,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那贼子对大黑山颇为熟悉,藏在山里,我们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也要捞出来……” “你们不是本地修士,不明白,大黑山妖兽遍地,异常凶险……” “不过是二品州界的妖山,能凶险到哪里去?” “无知者无畏……” “哼,我可不是你,畏首畏尾!这山里无论是妖兽,还是那个贼人,我见一个斩一个……” 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止步,冷笑道: “别吹了,被人窥视了半天,都没发觉?” “你说什么?” “什么窥视?” 那男子沉默片刻,陡然拔剑,遥遥指向着墨画藏身的草丛,冷声道: “别藏了,出来吧!” 另外两人闻言,俱都一怔,而后眸中惊骇之色一闪,皆退半步拔刀而立,神色凝重,顺着那男子剑锋所指看了过去。 山石嶙峋,野草丰茂,并无半点异常。 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心惊。 持剑男子面容冷峻,心生戒备。 若非他偶然间动用了下神识,发现草丛里有个模糊到几不可察的身影,他们到现在都不知自己三人正在被人窥视! 他们三个炼气后期的修士,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被那人以神识窥视了一路! 神识越强,修为越深,再加上擅长隐蔽,心计诡谲…… 持剑男子一念及此,便后背发凉。 躲在草丛中的墨画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就慢悠悠站起身来。 三人只见草丛微动,而后便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头上长着奇怪的枝条,身上穿着像是修士的道袍,但被大片草汁浸染,脸上灰黑,看不清面容。 灵力也比较微弱,不,应该是刻意隐匿了气息。 “究竟是人?还是妖兽?” 持剑男子神情越发紧张,心生寒意,不知要不要动手。 然后他便见那不知是人还是妖兽的事物,向他招了招手,声音清脆而欢快道: “张叔叔,好久不见啊!” 持剑男子顿时目瞪口呆。 这个声音,他听出来了,这个身影,他也就认出来了…… “墨……墨画?!” “嗯嗯。”墨画高兴地点头。 张澜整个人都傻了,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采花贼(四更) 张澜觉得自己修道人生的黑历史,又被墨画这个孩子,浓墨重彩地添上了一笔。 自己如临大敌地戒备,结果对面是个炼气五层的小修士。 太丢人了! 张澜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这么大点孩子,跑山里做什么?!” “我来山里做的事可多了:画舆图、布阵法、取妖血、找香料、采草药、挖矿石……” 墨画掰着手指,又一件一件数给张澜听。 张澜头都大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澜心里是不大信的,大黑山是一个孩子能来的地方么…… 他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进山,都要小心翼翼,遑论墨画这个炼气五层的小修士了。 何况以张澜对墨画的了解,这孩子虽说阵法天赋不错,但先天体弱,遇到什么妖兽,百分百就被叼走打牙祭了。 还说什么布阵采药,这不胡扯呢么…… 张澜不信。 但他又知道,墨画这小子有些邪门,不太好按正常的修道认知去判断。 所以他虽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而他身后的两人,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根本没去听墨画在说什么。 他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张澜好受了些,自觉多少又挽回了点颜面。 墨画瞅了瞅张澜身后的两人,只问道:“这位姐姐是谁啊?” “差辈分了啊。”张澜说道,“要叫阿姨。” 那女修眼神如刀,剜了张澜一眼,转而对着墨画,和颜悦色道: “姐姐姓司徒,单名一个芳字,不要听你张叔叔的,你就喊我姐姐就好。” 张澜无语。 墨画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司徒芳顿时眉开眼笑。 旁边的男子一脸嚣张地道:“我叫司徒秀。” 墨画敷衍地“哦”了一声。 张澜忍不住对墨画道: “快去把脸洗干净,看看你什么样子,灰头土脸的。” 他适才被墨画这副模样的出场吓得心里发凉,现在看着还有些不自在。 墨画便找了一处小溪,洗干净了脸。 脏兮兮的小脸,立刻变得唇红齿白,瓷娃娃一般。 司徒芳多看了几眼,不由夸道:“真是眉目如画,长得真好!” “谢谢姐姐,你长得也好看!” 墨画礼尚往来地夸了一句。 司徒芳脸上笑得开了花。 张澜叹了口气,对墨画道:“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司徒芳也点了点头,“山里有妖兽的,你待在这里不安全,要不要姐姐送你下山?” 张澜忍不住白了司徒芳一眼,“你忘了正事了么?” 司徒芳有些纠结。 墨画好奇道:“你们在山里做什么啊?” “道廷司机密,不能告诉你。” “找人是吧。” 张澜头一疼,“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们刚刚聊天,我听到的。” 张澜又叹了口气,拿墨画没办法。 墨画乌黑的眼睛一转,道:“要不,我帮你们找?” 司徒芳笑道:“谢谢你,小弟弟,不过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你去的。” 张澜站在一边,没说话。 墨画看了眼张澜,提醒道:“大黑山很大哦,不认路的话,转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到人。” 张澜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道:“好,你跟我们一起。” 司徒芳眉头紧锁,“你疯了,他还是个孩子。” 张澜无奈道:“他不给我们带路,我们不仅找不到人,恐怕还会在山里迷路。” 一边的司徒秀冷笑道:“有这小子带路,我们就不迷路了?” “不会!”张澜斩钉截铁道,“我们会迷路,他不会!” “你怎么知……” “他如果会迷路,就不会一个人到山上来了。” 张澜想明白了,墨画这孩子,不会做没分寸的事,他如果开口,肯定是有把握的。 司徒芳和司徒秀沉默了,适才墨画无声无息从草丛中出现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 同时他们之前全神戒备,心底发寒的情绪,也浮现了心头。 眼前这个小修士,可能的确不用担心,值得担心的,反倒是他们…… “那个贼人比较危险……”司徒芳还是有些犹豫。 张澜道:“我们三个人,还护不住他么?” 司徒芳便没话说了,司徒秀冷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墨画便问道:“你们要找谁,有线索么?” 司徒芳看了一眼张澜。 事已至此,张澜也就不再隐瞒,道: “我们在追捕一个采花贼。” 墨画愣了一下,“采花贼?” 他倒是听过这个词,但并不是在修道界听过,所以一时不知道两者有什么区别。 张澜道:“采花贼,是指以邪道功法,强行采补女子,增进自身修为的贼人。这些贼人为《道律》所不容,会被道廷司追缉。” 司徒芳胳膊肘抵了一下张澜,小声道:“差不多行了,采补什么的,别跟孩子说这些。”说完脸颊微红。 张澜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墨画有些失望,他还想多了解一些来着。 “那你们有什么线索么?” “有画像。”张澜摊开了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男子年轻而英俊,只是眉眼带些邪气。 “这么年轻?”墨画道。 “修的采补的邪功,所以看着年轻,实际有一百多岁了,只要一个月以上不采补,面容就会枯老……”张澜道。 墨画吃惊了,“还有这种功法?” “千奇百怪的邪门功法多着呢……”张澜说着,忽而又提醒墨画道: “你别学啊,邪道和魔道功法,冷血残忍,沾上了基本就泯灭人性了……” 墨画连忙点头,心中引以为戒。 张澜又道:“我们得到线索,这个采花贼被道廷司通缉,走投无路,所以进入了大黑山。内山他不一定敢去,大概率就在外山。而且应该在孤云峰到断山崖一带……” 张澜说完,墨画心里有了个大概,便道: “放心吧,既然在外山,肯定就跑不了。” 司徒芳见状,不禁笑着道:“那就拜托你了。” “嗯!”墨画点头道。 藏身外山的采花贼,还修邪功,一百多岁,被追杀的赵叔叔…… 追杀赵叔叔的修士,是不是就是这个采花贼呢? 墨画也想抓到这个贼人,问个究竟。 谢谢迷你兔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追捕(五更) 墨画带着张澜三人出发,开始前往孤云峰。 墨画对山路很熟悉,熟悉到张澜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哪里有路,哪里有水,哪里有毒,哪里有雾,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有时看着没路了,他带着在林子里左拐右拐,脚下就又有路了。 遇到妖兽,他们还没发现,墨画就带着他们远远地绕开了。 他顺路还能摘点野果,挖点药草…… 这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他们不是在追缉凶贼,而是在踏青游山…… 张澜有些难以置信。 这大黑山的外山,怎么就跟墨画这孩子自家的后院一样。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大黑山啊。 即便是炼气后期的修士,进了大黑山,不也应该是小心翼翼的么? 张澜内心震撼,司徒芳就不清楚那么多了,只隐隐觉得,这一路比她想得顺利很多。 司徒秀更是面露嘲讽,对张澜道: “你不是说大黑山凶险么,怎么这一路什么都没有?” 张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个蠢货,心里真是一点数都没有,有人带着你都不知道。长这么大,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么…… 走了一阵,墨画突然停住,道: “前面有妖兽,要绕下远路。” 一路风平浪静,司徒秀正觉无聊,便道: “我们赶时间,绕路太费事了,区区妖兽,斩了便是。” 司徒秀声音有些大,又没有隐匿气息,这话说完,便看到不远处一双赤红色的双眸看向了自己。 被发现了! 张澜眉头一皱,又骂了一声蠢货。 那妖兽长得像羊,赤目卷角,白毛利齿,站起身来足够一人高,周身缠着血腥色的妖力,有着淡淡的压迫感。 见了张澜三人,眸中嗜血之色一闪,便冲了过来。 张澜三人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好在他们三个都是炼气后期,应付一直赤目羊妖,不算吃力。 司徒秀实力一般,但却越战越勇,不由大喝一声:“区区一只妖兽,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又有一只妖兽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绛红毛色,口涎腥臭,是只裂爪狼妖。 张澜心里发苦,恨不得把司徒秀的嘴给抽歪! 一只妖兽,他们还算游刃有余,两只妖兽,便应付得焦头烂额了。 司徒秀身上带伤,伤口火辣辣地疼,也就不敢再嚣张了。 几人一番苦战。 等到一个时辰后,裂爪被杀,羊妖受伤跑了。 三人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张澜后背全是汗,喘息片刻,这才发现墨画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不见墨画的身影,正想呼喊,就听墨画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叔叔,你们没事吧。” 墨画不知何时出现了,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拿着个瓶子,兴冲冲地跑到端了气的妖兽身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适才交战的时候,墨画一点气息没有,打完了,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 张澜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他们这几个就是在山里迷路到死,墨画这小子都不一定有事。 司徒芳看着墨画,好奇道:“你做什么呢?” “我取点妖血。”墨画道。 “妖血?做什么的?” “调灵墨,画阵法用的。” 司徒芳吃惊道:“你还会阵法?”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会一点。” “哦。”司徒芳点了点头。 张澜抬头望天,心中无语。 他说会一点,你还真信啊…… 墨画放完妖兽的血,道:“我们要快点了,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了。” 然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们对付妖兽,浪费了不少时间。” 司徒芳有些羞赧,又问道:“你知道妖兽难缠,所以才让我们绕路的吗?” 墨画点了点头。 司徒秀不服道:“这次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两只……” 墨画道:“如果只是一只的话,我会让你们绕路吗?” 司徒秀说不出话来了。 司徒芳也听着心惊。 墨画这孩子早就知道有两只妖兽,而他们等到第二只妖兽出现时才发现…… 墨画收拾好妖血,见张澜他们修整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要快点赶路了。” 三人点了点头。 墨画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 “一定要听话哦,不然很危险的。” 司徒芳有些不好意思,全身挂彩的司徒秀也低下了倔强的头。 之后三人都安安静静跟着墨画走,一路还算顺利,但天色还是有些晚了,估计要在山里过夜了。 墨画便找到一个路过的猎妖师,道: “周叔叔,您回去的时候,和我娘说声,我不回去吃晚饭了,明天我再回去。” “你一个人,没事吧。”那猎妖师道。 “嗯嗯,没事的,有道廷司的叔叔陪着。”墨画点头道。 “好,那你小心啊。” 墨画挥手和那猎妖师道别,然后转过头,道: “先找个地方过夜吧,明天才能去孤云峰。” 张澜皱了皱眉:“晚上不能去么?” “你们不是要抓人么,晚上不好抓的,而且晚上妖兽多。” 张澜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墨画在附近找了个小营地,点了灯盏,又从储物袋里拿了些肉出来,请张澜他们吃。 司徒芳吃了一口,眼睛一亮,“真好吃,这是你自家做的么?” 墨画自豪道:“我娘做的!” 司徒芳吃了几口,道:“可惜了,这些肉没灵气。” “散修吃不起灵肉的。”墨画道。 司徒芳抱歉道:“我不是说这些肉不好啊。” 说完为表歉意,从储物袋里拿了些糕点,请墨画吃。 司徒秀不说话,但也请墨画喝了酒。 但那酒太烈了,墨画喝了一口,呛嗓子,就没再喝了。 张澜倒是生冷不忌,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酒也来者不拒。 几人吃饱喝足,便和衣而卧。 墨画睡不着,他子时还要进识海画阵法呢,见张澜虽是躺着,但睁着眼,明显也无睡意,便凑到他身边,悄悄问道: “张叔叔,你跟我说说采花贼呗?” 张澜眉头一挑,“你想当采花贼啊?” 墨画白了他一眼。 张澜笑了下:“你想问什么。” 墨画想了想,道:“道廷颁布《道律》,禁滥杀,劫掠和采补。《道律》将采补和滥杀、劫掠并提,那这采补,是不是重罪啊?” 张澜神情也严肃起来,反问道: “你知道采补意味着什么吗?” 谢谢末影之空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采补(一更) “我还是个孩子,我怎么知道?”墨画理直气壮道。 张澜神色一滞,满是无奈,只好解释道: “所谓采补,其实是双修的一种。” 张澜说完,顿了一下,道:“双修你总该知道吧。” 墨画脸一红,“就知道一点点。” 张澜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便继续说道: “其实就是男女之事,说白了也就那样。不过双修可以增进一些修为,而且过程旖旎,所以很多修士便醉心钻研双修之道。” 墨画有个疑问,“双修真的能增进修为么?” “能增进一点点罢了,聊胜于无。有空钻研这种旁门左道,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打坐修炼。”张澜道。 “那双修和采补,有什么区别呢?” “双修还算正常,采补就恶毒了。邪修会借采补,汲取他人的血气、精元、灵力。被采补的人,轻则修为倒退,重则道基崩坏,乃至被采补而死,这些事都常有发生。” 墨画心中凛然。 “你们追缉的那个采花贼,也把人采补死了吗?” “这种事他肯定干过,但不是现在。我们追捕他,是因为上个月他将好好的一个女子,采补得形销骨立,气海尽毁,而且天天精神恍惚,惶惶不可终日……” 张澜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 墨画听着心生不忍,问道:“那抓住了他,会定死罪么?” 张澜点了点头,“道廷司对采补这种事,向来都是从严定罪的,量刑百年以上,最高死刑。我们追的这个,死罪是难免的。” 墨画这才放心。 张澜想了下,又道: “忘了跟你说了,双修也是禁止的。” 墨画一脸疑惑。 我还是个孩子,你特意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张澜被墨画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开口了,他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 “正常男女之事,道廷司不管的。但是双修不行,一切双修的功法,秘术,只要发现,就会被立即焚毁……” “修士一旦行双修之事,被道廷司发现,就会被追责,虽没采补定罪那么重,但也会被道廷司录入案底,对你将来拜师入门婚配会有影响……” 墨画疑惑道:“你不是说,双修没什么妨碍么,为什么会被禁呀?” “道理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张澜叹道:“双修虽是无碍,也不违背《道律》,但不禁双修,便有人打着双修的名义进行采补,也就间接等同于放任采补。而且不禁双修,道廷司也不好追查,一旦去查,别人就称自己是双修而非采补,你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澜说着说着,有些上头,“最可气的是,有些修士被采补了仍不自知,还乐在其中,甚至维护采补他的人,简直是愚蠢!” “他们如果说是你情我愿,你们是不是也没办法了?”墨画问道。 张澜冷哼一声,“道律面前,没有你情我愿,触犯道律,有一个抓一个,都跑不了。” 墨画点点头。 张澜道:“这是第一个原因。” 墨画愣了下,“还有?” “当然,”张澜道,“修道界两万多年,数以亿万计的修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有?” “哦哦。” 张澜继续道:“第二个原因,是道侣之间双修,也会变成采补。” 墨画张大了嘴,“不是关系好,才会结为道侣么?” “你懂什么?” 张澜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模样。 “道侣之间,越是亲近,便越容易心生嫌隙。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又恨不得互相杀之而后快,一旦有了龃龉,就易变成仇怨,那么之前双修,现在就会变成采补……” 墨画大开眼界,忍不住道: “张叔叔,你懂这么多,不会也被采……” 张澜立马揪了揪墨画的耳朵,道: “别胡说!我是正经修士!” 墨画揉了揉耳朵,小声嘀咕道: “谁知道正不正经……” 张澜无奈,而后打量了下墨画,道: “你以后要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我又不会去采补……” 张澜坏笑一下,“你虽然不会去采补,但是会被采补啊。” 墨画傻了,“不会吧……” “不光女修会被男修采补,男修也会被女修采补的。”张澜似笑非笑道:“尤其是像你这样,长得俊俏可爱的。” 墨画长大了嘴巴。 张澜拍了拍墨画的肩膀:“以后看到那些妖艳浪荡的女修,你多留点神,指不定他们就想着采补你。” 墨画沉思良久,认真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又发现了一个盲点,好奇道: “女修会被男修采补,男修会被女修采补,那男修会被男修采补,女修会被女修采补吗?” 张澜被问得两眼一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这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怎么什么话都能问出来?! 张澜半晌无语,最后无力地叹了口气,“睡觉吧,我累了。” 说完就闭上双眼,不理墨画了。 墨画还想再问,但见张澜的神情已经有些憔悴了,就知趣地没再问了。 营地里灯火摇曳,渐渐安静下来。 墨画拿着阵书看了会,子时时分,进入识海练了一下阵法,然后稍微闭目休息了一会。 次日卯时,天色微白,墨画便醒了。 墨画起身,与此同时,张澜三人也都睁开了双眼。 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离开营地,继续赶路。 等到了孤云峰,墨画查看了下地形,在舆图上圈出了几个地方。 这几个地方相对隐蔽,妖兽罕至,也不易被其他修士发现。 张澜吩咐道:“尽量小心,不要露出踪迹,以免打草惊蛇。如果遇到那贼人,不要轻易出手,先远远盯着,等我们人齐再动手。” 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按着墨画圈出的地方,分开去找。 墨画则跟着张澜。 张澜修为高,他跟着张澜,也安全点。 几人找了一圈,最后聚集在一处山林里,山林不远处,有一个营地。 墨画道:“周围有痕迹,那贼人应该就躲在那个营地里。” “不会是其他猎妖师么?”司徒芳问道。 墨画道:“这个营地早就被废弃了,猎妖师不会在里面留宿。” 张澜点了点头,道:“我们把营地围住,一齐动手。墨画,这里会有些危险,你跑远点。” “嗯。” 墨画点点头,然后立马跑得远远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交战(二更) 张澜三人开始对废旧营地开始围杀。 不一会儿,一个白衣修士便从营地冲了出来。 他身上穿的道袍款式华丽,看着就不便宜,但半个月逃亡,满身泥污,衣衫褴褛。 面容和墨画所看画像上相似,不过苍老许多,而且还有腐皮脱落。 看来是因为没有采补,所以邪功反噬,容颜开始衰老腐败了。 的确是那个修炼了采补功法的邪修。 张澜三人确认之后,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始动手,丝毫不留情面。 那邪修啐骂了一声,也开始迎战。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 墨画躲得远远的,偷偷看着他们打架。 张澜是灵修,擅长水系法术,而且威力不俗。他在远处运气施展法术,一道道水形剑气凝聚,不停攻向那个邪修。 司徒芳和司徒秀都是体修,修的都是刀法。 司徒芳的刀单薄轻盈,刀上缠着淡绿色的灵力,刀势快速绵密。司徒秀则大开大合,以灵力激发肉身,全身激发淡金色的光芒。 两人近身缠斗,拖住了那个邪修。 那个邪修,看样子也是个体修,血气磅礴,用的武器是个铁扇,扇上画着轻丝薄缕的美人。 铁扇挥动之间,会散发粉色的灵力波动。 怪不得是邪修,连灵力的颜色都不正经…… 墨画心里默默道。 那邪修的修为,应该有炼气九层,不是张澜三人的对手,但胜在身法好,能在司徒二人的攻击下周旋,也能尽量躲避张澜的水形剑气。 但身法再好,在三人的围攻下,他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每中一道剑气,他的伤势便重一分,每被司徒芳砍一刀,他的血便多流几道。 而且伤口处淡绿色的灵力,还在阻止他伤口愈合。 过不了一会,那个邪修就被张澜一个剑气打中,摔落在地,不动弹了。 墨画没有轻举妄动,直到看见张澜用枷锁将邪修锁住,他这才跑出来。 “断气了么?”墨画问道。 “没,这个畜生,命硬着呢。” 墨画用神识扫了下,发现这邪修体内的灵力果然还在流动。 “邪修命都这么硬么?”墨画问道。 张澜道:“也不全是,但大多都比较难缠。邪道的功法,虽然弊端大,但威力也大。否则不会有那多人堕入邪魔外道了。” 墨画点了点头。 邪修已经被抓,几人都松了口气。 司徒秀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张澜踢了邪修一脚,“把这畜生押回去,送到道廷司,审问完毕,按律定罪。安老爷那里,也有个交代。” “安老爷?”墨画看了张澜一眼。 张澜说漏嘴了,抬头望天,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司徒芳和司徒秀砍了几根树木,做了个筏子,将邪修放上去,准备拖回去。 墨画盯着那邪修看了好久,忽然好心提醒道: “要把腿打断的。” “啊?”司徒芳愣住了。 “经脉也要废了,气海也给碎掉!” 司徒芳瞠目结舌。 这孩子,怎么一脸可爱地说着可怕的话…… 张澜想了想,“有点道理。” 司徒芳有些迟疑,“人已经抓住了,没反抗的能力,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滥用私行了……” “我们只是暂时制住,不算抓住。”墨画纠正道。 “这能行么……”司徒芳有些犹豫。 张澜却已经抽剑,便欲将邪修的经脉切了。 墨画之前不明白,张澜明明是个灵修,为什么还要配个剑器,他还以为纯粹是为了显摆。 现在明白了,哪怕是灵修,只用法术,配把刀啊剑啊什么的,也能备不时之需。 至少断人经脉,就方便了很多。 可张澜的剑还没刺下去,邪修便陡然张开双眼,双手一抖,锁链竟脱落了。 张澜目光一凝,剑锋加速刺下。 邪修身子一扭,躲过要害,这剑只蹭了一层血皮。 “小心!”张澜喝道。 在邪修睁眼的一瞬间,墨画早已经退出几丈之外了。 他之前神识扫视时,就觉得邪修的灵力波动有古怪。 但没想到这邪修心机竟如此深,命也真这么硬。之前都已伤痕累累了,此时竟还有反抗之力。 邪修躲过张澜一剑,一掌直奔张澜面门。 张澜面色一凝,后退躲过,这点距离来不及用法术,只能反手刺出一剑。 邪修却根本不接招,身形一晃,出现在举刀欲劈的司徒秀身边。 司徒秀原本想趁邪修不注意,举刀从后面攻击,却没想这邪修早有发觉,以诡异的身法,绕到他身侧。 他偷袭不成,反被偷袭,被邪修一掌击中肋骨,口吐鲜血,向一边飞去。 这一掌痛入心扉,诡异的灵力随着力道,渗入脏腑。 司徒秀此时才知道,这个邪修,之前根本没尽全力! 但他知道的有些晚了,短时间内,他已无再战之力。 司徒芳也抽刀,一刀劈向邪修,过了几招之后,忽然发觉浑身酸软,全身经脉被粉红色邪异的灵力腐蚀,自身灵力无法运转。 这邪修的灵力,有毒! 之前交战时没有发现,此时过了许久,毒性才渐渐发作。 司徒芳强行运气,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目露愤恨地盯着邪修。 邪修舔了舔嘴唇,看着司徒芳道:“不错!”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采补了。 他需要发泄邪火,也需要采补灵力。 邪修目光在司徒芳身上逡巡,心旌摇荡,稍有分心之际,一道淡蓝色剑气,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 邪修怒极,嘴角的鲜血也渗出,转头看去。 不远处的张澜并指凝剑,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还有一个硬茬。 邪修收敛心思,不解决掉张澜,他还是脱不了身。 就算跑了,在这险恶的大黑山里,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身体亏空,邪火滋生,他需要采补。 只要杀了张澜…… 邪修眼眸厉色一闪,直奔张澜而去。 张澜心中一凛,好快的身法! 这邪修的身法比之前更快,更诡异,果然之前留手了么…… “好,我会会你!” 张澜目光一凝,施展落花步,顿时人影重重,翩如落花。 邪修吃了一惊。 这道廷司的修士,身法竟不弱于他。 他可是采花贼,靠身法吃饭的! 邪修骑虎难下,但又不得不拼一下,与张澜周旋十来回合,还是没伤到张澜一下。 而张澜已经摸透了他的虚实,进退之间,还有空凝结剑气,威慑邪修。 就在张澜想要抓住邪修的破绽,以剑气了结他的时候,那个邪修却突然不见。 张澜放开神识,仍无所觉。 突然他警兆顿生,看向远处的墨画,大声急喝道:“小心!” 与此同时,墨画身后阴影一闪,邪修出现,声音沙哑而狠厉: “小鬼,你要断我的腿?”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断腿(三更) 邪修苍白的右手向墨画的后颈扼去。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先诈败,休养灵力,待道廷司的走狗疏忽大意之时,突然暴起偷袭,杀了两个男的,留着那个女的采补。 将那女的采补至死,他便能恢复血气和灵力。 他的容貌也能复原。 届时凭借这看上去年轻英俊的皮囊,骗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边慢慢采补,一边暂时栖身,避避风头。 待这阵风头过去,他依旧能逍遥自在。 如果不是这小鬼! 说什么要断他的腿,废他的经脉,还要碎他的气海! 他的计划,说不定已经得逞了。 那道廷司的修士要动手废他的经脉,他肯定不能束手就擒,否则纵使他手段通天,断了经脉,没了灵力,也翻不出浪来。 他只能提前动手。 拿刀的那两个修士好对付,但拿剑的那个,就有些棘手了。 他原先也只是以为会有些棘手,但却没想到能棘手到这个地步。 他赖以依仗的身法,占不到优势。 拿剑的男子不曾受伤,也不曾流血,他邪异的灵力,也威胁不到他。 再加上他自己本就伤痕累累,已是穷弩之末,再拖下去,就会被拖死了。 就算逃走,在这大黑山中,缺衣少食,又没有女修采补,他早晚也是个死!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抓了这个小鬼,用以威胁那个男子,谋求一线生机。 邪修的手,扼向墨画的后颈。 在他的眼中,这个小鬼,绝对避无可避。 别说是个十来岁的小鬼,就是炼气后期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根本躲不开…… 但是,他抓空了。 墨画似乎早有察觉,脑袋一缩,身子一蹲,小小的身子趁机往旁边一滚,就到了几丈之外了。 只留下邪修,傻傻地站在原地…… 墨画躲了过去,张澜也松了口气。 墨画要是被抓住,他就真的毫无办法了,局面也会变成死局。 要么死几个,要么大家一起死。 好在墨画机灵。 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察觉到危险,还能灵活地躲过去。 张澜心中隐隐后怕,而后目光一冷,催动剑气,向邪修攻去。 他需要尽快将这个畜生宰了,以免再生事端。 邪修回过神来,看向远处的墨画,目光阴冷。 “臭小子,运气不错。” 他并不认为墨画能躲过他那一招,他能躲开,只是他运气好罢了。 墨画在远处站定,叹道: “看来是要废你的经脉,碎你的气海,再把腿打断,不然你还会做坏事。” 墨画想了想,又补充道: “三条腿都打断!” 张澜神色一滞,随即急忙道:“别激怒他!” 他转过头一看,果然见那邪修双目赤红。 邪修双目通红,心中怒极,这辈子,他还没被一个臭小鬼这么羞辱过。 身影一闪,邪修目光怨毒,直奔墨画而去。 张澜心中一凉。 糟了,这可是炼气九层的邪修,墨画应付不了。 他原本还庆幸,墨画躲过一劫,只要跑远点就安全了。 然后他以法术逼退邪修,他们再从长计议。 没想到墨画竟出言挑衅,那邪修本就想抓他来进行威胁,此时受了墨画言语羞辱,怒火攻心,更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张澜心急,只能连忙驱使剑气,希望邪修知难而退。 只是他离墨画远,邪修离墨画近。 他凝法术也需要时间,所以剑气飞出后,很难命中邪修,只能拖延邪修的速度。 那邪修身形诡异,躲开几道剑气后,接近墨画,探手下抓。 然后,他又抓空了。 墨画从他指前,缓缓向后飘退而去,躲过了他的下抓。 邪修不信邪,弓步转身,左手上撩,再向墨画抓去。 然而墨画轻盈后翻,既未借力,又未使力,仿佛一片受风托拂而悠然飞舞的落叶,又从其指间飘走了。 邪修继续抓向墨画,但每次出手,每次都差一丝,墨画总是能从其手间逃脱。 身法无形,形如流水,顺势而变,捉摸不透。 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邪修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可是采花贼啊!是靠身法吃饭的采花贼啊! 比不过那个道廷司的走狗也就罢了,现在连个屁大点的小孩,都能跟他玩玩了? 关键是,他还玩不过这个小屁孩! 每回合他以为能抓到,但总就是抓不到。 邪修攻势愈急,墨画的身法反而越从容。 突然之间,墨画拉开距离,并指凝气。 邪修一愣,这是在做什么? 还想用法术? “找死!” 距离这么近,等他法术放出来,自己早已掐断他的脖子了。 邪修嗤笑一声,纵身向前。 可是没等他到墨画面前,一个火球已经凝结而出,飞向他的面门,糊在了他的脸上。 邪修难以置信,心中悚然。 “怎么会这么快?!” 火球术威力不算高,但打在脸上,还是面部震痛,头晕脑胀。 邪修不由得身形一滞。 与此同时,张澜窥准时机,一发水形剑气,直接命中邪修心脉。 邪修目光涣散,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山林之间,也安静了一些。 邪修倒在地上,击倒邪修的张澜却还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心绪起伏。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一个炼气九层邪修的攻击,被墨画全躲了? 炼气九层?全躲了? 而且那是什么身法? 行无常势,动无定形,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简洁明了,又扑朔迷离…… 谁教他的这个身法?! 张澜站立半晌,回忆渐渐翻动,这才想起来。 哦对,好像是逝水步! 这个……似乎是我教的…… 墨画看着地上的邪修,神识一扫,便道: “张叔叔你快来,他还没断气呢。” 张澜回过神来,神色一紧,立马到邪修身边。 他察看了下伤势,道:“还没死,但灵力耗尽,血气流失,翻不出什么浪了。” 适才他的剑气刺穿邪修的心脉,但稍微偏了一些,所以邪修并没有死。 张澜说完,那邪修甚至还痛哼了几声,睁开双眼,满是愤恨。 “命真硬啊。”墨画感慨道。 张澜给司徒芳和司徒秀两人喂了些丹药,两人打坐调息了一段时间,这才缓过来,之后便欲将邪修拖回道廷司。 “等一下。”墨画道。 几人转头,疑惑地看着墨画。 墨画走到张澜身边,费力拔出张澜腰间的剑。 他双手持剑,走到邪修面前,说道: “没错,是我要断你的腿的!” 然后一剑,断了邪修的腿。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章 询问(四更) 在邪修的痛苦声中,张澜三人看向墨画的眼神就更复杂了。 墨画把张澜的剑放在地上擦了擦,但血迹还在,没被擦掉。 张澜叹了口气,无奈将剑接过,直接还回了剑鞘中。 “行了,这下完事了,可以回去了。” 然后还是墨画带路,张澜三人则轮流拖着那个邪修,沿着山路下山。 至于邪修会不会被颠死,他们也懒得管了。 颠不死算命大,颠死也是活该。 路上司徒芳忍不住夸道: “墨画,你身法好厉害!” 她刚才在一边看着,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待见到墨画每次都能从邪修手下躲掉,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不禁觉得赞叹。 墨画心里美滋滋的,但嘴上还是谦虚道: “哪里,一般般吧。” “谁教你的啊?”司徒芳问道。 张澜咳嗽了几声。 墨画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道:“一个路过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教我的……” 司徒芳疑惑道:“还有这种人?” 她想了下,又偷偷对张澜道:“我看着,怎么这么像你们张家的逝水步呢?” 张澜直接呛住了,又咳嗽了几声,半晌才缓过来,急道: “你不要污人清白,什么逝水步?哪里像了?” 司徒芳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有点不像,你们张家的逝水步,也没怎么厉害。” 张澜又不服了,“我们张家的逝水步,怎么没这么厉害了?这就是……” 司徒芳看着他。 张澜语气一弱,道: “是……比我们张家的逝水步厉害那么一点点。” 张澜心里也迷糊了。 张家有两套身法,落花逝水,一套落花步,一套逝水步。 他主修落花步,但逝水步他也会,也见过张家其他专修逝水步的修士用过,但都没墨画用得这么…… 这么游刃有余,这么扑朔迷离,还有一点刁钻诡异…… “我当时是怎么教他的来着?” 张澜皱起了眉头,有点想不起来了,心里又嘀咕道: “我教他的是逝水步么,是吧,应该没错吧……” 张澜在一边思绪凌乱,墨画则听到一声细弱蚊蝇的“多谢。” 他转过头,就见到司徒秀目光闪烁,但又一脸倔强。 明明想是道谢,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声音跟蚊子叫差不多。 上山时他自信而嚣张,受过几次伤,流过几次血,此时看着就沉稳了许多。 墨画点了点头,有些欣慰。 果然经历挫折的少年,就会成长。 他却忘了,他现在年纪更小,连个少年都算不上。 几人沿着山路走着,张澜心里还在纠结着逝水步的事。 他将脑海中,墨画适才和邪修周旋的画面,想了一遍又一遍。 仔细对比着墨画的逝水步,和他印象中逝水步的不同。 基础步法是一样的,但一行一动的变化,更加细致入微,而且有些动作更加简洁,省去了不必要的动作,看样子是又跟别人学了什么…… 为什么呢,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但观感却完全不同。 张澜想了想,突然意识到,“是神识么……” 因为神识足够强,所以灵力控制入微,身法也更飘忽细致,变化多端。 张家的修士不擅阵法,神识不强,所以没有学到这门身法的精髓,因而会觉得这门身法,有些平庸。 “完了!”张澜心里一凉。 他把身法教给墨画的时候,本以为墨画只是简单学学,不会学多好。 这样就算用了,别人看一眼,也就忘了。 一个先天体弱的孩子,身法能学多好? 但没想到,现在墨画不仅学好了,还好得有些离谱,甚至比张家弟子用得还好…… 将来万一墨画闯出些名堂,别人一见,就会说: “这就是张家的逝水步,用得比张家还好!” 那张家的颜面往哪放? 张澜无意中,给家族的黑历史也添上了一笔。 张澜头皮发麻。 他被责罚就算了,但让家族蒙羞,那可就不是跪祠堂,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张澜趁司徒二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墨画的衣袖,神情凝重道: “千万!千万!千万,别说是我教的!” 墨画也小脸严肃,拍胸脯保证: “放心吧,不会把你供出去的!” 张澜点了点头,回过味来,又发觉不对。 什么叫供出去……说得他跟犯罪同伙一样…… 众人走到半路,停在一个小山坡上,休息了一会。 墨画拿出牛肉,分给大家吃。 邪修就不给了,他还不配吃他娘做的东西。 张澜吃着牛肉,香辣可口,心中不禁感慨: “墨画家里这牛肉是真好,软烂又有嚼头,炖煮的火候控制得真是炉火纯青……” 然后张澜一愣,突然想起来,墨画刚才好像还用了个火球术? 威力一般般,但那个出手的速度,好像有点快…… 至少比他的法术,要快不少。 张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墨画。 他原本还以为,墨画灵力不强,法术必然不会精通到哪里去,但现在看来,就不好说了…… 逝水步加上这种又快又准的火球术,张澜想想都觉得棘手。 吃饱之后,几人继续赶路。 傍晚之前,到了大黑山的山脚。 墨画想起来一件事,他走到邪修面前,见他醒着,便问道: “几天前,你有没有在山里,追杀一个猎妖师?” 邪修冷哼,并未答话。 “问你话呢。” 邪修轻蔑地看了墨画一眼。 墨画的小脾气就上来了,转身又要去拔张澜腰间的剑。 张澜吓了一跳,连忙拦着他,“你做什么?” 墨画道:“他嘴硬,我再断他一条腿!” 司徒芳小声劝道:“差不多行了,你已经断了他一条了。” 墨画道:“才断一条,还有两条呢!” 司徒芳为难道:“你都断了,他命估计也就没了。” 墨画遗憾道:“那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邪修一听,立马道: “你问什么,我说!” 墨画一愣。 这邪修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邪修则眼皮直跳。 他不怕死。 他可以被仇人杀死,被采补而死,可以被道廷司定罪,受极刑而死。 无论被修士以什么手段杀了,他其实都无所谓。 但是,他绝不能死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手里! 被一个区区炼气五层境界的小鬼宰了,他承受不了这份屈辱! “那你说吧。”墨画道。 “不是我追杀的。” “然后呢?” “没然后了。” 墨画缓缓道:“你说不是你追杀的,那就是说,追杀的人不是你,你看到有人在追杀他了。” 邪修闭口不语。 墨画又要去拔剑,邪修只好道: “是有几个修士在追杀他。” “穿着长相呢?” “长相看不清,但穿着银白色的道袍。” 墨画目光一凝,银白色……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请客(五更) 几人分开后,墨画回了家,第二天便找到俞长老,将这件事说了。 俞长老一听“银白色道袍”,人都气炸了。 “一定是钱家的那些狗杂种!” 俞长老双手掐腰,站在屋里,又把钱家从老到小,从上到下整整又骂了一通,言语粗鄙,还不带重样的,让墨画叹为观止…… 俞长老骂痛快了,这才发现墨画在一边,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俞长老有些不好意思,心里默默道: “一时生气,就忘了墨画这孩子还在这儿,下次要注意点,不能把好孩子给带坏了……” 俞长老咳嗽了一声,道: “刚才的话,你当没听见。” “哦。” 墨画点了点头,心里却将俞长老骂人的话都默默记下,留作参考。 骂人不太好,但万一要骂,也不能输。 “长老,钱家是不是做了很多坏事?”墨画又问道。 俞长老刚想说,但还是止住了,道: “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操心。” 转头他又偷偷嘀咕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钱家老祖是个王八蛋,下面也找不出几个好东西……真的是臭水沟里的老鼠钻一窝了……” 说着说着,俞长老不知不觉间又骂了起来。 墨画哭笑不得。 钱家的人的确都穿银白色道袍,但并不意味着穿银白色道袍的,就一定是钱家的修士。 这件事还是由俞长老去查,墨画就不过问了。 两天后,张澜处理完邪修的事,自掏腰包请客,让墨画到北大街的灵膳楼吃饭。司徒芳也在。 灵膳楼是安家开的,墨画跟安家的小少爷安小胖有点交情,帮他画过阵法作业。之前他也来过,请教掌柜灶炉的制法,但还没在这里吃过东西。 毕竟灵膳楼做的膳食都带灵气,是很贵的。 不过张澜不缺灵石,墨画也不与他客气。 “这次能抓到那个邪修,辛苦你了,你多吃点。”张澜指着满桌子菜道。 司徒芳在一边频频点头,“多吃点,不够可以再点。” 墨画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问道:“那个叫司徒秀的大哥哥呢?” “他回去复命了。” “哦。”墨画应了一声,他其实也不关心,就随便问问。 墨画狼吞虎咽地吃着,张澜在一边悠闲地喝着酒,没怎么动筷子。 这些灵膳他从小吃腻了,灵气虽充裕,但味道平平无奇,他不大爱吃。 心里觉着还是墨画家的野牛妖肉,又香又辣,吃着更有滋味。 司徒芳则是觉得墨画鼓着小腮帮吃东西,特别清秀可爱,所以也只是托着腮帮,看着墨画在吃。 一桌子不知什么灵兽品种的鸡鸭鱼肉,就只有墨画在吃。 墨画其实也觉得没有他娘做的好吃,但这些膳食实在太贵了,不吃的话,实在有点浪费。 但等墨画把肚子填饱了,桌上还是有很多菜。 张澜道:“待会我让掌柜的打包,都给你带回去。” 然后他又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墨画: “这里面有一百灵石,是给你的。” 墨画一开心,刚想伸手去拿,忽然皱了皱眉头,小声道: “有的吃,还有的拿,你不会是有事找我,在贿赂我吧……” “想什么呢?”张澜无奈,叹道,“请你吃饭,的确是因为你帮了大忙,这个灵石,算是道廷司那边的悬赏。” “这样啊。” 那墨画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张澜又道:“我跟掌司提了,原本道廷司那边,还会给你其他嘉赏,但这些嘉赏多是虚名,华而不实,还容易惹麻烦。” 墨画有些好奇,“会惹什么麻烦?” “这些邪修,未必是孤身一人,有的有同伙,有的有同门,还有的甚至有宗门。道廷司一旦嘉赏你,他们说不定会找你寻仇。” 张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所以,明面上的功绩算在道廷司这边,我让他们多给了你一些灵石。毕竟对你来说,还是灵石更实在一些。” 墨画点头赞同:“对的,闷声发大财,才是最好的!” 张澜想了一会,又道:“还有个事,安家老爷子要见一下你。” “安家老爷子?” 墨画眉头一皱,然后灵光一闪便明白了,小声对张澜道: “那个邪修,采补的是安家的姑娘吗?” 张澜吸了口凉气,“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不是说漏嘴了么,说不好对安家交代……” 张澜截口道:“我没说!” 墨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张澜被看得头疼。 这种事是不能泄露出去的…… 司徒芳见两人小声说着话,皱眉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张澜立马道:“没说什么。”然后对墨画使了个眼色,偷偷道,“下次再请你一顿。” 墨画便也道:“张叔叔什么也没说。” 司徒芳看了眼墨画,又狐疑地看了眼张澜。 张澜被看得不自在,便站起身来,张罗着给墨画打包。 之后两人带着墨画来到安家。 安家主做灵膳的买卖,讲究色香味美,宾至如归。 安家也没有钱家那么飞扬跋扈,族内的亭馆楼阁,也以华美舒适为主,轻奢内敛,没那么张扬。 一路上墨画瞅来瞅去。 他对安家的装饰不感兴趣,只对安家布置的阵法感兴趣。 自从一进门,他就盯着门墙地面上的各处阵法研究。 有的阵法比较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些隐晦的,或是复杂点的,他就要根据阵纹或是灵力特征来推断。 墨画看得津津有味,随行的安家护卫却内心紧张。 他们觉得墨画不像是来做客的,倒像是来踩点的。 白天踩好点,晚上就来偷家了。 关键是墨画年纪虽小,但目光澄澈之余,还有些深邃,仿佛一眼就能透过墙壁木石,看穿内在的阵法。 甚至他嘴里还轻轻念叨,什么“固土阵”、“金石阵”、“炎火阵”…… 把他们安家墙壁、地面、屋顶用的什么阵法,全给说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客人啊! 安家护卫心里发苦。 但来者是客,他们又不能说什么。 好在不过一会,墨画就到客厅了。 几个护卫也松了口气,他们对着客厅中一位老者行了个礼,便恭敬地退下了。 精致典雅的客厅中,端坐着一位老者。 墨画偷偷打量过去,见他须发全白,红光满面,面容有些威严,但神色却很和气,猜到这应该就是安老爷子了,也是安家实际的掌权人。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安老爷子(一更) 安家是通仙城第二大的家族,族长是安永禄,也是安小胖他爹,但族中大小事务,还是由筑基期的安老爷子说了算。 几人见了安老爷子,纷纷行礼。安老爷子也跟着寒暄了几句。 安老爷子并不因墨画年纪小而轻怠他,反而相当客气。 客气得让墨画觉得不对劲。 素未谋面,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墨画心里暗暗生疑。 聊了一会,墨画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邪修采补的,的确是安家的一个庶出的女子。 这女子见那邪修相貌英俊,动了春心,又被其花言巧语哄骗,私定终生。后来发觉不对时,为时已晚,她已被当了炉鼎,采补得形销骨立,整日神情恍惚。 苦恨交加之下,女子执意寻死,后来虽被救下,但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在惊惶之中,苦苦度日…… 安老爷子得知后大怒,私底下让安家弟子到处去查,但都没音讯。 那邪修手段老道,擅长身法,既难查,更难追。 安老爷子又托关系,拜托了有些交情的司徒家,以及道廷司的典司张澜帮忙追查。 后来在大黑山上,张澜有了墨画带路,才将那邪修捉住。 安老爷子对墨画很是感激。 但墨画还是觉得不对,安老爷子感激得有些过头了。 至少他应该更感谢张澜和司徒芳才是,毕竟人是他们抓的,墨画只是帮了忙而已。 果不其然,安老爷子含蓄了一阵,便开始询问起墨画的私事。 比如爹娘做什么的,他将来想做什么,是不是学了阵法之类的。 安老爷子还是不能得罪的。 墨画客客气气,认认真真地拣些无关紧要的话答着。 安老爷子继续问。 墨画就一脸天真地从东扯到西,又从西扯到东,车轱辘话说了一轮,神情一本正经,说的却全是水话,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实在圆不过来了,就嘿嘿一笑,说自己不记得了。 反正他还是个孩子,这么说也没毛病。 安老爷子旁敲侧击了一阵,愣是一句有用的没问出来,不由在心里叹气: 安家后辈的弟子要是能有这样的心眼,他也能省很多心。 过了一会,安老爷子还将安家的一些弟子也叫来了。 有男有女,以女子居多,都和墨画差不多大,样貌不俗,穿着打扮也很正式。 墨画瞅了一眼,就在里面看到了安小胖。 没办法,一群人里面,就数他最胖。 鹤立鸡群,想不看到都难…… 只是安小胖似乎并不开心,站在一群弟子里,有些闷闷不乐,头也一直低着。 看来他虽是安家家主的儿子,但并不被重视,而且在这群安家弟子中,他也应该是资质最低,修为最低,仪表也最不出众的一个,估计是放在里面凑数的。 安老爷子道:“我和张典司还有些事要谈,墨小兄弟若不嫌弃,可以去后面逛逛我安家的园林,那里花团锦簇,风景极好。” “这些族中弟子,都可以作陪。”安老爷子指了指这群弟子,尤其是前面几个貌美的女弟子。 墨画有些尴尬了,安老爷子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司徒秀也有些窘迫,不知说什么好。 张澜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动声色地端杯喝茶,只是背地里幸灾乐祸地冲墨画挑了挑眉头。 安老爷子费这么多心思,估计是想拉墨画入赘。 只是为了不做得那么明显,才找了些其他安家子弟混在其中。 墨画心里叹了口气,也懒得和安老爷子敷衍了。 适才他能浪费时间说那些客套话,已经算是给足了礼貌了。 墨画起身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不打扰您和张叔叔聊正事了。” 安老爷子神情略有失望,倒也不多做挽留,只道: “小兄弟自便,不必拘礼。” 墨画起身欲离开,转身时,却看到了神情落寞的安小胖,略作迟疑,而后心里叹了口气。 “安少爷?” 安老爷子则是眼神一亮,“小兄弟,和小富认识?” 墨画点了点头,“我和安少爷是同门,有些交情,安少爷还帮过我。” 安小胖则愣住了。 不是墨画帮他做作业么,什么时候他帮过墨画了? 他怎么不记得了…… 安老爷子眼神更亮了,看向安小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既有一些同门之谊,那小富,你便带墨小兄弟去逛逛。” 屋里人的目光都看向安小胖。 安小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局促,但还是将腰板挺直了一些,道:“是,爷爷。” 安小胖将墨画带出客厅。 之后他便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蔫了起来。 看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好笑。 墨画不由问道:“你很怕你爷爷么?” 安小胖点了点头,“怕。不光是我爷爷,我也怕我爹,还有其他叔叔伯伯。” “他们会打你么?” 安小胖摇头。 “会骂你?” “我爹会,但我爷爷不会,其他叔叔伯伯一般也不会。哦对了,我爹也会揍我……” 墨画疑惑道:“那你怕他们什么?” 安小胖没回答,而是神情失落起来,道: “墨画,我是不是一无是处啊。” 墨画想说不是,但好像又找不到他有什么优点,只能委婉道: “是有一点点。” 安小胖更丧气了,“我爹是族长,按理来说,我将来也要当族长,但我没本事,当不了族长……”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么?” “嗯。”安小胖点了点头,“所以我那些叔叔伯伯,他们看我的眼神,又遗憾又失望。小时候爷爷也很疼我,但等我渐渐长大,他甚至都不会拿正眼看我了……” 安小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这种事,你以前不知道么?” 墨画印象中的安小胖,还是那个大大咧咧,有些脾气,但心地不坏的小胖子。 如今他却变得心事重重。 “以前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察觉到。可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爷爷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关心,而是冷漠和失望,我再看我爹,还有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他们其实也都一样,眼睛里只有失望……” “或许他们早就对我失望了,只是我一直没发觉到而已。” 安小胖的眼神,有着深深的失落。 “那你努力修炼,多学点东西呢?”墨画道。 安小胖偷偷抹了下眼泪,“墨画,我笨啊,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总是学不会。别人能学会的东西,我怎么学,都学不会啊……” 谢谢20220812183836149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安家(二更) 安小胖偷偷擦着眼泪。 墨画叹了口气,就带着安小胖在安家逛了一圈,安小胖心情好了一些,猛然发觉不对: “这是我家,你怎么比我还熟?” 你们家阵法布得太简单了,一眼就看穿了。 墨画心里道,但照顾到安家的面子,就没直说,只道: “我是阵师,根据阵法看出来的。” 阵法是根据安家府邸的亭台楼阁来布置的,墨画看破阵法,反过来自然知道了安家的府邸是如何构建的。 假山假水,馆阁楼台,一土一木,皆合阵法,有迹可循。 安小胖羡慕道:“墨画你真厉害,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墨画道:“你也不必气馁,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想想,自己喜欢做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安小胖心里颇受鼓舞,他皱眉思索良久,眼睛一亮: “我喜欢吃!” 墨画神情一滞。 安小胖挠了挠头,“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还……好吧。”墨画昧着良心道。 安小胖又挠了挠头。 墨画道:“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不要管别人怎么看,好好想想,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不求有多大成就,能无怨无悔便好。” “哦。”安小胖点了点头。 两人绕着园林走了一圈。 安小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墨画,我爷爷好像想让你入赘。” 墨画不觉意外,反而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跟我一群婶婶阿姨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她们可喜欢聊这个了,聊一天都不带累的……” 墨画看安小胖乐在其中的样子,估计他娘和别人聊了一天,安小胖也在一旁津津有味听了一天…… 不过墨画还是疑惑道:“我才十来岁,你爷爷考虑的,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的。”安小胖摇了摇头,“这种事就要早定的好,晚了就被人抢完了。” 安小胖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一些世家大族,自孩子出生,灵根确定开始,就互相匹配着给定亲了。” “娃娃亲么?” “嗯。”安小胖点了点头,“那些家学有渊源的世家,都会研究灵根的遗传,什么样灵根的修士结成道侣,能生出什么样灵根的孩子。为了培育出更稀有更上品的灵根,世家大族之间,便会根据灵根联姻。” “灵根联姻,真的有用吗……” “有用的。”安小胖道,“那些世家大族的弟子中,上品灵根的数不胜数,上品下阶的灵根都算一般资质。而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修士,中品就算不错了。这就是世家大族研究灵根遗传,并且以此联姻的结果。” 墨画皱起眉头,他只知有灵根遗传,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深的门道。 “结道侣这种事情,不是你情我愿的么?那些被强行婚配的弟子能同意么?” “身不由己啊。”安小胖叹了口气,“你吃宗族的,喝宗族的,修炼的是宗族的功法,用的是宗族的灵石和灵物,出去也要依仗宗族的权势,不可能一点代价不付。” “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不是,我听我娘说的。”安小胖老实道。 “那如果不同意呢,能反抗么?” 安小胖撇了撇嘴,“手指拧不过大腿,反抗又能有什么用。世家大族是参天大树,家族弟子只是树上的叶子,多一片少一片,又有什么影响。不反抗,还能安安心心修炼享福,反抗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墨画心情复杂。 以血缘维系的家族,亲情反而最淡薄……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安小胖又道。 “什么办法?”墨画问道。 安小胖偷偷道:“各玩各的!” “什么意思……”墨画没明白。 “就是……”安小胖回忆着他娘聊天时说的话,“就是你可以按家族的要求,配灵根,结道侣,生后代,但背地里,你爱和谁好,就和谁好,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明面上不太难看就行……” 墨画听得目瞪口呆,“好乱啊……” 安小胖点头,“很乱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家族越大就越乱!” 另一边,安老爷子也只是和张澜随意寒暄了几句,聊些不痛不痒的话。 张澜和安老爷子也没什么说的。 很无趣。 还不如和墨画聊天,尽管墨画这小子有时候说话有点气人。 张澜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也和司徒芳起身告辞了。 安老爷子端坐沉思片刻,安家家主安永禄便走了进来,走到安老爷子下手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问道: “爹,客人走了?” 安老爷子点了点头。 “那您坐在这想什么呢?” “我活不长了,在考虑后事。” 安永禄刚喝到嘴边的茶水就呛住了,“爹,这种事不能随便说。” 安老爷子目光如炬,扫视了一下安永禄,缓缓道: “我们安家和钱家斗了几百年,一直处于下风,炼器、炼丹这些行当,几乎等于拱手相让了,只有灵膳这块,我们还能有些优势。” 安永禄低下了头,他是家主,哪怕并非他的错,这个责任也必须他担。 安老爷子叹了口气,问道:“知道我们哪里不如钱家么?” “没他们狠……” “钱弘是狼,他儿子,包括钱家嫡系的那些弟子,都是狼崽子。而你,跟你儿子……我就不说了。” 安永禄头埋得更低了。 安老爷子见儿子的样子,不再数落,只道:“你还想你儿子当家主么?” 安永禄抬起头,面色羞愧,但还是坚持道:“爹,小富他虽没什么本事,但好歹心地不错,也知大体,当上家主,未必有功,但也无过。” 他这儿子,本来就笨,他这做爹的再不替他考虑,谁还能为他打算? 安老爷子闭目养神,不想说话。 安永禄心里忐忑,但知道这话不好再聊,便换了个话题,道: “我听说,您想招个小子入赘?” 安老爷子睁开双眼,“不招了。” “怎么就不招了?”安永禄小声问道。 “安家不配。”安老爷子淡淡道。 安永禄微怔,心里有些不服,低声辩解道: “安家怎么就不配了?” 安老爷子眉头一挑,“拿什么配?” 安永禄略有得色,“我们安家的产业、灵石、众多的弟子,在通仙城里,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便是这座府邸,通仙城里想住进来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哦,这府邸哪里好了?” “布局精致,用料讲究,阵法更是我花大价钱,请城里有名的阵师画的,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安老爷子叹了口气,“那孩子一路上,把这里外的阵法一个不漏全认出来了。” 安永禄愣住了,“啊?” 怎么就认出来了? 他这可不是那些滥大街的简单的阵法啊,这么轻易就能认出来? 安老爷子淡淡看了儿子一眼,道: “你这‘密不透风’的阵法,在人家眼里,就跟筛子一样……” 跟筛子一样…… 这话也像刀子一样,扎进了安永禄的心里。 安永禄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门槛(三更) 墨画又和安小胖聊了一会,张澜便找到他,说要告辞了,问墨画要不要走。 墨画和安小胖告别,安小胖有些不舍,墨画便让他有空多想想,自己要做什么。 人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的。 安小胖郑重地点了点头。 墨画几人离开了安家,张澜和司徒芳却并未回去,而是跟着墨画,一直到了墨画家的食肆,又花了灵石买了不少酒肉,说要带回去吃。 他们这种行为,让墨画很是费解。 花灵石请墨画吃灵膳,自己不吃,然后还要跑到墨画家里,再花灵石买肉吃! 墨画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他们灵石多,随他们吧。 张澜不喜欢吃灵膳,司徒芳是之前在山里,尝过墨画带的牛肉,所以一直念念不忘。 两人各自买了几斤妖肉,就和墨画道别了。 墨画想起来,自己储物袋里,还有灵膳楼的灵膳。 鸡鸭鱼肉,还有好多。 墨画将灵膳教给他娘。 柳如画分了一些给孟大娘、姜姨还有其他街坊邻居,然后自己留了一些,晚上又重新做了一遍,让墨画尝尝。 墨画吃了,点了点头,这才觉得味道对了。 之后几天,墨画照常修炼画阵法。 一日清晨,墨画打坐修炼,恍惚之间,觉得经脉颤动。 墨画立马取出更多灵石,静心吸纳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修为就突破了。 墨画心情复杂难言。 费尽心思想突破,未必突破得了,心无旁骛地修炼,反而就突破了。 果然修道还是一个日积月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总算炼气六层了! 墨画精神振奋起来。 他感觉神识强度更进了一步,隐约间限制他神识增长的枷锁,也不知不觉解开了。 墨画掀开被窝,床边上一排全是储物袋,储物袋里全是玉瓶,玉瓶里全是妖血! 密密麻麻,一千多瓶! 墨画要借这一千多瓶妖血,领悟九道阵纹,迈过登临一品阵师的门槛! 墨画将《千阵图录》打开,找出一副阵法。 一品金甲阵! 这是墨画要学的,第一副包含九道阵纹的阵法。 阵纹墨画早已记得滚瓜烂熟,只是之前神识不够,画不出来。 现在墨画成为炼气六层修士,神识增强不少,可以尝试着画九纹的阵法了。 墨画平心静气,铺开纸张,调好灵墨,以笔蘸墨,开始正式画一品金甲阵。 前八道阵纹,墨画画着游刃有余,没有什么阻碍,但第九道阵纹,还没画几笔,墨画便隐隐觉得神识不够用了。 “不会吧……” 墨画傻眼了,等他神识几乎耗尽,也只画出了八道半的阵纹。 “怎么差这么多?” 墨画放下笔,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按理来说,他境界提升了,神识也会对应增强不少啊,怎么现在他的神识,还是只能多画半道阵纹呢? 他原以为哪怕不能直接将九道阵纹的阵法画出来,也能囫囵画个大概,自己有时间再练几遍,就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么简单。 墨画皱了皱眉头,然后打坐,以冥想术回复神识,之后又尝试了几遍,效果都不大理想。 下午他便去竹居,找庄先生了。 庄先生复杂地看了墨画一眼,问:“你画的几道阵纹的阵法?” “九道啊。” “那你修为呢?” “六层啊……” 墨画不明白庄先生为什么问这个。 庄先生心里叹了口气,道:“炼气五层到六层的突破,凭什么能弥补八道和九道阵纹之间的神识差距呢?” “不都是只差一个境界么?” “炼气九层到筑基也只差一个境界。” 墨画讪讪笑了下。 庄先生耐心道:“每个大境界内,越是到最后,修为和神识提升得越慢,境界之间的鸿沟也就越大。” “所以八道阵纹和九道阵纹之间的差距,比之前都大么?”墨画问道。 庄先生颔首道:“一般来说,九道阵纹,已然是一品阵师的极限了。” “九道阵纹的一念呵成,对你画阵的笔法、阵图的记忆、阵枢的领悟以及神识的强度和控制都有极高要求……” “八道阵纹至九道阵纹,看似只是临门一脚,却悬殊颇大,有些阵师在此逡巡了一辈子,只差一步入品,但这一步,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庄先生颇有感慨。 墨画有些紧张了,这道门槛,他不会也要迈一辈子吧。 庄先生看透了墨画的心思,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才多大,着急什么,安安心心回去,多画多练就好。” 庄先生如此说,墨画便安心了。 自己还是只要一直画阵法便好,有时最笨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墨画点了点头。 墨画告辞后,竹室内微风浮动,傀老出现在庄先生身后,有些好奇问道: “他这门槛,要花多久?” 庄先生道:“少则三四天,多则半个月吧。” 傀老沉默了,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把这个叫门槛?” 十天半个月就行,这哪里是门槛,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庄先生淡淡道:“境界突破,解了他神识上的枷锁,他神识增长的限度便放宽了。现在他神识还不够,过个十来天,练练阵法,神识增强了,这九道阵纹就不难了。” 傀老无语。 庄先生挑了挑眉头,“九道阵纹,对其他修士而言,确实是门槛,但墨画这孩子练的阵法太多了,这个门槛对他而言,其实什么都不是。” 傀老不悦道:“那你适才还说那么多废话?” 庄先生神色变得玩味起来,微微一笑道: “我就逗逗他,让他不要骄傲。” 墨画回家后,却认认真真按照庄先生说的,放平心态,安安心心地练阵法。 练了一阵,果然感觉神识增强了,金甲阵的阵纹也能多画几笔了。 墨画精神一振,备受鼓舞,继续画下去。 就这样,每天神识强一点,阵纹每天多画一点。 十天之后,墨画自然而然,就将金甲阵画了出来,有种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感觉。 但墨画却皱起了眉头。 好像也没有庄先生说的那么难啊。 不是说八道阵纹和九道阵纹之间有门槛么?门槛在哪呢? 墨画仔细回忆了下,还是没想起哪里算得上门槛。 “怎么回事呢?” 墨画有点疑惑,眉头皱得更紧了。 说好的门槛呢……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分品(四更) 墨画再见到庄先生时,小脸就有些幽怨。 “先生,不是说有门槛的么?” 庄先生笑了笑,随意道:“门槛有的,可能你无意中跨过去了。” “那我现在就算一品阵师了么?” “没那么简单。” 庄先生在竹椅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对墨画解释道: “能画出九道阵纹,只能说跨入了一品的门槛。你还要多学,多画,学更多一品阵法,彻底掌握九道阵纹一念呵成的法门,才能算有了一品阵师的实力。” 墨画听出庄先生话里有话,“有一品阵师的实力,没一品阵师的名头么?” 庄先生点头,“名头是道廷定的。” “道廷?不是道廷司么?” “道廷司由道廷管辖,里面阵师都没,有什么能力给阵师定品?” 庄先生目光深邃道,“道廷位居九州中央的道州,以七星命名七阁,七阁中的天枢阁,负责裁定九州所有一品以上阵师的品阶。每隔几年,天枢阁会派修士,到九州各州界给阵师定品。” “天枢阁……” 墨画心中震动。 道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天枢阁这个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 “定品很难么?”墨画忍不住问道。 庄先生颔首道:“算是难的,一是难在考核,二是难在名额。” 墨画不太明白。 庄先生道:“考核靠的是阵法,名额靠的是人脉。” 墨画皱眉,“阵师的定品,不根据阵法来定,还要依靠人脉么?” 庄先生轻蔑一笑,“阵师的定品是根据阵法水平来的,但给你定品的,是人,只要与人相关,自然都要人脉。” “那要哪些人脉啊……” “要么家世显赫、要么父母不凡、或是你灵石多,疏通一下,人脉自然就也广了。” 墨画愣住了,那他这种无权无势又没多少灵石的散修,岂不是定不了品了? 墨画弱弱问:“那散修会有名额么?” “也不可能一个没有,总归会有几个的,至于能不能选上,就看你的缘分了。” 说是看缘分,其实就是看命了。 墨画皱眉道:“那这样说的话,阵师岂不都在世家宗门里面了么,底层修士中阵师就断层了吧……” 庄先生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看着墨画淡淡道: “这就对了。” 墨画一愣,心底涌起淡淡的寒意。 庄先生轻轻揉了揉墨画的头,“这些都是身外之事,不要过多顾虑。” 墨画又不可能不顾虑,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先生,我如果运气不好,一直定不了品呢?” 庄先生缓缓坐起身来,眸中惫懒尽去,锋芒微露,于平淡中显出俾睨: “阵师求索天道,彻悟万理,不被任何俗事界定,也不由任何修士裁夺。” “道廷可以定品,但定的是他们的品,定的是权与利的品。” “阵师所真正寻求的,不是权利的品阶,而应是天地大道的品格!” 墨画心中震撼,一时间神识通明,觉得豁然开朗。 “多谢先生教诲。” 墨画恭敬起身,向庄先生深深行了一礼。 庄先生点了点头,而后又随意道:“不过,道廷的那个定品,能定还是要定一下。” “啊?”墨画愣住了。 “道廷定过品,身份就不一样了,以后说话也硬气些,做事也方便了,阿猫阿狗也不会在你面前跳来跳去,还有白给的灵石,不拿白不拿……” 墨画心里又震撼了一下,心想庄先生果然还挺……务实的。 “那我要定不上品呢?”墨画又弱弱问道。 庄先生淡淡瞥了墨画一眼,“不急。” “不急着定品么?” “定不上也不急。” “呃……” 庄先生道:“你才多大啊,你去定品,跟你一起考核的,不是年过中年的修士,就是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们比你急,你急什么。” “哦。”这么一想,墨画果然觉得轻松了好多。 “但要是一直定不上呢?” 墨画较起真来。 庄先生忍不住又揉了揉墨画的头发,“要是一直定不上,你就直接去定二品。” 墨画愣住了,“二品?” “一品会卡,二品不会,天枢阁也不全是蠢货,卡着一品的就算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二品就不一样了,阵法水平能上二品,即便没有显赫的出身,也绝非常人,天枢阁也不敢随意招惹。” 庄先生似笑非笑道:“你若真有二品阵师的水准,天枢阁却不愿给你定品,你就可以站在天枢阁的门口,指着牌匾,骂他们阁老有眼无珠了。” 墨画小声问道:“天枢阁的阁老,是什么修为啊……” “这个不好说,高低也得是个洞虚吧……” 墨画张大了嘴,啥洞虚,他听都没听说过。 墨画看了看庄先生,悄悄问道:“先生,你不会骂过阁老吧。” 站在人家门口,骂人家的阁老。 庄先生要是没做过,怎么会这么熟呢? “我一向不骂人的。”庄先生道。 墨画又打量了一眼庄先生。 仙风道骨,举止风流,即便躺着,都自有一股潇洒和洒脱。 墨画心道:庄先生这样子,看上去的确不像会骂人的样子,但实际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然后墨画头上就被庄先生轻轻敲了一下。 “是不是在心里编排我呢?” 墨画嘿嘿笑了下,又道: “可是先生,等我成为二品阵师,得猴年马月了吧。” 庄先生道:“一品阵师难,且只有一个品阶,二品阵师就不一样了,分初中高三阶,每跨一个台阶,阵法水平都有悬殊。” 庄先生看向墨画,“以你的能力,只要能筑基,花些功夫,成为二品初阶的阵师,应该不难。” 墨画精神一振,觉得又有了追求。 但他还是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二品要分初中高三阶,而一品不分呢?” 若按庄先生的说法,其实一品也能分三阶。 不入品的学徒、阵师,和入了品的一品阵师。 现在的一品阵师,其实可以算作是一品高阶的阵师。 “你觉得呢?”庄先生问道。 墨画皱眉想了想,“是门槛么?” 庄先生点头,淡淡道:“门槛抬高了,下面的修士就迈不过去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奎木狼(五更) 既然已经学会了金甲阵,迈过了一品九纹的门槛。 之后只需要跟之前一样,一直学习和练习阵法便好。 以庄先生的见识,都说他成为二品初级阵师不难,墨画信心大增。 但他转念一想,成为二品阵师或许不难,但他成为筑基期修士难啊…… 散修筑基,困难重重。 墨画叹了口气。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画抽空去了一趟炼器行,请陈师傅打造一副新的藤甲。 炼妖师常用的护甲,有藤甲和铁甲两种。 藤甲由藤蔓浸水风干,再由炼器师炼制而成,防御一般,只能勉强挡住一品中期的妖兽,若不画上铁甲阵,很容易在猎妖的过程中受伤。 铁甲由精铁炼制,可防御一品后期妖兽的攻击,但耗费精铁太多,造价昂贵,一般猎妖师也用不起。 一般炼气后期的猎妖师,会请炼器师在藤甲中掺杂精铁,将藤与铁融混,这样防御会强些,造价也不至于太昂贵。 墨画请陈师傅炼制的,就是炼气后期用的藤甲。 墨山之前进内山猎妖,遇到棘手的妖兽,缠斗之时,藤甲被妖兽撕开了一道裂纹。 开裂的藤甲墨山不舍得丢,还在穿着。 墨画看到了,就想重新给父亲炼制一套新的藤甲。 因为是墨画的请求,陈师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都不要大柱他们插手,自己抡锤,淬火,浸水,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而且掺的精铁分量也很足。 墨画要给陈师傅灵石,陈师傅不要。 墨画再给,陈师傅原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 “看不起我是不是?” 墨画又给他画阵法,偶尔还挖些矿石给他,他嘴上不说,心里都是记着的。 墨画只好带了几斤牛肉给他,陈师傅这倒是不客气,美滋滋地收下了。 藤甲拿回去后,墨画又在上面画了一品金甲阵! 一品金甲阵,是真正的包含九道阵纹的一品阵法,即便是炼气九层的修士,应该都是能用的。 画上金甲阵后,藤甲的防御应该强上不少。 墨画不想做猎妖师的父亲再伤痕累累了。 几天后墨山又要进内山猎妖,柳如画为他收拾行囊,准备肉干和干粮。 墨画便将这副藤甲给了墨山。 墨山看着这副崭新的,做工精良的藤甲,一时愣住了。 “这是……” “炼器行的陈师傅帮我炼制的,我帮了他的忙,他也没要我灵石。”墨画笑着道。 墨山看着藤甲,挪不开眼,嘴上还是推托道: “有点贵重了,我旧的那件还能用。” “那件都裂开了,很危险的。”墨画道。 柳如画也笑着道:“画儿的心意,你便收下吧。” 墨山这才接过藤甲,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墨山试着穿了一下,虽然重了一点,但很合身,然后又要将藤甲脱下来。 柳如画皱眉道:“你不穿着么?” 墨山摸着藤甲,想着是儿子送的,有点舍不得,道: “还是新的,先收着,我怕弄坏了。” 柳如画没好气道:“藤甲不坏,伤的不就是你了么?” 墨山愣了下,而后讪讪笑了下,“也对。” 收拾妥当,墨山便穿着墨画送的藤甲入山了。 山路崎岖,妖兽凶险。 墨山穿着藤甲,进入大黑山,忽而觉得精神一振,哪怕前路再坎坷,他也没什么怕的了。 墨画目送墨山离开,心里有些遗憾。 他还在藤甲里画了一品九纹的金甲阵来着。 真正的一品阵法哦。 他爹要是问了,他还能小小地炫耀一下。 墨山不问,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为自己吹牛。 不过有了新的藤甲和金甲阵,墨山再进山猎妖,墨画也更安心了一些。 之后墨画继续学其他阵法。 而在大黑山的内山中,墨山则和猎妖队的同伴陆续集合了。 他们这次要猎杀的,是一只一品后期的奎木狼妖。 奎木狼妖,身高两丈有余,黑绿色毛发,爪牙锋利,且带有淡绿色妖力。 奎木狼妖的妖力有毒,且属木,一旦被其所伤,妖力入体,毒性会蔓延滋生,很难根除。 一众猎妖师商量好对策,便开始出发,寻找奎木狼妖的踪迹。 自从家里开了食肆后,墨山有了富余的灵石修炼,运气也还不错,如今已是炼气九层的修士。 墨山和其他几个炼气九层的猎妖师打头阵,沿着山林,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奎木狼的气息。 一个猎妖师大汉看了一眼墨山,惊讶道: “老墨,你舍得换藤甲了?” “儿子送的。” 墨山语气淡淡的,但神情里还是有一丝丝掩不住的得意。 旁边几个猎妖师看了,心里又酸又气。 “差不多得了啊。” “想笑你就笑出来……我们不打你。” “你们也得打得过他才行。” 几人说笑了一阵。 墨山忽然神情一凝,“快遇到了。” 几个猎妖师俱都神情一凛,敛起笑容,全神戒备。 他们低着腰,借着林间深深灌木的遮掩,小心翼翼向前摸索,终于在林间一弯潺潺的溪流前,发现了奎木狼妖。 奎木狼妖在溪前饮水,残虐的眼瞳四处张望。 墨山压低声音道:“老规矩,我先出手,你们小心,别被它爪子伤到!” 众人点头。 墨山趁奎木狼妖不备,仗着身法迅捷,纵身而出,拳势如风,缠着烈火,一拳打向奎木狼的侧面肋骨。 拳到半途,奎木狼警觉,而后扭转身子,这拳只打中了背部。 奎木狼受力吃痛,后退几步,黑瞳一眨,泛起深绿,残虐之色更深。 其他猎妖师也从四面冒出,将奎木狼围住。 围杀正式开始。 围杀妖兽是一件耗时耗力,且极耗费精神的事。 猎妖师需全神戒备,与妖兽近身搏杀,不能有一丝掉以轻心,否则很容易被妖兽抓到破绽,酿成恶果。 妖兽的肉身强横,血气也比修士深厚许多,所以要花时间,一点一点将其耗死。 这个过程较为漫长,对修为、道法、耐心和经验,都是一场考验。 敢在内山猎妖的,都是猎妖师中的老手。 墨山这一队也不例外。 大家配合默契,出手果决,形势若有不妙,也绝不恋战,一旦抓住破绽,也不会手软。 时间便一点一点过去。 狩猎之时,墨山也比平日更加小心,身法催动到极致,身影重重,尽量避开妖兽每次攻击,不想在藤甲上留下一丝划痕。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奎木狼气息减弱,最终缓缓瘫倒在地。 大家并未靠近,仍旧戒备着。 一个猎妖师大汉上前,小心查看,而后松了口气,道:“死了。” 大汉说完,转身看向墨山这边走来。 墨山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妖兽,警兆顿生,急喝道:“还没死!” 话音未落,倒在地上的奎木狼睁开了眼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甲(一更) 诈死的奎木狼,睁开了双眼。 它身上的血气,又浑厚了起来,妖力也开始运转。 背对着奎木狼的猎妖师大汉忽觉背后一阵寒意,连忙向一侧闪去。 他闪过去了,但没完全闪过。 奎木狼的利爪从其左侧落下,在他胳膊上撕出一道血痕,淡绿色的妖力顺着伤口,渗入经脉,使他手臂发麻,鲜血止不住地流。 大汉额头冷汗直冒。 奎木狼目露狠厉,第二爪冲着他的头狠狠撕下。 “躲不掉了!” 大汉受了伤,妖力侵蚀伤口,行动迟缓,目光中不由露出绝望。 这时突然墨山出现,顺势一脚,直接将大汉踢飞,将其救下。 奎木狼这一爪又落空了。 大汉落地后,只觉得被墨山踢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血气也一阵翻腾。 知道这是墨山为了救他,没有留手,用力踢的一脚。 这一脚也确实救了他。 但疼也是真的疼。 大汉不由道:“墨山你他……” 抬头后,却脸色狂变,因为奎木狼利爪高高扬起,目标正是墨山。 而墨山踢了他一脚,还未收力,此时避无可避。 “墨山!”大汉急道。 墨山皱眉,但神色不见慌乱,这一切也在他预料之中。 他救了大汉,会露出破绽,从而受到奎木狼的袭击。 但他估算过狼妖的攻击,奎木狼这一爪,自上而下,只能伤到他的背部,而且不会致命。 他受点伤,救兄弟一条命,总还是值得的。 猎妖队的其他人也见到了这一幕,但他们身法不如墨山,纵使赶过来,仍旧差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奎木狼的妖爪挟着腥风,撕中了墨山的后背。 但接下来他们又都傻眼了。 奎木狼的狼爪没撕到肉,没撕破皮,甚至藤甲都没撕开。 藤甲上闪过淡金色的光芒,挡下了奎木狼的这一爪。 墨山被这一爪击飞,落地后也吐出了一口血,但没有伤口,不会被妖力侵蚀,只是受了妖兽力道的冲击,问题不大。 但这可是一品后期的妖兽啊,怎么会没伤口呢? 众人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想起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想到适才大汉和墨山都情况凶险,命悬一线,又恨这妖兽阴毒诈死。 一众猎妖师们纷纷举刀,将奎木狼乱刀砍死了。 墨山想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 得了,现在皮毛也没了。 等众人将奎木狼妖的皮毛剥了,果然破烂不堪,像是褴褛的布条,找不出一块完整的了。 墨山又叹了口气。 内山不能久待,他们将奎木狼的尸体收拾好,便从内山撤出,准备到外山的一处营地,暂时歇脚。 路上那猎妖师大汉伤口隐隐作痛,忍不住骂道: “妈的,这些妖兽,诈死的样子还都不一样,老子看走眼了,真是大意了。” 有猎妖师道:“行了吧,这次算你运气好,没墨老哥,你命估计都没了。” 大汉对着墨山道谢道:“多谢了,兄弟。” 墨山摆摆手,“大家并肩作战,不必客气。” 既然进了同一个猎妖队,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天你救我,明天我就救你,都是理所应当的。 大汉也就不再矫情说什么客套话了。 但是走着走着,他瞄了一眼墨山身上的藤甲,还是没忍住道: “我说,你这藤甲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硬?” 一品后期的妖兽,一爪子上去,都没能撕开口子。 其他猎妖师闻言,也都纷纷看过来。 这么坚硬的藤甲,他们也都还是第一次见。 墨山皱了皱眉,“应该就是藤甲上,掺了精铁吧……” “不可能,”大汉摇头道,“要真是这样,我就把我这副藤甲吃了。” 有猎妖师凑近墨山,看了眼墨山身上的藤甲,又用手摸了摸,辨认了下材质,对大汉道: “你现在就可以吃了,是藤甲掺的精铁。” 大汉道:“放屁!老子的藤甲不也是掺了精铁?被妖兽一抓,就成藤条了。” 其他猎妖师大笑,道:“你买的估计是假货。” “你那掺的不是精铁,应该是沙子。” “你们放屁!”大汉脸涨得通红。 墨山也忍不住笑了笑。 但是他也想知道,这副藤甲为什么这么坚硬。 “莫非画儿在里面画了什么阵法?” 墨山心里寻思道。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营地。 众人便松了口气,那大汉也瘫倒在地上,取出丹药服食了一粒,又将其他几粒丹药碾碎,洒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 大汉叹道:“回去又要打扰冯老先生了。” “知足吧你,不是墨山那一脚,你想打扰冯老先生,恐怕都没命去了。” 大汉想到适才奎木狼那泛着森森绿光的爪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一爪子抓他脑袋上,可不命都没了么。 这么一想,大汉心里又感激了起来,他取出储物袋,丢给墨山: “老墨,我请你喝酒。” “得了吧,你是请墨山喝酒吗,你是想让他请你吃肉吧。” 大汉踹了那猎妖师一脚,“就你他妈屁话多,有本事你别吃!” “我吃不吃关你屁事!” 两人吵闹起来。 墨山忍不住摇了摇头。 每次进山,柳如画都会让他带些干粮和牛肉,他自己吃得好点,也能分一些给其他猎妖师。 墨山取出牛肉,分给大家,又将大汉储物袋里的几瓶酒也分了。 其他几个猎妖师,也纷纷拿出储物袋。 有野果,有干粮,有点心,也还有一些其他口味的酒。 众人有吃有喝,营地里便热闹起来。 墨山吃了几片肉,喝了口酒,脱下身上的藤甲,想起什么,忍不住将藤甲拆开看了一眼。 其他几个猎妖师也纷纷把头凑过来。 “是阵法!” “什么阵法?” “我怎么知道?” 有猎妖师抬头看着墨山,问道:“什么阵法?” 墨山摇了摇头。 “你儿子画的,你不知道?” “我儿子画的,又不是我画的,我怎么知道?” 大汉又羡慕又嫉妒,道:“老墨你儿子出生前,你有拜过什么仙人吗,我也去拜拜,说不定我儿子也能一样聪明。” “你就算了吧,自己都不聪明,还指望儿子聪明?”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阵法,不是铁甲阵吧。”有个猎妖师道。 “那肯定,这明显复杂得多。” 众人借着营地的光亮看去,见藤甲里面画的阵法,笔迹繁复,阵纹玄奥,泛着淡淡的金色,一看就不简单。 大家又看了看藤甲,不光阵法好,这藤甲的做工,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想到这是墨山儿子送给他的,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些酸酸的。 便在此时,墨山突然道:“不好!” 其他猎妖师也神色紧张,“怎么了?” 墨山摸了摸藤甲,有些心疼道: “有划痕了。” 一众猎妖师默默看着他,半晌无语。 谢谢一时轻狂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波(二更) “老墨……墨山,不,墨大哥!”有个猎妖师搭上墨山的肩膀。 “你说,以咱俩的交情,我再拉下我这张老脸,求你儿子给我画个阵法,他会同意么?” 墨山还没说话,旁边就有猎妖师道: “你脸大?” “这么大年纪了,别想着靠脸吃饭了。” 一边有人笑着跟着起哄。 “墨山,你就说吧,多少灵石能画这个阵法,让我有个念头。” 墨山苦笑道:“我得回去问问儿子,这阵法应该没那么好画。” 众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能挡住一品后期妖兽一击的阵法,的确不是那么好画的。 又有猎妖师偷偷对墨山说道:“你儿子,是不是还没定亲呢?” 墨山点了点头,“他还小呢。” “不小了不小了,这种事要趁早考虑。” “你打什么主意?” 那猎妖师嘿嘿一笑,“我有个女儿,长得好看着呢,要不咱俩结个亲家?” “墨山,你别听他放屁,我侄女才好看呢。” “墨大哥,这种事万万急不得,要我说再等等,等到明年,我女儿就出生了……” “你女儿才多大,不要脸!” …… 墨山看着他们七嘴八舌,无奈地笑了笑。 这次猎妖虽有波折,但整体还算顺利,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众人下山后,卖了妖兽,分了灵石,各自回家。 天色渐晚,街边灯火一一亮起。 墨山走过熟悉的街道,推开熟悉的院门,回到了家里。 柳如画已经将饭菜做好,桌上摆着青菜、牛肉和冒着热气的米粥。 吃饭时,墨山就问墨画:“那藤甲里,画了阵法么?” “嗯。”墨画一手拿着白白的馒头,小嘴里塞着肉,点头道: “我画了金甲阵!” “金甲阵?比铁甲阵品级高么?” “是的,效果比铁甲阵高不少。” 墨山想了下,就开口问道: “你猎妖队里的一些叔叔,也想请你帮忙画这个阵法。” “可以的,不过要等一阵。” 墨画最近要花时间,学新的一品阵法,等他的阵法水平稳固了,再回头画金甲阵,提高下熟练度。 墨画想了想,又补充道:“画金甲阵的话,他们要备些金系笔墨,灵石看着给点就行,就当做是辛苦费了。” 毕竟散修手里都不算富裕。 墨山放下心来,笑了笑道: “我让他们先准备着,等过段时间,你有空了,再帮他们画就是。” “好!”墨画答应道,而后又好奇地问道: “爹,藤甲上的这个金甲阵,好用么?” 他想知道一品金甲阵的效用如何。 墨山刚想说“好用”,毕竟一品后期的奎木狼都没撕坏这套藤甲。 他这辈子,没穿过比这更坚硬的护甲了。 但话到嘴边,墨山又迟疑了下。 说“好用”的话,便意味着他在山中遇到了危险。 而自己遇到的凶险,为了不让妻儿担心,墨山一直不曾说出口的。 墨山犹豫片刻,说道:“应该是好用的,不过今天猎妖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凶险,下次遇到再说。” 墨画点了点头,有点可惜。 不过转念又想,没遇到凶险,总是好事。 藤甲也好,金甲阵也罢,都是为了减少危险,但再减少,危险也还是有的。 最好的情况,便是不遇到危险。 这么想着,墨画便放下心,开开心心吃起饭来。 墨画吃着吃着,又想起一个问题:“爹,赵叔叔怎么样了?” 墨山皱起了眉头,“不是特别好,一直没醒。” 老赵进山,被不知名的修士追杀,逃亡途中,坠入悬崖,被树枝缠住,而后又被墨画以神识找到。 命悬一线的老赵,这才得以生还,否则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是钱家干的么?” “没有确凿证据,但八九不离十。” 墨画想了一下,道:“钱家追杀赵叔叔,是为了泄愤,还是想掩盖什么呢?” “俞长老在查,但没什么线索,估计等你赵叔叔醒了,这件事就清楚了。”墨山叹了口气道。 墨画有些担忧,“那赵叔叔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墨山摸了摸墨画的头,道: “放心吧,冯老先生看了,说就是这两天,有空你也可以去看看。” “嗯。”墨画点了点头。 墨画第二天,就去了趟杏林堂。 重伤昏迷的老赵,就被安置在杏林堂的偏房里。 老赵妻子还有身孕,不宜劳累,只能每天抽点时间来看看丈夫。 俞长老倒是经常过来,也常安排人手过来帮忙照顾老赵,只是老赵虽然性命无碍,但一直没有醒转。 墨画来的时候,发现俞长老也在。 原本面沉如水的俞长老见了墨画,瞬间便和颜悦色起来,“墨画,你来了啊。” “嗯,我来看看赵叔叔。” 墨画走到病床前,见赵大叔仍旧面如白纸地躺着,有些担心。而后小声问俞长老: “长老,钱家的事,查出什么来了没?” 俞长老迟疑了下,也压低声音道: “我派人查了,最近一个多月,钱家一直有人偷偷进大黑山,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么。” 墨画皱了皱眉,“我也进山了,好像没碰到过他们啊。” “他们大多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去的,一进山就不见了踪影,自然碰不到。不光是你,其他猎妖师也都没发觉。”俞长老解释道。 墨画想了下,忽而道:“赵叔叔碰到他们了?” 俞长老点了点头,“他那天傍晚上山,可能正好碰到了钱家的人,也很可能知道钱家在做什么,所以钱家就想着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墨画心里一跳。 钱家到底在大黑山做什么,竟要杀人灭口来掩盖踪迹? 这时冯老先生走了进来,俞长老和墨画便没再聊下去了。 冯老先生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丹药、针灸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炉子。 “冯爷爷,这是要做什么?”墨画问道。 “我用针灸,疏通一下经脉,催发一下药力,他估计就能醒了。” “哦哦。”墨画频频点头,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冯老先生以炉子熏药,萃取药性,而后以金针淬药,刺入老赵的穴位。 老赵的皮肤渐渐涨红,淤血渗出,体内一些杂乱的灵力也渐渐稳定,忽然便睁开了眼睛。 众人大喜。 俞长老神情稍安,刚想安慰他“好好休息”,手臂便突然被老赵用力攥住。 老赵气息不稳,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紧紧攥住俞长老,咬着牙,拼劲全身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出来: “大黑山……有灵矿!” 俞长老闻言,瞳孔震动。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四十九章 灵矿(三更) 老赵说完这句话,便又晕了过去。 似乎这句话是他的执念,自他坠崖开始,他撑着这口气,就是要将这句话说出来。 “冯老先生!”俞长老忙道。 冯老先生上前看了,试了脉搏,查探了经脉,松了口气: “无妨,晕过去了而已,让他歇歇,我再去炼点丹药。” “有劳冯老先生了。”俞长老道谢。 冯老先生离开房间,俞长老则神情凝重起来。 大黑山里,竟然有灵矿! 俞长老在屋里踱了几步,之后停下,喊来一个猎妖师,吩咐道: “你去,通知俞承义,集合所有领头的猎妖师,我有事要说!” 那猎妖师领命走了,墨画便好奇问道: “俞长老,灵矿是什么?” 墨画只知道灵矿里有灵石,但更具体点的,他就不清楚了。 俞长老见时候还早,猎妖师集合也要时间,便耐心与墨画解释道: “修士修炼,需要灵气,而天地间灵气稀薄,除了一些名山大川还有灵气汇聚,其他偏僻的地方,像是我们通仙城,灵气已经稀薄到无法供修士修炼了。” “既然如此,修士便只能通过灵石修炼,而灵石的来源就是灵矿。” “所谓灵矿,是远古时期,山间浓郁的灵气或灵雾固化后,与山石同化,又随山势地貌变化埋在了山底,经年累月所形成的……” “还有一些,是上古灵兽、大片灵草灵物等富含灵气的事物,因天地大劫或诸多变故,大地倾覆,埋于地下最终灵解而形成灵矿……” 墨画点了点头,不由想起一个问题: “我看书上说,远古时期的大修士,可以搬山倒海,偷天换日,他们那个时候,灵气也是稀薄的吗?” “这个么……”俞长老想了下道,“据说远古时期,天地灵气是极浓郁的,后来经历大劫,天地格局变动,灵气才逐渐淡薄。” “什么大劫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些传说,语焉不详,不知真伪。” 俞长老说完,而后又道: “灵气稀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修士太多了……” “道廷未统一修界之前,各方势力连年征战,生灵涂炭,修士死伤无数。道廷一统后,制定法度,禁止滥杀,修界得以繁衍生息,修士才渐渐多了起来。” “但修士越多,修炼吸纳的灵气也越多,天地间的灵气,自然就越少。” “到了两万年后的今天,天地灵气极其稀薄,基本就只能靠炼化灵石来修炼了。” 墨画恍然大悟,随后又担忧道: “那如果天地间的灵石用完了,修士是不是就不能修行了?” “用不完的。” 墨画愣了下,“不可能用不完吧。” “至少再用个几万年都不成问题。” 墨画皱了皱眉头,“可我们灵石从来都不够用啊……” 俞长老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灵矿。” 墨画沉默了。 俞长老叹了口气,“这天地间,从大到小的灵矿,道廷占据一半,其余也基本都被有势力的家族和宗门占据了,我们只能从他们的指缝间讨些灵石过活……” “那些大家族和宗门,自然是不缺灵石的,缺灵石的只有我们这些散修。” 俞长老看了看墨画,喟叹道: “天道以灵气养育万物,天道是公平的,但人不是。” 墨画神情凝重,不由想起了一句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那大黑山的灵矿,我们能占么?”墨画问道。 俞长老皱眉道:“按照惯例,无主的中大型灵矿,归道廷司所有,采挖出的灵石,用于造福本州界的修士——当然说是造福,大概率还是他们中饱私囊……” “至于小型灵矿,一般是先占先得。” 墨画问道:“那大黑山的这个灵矿,究竟算我们先占的,还是钱家先占的?” “这个说不准。” 俞长老道,而后眉头一挑,对墨画道,“不过一般是谁拳头大,谁就是先占的。” 墨画愣住了。 半个时辰后,猎妖师们在俞长老家的庭院集合。 来者一般都是猎妖队里领头的猎妖师,修为都是炼气九层,墨山也在其中。 俞长老端坐中间,其他人分坐两边。 墨画也想知道事情的后续,所以搬了个椅子,在一边旁听。 两边的猎妖师,都不由地看向了十来岁的墨画。 这可是猎妖师在议事,墨画这孩子在这里,真的没问题么…… 但他们又不敢问。 因为俞长老向来脾气不大好,现在看他的神情,一副山雨欲来的凝重,大家更是不敢多言。 要是触了俞长老的眉头,哪怕他们是炼气九层,也要被喷得狗血淋头。 罢了,墨画这孩子既然在这里,肯定是得到俞长老首肯的,他们就当没看到吧。 此时墨画就在俞长老不远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众人看着,心里又都有些复杂难言。 俞长老对这孩子,也太纵容了吧…… 不过纵容就纵容吧,反正他们又不敢说。 俞长老看到墨画也在,心里是有些欣慰的。 在他看来,以墨画的天分,将来肯定是能当阵师的,说不定还能通过定品,成为一品阵师。 阵师对他们这些散修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墨画能关心猎妖师的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俞长老默默想着。 等人到齐了,俞长老便把灵矿的事说了。 满座皆惊。 这可是灵矿啊,无主的灵矿! 又想到老赵差点死在钱家手里,有猎妖师便骂道: “钱家这帮畜生,不但偷挖灵矿,还想杀人灭口!” “老赵的命差点就没了!” “他妈的,钱家这群王八蛋!” 又有修士猛然想起,“之前老孙失踪,会不会也是钱家干的?” 众人愣了下,随即脸上布满阴霾。 不止是老孙,之前还有其他几个猎妖师也失踪了。 他们还以为是失足落崖,或是被妖兽吃了,现在看来,可能也是钱家为了灭口,把人给杀了。 “狗娘养的!” “欺人太甚!” 猎妖师们纷纷破口大骂,一时群情激愤。 俞长老眉头一皱,示意大家安静,而后开始吩咐道: “集合所有炼气后期的猎妖师,我们也趁着天黑上山,一点一点搜山,找出灵矿的位置。” 有猎妖师问道:“若是碰到钱家修士呢?” “抓起来仔细审问。” “若是碰到钱家大队修士呢?” 俞长老神色一凛,怒而拍案道: “那就干死他们!”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章 搜山(四更) 猎妖师开始趁着夜色搜山,墨画没去。 墨山和俞长老都不让他去。 因为有可能和钱家发生冲突,夜黑风高,还是在大黑山,会比较危险。 墨画虽然不怕,但也没想着冒险,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练习阵法。 第二天一早,墨山回来了,神色疲惫,身上沾着雨露,但没伤痕,没有动过手的迹象。 “没找到么?”墨画问道。 墨山点了点头,“钱家藏得很深,一点痕迹没有。” “要不,晚上带我去吧。” 墨山皱眉,“很危险的。” 墨画道:“我就待在营地里,不出去的。” “那你去做什么?”墨山有些疑惑。 墨画嘿嘿笑了下,“到时候就知道了。” 墨山想了下,答应了。 以墨画的身法,只要不是与钱家混战,面临刀剑无眼,灵力乱飞的状况,仅仅待在外山,是足够自保的。 天色渐黑,大黑山便朦朦胧胧,罩上一层黑纱。 墨画随着猎妖师上山,山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湿冷的山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远远的还有妖兽的嚎叫。 墨山将墨画带到一处营地,关好大门,点了灯盏,又拿出一件皮毛毯子,将墨画裹成了小粽子。 “夜里山冷,你别冻着。” 墨画从毯子里露出小脑袋,点了点头。 “小心点,尽量别出去,遇到危险了,就放你那个烟火,会有猎妖师赶过来。” 墨山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墨画又点了点头,“放心吧,爹,外山我熟的。” 他猎妖汲血,找香料,挖矿石,采草药,还有做舆图的时候,不知跑了多少遍。 外山在他眼里,跟自家院子差不多。 虽说晚上的大黑山更危险,但墨画神识也强,只要小心提防,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何况现在外山之中,有好多猎妖师,都在搜寻钱家的踪迹,熟人很多的。 墨山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墨画的小脑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墨山离开后,墨画便打开储物袋,取出司南母阵的罗盘,放在一旁。 之后他放开神识,检查了四周,确认没什么异常,再取出笔墨,在营地大门上重新画了一副阵法。 阵法是包含固土阵的复阵,可以强化土石,使大门更加坚不可摧。 毕竟墨画要在营地过夜。 作为一个阵师,还是待在自己画的阵法里才能安心。 墨画默默想道。 然后他取出牛肉和果酿,一边吃着,一边喝着,一边借着灯光,学着一品九纹的阵法,一边再用余光瞄着司南母阵罗盘。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晚。 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 搜了一夜山,神情疲惫的墨山看到吃饱喝足,气定神闲的墨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明晚你还来么?”墨山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要来的。” 就这样,第二天和第三天晚上,墨画都随着墨山进入了大黑山,在营地里呆一晚上。 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第四天晚上,墨画捂着小毯子,吃着小羊肉,翻看阵书的时候,一边的司南母阵罗盘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 墨画眼神一亮。 来了!露出马脚了! 钱家修士进山,可以躲过猎妖师,但不一定能躲过妖兽。 只要遇到妖兽,必然会有战斗。 只要有战斗,必然有灵力波动,一旦产生灵力波动,触动墨画在山里布下的司南子阵,那通过母阵罗盘,便可以确定其方位。 只不过这种战斗,并不一定每天都有,所以需要一点耐心,守株待兔。 而今天,这只兔子就撞到墨画怀里了。 墨画摊开舆图,照着司南母阵,很快便确定了位置。 那是外山与内山交界处的一座小山头,非常荒凉,修士罕至。 墨画熄了灯,收拾好东西,然后出了营地。 外面月色朦胧,山间树影重重,触目所及,都是黑糊糊的一片。 墨画闭上眼睛,神识放到极致。 周围便从一片漆黑,瞬间转为一片虚白。 片刻后,墨画睁眼,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里有个猎妖师,正在小心翼翼地搜山。 山神林茂,那猎妖师正全神贯注搜山,忽然察觉有个小手在拍他肩膀,吓得他一哆嗦,魂都差点飞了。 墨画连忙“嘘”了一声,喊道:“吴叔叔。” 那猎妖师听出了墨画的声音,这才缓了过来,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 “墨画啊,哎呦……你别,吓死我了。” 墨画莫名其妙,他就径直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这也能吓到的么…… 都是大人了,心性就不能稳重些么? 那猎妖师回过神,小声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爹不是让你在营地待着么?” “我找我爹。”墨画道。 “哦。”那猎妖师点了点头,道:“你爹在大山岩那一块。” “谢谢吴叔叔。” 吴姓猎妖师看了看墨画,担心地道: “夜黑风高的,山里危险,要我送你过去么?” 墨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可以的,吴叔叔你忙吧。” 猎妖师点了点头,“遇到危险,你喊一声,我会过去的。” 墨画又道了一声谢,然后便向大山岩那里走去了。 墨画走后,那猎妖师继续搜山,搜着搜着,忽然他心里一惊: “墨画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是脚不沾地,有什么东西托着他走路一样。 还有刚才,为什么墨画走过来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察觉到。 无论是神识,气息还是声音,他都没有察觉到…… 山间冷风一吹,林木阴阴作响。 猎妖师寒意涌上心头,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算了,不想了,再想魂真要吓飞了……” 猎妖师狠狠地摇了摇头,集中注意力,开始继续搜寻起来。 而另一边,墨画则在用逝水步赶路。 淡淡的灵力,像是水纹,托在他的脚底。 这样身姿轻盈,既不会发出声响,速度也更快些。 等墨画到了大山岩,放开神识,果然在左手边不远处,发现了他爹墨山的踪影。 墨山也在仔细找着蛛丝马迹,忽然心有所觉,抬起头便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向他走来。 “画儿?” “爹。”墨画几步便走到了墨山身边。 “不是让你在营地待着么?”墨山有点担心。 “我知道了。” 墨山一愣,“知道什么了?” “知道灵矿在哪里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一章 捡漏(五更) 墨山神情一凝,带着墨画,找到了俞长老。 墨画指着舆图上的一处,道:“这里有人打过架。” 不会是猎妖师,因为大家约定好,一旦动手,就放烟火,互相提醒。 除此之外,小概率是妖兽互相争斗,产生的妖力波动。 大概率则是钱家修士遭遇了妖兽,所以动起了手。 不管怎么说,都要去查看一下。 俞长老直接道:“让所有人都集合,我们过去。” 猎妖师虽是互相散开,但相隔不会太远,信息传递地也快,不一会功夫,几百个炼气后期的猎妖师便聚集在了一起。 俞长老简单说明情况,而后一挥手,道:“出发!” 所有猎妖师们便低下身子,隐匿起气息,一句话也不再说,轻手轻脚地向墨画标记的山峰靠近。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到了。 这里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小山头,荒凉偏僻,附近因为没什么人来,猎妖师们就懒得给它取名字了,一般都叫此处“无名峰”。 众人在林间一块碎石地上,发现了妖兽的残骸和血迹。 墨山上去看了眼,用手拭了拭血迹,道:“是修士杀的,但手法粗糙,不是猎妖师。” 俞长老目光一凝,放开神识。 墨画只隐隐感觉到有一丝波动,而后便没有任何察觉了。 神识强大者,不易被窥视。 被神识强大者窥视,也不易被察觉。 墨画心神一凛,筑基期修士的神识,果然非同一般。 墨画也学着俞长老的样子,放开神识,寻找山间的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俞长老收回神识,盯着墨画,不由目露诧异。 又过了一会,墨画也将神识收了回来。 “看出什么来了么?”俞长老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山间有矿洞,被人用木石藏起来了。” 俞长老眼睛微亮,“标出来给我看看。” 墨画掏出舆图,在无名峰的山头附近,画了几个圈。 都是墨画神识扫视时,发现有矿洞的位置。 俞长老点了点头,然后在这上面又标了几个。 墨画看了下,神色恍然。 这几处是自己看漏掉的。 有些是太远了,神识范围不够,有些是藏得太深了,神识强度不够,还有一些,便是自己经验欠缺以及疏忽大意了。 墨画在心里默默反思并总结着神识的用法。 俞长老则神色欣慰,拍了拍墨画的肩膀,道:“不错。” 而后他神情一肃,目光如剑,吩咐道: “所有猎妖师,记住这些位置!” “各自分队,从这些矿洞进去,不要打草惊蛇。” “遇到钱家修士,就出手废了,实在不行,直接宰了,道廷司那边由我应付。” 众猎妖师领命,双目燃起战意。 一道道黑影,纵身而上,向山腰间的矿洞入口逼近。 墨山叮嘱墨画道:“你就躲在一边,不要进去,有修士出来,也不要管,保护好自己!” 墨画点了点头,也道:“爹,你把那套藤甲穿着。” 藤甲上有墨画画的一品金甲阵。 墨山心中一暖,摸了摸墨画的头,之后身形一闪,也向山腰的矿洞逼近。 墨画神识扫视四周,找了个安全的,易于藏身的大坑,躲了进去。 不一会儿,山里便有动静了,像是开始交战了。 墨画在外面,都能听到轰隆声,修士的叫喊辱骂声,以及五光十色的灵力余波。 然后轰隆一声。 墨画能感知到的灵力压迫更强了。 估计是俞长老和钱家的筑基修士打起来了。 剧烈的波动持续了一阵,山腰的一处矿洞里,便窜出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出了矿洞,头也不回,直接向山下疾奔而去,身后拉出一道残影。 看这个逃命的速度,必是筑基修士无疑! 墨画松了口气。 筑基修士逃了,剩下的钱家修士也就树倒猢狲散,溃败只是早晚的事。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矿洞口便陆续有钱家修士仓皇而出。 他们大多头破血流,模样凄惨,要么捂着胳膊,要么瘸着腿,慌慌张张地向山下跑着。 墨画也不想轻举妄动,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还是谨慎些好。 墨画依旧在坑里老实待着。 过了一会,墨画忽然发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抬头一看,是两个逃命的钱家修士,在向他走来。 看样子是经历过苦战,身形狼狈,而且灵力波动微弱,都是强弩之末。 不跟着其他钱家修士,偏要两人落单,而且那么多条路不走,偏要一瘸一拐地从自己面前的草丛走过。 墨画觉得自己不动手,都有点对不起他们。 其中一个钱家修士,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这群杂种,哪里得的消息……” “回去禀报家主,要他们好看!” “……他妈的!” 他一边逃一边骂。 骂着骂着,忽然便有个火球术在他脸上炸开。 一阵剧痛袭来,爆开的火焰灵力炸得他头昏脑涨,耳边嗡鸣,而且脸上火辣辣地疼。 “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中了一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偷袭?!” 另一个钱家修士大惊失色,不顾同伴,转身要逃,可没走几步,一个火球术便砸他后脑勺上了。 他直接摔趴在地,脸磕在了石头上,也不省人事了。 墨画没急着出来。 他先用神识扫视了一遍,发现两人身上的灵力在无规律的流转。 这说明他们晕过去了,神志不清,无法控制自身灵力的流动。 墨画还不放心,又各自给他们补了一发火球术,见二人没有反应,这才从坑里爬出来。 怎么办呢? 墨画想了想,然后从他们身上摸走了储物袋。 《道律》是禁止劫掠的。 墨画想做一个遵律守法的好修士来着,但钱家欺负到头上来了,他也不可能不表示一下,任人欺负。 “修士果然都是身不由己的啊……” 墨画叹了口气,神情略带惆怅地将储物袋收到自己怀里。 之后他又跑回坑里,看还有没有钱家的修士过来让他“身不由己”。 不一会,果然又陆续有钱家修士过来了。 如果人多,墨画就放他们一马。 如果人少,墨画就如法炮制。 等天色渐明,矿洞里的战斗接近尾声时。 墨画的怀里,已经揣得满满的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调解(一更) 战斗结束后,猎妖师们清理战场。 受伤的猎妖师会受到救治。 钱家的修士则会被扒掉储物袋和灵器,丢到外面,是生是死,就看钱家愿不愿意来救他们了。 此外,所有缴获的战利品都要上交,统一归类,而后按功劳大小和修士需要分配。 矿洞内,俞长老找个大石头端坐着。 猎妖师们陆续上前,将缴获的储物袋交给俞长老。 墨画怀里揣着满满的储物袋,走到俞长老面前,准备上交。 俞长老吃了一惊,“你做什么?” “上交啊。” 俞长老微微瞪了他一眼,“小孩凑什么热闹,自己留着玩去。” “哦。”墨画坐到一边。 过了一会,俞长老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 “你这些储物袋都哪里来的?”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山下捡漏捡来的。” “捡漏?” “嗯。”墨画解释道:“就是逃出去的钱家修士,要是落单了,我就解决掉,然后再拿了他的储物袋。” 俞长老瞪着眼睛,心想你说啥呢。 钱家修士再落单,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炼气后期修士啊,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怎么解决? 还说得轻轻松松,跟吃冰糖葫芦一样…… 俞长老眉头一皱,而后问道:“你学法术了?” “嗯,学了火球术。” “哦。” 俞长老点了点头,那还差不多。 随即眉头又一皱。 不对啊,火球术也没那么好解决啊。 法术要凝气施法,若是练得不熟,能不能打中人都还是问题…… 俞长老还想再问,其他猎妖师已经上来交储物袋了,就没问出口。 “俞长老,我真不用交么?”墨画又偷偷问道。 “矿洞外捡的,算你自己的本事。再说了,我们也不至于寒碜到要你一个孩子的东西。” “谢谢俞长老!” 墨画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之后矿洞收拾妥当,俞长老派人据守,便让受伤的猎妖师先回去养伤。 墨山也回去了,不过他没受伤,穿着画有一品金甲阵的藤甲,妖兽都没撕开,更遑论一般炼气期修士的刀剑了。 他是要把墨画送回去,毕竟墨画现在算是“身怀巨款”。 到家后,墨画关上门,把怀里的储物袋丢在桌上,然后一一打开。 墨山看着,神色有些复杂。 他也不知道,他儿子怎么就能捡漏,捡了这么多储物袋…… 储物袋大概有十来个,里面的东西又多又杂。 一般是灵石、灵器、丹药、道袍等,也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不值钱。 还有几本花花绿绿的小册子,上面画着妖妖娆娆的女修,在做着奇奇怪怪的事情。 墨画刚翻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墨山没收了。 墨画有些遗憾,“不知道里面到底画着些什么……” 十来个储物袋很快就盘算完了。 光灵石就有三四百枚,此外还有一些原始的灵矿石,再加上丹药、灵器这些,估摸着一共能值五六百枚灵石了。 五六百枚灵石啊! 墨画也不由得不感叹。 难怪别人常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不过这种生意能不做还是不做。 墨画还是想做一个遵律守法的好修士的。 除非有钱家这种又坏又蠢的傻子撞到他手里…… 储物袋里的灵石,墨山都给墨画了,让墨画修炼以及用来学阵法。其余的一些灵器、丹药、道袍和藤甲之类的,墨山则拿去了。 这次钱家吃了大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以后的日子,估计要面临钱家的疯狂反扑。这些灵器和丹药,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但钱家还未反扑,反倒是道廷司先找上门来了。 毕竟猎妖师和钱家的争斗,造成了不少的伤亡。于情于理,道廷司都不能袖手旁观。 道廷司的掌司亲自找到了俞长老。 墨画听说了,也跟着他爹过去凑了热闹。 俞长老和掌司在屋里聊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两人神色都不大好。 像是不欢而散。 聊了什么呢? 墨画非常好奇,但他去问,俞长老肯定不会跟他说。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跟在掌司身后的张澜。 张澜是道廷司典司,职位不低,而且是家族子弟,这种重要的场合,他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 张澜走着走着,发现有道熟悉的目光看着他。 他一转头,果然就是墨画。 墨画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张澜心里叹了口气,假装没看到,扭头就走了。 下午他就寻个闲暇,跑到墨画家的食肆里喝酒了。 墨画亲自给他斟了酒,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澜无奈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墨画眼睛一亮,“上午俞长老和你们掌司在聊什么?” 张澜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 “灵矿的事,你知道吧。” 墨画点了点头。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张澜还是有些意外,“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攻占灵矿的那天,我还去了呢。” 还捡了十来个储物袋…… 当然这话墨画没说出来。 张澜毕竟是道廷司的修士,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让他难做。 墨画很“贴心”地为张澜着想。 张澜叹了口气,“你胆子可真大。” 修士混战啊,这小子也敢插一手。 张澜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绕弯子了。闹了这么大的事,双方都有死伤,掌司肯定是想息事宁人,钱家那边也同意,但钱家的要求就是,让你们交出灵矿,这样他们便不再追究……” 墨画哼了一声,“他们想得美!” “你们俞长老也是这么说的。”张澜道。 当然,这么说的同时,还掺杂了不少的脏话。有些脏话粗鄙至极,张澜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张澜见过不少筑基修士,俞长老不是其中修为最高的,但却是骂人最厉害的。 “之后怎么办呢?”墨画问道。 张澜叹道:“不怎么办,到了这个地步,道廷司就插不了手了。” “啊?” 墨画的目光带了些疑惑。 意思你们道廷司就这个本事? 张澜无奈道:“道廷司一共就那么点修士,正常维持下道律,抓一两个罪修还行,这种两方势力的冲突,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 张澜又补充道:“至少通仙城的道廷司管不了,最多只能从中调和,让大家按通俗的规矩办事。” 墨画又问道:“什么叫‘通俗’的规矩。” 张澜神情渐渐严肃,低声道: “就是以灵矿所在的无名峰为界。在无名峰外,你们不能无故打杀,但在无名峰上,你们该打的打,该杀的杀,直到双方都打够了为止……” “死在那里除了你们自己以外无人知晓,道廷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上报道廷。” 简单粗暴而野蛮。 墨画闻言,目光也随之一凛。 也就是说,真正的恶战,接下来才开始…… 谢谢末影之空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战(二更) 涉及灵矿这么大的利益,道廷司调解无果,只能按通俗规矩办事,钱家和猎妖师将在无名峰灵矿处开始恶战。 谁赢,谁就能吃下灵矿。 现在是钱家进攻,而猎妖师要据守。 猎妖师间的气氛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俞长老命令近期所有猎妖师都不得进大黑山猎妖,并召集了大部分炼气七层至炼气九层的猎妖师,让他们驻守在无名峰的矿洞之内。 猎妖师们一面严阵以待,准备迎接钱家的袭击,另一方面,则是要加紧开采灵矿。 灵矿能守下最好,但钱家势大,修士众多,猎妖师们未必能守到最后。 既然灵矿不知何时失守,那在此之前,能采多少灵石就要尽量采多少。 炼气后期都要进灵矿,墨山是炼气九层,自然也不例外。 墨画也想进去,但墨山不允许,俞长老更不答应。 之前攻占灵矿时,墨画在外面,有山石林木可以躲,遇到危险,见势不妙还能跑。 现在在矿洞里,基本无处可逃。 若是被钱家修士攻进来,双方混战,刀剑灵力乱飞,谁也保证不了墨画的安全。 因此,俞长老原本是决不允许墨画一个炼气六层的小修士留在灵矿内的。 直到墨画说可以帮忙画阵法。 “我会画金甲阵,炼气后期也能用!” 俞长老一听,就根本拒绝不了了。 大规模的修士混战之中,阵法作用就很明显了。 而且这金甲阵,一听就比“铁甲阵”厉害。有了金甲阵的加持,能守下矿洞的可能大大增加。 即便最终没守下,也能拖延更多时间,开采更多灵石。 这可是一座灵矿啊,哪怕是小型的,也够很多散修吃穿用度许久了。 俞长老动心了。 有几个猎妖师又对俞长老说金甲阵多么多么好,墨山那次猎妖,就是因为藤甲上画了金甲阵,吃了奎木狼一爪才没有受伤。 墨山叹了口气,只好将他那副画有金甲阵的藤甲拿了出来。 俞长老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并且试了藤甲的防御后,眼睛一亮,当即拍板让墨画留下了。 就这样,墨画便留在了灵矿内。 俞长老嘱咐其他猎妖师一定关照好墨画,同时心里也暗暗道: “哪个不开眼的杂碎,要是敢动墨画一根毫毛,我必一掌毙了他!” 之后的几天,墨画开始为猎妖师画金甲阵。 以现在墨画的神识强度,天衍诀增强的神识操控,以及冥想术增加的神识恢复速度,一天可以画出十副一品金甲阵。 这些金甲阵的灵墨暂时都由墨画来出。 俞长老会将这些灵墨折算成灵石,连同画阵法的报酬,最后一起给墨画。 以前俞长老没灵石,所以抠抠索索的。 现在占了一小座灵矿,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墨画吃亏。 俞长老为了让墨画安心画阵法,还特意开了一个小矿洞,布置得温暖舒适,并叮嘱墨画有什么需求都跟他说。 墨画便待在小矿洞里画阵法,三天时间画了大概三十副金甲阵。 之后钱家修士便开始攻山了。 墨画趴在洞口看着下面人多势众的钱家修士,有些担心,问俞长老:“我们能打过钱家么?” “能打,但不好打,胜负不好说。” “以前也打过么?” 俞长老点了点头,“打过几次。钱家欺人太甚,我们还手,打着打着变成混战了,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那次我们吃亏多点,钱家赢了,但也没占多大便宜。” 墨画疑惑,“钱家比我们厉害在哪?” 俞长老想了想道:“正面交战各有优势,但钱家灵石多,灵器比我们好,也可以雇人。” 墨画道:“那有了金甲阵的话,我们是不是能多占些优势了?” 俞长老点头道:“是啊。” 他也不知金甲阵有多厉害,但这等修士混战中,哪怕一点优势,也可能对战局造成影响。 之后钱家开始堂而皇之地攻山了。 钱家历来看不起猎妖师,觉得猎妖师们都是一些穷酸。 而钱家灵石丰富,修士的修为普遍比猎妖师高一层。 所以这次攻山,他们没有挑清晨或是深夜,没有选择突袭,而是大白天,正大光明地进了山。 他们想给猎妖师们一点武力震慑。 可刚交战,他们就发觉有些不对。 三十个炼气九层猎妖师威风赫赫,一马当先,一照面直接开始冲杀。 钱家修士的刀剑砍在他们的藤甲上,只能留下划痕。 金甲阵是一品九纹阵法,一般刀剑,哪怕在炼气九层的修士手里,也很难砍破附着金甲阵的藤甲。 而有金甲阵加持的猎妖师无所畏惧,只需举刀乱砍,刀刀见血,钱家修士根本招架不住,被杀得练练后退。 退着退着,便退无可退。 眼看没法打,钱家只能狼狈而逃,一众修士,直接溃散。 气势汹汹而来,却不想直接溃败。钱家备觉羞耻,不久后又卷土重来。 这次他们准备周全,全部穿着藤甲,有些炼气九层的修士,甚至穿的是铁甲。 铁甲纯由精铁炼制,造价昂贵,也极为坚硬。 双方再次交战。 然后钱家修士就发现,猎妖师的藤甲和他们的藤甲似乎有点不一样…… 猎妖师的藤甲硬得不行,砍着非常费劲。 而他们的藤甲,就像纸一样,几刀就被砍破了。 甚至于他们的铁甲,也就跟猎妖师的藤甲差不多…… 但是铁甲更重,行动不便,也就成了靶子。 十来个穿着铁甲的钱家的修士,顾前不顾后,被穿着藤甲的猎妖师当猴耍,几个回合,就被放倒了。 铁甲也被剥走了。 钱家几欲吐血。 那可是一整套铁甲啊,造一套铁甲,要耗费多少精铁啊,就这么被薅了羊毛了! 但灵矿又不得不打,那可是发着光的灵石啊! 为了对付猎妖师的藤甲,钱家干脆下了血本,买了二十把真正的一品刀器。 这些刀器极为锋利,砍普通的藤甲,只需一刀。 精挑细选的钱家高手拿着这些一品刀器,再次与猎妖师交手。 这些一品刀器的确奏效,一刀可以砍破藤甲,两三刀藤甲几乎就裂开了。 但是,钱家随即发现了个更大的问题。 就是穿着藤甲的猎妖师,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只有三十个。 后来每天多一些,每天多一些,直到现在,猎妖师身上基本都穿着那种让人头疼的藤甲。 人人都有! 钱家修士头皮发麻。 他们的刀器,一共只有二十把啊。要面对的藤甲,却有两百多副! 这还怎么打? 然后他们又毫无意外地溃败了…… 连番的溃败,让钱家修士军心涣散,他们只能暂停攻势,稍作喘息。 俞长老则大喜过望。 这金甲阵的效果,远比他原先想得要强上不少。 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即便能赢下来,伤亡也会比较重。 但没想到现在不仅赢了,还赢得轻轻松松,猎妖师也没伤亡多少。 这让俞长老长长松了口气,随即他又有些疑惑,问墨画: “这金甲阵,怎么这么硬啊?” 硬到一品的刀具,都要好几刀才能砍破。 他们穿的可是普通的藤甲,而非精铁铸就的一品铁甲。 墨画理所当然道:“因为金甲阵是一品阵法啊。” “一品阵法啊……”俞长老点了点头,“难怪。” 一品阵法,能不强么? 随即俞长老猛然回过神来,心扑通狂跳。 “一品?!”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灵石(三更) 俞长老原以为金甲阵会比铁甲阵强上一些,但没想到会强这么多,这直接就是一品了…… 他之前请墨画画阵法时,不还只是画六道阵纹么? 这才多久,就能画一品阵法了?! 俞长老犹豫了半晌,才问了一句废话: “真的是一品的阵法吗……” 墨画觉得俞长老有点怪怪的,便拿出一副刚画完的金甲阵,数给俞长老看: “一、二、三……九,是吧,一共九道阵纹。” 俞长老之前没仔细看过金甲阵,此时眼睛都不敢眨,一个一个又数了一遍。 确实是九道阵纹,九纹则入一品! 俞长老拿着藤甲的手微微颤抖,心里难以置信。 “那你岂不是……一品阵师了?” 一品阵师啊! 多少年了,他们这些散修,这些穷苦的猎妖师,连一个普通的阵师都没有。 而现在,却出了一个一品阵师!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只是能画出一品阵法而已,还不算是,要通过道廷的定品,才能当一品阵师。” 俞长老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只是能画出一品阵法……” 俞长老又细品了一下:只是能画出一品阵法……而已? 画出一品阵法,也能叫“而已”吗? 俞长老神色复杂。 墨画这才多大,就已经能画出一品阵法了,那将来呢? 二品?还是……三品? 俞长老花了好久才平复了心情,他强装镇定,夸了墨画几句,让墨画好好画阵法。之后他将俞承义,墨山和其他几个练气九层的猎妖师召集在一起。 “墨画这个孩子,不能出一点意外!” 几人面面相觑,俞承义道:“爹,我们明白,会照看他的。” “不,你们不明白。” 俞长老摇了摇头,道,“墨画现在画的,已经是一品阵法了!” 俞承义和墨山神色震惊。 俞承义看了看墨山,忍不住道: “我们这些人震惊也就罢了,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也一脸惊讶?” 墨山无奈,“我也是刚知道……” 俞承义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只知道他帮我画了阵法……”墨山道。 “你就不问问?” “儿子送我的,我光顾着高兴了,忘了问了。” 俞长老道:“这件事不能让钱家知道,你们都和其他猎妖师说下,阵法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几人都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还是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一心画阵法的墨画,忽然觉得最近总是有人在默默看着自己。 墨画皱了皱眉头,放开神识,然后隔着墙壁喊道: “俞叔叔。” 俞承义立马从墙后冒出头来,“怎么了?” 墨画忍不住道:“俞叔叔,你看着我做什么?” 俞承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墙后面躲得好好的,还隐藏了气息。 “神识一扫就知道了……” 俞承义惊讶,“这你都能发现?” 墨画点了点头。 俞承义眉头一跳,忍不住心道,你这神识有点离谱了吧…… 不过想到墨画能画出一品阵法,神识强也是应该的。 “我是怕你遇到危险,所以在这边照看一下。”俞承义道。 墨画看了下四周,疑惑道:“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这里是矿洞,周围又全是熟悉的猎妖师。 俞承义咳嗽了一声,“以防万一。” 墨画道:“俞叔叔,您还是去忙吧,不是要对付钱家么,应该还有不少事要做的吧。” 实在没事,去挖几块灵矿也行啊,看着他做什么…… 俞承义心里默默道:“什么事也没你重要,丢了灵矿,我爹也就肉疼个十来年,要是把你丢了,他估计宰了我的心都有……” “没事,你画你的阵法,就当我不在。” 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当不在呢…… 墨画眼睛一亮,“俞叔叔,您要是没事,带我去里面的灵矿看看吧。” 他进了矿洞就在画阵法,还没有看过灵矿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不画阵法了么?” “歇会再画。” 俞承义想了下,点头道:“也行,我带你去看看。” 墨画不由精神一振。 俞承义带着墨画,向矿洞深处走去。 越往里面走,越是潮湿,土石腥味越重,灵气也越来越浓郁,有的近乎凝质,呈现淡淡的蓝色。 矿洞到处响着此起彼伏的“叮当叮当”声。 这是矿镐开采灵矿的声音。 灵矿中的灵石与山石长在一起,要想将灵石开采出来,必须依靠体修用矿镐,一点一点将灵石凿出来。 凿出来的矿石是原矿,形状不规则,有的包含山石等其他杂质,一般不可直接使用,修士也不能直接炼化。 这些原矿可以与道廷司交易,按照一定比例,兑换成提纯后的,规范化的制式灵石。 这些制式灵石,便是修士日常修炼及交易所用的灵石。 而原矿则会由道廷统一加工炼制。 将灵矿炼制成灵石,算是炼器的一个特殊门类,工序繁琐,手段复杂,且道律规定,只有道廷有资格炼制灵石。 其他任何世家、宗门或是个人修士,不得擅自炼制。 有违反者,会被道廷司追责,严重者会被视为谋逆,遭到道廷的镇压,乃至灭杀! 俞承义一边走,一边跟墨画介绍灵矿相关的修道知识。 墨画听着恍然大悟,看来道廷对灵石的管控相当严格。 被世家和宗门占据的灵矿,道廷插不了手,那就只能通过掌控终端的灵石炼制工序,来对各大势力进行监察和制衡。 灵石是修士的命脉,控制灵石,才能控制整个修道界。 墨画又问道:“这里灵气这么浓郁,可以直接修炼么?” “不行的。”俞承义道,“这里灵气看着浓郁,但不纯粹,里面掺杂着湿气、腥气,还有经年累积的各种杂气和秽气,直接修炼,容易出问题。” 墨画不是很明白,“湿气、腥气、杂气和秽气这些都是什么呀?” 俞承义被问倒了,心里想道墨画这孩子问题好多啊,而且还都这么刁钻…… 他只能尽力回想,按自己的认知解释道: “气类似于一种修道本源之力,灵气是接近本源中,最纯净的一种气,能被修士吸纳且无毒无害,修士的灵力,便是通过炼化灵气而来。” “除此之外,修道界还有其他各种气,这些气一般都是驳杂的,邪异的乃至污秽的,修士一旦炼化,或是遭其入体,血气、气海或是经脉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再具体些的,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吸纳除灵气以外的其他气,否则会有麻烦。” “嗯。”墨画连连点头,默默记在心里。 谢谢泽雨暗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地火复阵(四更) “这个灵矿,能开采多少灵石啊……” 墨画看了看四通八达的矿洞,好奇问道。 俞承义道:“这个灵矿不算大,完全开采出来,估计够通仙城的所有猎妖师用个十来年吧。” “那这算多还是少呢?” 俞承义笑道:“不少了,大家能过十来年吃喝不愁的好日子。” 十来年啊…… 那的确不算短了,毕竟他现在也才十来岁。 但是对修士而言,十来年其实又根本不算什么。 光阴流转,白驹过隙,对有些修士而言,百年时间,也不过弹指一瞬。 “怎么能让大家的好日子,过得更久点呢……” 墨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灵矿里的灵石,能让猎妖师过上十来年的好日子,同样也能让钱家更上一层楼。 如果占了灵矿,挖了灵石,钱家能更进一步独大。 届时钱家扩充炼丹、炼器各行当,垄断通仙城的买卖,所有修士都将仰钱家的鼻息。 所以这座灵矿,他们不可能放弃。 过不了多久,钱家便开始了第二波进攻。 这次他们并不强攻,而是以偷袭骚扰为主。 夜色降临,天色朦胧,钱家修士突然开始袭击。 猎妖师受袭,有了伤亡,刚想反击,钱家又鸣号撤去。 如此三番几次,不停滋扰。 受伤的猎妖师越来越多,而且需要时时全神戒备,精神一直紧绷,人人脸色都比较难看。 俞长老隐隐发怒,但又没什么好的办法。 现在他们守,钱家攻。 他们较为被动,需要面临钱家无休止的骚扰,而一旦打出去,钱家又倏忽散去,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但灵矿在这里,他们又不能走,只能这样受钱家掣肘,苦苦煎熬。 钱家似乎想温水煮青蛙,就这样将他们耗死。 猎妖师们俱都面沉如水。 墨画也觉得有些烦闷,有空就溜到矿洞门口,看着外面崎岖起伏的山势沉思。 这样看了几天后,墨画忽然灵光一闪,他找到了俞长老道: “长老,我有办法了。” 墨画将想法对俞长老说了。 俞长老听完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能行么?” 墨画也不算太确定,只能道:“要不,试试?” 俞长老想了下,也没想到其他好办法,便道:“那我们试试。” 之后的几天,墨画还是在画阵法。 只不过这次画的不是金甲阵,而是七道阵纹的地火复阵。 这是庄先生给墨画的《入门复阵辑录》里的一套复阵,是将两套地火复阵相连,以叠加阵法的威力。 因为复阵的阵枢增强了一定的灵力,这套复阵会比单独两个地火阵炸开,形成的威力更强一些。 墨画画完阵法,交给俞长老。 俞长老放开神识,察觉到灵矿周围,仍旧有钱家修士苍蝇一样地盯着,便下令让猎妖师先佯攻一波。 猎妖师突然冲杀出去,钱家修士不明就里,但并未迎战,只是向后退去。 他们奉行骚扰策略,暂时并不打算正面交战。 猎妖师将钱家修士赶远了。 俞长老再用神识扫了一遍,发现灵矿周遭没了钱家修士,便挥了挥手。 一些猎妖师拿着墨画画的地火复阵,开始布在山势各个角落。 深深的灌木里、粗大的树根下、凌乱的山石中,还有混杂着落叶和草根的泥土中,这些隐秘的角落,都布下了地火复阵。 布置完毕后,猎妖师又全部退了回来。 墨画则找个隐蔽的矿洞口趴着,等着看好戏。 可惜钱家修士怂得很,被猎妖师冲杀了一阵,短时间不敢上山。 墨画闲得无聊,只能拿本阵书出来翻看,想想还有什么阵法能应付钱家的攻势。 直到傍晚时分,钱家修士才重又集合,在无名峰脚下伺伏着。 距离有些远,墨画看不见,只是神识能隐隐察觉到有动静,似乎钱家有什么动作。 墨画知道好戏来了! 他收起阵书,拿个毯子铺在地上,将储物袋里的牛肉干、松子、野果掏了出来,还有一瓶他珍藏的桂花酿。 这个桂花酿清甜爽口,又不上头,平时他都没舍得喝。 墨画磕着松子,吃着牛肉,满怀期待地看向山脚。 果然不一会儿,钱家就有行动了。 无名峰下,钱家修士集结,为首的是个身高六尺,虎背熊腰的大汉。 大汉身边聚着几个炼气九层修士,他们小声密谋着晚上的行动。 “今晚给这群崽种猎妖师一些颜色看看!” “我们还和往常一样,偷偷摸上去,见到人直接动手,不必留手,死了算他们倒霉……” “他们若追杀下来,我们假装撤退。” “但与往常不一样,我们并非真要撤退,而是待他们折返的时候,我们杀个回马枪。” “经过这几日的袭击,他们必然想不到我们会杀回马枪!” “此次攻其不备,就算不能一举成功,也必然令他们元气大伤!不消几日,志气就被我们消磨殆尽,任我们宰杀!” “而家主也必将认可我等的功绩,等钱家夺下灵矿,进一步坐大,兄弟们的前途也都不可限量,筑基也是指日可待!” 大汉一席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 也有钱家修士疑惑,“白日猎妖师突然冲杀下来,不知是为何?” 钱家大汉一摆手,“无妨,只要兄弟们齐心协力,他们就有再多算计,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钱家修士纷纷点头,斗志昂扬。 钱家大汉见状,开始分队,然后几波人齐头并进,收敛气息,向山腰进发。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之前他们都是这么摸上去的,他们本以为,这次也会一样。 直到一个钱家修士,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 他觉得脚下有一丝违和,但尚未来得及细想违和在哪,周身就被烈焰包围了。 轰隆一声。 地火复阵爆炸的火焰,在夜里极为炫目。 周围的钱家修士全被炸飞,虽没炸死,但大半焦黑,口中鲜血直流。 “敌袭?!” “在哪?” 钱家修士心中惊慌,纷纷查看四周,但没有一个人影。 “不要慌!” 大汉立马道,“不过是他们垂死前的反扑罢了,按计划行事!” 钱家修士镇静下来,继续向前走。 然而很快他们就镇静不了了…… 轰隆!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山间地火复阵爆炸,火焰吞吐,宛若莲华,一朵连着一朵。 钱家修士只能在火光中抱头鼠窜,然后引发更多的爆炸…… 钱家大汉呆立原地,神情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爆炸是哪来的? 大汉绞尽脑汁,仍旧想不明白。 看着钱家修士在火光中哀嚎连连,最终溃散而逃,大汉心知完蛋了。 他自以为算无遗策,结果被这么一炸,满脑子算计全部付诸东流…… 大汉心里一阵发苦。 跳梁小丑,原来竟是他自己……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攻势(五更) 地火复阵接连炸开,炫如烟火。夹着着钱家修士哭爹喊娘和狼奔豕突的身影,非常热闹。 吃饱喝足的墨画点了点头,非常满意。 矿洞口也有其他猎妖师在看着,见钱家修士的惨状,纷纷叫好。 “炸得好!” “炸得再响亮些!” 连日来被钱家偷袭骚扰的烦闷之气,一扫而空。 俞长老也大感痛快,把钱家从上到下又骂了一通。 现在猎妖师们松了口气,压力来到了钱家修士身上。 打还是不打? 打上去会被炸得屁滚尿流,不打的话,就等于把灵矿拱手让人。 无论如何,都是钱家无法接受的。 次日,钱家收拾好战场,将伤员抬回去医治了。 原本只是伤得多,死得不多。 可一些受伤的修士在回去的半路上被妖兽给截胡了。 妖兽闻着血腥味,找到了他们,重伤的钱家修士刚下战场,就进了妖兽的肚子。 钱家家主钱弘大怒,下令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灵矿! 领命的钱家大汉倍感压力,只能在无名峰外的一处营地里苦思冥想。 大汉名叫钱壮,是钱家嫡系,但并非钱弘那一支,所以这种上阵卖命的事,钱弘就让他来。 这也刚好合他的心意,他虽是嫡系,但在族里不受重用,前途难料。 这次若能攻下灵矿,那么家族必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赏赐他些灵石丹药,那么他就筑基有望了。 只要成了筑基修士,便能混上长老的位子,在钱家也能呼风唤雨。 钱家长老的权力很大,但晋升也很严格。 要么你有筑基修为,要么你阵法、炼丹、炼器上的造诣极高,要么你在宗门或是道廷司担任要职,再或者你对家族有卓越贡献。 其他条件,钱壮一条都达不到,要想当长老,只有一条路,便是成为筑基修士。 所以这座灵矿,他必须攻下来,否则不仅无功,还有大过! 家族之内的修士都算是亲人,所以也就等于都不是亲人。 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就是废人。 钱壮不想做废人,他想攻下灵矿,踩着这些猎妖师,在钱家攀向更高的位置。 不一会,有个钱家弟子进来,禀报道: “大哥,弟兄们看过了,昨夜爆炸的是阵法!” 钱壮皱眉,“阵法?这群土包子竟然会用阵法?” “是!” 钱壮眉头皱得更深。 他不由想到,之前他们进攻的时候,那些砍不动的藤甲上,是不是也画着阵法? “什么阵法?” “有弟子回族里问了钱大师,钱大师说看样子,应该是地火阵。” 钱大师是钱家的一位阵师,虽没到一品,但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别人抬举他,便喊他一声“大师”。 “地火阵?什么档次的?” “七道阵纹。” 钱壮神情一冷,“竟然有七道阵纹,难怪。” 七道阵纹可以伤到炼气后期的修士,若是几个叠加在一起,威力还会更强一些。 钱壮心中愤恨,又不由嗤笑道:“竟然还有阵师会帮这群穷鬼!” 他不相信这些贫寒的散修能出得起价钱,请得起阵师。 这个阵师多半是和他们签订了灵契,事成之后,可以分灵矿里的灵石。 天下熙攘,因利来往,这个阵师也不例外。 那弟子道:“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钱壮道:“无妨,一个七纹阵师而已,算不得什么。” 单凭一个阵师,又能画出多少阵法? 昨晚炸了一次,估计用了不少地火阵,他就不信今晚还能有地火阵来炸他们。 墨画的确画不了太多,一天也就七八副地火复阵。 但普通的地火阵,墨画手里还有不少,都是之前的存货。 原本这些地火阵,是留着给炼气中期的猎妖师们布置陷阱,狩猎妖兽用的。 猎妖师与钱家交恶,俞长老已经不让猎妖师进大黑山猎妖了,所以墨画手里攒着好多地火阵,现在刚好清清存货。 于是钱家弟子就倒了血霉了。 钱家第一晚上被炸了。 第二天晚上去,又被炸了。 第三天、第四天还是被炸。 钱壮大怒,然后上头了,他倒想知道,这群猎妖师手里,到底能有多少副地火阵。 但是钱家的弟子不干了。 踩中地火阵,虽然未必会死,但一定会伤,下山还容易被妖兽截胡,命丧妖腹。 所以很多钱家修士便萌生退意,只在边缘徘徊,不敢去趟地火阵。 钱壮心知不妙,便慷慨激昂道: “兄弟们,我们已经攻了四天,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阵法,现在估计已经告罄了……” “我们就差这一步,万不可功亏一篑!不然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 “只要攻上去,占据灵矿,家主必定重重有赏!” 钱家修士被鼓舞得热血激昂,又踏上了山路。 然后又一次在地火阵的火光中狼狈逃窜,溃败而归。 墨画站在山腰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对指挥的钱家修士肃然起敬。 竟然拿人命来消耗他阵法的库存,确实是个狠人! 而此时看着这一幕的钱壮,却几乎吐出血来。 这他妈,怎么还有阵法? 你是长了十只手吗,能画这么多阵法? 看着面前的一大段山势崎岖,草木繁茂的山地。 钱壮都有阴影了。 但短时间内人心涣散,无法再次进攻了,钱家又一次只能偃旗息鼓。 猎妖师不废一兵一卒,就击退了钱家的攻势。 俞长老看向墨画的神情更加和蔼可亲,让俞承义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爹对他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又馊又硬,像腌咸菜的石头一样。 经过这几日的休息,猎妖师们的状态也好多了,神情也轻松了些。 墨画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担忧地问俞长老: “如果钱家派筑基修士来,我们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墨画微微错愕,“筑基修士,不是应该很厉害么?” 俞长老点头,“筑基确实厉害,但也不是绝对的所向披靡。” 墨画皱眉,不太明白。 俞长老看向墨画,又解释道: “一个筑基修士,修为大抵相当于十个炼气后期的修士。若是一个,哪怕五六个炼气后期,对上筑基修士都毫无胜算。因为根本撑不了几招……” “但若是十个以上,厮杀经验丰富的炼气后期,和一个筑基修士周旋起来,那胜负就未知了。最后大概率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十条命换一条。拼到炼气修士死光,筑基修士哪怕最后不死,也会是重伤濒死的结果。” “若是几十个,乃至上百个炼气后期,筑基修士只要跑不掉,必然会被磨死。” “俗话说,猛虎也怕群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墨画恍然大悟。 五更好累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七章 明袭(一更) “钱家筑基不出手,是因为怕被消耗,然后被围杀至死吗?”墨画问道。 “是,但也不全是。”俞长老道,“一方面,钱家筑基修士的确怕被消耗,到时候只要我出手拖住他,他跑不掉,就必然会被杀。” “所以这种混战中,筑基修士一般都是互相制衡,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要么一锤定音,决出胜负,要么就是有其他重要目的,足以左右战局。” “另一方面,钱家可不止一个筑基修士……”俞长老轻笑道。 墨画疑惑道:“对钱家而言,这不是优势吗?” 俞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哦。”墨画明白了,“他们都想让别人冒风险卖命,然后自己占好处。” 俞长老赞许地点了点头。 “钱家勾心斗角这么厉害?”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他们虽是一个家族,但血脉分支太多,互相利益错杂,勾心斗角起来,未必真有什么家族情分。” 墨画点了点头。 怪不得俞长老总骂钱家是黑心没肺的一窝白眼狼。 对自己一族的修士尚且如此,遑论对其他修士了。 “那如果,钱家的筑基修士都一起来呢?”墨画问道。 “我倒是希望他们一起来呢。”俞长老挑了挑眉,“他们一起来,家族和产业无人看守,万一有仇家知道,将他们的产业抢个精光,嫡系宰个精光,那就有乐子了。” 俞长老的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墨画长大了嘴巴,“这种事也有的吗?” “怎么会没有,你还小,等你活个几百年就知道了,这世上的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出来的。” 墨画颇受震撼,“那道廷司会管吧。” “抢都抢了,杀都杀了,道廷司管还有屁……有什么用。” 俞长老想说几句脏话,想到在墨画面前,就稍微收敛了点。 “嫡系弟子死个精光,就筑基修士还在,那也是外强中干的空架子,青黄不接,早晚会被排挤得没了立身之地。” “还有,钱家在外的那些重要产业,若无筑基驻守,真有了闪失,那才是真的伤筋动骨……” “家大业大,护持不易,所以,他们也不敢早早就让筑基修士过来参战。” 原来如此…… 墨画恍然。 俞长老见墨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墨画还在担心,便道: “你放心,钱家的筑基看着凶狠,实则都是软蛋怂包。来一个,我随便打发,即便来两三个,我也有办法应付。” 墨画惊了,俞长老原来这么厉害。 “长老您修为很高么?”墨画道。 “倒也不是我修为高,”俞长老叹了口气,苦笑道,“只是我敢豁出性命去打,他们不敢而已。” 墨画看了看俞长老。 俞长老精瘦的胳膊和脖颈处,有各种纵横交错的浅色伤疤,因为长老皮肤黑,所以不注意看分辨不出。 这些伤应该是拼了命厮杀而留下的吧…… 墨画默默想着。 钱家不进攻,猎妖师便集中全力开采灵矿。但俞长老知道,钱家不可能善罢甘休。 几日后的晚上,钱家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们有了增援,几个身强体壮的土系灵根修士,身上还全副武装,穿着铁甲。 这是钱壮苦思冥想出来的破局之法。 地火阵威力不算太强,他找一些皮糙肉厚的土系炼体修士,穿着铁甲,直接把地火阵趟掉便是了。 只要没有了地火阵,面前便是一片坦途。 于是他动用关系,从族中或请或调或求,找来了几个土系灵根,修了土系功法的,肉身强悍的炼体修士。 又几乎花光积蓄,或买或借了几副精铁铸就的铁甲,以及一些可以辟火的灵器。 今晚,他必破地火阵! 形势也确如他所料。 穿着铁甲,带着辟火灵器的土系修士,直接从七道阵纹的地火阵上趟过,激起道道爆炸的火光。 山间被爆炸声填满,被火光充斥。 这些爆炸而出的火系灵力冲击着铁甲,但大部分威力被抵消,一些火气也被辟火灵器消解,小部分余威伤及穿着铁甲的土系修士,也造不成多少伤害。 就这样几个来回,身穿铁甲的土灵根修士将山间的地火阵都趟掉了。 几副铁甲也有损耗,有一副甚至坏掉了。 钱壮心疼不已,但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破了地火阵! 钱壮扬眉吐气,意气风发。 他带着钱家修士,终于跨过了原本因布满地火阵,使他几番受挫,而产生心理阴影的山腰地带! 而钱家修士,也来到了矿洞之前,正式与猎妖师开始对峙。 然后钱壮忽然之间发现,他好像忘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原本的战术,似乎是偷袭来着…… 现在一群群猎妖师身穿藤甲,严阵以待,甚至可以说是以逸待劳,站在这里盯着他们看了半天。 而他们经过地火阵的摧残,也终于来到了猎妖师的面前。 但是……这能叫偷袭吗? 猎妖师们的目光带着戏谑,仿佛看傻子一般。 钱壮脸上闪过怒意,但是心里却一阵发凉。 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忽然不知道了…… 打? 好像打不过。 逃? 那他们到底是干啥来了?又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去趟地火阵呢? 钱壮自我怀疑之际,俞承义已经拔刀。 随即,一众猎妖师的刀也应声出鞘。 夜色漆黑,猎妖师的刀闪出一片白光。 “杀!” 俞承义沉声怒吼,身后的猎妖师气势如虹,向钱家修士掩杀过来。 于是,原本费尽周折跨越了地火阵的钱家修士,不到片刻,又狼狈地被杀退了回去。 钱弘费劲千辛万苦逃回营地,灰头土脸地总结战况。 弟子的死伤是免不了的,几套铁甲也被缴了。 没办法,那群猎妖师的首要目标,就是铁甲,人反倒在其次。 猎妖师常年猎妖,配合默契,身手娴熟,几人配合,只需几个回合就将穿了铁甲的钱家修士直接放倒。 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把铁甲剥了抢走了。 对猎妖师而言,给妖兽剥皮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身上穿的铁甲了。 钱壮心里揪心地疼,同时又觉得荒谬。 要不是他被地火阵弄得晕头转向,一心只想着破阵,也不至于忘了他们原本的意图。 把偷袭变成了明袭。 还被别人以逸待劳,打了个措手不及。 钱壮心里恨死了。 到底他妈是谁,画的这个地火阵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八章 钱仲玄(二更) 画阵法的是谁,钱壮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折损这么多人手,浪费这么多时间,花费这么多丹药和灵器,没夺回哪怕一块灵矿。 家族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第二日,钱壮便被告知,他被家族剥夺了指挥权,但仍旧允许他留在灵矿这里,戴罪立功。 晚上一位法令纹深重的钱家修士来到钱家营地,见了钱壮,冷哼了一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钱壮躬身行礼,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反驳一句。 来者是钱家的长老,筑基修士,钱仲玄。 也算是他这一支最大的靠山。 “原本我不愿来,但你办事不力,这么久寸功未立,我只好过来善后了。不然我们这一支,就会被人看笑话,在族里抬不起头。” 钱仲玄冷冷道。 钱壮更是满面羞愧,“长老,不是我办事不力,实在是那些……” 钱仲玄截断道:“不要找借口!这些借口在家主和其他长老那里是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说什么,只会看你做什么,拿出了什么成果!” 钱壮低头道:“是。” 钱仲玄见钱壮态度诚恳,而他这一支,能扶持的炼气九层也没几个,神情便稍微缓和了些,点拨他道: “旁人都说我钱家人像狼,是狼子野心,这不是贬低,是褒赞。我钱家弟子,就要像狼一样,去争!去抢!” “每一块肉,都要死死咬在嘴里。别人从你嘴里抢一口肉,你便从他身上,咬一口肉回来!” 钱壮精神一振,拱手道:“弟子受教了。” “嗯。”钱仲玄点了点头,“这次失败,也无需放在心上,胜败乃常识,不要因此失去了锐意进取的心态。” 钱壮大受鼓舞,对钱仲玄更是感激,道: “谨遵长老教诲!” “你先休整几天,待我将人员调度好,便是攻山之时,你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钱仲玄神色严肃地看着钱壮,而后起身离去了。 钱壮恭敬地将钱仲玄送走,心里也松了口气。 此时俞长老也得知了消息,知道钱仲玄进了大黑山,不由冷哼道: “钱仲玄这个老匹夫进山,定然没藏什么好心思,都注意点,这几天可能就有硬仗要打了。” 俞承义等人都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墨画也跟着点了点头。 俞长老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跟着点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我能偷看吗?” “偷看什么?” “看你们打架。” 俞长老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学学。” 墨画一脸谦虚好学的样子。 俞长老叹了口气,“看看可以,千万别出去,修士混战可不是儿戏。” “嗯嗯!”墨画连连点头。 保命要紧,他是不会出去的,他又不傻。 之后的几天时间,墨画学了一个新的阵法: 一品地火阵。 这也是从庄先生给阵书上学的阵法,效果与地火阵大抵相同,只不过威力大了些,包含九道阵纹,是真正的一品阵法。 不过之前七道阵纹的那个叫地火阵,这个直接就叫一品地火阵了,名字没变,就加了“一品”两个字。 也不知这些阵书都是谁编的,太会偷懒了,好歹换个名字啊。 墨画心里默默腹诽道。 墨画学会一品地火阵后,有空就会画,一天还是十副左右。 十副地火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直接拿去用,效果未必会有多好,墨画就想先攒着再说。 这日墨画阵法画累了,就掏出松子,磕了一会。 隔壁的俞长老则在议事。 俞长老为了照顾墨画的周全,直接在墨画的旁边,又开了一间石室,用来休息以及和其他猎妖师议事用。 俞长老正和俞承义几个商量如何对付钱家,突然他便神情一肃,一个闪身,走出了矿洞外。 洞外是崎岖的山石,茂盛的林木。 只不过被地火阵炸了一遍,所以地面坑坑洼洼,显得很是凌乱。 俞长老冷笑一声,直接骂道: “钱仲玄你个老不死的,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不远处钱仲玄突然出现,皮笑肉不笑,“你的狗鼻子还是这么灵。” 俞长老阴阳怪气道:“我这要是狗鼻子,那你娘就是母狗,你爹就是蠢狗,你就是野狗……” 这话骂得不堪入耳,而且声音很大,峰上峰下都能听到,直接把钱仲玄骂得血气翻腾。 钱仲玄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明明知道俞长林这个老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人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自己为什么还要出言招惹他? 钱仲玄花了好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我们定个规矩吧。” “你说定就定,你屁股长在脸上了?不然哪来这么大脸?” 钱仲玄忍着怒气,咬着牙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们就没必要聊了。” 俞长老嘿嘿笑道,“你不如钱弘啊,钱弘比你能沉得住气,不对,应该说比你更不要脸。” 钱仲玄就快忍不住了。 俞长老见好就收,“有事你说吧。” 钱仲玄又忍了下来,道:“这次争夺灵矿,我不出手,你也不出手。” 俞长老眉头一挑,“那钱家的其他筑基修士呢?” “他们也不出手。” “我凭什么信你?” 钱仲玄道:“我找了道廷司的掌司做了公证,你应该可以放心。” 俞长老眉头微皱,他不知道钱仲玄打着什么主意,但双方筑基都不出手,对猎妖师而言,也是好事。 “好,我同意了。” 钱仲玄松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俞长老忽而冷笑道:“钱仲玄,你是怕死了吧。” 怕跟他这个老骨头拼命,也怕跟猎妖师以命换命。 钱仲玄脸色难看,不置可否。 他的确是怕,俞长林这个老东西不惜命,是因为散修活着只能吃苦。 但他可不一样,他是钱家的筑基长老,地位尊崇,富贵享之不尽,他可不想死。 俞长老见他这模样,心道果然如此,嘴上便直接开骂: “那你还是回娘胎吃奶去吧,这种真刀真枪厮杀的地方不适合你,老老实实当个孬种软蛋,躲在富贵窝里发馊发臭发烂……” 钱仲玄自知嘴上不敌,直接拂袖而去。 墨画听得目瞪口呆。 心想骂人要是也分境界的话,俞长老至少得是个半步仙人。 俞长老没骂过瘾,见钱仲玄灰溜溜跑了,多少有些意犹未尽,回过头来就看到墨画神色惊叹地盯着他看。 俞长老咳嗽了一声,道:“刚才骂人的话,你可别学。” 已经学到了的墨画表示:“俞长老,您放心。” 谢谢辋水沦涟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灵修(三更) 双方约定,筑基修士不出手。 次日钱家修士便开始动手,队列自无名峰脚下,一直排到半山腰的矿洞前。 人数大约是猎妖师的两倍。 墨画在最高处的矿洞口向下望去,只觉山下密密麻麻,全是钱家的修士,估摸着得有一千多人。 这怎么打呀? 墨画看向俞长老。 俞长老无所谓道:“看着人多,都是饭桶。” 于是双方开始交战。 一开始都只是试探,互相随意打打。 猎妖师们境界虽比钱家修士低一些,但常年与妖兽作战,道法娴熟,经验丰富,而且身经百战,互相之间配合也默契。 钱家修士虽然修为高点,但平日作威作福,道法稀松平常,也根本不敢拼命,真正打起来畏首畏尾。 混战片刻后,形势便渐渐明朗起来。 猎妖师进可攻,退可守,互相之间看似各自为战,又互相支助,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也打得钱家修士节节败退。 猎妖师以猎妖谋生,妖兽都杀得了,何况眼前这些不擅厮杀的修士。 钱家修士渐渐败下阵来。 钱仲玄见了,神色不见喜怒,只是挥手让钱家的修士们撤退了。 估计是怕跑得慢点,又要被俞长老阵前谩骂。 第一日便这样草草了事,大家各自修整,第二日又开始对阵。 钱家修士里面,多出了二十来个修士。 这二十几个修士站在一起,而其他钱家修士,则将他们团团保护住。 俞长老眉头一皱,“钱仲玄这个老东西,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说完他拿起一片牛肉吃了起来。 牛肉是墨画的。 俞长老原本也在上面观察战局,看着看着就发现了墨画,正偷偷趴在一处洞口向外张望。 面前还摆着野果、松子、牛肉和果酒。 俞长老担心墨画的安危,便也凑过来了。 两人就这样,一边看一边吃。 墨画原本以为今天会和昨天一样,是一场虽有波折,但形势上却是一边倒的胜利。 所以备着吃的喝的,准备看好戏。 但现在俞长老皱着眉头,神色并不乐观。 墨画便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俞长老指着钱家那单独列队的二十来个修士,道:“你看那些人。” 墨画看了下,只觉他们气血微弱,看着也不强,但钱家却将他们单独列队,并重重保护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长老,这些人是……” “你看就知道了。”俞长老道。 不一会双方交战,猎妖师冲杀过去。 钱家修士却并未冲锋,而是采取防御阵型,将那二十几个修士护住。 与此同时,那二十来个修士齐齐捻手掐诀。 墨画心中一凛。 是灵修! 几息之后,这些灵修施法完毕,或是火球、或是冰箭、或是风刃,法术纷纷飞出,砸到前面的猎妖师身上。 多人混战,即便不刻意瞄准,也总能打中人。 被法术击中的猎妖师俱都身形一滞,伤势轻的受灵力冲击而吐出鲜血,伤势重的则被灵力侵蚀,缓缓倒在地上,失去了战力。 与此同时,钱家的体修掩杀上来,将冲杀的猎妖师逼退。 而钱家的灵修继续凝气,施展法术。 不一会儿,火球冰箭又纷纷而来。 猎妖师苦不堪言。 他们要是冲过去,会被钱家的体修拦住。 如果不冲过去,就只能变成活靶子,硬挨这二十来个灵修的法术。 俞长老的眉头皱得更紧。 二十来个灵修,而且都是炼气后期,甚至有炼气九层的灵修! 钱仲玄那孙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欺负猎妖师没有灵修! 炼气期猎妖师,的确不适合当灵修。 灵修施展法术需要时间,然而与妖兽的搏杀生死一线,慢一点很可能命就没了。 所以猎妖师一般不主修法术,而是修习武学道法,以灵力激发肉身潜能,与妖兽厮杀。 而且灵修的肉身偏弱,被妖兽轻轻一抓,不死也是重伤。不像体修,皮糙肉厚,能多抗几下。 但现在与钱家修士交战,钱家料定了猎妖师没有灵修,或者说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灵修。 敌无我有。 钱家仗着这些优势,凭借灵修的法术,便能慢慢将猎妖师玩死。 猎妖师中也不是一个灵修没有,但不到炼气八九层,没有二十来个,在这种混战的局面中影响不大,改变不了局势。 俞长老心中隐隐生怒。 怪不得钱仲玄那老东西约定了筑基期不出手。 他要是能出手,铁定第一时间冲过去,把这二十来个灵修直接宰了!省去了很多麻烦。 现在他不能出手,单靠一群炼气期炼体的猎妖师,冲不过去,只能被他们以法术折磨。 俞长老叹了口气,知道局势不利,直接让猎妖师撤退,只守住洞口。 钱仲玄轻蔑一笑,也不再追。 他并不急,对付不了这些灵修,这群猎妖师,早晚会被一点点磨死。 贸然追杀过去,反倒容易中了俞长林这个老匹夫的奸计。 这么些年来,他与俞长林打过不少交道,深知此人之不要脸简直登峰造极。 在俞长林手里,他没占过多少便宜,但到了现在,也该轮到他扬眉吐气了。 钱家退去,俞长老则皱眉思索,怎么对付钱家的灵修。 俞承义道:“爹,要不您偷偷出手,把这群灵修宰了?” 俞长老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屁话?没听那老匹夫怎么说么?道廷司的掌司做的见证,我贸然出手,就是打道廷司的脸,在掌司那里怎么交代?” 俞承义小声道:“偷偷的……” 俞长老眉头一挑,“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是我动的手?” 俞承义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又道: “我们穿着铁甲,冲杀过去?” 一边的墨山摇了摇头,“穿着铁甲,行动会慢上一些,也还是靶子。” 俞承义又道:“那便找几个身法好的,想办法避开钱家的体修,绕后杀了他们的灵修!” 墨山点头道:“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只不过比较危险,要千万小心,否则容易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风险太大,一旦失手,很难脱身。”俞长老叹了口气。 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太想让猎妖师冒这种风险。 “我们也找灵修对付他们?”俞承义试探着问道。 俞长老沉思片刻,摇头道: “修为不高,人数不多,灵修也改变不了局面。” 众人又沉思片刻。 俞长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我们猎妖师里,有谁是灵修来着?” 俞承义和墨山闻言都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想不起有谁。 正经猎妖师,谁会去做灵修呢? 几人面面相觑。 墨画弱弱举起小手,“我是。”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章 快准(四更) 四周安静了一会。 “我会法术的。”墨画强调了一下。 俞长老整理了下思绪,先是夸奖道: “不错,你做灵修,好好学法术,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昧着良心。 夸完之后,俞长老接着又劝道: “但是你现在境界还低,灵力不强,就算会了法术,也不适宜与人争斗,尤其是这种混战的局面。” 俞长老就怕墨画一时小脑袋发热,冲出去和钱家修士打架。 这种混战的局面,若无严密的保护,灵修是非常危险的。 俞承义也连忙点头,他也怕墨画有个万一。 墨山却是看着墨画,若有所思。 墨画想了下,道:“我应该也能帮点忙。” 俞长老微怔,“怎么帮?” “混战我帮不上,但我可以帮忙对付那些灵修。” 俞长老皱起了眉头。 墨画解释道:“我只有炼气六层,法术威力不强,不一定能干掉他们,但打断他们的法术应该问题不大。” “那对面如果用法术打你呢?”俞承义问道。 墨画嘿嘿一笑,“他们打不到我。” 俞承义一愣,“为什么?” 墨画道:“他们神识不如我,我站在他们神识范围以外,神识触及不到,法术自然也打不到。” 俞承义恍然大悟,和俞长老互相看了一眼。 俞长老拍板道:“好,明天我们试试,但你就在矿洞内,千万不要出去。” “嗯。”墨画点头道。 次日,双方再次开战。 钱家如法炮制,以体修牵制,以灵修的法术主攻,借此一点点消耗猎妖师。 猎妖师们得了俞长老暗中的嘱咐,不强行冲杀,而是以躲闪法术为止,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 同时一些身法好的猎妖师左右骚扰,佯装要绕后袭杀钱家灵修的样子,牵制钱家的体修,让他们左右拉开。 这样牵制和拉扯之下,钱家的灵修,自然而言就暴露在了墨画的视野之内。 墨画施展法术,其实不用看,只需用神识锁定。 将钱家体修拉开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他们挡住火球术。 俞长老站在墨画身后。 他不会插手战斗,但不妨碍他保护墨画。 万一墨画真有什么危险,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道廷司的脸,打了就打了,掌司那里不好交代也无所谓,他多赔礼道歉就行,反正他脸皮厚。 十来岁就已踏入了一品门槛的小阵师,还是出自他们这些散修。 孰轻孰重,俞长老心里分得清清楚楚。 俞长老心里丈量了一下钱家灵修的位置,小声对着墨画道: “有点远了吧,能打中吗?” 墨画能画出一品阵法,神识强,俞长老是知道的。 但神识强,未必代表法术就打得准。隔了这么远,想打中也不容易。 墨画也拿不准,道:“应该行吧。” 总归要试试。 混战志宏,钱家灵修开始掐诀。 俞长老目光一凝,心里知道要开始了。 然后他见墨画一个抬手,一个并指,一个火球便飞了出去。 俞长老吃了一惊,“这么快?” 他还没留意墨画的动作,一个火球便已经施法完毕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火球画出一道弧线,命中了一个钱家灵修。 那钱家灵修捻诀运气到一半,猝不及防便被火球术打中,施展到一半的法术也被打断了。 打中了! 俞长老心里一喜,转头却见墨画神情有些不开心,嘴里嘀咕着:“没打中……” “不是打中了么?”俞长老忍不住问道。 墨画可惜道:“没有,我瞄准的是心脉,结果打中的是手腕。” 俞长老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隔这么远能打中就不错了,你还想命中心脉? “行吧……”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没见识,俞长老压下心里的震惊,云淡风轻道: “不错了,能打中就行,不要强求。下次打准点就行。” “好!” 墨画并指,眨眼功夫,第二枚火球术又飞了出去。 这下俞长老看仔细了。 确实太快了! 俞长老心里惊讶,“也不知这孩子跟谁学的法术,明明是普通的火球术,看着这么邪门……” 第二枚火球术飞出之后,命中了一位钱家灵修的肩膀。 墨画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调整心态,屏气凝神,集中神识,继续施展火球术。 好在第三枚和第四枚火球术都挺准。 其中一枚确确实实命中了一位灵修的心脉,那灵修当即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虽不致死,但短期内别想爬起来。 另一枚则是炸在了一位灵修的脸上,把他脸炸得开花,头发都烧掉了。 俞长老在一旁看着,没说什么,但眼皮却直跳。 这是火球术? 真的能有这么准吗? 离谱了啊…… 群战本就混乱,一记火球术还没什么,但两三记火球术就明显了。 尤其是还有一个被炸得直挺挺倒地,一个被炸得脸上开花。 就是傻子也知道不对了! “法术?!” “对面也有灵修!” 钱家修士向墨画看来,墨画小小的身子往地上一趴,深深的灌木便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很多道神识向墨画这边扫来,但没什么发现。 墨画所处的位置,一般炼气九层修士的神识是触及不到的。 钱家灵修不甘心,凝结了法术向墨画这边丢过来。 一时间火球水箭风刃金芒纷呈而至。 然而这些法术飞到不远处,就因失去神识掌控,而渐渐消散了,根本打不到墨画。 墨画这下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钱家灵修打不到他,钱家体修也冲不过来,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墨画探出小脑袋,嗖嗖嗖地用火球术。 一枚枚火球术越过草木,飞过岩石,击中了钱家的灵修。 炼气六层的火球术威力不算大,但打在身上,也并不好受,尤其是命中要害的时候。 灵修本就不擅炼体,被火球术打中,就算不重伤,也要挂彩,更有的被炸得灰头土脸,头发都烧没了。 而被墨画的火球术压制,他们也根本没办法施展法术。 钱家的灵修无法施展法术,猎妖师们便没了牵制。 俞承义双目一亮,大声喝道:“杀!” 猎妖师纷纷应和,一时喊杀声震天。 灵力四溢,血气迸发,猎妖师们挥出一道道刀光,向钱家修士杀去。 钱家修士懵了。 原本他们分工明确,灵修主攻,体修主防,灵修和体修互相配合,一面压制,一面消耗。 现在灵修攻不了,体修没有灵修的法术压制,也根本防不住。 在猎妖师的凌厉的攻势下,钱家又一次被杀得节节败退。 钱仲玄见状,脸色铁青。 “哪里来的法术?” 他神识放出,向墨画处扫去。俞长老却突然出现,挡掉了他神识的窥视。 钱仲玄猛然睁眼,就看到俞长老戏谑且轻蔑的眼神。 眼看俞长老就要开骂,钱仲玄当机立断道: “撤!”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一章 铁甲(五更) 钱家撤退了。 一路上钱仲玄都很费解,到底哪里来的法术? 猎妖师应该都不擅长法术才对。 “莫非俞长林那个老匹夫自己动手了?” 钱仲玄摇了摇头,“不对,灵力太微弱了,看样子炼气后期都不一定有。” 可是这么低微的境界,法术是怎么放得那么远的? 钱仲玄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心里暗骂道: “好你个俞长林,原来藏了这么一手,真是够阴险的!” 但只有俞长老知道,自己这次是被冤枉的,因为阴险的人真不是他…… 见钱家退了,墨画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脸上笑眯眯的。 “火球术真好玩!” 俞长老也有些刮目相看,拍了拍墨画的小肩膀,夸道:“不错,法术用得有模有样的!” 他不想夸得太狠,以免显得自己没见识。 得了夸奖,墨画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又问道: “接下来钱家还有什么手段么?” 俞长老道:“你别太高看钱仲玄那个老东西,他那点脑子能想到这个法子,已经算是破天荒了,接下来硬桥硬马的拼杀,有他好看的。” 次日天色破晓,钱家修士又至。 果然如同俞长老所说,钱仲玄没了新招,只能老老实实列队,正面开战。 钱仲玄在心里把俞长老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明面上不敢出声,怕自取其辱。 不与匹夫逞一时口舌之快! 钱仲玄暗自告诫道。 正面对战,钱家人多且修为占优,猎妖师人少,但身经百战,胜算估计在五五开之间。 但不打一下是不知道的。 双方也不废话,直接冲杀起来。 于是无名峰山腰上,密密麻麻都是修士,明晃晃的刀剑交错,五颜六色的灵力纵横。 墨画看得异常震撼。 待双方交战,难舍难分,俞长老估算钱家修士不能轻松撤退的时候,大手一挥,做了个斩杀的动作。 “给你看点好东西。” 俞长老看向远处的钱仲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钱仲玄一怔,然后便见猎妖师的队列中,走出了十几个身穿铁甲的猎妖师。 日光一照,铁甲泛出暗沉的光泽,气势威武而肃穆。 钱仲玄几欲吐血。 这些穷酸的猎妖师,哪里来的铁甲?! 随即他看这些铁甲有些眼熟,目光如刀,瞥向站在一边的钱壮。 钱壮缩着头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长得高大,站人群里特别显眼,想藏都藏不住。 “无妨,铁甲也不是刀枪不入。” 大敌当前,钱仲玄平复心态,下令让钱家修士牵制住穿着铁甲猎妖师,。 刀剑多砍几次,铁甲也是会坏的。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铁甲,好像真的还是刀枪不入! 寻常刀剑砍上去,连道划痕都没有,即便是一品刀器,伤害也不大。 劲力的冲击,灵力的波动,也会被铁甲上淡淡的金色光芒化解。 这些铁甲是从钱家缴来的,里面原先也有阵法,但太粗糙了,墨画很是嫌弃,就将原先的抹掉了,自己动手画上了金甲阵。 一品的金甲阵,足以令铁甲固若金汤! 炼气九层,身经百战的猎妖师,穿着精铁铸就的铁甲,再有一品金甲阵加持,在筑基不出手的炼气战场上,基本可以所向披靡。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十几个铁甲猎妖师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钱家修士几乎无一合之敌。 硬碰硬,没人能硬得过这些铁甲。 钱仲玄看得头皮发麻。 他们钱家的铁甲,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样都砍不动? 随即他也看到了铁甲上那淡淡的金光。 “这是……阵法?” 钱仲玄心里破口大骂,铁甲本身就够硬了,竟然还他妈的在里面又加固了阵法?脸都不要了? “好你个俞长林,这笔仇我记住了!”钱仲恨道。 但溃败已经开始,钱仲玄无力回天,又只能含恨道:“撤!” 然而,他想撤,也没那么容易撤了。 战场铺开,修士混战,场面杂乱。 钱家下令撤退,便如山峰崩塌,一时间乱石滚滚,不知所向。 钱家修士斗志溃散,仓皇四窜,猎妖师在后面掩杀,扩大战果。 待钱家修士成功撤回峰下,暂做修整时,已经伤亡惨重,近一半的修士无法再战。 钱仲玄的心在滴血。 钱壮心里难过,但又没那么难过了。 与钱长老的失败相比,自己那一点失败,就不能叫失败,只能算是挫折,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么一想,钱壮心里竟还好过了一点…… 但他不敢触钱仲玄的眉头,只能神情哀伤且带着悲愤道: “此次伤亡惨重,猎妖师欺人太甚!不知长老可有计策,带我们报仇雪恨!” 钱仲玄神色一阵痛苦,而后咬牙切齿道: “此仇非报不可!” “即便是下血本,我也要俞长林那个老匹夫付出代价!” 钱壮心里一跳,钱长老果然是生气了,就是不知他还能有什么手段。 钱仲玄心在滴血,俞长老心里则乐开了花。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俞长老允许大家稍作庆祝,吃肉喝酒。 肉是煮熟后又熏好的肉干,也是野牛妖的肉,是柳如画之前做好的。 因为与钱家冲突,灵矿不知要守到何时,所以她做了很多。但猎妖师也多,分到每个猎妖师手里,也就几块,只能尝尝鲜。 酒也不能多喝,每人只有两碗。 因为灵矿干系重大,不能出任何意外,即便是大胜的日子,也不能疏忽大意。 其他一些干粮、野果类的食物,倒是没什么限制。 矿洞里的气氛便热闹起来。 大家守着灵矿,又要抽空开采灵石,又要应付钱家的骚扰,还要真刀真枪对阵,平日气氛要么严肃,要么沉闷,此时也终于能放下担子,稍微松一口气了。 墨画也到处逛着,走到哪都有猎妖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毕竟没有墨画画的金甲阵,他们估计要受更多的伤,这次防守灵矿,也要更辛苦。 还有些猎妖师自己酒肉舍不得吃,要请墨画吃。 墨画都拒绝了,大家辛苦这么久,能吃点好的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他储物袋里有好多好吃的,是他娘亲特意给他准备的,怕他在里面饿着。 不过在里面呆得有点久了,墨画平日省着吃,肉也快吃完了。 “不知道这个灵矿,还要守多久……” 墨画心里默默道。 五更完毕。 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隐匿(一更) 墨画去问俞长老,“长老,灵矿还要守多久啊。” 俞长老喝了口酒,想了下,道:“没准。” 墨画不太明白。 俞长老便解释道:“按目前这样下去,钱家必输无疑,钱仲玄那老东西也翻不出浪来。但这可是灵矿,钱家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应该还会想别的办法。” 墨画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日,钱家偃旗息鼓,没有大动作。 直到一日清晨,天未破晓,薄雾冥冥,一大队形色各异的修士又进入大黑山,到无名峰下,拜见了钱长老。 钱壮这才知道,钱长老说的“哪怕下血本”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下了血本,从通仙城外,雇佣了一大队炼气后期的修士过来。 “这得花多少灵石啊……”钱壮想着都肉疼。 俞长老得到消息,也瞪大眼睛道:“钱仲玄这个孙子,他还真舍得。” 墨画就问:“长老,这些修士是哪来的?” “从城外花灵石雇来的,这些修士一般都是到处流窜,谁给灵石,就替谁买命,只认灵石不认人,但雇他们花的灵石也不菲,钱仲玄怕是要大出血。” “那我们能打过么?” “打打看看吧。”俞长老叹道。 双方又开始列队,只不过原本清一色银白长袍的钱家修士中,掺杂了不少其他修士,他们形态各异,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队列看着就有些驳杂。 俞长老张口便道:“钱仲玄,你这杂交队行不行啊?” 钱仲玄眼皮一跳,“老匹夫,休逞口舌之快!” “花了不少灵石吧……”俞长老啧啧道,“割自己的肉,引狼驱虎,真有你的。” 钱仲玄不想说话,他确实花了血本,所以一提,心就滴血。 “我们事前可是说好了,这是钱家和我们这些猎妖师争灵矿。你花钱雇的这些修士,能算钱家修士么?”俞长老高声质问道。 钱仲玄冷哼一声,“我给了他们灵石,他们就是我钱家的人。” 俞长老“呸”了一声,“那我睡了你老娘,再给她灵石,她是不是也能算我的人了?” “你!”钱仲玄气得说不出话来。 俞长老还不放过他,道:“这么一算,我还是你便宜老爹了?不肖子,快过来给你爹磕一个!哈哈!” 猎妖师也一齐哄笑。 钱仲玄被彻底破了心防,手指颤抖地向前指着,“给我杀!!” 俞长老也敛起笑容,声音低沉道:“杀!” 双方瞬时气势如虹,大战一触即发。 交战片刻,俞长老观察着形势,眉头微皱。 钱家修士仍旧不足为惧,但这些雇佣修士却非常棘手。 猎妖师身经百战,但都是针对妖兽,但钱家雇佣的这些修士,素来收灵石卖命,都是与修士交手。 配合默契上,他们比不过猎妖师,但各种阴毒诡异的手段层出不穷,道法也五花八门,一时间也并不好对付。 “俞长老,我们能打过么?”墨画有些担心地问道。 俞长老沉吟片刻,道:“应该能。” 说完他解释道:“这些雇佣来的修士,看着棘手,只是因为他们刚上阵,我们不熟悉,一旦长期交战,我们熟悉了这些修士的手段,就好办多了。” “猎妖师常年猎妖,并肩作战,互相有默契,在这种群战之中是有优势的。何况我们还有铁甲,只要他们破不了我们的铁甲,终归会是我们占优。” 墨画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猎妖师一开始受雇佣修士攻击,确实左右支绌,但一旦适应下来,战局就渐渐稳住了。 而身穿铁甲的猎妖师,仍旧如入无人之境,虽然杀得慢,但所到之处,无论钱家修士,还是雇佣修士,都只能避其锋芒。 渐渐地,钱家阵营便露出更多破绽,慢慢被猎妖师压制。 看着身穿铁甲的猎妖师,钱仲玄神情波澜不惊,反而露出一丝冷笑。 与此同时,墨画神识觉出一丝异常,眉头一皱,定睛向战场看去。 就见一位身穿铁甲的猎妖师,突然被人一刀划破了喉咙,鲜血涌出。那猎妖师捂着喉咙,半跪于地,周围的雇佣修士如同饿狼,一拥而上。 好在余承义在附近,立马出手相救,奋力挡住这些围攻的雇佣修士,墨山也赶来支援,两人合力,才将那猎妖师救下。 墨画松了口气,但心中疑云骤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看到,就见那猎妖师被割了脖子。 铁甲虽然坚硬,但也不能包裹全身,脖子、眼睛、关节等要害,还是会暴露出来。若是明面对战,可以事先提防,可适才的攻击,根本察觉不到。 墨画也只是神识中觉出了一丝异常,肉眼看去,什么都没有。 墨画看向俞长老,发现俞长老也眉头紧锁,喃喃道: “竟然是隐匿术。” “隐匿术?” 墨画吃了一惊,“可以隐匿?” 俞长老点头道:“是的,隐匿术顾名思义,就是可以隐匿的法术,使用隐匿术后,身形会消失,光凭肉眼什么都看不到。” 墨画心中震撼,忍不住道:“我能学么?” 要是会了隐匿术,以后在修界行走,那可就方便多了! “要水系灵根才能学,你是小五行灵根吧,虽然也有水系,但五行混杂,不一定能学得会。”俞长老泼了点冷水。 墨画有些失望,随即又担忧道:“那怎么破除这个法术呢?” 俞长老叹了口气,“要靠神识。隐匿术只能隐匿身形,一定程度上藏匿气息,但灵力的存在是隐藏不了的,只要神识比他强,就能识破隐匿术。” “那就麻烦了。”墨画道。 猎妖师向来不以神识见长,若是识破不了隐匿术,那么就只能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其宰割了。 战场之上,渐渐有不少猎妖师都遭其偷袭,流着鲜血倒了下去。 墨画目光一凝,在这种混战的场面中,还能从容进退,可见这修士不光精通隐匿术,经验也极为老道,且身形矫捷,神识也异常敏锐。 怎么办呢?墨画有些着急。 便在这时,墨画忽然察觉到奋力拼杀的墨山周围有一丝波动。 “小心!”墨画忍不住惊呼。 但他距离太远,场面混乱,声音根本传不到。 墨山与人厮杀,露出破绽,那隐匿修士趁机偷袭。 千钧一发之际,墨山凭仗着经验丰富,本能地侧了下脖子,一把匕首自其喉间划过,带出一溜血丝,虽流了血,但伤口并不重。 墨山目光一冷,反手一击,可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不见了? 墨山眉头一皱,知道这样下去,事态就不妙了。 他擦拭了下脖间的血迹,又有些庆幸,还好适才察觉到杀气时躲了下,不然就危险了。 看着这一幕的墨画心中一松,随即小脸一肃。 “敢偷袭我爹,我记住你了!” 目前还是每天万更,坚持到这一大段剧情写完。 后面就可以摸摸鱼,稳定更新,慢慢写故事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三章 火球术(二更) “长老,找两个人保护下我!” 墨画对俞长老道,而后轻轻一跃,从矿洞口跳了下去。 俞长老不知墨画要做什么,略作思索,便喊了两个猎妖师,让他们跟在墨画周围保护墨画。 他自己的神识,也一直跟着墨画,以防他遇到危险。 墨画也没进战场中心,只是在边缘找了隐蔽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躲着。 两个猎妖师在墨画周围戒备。 墨画屏气凝神,闭上双眼,将神识外放至极致。 混乱错杂的战场顿时变成一片虚白,拼杀的修士都以灵力状态,一一显现于墨画的神识之中。 过了许久,墨画终于找到了一个诡异的人影。 人影呈淡淡的浅蓝色,在战场游荡,出手之时形似鬼魅,难以捉摸。 若非墨画将神识催到极致,也根本察觉不到这道身影。 墨画尝试着用神识锁定。 但那人影飘忽不定,而且存在淡薄,很难被神识锁住。 眼看倒下的猎妖师越来越多,墨画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神,进入物我两忘的冥想状态。 墨画尽全力以神识捕捉那道浅蓝色人影,不知过了多久,墨画双眼忽地睁开,眼眸微亮。 锁住了! 浅蓝色人影在墨画的神识中若隐若现,但其轨迹却清晰可见。 墨画两指一并,向前一指,一记火球术呼啸而出。 火球术飞向战场上的一处空地。 空地附近有一个身穿铁甲的猎妖师,正与人缠斗。 忽然那猎妖师警兆顿生,觉得身旁有危险,但手中刀剑都被人缠住,无法行动。 便在这时,猎妖师身旁的空隙突然出现一只匕首,角度刁钻,直奔他双目而来。 猎妖师避无可避,一时面露绝望。 恰好此时,一个火球呼啸而至,击中了偷袭他的修士。 火球术炸开的瞬间,火焰弥漫,打断了这次偷袭。 偷袭的修士也短暂地露出了身形。 是一个身材矮小,容貌寻常,目光阴毒的黑衣修士。 猎妖师得此间隙,喘息片刻,一刀荡开附近的钱家修士,举刀便向这黑衣修士劈来。 黑衣修士啐骂一声,施展身法,向后退去,退到战场边缘,在人群中几次穿梭,又渐渐消失了身影。 那猎妖师心中遗憾,但也松了口气,幸好有这记火球术,不然他这性命,估计是交代在这了。 只是可惜,没将这黑衣修士抓住砍了! 那黑衣修士几次穿梭后,隐匿了身形,继续在战场游荡,只是心中不免疑惑: “哪里来的火球术?” 猎妖师多是体修,很少有擅长法术的。 适才这法术,又刁钻又精准,施法者应该是个老手。 好在威力不大,只打断了他的攻击,没造成什么伤势。 可黑衣修士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老手的火球术,威力不可能这么低。 难道只是巧合? 修士混战,难免被四处流窜的法术击中误伤,适才应该只是自己点背,刚好被打中了。 他不信有人能在这等混乱的战局中,以法术锁定自己。 黑衣修士放平心态,神色自信起来,继续四处逡巡,寻找下手的机会。 一个猎妖师露出了破绽,黑衣修士便欲动手,突然一个火球术又飞了过来,又一次把他的偷袭打断了!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便肯定不是了。 黑衣修士微恼,眼角余光从四周快速掠过。 修士施展法术,需要凝气抬手,他与人斗法的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四周的猎妖师,根本没有施展法术的迹象。 黑衣修士用神识浅浅扫了四周,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不由神色迷茫: “谁人用的火球术?” 他不敢将神识放至极致,也不敢以神识扫视太久。 一旦他分心用神识太久,必然会被人看出破绽,到时候危险的人就是他了。 墨画远远地找了个大石头后面躲着,先用神识锁定住,然后露头放一记火球术,然后再偷偷躲回去。 黑衣修士眼睛看不到他,距离又远,神识也根本扫视不到他。 而且神识锁定了两次,放了两次火球术,墨画的手法也越来越纯熟了。 神识中隐匿修士的身形也更加清晰起来。 黑衣修士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妙。 他似乎一直被人以神识窥视着! 原本战场混乱,灵力驳杂,神识也杂乱,他还没有察觉。 但现在被火球术打中两次,他才发现,的确有一道神识,一直隐隐约约地跟着他,阴魂不散。 筑基修士?! “不,不可能。”黑衣修士心道,“如果是筑基修士的窥视,他根本察觉不了。” 那就是其他炼气九层的修士了,神识比自己要强! 可炼气九层,法术威力怎么又这么低呢? 黑衣修士思绪一阵混乱。 他必须要将这个用火球术的修士找出来!不然他一出手就遭掣肘,处境就不妙了。 黑衣修士心中忌惮,不再贸然出手,而是只在战场四周游荡,耐心地找着蛛丝马迹,想把墨画揪出来。 敌不动,我不动。 黑衣修士不出手,墨画也没必要动手。 墨画躲在大石头后面,神色也悠闲起来,还掏出个酸甜的野果,津津有味地吃着。 可黑衣修士不出手,场上猎妖师顿感压力骤减,出手也肆无忌惮起来。 钱家修士压力骤增,越发越难以支撑。 黑衣修士见形势不妙,只好再次出手。 可每次出手,都会被墨画的火球术打断。 黑衣修士留了心,佯装出手,想看火球术是从哪里来的。起初他的确看出了大概的方向,可第二次他就看不出来了。 因为之后的火球术,都是直接炸在他脸上了。 墨画隐约感知到了他的视线,也猜出了黑衣修士的想法,所以直接用火球术糊脸,这样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为神识锁定的次数多了,黑衣修士的行迹也越发明显,墨画瞄得也越发准了。 黑衣修士心中吐血。 这怎么他妈,还能越打越准的? 说打脸就打脸? 他心中气急,修界行走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他偷袭别人,现在竟被别人偷袭了,还是用火球术? 还不止一次,是三番两次地偷袭! “卑鄙无耻!我必将你找出来杀了!” 黑衣修士倍觉愤怒,心情激愤之余,灵力运行就有些错位。 隐匿术有一瞬间的失效。 一直虎视眈眈的墨山一眼觑出破绽,身形一闪,来到黑衣修士面前,大手抓住黑衣修士的肩膀,用力一捏,而后猛地一摔。 骨骼断裂声响起。 黑衣修士被重重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是谁(三更) 墨山被偷袭之后,便一直心生警惕。 他隐隐猜到钱家的雇佣修士中,有一个擅长隐匿的修士,在暗中偷袭出手,所以出招小心了许多,尽量不留下破绽。 同时他也留意战场,看能不能找出这个修士的蛛丝马迹。 只是墨山虽然观察敏锐,但神识不算强,所以无法窥破隐匿术。 便在这时,他看到了一记火球术! 只看一眼,他便认出,这是他儿子墨画用的火球术。 而火球术飞出后,也从一个原本一无所有的空隙中炸出了一个矮小的黑衣修士。 “墨画的神识,能感知到这个擅长隐匿的修士!” 墨山精神一振,一边与钱家修士交战,一边留意火球术。 果然,每次火球术飞过,黑衣修士的偷袭都会被打断,并有短暂的显形。 墨山一直默默看在眼里,一直在默默等着黑衣修士露出破绽。 就在刚才,黑衣修士突然心境失常,灵力紊乱,露出了身形。 墨山看准机会,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将黑衣修士狠狠地摔落在地。 黑衣修士擅长隐匿偷袭,攻击阴毒,但本身肉身并不强横,经此一摔,骨骼断裂,口吐鲜血,同时心中发寒。 修行隐匿术的修士,一旦被人窥破行迹,便意味着大难临头! 尤其是这种修士混战的战场上。 黑衣修士忍着剧痛,运转灵力,想再次施展隐匿术。 另一旁的俞承义趁机大踏步赶来,一脚狠狠踢中他的腹部。 黑衣修士顿觉五脏六腑移位,身子蜷缩着,被这一脚踢出老远,正好落在一堆猎妖师中间。 猎妖师们早已憋着火气,此时见状,纷纷举刀向黑衣修士招呼。 待钱家修士赶到,奋力将黑衣修士救出时,他已经全身刀痕遍布,就剩一口气了。 俞长老看得痛快,哈哈大笑。 没了这个隐匿修士,钱家就只能被慢慢蚕食了。 俞长老不由又看了墨画一眼。 心道墨画这孩子,火球术用得炉火纯青,又快又准,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不得了的灵修。 现在他还小,境界也低,灵力也不强,所以这火球术还只能算刁钻邪门,用来打断或是扰乱战局。 等他将来修为高了,火球术威力也不低了,冷不丁对准你心脉、气海来一下…… 你却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俞长老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只是想想,都觉得棘手。 与此同时,钱仲玄更是怒极。 又是火球术! 他原本还在看着好戏,看黑衣修士戏弄猎妖师,看猎妖师一个个倒下,心里想着俞长林那老匹夫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转眼之间,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人,便成他自己了! 钱仲玄目光一冷,神识骤然放出,他想要看看用火球术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神识即将扫到墨画的时候,俞长老突然出现,挡在了墨画面前。 钱仲玄只觉神识受阻,定睛一看,又是俞长林那张老脸! 俞长老似笑非笑看着他,钱仲玄心生不妙,立马忍痛道:“撤!” 钱仲玄这声“撤”已经喊得很熟练了。 俞长老见钱仲玄退去,而且没有神识窥视了,这才抱着墨画,纵身一跃,进入了矿洞。 “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冒险,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俞长老叮嘱道。 他怕墨画出手,被钱家瞧出端倪来,以钱仲玄那个老东西小心眼的性子,估计会不要脸不要皮地对墨画不利。 “嗯嗯,”墨画小脑袋一点道,“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对方小命!” 墨画用稚嫩的声音说着狠话。 俞长老听着,不由乐了出来,“这都是谁教你的?” “我爹教的!” 俞长老颔首笑道:“说得好!修界险恶,要么不出手,既然出手就不要留手。你爹教得不错!” 他爹被夸奖,墨画也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黑衣修士被砍废了,钱仲玄喊撤了,钱家修士又灰溜溜地溜走了。只是撤退之时,又被猎妖师掩杀,折了不少人手。 这下钱仲玄是彻底没办法了,血本赔光了,人手折损了,灵矿估计也是没戏了。 他在家族里,也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钱仲玄心里恨极! 他恨俞长林那个老匹夫,恨雇佣修士的大意,恨手下修士的无能。 但让他最在意的,还是谁在帮猎妖师画阵法,暗中用法术的又是谁? 会有哪个阵师自降身段,去帮这群穷酸的猎妖师画阵法? 又有哪个修士,会用这种威力低微但刁钻诡异的火球术? 若是没有阵法,没有火球术,灵矿他早就拿下了。 钱仲玄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拿钱壮出气,把钱壮喷得狗血淋头。 要不是他办事不力,自己怎么也不会摊上这些烂事! 原本和家主商议,自己攻下灵矿,能多分一成灵石。现在即便是再多分两成,也无法弥补他的损失。 钱仲玄越想越气。 钱壮小声问道:“长老,接下来怎么办?” 他想转移下注意力,这样钱仲玄就不会一心想着怎么骂他了。 钱仲玄皱眉,还没想好,营地外便传来哀叫。 是受伤的钱家修士和那些雇佣的修士。 钱仲玄叹了口气,挥了挥袖子,无奈道:“先救人吧。” 营地外的空地上,伤员遍地,阵阵哀嚎。 那个黑衣修士也在接受医治。 钱家丹师喂了他丹药,敷了些药草,再缓缓清楚其体内残余的其他灵力,顺便把他被火球术烧焦的头发也剪了。 黑衣修士的伤势渐渐稳定,过了许久,才慢慢醒转。 身上的痛楚让他头脑一片空白,随即他也渐渐回忆起了白日发生的事。 诸事纷杂,很多修士的印象一闪而过,有摔他的修士,有踢他的修士,有乱刀砍他的修士。 当然还有那个用火球术的修士! 黑衣修士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愤恨。 他在二品黑山州界混了百余年,顺风顺水,鲜有失手。如今却被人用火球术偷袭,莫名其妙就阴沟翻船了。 那种初级的火球术,那种炼气中期威力的火球术! 被火球术偷袭! 百年的老修士,被火球术偷袭! 简直是奇耻大辱! 愤恨之余,黑衣修士又是极为疑惑。 他是怎么被偷袭的,隐匿术是怎么被识破的,用火球术的又是谁,又怎么能每次都精准地打到他? 黑衣修士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由郁结于胸,仰天喷出一口鲜血,不甘怒吼道: “到底是他妈的谁用的火球术?!” 说完怒火攻心,伤口再次裂开,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五章 钱弘(四更) 黑衣修士被气得吐血,用火球术的墨画却神色悠闲。 之后几天,钱家修士不进攻,墨画每天就画画阵法,到处溜达溜达,看看灵矿,看看山色,算着储物袋里的肉还够他吃几天。 这日墨画见俞长老神色凝重,不由好奇道: “俞长老,钱家又有动作了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钱弘那个老乌龟应该也要来了。” “老乌龟?” “钱弘。” “哦,钱家家主么?”墨画神情有些凝重,“钱弘很厉害么?” 俞长老不屑,“跟钱仲玄差不多。” “那他怎么能当家主的啊?” 俞长老轻笑道:“这里面门道就多了,修界家族和宗门中*****多着呢。要想上位,看的未必是修为和能力。你会吹牛,会耍心机,会蒙会骗,会拍马屁,这些比你踏踏实实干事有用多了。” 俞长老又冷笑道:“那些人模狗样的人上人,可能大多都是草包。” 墨画长见识了,又问道:“那钱弘是草包吗?” “不算。” “那他会耍心机?” 俞长老点头,“不错,钱弘心机很深,这次钱仲玄吃了大亏,他该来捡便宜了。” “拣便宜?”墨画愣了一下,“他们自己家的便宜也捡?” 俞长老嘿嘿笑了声,“钱家那么大,养那么多人,算着血脉,沾亲带故当然都是一家人。但正因为都是一家人,所以又都不算家人。” 墨画挠了挠头,“钱家勾心斗角这么厉害?” 俞长老挑了挑眉毛,道:“我骂钱家白眼狼,又不是白骂的。钱家不光对别人,对自己族人也是一样。有肉他们就吃,不管这肉是从谁身上咬下来的。” 墨画咋舌,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俞长老摸了摸下巴,“该想办法跑路了。” “跑路?”墨画眼睛一亮,“灵矿挖完了么?” 俞长老摇了摇头,“挖不完了。” 墨画有些遗憾,“那不是有点浪费了么……” 俞长老失笑道:“我们吃肉,总得给钱家留点汤吧。” 夜色降临,山风呼啸,一行修士又来到了钱家营地,为首的正是钱家家主钱弘。 钱仲玄带着钱家修士冒着冷风站在营地外,态度恭敬地迎接钱家的家主钱弘。 钱弘人过中年,头发半白,相貌俊朗,但神情略显倨傲,目光锐利,张望间如鹰视狼顾。 钱仲玄拱手道:“恭迎家主。” 一旁的钱家修士俱都躬身行礼。 钱弘颔首示意,随钱仲玄走进了营地之中。 两人落座,四周无人,钱弘便道:“战况如何?” 钱仲玄简单说了。 钱弘便叹道:“钱长老,你有些操之过急了。他们困在里面,又跑不掉,你当初就应该徐徐图之,不然也不会损失这么大。” 钱仲玄颇为羞恼,但也无话可说。 他是攻也好,守也好,围也好,困也好,只要失败,总归有指责的借口。 他的确输了,灵石花了不少,人手也折了不少,面子也丢完了。 此时钱仲玄无力反驳,只能咬牙道:“家主所言甚是!” 钱弘觑了钱仲玄一眼,缓缓道: “不过钱长老这次也辛苦了,族里记着长老的苦劳,之后的事,就由我来善后吧,不劳长老再费心了。” 钱仲玄心里忍不住大骂。 什么叫记住我的苦劳?意思我一点功劳没有呗? 钱仲玄道:“家主事务繁忙,灵矿的事,怎么好劳烦家主。只要再给我些人手,我一定将灵矿拿下!” “钱长老!”钱弘皱眉道,“我相信长老的能力,也愿将这件事交给长老办,但这样一来,我却没法向族里交代。” 钱弘神情凝重,且带些痛心道:“毕竟之前的损失,太严重了!” 钱仲玄在心里默默呸了一句。 假惺惺的,早干什么去了?还不是想等他和俞长林拼杀一阵,赔了老本,他这个做家主的再过来捡便宜。 到时候功劳是他的,灵矿是他的,威望也是他的。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钱仲玄又恨自己大意了,没忍住灵石的诱惑,答应了钱弘,接手了这件事。 更没想到俞长林手段这么多,而且都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手段,自己这个亏真是吃大了! 钱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钱长老,可是有什么不满?” 钱仲玄一肚子不满,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不满了,只好拱手,咬牙切齿道: “谨遵家主吩咐!” “嗯。”钱弘微垂眼帘,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过了片刻,钱弘态度一转,又问道: “不知钱长老这次,因何而失手?” 钱仲玄迟疑了一下,说道:“猎妖师中有阵师!” 钱弘微露诧异,“可有一品?” “即便不到一品,也差不了多少……”钱仲玄道。 钱弘摇了摇头,“我问过钱大师了,那阵师用的地火阵,只含七道阵纹……” “这……” 钱弘又似笑非笑地看着钱仲玄,“七道阵纹,也就刚迈过普通阵师的门槛,在长老的眼里,这就和一品阵师差不多了么?长老虽非阵师,但也不该犯下如此谬误!” 两道阵纹,对一般阵师而言,可是两道巨大的门槛。不是差别不大,而是差别很大。 钱仲玄羞怒,一时无法辩驳。 钱弘又道:“可还有其他缘由?” 钱仲玄忍怒道:“还有一个擅长法术的灵修……” 钱弘眸中露出一丝讥讽,“一个?” 钱仲玄嗫嚅道:“我也不知……有可能不止一个……” “修为很高么?” 钱仲玄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应该不足炼气后期……” 钱弘不由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钱长老啊,钱长老,一个只能画七道阵纹的阵师,一个,或者说几个不足炼气后期的灵修……” 钱弘叹了口气,目光戏谑道:“仅仅因为这些,就能让你损失惨重?这让我如何在族里为你说话啊?你的这些理由,说出去谁会信呢?” 钱仲玄脸色涨红,手指攥得发白。 钱弘见差不多了,便语气放和缓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便不劳长老费心了。” 钱仲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拱手问道: “不知家主有什么打算?” 钱弘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品了口茶,才缓缓道:“我都说了,不必操之过急,我自有办法。” 钱仲玄按捺下心里的不满,恭敬道:“那便全依仗家主了!” 钱仲玄嘴上恭敬,心中却一阵冷笑。 若论能力,他和钱弘半斤八两,只是没他脸厚心黑罢了。 他钱仲玄拿这群猎妖师没办法,他就不信钱弘这个只会捡便宜的货色能有什么好手段。 那个阵师,和那个灵修,看起来不起眼,但真正遇到后,才知道什么叫棘手。 钱仲玄眸中轻蔑之色一闪,等着看钱弘的好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土石阵(五更) 第二天,钱弘便与俞长老碰面了。 墨画在矿洞里探头,偷偷看去,一眼便认出了钱弘。 钱弘是钱兴他爹,钱兴被墨画用地火阵炸过。墨画知道钱兴的长相,他们父子相貌相似,所以钱弘也就很好认。 何况就算不看脸,钱家修士中仅有的两个筑基修士也一眼就能看出来。 钱仲玄就站在钱弘身边,两人虽然都是筑基修士,但钱弘气度上明显更胜一筹。 钱仲玄只是法令纹深,看着一脸严肃,论威严远不及身居高位的钱家家主钱弘。 墨画便好奇问道:“长老,您为什么说钱弘是‘老乌龟’啊?” 至少看上去,钱弘也算是倨傲俊朗,气度不凡。 俞长老道:“你想知道?” 墨画点了点头。 “行,等会你看着。” 看着?看什么? 墨画有些不太明白。 过了一会,双方对阵,俞长老横刀扎马,站在山腰处的洞口,冲着钱弘和钱仲玄直接骂了起来。 把两人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钱仲玄气得发抖,钱弘却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俞长老骂累了,就停下歇会,对墨画道:“明白了吧。” 墨画点头惊叹道: “果然是‘老乌龟’啊,他可真能忍!” 被俞长老骂成这样,愣是神色不变,一声不吭,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说好听点,叫心机深沉,说不好听点,就是没脸没皮。”俞长老道。 墨画又道:“长老,您这样惹怒他,会不会不太好?” 俞长老不屑道:“惹不惹他都一样,只要有好处,他是六亲不认的,别以为不惹他,他就会发善心了。” 墨画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跟他们打么?” 俞长老叹道:“最好是不打,我们打得太久了,久战疲乏,他们却换了一波又一波。再正面开战的话,对我们不利。而且我们吃的食物,和治伤用的丹药也不多了。” “要跑吗?” “对的。” “怎么跑呢?现在钱家修士多,我们轻易跑不掉的吧。”墨画皱了皱眉。 “原来我是想打赢了钱家,我们光明正大将灵矿运出去就好,现在钱家修士跟蝗虫一样,一波又一波,钱弘老乌龟也亲自来了,这么做就不行了。” 俞长老道,“我们唯一的办法,是另挖矿道,悄悄地溜走。” 墨画愣了下,“矿道?现在挖来得及么?” 俞长老叹了口气,“不好说,需要我们尽量守住洞口,多拖一点时间。” 墨画点了点头,但感觉并不好守。 矿洞也确实不好守。 此后钱家每天不定时地进攻,既不贪功,也不恋战,纯粹是消磨猎妖师们的斗志。 同时将猎妖师们拖住,不让他们有其他动作。 俞长老既要让人在洞口防守,也要让人开采灵矿,还要让人另外矿道用来逃生。 一时之间,有些焦头烂额。 墨画也有些发愁,但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日俞长老突然找到墨画,有些无奈地问道:“墨画,有什么阵法能将矿洞封住么?” 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如彻底封住,这样钱家进不来,他们挖出矿道,就可以出去了。 “全封住吗?” “只留一两个就行。” 墨画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可以!” 他想到一个阵法,可以加固土石,封住洞口,是从庄先生给的阵书上看到的。 俞长老精神一振,“现在能画么?” “不行。”墨画摇头道,“我还没学呢。” 俞长叹了口气,“那我让大家多坚持一阵,你先学吧,也不用着急……” 俞长老心里其实很急。 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与钱家这样耗,每一天都将是煎熬。钱家有补给,有人手,可他们没有。 但俞长老又不想把压力放到墨画身上,墨画已经帮了很多忙了。 俞长老也知道阵法不容易学,很多阵师学阵法,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不然阵师也不会这么稀少了。 俞长老心里有些踌躇。 不知这阵法墨画要学多久,如果要十天半个月的的话,他们未必能坚持住,可能还要想别的办法。 俞长老起身欲走,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 “墨画,我不是催你啊,我就是问问,你这阵法多久能学会啊?” 墨画想了下,斟酌道: “快的话明早,慢的话后天早上吧。” 不是生僻的一品阵法,墨画现在学得挺快的,白天记住阵纹,晚上在道碑上练习,一晚学不会的话,两晚也足够了。 俞长老张了张嘴。 他感觉自己刚才那么多的小心思有些多余,心情大起大落,一时神色复杂,“你们阵师,阵法都学得这么快的么……” 墨画嘿嘿笑了下,“应该也不全是。” “那就是墨画这孩子学得快了……”俞长老看了一眼墨画,心里默默道。 不管怎么说,明天或者后天的话,时间是足够的。 俞长老松了口气,“那你慢慢学,我不打扰你了。”之后神色轻松地走了。 墨画则打开千阵图录,从中翻找出一副阵法,阵法包含九道土系阵纹,名为一品土石阵。 土石阵是一品土系阵法的一种,可以将土石融固在一起,变得更加坚硬。 阵纹不难,墨画看了几遍就记个大概了,而此时天色还早,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 到了子时,墨画才能进入识海,在道碑上练阵法。 “现在做什么呢?” 墨画托着小腮帮想着。 阵纹他已经看熟了,多看几遍也就那样。 墨画索性拿出纸笔,想自己先在纸上画几遍一品土石阵着看看。 平日墨画学阵法,都是先在道碑上练熟,然后才在纸上画的,为的是不浪费纸墨。 但现在好像也不是在乎这些纸墨的时候。 墨画直接开始在纸上画一品土石阵。 果然不出所料,第一副画失败了。 墨画有些遗憾,但也不算心疼,毕竟他之前攒了一千多瓶妖血,现在灵墨不缺的。 墨画开始画第二副,还是失败了。 第三副,又失败。 墨画总结了一下,平复好心态,继续画下去,然后画着画着,发现自己竟然水到渠成地画成功了…… 墨画试着注入了一些灵力,阵纹也点亮了,泛出淡淡灰色的光芒。 这就成功了? 墨画先是高兴一下,然后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原本还想花一晚上练习土石阵的,结果晚上还没到,自己已经会了。 “那晚上,我学啥呢?” 墨画挠了挠头,翻了翻身边杂乱的阵书,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阵法: 一品土木复阵。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土木复阵 一品土木复阵? 墨画眼睛一亮,立马翻看起来。 所谓一品土木复阵,是包含了一品九纹土石阵和五道阵纹木气阵的复阵。 复阵中最高单阵达到了一品,所以便可以算作一品复阵。 这套土木复阵只包含了两个单阵,并没有单独作为阵眼的聚灵阵,而是依靠单阵内的聚灵阵纹来汇聚灵力,所以威力会弱上一些,但效果也比一品的土石阵要强不少。 毕竟再弱,这也算是复阵。 而且因为结构相对简单,学起来也不会太难。 若是包含三道及三道单阵以上的复阵,还要以聚灵阵作为阵眼,那阵枢结构就会截然不同,以目前墨画的阵法水平,学起来会非常吃力。 这套复阵之中包含的两个单阵,其中木气阵只有五道阵纹,墨画是会的,一品土石阵墨画刚刚也学会了。 想学会这套复阵,只要再掌握其阵法的阵枢就行。 墨画决定了,晚上就在道碑上练这套复阵! 到了子时,墨画已经将土木复阵的阵枢记熟了,而后闭眼入睡,神识沉入识海,道碑浮现其中。 墨画开始在道碑上练阵法。 开始也不算顺利,但学阵法本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 墨画一遍又一遍地画着。 不过他毕竟才炼气六层,神识足够画出一品九纹阵法,但要画一品复阵,还是勉强了些。 墨画画了一晚上,还是没有学会一品土木复阵。 第二天,俞长老眼巴巴地看着墨画。 虽然嘴上没问,但眼神里全是期待。 墨画想了下。 封住洞口的话,一品的土石阵应该够了,但用土木复阵,效果应该更好。 反正也不急着这一两天,墨画便让俞长老再等下。 墨画白天练了一天,神识耗尽,就冥想恢复。 晚上又在道碑上练了一晚上,最后终于将一品土木复阵画出来了。 墨画告诉俞长老,俞长老大喜,便吩咐猎妖师开始封洞。 但这个洞,也没那么好封,这样光明正大动手,必然会被钱家看出来。到时候钱家天天滋扰,这个洞口也就封不成了。 墨画问俞长老有什么办法。 俞长老嘿嘿一笑,并未回答,只是让墨画好好看着。 俞长老还是以骂人起手。 他站在矿洞口,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骂钱家,骂钱弘,骂钱仲玄,而且脾气暴躁,似乎被困得受不了了。 然后俞长老又让猎妖师全部冲杀出去,要面带悲愤,表现出背水一战,视死如归的决心和气势。 钱弘不想硬拼,只能后撤。 事已至此,在钱弘的眼里,这群猎妖师只是瓮中之鳖,待宰羔羊,不值得他死伤人手,再与他们拼命。 猎妖师现在做困兽之斗,若是逼急了,恐怕会鱼死网破,得不偿失。 钱家现在损失惨重,这个损失不能再进一步扩大了,至少不能在他手里扩大。 所以猎妖师做出拼死一搏的态度,钱家立马就撤退了。 连续三天,猎妖师都这么倾巢而出,做出死战到底的样子。 钱弘更是坐定了俞长老黔驴技穷,更加不着急了,直接让钱家修士退得远远的,不与猎妖师正面交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钱弘并不认为靠着这股死战的意气,猎妖师能支撑多久。 一旦斗志消弭,便是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所以他并不着急。 这也正中俞长老下怀,他心里骂了钱弘一句,“果然是老乌龟”,然后就下令开始封洞口。 猎妖师们用挖矿的碎石堵住洞口,墨画在两边的石壁上画土木复阵。 画完后猎妖师们再用碎石填一层,墨画再画一副土木复阵,之后再堵一次,墨画再画一副。 其他洞口都在封,只有留了山腰最高处的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是留给俞长老骂人用的。 俞长老没事就坐在这里骂,骂钱弘缩头乌龟,没有卵蛋,不敢一决雌雄。 实际上是牵扯钱家的注意力,让他们不敢贸然进攻。 俞长老骂得越是气急败坏,钱弘就越是心安。 但随着时间推移,钱弘也觉得事有蹊跷了。 他觉得俞长林的骂声,没有之前酣畅淋漓,像是刻意在掩盖什么。 钱弘心中警觉,但也不敢贸然行动,只抽调了一小波人,趁着夜色,前去矿洞口试探。 这波钱家修士刚到矿洞口,就遭到了猎妖师的伏击。 墨山、俞承义和几个炼气九层的猎妖师并没有在矿洞里,而是早早地蛰伏在外面,等钱家修士前来试探,便骤然伏击。 他们身穿铁甲,挥舞大刀,灵力激荡,钱家修士不堪一击,狼狈而逃。 钱弘却放下心来,心道: “俞长林这个老匹夫,果然封洞是假,伏击是真,还好我早有预料,只用少数修士试探,不然又要吃个大亏!” 伏击的墨山等人,又从山腰的洞口回到灵矿内。 这个伏击只能用一次,不过本身也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一次就足够了。 钱弘投鼠忌器,就能为大家封洞,也为墨画画阵法争取不少时间。 这么拖着,钱仲玄总觉得不对,他找到钱弘,道: “俞长林好像想封住洞口。” 钱弘淡淡道:“我知道。” 钱仲玄皱眉,“我们便让他这么封?” 钱弘一脸无所谓,“他封洞口是假,伏击才是真。” “那如果他真把洞口封住,我们怎么办?”钱仲玄问道。 钱弘道:“不过是些土石,洞口封住,打破便是!” “那他要是另挖矿道跑了呢?”钱仲玄又道。 “跑不掉的。”钱弘冷笑一声,“我们和俞长林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能使出什么手段,不用想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守住洞口,另挖矿道逃命。” “我们若能打破洞口,便可瓮中捉鳖,若能找到矿道,也可半路截杀。到时候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挖出来的灵矿,就全都是我们的了。” 钱弘目光阴冷,讥讽一笑,“我们把人杀了,把灵石据为己有,不费吹灰之力,一举两得。” 钱仲玄口中道:“家主英明。” 心里却骂了他一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做什么事都想着捡便宜。 俞长林那老匹夫抠得要死,他能这么轻易就让你捡了便宜? 还有猎妖师里的那个阵师,到现在还没出手。 这种修士对抗的局面里,阵法是非常棘手的,他可是吃过亏的。 钱仲玄心里知道利害,但他就是不说! 他倒想看看,钱弘这次捡便宜,捡的是好处,还是钉子。 反正他家底赔光了,在家族地位也没了,乐得在一边看好戏。 要倒霉,就大家一起倒霉,谁也别想好过! 钱仲玄心里恨恨想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封洞 钱弘自觉智珠在握的时候,猎妖师们已经将洞口都封住了。 碎石堵成一道墙,墨画在墙上画上阵法,再用碎石堵一道,墨画又画一遍,再堵一道,墨画再画一遍。 里里外外共三道墙,三套阵法。 墨画从俞长老那里要了几百枚灵石,捏碎之后将灵力注入阵法,催动土木复阵。 阵法上土灰色和淡绿色的纹路交织,灵力渗入碎石,将土石混杂在一起,形成坚硬的壁垒。 “这个阵法,能防住么?”俞长老还是有些不放心。 墨画心里觉得没问题。 地火阵以纸为阵媒,只能用一次,而如今的土木复阵是以土石为阵媒,经久耐用,想要破掉阵法,挺费时费力。 而且毕竟是一品复阵,对付炼气修士,应该是足够的——如果筑基期的钱弘和钱仲玄不出手的话。 但不试下,也不好下定论。 所以墨画只能模糊道:“应该行吧。” 事已至此,俞长老也不犹豫,命令所有修士集中挖矿道,剩下的灵石也都不开采了。 务必要在钱家攻破矿洞之前,将逃生的矿道挖出来。 猎妖师的动静也被钱家察觉了。 钱弘冷笑道:“果不其然,俞长林封了洞口,在挖矿道。” 说完便命令钱家修士打探。钱家修士打探完,回禀钱弘,称洞口被土石砌成的墙封住了。 钱弘并不在意,一些灰土碎石砌成的墙,就算堵住了洞口,不要两日,也就能打破。 可钱家修士在洞口折腾了半天,折返回来,道: “禀报家主,打不动。” 钱弘皱眉,“什么打不动。” 那弟子低头道:“洞口被土石封住了,我们打不动……” 钱弘眉头皱得更紧了。 钱仲玄闻言微微错愕,心里有所猜测,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钱弘道:“待我去看看。” 钱弘来到了被土石封住的洞口,自然也察觉到了土石上的阵法波动。 这上面……画了阵法? 钱弘隐隐感觉不妙,吩咐道:“你们打一下试试。” 几个钱家修士上前,有用刀的,有用剑的,有徒手劈的,还有用法术的。 虽能凿开碎石,打开一些缺口,但很快这些碎石便像有生命一样,又聚在了一起。 仿佛这些石头如同土木一般,长在了一起,还会自动修复。 钱家修士又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累得气喘吁吁,还是收效甚微。 钱弘忍不住了,他抽出剑,一剑劈了上去。 这剑用了筑基期的修为,灵力有如凝质,剑气所及,削掉了一层碎石。 钱弘却心中骇然,“一品阵法?” 钱仲玄没说假话?猎妖师里,真的有人能画出一品阵法! 钱弘这副吃惊的模样,钱仲玄看在眼里,心中痛快不已。 “七道阵纹的阵法,说到底也不过如此,想必家主很快就能将此阵法破除,将这些猎妖师一网打尽!” 表面上钱仲玄还是一脸严肃,但语调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钱弘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微怒,却无法反驳。 猎妖师中的阵师只是一个能画七道阵纹的普通阵师。 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他要是否定,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钱仲玄的讥讽,此时他只能受着,日后再找他算账。 眼前最棘手的问题,还是如何打破洞口,攻入矿洞,杀了这群猎妖师,抢下灵石,占据灵矿。 钱弘作势要自己动手,突然上面传来了俞长老的声音: “说好了筑基期不出手,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钱弘抬头一看,果然见到山腰处唯一没被封住的洞口前,俞长老正面带嘲讽地看着他们。 钱弘冷笑,“可以不对修士出手,可没说不可以对山石动手。” 俞长老似笑非笑,“那你动手吧,我在这看着你。” 钱弘皱了皱眉,反而不敢动手了。 万一他破除洞口,灵力消耗多了,被俞长林出手偷袭,他还真未必能打得过。 捅到道廷司那里,俞长林也可以狡辩,说是他们钱家筑基修士先动的手。 钱家的筑基修士出手破了猎妖师的阵法,也的确可以算是钱家先动的手。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钱仲玄,自己动了手,反而可能让他捡了便宜。 钱弘迟疑之后,便收了手。 “好,我便依照约定,只让炼气修士出手。” 俞长林松了口气,心中却愈发瞧不起钱弘: “那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早些滚蛋,挪个位置,让你手下那些炼气期的小王八蛋来,看看他们能不能打破这矿洞。” 钱弘阴毒地看了俞长老一眼,挥了挥手示意。 钱家修士便陆续上前,或用刀剑,或用武学道法,或用法术,一个一个攻击洞口的土石。 一个修士力竭,再换下一个。 至于俞长林现身的那个洞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是不可能杀进去的。 只有多开几个洞口,齐头并进,让大队修士攻进去,才可能击溃这些猎妖师。 一品土木复阵的防御虽强,但也依仗着灵石灵力支撑阵法的效果。 每受损一次,灵力便会损耗一分。 钱家修士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持续攻击,终于成功打破了一道土木复阵。 随着轰隆声响,第一堵土石墙失去阵法加持,崩塌成为了碎石。 钱家修士都精神大振,露出喜色。 但他们没高兴多久,就发现不对了。因为石墙后面,还是一堵石墙。 他们试着砍了一刀,墙上土石纹丝不动,显然这上面同样画着阵法。 钱家修士面露绝望,钱弘更是眼皮直跳。 他怎么也没想到,俞长林竟然这么狠,弄了两道石墙,两副阵法。 不对,不会不只两道吧…… 钱弘咬了咬牙,让钱家修士暂停修整,休息好了继续打。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钱家开始打矿洞时,俞长老就在里面竖着耳朵听着。听着听着,却发现钱家突然又没了动静,不由疑惑道: “怎么不打了?” “打不动了吧。” 过了这几天,墨画也终于确认了一品土木阵的效果,对炼气修士而言,这套阵法很难攻破。 更何况墨画还里外套了三层。 俞长老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就打不动了呢?” “这个是一品复阵,破完三层,要累死他们!” “复阵?”俞长老没听说过,有些迷惑。 “就是比一品阵法,还要厉害一丢丢的阵法。”墨画解释道。 俞长老瞪大了眼睛,比一品阵法还厉害? 随即他道:“那这个阵法,岂不是能守很久?” 墨画估算了一下,点了点头,筑基修士不出手的话,的确可以守很久很久。 假如不缺吃喝的话。 俞长老愣住了,随即又是深深的懊悔。 早知道墨画这阵法这么好用,他就不急着挖矿道了。 这矿洞里,还有不少灵矿没开采呢…… 那可都是灵石啊! 一向勤俭持家的俞长老一脸肉疼。 墨画看出了俞长老的心思,想了想,眼睛一亮道: “要不我们做绝一点?汤都不给他们喝!” 这话说到俞长老心里去了,他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确实,浪费是要遭天谴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六十九章 矿道 这些灵矿猎妖师们挖了,十年之内吃喝不愁。但要是给钱家挖去了,钱家借此壮大,反而会欺负到他们头上。 虽说灵矿重要,但矿道的事,还是最优先的。 毕竟矿道关系到大家能不能安全撤退,孰轻孰重,俞长老还是能分清楚的。 俞长老让大家先集中精力挖好矿道,几天之后,矿道挖好,有了逃生的依仗,猎妖师们反过来再开采灵矿。 俞长老将抠门吝啬的本事发挥到极限,每日没事就在矿洞内溜达,墙边一点灵矿都要用手指抠下来,放进储物袋里。 按俞长老的说法,能开采的都要开采,不给钱家留一分一毫,连肉带汤吃干净,让钱家顺着碗沿去舔,也舔不到一滴汤! 墨画看着敬佩不已。 他只是说做绝一点,没想到还能这么绝!不愧是俞长老! 墨画受益良多。 俞长老挖矿道的动静,也被钱家修士打探到了。 钱弘知道俞长老的打算,所以早早就派人在大黑山四处盯着,找着猎妖师的蛛丝马迹。 挖矿道这种事,不可能没一点动静。 而钱家也确实也找到了猎妖师的踪迹。 那是一处坑洞口,边缘有碎石,洞口还被人用草木遮盖,以作掩饰。 钱弘心中冷笑,“俞长林啊,俞长林,像老鼠一般钻营打洞,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钱弘让人盯着,但过了好几天,都不见有猎妖师出来。 钱弘皱了皱眉,吩咐钱壮带队下去看看。 钱壮领命,带着几个钱家修士,小心翼翼地进了坑道。 坑道里阴暗潮湿,周边全是碎石,的确是刚开凿出的样子。 钱壮他们在里面搜寻半天,一无所获,既没见着猎妖师,也没见有其他人影。 钱壮疑惑之际,有钱家修士发现了一处石壁,颜色较淡,以指叩击,会传来声响,说明石壁很薄。 钱家修士互视一眼,神情振奋。 这说明石壁后面是空的,有矿道,而这石壁,是用来掩人耳目用的。 那群猎妖师,就藏在石壁后面! 钱壮带着手下,奋力凿开石壁。 石壁坍塌,灰尘弥漫。 待灰尘消散后,他们看到的是一只铜铃般大小,有着血色竖瞳的眼睛。 钱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妈不是猎妖师,是一品后期的成年妖兽! 妖兽的眼睛,带着几分疑惑,几分愤怒,还有几分嗜血的欣喜。 疑惑的是它的巢穴怎么有人;愤怒的是它休憩时被人吵醒了;欣喜的是刚睡醒就有送上门的东西吃了! 狭窄的坑洞里,妖兽捕猎进食,钱家修士疯狂逃命。 待钱壮几人凄惨地见到钱弘时,模样惨不忍睹。 钱壮伤势重,但好歹全须全尾,其他几人,基本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还有几个,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坑洞中,安息在了妖兽的肚子里。 钱弘的表情,已经无法再那么镇定了。 饶是他城府极深,此时心里也是怒极,咬牙切齿道: “好你个俞长林,在妖兽旁挖了个假矿道骗我!欺人太甚!” 钱家弟子纷纷低头,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又有钱家弟子来报,说又发现了一处矿道。 钱弘眼角直跳,心里捉摸不定。 这处矿道有可能是真的,但同样,也有可能还是俞长林故布迷阵,用来坑他的。 但既然发现了,便不可能不去查探。 钱弘又命几个弟子前去,还叮嘱他们小心一点,提防坑洞里有妖兽。 结果不出钱弘所料,坑洞里的确是有妖兽。 查探的钱家弟子回来了,又没完全回来。 依旧是缺胳膊少腿,依旧丢了几条性命。 他们小心提防了,但在妖兽面前,他们的提防毫无意义。 坑洞连通妖兽巢穴,视野昏暗,地形狭窄,修士进退不便,栖息于此的妖兽却如鱼得水。 妖兽本就比同境界的修士强大,经验丰富的猎妖师狩猎妖兽,尚且要找空旷的地方,数人乃至十余人,与其耐心周旋,将妖兽围杀。 钱家修士不擅长猎妖,进入这等狭窄阴暗的巢穴,基本就是去送菜。 他们的反抗,也不过是妖兽进餐前的助兴。 钱弘血气渐渐上涌,恨不得将俞长林破口大骂,但为了家主的威仪,还是忍了下来,只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之后钱家又发现了两处矿道,但钱弘不敢派人下去了。 他不敢拿钱家弟子的命去堵了。 他也总算想明白了一件事,俞长林是猎妖师,一辈子与大黑山打交道,对这山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想在这山里找出他挖的矿道,基本等于痴人说梦了。 而且一旦找错,就要搭上几条人命,这个试错的成本,他也担当不起。 他是钱家的家主不假,但钱家的家主,可不一定非得是他。 钱弘神色凝重,眉头紧紧皱着。 钱仲玄在一旁看着,心中不住冷笑,知道俞长林这个老匹夫的厉害了? 现如今他反倒希望钱弘倒霉。 这次攻占灵矿,钱弘越是成功,相较之下,他钱仲玄就越是失败。 相反,钱弘越是受挫,那他这次的失利,反而就越不显眼了。 钱壮在一旁看到钱仲玄的神情,心里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盘算。 心里不由生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 “家主失利了,那钱长老的失利便不算什么,同样因为钱长老失利了,那我的失利也不算什么了……” “而现在家主和钱长老一同失利,那我的失利,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钱壮的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身上流着血的伤口,也不怎么疼了。 既然无法找出猎妖师用以逃生的矿道,不能截杀他们,钱家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正面硬攻,破了阵法,打破洞口的石墙了。 矿洞的洞口有七八个,钱家修士分好队列,齐头并进,争取全部打通。 这样钱家修士一拥而上,药尽粮绝的猎妖师支撑不了多久。 之后的几日,钱家不舍昼夜地凿墙。 钱弘表面镇定,内心确实心急如焚。 他知道再晚一点,让俞长林挖完灵矿跑了,那他这次就功亏一篑了! 随着轰隆一声,又有一道石墙被凿塌了。 凿塌的石墙后面,果如钱弘所料,的确还有着第三道石墙,同样也有着第三副阵法! 钱弘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心里恨不得把画这阵法的阵师大卸八块! 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压下这股怒火,闭上双眼,无奈地挥了挥手: “继续挖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章 跑路 钱家还未将洞口凿开,灵矿里的灵石已经被挖完了。 而且挖得干干净净。 俞长老自己检查了两遍,又用神识扫视了两遍,还让墨画也用神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留的灵石,这才放心。 “长老,我们现在跑路吗?”墨画有些期待地问道。 他在灵矿里待了好久了,很久没回家了,储物袋里的肉也吃完了,不舍得喝的酒酿也被喝得一滴都不剩了。 俞长老又一次环视了一遍灵矿,而后果断一挥手道: “撤!” 于是近千名猎妖师,身上挂满储物袋,两两搬着储物箱,陆陆续续从另外挖好的矿道离开。 这些储物袋和储物箱都是俞长老事先准备好的。 炼气期用的储物袋都是做工最粗糙的,虽然携带方便,但里面容纳的空间很小。 储物箱方方正正,里面的空间要大上不少,但携带又不大方便,往往需要搬运大件时,才会用到。 灵矿虽小,但挖出的灵石也不算少。俞长老把他能弄到的储物袋和储物箱都弄来了,这才能将灵石全部运走。 墨画跟在父亲墨山身后,也随着猎妖师的队伍一步步前进,最后离开了矿道。 矿道的出口很隐蔽,是俞长老看着墨画的舆图,精挑细选出来的。 毕竟整个猎妖师中,没谁的舆图比墨画的这幅画得更仔细了。 甚至没有墨画的舆图,俞长老也发现不了这个位置。 出了矿道,外面便是大黑山的外山。 墨画顿时感到一阵亲切感。 熟悉的山峰,茂密的树林,混着薄薄瘴气的云雾,脚下松软的土石,淡淡而清新的土腥气,以及从脸颊上不停拂过的山风,还有山间此起彼伏的妖兽叫声。 这一切都让墨画的心情愉悦起来,矿洞内的沉闷也瞬间散去。 俞长老还没放下心来,出了矿道便立马道: “快走!早点回去,被钱家追上来就麻烦了!” 猎妖师们开始加速赶路,争取在钱家追上来之前,离开大黑山,赶回通仙城。 进了通仙城,钱家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而猎妖师们,也能有十年不愁吃穿的日子了! 另一边,钱弘也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有好几天,俞长老没骂他了。 钱弘纵身来到山腰处俞长老现身过的洞口,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个洞口也被封住了。 钱弘心里发寒。 为什么封住这个洞口? 因为他们已经挖完灵矿跑路了! 俞长林这个老匹夫,也无需在这里浪费唇舌了! 钱弘从容不了了,他急声喝道: “快!快挖!这群猎妖师已经逃了!” 想在大黑山中,找到俞长林挖出的矿道,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比起对大黑山的了解,他们钱家远远比不上靠山吃山的猎妖师。 现今之计,只有打破洞口,自洞口进去,才能找到猎妖师们逃生的矿道。 钱家修士费力地凿着石墙,一遍又一遍。 每次凿开一些,阵法便修复一些。 钱弘心里急得冒火,越发恼怒这个画阵法的阵师! 这样的阵法,你画一道就行了,竟然里里外外布了三道! 何等的厚颜无耻! 最后钱弘实在忍不了了,将钱仲玄也喊来,两个筑基期的修士一齐动手,宛如凝质的灵力汹涌澎湃,直接强行破了阵法,拆了洞口的石墙。 只是即便如此,也花费了近半个时辰。 钱弘连忙冲进矿洞,神识一扫,哪里还有半个猎妖师的人影! 别说猎妖师了,就是灵石,都没见着一枚。 这可是个灵矿啊,被挖得干干净净! 一枚灵石都不剩! 钱弘心里把俞长林骂了个遍。 到底抠门到什么地步,才能把灵矿挖得像狗啃的骨头一样,一点肉都不留。 有钱家弟子来报道:“家主,发现矿道了。” 钱弘立马动身敢去,果然发现了一条新挖的矿道,与骗他们的矿道不同,这条矿道更深也更广。 矿道的路口也被碎石封住了,但只有碎石,没有阵法。 应该是撤得匆忙,来不及布了。 钱弘一掌拍去,澎湃的灵力,直接将洞口的碎石震飞。 钱弘厉声吩咐道:“所有弟子,立马去追,见到猎妖师,杀无赦!” 钱家修士听闻,俱都神情一肃,不再犹豫,纷纷纵身进入矿道,向着猎妖师追去。 猎妖师行至半途,俞长老忽有所觉,几个跃步登上山头,回头瞭望,不禁皱起了眉头。 等俞长老下来时,墨画便问道: “钱家追上来了么?” 俞长老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墨画想了想,道:“道廷司不是说,只划定无名峰给我们争斗么,现在已经出了无名峰,他们还敢出手么?” 俞长老道:“钱家损失太大,现在只能狗急跳墙了。追杀我们,赢了便能吞下所有灵石,不追杀我们,他们不仅一枚灵石没赚到,还亏了血本。” 墨画也神情凝重,“那钱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俞长老点了点头,“他们现在是饿疯了的狼,闻着血味追来,想吃了我们的肉,一旦被追上,基本就是不死不休。” “那我们逃到通仙城里,就有用了么?” “到了通仙城,他们就不敢动手了,即便吃了天大的亏,也要自己咽进肚里。” 见墨画不太明白,俞长老又解释道: “大黑山比较乱,出了事,道廷司不好管。但通仙城不一样,那是道廷司的辖地,是道廷明令从严治理的地方,不能出乱子……” “钱家要是敢在通仙城内动手,轻点说是不把道廷司放在眼里,重点说便是蔑视道律,忤逆道廷!这便是大罪了!” 墨画还有一点疑惑,“可是,通仙城的道廷司,修士不多,势力也没有钱家大吧。钱家忤逆了又能如何?” “这你就不知道了,”俞长老眉毛一挑,道,“道廷司是由道廷统辖的,秉承的是道廷的权柄,代表的是道廷的颜面。若是钱家太过出格,道廷司便可以上书道廷,请调道兵,直接将钱家一族镇杀!” 俞长老看着墨画,缓缓道:“到时候,整个钱家都将被革品除名,家主伏罪问斩,家业被抄,传承上缴,族人或杀或迁或流放,并被随便易以他姓,终身不得姓钱。通仙城的钱家,也便不复存在了!” 墨画听得震惊不已。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断后(五更) 墨画第一次对道律和道廷的威严,有了深深的体会。 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钱家轻装简行,来势汹汹,而猎妖师需要搬运灵矿,行进缓慢,这样下去,到不了通仙城就会被钱家追上。 俞长老道:“我们要找人断后!” 俞承义,墨山还有一些炼气九层的猎妖师站了出来。 俞长老微微颔首,吩咐道: “到时候钱弘和钱仲玄应该会撕破脸出手,我拖住他们,你们对付其他钱家修士,且战且退,不要恋战,只要能拖延足够多的时间就行。” 留下的几人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下要断后,必然面临钱家的死扑,而且是以少敌多,处境是很危险的。 何况钱家有两个筑基修士,他们撕破协定出手,万一俞长老不敌,留下断后的炼气期的猎妖师就危险了。 墨画道:“我也留下来断后!” 俞长老瞪了他一眼,“你个孩子凑什么热闹,回家去!” 到时候他要应付钱弘和钱仲玄,无暇顾及墨画的安全。 墨山也摸了摸墨画的头,温声道:“回去吧,你娘还在家等你呢。” 他们没说什么,但墨画心里清楚,这种情况留下来断后,已经是做好觉悟了。 即便最后能成功断后,估计也要有几个猎妖师赔上性命。 与钱家争战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猎妖师死伤了。 如今灵矿已经挖完了,而且已经坚持到现在了,墨画不想大家再有什么伤亡。 墨山也好,俞长老也好,还有其他墨画熟悉或是不熟悉的猎妖师,墨画还是希望大家能一起回家。 墨画便对俞长老道:“我可以用阵法断后,不用大家拼命!” 俞长老是相信墨画的阵法的。 这次能守住灵矿,能成功逃出来,都是多亏了墨画的阵法,但眼看着钱家将至,时间仓促,俞长老还是不放心: “时间太短,来不及画阵法了吧。” “放心,”墨画拍了拍身上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我提前准备好了!” 俞长老张了张嘴,“这里面,全是阵法?” 墨画点了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墨画什么时候准备的阵法。 “这些阵法,能有用么?”俞长老又问道。 “我们又不用死战,只要用阵法吓唬他们一下,拖一拖时间,就足够了。”墨画道。 俞长老沉思片刻,点头道:“可以,我们用阵法拖一下时间。” 而后俞长老又找到墨山,小声道:“一旦形势不妙,你带着墨画先走!” 墨山想说什么,俞长老便脸色一板,“这是命令!” 墨山抿紧嘴唇,没说什么,但眉头紧紧皱着。 俞长老便压低声音,语气郑重道: “墨画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如何,要把他安全送回去!” 墨山一怔,而后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边墨画在翻储物袋,将里面的阵法拿出来。 厚厚的一沓,全是地火阵,而且是包含九道阵纹的一品地火阵。 之前包含七道阵纹的地火阵,被钱家的铁甲土系修士破掉了,墨画就学了更高级一些的一品地火阵,以备不时之需。 地火阵有奇效,但数量少了,效果不大,改变不了战局。 所以墨画有空就画,自己偷偷攒着,这样一直攒到现在,墨画手里已经有厚厚一沓一品地火阵了。 墨画将一品地火阵发下去,猎妖师们选了一个狭隘的山口,将地火阵埋到隐秘的角落里,并且稍作伪装,不让钱家修士轻易发现。 一切准备妥当,留下断后的十几名猎妖师便都躲到了岩石后面,等待着钱家修士过来。 墨画也跟着他们一起躲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众人脸色紧绷,神情都有些凝重。 墨画见状,便略带遗憾道:“可惜不是晚上。” 俞长老愣了一下,“晚上又怎么样?” “晚上地火阵炸开,嘭地一下,就像烟花一样,可好看了!” 当时用地火阵的时候,墨画看得可开心了,他还特意备了酒肉松子,一边吃一边看。 可惜现在这些好吃的都吃完了,墨画有些遗憾。 俞长老和墨山等人不知说什么好,但被墨画一打岔,也都不觉得紧张了,反倒起了几分看戏的心思,默默盯着路口。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脚步声渐响,目光中钱家修士的身影也渐渐分明。 乌压压的一片,足有近两千人。 猎妖师们屏气凝神,不再说话。 钱弘到了附近,见地势狭窄,神色一凝,举手示意钱家修士停下。 他神识一扫,而后冷笑一声,放声道: “俞长林,躲着做缩头乌龟么?” 俞长老示意猎妖师不要轻举妄动,身形一闪,跃上高处,而后盘坐在大岩石上,笑道: “做乌龟也行,不过我做大乌龟,你做小乌龟,你还得喊我一声爹。” 钱弘目光一冷,神色不动。 俞长老赞叹道:“如果说谁城府最深最能忍,我别人不服就服你,无论怎么骂你,你都跟个乌龟一样不动声色……” 话未说完,俞长老忽而大惊,语气夸张道:“你不会真是你娘跟乌龟生的吧?” 这些话,钱仲玄都听不下去了,钱弘却也只是眉头稍皱,道: “俞长林,你是在跟我拖延时间?” 俞长老也不掩饰,“算是吧。” 钱弘冷冷道:“凭什么呢,就凭你藏在石头后面的那十几个猎妖师?” 俞长老道:“你们钱家都是饭桶,我们这十来个人够了,再多怕吓到你们。” “那你们怎么不动手?”钱弘道。 “歇一会再说,挖矿道的时候累到了。”俞长老叹了口气,“你说这大黑山,真是怪了,怎么矿道挖着挖着,就挖到妖巢里了?” 俞长老一脸好心地问钱弘,“你们钱家弟子进矿道了没,有没有遇到妖兽?唉,别被妖兽吃了才好啊……” 钱弘的脸色有些不好。 俞长老见状大惊失色,“不会吧,你们已经进矿道了?不会已经有人被妖兽吃了吧?不会吧?” 随即俞长老又惋惜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早知道我就不让他们挖那些矿道了,这样你们钱家也能少死几个……唉,这事怪我!” 钱弘咬牙道:“俞老匹夫,休要废话连篇,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俞长老神色淡定,没说话。 钱弘有些忌惮,冷冷道:“你要动手么?” 俞长老道:“说好的,你不动手,我也不动手。” “好。”钱弘说道,而后开始让钱家修士前进。 无论俞长林耍什么花招,他试一下便知道了。 钱家修士向前行进,俞长老无动于衷,不见有丝毫动作。 “俞长林这个老匹夫,到底在搞什么?” 就在钱弘心生疑惑之际,爆炸声响起,烈焰肆虐,将队伍前列的钱家修士吞没。 之后惨叫声四起,钱家的修士皆惊惧不前。 钱弘瞬间便明白了,同时心里忍不住骂道: 怎么又他妈的是阵法! 今天五更完毕,可以休息了 (我发现还是有书友会问主角人设的问题,所以再说明一下) 有关主角穿越的设定: 觉醒一些记忆,非传统魂穿,肉身是自己的,与父母也有血缘关系。 主角设定是修道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只是有一些现代人的思维和认知。既有孩子心性,对世界的认知也有不同。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拦路 “俞长林,猎妖师中何时有这么厉害的阵师了?不妨让我见一下。”钱弘冷冷道。 俞长老装傻道:“什么阵师?没看到。” 钱弘眼皮直跳,“你布下的这是什么?” 俞长老道:“我哪里知道,我也刚路过,不知道地上有什么。” 钱弘愠怒道:“俞老匹夫,不要与我装疯卖傻!” 俞长老一脸无所谓,“钱老乌龟,不要跟我装腔作势!” 钱弘暗恨,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跟俞长林刷嘴皮子的时候了。 俞长林巴不得跟他在这骂上一天一夜,等到猎妖师带着灵矿进了城,他们钱家就无能为力了。 地火阵对炼气期的修士有杀伤力,但对筑基期修士威胁就比较小了。 此时情况紧急,事不宜迟,钱弘无奈之下,只能自己通过前面山道,试探出地火阵的位置。 就在钱弘迈步的一瞬间,突然发觉自己被人以神识凝视,似乎想对他下杀手。 钱弘警兆顿生,抬起头不悦道: “俞长林,你什么意思?” 俞长老目光如剑,嘴上还是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钱弘目光一凝,“你想动手?” 俞长老摊开手,故作磊落道:“你哪里看到我动手了?” 钱弘恨得牙痒,“你适才以神识凝视,动了杀机。” 俞长林轻蔑道:“那是你胆子太小了。我平日就是这么看人的,你害怕是你自己的事。” 钱弘看着俞长老的目光,透着森森寒意,但俞长老怡然不惧。 钱仲玄悄声道:“这老匹夫是在拖延时间,家主,不要中了他的算计。” 钱弘如何不知,但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钱仲玄又道:“不如家主身先士卒,前去探出地火阵的位置,我替家主做掩护。” 钱弘冷冷看了他一眼,“钱长老为何不身先士卒,由我来做掩护?” 钱仲玄面露愧色道:“家主您忘了,此事已经由您全权负责了,之前我屡战屡败,损失惨重,已经没资格再插手此事了。” 钱弘心里怒骂钱仲玄无耻。 前面不知被俞长林布了什么陷阱,他去试探,半途中若被俞长林偷袭,不死也要重伤。 到时候他钱仲玄出手相救,不仅功劳是他的,自己也还要承他的人情。 钱仲玄也是巴不得钱弘被俞长林偷袭,倒不至于被偷袭致死,濒死就好,重伤也行。 两人各有算计,一时都踌躇不定。 便在这时,钱壮出列行礼道:“不知可否让弟子一试?” 钱壮语气恭敬,但神色中难掩兴奋。 他立功的时候到了! 地火阵他很熟,他吃过大亏,但他也成功破解过。 虽然那次破了地火阵,他还是损失惨重,甚至被记了大过,但如今这个机会,只要他把握得当,这个大过便有可能转变成大功! 钱弘皱眉,“你有办法?” 钱壮道:“启禀家主,弟子曾破过这地火阵!” “炼气修士就能破?” “不错!” 钱弘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钱壮将之前自己破除地火阵的手段说了,钱弘听完略作思索,点了点头,“确实有些道理。” 钱壮神色欣喜。 钱弘吩咐道:“我这里还有十几副铁甲,你去挑土系灵根的修士,越快越好,此事若成,我记你一大功!” 钱壮大喜,道:“是!” 很快十几个炼气九层,土系灵根,擅长炼体,皮糙肉厚的钱家修士就被选出。 他们穿上铁甲,开始按照钱壮所说,各自散开,一点点前进,试图将山道内所有的地火阵都趟掉。 钱壮自信满满,这件事他试过,十拿九稳,绝不会出差错。 只要清掉所有的地火阵,前面便是一片坦途,猎妖师们插翅难飞,他也是大功一件。 钱壮如此想着。 然而第一处地火阵炸开,钱壮的想法就破灭了。 伴随着响亮的爆炸声,猩红的火光明灭,焦黑的硝烟燃起,剧烈的灵力震荡开来。 穿着铁甲的钱家修士被火光淹没,而后又被澎湃的灵力震荡击飞,滚落地面,蜷缩着身子,神情痛苦不堪。 他的身上一半焦黑,浸着鲜血,铁甲上全是裂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钱壮整个人都傻了。 不对! 怎么威力强了这么多?! 这不是我破的那个地火阵! 钱弘看了看被地火阵炸伤的钱家修士,又看了眼钱壮,那冰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死鱼。 钱壮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心道完了。 他要不出这个风头还好,现在他贪功冒进,结果撞刀口上去了。 原本他还想在家主面前表现一下,让之前的大过变成大功,现在不仅大功没了,大过还加倍了。 钱仲玄也冷冷地看了钱壮一眼,而后转过头,对钱弘道: “家主,当今之计,只有硬冲过去了。” 钱弘瞥了钱仲玄一眼,“怎么冲?这阵法的威力你也看到了,即便是炼气后期冲过去,不死也要重伤。” 钱仲玄眼神微闪,“这山道也不大,只需一两百修士冒死冲过去,引发所有地火阵,后面的修士便没有阻碍了。” 钱弘心里一凉,看着钱仲玄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 这是在逼他做恶人。 近两千人,只需一两百,便可破掉这些地火阵。 问题是,这一两百人怎么挑呢? 或者说,让谁去送死呢? 要是暗地里送也就罢了,如今明面上这么多钱家弟子看着,他要是敢这么做,这个家主的位置基本就别想当了。 钱弘咬牙道:“我为家主,自当身先士卒,破此地火阵,还请钱长老与我并肩作战,以防俞老匹夫图谋不轨。” 钱仲玄假惺惺地还欲推诿。 钱弘立马道:“此次长老的过错,可以一笔勾销。” 钱仲玄眉毛一挑,“当真?” “当真!” 钱仲玄恭敬道:“我身为钱家长老,自当与家主共进退!” 钱弘心里“呸”了一声,面上还是欣慰道:“事不宜迟,我们这边动手,只是要提防俞长林偷袭。” “好!” 于是钱弘和钱仲玄两个筑基长老联手,施展身法,亲自去引爆山道中的地火阵。 两道人影在山路间穿梭不停,引起一阵阵爆炸的火光和激荡的灵力波动。 待到爆炸声渐息,火光渐止,黑烟渐散,两人才停下。 只是此时,两人都狼狈不堪,衣衫破烂,脸上污黑,身上虽没血迹,但脏腑却因灵力震荡而隐隐作痛,一口鲜血强压着才没吐出。 在一品地火阵里洗澡,即便是筑基修士,也不大吃得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脱身 钱弘一辈子都未觉得如此屈辱过。 身为钱家的家主,他一向受人尊敬,地位尊崇,举止威仪,如今却要为一群炼气弟子趟地火阵,搞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这副模样,仿佛在显示着他的无能,让他备觉颜面扫地! 钱仲玄也觉得屈辱,但因为钱弘就在他旁边,看着比他还屈辱,所以他瞬间就觉得没那么屈辱了。 钱弘咳嗽一声,强行咽下涌上喉咙的鲜血,对身后的钱家修士怒道: “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追!” 钱家修士闻言,这才纷纷动身,向前追去。 钱弘刚松一口气,忽觉身后传来澎湃的劲力,心底一寒,转身硬拼了一掌。 筑基期的灵力相碰,瞬间产生一股汹涌的震动,钱弘只觉半只胳膊发麻,对方的灵力也渗入他的手掌,钻心地疼。 钱弘向后倒退四五步,这才停住。 钱家修士察觉到动静,纷纷停下脚步,看向钱弘。 钱弘厉声道:“去追猎妖师!截下灵石!别让他们跑了!” 钱家修士顿了一下,这才又纷纷起身,越过山道,继续追了过去。 钱弘目光凛冽,看向偷袭他的人,道:“俞长林,你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竟然偷袭!” “什么偷袭?”俞长老一脸不明所以,“我就想跟你拍个肩膀,打个招呼,结果你反倒打了我一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无耻的是你。” “你不会想以一己之力,截杀我们钱家两位筑基修士吧?”钱弘冷冷道。 钱仲玄也站在钱弘身边,神色戒备。 “说什么屁话呢,大家都说好了,筑基不出手,我这人向来诚实守信,不会违约。”俞长老信誓旦旦道。 钱弘也看出了俞长老的心思,冷笑道: “就算你拖住我们两个筑基修士,待我钱家修士追上你们,你们还是插翅难逃。” “这就不好说了,”俞长老似笑非笑道,“等你们追上再说。” 而在前面不远处,墨画在指挥十来个猎妖师布置一品地火阵。 墨画没有把地火阵一次用完,手里还留了一些。 做事要留一手,这是俞长老教他的。 适才的地火阵阻拦了钱家大部队,消耗了钱家筑基修士的状态,让俞长老能更轻松地牵制住他们。 现在的地火阵,就是为了吓唬他们一下,让他们不敢肆无忌惮地前行,拖延他们行进的脚步。 经过刚才的地火阵,钱家修士也都知道了一品地火阵的威力。 而能让筑基修士都受伤的一品地火阵,足以令这些炼气期的钱家修士胆寒了。 十几名留下断后的猎妖师们一边撤,一边在钱家的必经之路上埋地火阵。 墨画用逝水步到处跑着,一边查看地形,一边找适合埋地火的位置,墨山则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追来的钱家修士,很快就又触发了地火阵。 火光骤起,灵力震荡,随着爆炸声,还有修士的哀嚎声。 怎么还有地火阵? 钱家修士既疑且惧,纷纷停下了脚步。 有几个领头的修士或是鞭策,或是利诱了几句,队伍这才继续前进。 但前进没多久,又有一处爆炸声响起。 钱家修士又惊惧止步,过了片刻后,重鼓士气,继续追杀,但没走多久,又接连触发了地火阵。 就这样,一路上总是火光乍现,钱家修士受伤的不多,但内心承受的煎熬却很痛苦。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炸的地方是哪里,下一个被炸的人又是谁。 心里有了犹豫,脚步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 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每走完一步,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渐渐地,所有钱家修士都对地火阵产生了阴影,他们行进的脚步慢了很多。 钱壮几人或是鼓舞,或是威逼,但根本无济于事。 就这样走走停停,行进缓慢。 等钱家修士终于远远见到猎妖师大队身影的时候,猎妖师们已经带着满是灵石的储物袋和储物箱,走出了大黑山。 等钱家修士追出了大黑山,猎妖师们已经陆陆续续进了通仙城。 墨画跟在猎妖师队伍的末尾,最后一波进城。 眼前便是通仙城的大门,而身后则是行迹匆匆且气势汹汹追来的钱家修士。 墨画松了口气,经过这么久的混战和对峙,他们终于成功开采完了灵矿,也摆脱了钱家的追杀,安全脱身了。 猎妖师们已经进了通仙城,钱家再着急,也无可奈何了。 墨画回过神时,发现俞长老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边。 俞长老衣衫破了几处,灵力消耗不少,他打量了墨画一眼,见墨画没有受伤,这才神色稍松,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钱弘和钱仲玄也赶来了。 他们被俞长林牵制了一路,此时都有些神色倦怠,但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眼前的一幕。 猎妖师们身上挂满了储物袋,两两扛着储物箱,安然无恙且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通仙城! 那些储物袋和储物箱里,装的可都是灵石! 刚刚开采的灵石! 是原本应该属于他们钱家的灵石! 钱弘目眦欲裂。 钱家花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灵石,这么多人力,最后功亏一篑,一无所获。 他也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是他继任家主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 钱弘急怒攻心,神色扭曲,厉声喝道: “俞长林!俞老匹夫!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还有你们那个阵师,我一定会找出来,将他大卸八块!以消我心头之恨!” 俞长老不惧钱弘的威胁,这么多年,他受钱家的威胁还少么?真要害怕钱家,他也不可能和钱家作对。 但他有些担心墨画,他虽能力保墨画周全,但也怕墨画担惊受怕。 俞长老转过头,看了眼墨画,却发现他脸上没有担忧害怕的神色,反而在偷笑。 俞长老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墨画眨了眨眼,偷偷道:“老乌龟的龟壳破了。” 俞长老皱了皱眉,不太明白。一抬头又看到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神色扭曲的钱弘,这才回过味来。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钱弘,如今心态彻底崩了。蓬头垢面,神色扭曲,大声斥骂,像个泼妇一般。 他与钱弘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气急败坏模样。 俞长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冲着钱弘大声骂道: “钱弘,你个老乌龟,龟壳破了就缩头滚回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家 俞长老又高声骂了钱弘几句。 心态失衡的钱弘这次终于承受不住了,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动手,恰在此时,道廷司的修士来了。 俞长老事先让人去通知了道廷司,怕的就是钱家不知好歹。 道廷司来的十多人,为首的是地位最高的掌司,还有副掌司和几个典司,张澜也在其中。 道廷司出面,便意味着此事已经了结了。 钱弘只好带着钱家弟子恨恨退去,只是神色怨毒,似乎并不想善罢甘休。 他眼神阴冷地看了俞长老一眼,而后目光从墨画身上略过,在其他猎妖师身上逡巡,内心不停揣度着。 猎妖师中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阵师到底是谁? 在场的猎妖师都有嫌疑,但是十来岁的墨画,第一个就被他排除了。 在钱弘的认知中,能画出一品阵法的阵师,即便不须发皆白,也早已年过中旬,修为也至少是炼气九层。 墨画无论是年纪,还是修为,都还不足以入他的眼。 俞长老见钱弘的目光没放在墨画身上,也就不管了,随他猜去。 “你猜吧,这你要是也能猜到,老子发誓,从此以后以礼待人,这辈子都不再骂人!” 俞长老心里默默道。 别说钱弘能不能猜到,即便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墨画能画出一品阵法了,都觉得跟做梦一样,要不是墨画在他面前画了那么多遍阵法,他都不太敢相信。 十来岁的一品阵师,简直匪夷所思。 钱弘就是把脑子想破了,也不可能猜得到。 钱家走了,俞长老在和道廷司掌司谈事情。 张澜目光一瞥,就又看到了墨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墨画这孩子,怎么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你啊…… 这么多热闹,一次都没落下过。 墨画也看到了张澜,冲他眨了眨眼,乌溜溜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张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俞长老和掌司谈完,神色愉悦,之后便让大家各自先回家休息,后面的事再说。 墨画便和墨山回家了。 柳如画在食肆门口收拾碗筷,目光不时望向路口,神情既是期盼又是焦虑。 不一会儿,墨山牵着墨画的小手,出现在了路口。 柳如画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碟,匆匆跑出门口,迎向墨画,把墨画紧紧抱在怀里,似乎生怕他转眼就不见了。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娘,我没事。” 柳如画这才仔细打量起墨画,见墨画身上没有伤,气色也不错,就是稍微瘦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又有些心疼,“在里面待那么久,肯定吃不饱,娘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吃完了么?” 墨画拍了拍空荡荡的储物袋,“都吃完了!” 柳如画这才点点头,“你年纪小,要多吃点。” “嗯嗯。”墨画赞同道。 柳如画又仔细端详了下墨画,这才温声笑道: “饿了吧,娘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墨画眼睛一亮,声音清脆道:“娘亲真好!” 柳如画笑靥如花,牵着墨画进了食肆。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墨山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墨画美美地吃了一顿,沐浴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据守矿洞的这些日子,虽然他没怎么正面交战,但又是用法术偷袭,又是画阵法应敌,身心也有些疲惫。 此时回到家里,无忧无虑,自然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柳如画拿了些野果和糕点准备给墨画吃,进屋见墨画睡得正香,小腮帮鼓鼓的,不知在梦里吃着什么,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她将野果放在桌上,又替墨画掖了掖被角,忍不住又看了儿子几眼,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开。 墨画睡醒后,揉了揉眼,这才发觉天色已黑。耳边听到有人说话,墨画走进客厅一看,就见俞长老和俞承义正在和墨山商议什么。 俞长老见了墨画,和颜悦色地招招手,让他过去。 墨画有些疑惑,“长老,你们在聊什么?” 俞长老道:“在聊分灵石的事。” “我也能听么?” 俞长老点头,“也有你的一份。” 墨画搬了个小凳子坐着,俞长老便道: “这次我们把灵矿挖完了,但灵矿里的灵石污浊且不规则,是无法直接用的,需要交付道廷司,按一定比例兑换成道廷通用的制式灵石,这些灵石没有杂质,炼制规范,既可流通,也可用作修炼……” “当然这里面道廷会有抽成,道廷司那边也需要抽一些灵石去打点,即便如此,我们能得到手的,也将是一批巨额的灵石。” “按照功劳大小,这些灵矿将按甲乙丙丁四等份额,按月分批次分发到所有猎妖师手中,供大家修炼和日常所用。” “其中,墨山是甲等功绩,按甲等份额分发灵石,墨画,你也是甲等。” 墨画有些惊讶,“我也是甲等么?” 俞长老点头道:“原本是应该再多分你一些,但算起来,你家里已经有两个甲等份额了,就不好再多给了。” 在俞长老心里,墨画的功绩远远不止甲等。 无论是用火球术击退钱家灵修,逼迫隐匿修士现行,还是用阵法帮他们防守和脱身,对这场战局都是至关重要的。 但按照猎妖师的传统,最多也只能给到甲等的份额,俞长老也不好破例。 墨画反倒不太在意,有甲等份额他已经很开心了。 毕竟他虽然躲在后面用了法术,画了阵法,但正面拼杀作战的还是大家。 猎妖师们流血、受伤、拼命。 墨画只是在一旁出手相助了而已。 墨画随即又想到什么,脸上有些落寞,“这次也有不少人牺牲吧……” 俞长老摸了摸墨画的头,“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你不必介怀。” 墨画心里明白,只不过还是有些难过。 俞长老道:“人固有一死,生老病死会死,横遭灾祸会死,狩猎妖兽也会死。相较而言,他们为守灵矿而死,他们的家人也能得到更多抚恤,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墨画默默点了点头。 俞长老看着墨画,叹道:“苦难是难免的,这么多年来,猎妖师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墨画点头道:“长老,我明白的。” 俞长老有些欣慰,不再说什么。 墨画却明白,一切苦难的根源,都源自于弱小。 他若足够强大,那钱家根本不足为惧,他的阵法若足够强大,那钱家同样将不堪一击。 只要阵法足够强大的话…… 墨画目光坚定,心中默默道: “总有一天,我的阵法之内,不会再有任何修士流血和伤亡!”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发家 墨画次日去拜访了庄先生,毕竟他是庄先生的记名弟子,困在灵矿许久,都不曾过来拜见问安,墨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庄先生还在睡觉,墨画就和傀老下了一会五行棋。 这么久了,两人的棋艺还是一样地菜,基本没什么长进。 不过五行棋这种简单的棋局,太费心思反而不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杀来杀去才有意思。 墨画和傀老棋逢对手,你来我回,杀得难解难分。 等到庄先生醒了,墨画这才有些意犹未尽,辞别了傀老,拜见了庄先生。 庄先生对墨画基本也是放养,让他自己去学,有问题再问,对此也并没说什么。 临走时,庄先生还夸了一句,“做得好。” 墨画很开心,笑得眯起了眼。 只是离开庄先生的竹室后,墨画才有些疑惑。 自己明明没和庄先生说什么,但庄先生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还夸他做得好。 墨画皱了皱眉头,庄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墨画有些疑惑,转念又想,庄先生是高人,说不定能掐会算,何况他们和钱家闹得那么大的动静,庄先生知道也正常。 墨画点了点头,也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墨画又去见了白子胜兄妹。 白子胜见了墨画眼睛一亮,随即就抱怨,问他这段时间都上哪去了。 墨画就把灵矿的事说了一遍。 白子胜听得热血沸腾,又羡慕不已。 一边的白子曦表面在看书,但也听得入神,秋水般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手里的书拿歪了都不知道。 “下次有这种事,一定要叫上我,我去帮你!”白子胜斗志昂扬道。 “叫你也没用吧,雪姨又不让你去。”墨画淡淡道。 墨画这话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白子胜的头上。 白子胜瞬间失去了梦想,霜打的茄子一样,往地上一躺,觉得人生都灰暗了不少。 墨画叹了口气,“明天我带些吃的给你。” 白子胜立马坐直了身子,“要辣的!” “好好。”墨画无奈道,转头又看到白子曦也看着他,眼眸熠熠生辉。 墨画想了下,道:“我娘在做玉酥糕,我还没吃过,不过香味很好,明天带些给你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白子曦轻轻点了点头,神色颇为闲适。 第二天墨画如约带了吃的过来。 白子胜大快朵颐,白子曦则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玉般稣香的糕点,像小猫一般,眼睛微微眯起。 墨画见他们吃得开心,也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 过了几天,俞长老让墨画去猎妖行的库房领灵石。 灵矿中开采出的灵石很多,不能一次性发放,否则容易挥霍无度,或是遭人强取豪夺,生出许多事端。 猎妖行也要预留一批足量的灵石,必备不时之需。 所以存在库房里的灵石,要按功绩,定时分批次去取,讲究细水长流,这样灵石的用度才能更长远些。 墨画在库房外排着队,不一会儿就分到了一个储物袋,里面大概有三百多枚灵石,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三百多枚! 够用很久很久了,短时间内,都不用为灵石发愁了。 而且这还是第一笔,过段时间应该还有。 墨画心里开心极了。 不光墨画,来领灵石的猎妖师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有的拿到灵石,还一脸难以置信,甚至喜极而泣。 在底层艰苦谋生的散修,何时见过这么多灵石。 有了这些灵石,孩子不用挨饿了,修炼有着落了,他们也不用那么拼命地去赚灵石了。 繁重的压力下,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而这样的生活,可以过十年! 墨画有些欣慰,但转念一想,心绪又有些沉重。 十年之后呢? 墨画皱起了眉头。 十年之后,灵石用完了,大家不还是和之前一样,过着刀尖舔血,辛酸困苦的日子么? 墨画想到了孟大娘,想到了姜姨,想到了大虎三人,还有其他熟悉的猎妖师。 想到他们在生活中流的泪,在猎妖中流的血,想到他们的辛酸痛苦和命悬一线。 墨画的心情更加沉重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的好日子过得久一点呢? 这个念头在墨画的脑海中萦绕不去。 墨画吃饭的时候在想,修炼的时候在想,画阵法的时候也会想起。 这日墨画在翻着阵书,忽然灵光一闪。 他跑到猎妖行的库房,找到了俞长老。 库房里囤积着大量的灵石,俞长老放心不下,所以这些时日,他都亲自驻守在这里。 墨画问道:“俞长老,钱家是如何发家的啊?” 俞长老微微诧异,但还是想了想道: “钱家老祖一开始也是猎妖师,后来攒了一笔灵石,不做猎妖师了,开始做炼器、炼丹这些行当……” “猎妖师杀了妖兽,剥取的材料他低价收了去,雇佣散修炼成灵器和丹药,再高价卖给猎妖师。” “后来他越做越大,收材料的价格越来越低,雇佣散修劳作的时间越来越长,卖出的灵器和丹药越来越贵,他们钱家自然也就越来越富。” 墨画疑惑道:“没人和他们争吗?” “争不过了。”俞长老摇了摇头,“心没他们黑,手段没他们狠,争不过他们的。” 墨画又道:“我听说钱家是白手起家。” 俞长老不屑,“那是钱家自己给自己贴金的。” “不是这样么?” 俞长老神识扫视四周,确定没什么异常,这才坐下来,喝了杯茶,与墨画说了起来: “我刚才说了,钱家老祖攒了一笔灵石,你猜这灵石是怎么攒的?” 墨画细想了下,忽然吃了一惊。 俞长老一挑眉,“大家都是猎妖师,为什么别人攒不到,就他能攒到呢?能开炼器行和炼丹行的灵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正常猎妖师一辈子都攒不到的……” 墨画目光一凝,“那他做了什么?” 俞长老道:“老辈的猎妖师与我说过,钱家的老祖打小就心术不正,跟着别人去猎妖,甚至害死同伴,自己独吞妖兽的内丹,后来还假扮盗匪,在大黑山打劫,背地里也是坑蒙拐骗,只要能赚灵石,什么都做,这才攒到了第一笔灵石……” 俞长老又冷笑一声,“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的白手起家?” 墨画听着暗暗心惊。 俞长老说完八卦,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想起什么,道:“你过来,不是找我聊这些的吧,有什么事么?” 墨画眼睛一亮,“俞长老,我们也开炼器行和炼丹行来赚灵石吧!” 俞长老失笑道:“傻孩子,钱家是杀人越货,坑蒙拐骗,才能攒到发家的灵石,我们哪来那么多本钱啊……” 墨画笑道:“我们不用杀人越货,不坑蒙拐骗,也有本钱了啊。” 俞长老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忽然心中一跳,转头看向库房。 库房里堆积的,是密密麻麻的灵石!是刚从灵矿挖下来,又从道廷司手里兑换来的灵石! “可是……炼器和炼丹也没那么容易。” “散修里也有不少炼丹师和炼器师的,若是人手不够,再花灵石雇便是了。” 俞长老皱眉想了下,“最麻烦的还是炼器炉和炼丹炉,要想把行当做大,需要大型的高品质的炼器炉和炼丹炉。” “炼器炉和炼丹炉的炼制很难么?” “炼制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精铁,但最棘手的,也最核心的还是炉子里面……” 俞长老说到这,心里猛地一跳,忍不住看向了墨画。 最核心的,是炉子里面的……阵法! 俞长老前后连起来一想,思绪豁然贯通。 万事俱备!他们什么都不缺! 灵石他们有,人手他们有,最难的阵法……他们也已经有墨画了。 俞长老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六章 筹建(五更) 万事俱备,他们好像真的能开自己的炼器行和炼丹行? 俞长老有些拿不定主意。 墨画看着俞长老,又道:“俞长老,这些灵石只够大家用十年的,十年之后怎么办呢?” 俞长老不由皱起了眉头。 墨画说的事,他也考虑过,但想来想去,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猎妖师的生活已经很辛苦了,能有十年的时间稍作喘息,大家不愁吃穿,安心修炼,俞长老已经很满足了。 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但此时墨画所说,让俞长老一时心绪起伏。 或许,他们的好日子,真的能过得久一点? 俞长老又仔细捋了捋思绪,越发觉得墨画的建议可行。 以前他们既缺灵石,也缺能画阵法的阵师,所以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但现在灵石他们有了,年少有为的阵师他们也有了,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 俞长老忽然热血沸腾起来。 这是上天给他们这些穷苦散修的机缘! 这稍纵即逝的机缘,如果不把握住,将来必然会悔恨不已! “墨画,”俞长老看着墨画,郑重道,“你说的对,但这件事干系重大,我要先跟其他人商议之后,再决定怎么做。” 墨画点了点头。 他只是建议一下,具体要不要做,怎么做,还是要靠俞长老决定的。 不过俞长老在猎妖师中一言九鼎,他同意的话,基本十拿九稳,开会议事大概率也就是走个过场。 “还有一件事,”俞长老斟酌道,“如果我们要建炼器行和炼丹行,便要炼制大型的炼器炉和炼丹炉,这里面的阵法……” 墨画拍了拍胸口,“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对墨画而言,这相当于免费练习阵法的机会,而且还是在大型灵器上画阵法,墨画其实求之不得。 大型灵器耗资巨大,不是一般修士能炼制的。 如果能在这些大型灵器上画出阵法,墨画对阵法的领悟将更上一层楼。 除了没有道廷定品,以墨画的水准,其实已经算是一品阵师了。 但对墨画而言,一品并非终点,而应是起点,他将来还要成为更高品的阵师,领悟更多,更强大的阵法! 借助阵法,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 墨画如此想着,眼中的光芒璀璨如星辉。 俞长老看着墨画,觉得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对他们猎妖师而言,比这一整个库房里荧光闪闪的灵石都更重要。 俞长老回去召集众人议事,说了筹建炼器行和炼丹行的事,并直截了当道: “我已经同意了。” 众人心里默默腹诽。 您都已经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还敢反对不成? 俞长老也不啰嗦,直接又道:“下面都谈谈具体该怎么做。” 众人开始提意见,互相交谈讨论。 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众人终于确定了大致的规程。 俞长老又审视了下规程,觉得大体没了问题,至多一些细节要在斟酌一下,不过不影响大局。 议定之后,俞长老便雷厉风行,直接开始分派人手,每人做什么,需要多少时间,全部划分详细。 最后俞长老又郑重道:“这件事关系到我们整个通仙城千家万户的散修,事关重大,每件事都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做好,不要有任何疏忽!” 众人纷纷神情肃然,拱手称“是”。 此后通仙城的猎妖师们渐渐都忙碌了起来。 俞长老的设想,是建立通仙城最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 猎妖师们进山猎妖,获取材料,散修中的炼器师炼器,炼丹师炼丹,炼制成的灵器和丹药,一部分猎妖师们自己用,一部分卖出去赚取灵石。 而这么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既需要很多炼器师和炼丹师,也需要很多学炼器和炼丹的学徒,能为猎妖师提供很多谋生的差事。 有些散修,不擅长与妖兽打打杀杀,当不了猎妖师,也可以在行里学些炼器或炼丹的手艺,靠自己谋生。将来一旦学有所成,自己出人头地,也能造福其他散修。 具体的筹建工序繁多,过程复杂,这些都由俞长老和领头的猎妖师一起操办,墨画不用操这份心,他也根本帮不上忙。 他能做的,就是画阵法。 大型炼器行和炼丹行的筹建,所需的阵法分两大类,一类是炼器行和炼丹行的建筑阵法,还有一类是炼器炉和炼丹炉的炼火阵法。 最先要考虑的,是建筑用的阵法。 俞长老的规划中,所有的建筑建造共分两期,第一期先建造炼器行,第二期再建炼丹行。 相较于炼丹师,散修中的炼器师更多,修士对灵器的消耗也大,销路也不愁,所以要集中人力和物力,将炼器行建好。 炼器行建好后,再以大致相同的框架,建炼丹行。因为有了经验,再建炼丹行也会快很多。 墨画首先要做的,就是设计好炼器行的建筑阵法。 炼器行占地很大,相关建筑很多,包括围墙、大门、以及其中的各种库房、炼器室、修士的居室、贮藏室等等。 具体选址,俞长老还在和道廷司交涉,但建筑的规划,必须事先准备好。 俞长老也找了其他一些炼器行的建筑图,让墨画参考下。 只是这些建筑图,要么规模太小,本身没用上几个阵法,要么即便用了,都还只是三四道阵纹的基础阵式,比如墨画初学的固土阵、金石阵之类的。 如今的墨画眼界高了,已经不大看得上眼了。 还有一些建筑图,虽然用的阵法多了,但不成体系,杂乱无章,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另外一些语焉不详的,应该是怕核心阵法泄露,所以遮遮掩掩的,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原本还以为这里面会有很深的门道,没想到大家用的都比较粗浅,相较而言,安家用的那一套建筑阵法,虽然漏洞百出,但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墨画将这些简单看了看,心里大概有了分寸,就动手开始设计了。 既然这里用的阵法,没那么多讲究,墨画也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 他现在能画出一品阵法,就是随手乱画,效果也不会比其他建筑用的阵法差。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限度 墨画将炼器行建筑阵法规划好后,自己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 基本功能都有了,因为都还算单独的阵法,所以关联也不大,至少画上去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墨画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放心。 炼器行的建造事关重大,关系到散修十年,几十年,乃至更久以后的修道和生活,不能有一点疏忽的。 既然自己拿不准,还是请教一下庄先生比较好。 墨画便到了坐忘居,将自己做的建筑阵法规划图给庄先生过目。 庄先生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阵法图,眼皮一跳,但见图中只是单阵和复阵简单的排列,相互独立,这才松了口气。 “先生,是有什么不妥么?”墨画问道。 庄先生微微摇了摇头,“还行。” “能用么?” “够用。”庄先生道,而后取出几张图,递给墨画,“这些也是简单的建筑阵图,你可以参考看看。” 墨画接过,迫不及待看了眼。 建筑阵图上的阵法和墨画所料不差,也都以土木类阵法为主,单阵从五道阵纹到九道阵纹都有,也有一些一品复阵,但都不算特别难,还在墨画可掌握的范围之内。 只是这些建筑阵图虽以土木阵法为主,但掺杂了其他五行阵法啊,细节处也有很多不同。 比如如何用金系阵法固化土石,如何用水系阵法滋养土木,又如何用火系阵法保证建筑的取暖和照明等。 看着框架相似,但细节处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墨画看着看着,就看入神了,回过神来,发现庄先生已经躺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闭目休憩了。 墨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庄先生睁开眼睛,笑着问道:“看得怎么样了?” 墨画想了想,道:“先生给的这几副阵图,看着简单,但各种阵法互相生克关联,里面讲究其实很多,弟子一时没看太明白。” 庄先生点了点头,“不错,修道各个门类,一旦涉及的阵法多了,不同阵法的规划、统筹、相生相克相斥的关系,就需要花心思琢磨了……你第一次能看到这些门道,已经很不错了。” 墨画开心地笑了笑,而后想了想,又皱眉问到: “先生,这些建筑阵图上的阵法,尽管布置的时候,讲究统筹和生克,但相互之间还是独立的,如果把这些阵法连在一起,是不是整个阵法的效果会更强?” 庄先生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连呢?” 墨画紧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不太确定道:“……用阵枢?” “用阵枢连起来的话,就成什么了?”庄先生又问。 墨画试想了一下,单阵连起来是复阵,将这么多单阵连起来,就像是…… “大型复阵?” 墨画看了一眼庄先生。 “可以说得简单点。”庄先生目光意味深长,“大型复阵,其实就叫‘大阵’。” 大阵! 墨画心里一跳。 无数阵师梦寐以求,做梦都想画出的大阵? 修界最浩大,阵纹最浩繁,效用也是最强的那一类阵法? 墨画又忍不住问道:“我能画出来么?” 庄先生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伸出,轻轻敲了敲墨画的小脑袋。 “不要好高骛远,你连复阵都没学好,别想着大阵的事。” 墨画捂着脑袋,嘿嘿笑了下,“好的,先生。” 不过他还是有些在意,就小声问道:“先生,大阵到底难在哪里?” 庄先生轻轻摇了摇头,略带无奈道:“难在阵枢。” “阵枢?” 庄先生问道:“复阵的阵枢难吗?” 墨画点了点头,“难的。” 庄先生淡淡道:“复阵只连了几个单阵,阵枢都不易学,而大阵的阵枢,其所连系的单阵,可是有成百上千的。” 墨画愣了下,成百上千? 那识海里有多少神识都不够用啊。 就算把神识耗尽,把识海碾碎成齑粉,都压榨不出来这么多的神识吧…… 庄先生道:“所以一品的大阵,向来不是一品的阵师能画出来的,通常二品的阵师,才能去学一品的大阵,去做一品大阵的主阵师。” “主阵师?”墨画疑惑道。 庄先生道:“规划一品大阵,并能画出大阵阵枢的阵师,被称作主阵师。” “为什么不自己都画了呢,还要分什么主次么?” 庄先生笑道:“大阵体量极大,阵纹浩繁,你自己一个人画,怕是要累死。所以大阵一般是由一位主阵师规划,并亲手画出阵枢,其他阵师依据主阵师规划的阵图,在阵枢结构上,画上具体的单阵。” “哦哦。”墨画明白了。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大阵体量如此巨大,必然不是一个人能画出来的,是需要很多阵师通力协作,才能将大阵构建而成。 这等庞大而浩繁的工程,必然是举足轻重的大事,对一个家族,一个宗门,乃至一城一界都至关重要。 难怪很多阵师都将大阵作为毕生追求。 随即墨画想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建一座大阵,要花不少灵石吧……” 庄先生略作思索,道:“虽说是大阵,规模也有大有小,规模小些的大阵,也不要太多。” 墨画弱弱问道:“规模小些的,要多少灵石啊……” 庄先生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笑道: “你们不是挖了座灵矿么,把那里的灵石全用上,估计能建一座小型的大阵。前提是阵师、匠师、炼器师都不要工钱,也不算上催动大阵所需的灵石。” 墨画目瞪口呆。 完完整整的一座灵矿,那么多灵石啊,只够建一座小型的大阵。 如果算上工钱和催动大阵的灵石,这还远远不够…… 毕竟能规划并主导一品大阵建画的阵师,一般也得是二品阵师了,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得动的。 想到这么多的灵石,墨画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得多深厚的家底,才能去建一品大阵啊,难怪整个通仙城都没见过一座大阵。 墨画死心了,就算他会画大阵,也没那么多灵石去筹建。 不过墨画还是好奇道:“一品阵师,真的做不了一品大阵的主阵师么?” “一般而言是这样。” “那要不一般呢?” 庄先生看了看墨画,目光微凝,缓缓道: “不一般的话,只要突破神识的限度就行。”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八章 班师傅 “神识的……限度。” 这不是墨画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他又不明白,神识的限度究竟是什么,又要如何突破。 墨画不懂就问,小声道:“神识的限度……要怎么突破呢?” 庄先生默默地看着他。 墨画回过神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先生,我又好高骛远了。” 庄先生眉毛一挑,轻笑道:“知道些也是好事,但不要在这些事上花太多心思,你最要紧的,还是多学些复阵,毕竟你已经炼气六层了。” 炼气六层又怎么样? 墨画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来了,他已经炼气六层了,再突破的话就是炼气七层。 炼气六层到炼气七层,迈过去就是炼气中期到炼气后期,算是中境界的突破,也就是说,功法上会有瓶颈了! 他修的功法是天衍诀,天衍诀的瓶颈是谜阵。 若是解不开这些谜阵,就突破不了境界,那往后什么都不用想了,只能当一辈子的炼气六层修士。 墨画心中一凛。 对啊,当务之急,还是多学阵法,多练阵法,多用阵法,想办法解开天衍诀的谜阵才好,不然修为提升不了,什么都是空谈。 墨画辞别庄先生后,就开始规划自己学习阵法的章程。 首先是利用炼器行的建筑阵法,拓宽一下阵法的应用范围,巩固一些较为基础的复阵,例如一品土木复阵等。 然后再用炼器炉和炼丹炉,学习并应用更难一些的复阵,譬如包含一品熔火阵的复杂阵法。 这些阵法的阵枢,不再仅仅只是起到联结单阵的作用,还包括阵法内灵力的控制和强抑等效果。 之后墨画花了两天时间,参照了庄先生给的阵图,以炼器行的建筑图为底板,规划好了炼器行的建筑阵图。 墨画将建筑阵图拿给俞长老看。 俞长老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阵法,太复杂了,俞长老根本看不懂,一时头昏脑涨。他又不懂阵法,看着像看天书一样,只能一挥手道: “你看着办,没问题的。” 墨画见俞长老同意了,便也点了点头。 俞长老偷偷盯着墨画打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忍不住腹诽道: “也不知墨画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复杂的阵法,他到底是怎么记住的,又是怎么能画出来的……” 俞长老摇了摇头。 几天后,俞长老请到廷司的掌司喝了几次酒,和其他典司也交涉了几次,便花了不少灵石,在通仙城南边买了一大片荒地,以及附近毗邻的,一些无人居住的旧屋。 这块荒地便是炼器行和炼丹行的位置,也是俞长老和众人商议过后,选定的最合适,也最便宜的地段。 地址选好,便能开工了。 修界建造房屋需要匠师,匠师擅长土木建造,属于炼器的一个分支,随着修道界的发展,渐渐从炼器的行业中分离了出来。 通仙城的匠师不多,俞长老只能从邻近的仙城雇佣了一批工匠。 这些工匠中领头的匠师姓班,与俞长老是旧识,手艺在附近的几个仙城中也是远近闻名。 俞长老来到通仙城内的一处客栈,将建筑阵图,交给了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但皮肤黝黑,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 “班师傅,阵图好了,可以开工了。” 被称作班师傅的老者接过阵图,看了一眼,眉头也是皱得紧紧的,“这么复杂的阵法,你打算请哪几位阵师来画啊?” 俞长老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班师傅还是不放心,“你这阵法太难了,阵纹量又多,万一画不完,或者人手少,画得太慢,很影响进度的。” 俞长老知道他担心什么,便道:“放心吧,不会延误进度的,也不会耽误你们结算尾款。” 班师傅得了俞长老的承诺,松了口气,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么繁多的阵法,看上去又挺复杂,到底哪来的阵师给他画呢? 通仙城里的阵师,大多跟钱家关系好,而钱家又记着他的仇,应该是不会替猎妖师画阵法的。 从外面请?那可是一笔不小的灵石。虽说俞长老最近得了一大笔灵石,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班师傅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又愣了一下,心道: “我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能按时把尾款的灵石给我结了就行。” 毕竟这年头,他们做匠师的能按时把账结清,不被拖欠灵石就算不错了,他手底下还一堆工匠要吃饭呢。 想到这,他又羡慕起俞长老来。 听说俞长老带着猎妖师虎口夺食,硬生生从钱家的嘴里,抢下了一座灵矿。 从来都是钱家抢别人嘴里的肉,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抢,还是一整座灵矿,真是不得了。 班师傅啧啧称奇。 他和俞长老有多年的交情,这次算是俞长老吃肉,也让他们享了些口福,把这么大的建筑工程交给他们。 若是把两期包括炼器行和炼丹行都建完,两年内的生计都不用发愁了,之后随便接点小活,也足够养家糊口了。 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因为没项目而愁得焦头烂额。 班师傅心里轻松了些,便加紧让徒弟们开工,叮嘱他们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活做好。 俞长老给他们机会,他们怎么也要拿出真本事,把活做得周到细致,不能辜负俞长老的信任,让别人瞧不起。 炼器行的建造,便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建筑材料俞长老已经买了,分批运到了城南的荒地。 匠师便开始一步步地平整地面,起地基,提前处理各种土木砖石的建材。 班师傅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么大个项目,他必须从头到尾都盯着,任何细节都要过目,只恨自己不会分身术。 除了匠师,一些猎妖师也会过来帮忙,他们虽不从事建造,不会相关技艺,但毕竟都是炼体的,身强体壮,有一身好力气,搬搬砖石,抬抬榉木,挖挖地基还是可以的。 人多力量大,建筑进度也会快一些。 班师傅欣慰之余,也心生警惕。 人手一多,就容易杂乱生事,而且还容易被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他做匠师这么多年,这些事都经历过。有些人混进来,只是图个新奇看个热闹,有些人混进来是想偷东西,还有一些人混进来,就纯粹是心怀不轨。 俞长老和钱家不合,钱家派人混进来图谋不轨也是有可能的。 班师傅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场地上来来往往的修士,看看有没有陌生的面孔。 然后他就看到了刚打好的地基边上,一个小修士正趴在地上,探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什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七十九章 匠师 那小修士看着十来岁模样,眉清目秀,看着乖巧可爱。但趴在地上,身上沾着泥土,看着又脏兮兮的。 “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里玩了?” 班师傅愣了下,悄悄走上前去,顺着那小修士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在看下面的基石,那里好像是留着画阵法用的。 一个小孩子,看这个基石做什么呢? 班师傅不太明白,也探出头打量了一会,发现除了泥土,就是石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时他耳边听到那孩子道: “是班师傅么?” 班师傅愣了下,“你认识我?” “嗯,我叫墨画,俞长老让我过来的。” 墨画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 但他只掸了前面的,后背上还沾着些泥渍,不知是钻到哪里弄脏的,他自己的小胳膊够不到。 班师傅就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把灰尘掸掉,一边好奇问道: “俞长老让你过来做什么呢?” “俞长老让我过来看看。” “看什么呢?” 墨画嘿嘿笑了下,没回答。 他过来是看看阵法要画在哪里,规划的阵图符不符合规范,以及匠师们建造的屋室会不会妨碍阵法的布局。 但是他会画阵法的事,俞长老让他先不要告诉别人,以防有人心怀不轨,对他不利,尤其是怕钱家的人知道后会寻衅报复。 班师傅见墨画不说,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估计是孩子心性,看这里热闹,偷偷跑过来玩,但又怕被责怪,所以拿俞长老来当托辞。 想想也知道,俞长老让他一个孩子过来能做什么? 不过听这孩子的语气,应该和俞长老很熟,不是俞长老的亲戚估计也是其他猎妖师的孩子。 只要不是钱家的人就好。 班师傅放下了心,但好心提醒道:“你玩玩就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而且你一个孩子,多少有些危险。” 墨画点头道:“我看看就好,一会就回去。” 班师傅就不管墨画了,他要忙的事很多,也没心思去管墨画。这里这么多工匠和猎妖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会真让一个孩子遇到什么危险。 班师傅集中注意力,开始忙着自己的事,过了一会,抬头发现墨画竟然还在。 一处砌到一半的墙壁上,墨画背着小手,一边在墙上慢悠悠走着,一边四处审视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纹,什么木石的。 四处有几个猎妖师,既不拦着他,也不看着他,似乎对这孩子做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班师傅有点懵,这孩子到底在做啥啊…… 怎么没人管的。 莫非是俞长老的亲孙子?所以猎妖师不敢管? 班师傅心里暗暗猜测着。 “墨……画?”班师傅记着墨画的名字,喊了他一声。 喊完才想起来,这孩子姓墨,应该不是俞长老的孙子。 墨画听到班师傅喊他,对班师傅招了招手,然后轻轻一跃,像落叶一般缓缓地从墙上飘落下来。 班师傅心里暗暗吃惊,别的不说,这个身法就不一般。 “你还不回家么?”班师傅问道。 “我一会就回去了。” “嗯嗯。”班师傅点了点头,他随手找了几块砖石,垒在地上,然后也不讲究,直接坐了上去。 他忙了半天了,也正好坐下歇歇。 墨画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一块砖石放在地上,坐在了班师傅的旁边。 “班师傅,你要喝酒么?” 墨画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果酒,度数不高,但解渴正好。 班师傅正好有些口渴,但见墨画只是个孩子,还是推脱道:“那多不好意思……” 墨画便道:“我们家是开食肆的,酒水很多,而且是自家酿的,您尝尝?” 班师傅闻言,也很好奇,便接过尝了一口,点头赞道: “果香浓郁,入口清冽,用来解渴再好不过了!” “是吧。”墨画开心地笑道。 这酒是他娘亲酿的,当然好喝了,墨画觉得班师傅肯定也是识货之人。 这方面俞长老的品味就要差一点,俞长老只喜欢喝烈酒,尝不出这种甘甜的果酒好在哪里。 墨画又问道:“班师傅,你们做匠师的,都是土木系灵根么?” 墨画很好奇,他刚刚神识偷偷扫过,发现这些匠师和工匠,灵力基本都呈棕褐色,且隐隐夹杂着青碧色。 这是因为灵根为土系兼杂木系,且修了土木系功法的原因所致。 班师傅喝了墨画的酒,而且现在也有些空闲,便解释道: “一般做匠师,土木系灵根最好,除此之外,水土系、金土系、金木系的也行。因为土木建筑,基本就是与土木砖石打交道,需要相应的灵力来塑形,开凿,雕刻等等。灵根对了,做起这行来才事半功倍。” 墨画听着连连点头。 班师傅又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接着道: “不光我们匠师,其他修道门类也一样。比如炼丹和炼器,火系灵根是必须的,做灵膳也是一样,火系品质不要求高,但一定要有……” “其余的你比如,做航运的需要水系灵根,做灵植的需要木系或水系,建阴宅的需要金系或土系,还有运镖的最好是风系灵根等等,都和灵根脱不了关系……” 这么聊了一通,墨画长了不少见识。 修界九州浩瀚无穷,这世间还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修士,从事着这么多各式各样的修道门类,形式丰富且多姿多彩地生活着…… 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一天能周游九州,见识下各地的修道风俗和修士人情。 墨画带着些憧憬地想着。 聊完了天,酒也喝完了,班师傅也要开始干活了,便道: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忙,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墨画该看的都看了,心里也大概有数了,便也挥手道:“班师傅再见。” 班师傅继续盯着建筑的进度,心无旁骛,便把墨画抛到脑后了。 几天后他见到俞长老,聊了下之后炼器行的规划,说完要告辞时,才突然想起来,问道: “之前我碰到个孩子,叫墨画,你知道吗?” “墨画么?”俞长老点了点头,“我让他过去看看的。” “你让他看什么?”班师傅皱着眉头。 俞长老刚想说,又停住了,笑了笑,“没什么,让他随便看看。” 班师傅有些不太高兴,疑惑道:“是你亲戚?” 要是我亲戚就好了…… 俞长老心里默默道,而后摇了摇头,道:“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想干啥就让他干啥,你也不用操心。” 班师傅忍不住腹诽。 想干啥就让他干啥,这能是普通的孩子么? 你对自己的亲孙子都未必有这么纵容吧…… 班师傅摇了摇头,但知道俞长老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继续聊起炼器行的事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章 阵师 炼器行的建设进度按照班师傅的预期推进着。 年底将近,炼器行早点建完,他能早点结清灵石款项,对手下的工匠和弟子也有个交代,大家也能回家过个好年。 班师傅很上心,每天基本都在炼器行待着,督促着手下工匠,吩咐着前来帮忙的猎妖师,有些弟子们做不好的事,他还要亲力亲为。 这段时间里,班师傅也经常能看到墨画。 墨画就背着个小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偶尔嘀咕着什么,拿出一张纸记些什么。 若不知情,别人还会以为他也是个小匠师。 班师傅记着俞长老的话,他想干啥就让他干啥,所以也不加干涉。 偶尔墨画还会问他些问题,班师傅若是有空,也都一一回答。墨画便用自家食肆的酒肉作为酬谢,班师傅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 软烂又筋道,香辣还带着些野味。 班师傅不是没吃过肉,但还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他平日劳碌,吃饭也是随便对付几口,对吃食不甚讲究,但这肉的味道实在特殊,想忘也忘不了。 班师傅默默将墨画家食肆的名字记住,打算炼器行完工,他结完账赚了灵石,就多买些回去,给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尝尝。 大概一个半月后,炼器行的雏形便初步建设完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由阵师在墙壁、屋内和一些关键建筑的基石上画上阵法,之后他们这些匠师再进一步修建,将阵法以土木砖石封住,再稍加修缮,整个炼器行便完工了。 班师傅有些犯愁。 接下来要阵师画阵法了,可阵师呢? 他偶尔也会找俞长老商量事务,但来来回回很多次,一个阵师的影子都没见到。 正常来说,在炼器行建造之初,阵师便要勘察一下地形以及建筑布局,建造的过程中,阵师也是要时常过去看一眼的。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班师傅的印象中,不曾见过一位阵师。 阵师不了解建筑布局,这个阵法要怎么画呢? 而且他看过建筑阵图了,虽然他不懂阵法,但也一眼能看出,这个建筑中用的阵法很多也很复杂,不是一般的阵师能画出来的,也不是一两位阵师就能画完的。 若是阵法画不好,这个项目是不能完工的。 同样若是阵法画得太慢,他们也不可能按期竣工,一旦拖起来,就很有可能遥遥无期了,到了年底结不了款,是很有可能的。 一念及此,班师傅便忧心忡忡。 他忍耐再三,找到俞长老,难掩焦虑道:“俞长老,我们的活现阶段是做完了,你看这阵法……” “不急。”俞长老语气一点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啊…… 班师傅心道,而后问俞长老:“你请了阵师了么?” “早就请了。” “那就好。”班师傅松了口气,又不禁问道,“那我怎么没看到过啊?” 俞长老似笑非笑,“你看到过啊。” 班师傅愣了下,“哪里看到过?” “明天开始画阵法,你就能看到了。”俞长老道。 班师傅皱了皱眉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见到过阵师,但俞长老既然说明天开始画阵法,那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次日班师傅早早地在炼器行等着了。 他一夜都没睡好,总是担心俞长老骗他。 炼器行这么大的项目,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结不清灵石,他真的没办法对手下的工匠和弟子们交代。 按理来说,俞长老是筑基修士,与他交情也不错,不会故意坑他,但道理是这样,实际班师傅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得准呢。 天色渐亮,大概卯时时分,俞长老就过来了。 班师傅盯着俞长老看了半天,又看了看他身后,半晌忍不住问道: “你就一个人过来的?阵师呢?” 俞长老见他神色焦急,便宽慰他道:“你放心,等会就来了。” 班师傅又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过了一会,卯时将近,墨画便挎着储物袋,手里抓着一个大包子,一边吃一边往炼器行这边走来。 朝阳透过云霞,铺洒下来,给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墨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包子吃完,抬头看见了俞长老和班师傅,便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班师傅愣了半天,待墨画走近,忍不住道:“墨画?你这是来做什么……” 墨画拍了拍储物袋,笑道:“我做正事来了。” 班师傅还没问什么正事,俞长老便笑着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墨画点头道:“妥了。” 然后墨画便往炼器行里面走去,俞长老也跟着。 班师傅来不及问,也只能跟着他们往里面走,只是心里一直疑惑: 什么正事?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很快班师傅就知道了。 墨画来到一处建筑基石处,摊开一副画着密密麻麻的建筑阵图,从储物袋中取出微毫、中毫和大毫三种类型的阵笔,研开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色的灵墨,然后开始动手画阵法。 墨画小手执笔,蘸着灵墨,看了一眼阵图,便在基石上勾勒出一道道阵纹。 神色从容,手法娴熟,运笔游刃有余。 看上去俨然是一副大家气派! 班师傅傻了。 俞长老说的阵师,就是这个孩子? 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也能是阵师? 班师傅心绪起伏,思绪有些凌乱。 他回忆了半天,这才想起俞长老为什么说他见过阵师。 可不么,墨画这孩子经常来附近溜达,没事还跟他喝酒聊天,他怎么可能没见过。 班师傅细细一想,他第一次见墨画时,墨画趴在地上看基石,应该是勘察地形,了解建筑布局,之后他经常过来,是为了看着建筑布局是否符合建筑阵图…… 这么一想,这些的确都是阵师要做的事,只是他从来没往这边想而已。 班师傅心情复杂难言,这也不怪他想不到,这事搁谁身上,谁又能想到啊…… 班师傅又看了看墨画。 正在聚精会神画着阵法的墨画神色严肃,目光微凝,一笔一画从容镇定,笔法秩序森然而又挥洒如意,一道又一道复杂的阵纹在其笔下显现,勾连成玄奥莫测的阵法。 这副模样与前几日那个天真烂漫,笑起来乖巧可爱的孩子截然不同。 班师傅叹了口气,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这么多修士,没想到竟然看走眼了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一章 建筑阵法(五更) 不过也不能怪他看走眼,只能怪这事太不寻常了。 班师傅心里默默道。 毕竟他这么多年,大多都是跟满头白发的阵师打交道,还从没见过十来岁的小阵师能在这种大型的炼器行工程上下笔画阵法的。 班师傅不禁啧啧称奇。 既然有了阵师,班师傅也松了口气,他也没其他事,便和俞长老一起站在墨画后面,伸头看着墨画画阵法。 俞长老见班师傅看得聚精会神,不由小声问道:“你看得懂?” 班师傅摇了摇头,“不懂。”反问道:“你看得懂?” 俞长老也摇了摇头,“看不懂,你在看什么?” “你看不懂,不也在看么?”班师傅道。 俞长老讪笑,“我就好奇,在一边看看。” 班师傅心里默默道,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孩子画阵法,比你更好奇。 班师傅看了眼墨画,又看了眼墨画画出的阵法,小声问道: “这都是什么品级的阵法?” 俞长老也不大清楚,只能根据墨画的阵法水准,估量道:“一品吧。” 班师傅吓了一跳,失声道:“啊?” 俞长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嘘声道:“你小声点,别打扰他画阵法。” 班师傅又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一品?” “阵法一品啊?” 班师傅连连摇头,“不可能!” “不信就算了。”俞长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班师傅的确不信,但觉得俞长老也不至于骗他,左思右想,便只能盯着墨画笔下的阵法看。 他虽然不懂阵法,但阵纹还是会数的。 一二……五,这个只有五道阵纹。 一二三……七,这个只有七道。 班师傅心情忽然复杂起来,十来岁的修士,能画出七道阵纹,这就已经跟普通阵师的阵法水平一样了。 这种水准,自己竟然无意中说“只有”七道,实在是心里没数了…… 班师傅继续数着。 终于,他在墨画画完收笔的一个单阵中,数出了九道阵纹! 九纹则入一品! 班师傅心中震撼不已。 “竟然真的是一品阵法?” 俞长老见他这副震惊的样子,心中暗爽,他当时听到墨画能画一品阵法时,也是这个表情,也是这个语气,心里想得估计都和班师傅差不多。 班师傅看了眼俞长老,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道:“那这……这孩子现在是……一品阵师了?” “没通过道廷定品,还不算。”俞长老道。 “那也不得了啊……” 班师傅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他再看墨画画阵法,心情佩服之中甚至带着一丝敬畏了。 这可是一品阵法啊,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能画出一品阵法的阵师。 班师傅又伸头,看了看基石上的阵法,又忍不住赞叹道: “这阵法画得真好!” 俞长老道:“你不是不懂阵法么?” “不用懂!”班师傅一挥手,“这阵法一笔一画,就跟模子刻出来一样,又规整又漂亮,我活这么大,没见过笔迹这么漂亮的阵法!” 墨画被夸,俞长老心里也美滋滋的,表面上还是谦虚道: “哪里哪里,他还是个孩子,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班师傅又沉浸在阵法中了,没再理他。 墨画画完了一副复阵,神识消耗差不多了,就停了笔,坐在地上歇一会。 俞长老立马上前,神色和蔼道:“累了么?” 班师傅还是第一次在俞长老的脸上,见到这般“和蔼”的神情。 他与俞长老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脾气差,脸色臭,骨子硬,还有生冷不忌爱骂人。 此时俞长老的样子,却活脱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班师傅真是长见识了。 墨画确实有些累了,在各种大型建材上画阵法,灵力和神识消耗得都比较多,但还在他预想的范围内。 “还行,我要打坐休息一会。” 墨画道,其实他是想打坐用冥想术恢复下神识。 “好好,你休息下,不急的。” 俞长老和蔼道,而后便不打扰墨画,而是打量着墨画画完的阵法,心道班师傅说得还真没错,真是又规整又漂亮。 班师傅听了俞长老的话,却突然在意了起来。 俞长老可以不急,但他不行啊。 他把俞长老拉到一边,悄悄问道:“你请了几个阵师?” “什么几个阵师?” “画建筑阵法的阵师啊。” 俞长老略有错愕。 班师傅愣了下,“不会就墨画这孩子一个吧。” 俞长老也迟疑了下,“一个,够了吧……” 班师傅微愠道:“一个怎么够?这么多阵法,他一个孩子,怎么能画完?就算他一个人能画完,这项目得拖到猴年马月啊……” 这么大的炼器行,这么多工匠,怎么拖得起啊…… 俞长老摸了摸胡子,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他倒还没仔细想过,反正阵法的事交给墨画,他一直很放心。 就算不放心也没用,他又不懂阵法。 但班师傅说的也有道理,建筑阵图上的阵法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墨画这孩子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画得完。 别画得太多,神识消耗太多,伤到识海就不好了。 俞长老有些担心,炼器行进度慢点就慢点,墨画可不能累到。 但俞长老转念又想,一般与阵法相关的事,墨画都会考虑得妥妥当当,他如果没说,那应该就是没什么问题吧。 俞长老问班师傅:“一般这么多阵法,要多少阵师才能画完?” “少说五六个,多则十来个。” 俞长老吓了一跳,“这么多?” 班师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呢?建筑用的阵法,包含了大量阵纹,哪里是一两个阵师就能画完的?” 俞长老老脸一红,好在他脸黑,看不出来。 这种事他还真不清楚。 之前猎妖师很穷,哪里有灵石建这种大型的炼器行,能建几个屋室就不错了,也用不上什么阵法。 现在发了一笔横财,这才想着建个炼器行,这样底层的散修,生活也能好过些。不然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建筑用的阵法,是这么棘手的一件事。 要不是墨画,估计请阵师,就要花一大笔灵石了。 等炼器行和炼丹行建成开工营利了,一定要给墨画多分些灵石。 俞长老暗暗想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进度 墨画按照规划好的建筑阵图,一个阵法接着一个阵法,一套复阵接一套复阵,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画着。 神识耗尽了,就打坐冥想,恢复一下,累了就坐在一边歇一会,拿本阵书理论过来看看,缓解一下疲劳。 休息好了,就继续画阵法。 这种大型工程的阵法,阵纹浩繁,实际画起来,虽然难度不是特别大,但非常枯燥,而且很考验阵师的耐心和定力。 好在墨画阵法画习惯了,之前也是没日没夜练习阵法,此时实际画起来,也还算适应。 而且他攒了千瓶妖血,都被他调成了灵墨,如果不趁现在用掉,时间一长灵墨效用减弱,就太浪费了。 那可都是墨画一瓶一瓶,从妖兽身上汲取而来的。 这么几天过去了,墨画一直一个人画着阵法。 班师傅也看明白了,俞长老的确没有请其他阵师,画阵法的只有墨画一个人。 这么大个炼器行,这么多建筑,这么多阵法,里面包含这么多阵纹,都要一个人画完啊。 班师傅想想就头皮发麻。 这得画到猴年马月…… 班师傅心急如焚,但他又不太好直接去问墨画。 一是墨画在专心画着阵法,不好被打扰。 二是自从知道墨画是阵师,而且能画出一品阵法后,班师傅心存了一些敬畏,就不太敢和墨画搭话了。 阵师向来身份尊崇,也他们这些底层的散修是不一样的。 班师傅做匠师,经常和阵师打交道,大多数阵师都不好相与,要么自负,要么倨傲,要么贪财,有些虽然表面客气,但心底也是瞧不起匠师的。 毕竟匠师都是泥腿子,做的是苦力活,与阵师是没法比的。 因此他们不敢得罪阵师,而且也经常会受阵师刁难。 有些建材不合适画阵法,阵师会让他们重新换掉,有些布局不符合阵图,阵师会让他们拆了重建,还有一些,明明是阵师自己阵法画错了,结果要改的还是他们这些匠师。 班师傅踌躇了几天,还是没敢开口问墨画。 但是几天后,班师傅惊奇地发现,不少地基和建筑的墙内,已经画好了阵法。 班师傅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对照着建筑阵图检查了一下,发现的确和阵图上规划好的阵法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班师傅愣住了,这个阵法画得也太快了! 这么多阵法,这么短的时间,真的是一个阵师能画完的么? 班师傅又悄悄地观察着墨画。 这才发现,墨画画阵法时,笔法非常熟练,下笔不假思索,仿佛这些阵纹早已烂熟于胸,而且画得行云流水,速度极快! 班师傅印象中的阵师,画阵法时要对着阵图思虑再三,下笔慎而又慎,画完一副阵法就脸色苍白,要坐着喝茶休息,磨蹭个大半天。 哪像墨画这样,下笔果决,落笔成阵,一副阵法画完,很快又接着画第二副。 就算要休息了,也是凝神打坐,不一会儿又精神奕奕,接着画下去。 这么算起来,四五个阵师加起来,都未必比墨画一个人画得快。 班师傅真是大开眼界。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阵法画得跟喝水一样轻松。 “难道……他真的仅凭一个人,就能在工期内画完这么多阵法?” 班师傅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期待地想着。 墨画有条不紊但行云如水地画着阵法,与此同时,炼器行建造这么大的动静,通仙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基本也是人尽皆知了。 炼器行外面不远处有条街道,街上有个茶楼,二楼有个雅间,布置得古朴且典雅,香气氤氲,茶香弥漫。 安家老爷子和安家的家主安永禄对席而坐,正在雅间喝茶。 安永禄为安老爷子斟茶,皱着眉头道: “俞长老这次,真的是好大的手笔,建这么大一座炼器行……” “抢了灵矿,有了本钱,自然要做大事。” “钱家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了大亏!”安永禄有些幸灾乐祸。 安老爷子瞥了儿子一眼,无奈道:“你不会以为,这对我们是什么好事吧。” 安永禄愣了下,“钱家吃亏,不是好事么?” 安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我且问你,这么大的炼器行建成,炼那么多灵器,不光是钱家,就是我们安家,生意上都会受其影响……” “而且看这布局,不光是炼器行,还有炼丹行,到时候万一真让俞长林建成了,我们还怎么和他争?” “那也是钱家先头疼,我们安家又没多少炼器和炼丹的生意。” 安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想一辈子做膳楼的生意?做膳楼能有什么出息?” “我也知道,可我们不是没钱家心狠手黑么,炼器和炼丹的生意抢不过,只能做做膳楼这种和气生财的买卖……”安永禄小声道。 安老爷子叹了口气,“不怪小富,你这个爹也扶不上墙。” 安永禄有些不服,“爹,小富比我可差多了,但凡他能有我一半的本事,做个家主还是没问题的。” 安老爷子冷冷道:“你可真有出息,和你自己的儿子比。” 安永禄讪讪。 安老爷子端起杯子品茶,不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有意无意还是看向远处未建成的炼器行。 这么大的布局,这么大的框架,俞长老真是格局不小啊…… 安老爷子心里叹气,他老了,就算有这个本钱,也没这个心气和野心了。 安永禄想了想,道:“爹,这么大个炼器行,能顺利建成么?” 安老爷子看了他一眼。 安永禄接着道:“钱家不会善罢甘休吧,他们也不会坐视这些散修发家,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散修若是强大起来,钱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钱家做的,可一直都是薅羊毛的买卖。” “你说的不错。”安老爷子微微颔首。 “那我们怎么办呢?”安永禄问道。 安老爷子挑了挑眉,淡淡道:“静观其变吧。” 安永禄点了点头,要看钱家有没有什么动作。 俞长弄这么大动静,他们安家虽着急,但也不必着急,毕竟他们主营膳楼,炼器和炼丹的生意被钱家排挤得本就无立足之地。 可钱家不同,钱家核心是炼器和炼丹的产业,如今肯定比所有人都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三章 钱大师 钱家,精致奢华的书房内。 钱弘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而他对面坐着一个须发半白,神情倨傲的修士却神色悠闲。 “钱大师,最近的事可都知道了?”钱弘问道。 “略有耳闻,家主不必心急。” 被称作“钱大师”的中年修士神色如常,语气淡定道。 钱大师只有炼气九层修为,可画出一品九纹的阵法,虽还未通过道廷的定品,正式成为一品阵师,但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所以尽管没有定品,钱家修士,以及通仙城与之有交情的阵师,都尊称他一声“钱大师”。 迈过一品阵师门槛,有着成为一品阵师的可能,钱大师在家族地位很高,即便没有筑基期的修为,也成为了家族的长老,地位仅在钱家家主之下。 钱弘道:“俞长林有阵师相助,在大黑山里他才能与我们抗衡,如今也是因为有阵师帮他,他才有底气,敢建这么大的炼器行。” 占了那么大一片地,雇了那么多的匠师,建通仙城最大的炼器行,简直摆明了要与钱家分庭抗礼。 大黑山里,他们从钱家嘴里抢了那么大一块肉。 如今他们吃了肉长壮了,胆子也肥了,竟想从钱家嘴里再抢其他的肉,简直不自量力! 钱大师冷笑,“他们有阵师又如何?我们钱家便没有阵师了?” 钱弘道:“那个阵师,有可能是一品阵师!” 钱大师断然道:“不可能!” “他在大黑山里用的阵法,的确是一品……” 钱大师摇了摇头,“家主,您不是阵师,不学阵法,所以并不明白,成为一品阵师究竟有多难……” “便以我自身来说,不是我自夸,家族所有弟子中,我的阵法天赋已经是独一无二了,我花了几十年,成为炼气九层的修士,此后专心钻研阵法,经历多少坎坷,别的不说,光是八道阵纹到九道阵纹这个门槛,我便苦心钻研了十年之久……” 钱大师叹了口气,“虽说只有一道阵纹之差,但却难如天堑,想当初九道阵纹的一品阵法,我每天只能画一遍,还画不出来。虽然画不出来,但还是要尽量去画,就这样一直画一直画,坚持了十来年,这才终于迈过了这道门槛。” “我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这才有一品阵师的实力,即便这样,上次天枢阁定品,我疏通好了关系,但最终还是棋差一着,没能成功定品。” 钱弘感慨道:“钱大师辛苦了!” 钱大师摇了摇头,“我说这些,并非是向家主诉苦,也不是想说这么多年我有多不容易,而是为了让家主明白,成为一个一品阵师,究竟有多么难!” “我有家族帮助,尚且呕心沥血,才能走到这步,何况是其他阵师了。” 钱大师说完,复又冷笑道:“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些天赋,有些上进心的阵师,一旦能摸到一品的门槛,无不都是眼睛向上看,去攀附更大的家族和宗门,获得更好的传承,在阵法上更进一步!这样的阵师,不与我钱家交好,反倒与那些寒酸的猎妖师为伍,他图什么呢?” “钱大师言之有理。”钱弘皱眉道,“但大黑山里,猎妖师阵营中的阵师,用的的确是一品阵法……” “家主不曾看错?” “我亲身试过那阵法的威力,不会低于一品。”钱弘说道,同时心中涌起一阵屈辱。 他的确是“亲身”去试的,被阵法炸得蓬头垢面,也被弄得焦头烂额。 最后灵矿也全部落入他人之手,甚至还受了俞长林的奚落。 这将是他作为钱家家主,一生的耻辱! 钱大师沉吟片刻,“那也无妨,即便能画出一品阵法,也未必就是一品阵师了。何况一品阵法难学也难精,他最多也就会画一两副,不可能再多了。” 钱大师断言道。 钱弘放心了,在阵法一道上,钱大师造诣还是极高的,他既然如此断言,那说明猎妖师中的阵师没有那么值得担心。 随即钱弘心里又有些可惜,当时在大黑山的无名峰上,若是钱大师能亲至,他们也不至于拿猎妖师的阵法束手无策了。 不过阵师不能亲身犯险,这也是修界的常识。 万一钱大师真的去了,俞长林那个老匹夫又真的不要脸,不管不顾地一掌把钱大师给毙了,那他们钱家的损失就真的大了。 自己家族培养出来的,可晋升一品的阵师,对钱家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他们的阵师无需担心,但假如俞长林真的把炼器行建成了,必然对我们钱家形成威胁,家主还是早做打算地好。”钱大师又道。 钱弘颔首道:“钱大师放心,我已经暗中派人去使些手段了,即便不能阻止炼器行建成,也至少能让他们吃些苦头。” 钱大师点了点头,神情倨傲,“在这通仙城里,敢和我们钱家叫板,必须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钱弘想了想,又道:“只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钱大师。” “家主但说无妨。” 钱弘将自己的打算细细道来: “我们先是派人骚扰,寻衅滋事,最好让他们无法将炼器行建下去,这样便一劳永逸。即便此举不能奏效,也能拖延他们的进度……” “另一方面,我想多造一批炼器炉,让族里的几个炼器行加班加点炼制灵器。等俞长林的炼器行建成,我们抛售灵器,压低行价,这样他们也就无立身的余地了。” 炼器买卖这些,钱大师不太懂,只能问道:“不知家主想让我做什么?” 钱弘只能道:“我想锻造一批炼器炉,这批炼器炉造价昂贵且质量上乘,炉火更强,能炼制更多灵器,只是里面的阵法,就要劳烦钱大师了!” 钱大师皱眉,“要一品阵法?” “最好如此。” 钱大师想了想,道:“一品的炼器炉,要用到一品的熔火阵,这个阵法我没研究过,需要给我一些时日,让我好好钻研。” 钱弘立马道:“这是自然,我们会给猎妖师找些麻烦,钱大师无需顾虑,安心钻研阵法便是。” 钱大师点了点头,“好。” 钱弘眼睛一亮,拱手道:“那便拜托钱大师了。” 钱弘态度很是客气,虽是家主,有着筑基期的修为,但对钱大师也要礼让三分。 修界有些事情,是要靠修为解决的,但也有一些事情,是依靠修为解决不了的。 阵法的问题便是仅仅依靠修为解决不了的问题。 修为高低,仅仅只是个人的事,但阵法却能惠及并影响多数修士。 打打杀杀需要靠修为,但各行各业的工艺和生产,若要提高效率及品质,就极度依赖阵法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四章 滋事 第二天,墨画在炼器行里画着阵法,外面钱家便派人滋事了。 炼器行外墙未建完,阵法也没画好,便给了钱家可乘之机。 几个钱家修士装扮成普通散修,混进了炼器行,找了个角落,见四下无人,便开始下手破坏。 砸塌了几处墙壁,打碎了几处基石,砍断了几根木梁,一些刚画完的阵法,也被他们涂抹掉了。 有几个工匠发现了,出手阻拦,反遭到了他们殴打。 一些猎妖师过来支援,与他们交手几个回合,钱家修士见势不妙,直接便逃走了。 下午钱家又来了,虽然最后也被猎妖师赶走了,但还是破坏了不少建筑。 班师傅因此愁眉苦脸,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俞长老得知此事后怒极,他先假装外出,而后偷偷折返,混在一群匠师里,想看看是谁不长眼,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没过多久,那伙修士又来了。 他们自觉无人发现,开始如法炮制,准备砸墙砍梁。 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俞长老神识的感知之中。 没等他们动手,俞长老便一跃而起,一巴掌一个,把几个修士拍倒在地,口吐鲜血。 俞长老留了手,没取他们性命。 领头的修士蒙着脸,有炼气九层的修为,见了俞长老,撒腿就跑。 可他毕竟只是炼气,怎么可能从筑基期的俞长老手中跑掉。 几息之后,就被俞长老追上,勉强还手过了几招,也被俞长老一巴掌拍得跪倒在地,肩膀剧痛,骨骼断裂。 俞长老撕开他脸上的黑布,骂道: “钱顺之,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王八蛋!” 钱顺之咬着牙道:“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 俞长老捏着他的肩头一用力,他便惨叫起来。 “装你妈的好汉,你什么货色,老子能不知道?”俞长老骂道。 钱顺之连忙道:“俞长老,俞长老!有话好说,我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钱顺之不说。 俞长老呸了一声,“无非就是奉钱弘那个老乌龟王八蛋的命,这你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钱顺之苦笑,“您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呢?” “我是看看你到底老不老实。”俞长老道。 “俞长老,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大人有大量,能放了我么?” 俞长老冷笑,“做什么梦呢?你没落在老子手里,老子都要找你们麻烦,现在你们来惹老子,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俞长老喊了人,将钱顺之等人绑了,然后丢在了钱家大门口。 “钱弘你个缩头乌龟,明面不敢露头,暗地里图谋不轨,偷偷摸摸的,还是不是男人?你要不是男人,就干脆让你媳妇改嫁,让你儿子改姓吧!” 俞长老破口大骂。 钱家大门紧闭,毫无反应。 俞长老接着骂,从下到上骂,最后骂到钱家老祖,说他忘恩负义,说他寡廉鲜耻,说他是个卑鄙小人。 钱家终于忍不住了,一个筑基期的长老出面,指责道: “俞长林,这里是钱家,你休要血口喷人!” 俞长老毫不在乎,问道:“钱弘那个老乌龟呢?” 钱家长老皱眉道:“家主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俞长老冷哼,“他能不在?估计是躲女人的被窝里,不敢出来了吧。” “俞长林!”钱家长老怒道。 俞长老见好就收,他也不是特意来骂人的,只是顺带骂几句而已。 炼器行那边一大堆事,他也很忙的。 俞长老便道:“你们钱家的人,到我那儿闹事。” 钱家长老推托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钱家的人?” 俞长老见状又要骂,钱家长老立马道:“好,你要如何?” 是不是钱家的人,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也清楚,就没有必要绕弯子了。 “要灵石!”俞长老简单直接。 钱家长老皱了皱眉,“要多少?” 俞长老狮子大开口,随意报了个数。 钱家长老怒道:“你别得寸进尺!” 俞长老笑了笑,“那咱俩还还价,你别着急。” 最后两人商议,一人一百灵石,钱家拿灵石赎人,俞长老不再追究。 俞长老怀揣近千枚灵石回去了。 这一千枚灵石,一部分要分给受伤的工匠和猎妖师,给他们治伤,并安慰一下。 剩下的俞长老打算买些酒肉,犒劳一下大家,也给大家压压惊。 不过他也知道,钱家不会罢手的。 钱家长老将钱顺之接回去,骂道:“真是废物,做事怎么这么不谨慎?” 钱顺之无奈,“长老,真不怪我,谁能想到俞长林那个老匹夫那么奸猾。我亲眼看着他出了炼器行,这才动手的,谁知他偷偷又折了回去,还穿着工匠的衣服,混在人群里,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出来。” 钱家长老叹了口气,“俞老匹夫,的确狡猾。” 最关键是不要脸,脸皮比炼器炉还厚。 钱顺之问道:“长老,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还是按照之前计划的去办。”钱家长老道,“不过要小心点,最好晚上,或者他们休息的时候去,滋扰闹事,不能让他们停工,至少也能拖延他们的进度。” “那俞长林怎么办?”钱顺之问道。 “他是猎妖师的长老,不可能一直盯在炼器行,总有外出或者疏忽的时候。” “可……要是被他发现了呢?”钱顺之小声道。 钱家长老淡淡道:“被发现了,就挨顿打,最多我们再出点灵石赔给他。他又不能真的杀了你们,不然道廷司那边,他没法交代。” 钱顺之有些不乐意。 筑基期的打,是那么好挨的么…… 他的身上现在还疼着,肩膀的骨头也断了,被打过的地方,筑基期宛如凝滞的灵力也如跗骨之蛆,让他疼痛难忍。 这还是俞长老留了手,不然他命也保不住。 钱家长老不悦,“你怕什么?一点血性都没有!” 钱顺之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钱家长老便道:“你放心,家主已经说过了,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们。你若是立下大功,那些筑基的丹药,也不是不能赏赐你一些。” 钱顺之两眼放光,“家主真这么说的?”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钱顺之心头火热,“好,弟子这次拼下性命,也要完成任务。” 钱家长老点了点头,“去吧,这种事便宛如黄鼠狼偷鸡,讲究一个耐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露破绽,你们只要用心盯着,也总能找到机会。” 钱顺之拱手道:“谨遵长老吩咐。”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五章 办法 之后钱家又屡次骚扰。 俞长老又一一捉住,打到吐血,然后丢到钱家门口,顺带要了点灵石。 但钱家仍不死心,而俞长老也终于有盯不住的时候。 就像是捉老鼠,一只又一只,既麻烦又恶心,一旦漏掉几只,便会有后患。 有些工匠被打伤,有些建筑被毁掉,几处阵法又遭到涂抹,整个项目的进度便被拖延了下来。 俞长老只能让猎妖师日夜守着,盯着钱家的人,以防他们捣乱。 但这么大个炼器行,还未建成,四处都有缺漏,想捣乱很容易,想守住却很难。 钱家修士做贼一般,砸了一处,换个地方,等他们赶到时,钱家的修士早跑了。 而猎妖师又不可能夜以继日地全部守在这里,平白浪费这么多人力。 俞长老一时间也有些烦躁。 墨画也有些不开心,钱家闹事,要么是俞长老出手,要么是猎妖师阻拦,根本用不着墨画动手。 但钱家闹事,把墨画刚画完的阵法弄坏了,墨画还得重新去画。 几次三番这样,俞长老烦躁的同时,墨画也忍不了了。 不把老鼠赶出去,屋子是住不了的! 墨画找到俞长老,给了他一些地火阵,这些地火阵不是一品的,只包含七道阵纹,但对付这些前来滋事的阿猫阿狗应该够了。 墨画又改了一下建筑阵图,在原本规划的阵图四周,添加了司南子母复阵。 这样一旦有战斗发生,产生灵力波动,猎妖师们就能最快赶过去支援。甚至钱家修士打砸东西,只要动用了灵力,也很快就能被发现。 这样只要分开一些猎妖师驻守各处,另有几个小队猎妖师手持司南母阵,巡逻策应,钱家修士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一切安排妥当,墨画也花了两天时间,优先把司南子母复阵画好,再告诉巡逻的猎妖师们司南罗盘的用途,之后的事就无需他操心了。 只是有些被毁掉的阵法,他还要重新再画。 墨画叹了口气,只能静下心来,继续去画阵法。 夜色降临,钱顺之带着一些钱家弟子,以及纠集的一些地痞修士,躲在炼器行远处的一处土坡下。 四周草木丛生,遮蔽着视野,他们也不易被发现。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虽然损失不小,但战果同样不错。 用这些伤亡,拖延了炼器行的建造进度,至少在钱长老那边,是得到了认可的,并且家主也赏了他们不少灵石。 这让他们士气高涨。 钱顺之道:“我们为钱家受伤流血,家族不会忘了我们,家主更会赏赐我们,只要事成,你我都有大把灵石!” 一众钱家弟子和地痞修士尝了甜头,纷纷点头。 钱顺之又吩咐道:“按照之前的办法行事,能打就打,能砸就砸,见势不妙,就赶紧撤退。” 众人分好队列,各自找地方躲好,然后寻找空隙,混进炼器行搞破坏。 一切和往常一样,这些钱家修士做这些也已经熟能生巧。 就在这时,爆炸声响起,夜色中火光绽开。 几个钱家修士踩到了地火阵。 修为高些的受伤不重,但身上疼痛,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修为低些的又是流血,有时灼伤,躺在地上哀嚎。 还有几个地痞修士,衣服和头发被烧着了,在泥地上来回滚着。 钱顺之心惊之余,也倒吸了口凉气。 是地火阵! 钱家与猎妖师争夺灵矿之时他没去,但也从参战的钱家弟子口中得知,猎妖师中有个阵师会画地火阵。 地火阵威力高,且相当隐蔽,极其阴险,躲不胜躲,防不胜防。 他们钱家就是在地火阵上吃了大苦头,而且还不止一次。 “怎么办?” 钱顺之识海飞快运转,情急之下决定赌一把。 他们前两日也来闹过事,但那时地上根本没有地火阵,显然这地火阵是刚布上去的,数量不会太多。 现在不进去,给了猎妖师时间,等过几日他们将地火阵布满,到时候步步荆棘,他们再去就是找死了。 但钱顺之想赌,其他钱家修士却不想。 尤其是那些参加过灵矿之争,被地火阵炸过,或是看着同伴被地火阵炸过,最起码是看过家主被地火阵炸过的钱家修士。 他们至今对地火阵心有余悸,不敢贸然行动。 尽管此时的地火阵其实只有七道阵纹,甚至为了图方便,墨画都没画复阵。 但钱家弟子看到地火阵就发怵,又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么多。 钱顺之无奈,只好以身作则。 他是炼气九层的修士,即便被炸到,伤势应该也不重。 钱顺之带着手下的修士,硬着头皮向前走,小心翼翼地下脚,尽量躲避地面的危险。但这种小心翼翼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他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地火阵。 每次迈步,其实都是在赌。 看似小心翼翼,其实只是在装模作样。 钱顺之赌对了,他没有踩到地火阵。 但他的手下赌错了,没有完全按照钱顺之走过的脚步走,慌乱之下,踩错了地方,刚好踩中了一处地火阵。 钱顺之被地火阵吞没,近身体验了地火阵的威力。 爆炸的灵力波动,震得他气血翻涌,轰鸣声让他头晕目眩。 一部分皮肤被烧焦,焦黑的皮肤上流着血。 七道阵纹的地火阵对他而言,不算致命,但也没那么好受,而且这种猝不及防的痛苦和伤害,最易让人心有余悸。 钱顺之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家族里的一些弟子,总是谈地火阵而色变,又为什么会在心里留下阴影。 地火阵的爆炸惊动了猎妖师,猎妖师赶来,对他们动起手来,似乎是因为屡次三番被骚扰,所以憋着一肚子火,下手毫不留情。 钱家修士支撑不住,只能狼狈逃窜。 钱顺之一瘸一拐地跑回钱家,将地火阵的事禀报给了钱家长老。 他安排人偷袭可以,但这种阵法就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了。 钱家长老安抚了一下钱顺之,然后便将此事告知了家主钱弘。 钱弘听到地火阵三个字,怒火蹭蹭地往上涨。 又是地火阵!就不能有点新花样? 钱弘去找到钱大师,询问破解阵法的方法。 毕竟整个钱家,就属钱大师的阵法造诣最高。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夜扰(五更) 钱大师神色轻松,轻轻一笑道:“来来回回就是这些东西,显然他会的阵法也不多。这个阵师的水准,也就不过如此了,” 钱弘闻言也松了口气。 钱大师又问:“威力如何?” “这次好像没有一品,阵法威力也只有七道阵纹左右。” 钱大师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间,那阵师也画不了那么多一品阵法,只能拿七道阵纹凑数了。” “七道阵纹的话,威力不大,炼气九层的土灵根修士,身穿铁甲,可以无伤。” 钱大师摇头,“太过莽撞,没必要,总不可能每次都去硬闯,既打草惊蛇,也浪费铁甲。” 钱弘道:“那大师可有应对的方法。” “方法也很简单。”钱大师笑了笑,“我从家族中抽一些普通阵师随你们同去,他们能看出这些地火阵在哪。” 钱弘有些疑惑,“只有阵师能看出来?” “不错!”钱大师神色飞扬道:“天地万物生生流转,一举一动皆有痕迹。有些东西,你神识不够或是钻研不深,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阵法也是一样,其中的阵纹有淡淡的灵力流转,普通修士分辨不出来,但我们这些常年与阵纹打交道的,一道阵纹画了成百上千遍,自然就能分辨得出。” 钱弘目光一亮,“那便有劳钱大师了!” 但他想了想,还是有些顾虑,又道:“让族里的阵师过去,若是遇到危险,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阵师常年钻研阵法,自身的修为和实力都是偏弱的。而钱家花大心思培养阵师,要是都赔了进去,那真的就是损失惨重了。 “无妨。”钱大师道,“阵师不亲身犯险,他们只远远地看一下,找出地火阵的位置即可。” 钱弘道:“我再多派些人手,保护好他们。” 钱大师点头道:“如此最好。” 夜晚丑时,弦月朦胧,天色一片漆黑。 几个钱家的阵师跟随钱顺之来到了城南炼器行外,他们躲在远处的草丛里,远远地放出神识,仔细分辨周围灵力的异常,感知到了火系的阵纹,也便找出了其中地火阵的位置。 钱家阵师们对照城南的舆图,将这些地火阵标记了下来,然后将舆图递给钱顺之。 钱顺之伤还没好,但这个任务是家主亲自下达的,事关重大,一旦做好了,那便是大功一件,而且会被家主看在眼里。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钱顺之将舆图仔细收好,招来钱家弟子和一众地痞修士,将地火阵的位置,一一指给他们看。 “记清楚了吗?” 众修士点头。 钱顺之将修士分队,每队都标出了一条路线,而后一挥手,“动手!” 于是一群修士,趁着夜色掩护,便又摸到了炼器行外。 钱顺之小声道:“依计行事。” 手下的修士便自动分成了几批,从各个路线,避开地上的地火阵,鬼鬼祟祟地向炼器行靠近。 钱家修士避开了大多数地火阵,仅有少数地火阵被触发,零零星星地在夜色中炸出火光。 有些是钱家修士不小心,误触了地火阵,有些则是钱家阵师观察疏忽,没发现地火阵的位置。 这一切也都在钱顺之的计算之内。 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所以他将修士分成几队,同时袭击,这样即便触动地火阵,引起了猎妖师的注意,也能多处齐头并进,让猎妖师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本身夜色朦胧,不易视物,混乱之中顾头不顾尾再正常不过。 猎妖师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人是从何处袭击的。 只要趁乱,多拆毁些建筑,多损坏些阵法,他们便大功告成了。 钱顺之在远处看着。 他的腿被地火阵炸伤,跑不快,所以这次没有亲自带人前去,而且他也怕再被俞长老捉到。 俞长老虽是筑基修士,但脸皮是真的厚,路子也是真的野,他完全猜不到,自己若再次落在俞长老手里,会被他怎么折腾。 前几次没借口,他只能亲自去,但现在他受伤了,正好可以躲在后面观战。 事情按照他的想法进展着。 地火阵爆炸了,但只有零星几处,威胁不大,反而引起了猎妖师的注意,好让他们声东击西。 几处钱家修士已经混了进去,有灵力波动,要么是发生了战斗,要么就是在拆建筑。 漆黑的夜色中,五颜六色的灵力,在炼器行处处亮起。 但混乱只持续了一阵,局面很快就稳下来了,杂乱声渐小,各处的灵力波动也渐渐平息了。 混进去的钱家修士,没再出来过。 整个炼器行,就像是夜色中栖息的妖兽,张开大口,把他们全吃进去了。 钱顺之思绪混乱了。 怎么回事? 夜色朦胧,局面混乱,他们声东击西,应该卓有成效才对。 怎么这么快就没动静了? 便在这时,钱顺之发现有一队人出来了,并且径直向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天色黑,钱顺之看不清是什么人,但隐隐约约觉得,肯定不是自己人! 钱顺之立马道:“快,快撤!” 说完,一些钱家修士簇拥着几个阵师,匆匆忙忙地便往回撤。 但已为时已晚,一队猎妖师很快便追上了他们。 为首的猎妖师剑眉星目,身材魁梧,身法干净利落,正是墨山。 墨山身形一晃,便到了钱顺之面前,一拳轰出,烈火四溢,直奔钱顺之的脸面而来。 钱顺之双臂交叠,挡住了这一拳,但小臂瞬间火辣辣地疼,而且有咯吱的声音响起,似乎又有骨头断了。 墨山顺势又是一脚,这下钱顺之无力阻挡,直接被踹飞倒地,全身都疼,眼看着是没力气再跑了。 墨山丢下钱顺之,直奔那些钱家阵师而去。 钱家的护卫出手阻拦,他们个个都是炼气九层,修为浑厚。短时间内,与墨山相持不下。 墨山也不与他们过多纠缠,只以简洁凌厉的身法周旋,觑准时机,绕过这些护卫,来到一个钱家阵师面前。 那阵师还不知发生什么,只觉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即脖颈一疼,眼前一黑,被墨山一记手刀打晕了。 墨山打晕阵师,攥住衣领,随手一抛,将阵师抛向了远处几个猎妖师。 那几个猎妖师接住阵师,取出绳索,像捆猪一样,将那阵师牢牢捆好。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之后墨山如法炮制,又开始捉钱家的阵师。 钱家护卫修为不低,但既要对付猎妖师,又要防止墨山抓人,一时疲于奔命。 形势危急,钱家那几个阵师,平日还会讲究仪态和气度,此时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只能玩命地跑,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 墨山最后也只抓住了三个阵师,其他的都跑了。 混战之后的场 《阵问长生》第一百八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担忧 俞长老拿了灵石,一部分划归公用,用来建炼器行,余下的则置办了好多酒肉,又请工匠和猎妖师们大吃了一顿。 酒算是好酒,但肉却不是灵肉。 这么多修士,请吃灵肉,俞长老也请不起。他找了墨山,花了灵石请柳如画帮忙烹饪了一些妖兽的肉。 有牛肉、羊肉还有鸡肉等,加了辛辣的香料一起炖煮,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闻着非常诱人,而且煮了好多,可以敞开了吃。 众人大快朵颐,墨画也吃得不亦乐乎,炼器行洋溢着热闹而欢快的气息。 只有班师傅食不知味。 他原本担心只有墨画一个人画阵法,人手不足,赶不上进度。 现在钱家屡次三番来闹事,伤了工匠,毁了一些建筑,一些阵法也要重画,眼看着进度更是赶不上了。 班师傅叹了口气,酒喝在嘴里也又酸又苦,不知是什么滋味。 两手抓着一只大鸡腿在啃的墨画,见到班师傅的样子,便问: “班师傅,你有心事吗?” 班师傅又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催墨画,让墨画快点画阵法吧。 而且自从知道墨画是阵师,而且是能画出一品阵法的阵师后,班师傅对墨画就隐隐有些敬畏,说话也就多了一些顾虑,没之前那么轻松了。 墨画看出了班师傅有心事,便道:“有话您就说啊。” 墨画这样问,班师傅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墨……墨画啊,这个阵法,还要多久能画完啊……” 墨画估量了下,道:“看钱家还会不会来捣乱,他们要是还来,估计会拖得久些,若是他们被打怕了,知道疼了,那也就快了。不过因为钱家捣乱,有些阵法要重画,怎么也会比预计的要晚上一些。” 班师傅点了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他做匠师这么些年,听过很多承诺和预计,但真正能履行的承诺,或是能如期的预计,少之又少。 墨画见班师傅还是不放心,便问道:“工期延误的话,后果很严重么?” “倒也不是严重,只是工期延误,我们这些匠师便结不了账,手底下的工匠都分不到灵石。” 班师傅神情低落:“做工匠的,家境也都贫苦,要赚灵石养家,也要供孩子修行,没日没夜的这么干,也就是赚些辛苦钱。这工期一耽搁,灵石拿不到手,他们家里可能就入不支出了……” 墨画点了点头,深有同感,以前他们家过得也很拮据。 通仙城的散修以猎妖师居多,靠狩猎妖兽谋生,做工匠的不多,能当上匠师的就更少了。 这些匠师,大多都是外地的修士,往往要到处跑,哪里需要建洞府,盖屋室,建炼器行、炼丹行等建筑,他们就会去哪里。 一个修道建筑从规划到建成,少则数月,多的可能要建上一两年甚至更久,这期间他们很少回家,与亲人也是聚少离多。 但即便如此辛苦,他们赚的灵石,也就勉强糊口罢了。 果然这天下的散修,无论做什么谋生,都是不容易的。 墨画叹了口气,又问道:“也会有人拖欠灵石么?” 班师傅神色便无奈了起来,“这是常有的,洞府建完了,别人却不想给灵石,或者找借口,说灵石周转不过来,一直拖欠一直不给,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大概八九十年前,那时我还不是匠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跟着我的师父,帮一个修士建了一座小洞府。洞府建成了,那修士却说手里没灵石了,让我们等等……” “我们等啊等,等了三个月,还是一枚灵石没收到,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没办法只能再去找他讨要。这一去,发现他正在膳楼吃香的喝辣的,打赏歌女,大把大把地花着灵石。我们找他要灵石,他嚣张地说,灵石他有的是,但就是不给我们……” 墨画听着来气,“你们没揍他么?” “揍了!”班师傅点了点头,“我们气不过,把他捆起来揍了一顿,把他打成重伤。” “然后呢?” “然后他找到道廷司,让道廷司把我们抓了起来,关了半个月,最后师父揽下罪责,被道廷司定罪,打入大牢,待了十年。我们则被打了几十棍子,放了出来。” 想到了曾经的师父,班师傅一时之间有些伤心。 “道廷司真不是东西!”墨画有些气愤。 随即想到张澜也是道廷司的修士,人还是蛮好的,自己无意中好像误伤了他…… “也不能这么说。”班师傅耐心劝着墨画。 “有例外的吗?” 班师傅点了点头,“修界这么大,各地都有道廷司,有些道廷司尽忠职守,有些则贪婪腐败,不能一概而论的……” “这附近几个城里的道廷司,我都打过交道,通仙城的道廷司还算守规矩,就算偶尔拿些回扣,也是人之常情。其他地方则有好有坏,有些地方的道廷司甚至会和当地的家族勾结起来,侵占家产,图谋功法传承,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班师傅说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墨画也听着吃惊,修道界果然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 他将这些事都记在心里,将来万一遇到,心里也有个准备。 “班师傅,您放心吧,俞长老虽然抠门,但该给的灵石是会给的,不会拖欠的!” 墨画笃定道,而后想了下,又说道:“阵法这边,我会画得再快一点,尽量不延误太久。” 毕竟匠师们挣灵石也都不容易,等着灵石过日子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班师傅却愣了下,“画得再快一点?” 他已经够快了吧,还能再怎么快,说到底墨画也就是一个人,而且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班师傅有些过意不去,担心道:“你也不用着急,按部就班来就行,不必操之过急,万一神识消耗过度,再伤到识海就麻烦了。我听说阵师的识海受伤,这辈子都不能画阵法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墨画说道。 之前是因为第一次在这种大型修道建筑上画阵法,而且是第一次设计并筹画这么多阵法,所以开始画得小心而谨慎,速度会慢一些,尽量不出差错。 现在画了这么多天,手法熟练了很多,而且这些阵法虽然多,但并不复杂,多数阵法甚至连一品都不到,画着不难,只是有些枯燥而已。 墨画也需要早点画完,然后想办法去学习并运用更高级的复阵了。 复阵应该有意思许多。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画完 班师傅见墨画胸有成竹的样子,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原本对阵师虽是毕恭毕敬,但内心也多少有些反感。只是人在屋檐下,碍于阵师的身份和地位,不得不低头而已。 人家是阵师,而他们只是匠师。 阵师可以住高大的洞府,而他们这些匠师,只配去建洞府。 这修道界的建筑,大多是他们匠师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却又并无一砖一瓦属于他们。 但墨画与他所见的其他任何阵师都不一样,并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目光清澈得如同山涧的泉水。 班师傅看着墨画,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墨画见班师傅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的,便也笑了起来,“阵法的事就交给我了,您放心吧。” 班师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放心。” 而后他端起酒杯,对着墨画笑道:“我敬你一杯。” 墨画没有杯也没有酒,而且这酒味道太烈了,他不喜欢,就拿着手里的鸡腿,和班师傅碰了一下,“干杯!” 班师傅失笑,心中疑虑尽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尝出酒的滋味来,忍不住道了一声:“好酒!” 之后的几天,墨画便开始加速画阵法。 天衍诀修炼越深,神识操控越强,墨画的阵法便画得越快。 而且这些阵法,都是墨画在道碑上,或是在阵纸上练过很多遍的阵法,上面每一道阵纹,墨画都烂熟于胸。 墨画手腕飞舞,运笔如飞,笔下如行云流水,一道道阵纹显现,一副副阵法结成。 班师傅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看多了墨画画阵法的俞长老,也是暗暗心惊。 如此熟练的手法,像是沉浸了上百年的老阵师才有的功底。 一笔一画都了然于胸,甚至都不用眼睛去看,落笔自然成阵。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墨画便将炼器行建筑上的所有阵法都画完了。 进度上比之前的预期延误了五六天,主要还是因为钱家屡次三番前来滋扰的原因,基石坏了要重建,木梁塌了要重架,阵法被涂抹了,墨画也要重头画。不然的话,进度还会提前几天。 班师傅看着炼器行从墙上到各个建筑上复杂而繁多的阵法,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么多阵法,真的被墨画一个人画完了…… 尽管他见识过了墨画画阵法的速度,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亲眼见到,还是震惊不已。 这可是通仙城最大的炼器行啊,这么多阵法,竟然一个人就画完了! 班师傅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袭来,班师傅松了口气,确认了自己的确没在做梦。 墨画将这些阵法画完,他的事暂时就告一段落了,剩下就是匠师将阵法封住,然后将建筑进一步完缮。 这些事就由班师傅他们操心了。 墨画揉了揉手腕,又活动了下肩膀。 这些天他一直画着阵法,现在大功告成,他也可以暂时休息下了。趁着这段时间,他也好总结了下阵法上的得失。 建筑阵图所用的阵法,以土木属性为主,辅以金、水和火三系属性,基本上五行类的阵法都会用到。 五行阵法是修道界应用最广的阵法,墨画借此机会,也拓宽了一些基础阵法的眼界,巩固了五行阵式的应用,对于阵法的使用,和阵法与阵法之间的影响,有了较深入的认知。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画阵法,墨画的神识也有增长,神识操控也逐渐变强,阵法基础也更加深厚了。 墨画点了点头,自觉还算满意,然后开始准备下一阶段的阵法学习。 班师傅则忙着炼器行后续的工程完善,但此时他最担心的阵法问题已经解决,工程也将如期完工,班师傅也如释重负,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炼器行完工,便能结算灵石,他对手底下的工匠弟子也有个交代,大家也能回家过个好年了。 一想到这,班师傅便浑身通泰,忙碌了几个月的他,晚上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与此同时,钱弘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据钱家弟子来报,那群匠师已经开始做建筑收尾的工作了。 在他的认知中,这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建筑收尾,则意味着里面的阵法已经画完了。 那么大一座炼器行,哪怕只是用一些基础而简单的阵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画完。更何况,他之前还一直派人前往骚扰,延误了炼器行的建设进度。 在钱弘的预期中,炼器行即便再顺利,也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完工。但这么短时间过去,他们竟然已经开始收尾了? “莫非又是俞长林的诡计?想告诉我炼器行已经建成收尾,让钱家死了这条心?” 俞长林脸厚心黑,想出什么点子都很正常。 钱弘目光微凝,吩咐人去请了钱大师,然后两人一起来到炼器行外,在一处茶馆的雅间坐定,同时神识放开,向炼器行扫视而去。 钱大师神识只是一扫而过,便收了回来,道:“阵法画完了!” 钱弘暗暗吃惊,问道:“是何等层次的阵法?” 钱大师略有踌躇,缓缓道:“与我们钱家府邸的阵法相比,也不遑多让。” 钱弘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他们钱家府邸的阵法,可是花了极大价钱,请了一品阵师亲自设计建筑阵图,并由诸多阵师一起画阵,耗时许久才构建出来的。 他俞长林何德何能,建个炼器行而已,就能和钱家府邸的阵法相提并论? 钱大师也不太相信,他皱了皱眉思索道:“我只是以神识远远扫过,未曾细看,但外墙的那些阵法强度,的确不太一般。” “大师的意思是……” “他们或许只注重了外墙的阵法,内部阵法可能相当粗陋,或者很有可能,里面都没画什么阵法。” 钱弘点了点头,钱大师的这个推测,非常合理。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猎妖师们就能将这么大一座炼器行内的阵法都画完。 “还有一个问题。”钱大师道,“即便只是外墙的阵法,以这个阵法强度来看,其所包含的阵纹量,也不是一两个阵师能画完的。” 钱弘也皱起了眉头,一个疑惑同时涌上二人的心头: 猎妖师中,究竟有多少个阵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章 断言 炼器行既然已经建好,阵法也已经完善,他们便无法再去滋事了。 届时外墙一围,阵法一开,再想混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钱大师又看了眼炼器行,忽而问道: “家主,您可知这炼器行中,都用了哪些阵法?” “一般建筑用阵式,都离不开土木系的阵法,至于具体是哪些阵法,我不是阵师,并不清楚。”钱弘略作思索道。 “这副阵法,家主您遇到过。”钱大师一副从容的姿态。 钱弘略微沉思,忽地目光微亮,“你是说,那日灵矿洞口用的阵法?” “不错!”钱大师点头,“一品阵法中,有一副阵法名为土石阵,可以坚固土石,抵御外敌。若我所料不差,这炼器行外墙上,用的便是这道一品土石阵。” 钱弘皱眉,忽然有所明悟。 钱大师道:“一副地火阵,一副土石阵,之前是这两副阵法,现在还是这两副,这恰如我之前所料,猎妖师中的这个阵师会的阵法并不多,所以这两副阵法只能翻来覆去地用……” “这也不怪他,”钱大师又感叹道,“一品阵法,学之不易,他能掌握这两副,已经算是不错了。” 钱弘微微颔首,阵法的确难学,更何况这还是一品阵法,想学会更是难上加难。 阵法学着难,应付起来也更难。 之前无名峰上与猎妖师交战,这两个阵法就让钱家吃尽苦头,若是没有这两个阵法,他们钱家断然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俞长林那个老匹夫,以及那些猎妖师也绝不可能满载灵石而全身而退。 每念及此,钱弘都心痛如刀绞。 钱大师道:“炼器行已然建成,便不必再花心思,家主可按计划行事。” 钱弘点了点头,“俞长林建炼器行,无非是想炼制灵器,抢我们钱家的生意。我们只要抢先一步,炼制更多更好的灵器,压低售价,让他们这炼器行经营不下去,自然也就没有然后了……” “而炼器量产的关键,便是炼器炉。”钱弘说完,又问道:“那副用于炼器炉的一品熔火阵,不知大师参悟得如何了?” 钱大师捋了捋胡须,“这些时日,我夜以继日苦心钻研,如今已领悟到得七七八八了,过不了多久,便可彻底精通。” 钱弘面露喜色,拱手道:“劳烦大师了!” 钱大师还礼道:“我既然是钱家子弟,受家族供养,自当竭尽所能,为家族效力,家主客气了。” 钱弘又想到什么,忽然欲言又止。 “家主有事,不妨直言。”钱大师道。 钱弘皱眉,沉思道:“猎妖师中的那个阵师,不会也掌握了一品熔火阵吧,不然俞长林为何要建炼器行呢?” 钱大师略微错愕,细思一下,觉得也有道理,转念一想,又否定道: “不可能,一品熔火阵与其他一品阵法不同,阵纹更加刁钻,阵枢也更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他若是真会一品熔火阵,再加上地火阵和土石阵,那早已便有了一品阵师的实力。” “一品阵师,哪个不是地位尊崇,被家族和宗门奉为座上宾,怎么可能不惜身份,与这帮散修为伍?” 钱弘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顾虑道:“万一此人真的会画熔火阵呢?” “家主放心便是,这个阵师即便会画熔火阵,也能画出普通的熔火阵,包含五六道阵纹而已,绝不会是正宗的一品熔火阵。” “这些时日苦心研究,熔火阵有多难学,我深有体会,这副阵法绝非一般一品阵法可比的。那阵师绝不可能学会!” 钱大师断言道。 墨画的确不会画一品熔火阵。 他之前用不上,也就没花心思学,现在想尝试包含熔火阵的一品复阵,便需要花时间学起来了。 学了之后才发现,熔火阵的确不太好学。 阵纹确实更刁钻些,与一般火系阵纹略有不同,阵枢所需神识强度也比较高,墨画练了一天半,渐渐有了些眉目时,却看见了愁眉不展的俞长老。 “长老,钱家又来闹事了?”墨画问道。 俞长老摇了摇头,“我们炼器师不够。” “差了多少?” “十个左右吧。” “差这么多?”墨画吃了一惊,“城里应该有不少炼器师吧,他们不愿意来么?” “是的。”俞长老有些无奈道,“他们要么已经有了自己的炼器行,不愿挪窝,要么不愿意替别人干活,受人制约,要么性情孤僻,不愿意与他人共处……总之理由五花八门,结果都是不想来。” “他们是不是也担心钱家?” 俞长老颔首道:“也有这点顾虑,他们怕钱家找麻烦,也怕我们斗不过钱家,到时候他们也跟着倒霉。” “哦。”墨画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陈师傅愿意来么?” “哪个陈师傅?” “南大街小池旁边,陈记炼器行的陈师傅,瘦瘦的,脸黑黑的。” “哦。”俞长老想起来了,“他也不愿来。” 墨画放下手中没画完的熔火阵,道:“我去看看吧。” “你去看什么?他能听你的?”俞长老有些错愕。 “不一定,试试呗,我跟陈师傅交情还不错的。”墨画道。 俞长老看了看十来岁,半人高的墨画,又想到陈师傅那张黑脸,怎么也想不出两人能有什么交情。 “那你先试试吧,我再找些其他炼器师看看。” “嗯,好。” 墨画说完,先回了趟家,找娘亲要了些酒肉,装进食盒,放入了储物袋。之后他便到了陈记炼器行,找到了陈师傅。 陈师傅正带着大柱他们打铁,咣咣声此起彼伏,火星也到处飞溅。 墨画喊了两声,陈师傅才听见,他让大柱自己练,然后自己洗了手,擦了汗,把墨画迎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不少小板凳和桌子。 墨画挑了个小板凳坐好,然后将储物袋里的酒和肉拿了出来。 “这是我请大家吃的!”墨画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 陈师傅嘴上推脱,但目光就没离开过酒壶。 “不用客气的!”墨画道。 陈师傅也不矫情了,毕竟与墨画太熟了,也不算什么外人,便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陈师傅说完,冲着一群弟子们喊道:“都停下,歇一会,过来吃点东西。” 一群炼器弟子闻言大喜,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 自从墨画进门,将食盒摆在桌上的那一刻,他们的心思便已经不在炼器上了。 炼器是很消耗体力的,他们年轻力壮,又都是长个子的时候,所以很容易便饿了。 炼器行生意其实不大好,他们平日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更别说能吃到好吃的了。所以看到墨画摆在桌上的肉,个个都是两眼放光。 谢谢书友20220812183836149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邀请(五更) 陈师傅轻轻敲了敲桌子,“吃东西前先谢谢人家。” 炼器弟子纷纷道:“谢谢墨哥儿!” 墨画也笑着摆手道:“不谢,不谢!” 陈师傅点了点头,“排队来,不要抢。” 墨画带了不少牛肉,基本每人都能分到一些,虽不能吃饱,但垫垫肚子解解馋,总是没问题的。 炼器弟子们排队挨个拿了肉,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陈师傅也尝了口肉,又抿了口酒,顿时神情愉悦,眉飞色舞起来。 烈酒入喉,辛辣提神,陈师傅心满意足,便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 “就是请你们吃肉喝酒。” 陈师傅道:“不说就算了啊,我们就白吃白喝了。” 墨画嘿嘿笑了笑,“是有一点事。” 陈师傅一挑眉,笑道:“还特意拿酒肉来贿赂,估计事情不小,说来听听吧。” 墨画直接道:“俞长老新建了炼器行,很大的,您不考虑过去么?” 陈师傅疑惑道:“你跟俞长老也熟么,替他做说客?” “很熟的。”墨画点了点头。 陈师傅眼皮跳了跳,墨画这小小年纪的,路子有点野啊,筑基期的长老竟然也熟。 平日他专心炼器,对外面的事一般不闻不问,最多从别人嘴里听个只言片语,也不知墨画这孩子,怎么和俞长老混熟的…… 陈师傅心里有些疑惑,又问道:“那个炼器行,跟你也有啥关系么?” “里面的阵法,全是我画的!” 墨画拍了拍胸口,有些自豪地说道。 陈师傅听着咋舌。 他知道墨画阵法画得好,但没想到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那么大一个炼器行,里面的阵法竟然都是他画的。 这就真的了不起了。 陈师傅思索了片刻,干脆道:“好,我答应你。” 墨画愣了一下,“啊?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一句都还没说呢,陈师傅就已经答应了…… 陈师傅笑道:“我与俞长老不熟,他让我过去,我自然是不愿的。我这炼器行也是辛苦经营下来的,虽然破旧了点,生意冷淡了些,但也足够自己糊口,还养活了我这些弟子,也教会了他们手艺。” “但你既然开口,那就又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说你帮我们画了很多阵法,也没收什么灵石,这就是天大的人情了。我虽与俞长老没什么交情,但对你是很信任的。” 陈师傅这番话,说得墨画有些不好意思。 见陈师傅这么好说话,墨画索性又道:“那您还有相熟的炼器师么,能让他们也过去吗?” 陈师傅微微错愕,随即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墨画嘿嘿笑了下,“咱们这么熟了,客气什么。” 陈师傅也笑道:“我过去倒无所谓,但让我找其他炼器师,这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我得有理由说服他们,不然他们也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生意,去替俞长老炼器。” “理由多的是啊!” 墨画眼睛一亮,他正愁满肚子说辞没人听呢,此时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这个炼器行表面上是俞长老的,实际上是全体猎妖师的,甚至有可能是通仙城所有散修的炼器行。” “只要大家进去帮忙做事,炼器行有了营利,会按各自功劳大小,分配灵石利润。” 陈师傅吃了一惊,“真有这样的事?” 陈师傅虽是通仙城的散修,但以炼器谋生,并不曾进大黑山狩猎妖兽,日常虽也与猎妖师打交道,但大多也都是灵器相关的买卖,对猎妖师内部的事知道的不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分配灵石的。 陈师傅原先以为,猎妖师们夺下了灵矿,那筑基修为的俞长老,即便不通吃,也会占大头,建炼器行也大抵如此。 如今看来,看似抠门的俞长老,格局其实比他想的要大很多。 陈师傅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墨画又道:“进了炼器行,别的不说,至少三餐管够,虽不说吃得多好,但肯定能吃饱,大柱哥他们也就不用饿肚子了。” 陈师傅闻言有些动容。 他平时虽然严厉,但也心疼这些弟子。看着弟子们饿肚子,他这个做师父的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真能让这些孩子多吃几口饱饭,那做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陈师傅答应道:“好,我跟他们说说,但他们到底答不答应,我可不作保证。” “嗯。”墨画点头道,“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一件事。” 陈师傅愣了下,“还没说完?你还想说什么?” 墨画没急着回答,而是偷偷看了眼陈师傅的炼器炉,悄悄问道: “陈师傅,您不觉得这个炼器炉的火,有点小么?” 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 陈师傅皱着眉头想了下,忽然心生警觉,“你又打我炼器炉的主意?” “没有没有。”墨画连忙否认。 陈师傅不相信,态度坚决道:“这个炼器炉的火虽然小,但足够用了,你别想拆了它!” “不会不会。” 陈师傅还是满脸的怀疑。 墨画便道:“这次真不拆它,但是您不想换一个炼器炉么?” “换一个?” “对,换一个更大的,火力更强的,品质也更高的炼器炉!” 更大,火力更强,品质更高? 陈师傅皱眉,忽而有些震惊,“你是说……一品炼器炉?” 墨画点了点头,“不只是一品炼器炉,再在里面画上一品阵法,这样整个炼器炉的火力,就更上一层楼了……” 一品炼器炉加上一品阵法。 陈师傅光是想想,就有些心驰神往。 他这辈子别的心愿没有,就是想有一尊一品炼器炉——哪怕不能拥有,只是用这个炼器炉炼制几把灵器,他也心满意足了。 但一品炼器炉价格极为昂贵,用料和造价都要花费一大笔灵石,这笔灵石远远不是他支付得起的。 如果俞长老真能弄到一品炼器炉,那他根本就无法拒绝,更何况一品炼器炉上,再有墨画画的一品阵法…… 陈师傅细想了一遍,突然回过神来,又吓了一跳,失声道: “一品阵法?你会画一品阵法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二章 炼器品级 墨画得意地点了点头。 陈师傅震惊不已,“你这才多久,一品阵法都能画出来了?” “这都是小事。”墨画摆了摆小手,继续道: “有一品炼器炉,再加上一品熔火阵法,应该能招揽不少炼器师吧。” 画出一品阵法也能是小事么…… 陈师傅心里百味杂陈,叹了口气,道:“放心吧,一品炼器炉加上一品阵法,没有炼器师能拒绝得了。” 炼器师的手艺高低,很大一部分都要依赖炼器炉,整个通仙城都没几个一品炼器炉,更别说炉上还要画上一品阵法了。 这要是拒绝了,不是傻子是什么? “那就好。”墨画也就放心了。 随即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陈师傅,炼器的品级是按什么定的?” “品级?” “嗯,”墨画点头道,“就像是阵师,九道阵纹就是一品阵法,什么样标准的灵器,能叫一品灵器呢?” 炼器炉其实也属于灵器的一种,只不过是修道生产用的灵器,与一般修士攻击或是防御用的灵器不同。 通仙城的散修锻造不出一品炼器炉,俞长老承诺的那个一品炼器炉,也是要从外面买来的。 但散修中应该也有一品的炼器师,为何锻造不出一品的灵器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陈师傅道。 墨画坐在小板凳上,一副等着听故事的神情。 陈师傅喝了口酒,整理了下思路,便开始道: “首先,阵师的定品是最难的,只有炼气九层的修士,才能成为一品阵师……” 陈师傅说到这,看了眼墨画,咳嗽了一声,“一般啊,一般只有炼气九层,才能成为一品阵师。” 而后他接着道:“与阵师相比,炼器师、炼丹师包括制符师,定品的标准都要宽松许多。只要达到炼气后期,经过磨练,累积经验,炼器技艺达到一定水准,可以炼制出一品的灵器,基本上都能成为一品炼器师。” “那为什么散修很少能炼出一品灵器呢?”墨画问道。 “有很多原因,譬如一品灵器造价昂贵,材料稀少,普通散修造不起,又或是缺少传承,很多灵器的炼器谱,散修手里根本没有,一些炼器手法也学不到……” 陈师傅叹了口气,“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没有好的炼器炉。” 墨画眼睛一亮,“炼器炉很重要吗?” “那是自然,”陈师傅喟叹,“这炼器炉就是炼器师的武器,就像是剑修手中的剑,没有剑学什么剑法?没有炼器炉,炼什么灵器呢?” 墨画频频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陈师傅指着他的炼器炉道:“你别看我这炼器炉破破旧旧的,也不大,但在通仙城散修开的炼器行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陈师傅有些得意,“很多人眼馋我这炼器炉,想借我这炉子炼炼灵器,我都没同意。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随便借!” “所以,很多散修当不上一品炼器师,其实是因为没有好的炼器炉,炼不出一品的灵器么?” “不错,”陈师傅道,“没有炼器炉,根本没机会去炼一品灵器,又怎么能成为一品炼器师呢?” 墨画有些好奇,“炼器炉真的有那么关键么?” 陈师傅道:“修界的精铁矿石,乃至妖兽骨骼都异常坚韧,必须先以炉火炼化,才能加以锻造。炼气期没有丹火,只能借助炉火,炉子的品级低,火力弱,材料都炼化不了,自然也就无法锻造了……” 墨画明白了,然后又问道:“那假如有了好的炼器炉,炉火也强,怎么才能锻造一品灵器呢?” 陈师傅叹道:“这个说起来,就有点麻烦了。” 墨画给他倒了杯酒,“您喝口酒,慢慢说。” 陈师傅看着墨画好奇的眼神,有些无奈,“既然你想听,那我就简单说下吧。” “灵器的品阶,是由道廷制定的标准来定的。一件一品灵器,包含多少精铁或是等价材料,经过多少道工序,锻造了多少次,都是衡量的标准。” “其中最重要的是锻造次数,一般一品灵器,基准是锻造百次,然后根据灵器材料是否坚硬,灵器形制是否特殊,灵器手法是否繁琐,进行适当增减,经过多数炼器师认定,约定俗成,而后由道廷明文规定,录入定品规范。” “听着好麻烦的样子……” “那是你因为不是炼器师,所以听着繁琐,你若当了炼器师,照着炼器谱抡几天大锤,锻几天精铁,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墨画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师傅笑道,“简单地说,就是看你能打多少次铁,一件灵器打铁的次数多了,品阶自然低不了。俗话说‘千锤百炼,百炼成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就跟画阵法差不多了,阵法也是画得越多,包含的阵纹越多,品阶也就越高,看来这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墨画点头道。 陈师傅也笑道:“阵法我不懂,不过按你这个说法,也的确是这样。” 墨画又问道:“那炼丹和制符呢,也差不多么?” “炼丹和制符么……我估计是差不多,但我也没学过,里面的门道也不清楚。毕竟隔行如隔山,不好妄加断言。” 墨画点头,这倒是实话。 他对阵法虽然还算精通,但涉及到炼器、炼丹这些,就只知道些皮毛了,里面的很多讲究,他不曾亲自学过,亲手炼过,所以想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不光是炼丹炼器,就拿阵法来说,复阵和单阵悬殊就比较大,五行阵法他比较熟,但若是涉及到其他阵枢结构或是属性类型的阵法,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譬如三才阵,还有其他庄先生提过的两仪阵、四象阵、七星阵、八卦阵等等。 估计真正学起来并用起来,与五行阵法相比也是大相径庭。 更别说墨画还听到过一些魔阵、妖阵、邪阵、鬼阵、尸阵这些残忍邪异,且被道廷明令禁止的邪道阵法。 随即墨画又有一个疑惑,问道:“陈师傅,制符您熟悉么?” “不太熟。”陈师傅如实道。 “多少知道一点吧。” 陈师傅疑惑道:“你想知道啥?” “制符和阵法,有什么不同么?” 墨画在通仙门修行时,也学了一些简单介绍符箓的课程,但那些课程太粗浅,而且偏学识,与修道的实际情况有所出入。 在学阵法的时候,墨画总是感觉,自己画在纸上的阵法,与另一世印象中的“符箓”非常相似。 二者究竟有什么不同,墨画一直不太明白。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三章 符箓 因为散修很少用到符箓,墨画甚至到现在也没亲眼见过符箓,所以这个问题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现在谈起炼器,又提到制符,墨画才突然想起,便问了一下。 陈师傅揪了揪胡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既不是阵师,又不是符师,肯定说不好,但你既然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陈师傅说完,又补充道:“但是这肯定都是门外话,你听听就好,有个印象,不一定非要当真。” “嗯嗯。”墨画连连点头。 “据我所知,制符既是阵法的分支,同时也是炼器的分支。” “阵法和炼器的杂交?”墨画吃了一惊。 陈师傅瞪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别说的那么难听。修道各个门类,本就互相独立而又相互关联。” 墨画想了想,道:“就比如炼丹师的炼丹炉要靠炼器师来炼制,炼器师炼制的炉子要靠阵师画阵法,阵师画阵法用的灵墨偶尔也要用到丹师调配的灵液?” “说得不错。”陈师傅点头赞许,而后又说起符箓的事: “修界发展这么多年,修道门类也随之而衍生变化,符箓自然也是这样……” “最开始的符箓,其实跟阵法差不多,或者说,就是简易的阵法。画在纸上,以灵力催动,有一些阵法的效果。” “但这样的符箓有很多问题,纸张不易保存,灵力不易封存,威力也因修士灵力多寡而有所起伏,若用灵石催动,用起来又很不方便。” “最主要的,还是没什么面子,制符师经常被人说是低端阵师,天生就矮了别人一等,这搁谁身上受得了。” “后来发展这么多年,符箓也经过许多修士大能改良而脱胎换骨,如今的符箓也已经发展成一个与阵法和炼器截然不同的修道门类。” “都改了什么呢?”墨画很是好奇。 陈师傅道:“改了很多吧,至少形制上就大有不同,如今是以玉符代替纸符,封存的不再是单纯的灵力和阵法,而是专门的法术,这样既易保存,也易使用。” “专门的法术?” “对的,符箓就像一次性的法术,简单方便,境界到了就能用,不受灵根属性限制。” “那岂不是很厉害?”墨画有点心动。 “厉害自然是厉害,但贵也是真贵。”陈师傅咋舌道。 “成本很高吧。” 陈师傅点头道,“制作符箓要用到玉石制成的玉符,玉石本身就不便宜,越是高等的符箓,用料越是昂贵。同时玉符的炼制沿用了一些炼器手法,内部还有一些简单的阵法结构,制符的修士还要学会特殊的手法,将法术封存在玉符之中。” 墨画听得直摇头,“又贵又麻烦。” “可不是。”陈师傅赞同道。 “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原来是因为贵,大家都用不起。” 就算机缘巧合得到一两枚符箓,与其自己用,还不如转手卖掉,换些灵石来得更实在些。 墨画又问:“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么?” “有肯定是有,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陈师傅道,“这些也都是浅显的东西,我是之前替一个符师炼制灵器,与他闲聊才知道的。至于更深奥的门道,我就不得而知了。” 陈师傅略带歉意,“毕竟我不是符师,对制符也是一窍不通。” 墨画道:“没事,我也一窍不通!” 陈师傅笑了笑,“那等你将来知道了,再来跟我说说。” “一言为定!”墨画笑着答应道。 说完墨画才发觉自己和陈师傅聊得有些久,时间也有些晚了,便起身告辞道:“陈师傅,我先回去了,炼器行的事就说定了。” “放心吧。”陈师傅也不挽留了,而是对大柱道,“大柱,你送一下。” “哎!”大柱欢快地答应了一声。 大柱便把墨画送回家,一路上两人聊着天,大柱把近期一些有趣的事说给墨画听,墨画听得津津有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修士亿计,自然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会发生。 墨画听了一肚子故事,又拓宽了一下修道的见闻。 到了家,墨画请大柱吃东西,大柱腼腆地笑了笑,也就不客气了,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墨画的好意。 炼器师的事暂时解决了,接下来看陈师傅了。 陈师傅在通仙城炼了好多年的灵器,认识的修士很多,相熟的炼器师也不少,应该能说动不少炼器师加入新建的炼器行。 墨画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炼器行顺利建成,之后还有炼丹行呢,通仙城的炼丹师更少,而且应该更难请。 凡事还是应该早做准备,不然事到临头,准备不周全,难免左右支绌。 墨画想了下,又拿了些酒肉,跑到杏林堂,见了冯老先生。 “冯爷爷,我来看您啦!”墨画笑眯眯地道。 冯老先生看了眼墨画,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墨画觉得疑惑,“有那么明显么?” 冯老先生笑了笑,“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哦。” 冯老先生既然问了,墨画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把炼器行和炼丹行的事说了。 冯老先生听着听着,神情渐渐郑重起来,“俞长老真是这么想,并且这么做的?” 墨画点了点头。 冯老先生沉思片刻,便道:“行,这件事我答应了。” 冯老先生医者仁心,能真正造福通仙城底层的散修的事,他应该是会答应的。 墨画原本是如此想的,但冯老先生能真正答应下来,墨画还是很开心。 “谢谢冯爷爷!” “我虽然答应了,但有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冯老先生又道。 “心理准备?”墨画有些疑惑。 冯老先生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世上有些事,尽管初心是好的,但最终也难免因为利益纠葛,人心叵测,而落得一地鸡毛,狼藉收场。” 墨画愣了一下,细细想来,觉得大有道理。 “冯爷爷,我记住了。”墨画认真道。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对大家都有好处,那该做的事就还是要做的,就算事有变故,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不能因为畏首畏尾,就什么都不做了。” 冯老先生看着墨画,微有错愕,随即满眼欣慰,颔首笑道:“不错,哪怕最终一地鸡毛,狼藉收场,该做的事,也是要坚定地去做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品熔火 冯老先生和陈师傅都答应了,墨画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俞长老。 俞长老有些惊讶,“冯老先生也答应了?” 冯老先生虽然只有炼气九层的修为,但却是一品丹师,在通仙城开设丹堂,这么多年治病救人,人脉极广,在修士中威望很高。 俞长老之前特意去拜见,旁敲侧击地提了此事,就被冯老先生以“年迈力疲不经劳碌”为由委婉拒绝了。 他没想到冯老先生现在竟然答应了。 以冯老先生的丹道造诣和深厚人脉,炼丹行的炼丹师,肯定是不用愁了。 俞长老有些好奇,“你怎么说动他们的?” 墨画皱了皱眉,“我也没说什么,不过这是造福大家的好事,冯爷爷和陈师傅一般也不会拒绝的。” 他们倒是没拒绝你,但是拒绝我了…… 俞长老又打量着墨画,心里叹了口气。 墨画这孩子的面子,好像比他这个筑基长老还大了…… 墨画又问起正事来,“俞长老,你买的炼器炉呢?” “正在路上,过几天就运来了。” 通仙城也有炼器炉卖,但一品的没有,即便有几家想卖,俞长老也问过了,但碍于钱家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出手。 俞长老只好动用人脉,从隔壁的仙城中买了一个新的一品炼器炉。 “不会被人抢了吧。”墨画有些担心。 “货到付款,被抢了也跟我们没关系。我必须亲眼见到炼器炉送到这炼器行的门口,不然我是不会给他们灵石的。” 墨画点了点头。 不愧是俞长老,做事滴水不漏,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是个好习惯,墨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学学。 “那炼器炉上的阵法……没问题吧。”俞长老又问道。 墨画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还没学会,不过应该快了。” 现学啊…… 俞长老心情复杂,若是其他阵师,临到用时现学阵法,他可能会不太放心。但墨画现学的话,俞长老就没什么说的了。 “那等炼器炉到了,我跟你说。” “嗯嗯。”墨画点头。 之后的时间,墨画就用来学一品的熔火阵了。 与此同时,钱大师到了书房,见了家主钱弘。 钱大师脸色略白,神色有些困怠,但精神却很矍铄,而且眼神露出兴奋之色。 “家主,经过这些时日的苦心钻研,我已彻底掌握了一品熔火阵!” 钱弘眉毛一挑,神色大喜,“有劳钱大师了,我这便吩咐下去,将族内的一品炼器炉腾出来,抹去原先的阵法,请大师亲手画上一品的熔火阵。” 钱弘拱手道:“这件事,就劳烦大师了。” “这是自然。” 钱弘也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抢占先机了。” 猎妖师的炼器行顺利建成,其他一切也在紧锣密鼓展开,俞长林甚至从外地买到了一品炼器炉,这些都让钱弘备感压力。 炼器非常依赖炼器炉。 只要他们的炼器炉比猎妖师们的好,阵法也比他们的强,届时炼制出的灵器品质也会更高,数量也会更多。 俞长林再想与他们钱家竞争,就是痴人说梦了。 只要俞长林的炼器行入不敷出,破败也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他出手将这炼器行吞下。 俞长林忙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替他们钱家做嫁衣。 钱弘盘算了一遍,觉得唯一的变数,还是阵法。 大多数修道产业中,核心的阵法都是至关重要的。 钱弘总有些不放心,又确认道:“猎妖师中的阵师,真的不可能会一品熔火阵么?” 钱大师一挥手:“家主放心,绝不可能!” 钱弘略显疑惑:“大师为何如此笃定?” 钱大师从容一笑,“若是没学会熔火阵之前,我还不能如此笃定,但如今我掌握了这门阵法,自然就明白了。这阵法很难,不是一般阵师能学会的!” 钱弘皱眉,“果真有这么难?” “家主,您并非阵师,不明白这其中的难处。” 钱大师解释道:“一品熔火阵本身阵纹比较冷僻,与基础火系阵纹相比,笔画略有偏差,阵枢结构倒是中规中矩,但神识需求反倒更多。” 钱弘目光微凝,“不都是一品阵法么,所需神识为何有高有低?” “家主有所不知,”钱大师神色严肃道,“阵法是天道显化的,品阶却是人为定制的。天道显化的阵纹,又怎么可能一丝不苟地去遵循人为制定的规范呢?” “所以同一品阶的阵法中,阵法也会有难易之分,有些阵法所需神识多些,有些阵法所需神识少些,但大体来说,都在同一框架之下,只是稍有误差而已。” 钱弘略有感慨,“阵法果真是博大精深。” 钱大师又道:“一品熔火阵与其他一品阵法相比,所需神识会多一点。不要小看这一点神识,神识接近限度时,每多增一点,都难如登天。熔火阵额外所需的这一点神识,对阵师而言,便是一道大槛,不是所有阵师都能迈过去的……” “况且此阵的阵纹颇为冷僻,必须多练才能熟悉,但因神识所需过多,此阵又不宜多练,所以要学会这式阵法可以说难上加难。如果真能学会,那此人必然已经有了一品阵师的实力。” 钱弘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抓住了此中的关键,欣然恭贺道: “大师领悟此阵式,想必阵法造诣更进一步,下次定品,一品阵师的头衔,应是唾手可得了。” “家主过誉了,只能说增加了一些把握,未到尘埃落定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钱大师说得谦虚,但神色却颇为自得。 通仙城真正能登堂入品的阵师屈指可数,而他就即将成为这些阵师中的一位! 钱弘立即吩咐下去,准备好一品炼器炉,请钱大师画上阵法。 两日之后,墨画也学会了一品熔火阵。 虽然学会了,墨画还是皱了皱眉。 一般一品阵法,他一两天也就能学会了。而这一品熔火阵,他前后加起来练了四五天,这才能将阵法完完整整画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这式阵法所需神识偏多。 在墨画看来,一品熔火阵所需的神识的确是多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点,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至少比一品复阵所需的神识要少。 墨画学得慢了些,是因为阵纹有些冷门,墨画习惯了按照基础的阵纹样式来画,二者一有出入,就会容易出错。 墨画反反复复画了好几天,这才将阵纹记熟,并将一品熔火阵完整地画出来。 “这一品熔火阵,的确是难了一点。” 墨画点头认同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炉子 学会一品熔火阵后,接下来就是正式画在炼器炉上了。 次日俞长老便通知墨画,炼器炉送到了。 一座数丈高的大型炼器炉巍然屹立在院子里。 形式古朴,三足而立,顶盖如檐,腹大如盂,浑身刻有云纹,以精铁铸就,泛着深沉的黑灰的光泽。 墨画抬头望着炼器炉,不禁张大了嘴巴。 十来岁年纪本就不大的墨画,站在炼器炉面前就显得更小了。 不光是墨画看着吃惊,一旁的陈师傅也是心中震撼。 他绕着炼器炉走来走去,左看看右看看,想伸手去摸下,但又不敢,仿佛这炼器炉只是自己臆想出的幻影,用手一碰,转瞬就消失了。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炼器炉。 年轻时求学,都是租借别人的炼器炉,又小又简陋,而且火力不大,一截铁棍要烧半天。费时费力,还炼不好灵器。 后来他做炼器的帮工,没日没夜炼器,攒了好久灵石,才购置了自己的那个炼器炉,有了炼器炉,也就有资格自己开炼器行了。 他的炼器炉不大,炼器行也较小,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么多炼器师,可能混了一辈子,都没有一座自己的炼器炉,更别说开炼器行了。 他也曾到其他大型的炼器行学过,见识过真正的一品炼器炉,那巨大的炼器炉和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羡慕不已。 但那些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他也就能看看,甚至自己这辈子都未必能用一品的炼器炉,炼制一把灵器。 然而如今,一座崭新且完好的炼器炉就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真正的一品炼器炉,而且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的一品炼器炉都要大。 而且他可以用这座炼器炉来炼制灵器! 陈师傅光是想想,都觉得恍若做梦,至今都难以置信。 俞长老有些得意,“怎么样,这个炼器炉够大吧。” 墨画点了点头,缓缓道:“这个也太大了吧。” “不是你让我弄个炼器炉,越大越好么?” “我是这么说的,但这个也有点太大了吧……”墨画咋舌,然后又问: “一品炼器炉,都是这么大的么?” “不是,这个是特别大的,所以卖不出去了。”俞长老答道。 墨画一愣,“卖不出去?” “对,大而无用,卖不出去。”俞长老打量着面前的炼器炉,说道,“一般小炼器行用的炼器炉都比较小,中大型的炼器行,即便用一品炼器炉,也犯不着用这么大的。” “炼器炉一大,里面的阵法就不好画,而且用料多,造价昂贵,卖得也贵。要不是我们挖了座灵矿,财大气粗,也是买不起的。” “既然卖不出去,他们为啥要造这么大的炼器炉呢?”墨画疑惑道。 “不造出来,怎么知道卖不出去呢?”俞长老拍了拍炼器炉,“而且现在这不是卖出去了么,我们买了!” 墨画一时竟无法反驳。 俞长老又笑了一声,“我们还捡了便宜,这炼器炉放了几年了,根本无人问津,也正好给了我个借口,狠狠地压了下价。” 墨画心中暗暗吃惊,俞长老都觉得“狠”,那这个价得压得有多狠啊…… “好了,炼器炉我也弄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俞长老拍了拍墨画的小肩膀。 “好,放心吧!” 墨画让人先将炼器炉拆开,然后量好尺寸,规格,墨画一一记在纸上,然后开始考虑设计阵法。 这么大的炼器炉,刚好让墨画尝试着画一品熔火复阵。 但包含一品熔火阵的复阵有很多种,炼器炉的规格形制也大不相同,所以具体用哪种阵式,构建何种复阵,如何将阵法画在炼器炉上,这需要墨画仔细考虑。 墨画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一种名为《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的阵法,打算用在这大型的一品炼器炉上。 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由基础的五行阵枢结构构成,以阵枢维系着两副一品熔火阵,一副聚灵阵,一副寒气阵,还有一副金石阵。 共有一道阵枢,五副阵法,其中甚至包含了两副一品阵法! 这是墨画迄今为止画的最难的一套阵法,神识消耗量巨大,神识强度的需求也是惊人的。 墨画想好了,自己若是能学会,就将这套复阵画上去,若是学不会,就偷工减料,省却一道一品熔火阵,这样整个复阵的难度的就下降很多。 不过这是一种妥协的做法,也是保底的办法。 如果可能的话,墨画还是尽量想将这套复阵画出来。 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下次可不一定有人花大价钱,再买一座这么大型的一品炼器炉,来让墨画练习画阵法了。 对于能学以致用,练习阵法的机会,墨画还是很珍惜的。 墨画花了些时间,根据炼器炉的规格尺寸,和内壁布局,以及一品熔火控灵复阵所需的基本阵式,初步设计好了阵图。 墨画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自己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或者说,自己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 之后墨画将这副阵图拿给了庄先生看。 庄先生情不自禁挑了挑眉,心道他这弟子拿来问的东西,一次比一次离谱了。 他也不过才炼气六层吧,就拿包含两式一品阵法的复阵来请教了,而且这还是他自己根据炼器炉调整过的。 虽不说尽善尽美,但基本的东西都考虑到了,勉勉强强也还是能用的。 庄先生看了一眼,随便点了几处,“这些地方再考虑考虑,你这样画,灵力流转受阻,炼器时消耗的灵石就更多了。” 墨画连忙点头。 灵石来之不易,可千万不能浪费了! “还有就是,这里阵枢的作用,就不只是联结单阵构建复阵了,而是起到开合控灵的作用,以阵枢控制灵力传输的多寡,借以调节炼器炉火候的大小。你画的时候,仔细体会一下。”庄先生又指点道。 “好的,先生。” 墨画又问了几个问题,庄先生都一一作答。 墨画问完了问题,起身行礼告辞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谦逊问道:“先生,我现在有一品阵师的实力了么?” 庄先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有的。” 你都开始画双一品阵法的复阵了,这要没有一品,那这修道界能被称作一品阵师的修士也没多少了。 庄先生心里默默道。 墨画又问:“那我要去参加道廷的定品么?” 庄先生沉默了,他沉思良久,这才道:“先不着急,年少成名未必是好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先沉淀一下。”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英明(五更) 墨画明白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原本还纠结要不要花心思去定品,现在庄先生这么说,他就暂时不考虑了。 庄先生见多识广,他让自己不急着定品,那肯定是现在时机不对。 自己是散修出身,修为也还低,去道廷定品,太出风头也未必是好事。 阵师以阵法水平为根本,只要学好阵法,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不必急于一时。 庄先生看墨画的神情,知道他明白了,暗暗点了点头。 墨画这孩子的心性的确不错,在他这个年纪,不是所有阵师都能心性专一,沉下心去学阵法的。 何况他现在才炼气六层,去定品的话,不成功还好,若是定品成功了,让那些耄耋之年的老阵师情何以堪? 天资过甚,必遭人妒。 庄先生心里叹气了口气,想了下道:“炼气八九层的时候再去定吧。” “好的,先生。”墨画点头道。 辞别庄先生后,墨画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阵法上,打牢基础,多学阵式,反复揣摩,多思多练。 如庄先生所说,多“沉淀沉淀”。 目前墨画最重要的事,是将炼器炉上的复阵画出来。 一品熔火控灵复阵阵式复杂,包含两副一品阵法,以及其他几类不同阵法,还有控制阵法灵力的特殊阵枢。 墨画要将这些归纳到一个复阵中,还要与大型炼器炉的内部构造相匹配,难度是很大的。 子夜时分,虚无的识海中,古朴而玄奥的道碑浮现。 墨画开始在道碑上学习复阵。 这套复阵中,最难的地方在于阵枢。 这套复阵中的阵枢,因兼容两副一品阵法,所以神识强度的需求更高,而且其功用特殊,包含灵力的开合和控制,这种功效特殊的阵枢墨画之前是没接触过的。 墨画之前所画复阵中的阵枢,其效用都只是联结单阵,所以相对简单,如今功效复杂了,阵枢的结构自然也就更难了。 墨画开始在道碑上画阵枢。 前两次都失败了,因为神识不够,所以并不能完整将阵枢画出来。 墨画叹了口气。 神识总是第一道门槛,神识强度不够,无论如何都是画不出阵法的。 墨画只能采用老办法,抹掉阵枢,恢复神识,重新再画。 墨画一遍又一遍地画,既熟悉阵枢的结构,又能借助道碑和对阵法的练习来增强神识。 如今墨画的神识,足够支撑他学大部分一品阵法以及大多数简单的复阵。 像现在这样,能让墨画明显感知到自身神识的不足,需要用道碑不停练习,不停增强神识的情况,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墨画甚至还有些怀念。 他记着庄先生的话,只要一直画,一直画,阵法上总能进步,阵法也总是能学会的。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但做起来却也最难。 墨画静下心来,集中精神,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的阵枢。 画错了,就抹掉重新画,神识不足画不完,继续抹掉重新再画。 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墨画领悟得透彻了一些,但却并未完全掌握。 墨画也并不着急,做事若不能一举成功,就要拿出水滴石穿的韧劲,不骄不躁地去坚持。 墨画也想过,要不就用简单些的一品熔火复阵凑合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 开设炼器行的关键是炼器炉,而这个炼器炉更是关系到炼器行的成败,甚至与通仙城的猎妖师乃至所有散修日后的生计息息相关,自然要精益求精,做到最好。 而且将来墨画学习阵法,还会遇到很多道槛,一品熔火复阵只是其中的一道而已,现在退却了,也会养成放弃的习惯。 俞长老见墨画学阵法还要花一段时间,所以直接开始第二期炼丹行的建设。 炼丹行与炼器行毗邻而建,建筑相似,布局相同。而有了炼器行的经验,炼丹行建设起来就快得多,一些建筑流程,人手安排也更顺畅一些。 至于阵法就先空着,等墨画有空再补上。 与此同时,钱家。 钱大师已经在三座一品炼器炉上,都画上了一品熔火阵。 钱大师画完,刚一落笔,钱弘立马吩咐人将炼器炉送到他们钱家的炼器行,同时吩咐弟子们督促钱家炼器行的炼器师们,让他们加班加点,赶紧炼制灵器。 他必须要在猎妖师的炼器炉建成投产之前,炼制囤积大量制式灵器,这样才能在之后与俞长林的竞争中占据先机。 钱家炼器师们满头大汗地锤锻精铁,夜以继日地炼制灵器。 一件件灵器胚子被丢进炼器炉,烧红后又被取出,由炼器师百般锻造后,再经由特殊的工艺定型,冷却和打磨,最后形成完好的灵器,整整齐齐地列在院子里。 炼器师们大汗淋漓,不知疲倦,钱弘看得非常满意。 有了这三个画上一品熔火阵的一品炼器炉,再加上炼器师没日没夜的劳碌,灵器的产量相当可观。 这样即便俞长林的炼器行建成,也无法与他相争了。 更何况,那些猎妖师们也未必就能买到一品的炼器炉,即便买到了,也不可能有一品的熔火阵法。 炼器炉是炼器行生产的核心,炼器炉上逊色一筹,就没有了竞争的筹码,只能慢性死亡。 钱家炼器行热火朝天,炼器师们却精疲力竭。 这些炼器师中,极少数是钱家血脉微薄旁支的弟子,绝大多数还是钱家雇佣的普通散修。 这些散修学了炼器的手艺,但买不起炼器炉,开不起炼器行,便只能寄人篱下,在钱家的炼器行里炼器,谋个生计。 只是这份生计,谋求得比较艰辛。 有管事向钱弘建议道:“天气酷热,炉火难耐,炼器师们疲惫过度,过于辛苦,不如让他们稍作休息?” 钱弘无动于衷。 管事硬着头皮,“请家主三思。” 钱弘冷冷看了管事一眼,“他们不努力,我们钱家如何能壮大?他们不辛苦,难道要我们钱家辛苦?我们钱家如今的日子,靠的本就是他们的努力和辛苦。” 管事沉默,片刻道:“恐他们心生怨怼,不易管束。” “无妨。”钱弘淡淡道,“你传我的话,这个月谁炼的灵器最多,额外奖灵石三百。他们自会拼命去炼器,即便再辛苦,也是他们心甘情愿,怪不到我们头上。” 管事沉思片刻,拱手道:“家主英明!”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公 墨画仍旧在领悟一品熔火控灵复阵,只是进度稍微有些慢。 有时学得累了,便去看看那个大型炼器炉,对照一下自己设计的阵图,脑海中模拟一下画阵法时会遇到的问题,这也会让墨画的思路更清晰些。 墨画一边看着炼器炉,一边全神贯注,想着画阵法的事,抬头时就忽然看到俞长老正站在他的身边。 似乎墨画看着炼器炉的时候,俞长老就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俞长老见墨画回过神来,就和蔼地问:“阵法学得怎么样了?” “学了一半了,但是可能还要一些时日,才能彻底学明白。” 俞长老点了点头,“要劳逸结合,也不要太辛苦了。” “谢谢俞长老。”墨画笑了下,然后又问道:“长老您不急么?” 毕竟阵法早点画完,炼器行早点开工,大家也能早点赚些灵石。 事已至此,钱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炼器行开工太晚,恐怕会受制于人。 俞长老神色淡定,“我已经急了一百多年了,不在乎这几天。” 墨画不太明白。 俞长老掸了掸地上的灰尘,坐在了墨画的旁边,道: “从我还是炼气起,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身边的散修也是,看着辛苦,每天忙忙碌碌的,但都赚不到什么灵石。我便时常在想,这灵石都到哪里去了呢?” “直到我看到了钱家,他们的府邸,他们的吃穿用度,以及他们的炼器行和炼丹行……” “钱家的炼器行中,锻铁的是散修,淬火的是散修,出力的全是散修,而他们钱家的修士,只要坐在一旁看着,没事喝喝茶,颐指气使几下,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我便时常在想,明明吃苦受累的是我们这些散修,我们却只能吃糠咽菜,他们钱家明明是一群废物,什么都做不了,却也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都能吃香喝辣。” 俞长老叹了口气,“后来我到了筑基,与钱家不对付,明争暗斗,仗着脸皮厚嘴巴毒敢拼命,这才不至于吃太多亏,也渐渐明白一些道理……” “我也想让散修的生活过得好些,也想过开几个炼器行和炼丹行,可是一没灵石,二也不会阵法,想做些事,真的是举步维艰。” “这种日子,我过了一百多年,忍了一百多年,也急了一百多年。如今这么大的炼器行已经建成了,炼丹行也建到一半了,我反而不急了。” “这几个月做的事,比我一百多年加起来做得还要多,我又急什么呢?” 俞长老神情欣慰。 墨画看着白发苍苍,身形枯瘦但目光矍铄的俞长老,不由心生敬佩。 “可是,万一炼器行建好,但还是争不过钱家呢?”墨画担心道。 “那就卖了。”俞长老很干脆。 墨画懵了,“卖了?” “对!”俞长老点了点头,“能争得过钱家最好,要是争不过,我们就把这个炼器行和炼丹行一并卖了,能卖一大笔灵石,分到大家手里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总归不会吃亏。” “这个好卖么……”墨画有些不确定。 俞长老眉毛一挑,“这么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怎么可能不好卖,别人想建,也未必有这个时间和能力把它建成。” 俞长老又指着里里外外的那些阵法,“还有你画的这些阵法,这是一般阵师能画的出来的么?就算他们能画出来,又得请多少阵师,花上多长时间?” “放心吧,”俞长老拍了拍墨画的肩膀,“就凭你画的这些阵法,这两座炼器行和炼丹行,都得卖个天价!” “天价?” 俞长老点头,“不是天价不卖,讨价还价这件事,我还算比较拿手。” 墨画看着俞长老,觉得他上一刻还是个“修道实业家”,转眼就变成了“修道地产商”了。 “那谁会买呢?”墨画悄悄问道。 “那可就多了。”俞长老道,“最好是卖给安家,这样让安家和钱家相争,我们猎妖师看看戏,也能从中得利;其次是卖给其他仙城的家族,驱虎吞狼,让他们来和钱家争。实在不行,卖给钱家也行。” “钱家?”墨画吃惊道。 “天下熙攘,为利来往,只要他们出得起灵石,卖给他们也不是不行。我之前也不是没和钱家做过买卖……” 您那是拿着钱家的人质去敲竹杠,应该不算做买卖吧…… 墨画心里默默道。 “当然这些都是下策,都有养虎为患的可能,最好的情况,还是我们自己来,让通仙城的散修,都能有个长久的营生。” 墨画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俞长老,您一开始就考虑好了这些么。” “那是自然。”俞长老看着墨画,耐心讲解道,“这么大的事,孤注一掷去做,那就是赌,这是不成的。凡事必先考虑周全,想好对策,这样往前走有章法,往后走也有退路。尤其是一定要给自己留个退路。” 墨画受益匪浅,点头道:“我记住了!” 俞长老欣慰地看了眼墨画,而后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好的,长老慢走。” 俞长老走后,墨画又继续想阵法的事。 墨画的心里,还是想尽快将阵法学会的,这样炼器炉早些弄好,炼器行也能早些开工。 不过学阵法又的确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能按部就班,水滴石穿,一点一点地学,最后自然就水到渠成。 墨画急也急不来。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个月,墨画才终于将熔火复阵的阵枢掌握,而后又花了几天时间,练习在阵枢的框架之下,添加一品熔火阵和其他阵法。 之后又花了点时间,重新验证了下复阵与炼器炉构造的契合度。 等墨画觉得准备周全,万事俱备,这才开始动手,在大型的一品炼器炉上开始画一品熔火控灵复阵。 俞长老就在一边看着。 墨画没画之前,他还气定神闲,现在墨画开始动笔画了,他竟突然觉得紧张起来。 应该是积年累月的夙愿,很有可能就要实现的缘故吧…… 俞长老心里叹道。 院子里的大型炼器炉已经被拆开,零散的部件整齐地摆在地上,巨大的壁炉敞开,摆放在院子的中间。 墨画第一步,是要先将复阵的阵枢画出来,而后在阵枢上先画出一副一品熔火阵,然后注入灵力,看阵法是否能生效。 若是不能生效,那就说明阵枢出了问题,需要重新检查,重新验错,再重新画。 若是阵法能够生效,就说明阵枢没问题,之后只要按照墨画的规划,继续添加另一副一品熔火阵,以及其他相关阵法便好。 墨画调配好灵墨,摆好大毫的阵笔,屏气凝神后,开始正式落笔画阵法。 饱蘸灵墨的笔毫落在炼器炉的内壁上,顺势而下,勾勒出了第一道阵纹。 一品熔火控灵复阵。 这是超越普通一品阵师能力之上的阵法,也是墨画迄今为止,画过的最难的阵法! 应该不算水吧。 这种剧情,还要铺些关键设定,写着其实挺费劲的。 今天还是五更,过段时间会缓一下。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阵理 阵笔一般从小到大分为微毫、小毫、中毫和大毫。 阵笔越大,画出的阵纹图案越大,阵法规模也越大,但阵法的效用不会有质的变化。 大型炼器炉上需要以大毫画阵纹,所需灵墨更多,消耗神识也更一些。 这是墨画第一次画这么大的阵法,刚开始落笔,尚觉得生疏,但静下心来,按照之前规划的阵图,一笔一画地画下来。 渐渐地,墨画运笔就从容了起来。 虽然阵媒不同,但本质上的阵法还是一样的。 而这套复阵阵法,墨画已经在阵纸和道碑上摹画过很多次了。 俞长老在一边看着,屏气凝神,不打扰墨画。 陈师傅同样大气也不敢喘,他之前还怀疑,墨画是不是真的能画一品阵法了,现在看到墨画亲手在如此巨大的炼器炉上画阵法,震惊之余,也心生感慨。 这么大的炼器炉,画上这么大的阵法,那这炉火得有多大啊…… 陈师傅光是想想,内心都激动不已。 墨画这边阵法却画得并不顺利。 他已经可以在识海的道碑上画出一品熔火控灵复阵了,原本以为自己的神识已经足够了,但此时将阵法画在炼器炉上,所需神识又增加了一点。 便是这么一点点,恍若压死骆驼的稻草,让墨画前几次阵法都画失败了。 墨画只能让人帮忙,用消灵液洗去失败的阵枢,重新再接着画。 他自己则在一边打坐冥想,将神识恢复至满盈。 墨画继续画,然后又失败了。 就这样来回折腾了一天,阵枢画了又洗去,洗去后又画上去,反复多次,仍旧没什么进展。 俞长老见天色不早了,便安慰墨画道: “好好休息,明天再画吧,不必操之过急。” 墨画画了一天,毫无进展,也确实觉得有些疲惫,神识也不够清明了,便点了点头。 墨画走后,陈师傅便问俞长老,“这阵法是不是特别难?” 他还没见过墨画画阵法连续失败这么多次过。 “墨画画了这么多次都没成功,肯定很难!” 陈师傅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夜色刚刚降临,天色还不是特别黑,陈师傅还能见到炼器炉上残留了的阵纹,这些阵纹不仅巨大,而且复杂,还很深奥。 反正他是一点也看不懂。 陈师傅摇了摇头,他不画阵法,只是在旁边看了一天,都觉得神识疲惫,更别说画了一遍又一遍的墨画了。 墨画确实觉得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 墨画回家后,吃了娘亲做的晚饭,然后回屋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 精神充沛之后,墨画不断在脑海中复现白日画阵法的过程,思考着自己的得失。 子时一到,墨画往床上一倒,两眼一闭,神识便沉入识海。 识海中的道碑浮现。 墨画开始在道碑上继续练习复阵的阵法。 因为白日画得艰难,而且在炼器炉的内壁上画阵法,还是画大型的阵法,算是“负重”训练了,所以此时再在道碑上画,就明显轻松了不少。 原本还有些生涩的阵纹,此时再画起来,就流畅了许多。 墨画又在道碑上练了一晚阵法。 除了将阵枢结构和阵纹样式记得更熟外,也让神识增强了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足够墨画迈过临界的门槛,将熔火复阵画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墨画早早起床,又吃了柳如画做的清香可口的早饭,然后便出发前往炼器行了。 俞长老和陈师傅也是一夜没睡好。 俞长老担心炼器行,陈师傅担心炼器炉,同时两人又担心墨画。 墨画毕竟还是个孩子。昨天画了一天,阵法画了又抹去,一天都没进展,心态怕是会有些受挫。 两人这般担心着,就看到墨画挎着储物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过来,一副不会放过这座炼器炉的样子。 俞长老二人这才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精神焕发,斗志昂扬的墨画,一言不发,很快又取出笔墨,继续画起了阵法。 这一次,墨画画起来就顺手了许多。 只是还是会有些小错误,最终也还是没将阵枢画出来。 第三天,墨画终于将阵枢画了出来。 阵枢是复阵的核心结构,也是复阵在神识上的门槛,只要一念呵成画出阵枢,便等于成功了一大半,后面的就会简单许多。 墨画也松了口气。 “画完了么?”俞长老见状小声问道。 “还没,不过阵枢画好了,后面就快了。”墨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道。 他的脸上粘着红色和黑色的灵墨,看着有些脏兮兮的。 俞长老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鼓励了几句。 陈师傅也在一边夸道:“已经画得很好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 墨画吃了些东西,打坐冥想恢复神识,又溜达了一会,放松了一下精神,这才继续画阵法。 阵枢画完了,复阵结构便奠定好了。 接下来要画的,是一品熔火阵。 一品阵法中,熔火阵稍微难些,但与一品复阵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墨画没花多久,就将画好了一品熔火阵。 之后的阵法暂时不能画了,现在要做的是借助一品熔火阵,测试下阵枢是否能够生效。 若是不能生效,墨画还是要抹去重画。 这么一想,墨画又画又抹,又抹又画,已经浪费了很多灵墨了。 墨画心疼不已。 果然不用笔墨就能画阵法的道碑才是最好的! 在道碑上画阵法,根本不用担心会浪费墨水。 墨画叹了口气,开始验证阵枢是否生效。 “哦对,还有一个聚灵阵。” 墨画突然想起来,聚灵阵是复阵的阵眼,需要吸纳灵石,提供灵力,促使阵法运转起来。 墨画之前画的阵法,因为效用其实不算特别强,而且大多是一次性的,即便能复用,次数也较为有限,所以无须单独画上聚灵阵。 这些阵法只用画上一道聚灵阵纹,或是利用阵纹本身吸附灵力的效果便好。 但如今就不同了。 大型炼器炉需要极其强大的火力,这也意味着需要消耗大量的灵石,供应磅礴的灵力,并借助复杂的阵法,才能将灵力转化为火力。 同时炼器炉必须经久耐用,能重复多次,并且高效稳定地供火。 这也就意味着,炼器炉上的阵法,必须包含阵眼、阵枢、阵纹、阵媒这一稳定的灵力供应循环。 阵眼提供灵力,阵枢控制灵力,阵纹转换灵力,阵媒承载灵力。 这才是真正的阵法循环体系,也是阵法包含的最本质的灵力循环结构。 能将这一套灵力循环的复阵构建并应用,才算真正掌握了阵法的基础灵力运行的逻辑,才真正意义地在阵法之道上登堂入品! 谢谢風辻无痕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一百九十九章 熔火复阵 墨画精神一振,又在一品熔火复阵的阵枢结构下,添加了一副聚灵阵。 “长老,有灵石么?。”墨画道。 “灵石?” 俞长老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墨画所说,抓了一大把灵石,放在了墨画的手边。 墨画将灵石都放在聚灵阵上。 聚灵阵可炼化灵石,吸收灵气,并将灵气转化为灵力。 按照阵书上的说法,一品复阵运行时,聚灵阵会自动炼化上面的灵石,将这股灵石转化为催动阵法的灵力,并沿着阵枢传导下去。 之后墨画找到了阵枢的节点,以神识沟通阵枢。 沟通成功的瞬间,整座复阵中的所有阵纹,都清晰地在墨画的识海中浮现。 墨画神识一动,便可以操控整套复阵。 墨画的神识找到复阵中的聚灵阵,尝试着以神识控制其开启。 这便是阵枢开合控灵中的“开”。 聚灵阵光芒一闪,其上的灵石散出氤氲的灵气,这些灵气顺着阵纹,全部渗入到了复阵之中。 墨画也能从神识中感知到,一股精纯的灵气,传入了阵枢之中,沿着阵枢流动起来。 “原来如此。” 墨画有了明悟,以神识介入阵枢,以阵枢控制灵力的流动,将这些灵力都引导入一品熔火阵之中。 灵力导入的瞬间,一品熔火阵突然绽放出火红的光芒,而后熊熊火焰喷薄而出。 像是凭空绽开的巨大烟火,蕴含着强大的火力和炙热的高温。 墨画被吓了一跳。 不光是墨画,俞长老和陈师傅都露出惊色。 “这个火力……”陈师傅有些难以置信。 火焰在院中的壁炉处燃起,墨画离得有些远,所以没受伤,但也觉得面颊被烫得火热。 墨画神识重新沟通阵枢,将灵力调小了一些,而后炉火果然变小了。 墨画再将聚灵阵关闭。 灵力供应被切断,炉火又渐渐变小,最后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开合控灵! 这便意味着,这套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的阵枢生效了! 墨画心中大喜。 阵枢生效,这套复杂的复阵便等同于成功了一大半了。 “阵法画好了?”陈师傅满眼期待地问墨画。 “可以先装起来试试看。” 目前的复阵还没画完,但基本的结构已经确定了,可以先将炼器炉组装好,简单炼一件灵器试试。 这样万一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早发现。 若是没有问题,墨画只要将剩下的阵法补全便是。 陈师傅干劲十足,立马小跑着出去,喊了大柱还有几个炼气弟子过来。 众人齐心,将大型炼器炉重新装了上去。 整套复阵上的阵法便和炼器炉契合起来。 熔火阵的位置是在炼器炉的内壁,刚好可以供火。 聚灵阵位于一处特殊的炉口,将灵石放进去,聚灵阵就可以吸纳灵石,转化灵力。 而阵枢的节点,位于一个双鹤的旋钮处,刚好可以借此控制整个炼气炉的炉火。 “不愧是正规的一品炼器炉,将与阵法契合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墨画暗自点头。 俞长老又抓了一大把灵石,从一侧的炉口丢进去,存储在聚灵阵上。 墨画再次以神识沟通阵枢,通过阵枢开启聚灵阵,炼化灵石,转化灵力,再将灵力引导至一品熔火阵上。 炼器炉内瞬间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好!”陈师傅满脸兴奋。 俞长老也松了口气,面露笑容。 陈师傅绕着炼器炉走了一圈,又靠近了炼器炉,感受下炉火的温度,喜不自禁道: “这个火好啊!不愧是一品阵法!” 有了这等威力的炉火,一品灵器都可以尝试炼炼。 墨画笑了笑,“这个火还可以调得更大些!” 陈师傅愣了下,“还能大些?” 墨画神识控制,将聚灵阵开至最大,所有灵力全部引导至熔火阵。 与此同时,得到灵力供应的熔火阵纹红得发亮,炉内的炉火也转瞬变得更加旺盛,即便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扑面的灼烧感。 陈师傅内心震撼。 这个火力太强了! 他也见过其他一品的炼器炉,但那些炼器炉不仅没有这个大,火力也没有这个凶猛。 “这就是一品阵法么……” 红色的火光印在陈师傅的眼中,陈师傅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陈师傅,找些东西炼制试试。”墨画道。 陈师傅回过神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铁棍,浸入炉火之中。 不一会儿,铁棍的尖端便变得赤红。 陈师傅取出铁棍,又以铁锤随意锻打了几下,铁棍便像面条一般,轻易就变了形。 陈师傅神色兴奋,确实如他所料,这个火力非常强,比他见过的所有炼器炉都强。 淬火后的精铁,也更容易塑形和锻造了。 而且淬火的时间大大缩短,炼制灵器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炼制出的灵器品质也会更好。 陈师傅非常满意。 墨画关闭了聚灵阵,炉火渐渐变小,然后熄灭了。 试了炉火的效果便好,炉火就没必要一直点着了,这烧的可都是灵石,能省一点则省一点。 俞长老也在一边看着炼器炉,神色非常欣慰。 陈师傅同样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立马就能用这个炼器炉开炉炼器。 他这辈子还没用过这么好的炼器炉呢…… “陈师傅,炉子还好用吧。” 陈师傅笑着赞道:“好!非常好!” 墨画也很开心,然后便道:“等会炉子凉了,再拆了吧。” 陈师傅愣了下,“拆了?” 墨画点头。 “为啥?” “阵法还没画完呢。” “哦。”陈师傅明白了,“阵法要收尾是吧。” “算是吧,还有一副熔火阵没画呢?”墨画说道。 陈师傅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有一副熔火阵? 他虽然不懂阵法,但也知道炼器炉是靠熔火阵供火的。 刚刚点着了火,说明里面已经有一副熔火阵了。 “这里面有几副熔火阵啊?”陈师傅弱弱问道。 “不算多,也就两副吧。” 也就两副…… 陈师傅有点懵,又问:“都是一品?” “嗯,都是一品。”墨画点头道。 陈师傅心里一跳。 两副一品熔火阵?那这炼器炉的火力,得强成什么样子?!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章 炉火 炼器炉冷却后,陈师傅又吩咐弟子们将炉子拆了。 墨画继续将未画完的阵法补齐,包括一副一品熔火阵,一副普通寒气阵,还有一副金石阵。 金石阵的作用,是强化炉子的内壁,使炼器炉更经久耐用。 寒气阵则是为了给炼器炉降温。 墨画将阵法补齐后,陈师傅再重新让人将炼器炉装好。 这下一品熔火控灵复阵中所有的阵枢和阵法便全部画完。 墨画长长舒了口气。 这复阵比他想得要复杂许多,而且实际画起来,也会有很多之前未曾预料过的小问题。 但如今总算是花完了。 这可是包含了两副一品阵法的复阵。 墨画有些得意,然后让陈师傅将炼器炉重新装好,他又通过阵枢,开启了聚灵阵。 炉内灵力流转,炉火也升腾起来。 陈师傅绕着炼器炉转了一圈,皱眉道: “火好像没变大,好像比之前还小了些。” 之前他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炉火炙热的温度,现在他靠近炼器炉,也不觉得燥热。 墨画也发现了,即便催动了炉火,四周的温度也并不高。 “难道哪里画错了?” 墨画摸了摸下巴,不由想道。 这时陈师傅又打量了一下炉火,突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手指颤颤巍巍指着炉火,“这火……是鲜红色的。” 墨画闻言看过去,发现火焰的确和之前不同,现在看着更纯粹,而且红得发亮,恍惚之间宛若凝质。 “鲜红色的炉火啊……” 陈师傅喃喃道,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个好还是不好啊?”墨画有些不太明白。 “好!”陈师傅道。 他想说哪里好,但内心激动,一时之间又不知从哪说起。 俞长老收敛起惊讶的神色,对墨画道: “炉火的颜色越纯粹,说明杂质越少,蕴含的灵力越强。这等鲜红而纯粹的炉火,已经超出一般炼气期灵力的范畴了,甚至隐隐有些凝质。” “凝质?” “灵力精纯并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凝质。炼气期的灵力是气态,而筑基期的灵力,则凝炼如液。也便是常言所说的,灵力如汞,破境筑基。” 俞长老解释道,而后手掌一翻,淡金色的灵力在掌间凝聚,果真如汞如液,精纯无比。 这就是筑基期的灵力么…… 墨画心中震撼,而后问道:“那这炉火,算是筑基期的炉火?” “哪有那么简单?” 俞长老摇了摇头,看着炉火道,“这也就微微有些凝质的迹象,距离筑基期的灵力强度还差得很远。但比起一般炼气期的灵力,又是强上不少。” 墨画点了点头,心中颇为满意。 这就是真正的一品熔火复阵,效果果然非同一般! 也不枉他花了这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多神识,用了这么多灵墨,练习了这么多遍。 从结果上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墨画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俞长老神色如常,但也难掩内心的震动。 他虽然知道墨画这次画的阵法不一般,但没想到能不一般到这种地步。 炉火精纯,颜色鲜红,宛若凝质。 这真的是一品阵师能画出来的阵法么…… 俞长老看了一眼炼器炉,又觉不对,皱眉道: “按理来说,这个炉火应该更强,温度也应更高,为何我离这么近,反而不觉得炙热呢?” “对哦。”墨画也想起来了。 他绕着炼器炉走了一圈,想了想复阵中的阵法,这才恍然大悟。 “是寒气阵。” “寒气阵?” 墨画点了点头,解释道:“复阵里面有一副寒气阵,画在炉壁上,可以隔绝外溢的火气,这样炼器时就不会觉得燥热了……” 墨画画阵法的时候没想到这点,只是照着阵图画了上去,此时才知道,这套复阵里放一副寒气阵,也是大有讲究的。 这样炼器师在炼器时,就不会常期受炉火烘烤,不会那么辛苦了。 设计这套阵法的前辈阵师,考虑得当真周全。 俞长老也感叹道:“这个阵法还真是……很贴心……” 此时陈师傅仍旧呆呆地站在炉火面前,看着鲜红得甚至显得“奢侈”的炉火,浑身热血沸腾,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等精纯的炉火,他就是做梦,也都不曾想过…… 炼器炉上的阵法画完,炼器行就可以开工了。 炼器材料的准备,炼器炉的安置,炼器师的安排,炼器的种类和工序等,这些就全由俞长老和陈师傅商量着筹办了。 俞长老常年统领猎妖师,陈师傅炼器经验丰富。 两人商量着做事,基本面面俱到,炼器行的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具体这些事务墨画本就不熟,也就没有过问。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就问俞长老:“长老,钱家有几个一品炼器炉?” “好像是有三四个吧。”俞长老想了想道。 “那我们就一个炼器炉,够用么?” 俞长老寻思片刻,道:“估计不够,但这一个炼器炉,成本太高了,买多了有些浪费灵石。” “我们自己能炼吗?” 俞长老神色有些无奈,“我问过陈师傅了,自己炼有点难,最主要的是没有炼器炉的炼器谱,不知道炼制之法,无从炼起。” “这种炼器谱很稀有么?”墨画问道。 “一品炼器炉的炼器谱,能炼制的人很少,算是比较稀有。” 俞长老说道,而后皱眉想了想,“我去想想办法,一个炼器炉,可能的确有些少了。” 几日后,俞长老就通过一个早些年有些交情的道友,花了一些灵石,淘换来了一本炼器谱。 炼器谱有些破旧,纸张泛黄,字迹虽还能看清,但也模模糊糊的,好在炼器炉的炼制之法,记载地还算清楚。 俞长老说,这炼器谱是他一个道友祖上传下来的。 他这道友祖上以炼器起家,也曾阔过,无奈子弟好逸恶劳,不思炼器,这门手艺就生疏了下来。 没了手艺,坐吃山空,家里也很快就衰败了。 传到他这道友这一代,家里甚至没有一个弟子会炼器之法,而是靠着其他行当谋生。 这炼器谱做个传家宝,当个念想,但又没什么用处。 想买也出不了手,因为有能力炼制一品炼器炉的修士或是势力,自然不缺炼器炉的炼制之法,其他修士,即便买了回去,也没那个能力炼。 如今这炼器谱,就落到了俞长老的手里。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一章 修道产业(五更) 陈师傅和一群炼器师围在一起,翻看着炼器谱,商量着怎么才能将炼器炉炼出来。 炼器炉是一品灵器,而且是个大件,对他们这些炼器师来说,既是个考验,也是个机遇。 他们这些散修出身的炼器师,常年炼器,经验积累得足够丰富,但碍于没有一品炼器炉,所以无法炼制一品灵器。 他们也自然就无法成为一品的炼器师。 若是能将这一品炼器炉炼出来,大家再趁机多练练手,说不定炼器技艺还真能有所突破,成为一品的炼器师。 这些炼器师们有的头发花白,半身入土,炼了一辈子灵器,原本都认命了。 现在突然有个机会,让他们也有晋升一品炼器师的可能,这些老炼器师们一个比一个精神焕发,两眼闪着矍铄的光芒。 原本被生活磨得消散殆尽的心气,如今又全都提了起来。 墨画也在一旁伸着小脑袋凑着热闹。 炼器师们讨论的什么用料,什么手法,怎么淬火,怎么锻造,又怎么塑形。 他虽然听不不懂,但心里大概能有个数。 以免将来遇到,一头雾水,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炼器师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两天,然后制定了基本的炼制计划。 他们大多并非一品炼器师,上手就炼制一品炼器炉,还是太勉强了。 所以第一步,他们先炼制一些普通的一品灵器。 熟悉了一品灵器的锻造工艺后,再从其中选一些炼器技艺好的炼器师,去正式尝试炼制一品炼器炉。 具体的炼器过程,墨画就没花太多时间去看。 反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自动手炼器,一些理论知识知道就好,一些炼器手法有个大概印象,也不必花这么多心思。 何况炼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抡大锤,淬火,抡大锤,再淬火,再抡大锤。 这锤子要是自己去抡还好,在一旁看着多少会觉得枯燥,而且咣咣咣咣的,听久了耳朵有点疼。 墨画每天的时间,大部分还是用来研习阵法。 他还有一副功效不同的一品熔火复阵要学。 画阵法累了的时候,才会到炼器行这里,看看陈师傅他们的进度。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陈师傅集所有炼器师之力,终于磕磕绊绊地炼制出了一个一品炼器炉。 炼制完后,陈师傅便让大柱把墨画请了过来。 “看看能不能画阵法。”陈师傅有些期待地对着墨画道。 墨画便打量起这口炼器炉。 炼器炉明显小了很多,用料也不是特别好,光泽比较暗沉,炉壁用来画阵法的地方比较少,其他预留阵法的位置也不多。 估计这个炼器炉设计之初,定位就只是一个小型炼器炉,只能画一些小的阵法,并没有给复阵之类的复杂阵法预留位置。 看来就算想画一品熔火控灵复阵,也不是所有炼器炉都行的。 墨画有些遗憾。 炼器炉可以视作阵媒,借以承载阵法。 阵法需要适配的阵媒,阵媒也需要适配的阵法。 换言之要想画复杂而高深的阵法,也必须要锻造精良而品质高阶的灵器,两者才能互相适配,相得益彰。 眼前的炼器炉,明显就不足以作为一品熔火复阵的阵媒。 墨画便可惜道:“只能画一个一品熔火阵,复阵就画不了了。” 一众炼器师听着便有些遗憾。 陈师傅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忽然就愣住了。 他有什么好遗憾的? 这可是正经一品炼器炉,加上真正的一品阵法,他之前做梦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炼器炉。 陈师傅看了一眼院正中的那个大型炼器炉,不得不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 墨画这孩子把他们的期望都抬高了。 炼器炉炼好了,墨画就可以在上面画阵法了。 单单只是一个一品熔火阵而已,并不费什么功夫。 墨画很快就画好了。 之后陈师傅和大家又炼制了两个一品炼器炉。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个炼器炉的经验,后面两个无论是用料,还是手艺,都比第一个要好。 但炼得再好,还是只能画一品熔火阵。 这是由炼器炉的形制决定的。 三个炼器炉炼好后,俞长老就不让陈师傅他们再炼了,因为没那么多精铁和材料了。 他总得留一些来炼制灵器,不然光有炉子,没有炼器材料,就跟光有锅,没有米差不多,是要被饿死的。 墨画又画了两副一品熔火阵。 一切就绪之后,炼器行就有了四座炼器炉,三座普通的一品熔火炼器炉,还有一座是画了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的大型炼器炉。 俞长老长长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过去奔波劳累了一两百年,都没能为通仙城底层的散修争得什么好日子,但现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往前迈了巨大的一步。 接下来,就看他们能走多远了。 炼器行建成,炼器炉完工,炼器师齐集。 俞长老选了个良辰吉日,正式开工大吉。 炼器行取名简单直接,因位处城南,便叫“南城炼器行”。 通仙城中,富者居于城北,贫者居于城南。 所以取名“南城”,意味着这座炼器行,不是某个人的炼器行,而是所有猎妖师的炼器行,同时也将是所有城南散修的炼器行。 炼器行开工,所有猎妖师,以及参与过建设的散修都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庆祝了一晚。 得益于俞长老和陈师傅的统筹规划,之后炼器行中的炼器师便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炼制起灵器来了。 最初炼制的灵器有三种,一种是藤甲,一种是朴刀,还有一种是清心簪。 藤甲和朴刀是猎妖师常用的灵器。 清心簪是一件通用灵器,可以清心凝神,修炼可用,辟瘴可用,装饰也可用,功能都不突出,但也最泛用。 炼器行开工后,墨画也去炼器行看了一眼。 偌大的炼器行,众多的炼器师和炼器学徒,分门别类的炼器材料,手法特殊的炼器工艺,井然有序的锻造流程,澎湃汹涌的炼器炉火。 还有一件件工艺精湛,尺寸相同,规划化制式化的灵器,经由炼器炉淬火,炼器师锻造,浸水或是浸灰冷却塑形后,一一排列开来…… 这一切都让墨画大为震撼。 墨画第一次对修道产业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二章 狡兔 炼器行开始还算顺利,渐渐便出现了问题,因为墨画听到俞长老又骂人了。 墨画去炼器行检查一下阵法,然后见俞长老和俞承义聊天。 聊着聊着,俞长老又对钱弘破口大骂。 说什么“吸血的蛔虫”,“顶着王八壳的老乌龟”,“阴险的畜生”什么的。 变着花样地骂。 俞长老骂着骂着,就发现了在一旁偷听的墨画,一边听一边记着什么,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嘴里小声念叨着“还能这么骂人”,“我怎么没想到”之类的话。 俞长老咳嗽了一声,停了下来,然后对墨画道: “你什么都没听到。” “嗯。”墨画点了点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俞长老怒意渐消,找了个椅子四平八稳地坐下。 墨画倒了杯茶,上前递给了俞长老,问道:“钱家又捣乱了?” 俞长老已经习惯和墨画聊天了,现在什么话也都不避着墨画了,当然,骂人的话除外。 俞长老喝了墨画斟的茶,舒了口气,点头道:“我们灵器卖不出去了。” “没人要吗?” “要当然是有修士要的,毕竟藤甲、朴刀这些灵器怎么都会用到,但我找了几个行商,以及其他仙城的一些猎妖师,他们都觉得价太高了。” 墨画有些疑惑,“我们给的价,不是挺便宜的么?” 因为炼器行很大,产量高,所以灵器比市价还要低一两枚灵石。 “是钱家,他们给的价太低了。” “钱家在压价?” “是的。”俞长老一提起,又来了气,“钱家的炼器行把修士当牲口用,加班加点,提前囤积了一批灵器,专门等着我们开工,他们低价抛售,想借此打压我们。” “钱弘那个乌龟儿子王八……” 俞长老骂到一半,看了眼墨画,默默地把骂人的话又咽了下去。 墨画皱了皱眉,但想了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抬头见俞长老虽是生气,但神色之间并不太担心,便问道: “长老,您是不是有办法了?” 俞长老挑了挑眉,“看出来了?” 墨画道:“您要是没办法,心里着急,骂的话比现在更难听。” 和以前相比,俞长老现在骂的已经算比较“温和”了。 俞长老神色有点尴尬,心道下次还是少骂些人,至少骂人的时候躲着下墨画。 墨画小小年纪,不能学他,装了一肚子骂人的话…… 俞长老咳了一声,掩饰了下尴尬,就道:“办法的确是有了。” 墨画又给俞长老倒了杯茶,“您说给我听听呗。” 墨画一脸好奇。 俞长老想了下,觉得这种事可以教,便耐心道:“我与那些行商说了,钱家给他们什么价,我们都比钱家便宜……五分碎灵石。” “五分啊……” 不愧是俞长老,五分五分地压价,相当地精打细算…… 墨画心道。 “五分就不错了。”俞长老哼了一声,“这么多灵器,积少成多,五分灵石也不算少了。” “那之后呢?”墨画问道。 “只要能卖出去,回拢灵石,之后钱家争不过我们的。”俞长老自信道。 “钱家为什么争不过我们?”墨画有些不明白。 俞长老看了墨画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因为你画的阵法啊。” “钱家关于炼器炉的事,严加保密,我打听不到,但是我能看到他们炼出的灵器……” “钱家的灵器品质很不错了,但比我们的还是差了一些。除了陈师傅他们手艺精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钱家的炼器炉,肯定是比不上我们的……” “他们的炼器炉是一品,我们这也是一品,若说差在哪里,那就是里面的阵法了。” 俞长老喝了杯茶,又道:“我猜他们的炼器炉里,应该也画了一品熔火阵,这些炼器炉与我们那些小的炼器炉相比,相差无几,但比起我们那个大型炼器炉,就是远远不如了。” 墨画恍然大悟。 大型炼器炉里可是画着一品熔火控灵复阵,这个阵法是比一般一品阵法的效用要强的。 “大型炼器炉的事,钱家会知道么?”墨画问道。 “炼器炉的事都是保密的,钱家的我打听不到,我们的自然也不可能让钱家知道。”俞长老道。 “那钱家早晚会知道吧。” “只要现在不知道就好,以后知道,也已经晚了。” “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么?” 俞长老耐心解释,“压价本就是赔本生意,不能长久。钱家压价,是仗着他们炼器炉好,炼器行产量高,想毕其功于一役,一开始赔点本,直接将我们扼杀。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炼器炉更好,产量更高。” “时间一长,我们周转过来,灵器炼得越来越多,他们再压价,就等于是割自己的肉,做赔本的买卖了。” 俞长老有些幸灾乐祸。 “那只要撑过一开头,我们是不是就不怕钱家了?”墨画问道。 “不错!”俞长老扬眉吐气道:“到时候,我们炼器行比他们大,炼器炉比他们好,炼器师比他们多,炼出的灵器比他们多,品质也比他们好,钱家也就不足为惧了。” 墨画点了点头,隐隐明白了一些,但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些漏洞,就算事情果真如此发展,双方也不过是互相竞争,自己这边占据一些优势罢了。 这也不至于让俞长老扬眉吐气成这样。 墨画狐疑地看了俞长老一眼,“长老,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 俞长老一滞,看了眼墨画,无奈道:“伱怎么跟个小狐狸似的。” 墨画两眼一亮,等着俞长老继续说。 “还有一招,就是‘釜底抽薪’了。” “釜底抽薪?” 俞长老道:“钱家炼器行赶工,底下的炼器师必定日夜劳碌。他们本家的炼器师还好,雇佣的那些炼器师必定心存怨怼,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谁愿意真的做牛做马……” “我让人偷偷去拉拢他们了,灵石多给他们一些,也不用没日没夜地炼器。过些时日,这些炼器师就会过来替我们炼器了。” “还有我也通知了所有猎妖师,猎妖所得的材料,都不准卖给钱家,我们自己收购。” “散修开的坊市,我也都通知过了,暂时都不与钱家做生意,钱家若是找他们麻烦,他们就来找我,我出面处理。” 俞长老眼中露出一丝戏谑,“以后钱家想炼器,既缺材料,也少炼器师,这就叫釜底抽薪。” 表面上和钱家互相压价,背地里挖人家的炼器师,还断了人家的材料来源。 墨画感慨道:“俞长老,您好阴险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三章 身份 俞长老得意地笑到一半,这才回过神来墨画夸他什么,瞪了墨画一眼: “这怎么叫险?这叫狡兔三窟!你多学学,凡事多花点心眼。” 墨画连忙点头,“我一定多学!” 凡事多点心眼,总归是好事,不然将来肯定是会吃亏的。 “但事情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吧……”墨画又皱了皱眉道。 “那是自然。”俞长老道,“谋划只能是谋划,实际情况千变万化,你还要随机应变。这都是我这些年来,跟钱家勾心斗角,经常吃亏总结出来的。” 墨画忍不住道:“算计成这样,您还会吃亏么?” 俞长老叹道:“光是算计,手里没牌有什么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灵石没有多少,筑基修士也就他一个,能和钱家周旋就不错了。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俞长老看了看墨画。 现在有了会画阵法的墨画,他手里的牌就多了,自然也不会让大家再吃钱家的亏! 俞长老一念及此,忍不住拍了拍墨画的肩膀,感慨道: “多亏了你啊。” 墨画不知道俞长老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夸他,但还是很开心地笑了笑。 之后的事,果如俞长老所说,谋划只是谋划,总归会有变化。 事情按俞长老的谋划进行,但又多多少少有些出入。 有些炼器师离开了钱家,投奔了俞长老,也有一些炼器师被钱家加价留住了。 猎妖师的材料倒是大多不卖给了钱家,但一些坊市,还是会偷偷和钱家做买卖。 虽说事情不尽如人意,但也确实把钱家搞得焦头烂额。 钱弘天天都要处理这些琐事,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们压价,俞长林也在跟他们压价。 他们压价压到现在,之前炼制的灵器消耗大半,而俞长林也还在跟他们互相压价。 而且看样子,俞长林手里的灵器,还有不少…… 这是为什么? 猎妖师的炼器行才开工不久,怎么可能炼制出这么多的灵器? 钱弘百思不得其解。 他派钱家修士去偷偷打听,但俞长老将炼器炉的秘密捂得很死,他根本打探不到。 而当他看到对面炼制出的灵器,一个荒谬的想法才浮现在他心头。 莫非,那些猎妖师的炼器炉,并不比他们钱家的差? 或者说,比他们钱家的炼器炉还要好? 钱弘去问钱大师,钱大师看了灵器,神情凝重,过了好久,这才叹了口气道: “画有一品熔火阵的一品炼器炉,才能炼制出这等品相的灵器。” 钱弘眼皮一跳,“也就是说,猎妖师中的阵师……” 钱大师喟叹一声,缓缓道:“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阵师!” 钱弘心底微凉,随即他失神道: “俞长林到底花了多大代价,才能请得动一品阵师?” 钱大师也摇了摇头。 他也想不明白,一品阵师是何等身份,即便是到他们钱家,他们也要倒屣相迎,为何要去帮那些猎妖师?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钱大师皱眉道:“接下来,必须将这个阵师找出来,查明他的身份,不然我们还会再吃暗亏。” 钱弘目光微凝,“我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钱大师看了钱弘一眼,提醒道:“能查出身份就行,千万不要冒犯。” 钱弘皱眉,“他屡次三番与我钱家作对,我们还要对他客气么?” “这位阵师非同一般,他若愿帮我们钱家,那我钱家必将如虎添翼,将来平步青云,踏入二品家族也指日可待。” “恐怕他未必愿意。” “那也先不要得罪,能拉拢最好,不能拉拢,便尽量让其置身事外,两不相帮,最坏的情况,才是不死不休。”钱大师说道。 钱弘不解,“这位阵师,真的如此重要?” 钱大师道:“这位阵师,已知会用一品地火阵,一品土石阵以及一品熔火阵。” “即便会这三副一品阵法,那又如何?” 钱大师叹道:“会三副一品阵法虽是难得,但也不算什么。问题是,万一他会的,远远不止这三副呢?甚至有些阵法,伱我听都不曾听过呢?” 钱弘神色凝重起来。 “在他未表明态度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冒犯。”钱大师郑重道,“阵法之道,博大精深。有些阵师所会的阵法,你根本不知有多强大……” 钱弘瞳孔微震,不由露出忌惮之色。 而此时这位被钱弘忌惮的阵师,正骑在墙头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晃着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班师傅聊着天。 炼器行已经建成并开工,炼丹行的建设还在继续。 第一期的灵石,俞长老已经结给了班师傅。 班师傅得了灵石,心里踏实,干起活来也就更卖力了。 炼丹行的整体布局,和炼器行是一致的,同样先建好基础的建筑,然后由墨画画上阵法,之后再由匠师修缮完工。 基础的建筑还没建好,墨画先来确认下布局,勘验下阵图。 但因为建炼器行的时候,已经勘察过一遍了,二者格局相同,所以炼丹行阵图的勘验,就不用花太多时间。 墨画只是看了几遍,大概就清楚了。 暂时没啥事,他就爬上墙头,吃着鸡腿,跟班师傅聊天了。 班师傅对墨画是心存感激的。 墨画阵法画得快,炼器行才能大致如期完工,他们工程完工,才能结算到灵石。 何况墨画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深厚的阵法功底,这也是他生平仅见的。 他也乐意跟小墨画聊天,基本墨画问什么,他也就答什么。 从匠师建筑,到修道生平,从家庭成员,到修士风俗。 其他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哪些奇怪的风俗,有哪些坏人,会做哪些坏事,基本无所不聊。 墨画既满足了好奇心,也大开眼界。 每位修士的生活都像画卷,纵使再平凡,也总有一些他人不曾见过的色彩。 这些故事,墨画不跟他们聊天,估计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将来的某一天,他能不能游历九州,遇到更多的人,听到更多的故事,见到更多平凡的画卷中,那些并不平凡的色彩呢。 墨画心里憧憬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四章 丹炉 钱家的事有俞长老操心,炼器行的事有陈师傅操心,墨画只要一心一意画阵法就好。 炼丹行这边的建筑进度很快,墨画的阵法画得也快。 本身就是相同的建筑阵图,墨画只要照着再画一遍就好。 墨画花了大半个月,将炼丹行的建筑阵法也画完了。 班师傅开心不已,哼着跑调的曲子,带着手下的匠师和工匠们收尾。 墨画也打算请冯老先生来看看。 毕竟之后炼丹行之后是要交由冯老先生操心的。 墨画去找冯老先生时,冯老先生还在杏林堂坐堂,给散修看病配药,偶尔还要开炉炼丹。 冯老先生平日要看病救人,开方炼丹,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在杏林堂里。 除非外出问诊,否则一般不会出门。 墨画将炼丹行的事与冯老先生说了。 “这么快么?” 冯老先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炼丹行这么大工程,怎么也要三四个月才能初建规模,待到真正完工,怎么也得要半年。 何况炼丹行是二期,前面还要将炼器行建完。 不过转念一想,快些也好,他也想看看炼丹行究竟是什么模样。 “等我一会。” 冯老先生对墨画道,将手头几个病患看完,又吩咐了几个弟子看堂,这才简单收拾收拾,随墨画前往炼丹行。 待看到炼器行时,冯老先生目光一凝,里外打量了一遍,惊讶道: “这阵法是你画的么?” 墨画点了点头,“对的!” “你一个人画的?” “是我一个人画的!”墨画道。 冯老先生笑了笑,“不错,怪不得别人都叫你‘小阵师’了。”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笑。 炼丹行和炼器行的格局一样,炼器行规模很大,布局井然,炼丹行自然也是一样。 冯老先生非常满意。 这么大炼丹行建成,能炼出很多丹药。 到时候散修人人都能有丹药用,无论是受伤还是患病,有了丹药都能解燃眉之急。 丹药便宜了,很多散修日常也能备一些,这样遇到危险时,也能应急。 这确实是一件造福通仙城散修的好事。 冯老先生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临走时,冯老先生去看了看炼器炉。 这一看,冯老先生便愣住了。 他也绕着那个大型炼器炉走了一圈,皱眉仔细打量着,而后看着墨画,颇有些难以置信道:“一品复阵?” “冯爷爷您眼光真好,一眼就看出来了!”墨画惊讶道。 一般修士可是连一品阵法都看不出来的。 冯老先生只是隔着炼器炉看了一圈,就能认出是一品复阵,眼光已经很高了。 毕竟冯老先生可不是阵师。 “这也是伱画的?”冯老先生迟疑了一下,又问道。 墨画点头道:“是的!” 冯老先生说不出话来了。 他从不低估墨画阵法的水平,更是一直高看墨画在阵法上的天赋,但觉得再怎么也不至于,或者不应当如此离谱。 一品复阵啊……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几个一品阵师能画出一品复阵的。 冯老先生怔忡片刻,随即又注意到了那精纯的炉火。 鲜红色,红得发亮,宛若凝质,一瞬间便牢牢吸引了冯老先生的心神。 冯老先生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个火……” “俞长老说,这个比炼气期的火都要强一些。”墨画说道。 这个冯老先生如何不知,他久久伫立,盯着炉火看了半天。 除了钻研丹道治病救人,一向无欲无求的冯老先生终于也没忍不住,他指着炉子,对墨画道: “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个?” 墨画也想给冯老先生弄一个大型的一品炼丹炉。 但这个炼丹炉又不太好弄。 普通的一品炼器炉,是无法作为一品熔火复阵的阵媒的,同样普通的一品炼丹炉也无法支撑一品熔火复阵的长效运转。 况且炼丹炉上用的阵法,本就要比炼器炉更复杂些。 炼器炉只需考虑供火,其他阵法功效都是辅助。而炼丹炉除了供火以外,还要考虑草药的木性,以及灵气之间的调和。 因而炼丹炉中用的复阵会更难一些。 这同样也意味着,作为复阵阵媒的炼丹炉,品质要高,锻造手法也要好,规格也不能小。 墨画问俞长老有没有合适的炼丹炉。 俞长老有些犯难了,那个大型的炼器炉,本就算是机缘巧合,让他捡了便宜。 但大型的一品炼丹炉,就没那么好找了。 墨画只好和冯老先生实话实说。 阵法的问题他能解决,但是炼丹炉的事,他就没办法了。 冯老先生沉思片刻,问道:“你们可以自己炼么?” “可以倒是可以,您有炼器谱吗?” 冯老先生想了下,道:“有!” “还真有?”墨画愣了下。 冯老先生进屋,打开墙角的储物箱,从底部翻出来一张腊黄色的牛皮纸,纸上记载着一个大型炼丹炉的炼制之法。 墨画看了一眼图谱,惊讶道: “冯爷爷,您这个是哪来的?” 这个大型炼丹炉形制非常规范,而且能兼容非常复杂的阵法,与复阵的适配非常好,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传承。 冯老先生叹道:“这是我师门传下的,我师父临终前,把这些都传给了我,我用不上,在这个箱底压了七八十年了。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估计要留着压棺材底了。” “你看看能用吗?”冯老先生又道。 墨画又仔细看了遍,道:“阵法上没问题,但炼器这块我不懂,要问问陈师傅他们。” 冯老先生颔首道:“那你拿去问问吧。” 墨画便将炼丹炉的炼制图拿给了陈师傅。 陈师傅看了一眼,就双眼放光,“好图,好图啊!” “能炼出来么?”墨画问道。 陈师傅揪了揪胡子,缓缓道:“有难度,但不是不能炼,我得和其他师傅们商量下。” “还有俞长老那边。”陈师傅又补充道,“炼制这炼丹炉要不少精铁,还有一些特殊矿石,像什么熔火石,金纹矿之类的,得让俞长老帮忙准备。” 俞长老自然满口答应,一切筹备妥当,陈师傅和其他师傅们又研究了几日,这才开始动手炼制这座炼丹炉。 这个炼丹炉是陈师傅他们迄今为止,炼制过的最难的灵器了。 具体炼制过程,墨画没怎么看,但也知道他们失败了不少次。 最后虽然有些瑕疵,但还是将这炼丹炉炼制出来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五章 丹玉 炼制出的炼丹炉体型很大,但与院中那个大型的炼器炉要稍小一些,样子更古朴,云纹更雅致,形制部分看上去也更复杂一些。 炼丹炉内的阵法和炼器炉有相似,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都需要以供火的熔火阵作为基准,不同的是,炼器更依赖火力的大小,而炼丹更讲究火候的控制,以及灵气属性的调和。 墨画打算在炼丹炉上画的,也是一种复阵,名为一品火木双生复阵。 这套复阵也包含两副一品阵法,一个是一品熔火阵,另一个是一品木灵阵,此外也有聚灵阵、寒气阵等其他功能类的阵法。 这套复阵的阵枢,既有开合控灵的效用,也有属性调和的功用。 整个复阵,无论是神识强度的要求,还是阵法摹画的难度,以及与炼丹炉适配的复杂度,都比之前的一品熔火控灵复阵更高一些。 但还在墨画可掌控的范围之内。 尤其是经过之前炼器炉的铸造,墨画已经熟悉并应用了一品熔火控灵复阵,现在再学这种同类进阶性的复阵,已经轻车熟路了。 仅有的难点,一是神识强度,二是复阵熟练度。 这两者都可以花时间解决。 墨画之前已经有了规划,所以画完炼器炉上的熔火复阵,就已经开始练习炼丹炉上的复阵了。 之后又花了几天时间,墨画也终于掌握了一品火木双生复阵的画法,便着手开始画阵法。 南城炼丹行的院中,大型炼丹炉被拆开,分门别类平放在地上。 墨画就蹲在内炉边上,皱着眉头,画着阵法。 开始同样不太顺利,阵枢画了几次,都有错漏,墨画又只能涂涂抹抹,耐着性子画下去。 冯老先生来了,见墨画正专心致志地画阵法,便没打扰他,而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墨画的神情很专注,目光炯炯有神,画阵法时,眼中熠熠生辉。 他笔下的阵法也复杂而优美,看上去非常有章法。 冯老先生看着看着就看入神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出生时体弱,从小目光清澈,笑容天真的孩子。他眼看着他长大,如今也不过十来岁,就已经能画出一品阵法了。 一品阵法啊…… 很多头发花白的老阵师,画一副一品阵法,都要冥神苦思,耗尽心神,画完之后,整个人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可墨画画这些一品阵法,却显得游刃有余,就算累了,打坐休息片刻后,又精神奕奕。 要不是他从小看着墨画长大,他几乎都要怀疑墨画被哪个老妖怪夺舍了…… 墨画画累了,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了揉酸痛的小胳膊。 冯老先生便上前去,替他揉按了几个穴位,又以柔和的灵力,疏通了下墨画的气血。 墨画如沐春风,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谢谢冯爷爷!”墨画笑着道谢道。 “我该谢你才对。”冯老先生拂了拂地上的灰尘,坐在了墨画的旁边,和蔼道: “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这辈子都用不到这等丹炉。” “以后我再给您弄个更好的。”墨画信誓旦旦道。 冯老先生失笑,“这个就够好了。” 说着,冯老先生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墨画,“这是我送你的。” 玉佩是淡白色的,内在隐隐有青碧色灵纹,不知是何种玉,也没有什么灵力,样式看着简单,雕琢也普通,但目光一触及,便觉气息祥和,心神安定。 “这是什么玉啊?” “这是丹玉。”冯老先生道。 “丹玉?” 冯老先生将玉佩翻过来,墨画见上面果然铁钩银划,刻了个“丹”字。 “炼丹师一般都会随身佩戴一枚丹玉,常年以木系灵力温养,时间长了,玉便像灵器一般,可使人气息安宁,心境祥和,不染杂念。” “这枚丹玉是昔年师父赠与我的。这么多年,我问脉治病,炼丹救人,一直随身带着。现在我留之无用,便送给伱。” 冯老先生说道。 墨画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冯老先生却亲手将丹玉挂在了墨画的脖子上,“长者赐,不可辞。” “可是……”墨画有点受之有愧,“我又不是丹师,您送给我做什么呢?” 冯老先生沉思片刻,道:“丹师救人,但又救不了太多人,阵师不救人,但却可以救很多人。” 墨画愣了下,而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冯老先生看着墨画,目露期盼道: “还有一个说法,丹师治病救人,可以积攒功德,这随身带的丹玉,就承载着丹师的功德。我把丹玉给你,是希望它可以保你逢凶化吉,平安长大。” 墨画心中一惊,担忧道:“那把玉给了我,您怎么办呢?” 冯老先生一笑,“功德之说,虚无缥缈,只是求个心安罢了。我这么多年炼丹行医,可不是因为信这些东西。” 墨画道:“那假如功德之说,是真的呢?” 冯老先生笑容更显和蔼,“假如功德之说是真的,那我把丹玉给你,丹玉又真能让你逢凶化吉,这说不定是比我这么多年治病救人更大的功德呢。”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却之不恭道:“谢谢冯爷爷!” 冰冰凉凉的丹玉挂在脖子上,墨画觉得心神安宁,又觉得心中温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丹玉的作用,墨画心境平和,画阵法时更加专注,运笔也更行云流水。 两天之后,墨画便将一品火木双生复阵画好了。 墨画请冯老先生过来开炉,随冯老先生一同前来的,还有其他一些丹师。 这些丹师是受冯老先生邀请,一同加入炼丹行,共研丹道,炼制丹药的。 冯老先生放置灵石,点火开炉,鲜红的炉火瞬时燃起。 尽管事先已有预料,但当真看到这么精纯的炉火,冯老先生还是微微怔忡了片刻。 这可是超脱一般炼气期灵力之上的炉火啊。 其他炼丹师见状更是神色震动,而后纷纷激动不已。 冯老先生又尝试着利用丹炉火木灵力的调和,炼了一炉丹药。 丹药是常见的血气丹,可以止血回气,是修士居家游历,或是外出猎妖常备的丹药之一。 丹药虽普通,但成丹的品相却不一般,精纯的炉火使得药效提升了一成有余。 冯老先生非常满意,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的墨画,欣慰地点了点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六章 猜测(五更) 炼丹炉上的阵法画完,墨画也总算松了口气。 他已经将该画的阵法都画完了,接下来的事,就都不用他操心了。 陈师傅管着炼器行,冯老先生管着炼丹行,后期竣工的事是班师傅负责,整体局势由俞长老操心。 最多有些小地方用到阵法,墨画随便添补一下就行。 剩下的事,就是等着分灵石了。 俞长老说,等炼器行和炼丹行营利,只要出过力的修士,无论是猎妖师、炼器师、炼丹师还是一般散修,都能分到不少灵石。 墨画包揽了全部阵法,俞长老说分给他的灵石最多。 具体有多少,墨画就不去问了,反正他现在灵石足够用了,只要把心思花在阵法上就好。 墨画总结了一下,他这次画了很多很多阵法。 炼器行和炼丹行的建筑阵图,包罗广泛,以土木为主,金水火为辅,涉及到各类五行阵法的应用。 墨画规划统筹了阵图,又从头到尾画了一遍,巩固了一下阵法基础。 炼器炉和炼丹炉上用的阵法都是一品复阵,难度很高,墨画也涂涂改改,磕磕绊绊地都画出来了。 神识增强了一些,阵法领悟得更深了,对复阵的原理和应用也有了基本的概念。 而且得益于对复阵阵枢的理解,他现在画普通阵法,也可以依仗对阵枢结构的把握而一笔勾成,速度快了很多,就是神识消耗得也会稍微多些。 但这种程度的神识问题,对墨画而言其实不算什么问题。 总而言之,这些日子虽然累,但也很充实。 墨画觉得收获很大。 他囤的千余瓶妖血,也消耗了一大半,如今终于可以稍微歇一会了。 墨画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感觉最近天天忙着画阵法,都有些饿瘦了,回家得让娘亲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 “吃什么好呢?” 墨画一边盘算着,一边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钱家大堂。 玄色鼎纹地毯铺地,清居山水屏风,绛红漆质桌案,瑞兽子母香炉,香烟袅袅,一派奢华。 钱弘正坐堂前,下手处坐着钱大师。 两人在氤氲的香气中,对坐饮茶。 只是安神的香气焚了许久,两人心情却都无法平静。 钱顺之进门,恭敬行礼,禀报道: “启禀家主,猎妖师中打听不到其他阵师的线索,只听闻猎妖师中有个孩子,擅长阵法,人们都称其‘小阵师’。” “小阵师?”钱大师皱眉,“多大年纪?” “年纪不大,似乎只有十来岁,姓墨。至于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家住何处……猎妖师们口风很紧,我们打探不到。” 钱弘面露不悦。 钱顺之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钱大师略作沉思,道:“肯定不是这个孩子,但应该与这孩子有些关系。” 钱弘斟酌道:“大师的意思,那个与我们作对的阵师,很可能是这孩子的师父,又或是二人有些师承的关系……” “不错。”钱大师点头道,“阵法不可能无师自通。年纪尚小,就能在阵法上崭露头角,被称作‘小阵师’,那必然是有着高明的先生,亦或是亲传的师父。” 钱弘对钱顺之吩咐道:“继续查。” 钱顺之嗫嚅道:“这……该怎么查……” 他能查的都查了,能问的都问了。 之前是派钱家子弟乔装成路过的行商,在一家热闹的食肆与猎妖师们喝酒聊天,这才探听来只言片语。 但不过两天,就被猎妖师们发觉了。 再去探听时,一提起“阵师”,猎妖师们戒心明显变重,一般的散修也都守口如瓶。 他们若问得多了,就会有猎妖师面露不善地反过来盘问他们。 若答得不好,估计还会挨一顿揍。 钱弘皱眉道:“那就不问阵师,问下有没有面生的修士,或行迹莫测的高人。旁敲侧击,总会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钱顺之领命,便欲退下时,又被钱大师叫住。 “还有一件事。”钱大师吩咐道,“那个小阵师,他画过什么阵法,你想办法弄一些过来,我仔细看看。” “是。”钱顺之恭敬道。 南城炼器行建成,炼丹行也眼看着就要完工。 钱家压力倍增,而安家同样有些忐忑。 安老爷子又到了城南外的那家茶楼的雅间,和安家家主安永禄一起打量着远处的炼器行。 曾经一片废墟,凌乱荒芜的土地上,如今一座偌大的炼器行赫然落成。 毗邻之处,同样规模的炼丹行也即将竣工。 安老爷子心生感慨,“还真让俞长老建成了!” 安永禄有些担忧,“这样下去,恐怕更没我们的立身之地了。” “炼器和炼丹这两个行当,估计百年内,我们钱家都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不仅吃不上肉,连在边上抢口汤喝,估计都够呛。” 安老爷子心生颓唐。 原本钱家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如今这城南又多了两座如此大规模的炼器行和炼丹行,安家就更别想有什么出路了。 “这样也好。”安永禄有些庆幸,“反正也争不过,我们就安心做灵膳楼的生意就好。” 安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做一辈子膳楼的生意,看人脸色,能有什么出息?” “好歹也能混口饭吃不是……”安永禄小声嘀咕道。 他这幅样子,差点就把“心无大志”四个字挂在脸上了。 安老爷子有些心累。 他这个儿子,表面看上去还算正经,有当家主的风范。一遇到事,就想着得过且过,没有半分进取的野心。 也难怪他教出来的小富,没什么大的志向了。 安老爷子懒得说他了。 安永禄自然也默默地喝茶,余光瞥了一眼炼器行,突然惊咦,道: “爹,这外墙上用的,好像是很高明的阵法……” 安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你能看出来是什么阵法?” “看不出来。”安永禄摇了摇头,“但感觉就不一般,至少比我们安家府邸用的那些阵法,要好上很多。” “您说,俞长老从哪里找的阵师?”安永禄好奇道。 安老爷子不说话,忽地心中一跳,隐隐有了猜测,但仍旧不太敢相信。 安永禄见状问道:“爹,您知道了?” 安老爷子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半晌后才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把我们安家阵法看穿了的孩子……” 安永禄闻言愣了半天,不由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五更完毕。 谢谢张子远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七章 知味 有人在打听阵师的事,俞长老告诉了墨画,并嘱咐墨画小心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画想了想,觉得自己被怀疑的可能不太大。除非是熟人,不然一般修士也不可能相信,十来岁的墨画能画出一品阵法来。 墨画反倒是担心庄先生,他怕钱家怀疑到庄先生的头上,自己会给庄先生惹麻烦。 墨画去见了庄先生,将事情简单说了。 庄先生闻言,只是笑了笑,道:“做你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我的事无需担心。” “钱家不会找您麻烦么?” “他们找不到。” “万一他们找到了呢?”墨画还是有些不放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们不可能找到的。”庄先生淡淡道。 墨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庄先生说话云里雾里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个啥…… 不过庄先生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了把握,墨画也就放心了。 庄先生高深莫测,未必把钱家放在眼里,但若是因为钱家滋生事端,扰了庄先生的清修,那就不太好了。 “阵法学得如何了?”庄先生问道。 “一品熔火控灵复阵和一品火木双生复阵,我都学会了,也都用在了炉子上。”墨画开心道。 庄先生颔首赞道:“不错。” 墨画笑了笑,然后问:“先生,那我接下来学哪些阵法好呢?” “先找些复阵,随便学学吧。”庄先生道,“等你突破炼气七层,看看识海中的谜阵,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好的。”墨画点了点头。 天衍诀炼气七层的瓶颈,又会是什么谜阵呢? 墨画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辞别庄先生后,墨画照常回家,却在路上碰到了安小富。 “好巧啊。”墨画和安小富打招呼。 安小富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不巧,我爷爷和我爹,让我特意在附近等你。” “啊?”墨画愣了下。 “他们想让我假装偶然碰到伱,跟你套套近乎。”安小富解释道,“但你那么聪明,肯定一看就知道了,我就懒得装了。我爷爷和我爹还让我……” 安小富倒豆子一般,把他爷爷和他爹吩咐他做的事,能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全说了。 墨画哭笑不得。 安小富说完,心里舒服多了。 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他爷爷和他爹让他说的话都说了,吩咐他做的事他也都做了。 尽管方式可能跟他们交代的有些不大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 安小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对了,这还有些礼物,我爷爷让我送你的,你也收下吧。” 安小富递过来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一些阵书,几支阵笔,还有不少灵墨。 不算太贵重,但又是精挑细选,投其所好的,明显花了不少心思。 墨画推辞了下。 安小富就塞到墨画手里,“我拿回去,我爷爷还会怪我,我给你了,他估计还要夸我,本身也不算贵重,你就拿着呗,有便宜不占是小笨蛋。” 墨画想了想,点头道:“确实。” 不想做“小笨蛋”的墨画就把礼物收下了,然后道:“走,我请你吃东西!” 安小富摆手,“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不破费。”墨画道,“我家开的!” 安小富有些好奇,想着反正回家族,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跟着墨画去玩玩。 安小富随墨画走过几条街,绕过几个街角,便看到了路口一家食肆,招子迎风飘展,宽敞的地面,摆着素净的桌案和长凳。 食客三两聚在一起,或是大口吃肉,或是大口饮酒,推杯换盏,热热闹闹的。 肉香和酒香扑面而来,随着清风,飘向远处。 这是安小富不曾见过的气氛。 “娘。”墨画远远便招手道。 柳如画闻言笑着走出来,便见到墨画,以及墨画身边锦衣玉服的小胖子,有些疑惑道:“这是……” 安小富行了一礼,很有礼貌道:“阿姨好,我叫安小富。” “安家?” 安小富点了点头,“我爹是安家家主。” 柳如画有些惊讶,随即看向墨画,心里寻思着,墨画是怎么和安家的小少爷认识的。 墨画道:“娘,我请小富吃饭,您做点好吃的呗。” “小小年纪的,还请人吃饭……”柳如画失笑,问安小富,“安少爷,想吃些什么?” 安小富连忙摆手,“叫我小富就行了。我不挑的,什么都行。” 柳如画点头道:“那你们玩一会,我去做些吃的。” 墨画便拉着安小富,找了个敞亮的桌子坐下。 安小富四周打量了下,道:“这就是你家的食肆啊。” “对的!”墨画有些得意。 这个食肆能开起来,他是帮了大忙的。 安小富有些羡慕,“真好。” 墨画疑惑道:“你们安家不是有灵膳楼吗,那个更大,看着更气派吧。” “不一样的。”安小富想了想,道,“灵膳楼虽然大,也安静,但总觉着冷冷清清的,吃饭没意思。” 安小富看了看四周的食客。 有猎妖师,有炼器师,有炼丹师,有本地的散修,有路过的小贩,还有外地的行商,大家形色各异,但都聚在一起,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有时萍水相逢的,也能热情地攀谈上两句,互相敬一杯酒,道一句一路顺风。 “大家这样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才有意思。”安小富道。 墨画也是这么觉得的,“那你等会多吃点,我娘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谢谢。”安小富谢道。 但他也只是客气客气,感谢墨画的招待,心里也没以为能有多好吃。 安家是开灵膳楼的,膳楼里请的是膳食名家,研究各类上乘食谱,做出各色珍奇美味。 他天天吃,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呢。 但等柳如画将菜端上来,安小富却发现,他还真没吃过…… 安小富尝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肉啊。” “妖兽的肉。”墨画夹起一筷子尝了一口,“估计是什么羊吧,它要是在大黑山里,我能认出来,现在它在盘子里,我就认不出来了。” 安小富惊讶道:“妖兽的肉,也能做得这么好吃吗?” “嘿嘿,想不到吧。” 安小富又吃了一口,细细品了品,“这个香料也不一样。” “香料你也能尝出来?” 安小富点了点头。 “你能尝出哪些?”墨画有些好奇。 “嗯……”安小富想了想,“有桂叶、芥子、梅子、花姜……” 安小富数了不少出来,然后道:“还有一些,味道很特别,我之前都没尝过,所以说不出来。” 墨画惊讶道:“你好厉害啊!” 这些香料,一部分是从坊市买的,还有一部分是墨画从大黑山外山采摘下来的,这些香料比较生僻,不好量产,所以安小富不知道名字也很正常。 但能将这么多香料都尝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安小富被墨画夸奖,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日吃得多,也就能尝出来了,没什么用的。跟你没法比的……” 墨画可是会阵法的,而且阵法水平很高,连他爷爷都觉得难以置信。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八章 洛大师 墨画摇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怎么会没用呢?” 安小富愣了下,“能有什么用呢?” 墨画想了一下,好像也说不清楚,膳食这块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便道: “你家里开的是膳楼,你味觉又这么好,怎么会没用呢?” 安小富叹了口气,“我们家开膳楼,其实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安小富见天色还早,肉也好吃,也难得有人和他说话,便吃了口肉,喝了口果酒,和墨画聊了起来: “安家最开始,也是做炼器和炼丹生意的,后来争不过钱家,产业破败,这才只能靠着一些祖产,做灵膳楼的买卖……” “我爷爷是不喜欢开膳楼的,他还是想做炼器和炼丹,觉得膳楼开着很没面子。” …… “膳楼不好么?”墨画有些疑惑。 “我觉得挺好的,我爷爷觉得不好。”安小富嘟哝着嘴道,“而且修道百业,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安小富掰着拇指,一一数道: “首先是阵法,最难学,用得也最多,阵师到哪里都算是高人一等的。其次炼丹和炼器,还有制符这些,都算不错的。” “其他像灵膳、灵植、纺织、工匠、猎妖这些门类,其实都不大被人看得起的。” “我说这句话,你别生气啊。”安小富弱弱道,“很多大家族和宗门的修士,认为灵膳、猎妖这些都是下等散修才会做的行当,心里都是不屑的。” 墨画心里也明白,只是有些不以为然,“没有修士从事灵植、灵膳、纺织这些门类,他们吃什么穿什么呢?没的吃,没的穿,还有什么可臭屁的呢?” 安小富点头道:“就是就是!” 安小富就喜欢吃,觉得吃才是最重要的,与吃相关的,都是很要紧的事。 柳如画又做了几道其他的菜,有妖肉,也有山里的野菜,材料虽然普通,但味道很好,滋味也非常特别。 安小富鼓着腮帮,吃得饱饱的,不由赞道:“墨画,伱娘做的菜真好吃。” 墨画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那是自然!” 两人吃完,便各自挥挥手道别了。 墨画看着安小富的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思索着: 味觉好能做什么呢? 做膳师?开膳楼? 但安家已经开了灵膳楼了…… 墨画心里隐隐有了想法,但还要再考虑周全些。 钱顺之打探了几天,终于有了一些线索,这才前去向家主钱弘禀报。 “城南之前新建了一座洞府,牌匾上写着‘白府’,里面住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修士,但不知是否精通阵法。” 钱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这是大家族的子弟游历,我们惹不起,他们也不会去帮那些猎妖师。还有么?” 钱顺之道:“有一位年迈的老修士路过,行迹不明,过了几日便离开了通仙城。有几个中年阵师来此,住过客栈,与城中的家族也都有些渊源……” 钱弘寻思了片刻,冷声道:“这些都不对,你再去查。” 钱顺之见钱弘神色有些不虞,便取出了几副阵图,递了上去。 “猎妖师中有个小阵师,这些阵法便是这小阵师所画,有些是阵法真迹,出自小阵师之手,有些则是我找人拓印下来的。” 钱弘接过看了一眼,有些失望,“都是些寻常阵法,不到一品。” 他虽不是阵师,也分不清是什么阵法,但阵纹还是会数的。 这些阵法,有新有旧,笔法虽然娴熟,但大多也就五六道阵纹。 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能画出五六道阵纹,已经算是天赋绝佳了,难怪会被人叫作“小阵师”。 但钱家想找的,并非这位小阵师,而是那位神秘的一品阵师。 “多派些人手,再去找。”钱弘吩咐道。 “是。” 钱顺之低头恭敬道,而后便欲退去,却又被钱弘叫住。 钱弘沉思片刻,将手里的几副阵法递给她,“你将这些阵法送给钱大师,看钱大师那边能否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钱顺之恭敬称是,而后将几副阵法和阵法的拓本转交给了钱大师。 钱大师正在钱家的藏书楼,与一众阵师议事。 这些阵师有些出身钱家,有些是与钱家交从过密的,还有一些虽与钱家交情不深,但受了钱大师的邀请,也只好过来了。 通仙城这么大,阵师也不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会有些交情。 钱家又是通仙城最大,也最富有的家族,他们自然不好拂了钱家的面子。 一品阵师绝非无名之辈,也不可能与各个家族毫无瓜葛。 钱大师将这些通仙城的阵师请来,就是想探听一下,看大家是否有什么线索,又或是有没有什么渊源。 万一真有渊源,那就一切好说,他们也可以顺着这条关系,与那位阵师攀些交情。 但众人聊了半天,仍旧毫无线索。 那个一品阵师,仿佛突然冒出来一样,没一个人知道其来历。 众人一筹莫展之时,钱顺之拿了阵法进来。 钱大师接过阵法,看了一遍,皱起眉头,又将阵法交于各个阵师传阅。 “大家可看出什么了?”钱大师问道。 “这些阵法画得不错。” “很有章法。” “行笔非常熟练,很见功底。” “可惜只是些低级阵法,五六道阵纹,看不出什么……” 一众阵师纷纷议论道。 最后一个长相瘦削的阵师沉吟道:“这些阵法如果出自那个小阵师之手,那么这个小阵师,必然与那一品阵师有关系。” 其他阵师也纷纷点头,“若无关系,他小小年纪,阵法不可能画这么好。” 众人聊着聊着,有钱家弟子进屋,恭敬道:“洛大师来了。” 钱大师立马起身,其他阵师也纷纷站起,趋步走到门口,对着来者拱手行礼道: “洛大师好!” 来者正是洛大师,也是通仙城仅有的几个,真正通过道廷定品的一品阵师之一。 通仙城其他几个一品阵师早已年迈,喜好清净,不再应酬,只有洛大师还偶尔会走动一下。 洛大师也一一还礼,“诸位客气了。” 而后又向钱大师道,“钱大师,好久不见。” 钱大师连忙推让道:“不敢不敢,在洛大师面前,我怎么敢当得‘大师’这个称呼。” 洛大师笑道:“钱老弟,过谦了。以你的阵法造诣,晋升入品,也不过早晚的事。” 洛大师进入主厅,落座主位,其他阵师按次第入座。 有钱家婢女上来奉茶。 钱大师道:“这是庐峰的云雾茶,翠碧鲜嫩,色香俱美,请洛大师品鉴。” 洛大师眼睛微亮,端杯起盖,茶气氤氲而起,恍若云雾。品上一口,甘甜入喉,沁入心脾,不由颔首赞道:“好茶!” 落了座,品了茶,众人便说起正事。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零九章 身份 洛大师道:“听闻通仙城有一位不知名的一品阵师,与钱家结了些恩怨,钱老弟请我来,为的就是这件事么?” 钱大师叹道:“洛大师明鉴,大家都是阵师,也都知一品的难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撕破脸面,搞得大家都难堪。” “那钱老弟意欲何为。” 钱大师道:“无论之前如何,我钱家愿交他这个朋友,灵石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行,也望他两不相帮,不与我钱家为难,我钱家依旧可以以礼相待。若这位阵师实在不讲情面,那我钱家,也就不得不撕破脸了。” 洛大师颔首,“能做到这份上,钱老弟也算仁至义尽了。” “钱大师可知此阵师来历?”钱大师问道。 洛大师摇了摇头,“未曾打过交道,也不曾听过有这么个人。” 钱大师略有失望,他本以为,既然是一品阵师,那么多少应该与洛大师有些交集。 “钱老弟可有什么线索?”洛大师问。 钱大师便将知道的一些消息说了,包括那阵师用了几副一品阵法,还有可能收了个弟子,那弟子被人称作‘小阵师’,就是不知是记名,还是亲传。 “这些是那小阵师画的阵法。” 钱大师将阵法递给了洛大师。 洛大师接过,看了一眼,也点头赞道:“画得不错。” “洛大师可否看出其师承?”有阵师问道。 洛大师略作沉思,摇头道:“都是些基础的五行阵法,不算稀有,也不涉及宗门或家族的传承,看不出什么。” 众人都有些失望,又纷纷猜测起那阵师的师承来。 洛大师仍旧翻看着手里的阵法。 小阵师?不知多大年纪,阵法天赋的确了得。 他翻着翻着,便皱起了眉头,像是在寻思什么,片刻后以手指蘸着茶水,在桌案上画着什么。 茶水在绛红桌案上勾勒出简单的阵纹。 洛大师画了好几遍,越画神情越是凝重,甚至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钱大师见状,便问道:“洛大师,可是发现了什么?” 洛大师欲言又止,犹豫了下,还是道:“没什么。” 但洛大师还是面露费解,又在桌面上,以茶水画了几遍阵纹,这才缓缓问道: “这些阵法,真是那小阵师所画?” 钱大师看过去,见洛大师手里拿着一叠阵法,最上面一张是一副寒气阵。 这寒气阵是阵法真迹,并非拓印而来,而且笔迹很新,应该是最近画的。既然是寒气阵,估计是画在那里,用以降温的。 钱大师点头道:“确实是那小阵师所画。” 洛大师手指点着桌案,沉吟片刻道:“若我所料不差,画这副阵法的,是一品阵师。” 众阵师皆讶然,不由面面相觑。 “寒气阵不是一品阵法吧,洛大师何出此言?”钱大师皱眉问道。 “寒气阵虽非一品阵法,但你看这阵纹,以阵枢为准,提纲挈领,从头到尾一笔勾成,还留有余力。说明此人对阵枢理解极深,神识也极强,下笔才会这么游刃有余。” 洛大师又指着桌面上那些水渍,道:“我刚刚也试着按照这个画法,画了几遍寒气阵,画完之后,发觉极耗神识,不是一品阵师绝对画不出。” 钱大师闻言,立马取出纸笔,照着寒气阵上的笔法画了一遍。 画完后他神情一凛。 按照这个画法,以阵枢为纲,提挈阵纹,一笔勾成,阵法画得极快,但是神识也消耗得极多! 能画出来的阵师,即便不是一品,也至少是半步一品,神识可画出九道阵纹。 其他阵师也纷纷照葫芦画瓢,画起了寒气阵。 有些人勉强能画出来,有些人差了几笔,神识便难以为继,有些人甚至只能画一半。 众人神情都不可思议起来。 “那岂不是说,那个小阵师,就是一位一品阵师?” “简直……荒谬!” “阵法岂是儿戏,年纪轻轻,便能登堂入品?哪有那么容易……” 阵师们议论纷纷。 洛大师轻咳了一声,议论声渐小,众人纷纷看向洛大师。 “修界浩瀚,天才不知凡几,年纪轻轻能登临一品,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囿于一隅之地,见识少了而已。”洛大师道。 众人闻言,皆都喟叹。 洛大师见众人神情不虞,又道:“何况这只是猜测,真相如何,尚需验证。” 钱大师也道:“不错,此事还需要查清楚。”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洛大师所言或许真就是事实。 那个小阵师,恐怕真的能画出一品阵法。 这等一笔构成,简洁凝炼的阵纹笔法,看似简单,但却最见功底,至少让他自己去画,不照葫芦画瓢,他是画不出来的。 而他已经算是准一品阵师了。 众人又议论纷纷,洛大师则坐在一边喝茶。 如他所言,修界浩大,什么样的天才都有。 散修和家族差距悬殊,而小家族和大世家之间,同样是有着巨大鸿沟的。 小地方所谓的天才,或许惊艳一地,但放之整个修界,可能也不过尔尔。 何况就算再天才,跟他又有何关系呢? 洛大师心态很稳。 “对了,这小阵师姓甚名谁?”洛大师突然想起,问了一嘴。 钱大师道:“具体姓名不知,只知他姓墨。” “姓墨啊……” 洛大师点了点头,无墨无以成阵,的确是一个适合阵师的姓氏。 洛大师喝了口茶,过往的记忆忽然自识海浮沉起来。 “姓墨……总感觉有点熟悉……” 他恍惚记起两年前的一天,严教习找上门,求他收一个学生为徒。 严教习说什么来着? 洛大师想了下,然后便想起了严教习那无奈的神色和请求的话语: “墨画这孩子年纪小,但乖巧懂事,勤奋刻苦,阵法上的天赋也是极高,只要洛兄稍加提点,阵法上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洛大师心里“咯噔”一跳。 没这么巧吧…… 洛大师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同姓而已,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但都姓墨,都学阵法,天赋都高…… 洛大师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就算真是同一个人,也无所谓,不过是阵法天赋卓绝而已。 不过是十几岁的一品阵师而已! 我洛某人不会后悔! 洛大师喝了口茶,却发现原本的甘甜的茶水,喝到嘴里已经发苦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章 伏击 猎妖师中的小阵师,就是那个一品阵师。 按照这个方向,钱弘命钱顺之再查,查了几日,便有了眉目。 钱顺之查到了墨画的姓名,住址,爹娘等消息,以及墨画的一张画像。 如今这画像就摆在钱弘面前。 画像上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小脸清逸俊俏,目光澄澈如水,笑起来便如清晨的朝霞。 钱弘看着既惊又惧。 惊的是如此小年纪,就有一品阵师的实力,惧的是若让这孩子长大,阵法上再有精进,他们钱家恐怕将再无立足之地。 修道百业之中,阵法应用最广,影响也最大。 如今墨画只能画出一品阵法,他们钱家便疲于支应,若他将来晋入二品,都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开口,他们钱家都会倒大霉。 钱弘起了杀心。 钱大师还是想先交涉,劝钱弘不必急于下手。 十余岁的一品阵师,若是死了,太过可惜了。 钱大师是知道钻研阵法,成为阵师的辛苦的,所以并不建议钱弘把事情做绝。 钱弘想了下,道:“钱大师言之有理,我会好好考虑。” 钱大师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钱弘送走钱大师后,转眼便吩咐钱顺之:“找几个炼气九层的钱家弟子,想办法杀了这个小阵师!” 钱顺之有些惊讶,“那钱大师那里……” “钱大师醉心阵法,对这些事不懂。” 钱弘目光一冷,继续道:“那墨画是散修出身,父亲是猎妖师,周围亲戚朋友都是散修,他又极得俞长林重视,是绝不可能与我钱家交好的!” 钱顺之低头称是,随即又道:“若是被道廷司知道……” “道廷司若是追究起来,我会尽量保住你们,若是保不住,用几条人命,换一个一品阵师的命,也是赚的。” 钱弘看着钱顺之道,“你尽量别出手,让其他人动手,罪由他们顶。我看重你,所以伱别惹火上身,手脚尽量干净些。” 钱顺之心中一凛。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钱弘能当上家主了。 这份冷硬的心肠,和厚黑的手法,值得自己去学! 钱顺之恭声领命,之后便按照钱弘的吩咐,找了几个家族里不太熟的炼气九层修士,称家主有命,让他们杀一个人,事成之后,都可获得一个嫡系的名额。 若遭不幸,家主也会给他们子女丰厚的抚恤。 富贵险中求,几个修士都不曾拒绝。 众人乔装打扮成路过的行商,坐在南大街的一个茶馆中,一边听书喝茶,一边蹲着墨画。 这里是墨画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们准备周全,身上还带了昂贵的玉质符箓,为的就是一举击杀,不留后患。 钱顺之坐得较远,假装喝茶,眼角的余光却瞥着路口,根据脑海中墨画的画像,搜寻墨画的身影。 很快,他便发现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修士挎着储物袋,出现在了路口。 正是墨画。 钱顺之咳嗽一声示意。 几个钱家修士神色如常,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听书的听书,但手下都有了动作。 有的摸着刀,有的握着剑,还有的将手探进怀里,准备动用符箓。 他们乔装得很好,不露声色,准备等墨画靠近,便迅速击杀,而后立即撤离。 但墨画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目光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茶馆,也看到了钱顺之几人。 “这些人想杀我?”墨画愣了下。 神识中这些修士的灵力已经处在运转状态,这是要动手的征兆。 而且自从他出现,这几人的神识便隐隐约约地在窥探他,带着明显的恶意。 他们都是炼气九层,神识远没墨画强,自以为做得隐晦,但在墨画的感知中,却明若观火。 “怎么办呢?” 墨画将手伸进储物袋,摸到了几副阵法,偷偷拿了出来,塞进衣袖。 他先把阵法准备着。 如果能逃掉就先逃,若是逃不掉,就找个机会布下阵法,炸他们一下。 一品地火阵,就算炸不死他们,至少也能暂时拦住他们。 之后墨画仗着逝水步,怎么都能跑掉。 他现在才炼气六层,跟这些炼气九层的体修纠缠,实在不太明智,能跑掉就行。 墨画心思已定,转身欲走。 钱顺之几人也发觉不妙,自己几人的意图,不知为何好像被发现了。 事不宜迟,他们也纷纷起身,就欲强行动手。 突然,一双大手按在了钱顺之的肩膀上,将钱顺之按回了座位上。 钱顺之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猎妖师,炼气九层,气息浑厚。 他又向四周看去,他的几个同伴,也都被人制住了,周围还有几个猎妖师将他们围住。 “你偷了我的东西。”那猎妖师道。 钱顺之眼皮一跳,否认道:“我没偷。” “不,你偷了!” 钱顺之冷笑,“我偷了你什么?” “哦,那是我记错了,”那猎妖师道,“你是想抢我东西!” “你放——” 钱顺之话未说完,那猎妖师便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 一阵绞痛传来,钱顺之心知事已败露,忍痛抽刀,砍向那猎妖师。 其他几个钱家修士也纷纷动手。 猎妖师和钱家修士动起手来,血气澎湃,灵力激荡。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交战二十余回合后,人多势众的猎妖师便将钱顺之几人都打趴下了,又拿绳子捆住了。 墨画愣了下,这才明白。 这里是南大街,是猎妖师的地盘,也约等于他的“地盘”。 满大街都是他熟悉的猎妖师。 墨画顿时觉得腰杆子硬了起来。 钱家来找事,自然有猎妖师的叔叔伯伯们对付他们。 他都没必要跑,甚至连阵法都不需要浪费。 墨画见他们都被绑了,便凑上去看了几眼,问道:“赵叔叔,这些人要怎么办啊?” 领头的猎妖师正是老赵。 他之前被钱家追杀,挂在悬崖的树枝上奄奄一息,是墨画找到了他,众人这才能将他救下。 老赵身受重伤,修养了一段时日,如今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老赵对着墨画笑了笑,“先打一顿,然后送到道廷司,说他们意欲谋杀。” 墨画点头,“他们是想杀我来着,谢谢赵叔叔。” “谢什么。”老赵笑道,“要说谢还得我谢你呢,要不是你,我怕是性命难保了。” 墨画笑道:“这都是小事,不用谢的。” 老赵从钱家修士的储物袋里翻出几个玉符,丢给了墨画,“这几个符箓,你拿着玩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一章 见面(五更) 符箓? 墨画看了一眼,发现手里的符箓共有三枚,都是玉石制成,其中两枚上面镶着红色纹路,写着“烈焰符”,还有一枚上面镶着金色纹路,写着“金剑符”。 “这些符箓是不是很贵啊?”墨画问道。 老赵点头道:“是挺贵的,而且还不好买,这种符箓应该有炼气九层法术的威力,杀伤力较大,受道廷管制,一般渠道还买不到。” “那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的。” “你拿着吧,留着防身,我们也放心些。”老赵不容墨画拒绝,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早些回去吧,我先把这几个杂碎揍一顿。” “嗯嗯,赵叔叔受累了。” 墨画也就不客气了,收下符箓,走路回家。 身后传来那几个钱家修士的哀嚎声,墨画就不管了。 这可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墨画回家后,稍微研究了下三枚符箓。 符箓的基本用法,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因为穷,买不起,所以一直没用过。 符箓用起来比较简单,只要注入灵力,开启符箓,符箓就会自动激活,凝成法术。 一般符箓只能用一次,但是威力很大。 使用符箓的限制也很少,只要是同境界内,无论灵根是何属性,修的什么功法,灵力是多是少,都能激活符箓。 限制少,威力大,所以道廷司对杀伤力大的符箓,是会进行管制的。 若是不加管制,让修士滥用符箓,尤其是符箓囤积到一定规模,会对整个修道界的治安构成极大威胁。 所以,一般修士想弄几枚品质高的符箓,是很难的。 也不知钱家这几枚符箓是哪来的,真舍得下本啊。 墨画心里默默道,随即又有些疑惑: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不过画了几副阵法,有这么招他们恨么? 他们不去找筑基期的俞长老麻烦,反而来找自己,是不是欺软怕硬啊…… 钱顺之几人被揍得鼻青脸肿,丢到了道廷司。 钱弘花了些灵石打点,将他们赎了回来。 这次俞长老没有用他们敲竹杠,是因为他想将这件事捅到道廷司,让道廷司知道钱家图谋不轨,同时也让钱弘行事有所顾忌,不要触及道廷司的底线。 暗斗可以,但不能明争。 通仙城明面上,必须是遵律守法的。 遵的是道律的“律”,守的是道廷的“法”。 之后钱弘又不罢休,或是买通,或是雇佣一些外地修士,暗中再次动手。 但俞长老将墨画保护得很好。 这些修士,只要出现在城南,很快就会被发现,只要他们想动手,很快就会被制服。 然后如法炮制,被狠狠打一顿,丢到了道廷司。 钱弘有多想杀墨画,俞长老就有多少办法去保护墨画。 甚至一根头发都不想让墨画掉。 钱弘无奈,屡次筹划,全都无果。 猎妖师们常年在大黑山猎妖,比寻常修士更警觉,对杀意更敏锐,互相之间配合更默契,真动起手来,出手更快,下手也更狠。 更何况还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猎妖师若是留心,就是一只外来的苍蝇都能发现,更别说是炼气九层的活人了。 “要不让筑基修士动手?” 钱弘皱起眉头。 一个肯定不行,至少两个。 一个拖住俞长林,一个暗中出手,突破猎妖师的阻拦,杀了那个小阵师。 但关键是,钱家谁愿意冒险呢? 大家勾心斗角,各谋其利,而他这个家主,也是不想脏这个手的。 触犯道律,谋杀修士。 这个罪可大可小,若是大家都不追究,就当无事发生过。 一旦有人追究,那就不好说了,真按道律上纲上线,可是有可能会被处死的…… 钱弘叹了口气。 目前还是雇佣炼气期的修士动手好。 成了一劳永逸,即便不成,也不过损失一些灵石。 若到最后还是不行,那筑基不出手都不行了。 毕竟从长远来看,一个天才阵师的威胁,可是不容小觑的。 墨画就是小阵师的事,钱家知道了,洛大师自然也知道了。 之前他只是猜测,如今得知后,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随即他又心生疑惑,十来岁的一品阵师,天赋真的能好到这个地步么? 洛大师想亲眼验证一下。 他找到了冯老先生。 冯老先生在通仙城炼丹救人百余年,从散修到家族修士,无论贫富以及地位高低,大多都打过交道,洛大师自然也不例外。 洛大师昔年孙子病重,就是靠冯老先生治好的。 而冯老先生之前炼丹炉中的那副复阵,也是洛大师为报恩情,亲手画的。 只不过那副复阵虽然精妙,但并不到一品。 冯老先生正在炼丹行里与其他丹师商议丹方,便听说洛大师拜访。 冯老先生沉吟片刻,便让人将洛大师请到客厅奉茶。 炼丹行的客厅是专门用来待客的。从大门到客厅,一路上有高墙隔绝,见不到炼丹行里面的情况。 墙上画有一些阵法,可以模糊神识的感知,虽不能完全遮蔽,但除非神识太强,也探知不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洛大师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心中喟叹: “这的确是一品阵师的手笔啊。” 进了客厅,两人相见,寒暄了几句,冯老先生便问: “洛大师此来,是有什么事么?” 洛大师踌躇许久,开口道:“我想见见那位‘小阵师’。” “墨画?” 洛大师点头,“是叫这个名字。” 冯老先生皱眉,“只是见见?” “不瞒老先生,我钻研阵法多年,未曾见过这等天赋卓绝的阵师,既觉惊奇,又是好奇,故而想见一面。”洛大师说道。 “与钱家无关?” “与钱家无关!” 冯老先生沉吟不语。 洛大师恳切道:“还望老先生引荐。” 冯老先生犹豫片刻,道:“也好,等会墨画来炼丹行,你们可以见见,还请洛大师稍待。” 洛大师大喜,道:“多谢老先生。” 二人便坐在客厅品茶聊天,谈些闲话,说些往事。 茶过两盏,洛大师微微心急,便听见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门口走进一个穿着普通,长相可爱的孩子。 白皙的小脸上,眉眼灵动,眸若星辉。 洛大师双目微睁,心中暗惊。 神庭之上有微光,可知识海满盈,神识必定不凡。 洛大师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笃定。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后悔 墨画进了门,和冯老先生打了招呼,便好奇地看向洛大师。 冯老先生道:“墨画,这位是洛大师,是通仙城的一品阵师。” 墨画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洛大师好。” 洛大师有点受不住这个礼,差点就想站起身来。 若他所料不差,面前的孩子已经是一品阵师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尊。 他们阵法水平相差无几,他是受不了这个礼的。 但冯老先生坐着,他也不好直接站起来,只能拱手笑道:“不必多礼,请坐。” 墨画有些疑惑,一品阵师都这么客气的么? 见洛大师没那么多讲究,墨画也不拘礼了,坐到一边的高高的凳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临出门前,他吃了不少好吃的,现在有些口渴了。 客厅内一时无话,有些安静。 洛大师迟疑片刻,这才略显尴尬地开口道: “墨画啊,这炼丹行的阵法,是你画的么?” 墨画看了一眼冯老先生,见冯老先生微微点头,便道:“是我画的。” 洛大师道:“我看有几处阵法,设计得颇为巧妙,还能混淆神识,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讲究?” 墨画想了想,没说话。 洛大师后知后觉,忙道:“是我冒失了,抱歉。” 别人的阵法心得和传承,事涉机密,他是不该贸然打听的。 他平日也醉心于阵法的钻研,没见过这样的用法,太过在意,又找不到其他的话说,所以一时不慎,就问了出来。 和同龄的老阵师,他还能打打机锋,耍耍心眼,遇到孩子,洛大师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了。 主要也是没和这么小的阵师打过交道。一般来说,墨画这个年纪的,能做个阵法学徒就不错了。 墨画道:“没事,我是在想怎么说才好。” “这里面其实也并非纯粹的隔绝神识的阵法,只是利用五行阵法之间的生克排布阵法,或是交叠,或是纵横,这样五行灵力或生或斥,轨迹比较混乱,神识乍然扫过,自然就易混淆,感知不清里面的事物了……” 墨画耐心解释道。 洛大师恍然大悟,这样既没脱离五行阵法的框架,同时利用布局,达到了混淆神识感知的效果,思路清奇且构设精妙。 洛大师只觉豁然开朗,这等构阵手法,他之前从未见过。 “小友可有师承?”洛大师不禁问道。 墨画笑了笑,坦然道:“这就不便说了。” 洛大师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亏欠,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阵书: “这是我这些年的一些阵法心得,不算高深,但也都是经验之谈,或许会有些用处,还望小友不要嫌弃。” 墨画礼貌地接过,略略翻过,眼睛一亮,道:“谢谢洛大师!” 之后二人又简单聊了些其他阵法,各有所得。 洛大师阵法经验丰富,一些生僻的阵纹也都知之甚详,墨画则聪颖伶俐,敏而好学,阵法构思不落窠臼。 时间不早了,墨画便起身告辞道: “我还有些事,要先告辞了,洛大师再见!” 洛大师起身相送,待墨画走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冯老先生喝了口茶,问道:“如何?” 洛大师叹道:“确确实实,是一品阵师的见识和能力。” 而且不光见识能力出众,心性也是极佳,待人亲切有礼,从容大方,阵法上面也不藏私。 洛大师随即怅然道:“大千世界,确实无奇不有,这等天纵之才,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冯老先生目光微凝,“既是如此,我有一个请求。” 洛大师有些疑惑,“老先生请说。” “墨画这孩子,天赋上佳,但毕竟年龄还小。若有难处,还请洛大师出手相助。” 洛大师恍然,“您说的,是钱家那边?” “不错。” 洛大师皱了皱眉,“并非我不愿帮忙,但无缘无故,我不好与钱家作对,墨画这孩子天赋虽好,但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必要与钱家作对,只是遇事时,能说上几句话就好。” 这倒不难,洛大师也是愿意的,但他还是问道:“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冯老先生看了他一眼,“你想不想在阵法上更进一步?” 这不是废话?哪个阵师不想? 但冯老先生德高望重,洛大师不好直说,只含蓄道:“这是自然。” 洛大师说完,忽然愣了一下,“您是说……墨画能帮我……” 冯老先生点了点头。 洛大师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愠怒,冷冷道: “墨画确实天赋上佳,但他是一品,我亦是一品,何况他还未定品,而我已然入了品,是道廷钦认的一品阵师。” “阵法上各有所长,有些地方他未必比得过我。纵使他天赋好,将来阵法造诣远胜于我,但那是将来,不是现在。” 阵师是有着自己的傲骨的,凡事不求于人,更何况还是去求一个孩子。这让他颜面何存? 洛大师心里如此想着。 冯老先生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洛大师皱眉,“有何不明白?” “伱随我来。”冯老先生起身,对洛大师道。 洛大师不明就里,但还是随着冯老先生起身,绕过高墙,进了炼丹行,拐过几条青石路,到了院中间。 院子中间矗立着一座大型的炼丹炉。形制古朴,云纹雅致。 院子里却有些嘈杂和忙碌。 四周分门别类放着草药,有丹师翻着丹书,有学徒抓着草药,还有几个炼丹师正在专心控火炼丹。 洛大师看到丹炉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个猜测。 这个丹炉太大了,同样也就意味着,丹炉上的阵法,绝对非同一般。 等他走到近前,见到炉火,忍不住心中狂跳。 他指着炉火,难以置信地看着冯老先生,“这……这炉火……” 冯老先生点了点头。 洛大师又看了遍炼丹炉,面露震惊: “那……那这阵法是……” 冯老先生又点了点头。 洛大师心神俱震,伫立良久,这才缓缓道: “一品……复阵!” 洛大师不知自己是什么回去的。 等他回到自己的洞府,站到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回过神来。 一品复阵啊! 他到现在都不曾学会,甚至他的同门师兄弟,乃至他的师父,在炼气期都没能画出过一品复阵。 他又回想起来,当初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严教习请他收墨画为徒。 而他潇洒地拒绝了…… 洛大师怔怔出神,过了许久,见四下无人,这才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嘴: “我这个嘴,怎么就那么贱呢?为什么要把话说那么绝呢?为什么就不留一点转圜的余地呢?” 哪怕不收做弟子,只是指点几下,那也是不小的情分了。 洛大师心里发苦,肠子都悔青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交涉 洛大师一夜难眠,次日找到通仙城的几个阵师,吩咐了几句,而后又到钱家,找到了钱大师。 “我跟他们都说过了,以后不许再为难墨画,猎妖师那边,也最好不起争执。” 钱大师皱眉,“洛大师,你这……” 洛大师反问道:“钱老弟,你是如何打算的?” “您说墨画?” “不错。” 钱大师微怔,道:“我原是想与其交好,他能为我钱家效力,自然最好;若是不行,也是希望他能置身事外,两不相帮;若还是不行,那也就只能下手无情了。一旦动起手来,生死有命,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钱大师把对钱弘的建议,说给了洛大师听。 洛大师冷笑一声,“可钱弘直接下手了,想置墨画于死地。” 钱大师一愣,随即叹道: “他是家主,我无可奈何。” 钱家的事,自然只能由家主定夺,他虽是阵师,也是长老,身份不低,但也无法左右家主的决定。 洛大师目光一凝,“那你可曾考虑好了出路?” “出路?” “钱家若一直顺风顺水,伱自然可以一直做你的钱家长老,可若钱家倒了,你何去何从?” 钱大师不悦,“大师此言差矣,钱家在通仙城盘踞多年,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洛大师喝茶,并不说话。 钱大师细细一想,心底一凉,低下态度,轻声道: “我是钱家的长老,亦是家族的阵师,受宗族优待,不好做违背宗族利益的事。” 洛大师点拨道:“你是阵师,所以家族才优待,你若不是阵师,钱家会优待你么?” 钱大师心里一颤。 此事他心里早就知道,但身居高位,一直不曾细想。 钱大师接触过钱家各个修士,有看家护院的,有端茶递水的,也有躬身服侍的。 这些也都是钱家弟子,又何曾受过优待? 自己若不是阵师,未必比他们好到哪去。 家族因他是阵师而优待他,而不是因为他是钱家弟子。他如今所得的一切,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是阵师。 洛大师进一步道:“你若是阵师,钱家再弱,你也会受优待。你若非阵师,钱家再强,也未必会福泽于你。” 钱大师沉默片刻,低声道:“请洛大师明示。” 洛大师一挑眉,问:“阵师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大师深思片刻,道:“是家族和传承?” 洛大师神色失望,叹了口气,手指点了点桌子: “是阵法!” “阵师应该钻研阵法,寻求更高的阵法造诣。你若是二品阵师,还会在乎炼气期的这些小事么?” 钱大师迟疑,“但这阵法,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他当然知道阵法重要,但没有家族供给,没有阵法传承,又怎么去学阵法呢? 洛大师看了他一眼,道: “你已经算是一品阵师了,无需太依赖家族,钱家在阵法上也没什么更高的传承了。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在阵法上更进一步。” “洛大师言之有理,可如何更进一步呢?”钱大师说道。 洛大师没有明着回答。 钱大师将前后的话连在一起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缓缓道:“墨画?” 洛大师点了点头。 “可这与墨画又有何关系呢?”钱大师疑惑。 洛大师沉默许久,这才深深叹息,有些不情愿道: “墨画的阵法水准,我自愧不如。” 钱大师睁大双眼,“您不是开玩笑吧?” 洛大师神色不善。 钱大师这才发觉自己失言,阵师心性倨傲,没人会开这种玩笑。 “可……可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钱大师不敢相信。 “别管他多大,事实就是事实。修界浩大,惊才绝艳的天才无数,你我见识有限,没遇到过也很正常。” 洛大师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他年纪越小,前景越大,将来在阵法上的成就,也越发不可限量。” 钱大师眉头紧锁,心里便有些别扭,不禁轻哼了一声,冷冷道: “就算他将来能成为二品阵师,我也不想巴结于他,做这种仰人鼻息的事!” “你蠢啊!”洛大师低声骂道,“谁让你仰人鼻息了?你要做的是多少结点善缘,将来他看在情面上,能在阵法上点拨你几句。” “阵法不怕苦,就怕走错路。他若成为高品阵师,一两句就足以让你拨云见日,少走很多弯路。” “还巴结?你这么大年纪了,一脸褶子,又不是水灵灵的小姑娘,别人稀罕你巴结?” 钱大师闻言有些羞恼,但仔细一想,也觉得洛大师说得在理。 通仙城一品阵师就到顶了,再往上就寸步难行了。 既没有传承,也没有二品的阵师指点,很多更高层次的阵法,他现在学起来一头雾水,根本无从下手。 若是墨画真能走得更远,真能成为二品阵师,到时候高屋建瓴地指点几句,真的抵得上他十年没头苍蝇似的冥思苦学了。 至于面子,洛大师都不在意,他还在意什么? 与阵法大道相比,这些事根本微不足道。 “可是……”钱大师顾虑道,“钱家想杀他,我又是钱家的阵师,他若是睚眦必报,记恨于我呢?” “放心。”洛大师道,“我见过墨画,这孩子心性和品行都是极好的,而且明事理,只要你不惹他,他不会迁怒于你。” 洛大师活了百余年,看人的眼光总是有的。 钱大师点了点头,又皱眉道:“那我该如何做呢?” 他总不能直接背叛钱家吧…… “什么都不做。” 钱大师愣住了,“什么都不做?” “钱家的争端,你置身事外,不要与墨画为难。你再备些礼物,我替你送给他,道明原委,他不会怪罪你的。”洛大师道。 钱大师思虑良久,也松了口气:“如此最好,那就有劳洛大师了。” 这样两全其美,他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次日他去找了钱弘,虽未明说,但对钱弘未听从他建议,擅自派人下手去杀墨画,结深仇怨这件事表达了不满。 钱弘不悦,两人话不投机,最后不欢而散。 钱弘不好再去找钱大师做事,但同时也不敢太得罪他。 钱大师是长老,即将成为一品阵师,在族里话语权颇重。 他若将钱大师逼急了,让钱大师与其他长老结盟,到时候他这个家主的位置就不好坐了。 钱家能成为一品阵师的,目前只有钱大师一个,而能当钱家家主的,却可以有很多个,远远不只他钱弘一人。 钱大师也借着此事,与钱弘渐渐保持了距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四章 掌司 墨画近期的生活,突然精彩了许多。 总有钱家修士,或是钱家雇佣的修士想找他麻烦,但他们一举一动,又早都被墨画看在眼里。 多数情况下,刚想动手,就会被猎妖师发现,狠狠揍了一顿。 少数情况下,他们隐藏得很好,躲过了附近的猎妖师,但没躲过墨画的神识。 墨画就会喊来几个猎妖师叔叔,小手一点,一个一个把跟着他的钱家修士指出来,之后他们又免不了一顿毒打。 墨画就在一边看戏。 这使得墨画修炼功法和学习阵法的日子,变得不那么枯燥了。 这日墨画在食肆嚼着姜姨送他的野果,一边和安小富说着话。 自从那天墨画请安小富吃了饭,安小富三天两头就往这跑了。 墨画有些疑惑,“你们家里不是有膳楼么?” “那个吃腻了,没这里好吃,而且这里热闹。”安小富道。 前几次来,安小富还有些拘谨。 其他修士见他穿着不一般,也不和他说话。 后面他来得多了,熟悉了些,又因为是墨画的朋友,其他修士便开始和他聊起天来。 安小富讲起吃的来头头是道,听别人说大黑山或是街坊邻里的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来二去,安小富就不似之前那么拘谨了。 偶尔他也会带些安家酿的酒请大家喝,大家也会拿一些野果、糕点之类的请他尝。 味道虽未必好,但很特别,而且心意是真的。 安小富就更喜欢往这里跑了。 在安家呆着,他总觉得有些压抑。 不如到食肆里,和寻常的修士们聊聊天,喝喝酒,过得轻松自在。 墨画见他自得其乐,便也松了口气。 安小富听了些稀奇古怪的事,或是删删减减,或是添油加醋地会和墨画说,不管真假,墨画也听得津津有味。 天色不早了,安小富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墨画送了下他,转头就看到张澜从另一边的青石路上走了过来。 “张叔叔?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张澜叹道:“忙啊,这才有空。” 墨画明显不信。 张澜无奈,“去,帮我点些吃的,等会过来,我有事跟你说下。” “是什么贵点什么吗?” “是,随伱点。” 墨画也没真点太贵,只是稍微贵了一些,也都是平日他觉得好吃,但不太常吃的东西。 有一种羊肉,略有膻味,但嚼起来很香。 还有一种狗肉,又辣又好吃。 这两种妖兽都是草食的,虽杀人,但却不吃人,血气相对干净些。 其他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切好的水果等。 共有四五盘,有荤有素,颜色也好看,摆在了张澜的桌子上。 张澜拿了一双筷子,先递给了墨画,“你也坐下来吃吧。” 墨画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筷子便吃了起来。 菜都很好吃,既因为是他娘做的,也因为是他点的。 墨画吃了几口,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想到张澜要付灵石,便颇为豪爽道: “我给你打八折!” 张澜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打八折!多谢小掌柜了!” “不客气。” 墨画也笑了笑,又吃了口羊肉,问道: “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啊?” 张澜开门见山道:“掌司要见你。” 墨画愣了下,“掌司?你们道廷司的掌司?” “不错。”张澜也尝了口肉,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听说你阵法画得好,所以想见见你。” “就因为这?” 张澜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阵法画得好,而是因为阵法画得太好了。 他都不知道墨画什么时候,连一品阵法都能画出来了,听掌司提起的时候,他都吃了一惊。 “阵法画得好,本就会受敬重,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掌司肯定想见见你。”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张澜道,“是因为你帮着建了城南的炼器行和炼丹行,这可是通仙城里最大的修道产业了。” “这个跟掌司有什么关系?”墨画疑惑道。 “道廷司也是要讲功绩的,治下的安定,灵石的税收,修道工程的建设,都算是功绩。通仙城最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是在他治下建成的,这些自然都算是他的功绩。” 墨画恍然大悟。 张澜喝了杯酒,接着道:“老掌司年轻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却没什么建树。如今年纪大了,心思淡了,本想退位养老了,却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这么大的功绩算到了他头上。” 张澜摇了摇头,失笑道:“也算是福报吧,因此老掌司对你感激得不行。” 墨画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画了点阵法。” 张澜白了他一眼,“差不多就行了,太谦虚就是自负了。” 你那是画了“一点”阵法吗? 从建筑到炼器炉和炼丹炉,阵法都是你画的吧。 想到这里,张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墨画这小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神识。 整个炼器行和炼丹行啊,那么多阵法啊,他一个人就画完了…… 墨画则有些担忧道:“我见掌司,要注意什么吗?他有什么忌讳么?” 张澜摇了摇头。 墨画又问道:“对了,掌司不姓付吧。” 张澜一愣,“姓付怎么了?” “姓‘付’自降一级,就成了副掌司了,所以他若是姓付,就只能叫掌司,不能叫付掌司了。” 张澜哭笑不得,“你都从哪里听来的?” “这也是修道阅历,从哪听来的,你就别管了。” 张澜无奈道:“掌司姓周,为人不错的,也没什么忌讳。你年纪不大,就算说话有什么不当,他也不会责怪的,放心好了。” “嗯嗯。”墨画点了点头。 两天后,墨画跟着张澜进了道廷司,去见周掌司。 道廷司还算气派,但明显有些旧了,有些房间紧闭,不知里面有些什么。 能进去的房间,大多是廷司修士办公用的,布设沉稳,也不算奢华,摆满了各种修籍和卷宗,以及不同形制的玉简。 看着有些无趣,跟墨画想象的有些不同。 这是上面的建筑,据说地下还有道狱。 所谓道狱,就是关押触犯《道律》的犯罪修士的牢狱。 墨画很想去看看,长长见识,但张澜不让。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五章 老祖 “道狱是不让修士随意进入的,普通修士,最好一辈子也别进去,那可不是好地方。”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张澜说得有道理。 他是想做一个“遵律守法”的好修士的,道狱这种地方,能不进去就不进去吧。 道廷司里外也有很多阵法。 这些阵法比较隐晦,而且品阶不低,有些墨画能看出来,有些就分辨不出了。 墨画也没敢看得太仔细。 毕竟这是道廷司,万一看到些不该看到的阵法,那可就麻烦了。 张澜将墨画带到了周掌司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墨画也跟着行礼,然后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周掌司。 周掌司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身形略有佝偻,面容和蔼,但顾盼之间,还是有着居于上位的威严。 周掌司看着墨画,点了点头,忍不住夸奖了几句。 墨画也礼尚往来地夸了几句周掌司,话也都是捡着张澜跟他说过的,现学现用,什么“治下安定”,“劳苦功高”,“功绩卓然”之类的。 周掌司脸上的笑容果然更盛了。 他看了看张澜,道:“这孩子果然聪颖过人。” 张澜笑了笑,心情复杂: “可不聪颖么,这些拍马屁的话,都是我跟他说的,转眼他就全搬来用上了……” 周掌司又问了阵法的事。 墨画如实回答。 不过周掌司本身不精通阵法,问的也都是一些看似高深,但其实颇为浅显的问题。墨画答着并不费力。 周掌司更是满意,看着墨画的眼神,全是欣赏。 话说到这便足够了,本就是随意寒暄一下,也没有其他话要深聊。 周掌司执掌通仙城的道廷司,事务繁忙,墨画便和张澜行礼告辞了。 临走前,周掌司喊住墨画,道: “钱家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学阵法便是。” 墨画微怔,随即笑道:“谢谢掌司大人!” 周掌司捋着长长的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要听的,就是这声“谢谢”。 钱家。 钱家老祖的洞府中,钱弘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祖适才让他谨言慎行,不要再难为那个叫墨画的小阵师了。 钱弘连忙道:“老祖,墨画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一品阵师了,若放任他不管,假以时日,我们钱家在通仙城内,恐怕再无立足之地了。” 钱家老祖修为是筑基中期,但已然年迈,血气渐渐衰弱,修为也渐渐衰退,若非发生什么大事,也不会过问家族事务。 他浑浊的双眼看着钱弘,缓缓道:“你应该早些下手,你自己,和几个筑基长老一起,迅雷不及掩耳,杀了那个小子。现在,晚了……” 钱家老祖的气息微弱,声音沙哑,语气也断断续续。 钱弘恭敬道:“孙儿是想谨慎行事,不想太过冒失,留下把柄。” 钱家老祖目光审慎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钱弘倍感压力,只好道:“族内长老皆有私心,恐不听孙儿号令。” 钱家老祖目光失望:“伱是家主,他们不听你号令,你怪谁呢?” 这话说得颇重,暗指钱弘无能,无法服众。 钱弘不敢反驳,恭敬低下头,“老祖教训得是。” “你啊……”钱家老祖咳嗽一声,“心狠,却又不够狠,自私,又不够自私,能忍,又忍不到最后。” 钱家老祖叹了口气,“每样都有,却每样都差一点。” 钱弘连忙跪下,磕了个头,“请老祖再给孙儿一个机会,孙儿一定快刀斩乱麻,杀了那个小阵师!” “你杀不了了……” 钱家老祖缓缓道,“就算你杀了,比不杀,也好不到哪里去。” 钱弘不明白,“请老祖明示。” “你回去,自己数数,若把那小阵师杀了,到底会得罪多少人。” 钱家老祖浑浊的双眼渐渐闭上,“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钱弘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偌大而空洞的洞府中,便只剩下钱家老祖一人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枯柴似的双手,手背上褐色的灰斑,以及偶有脱落的腐皮,眼神麻木。 “我快要死了么……” 钱家老祖喃喃道,声音沙哑无比。 说完他咳嗽起来,咳得剧烈,似是要把心肺俱都咳出来。 钱家老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颤颤巍巍倒出一粒丹药,珍而重之地放进嘴里,闭眼炼化药力。 药力生效,咳嗽缓解。 钱家老祖这才缓缓睁眼,双眼隐有血色。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钱弘出了老祖的洞府,便立马让人打听,究竟是谁,跟老祖说了什么? 夜晚时分,有人向他禀报: “是道廷司的老掌司,特意拜访了老祖,似乎让钱家不要与那小阵师为难。” 钱弘皱眉,“无亲无故,老掌司为何会为了那小阵师说话?” 他又想起老祖说的那句,“若是把那小阵师杀了,到底会得罪多少人……” 钱弘梳理了下墨画认识的人,又派人打听了一圈,得了一张纸。 钱弘看了一眼,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 纸上那茫茫多的人物看得钱弘头疼无比: 道廷司的老掌司要保墨画,道廷司的典司张澜与墨画相熟,而张典司背后是张家。 猎妖师中,俞长老护短,这自不必说。 其他猎妖师无论境界高低,竟大半都受过那小子恩情,也都心甘情愿地护着他。 散修中的炼器师还有炼丹师,大多也都与墨画认识。 尤其是人缘极广,桃李四方的冯老先生,更是看着墨画长大的。 安家的小少爷与墨画是朋友,安老爷子本就与他们钱家不对付,遇事自然会站在墨画那边。何况墨画还是一品阵师,安老爷子更没道理不帮。 通仙城的阵师之中,一品阵师洛大师曾放出过话,让城中的阵师都不得与墨画为难。 即便是在钱家,钱大师也不愿与墨画作对。 而外地大族白家到此游历的三人,尤其是那一对兄妹,好像也与墨画关系不错。有人见他们猎妖节时一起逛过街…… 钱弘将这些关系一一数来,忍不住头皮发麻。 墨画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毛孩,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修士的? 他若真把墨画杀了,岂不瞬时就捅下了天大的篓子? 钱弘心中又惊又惧。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按理来说,他们钱家是通仙城货真价实的地头蛇。 可如今一看,钱家若是地头蛇,那墨画这小子,就是货真价实的“地头龙”了。 这种情况下,他还怎么下手?又怎么敢下手?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钱弘头痛欲裂,半晌之后才舒了一口气,他揉了揉额头,纵使满心不甘,还是只能无奈道: “事到如今,只好从长计议,先忍忍吧……” 他不想放过墨画,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忍了。 忍忍吧,只要忍忍,总会有机会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六章 膳楼(五更) 钱家知难而退,好多天没找他麻烦了。 墨画也乐得清闲,开始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炼器行和炼丹行已经建好了,他不用操心了,还有另一件事是他之前就想筹划去做的。 一日下午,安小富又跑来吃东西了。 他喝着酒,吃着肉,和大伙聊着天。 或许是遗传他娘的天赋,安小富听八卦和说八卦的能力都很强。 他听的时候,别人爱说,他说的时候,别人也爱听。 墨画对他招了招手。 安小富见了,稍微愣了下,随即神色一喜,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 他跑到近前,却见墨画面前的桌上什么东西都没,不禁一脸疑惑道: “没吃的么?” 墨画无奈,敢情他以为是有吃的,才喊他过来的…… “你想好做什么了么?”墨画直接问道。 安小富叹了口气,“还没……” 墨画道:“你想开膳楼么?” “膳楼?”安小富愣了下,“我们家已经有膳楼了……” “不一样的。” 安小富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到会有哪里不一样。 “膳楼不都差不多么?” “你开的膳楼,是伱自己的。” “自己的?” 安小富想了下,灵光一现,吓了一跳,“你想让我干掉我爹,把家里的膳楼据为己有?” 墨画也吓了一跳,“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前两天有个行商路过,我请他喝酒,他跟我说的……” 安小富压低声音,偷偷跟墨画道: “说有个做儿子的,背地里杀了他爹,占据了他爹的修道家产,还做得滴水不漏。要不是这个儿子醉酒后说漏了嘴,大家根本都不知道……” 墨画叹了口气,“不用干掉你爹。” 安小富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墨画继续道:“你按自己的喜好,开一家自己的膳楼。” “我自己的喜好?” 安小富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你喜欢在这里吃饭么?” 安小富点了点头。 “喜欢听故事么?” “喜欢。” “喜欢吃这里的妖肉么?” 安小富头点得更卖力了。 “明白了吗?”墨画道。 安小富大概明白了,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但还是疑虑道: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啊。” “开膳楼需要什么呢?” 安小富数了数,“要灵石,要个小楼,要膳师,要食谱,要灶炉,要人手……” “灶炉我来解决,膳食食谱可以找我娘,灵石、场地和人手可以找安老爷子要。” “我爷爷?” “嗯。” 安小富心生怯意,“我爷爷不会答应吧……” “不去问怎么知道呢?” “可是……” “这家膳楼你想开么?”墨画问道。 安小富按照墨画说的试着想了下,认真点了点头:“想的!” “既然想做,就要努力去做。” 安小富想到他爷爷,心里有些害怕。 墨画便道:“有些事你越害怕,就越不敢去做,越不做,就越会害怕。” 安小富嗫嚅着,不知说着些什么。 “你爷爷会打你么?” “一般不打,我爹会打……” “你怕你爹爹瞪你?” 安小富点了点头。 “那你就当你爷爷已经瞪了你一眼,又打了你一顿,然后你再去和他说。” 安小富愣住了。 “他瞪也瞪了,打也打了,你还怕什么呢?” 安小富恍然大悟,果然觉得没那么怕了,“好像有道理……” 墨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为自己喜欢的事而努力,将来会后悔的。” 安小富觉得身上涌出了无尽的勇气,认真地点了点头。 但这股勇气一到家就散去了。 想到爷爷和他爹,他还是本能地害怕。 怕什么他也说不清,但就是很怕。 安小富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想去墨画家的食肆玩玩,但又觉得愧对墨画,不好意思去。 墨画这么鼓励他,他却打了退堂鼓,这让安小富很是自责。 安小富的娘亲见他这个样子,担心得不行: “我让你少吃点,也没让你不吃啊。” 安小富小声道:“娘,不是……” “你这几天茶饭不思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安小富说不出口。 她猜不到儿子的心事,只能道:“你先吃饱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安小富本来没胃口,但吃了几口,突然又想吃了,最后狼吞虎咽吃得饱饱的。 吃饱之后,消失的勇气突然又涌了出来。 安小富一脸悲壮道:“娘,我去了。” 他娘看得莫名其妙,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安小富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安老爷子的书房前。 这条路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安小富伫立良久,待恢复了些勇气,这才一咬牙,一闭眼,迈过了书房的门槛。 安老爷子早知道他孙子过来了。 小时候无忧无虑,小富时常一个人跑过来玩。 但自从七八岁以后,他就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书房了。 或许是长大了懂事了,又或许,是能看懂别人的脸色了。 孩子看着小,其实心思极其敏锐,只是这种敏锐近似本能,可能孩子本身都意识不到。 这次不知为何,他突然又一个人过来了。 只是这壮烈的神情,仿佛是要去刑场一样…… 安老爷子看着心情复杂。 “我好歹也是他爷爷,最多责备他几句,又不会吃了他,至于怕成这样么……” 安小富鼓起勇气,终于主动站到了安老爷子的面前。 “小富,有事么?” 安老爷子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蔼些。 安小富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出来: “爷爷,我……我想开……膳楼。” 安老爷子皱了皱眉,“安家不是已经开了很多膳楼么?” 安小富有些怯意,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要自己开一家。” “为什么突然想开膳楼了?是谁和你说什么了么?”安老爷子不动声色问道。 安小富觉得做人要讲义气,就没把墨画供出来,只是道: “没人和我说什么,我自己想开的。” 安老爷子眉头微挑,“场地和做本钱的灵石怎么办?” 安小富道:“找爷爷您要!” 这话说起来,还有一点点理直气壮。 安老爷子有些意外,又问:“膳食和食谱呢?” “我已经有门路了。” “灶炉呢?” “我找人炼。” “灶炉上的阵法呢?” “墨画会帮我画。” 安小富脱口而出。 一提到阵法,他下意识能想到的,就只有墨画了…… 安老爷子便明白了。 但他并不觉得不满,反倒颇为高兴。 墨画能帮安小富,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好事。 安老爷子故作沉思,没有说话。 安小富如坐针毡,既期待又忐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胖乎乎的额头上一直冒汗。 安老爷子觉得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道:“我同意了。” 安小富喜从天降,睁大双眼,“真的吗?” 安老爷子点头道:“你去找你爹,缺什么要什么,就说是我同意的,他不准推诿。” “哦哦。”安小富连连点头,立马跑了出去。 跑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什么,又立马跑了回来,恭恭敬敬道: “谢谢爷爷!” 安老爷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去吧。” 安小富又跑了出去,他全身沉浸在喜悦中,脚底软乎乎地,像是踩着棉花。 安小富找到他爹安永禄,把他爷爷的话说了。 安永禄吃了一惊,“不会吧。” “爷爷答应的!” 安小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安永禄有些不信,但他也知道,他儿子胆子还没大到能跟他撒这么大慌的地步,何况还是借老爷子的名头撒谎。 安永禄应承下来,待安小富开开心心走了,他便去找了安老爷子。 “爹,小富这件事……” “就依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开一座膳楼才多少灵石,墨画愿意帮他,这些都值得。” “墨画为什么会帮小富呢?”安永禄有些不明白。 “估计是有点交情吧。”安老爷子淡淡地瞥了眼安永禄,“在墨画那里,你儿子比你有面子,你去请墨画帮忙,人家未必搭理你。” 安永禄讪讪笑了笑。 “可是,”安永禄又疑惑道,“为什么要开膳楼呢?” 膳楼虽然也能赚灵石,但比起炼器行和炼丹行肯定是不如的。 墨画开这个膳楼,为的是什么呢? 安老爷子一时想不明白,但墨画虽然是个阵师,但也毕竟是个孩子。 孩子心里想什么,他有时候还真摸不准。 “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开着玩吧。” 安老爷子叹了口气,又吩咐安永禄道: “小富要什么,你都给他便是,不过是一个膳楼,随他们去做,就当与墨画那孩子结个善缘了。” 安永禄点头,“好的,爹。” 安小富鼓起十二般的胆气,见了他爷爷,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而他爷爷也答应了。 他要开的膳楼也有着落了。 安小富自觉达成了使命,未曾辜负墨画的期待,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这天下午,他便开开心心地又去了墨画家的食肆。 他完成了任务,现在又有“颜面”去见墨画了。 墨画夸了他一番,还请他吃了不少好东西。 安小富很是感动,决定把前几天饿的都吃回来。 之后就是膳楼的筹备。 膳楼的筹备,比起炼器行或是炼丹行就简单了很多。 何况安家开过那么多膳楼,一切都轻车熟路,从选址到人工,安家一手操办,根本不用墨画操心。 墨画需要关心的,只有灶炉和灶炉上的阵法。 食肆里的灶炉便是墨画请陈师傅炼制的,阵法也是墨画画上去的。 不过那时候墨画的阵法水平还很低微,灶炉也比较小,火候不算大,功用也一般。 墨画也提议换一个,但柳如画不同意。 这是食肆刚开的时候就用的,里面的阵法也是墨画亲手画的,这么长时间她也用习惯了,就不想浪费灵石再去换了。 但现在新开膳楼,小灶炉肯定不行,墨画就想炼制一个更大的一品灶炉。 墨画去拜托陈师傅,陈师傅自然一口答应了。 一品炼器炉和一品炼丹炉都炼过了,一个灶炉更是不在话下。 炼器谱是陈师傅找来的,材料是俞长老出的,然后炼器师们一齐出力,一周时间不到,灶炉便炼好了。 炼制后的灶炉有两人高,用料结实耐用,形制上与炼器炉和炼丹炉都有些区别,细节处的纹饰少了些仙气,多了些烟火气。 这灶炉已经是一品灵器的规格了。 墨画看着很满意。 之后他又给这个灶炉内画了简化版的一品熔火控灵复阵。 这套复阵同样可以控制火候的大小,也有寒气阵降温,但里面只包含了一副一品熔火阵。 做菜而已,不是炼器,一副就够用了。 火力太大的话,容易把炉子烧坏。 灶炉建好,膳楼也修缮完毕了。 膳楼的位置不在北大街,而是选在了散修居住的南大街。 北大街有安家自己的灵膳楼,再开一家也没什么意义,而且墨画也不想开在北街。 他开这间膳楼,是想让散修都能吃到便宜的肉。 所以自然要开在散修多的南街。 膳楼取名“福膳楼”,是希望通仙城底层的散修人人都有口福,纵使生活辛苦,能吃点好吃的,也总会开心起来。 福膳楼一半属于安小富,一半属于墨画。 墨画将他那一半份额交给了他娘。 柳如画不同意,墨画便道: “娘,我的自然也是您的,这间膳楼您先帮我打点打点。” 柳如画说不过墨画,只能同意了。 膳楼里的食谱便由柳如画提供,膳师也经过柳如画的指点,但她并不需要亲自操劳。平日还是看着食肆,研究研究膳食的食谱便好。 膳楼的具体事物由安小富负责打点。 安小富是安家的少爷,就算不会,安家也会找人教他。哪怕一开始不太熟悉,出些纰漏,也没什么,时间长了,待人处事自然就游刃有余了。 安小富虽然是家族子弟,但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其实很适合做膳楼的生意。 何况安家本就是做膳楼生意的,安小富从小耳濡目染,学得也会更快,做得也会更好。 这也是墨画拉着安小富,以及他背后的安家入股的原因。 他不想让娘亲太过劳累。 开食肆是很辛苦的,更别说是比食肆更大的膳楼了。 安小富胖乎乎的,又喜欢吃,受些累也好,可以减减肥。 但他娘亲身体不好,不能受累,只要专心研究食谱,平日偶尔下厨,做些好吃的就行。 既做了想做的事,也不会太辛苦。 墨画考虑得很周到。 这章分不出来了,两章合一起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富足 福膳楼占地很大,安老爷子为了向墨画表示善意,买了三座楼面,连成一片,改成了膳楼。 位置也很好,南北交通,人来人往。 因为是在南大街,地段便宜,所以花的灵石也不算多,至少对安家来说不算什么。 福膳楼共有两层,二层是雅间,一层是大堂,外面还露天摆置了一些桌凳。 整个福膳楼能容纳不少食客,同时还有些肉食小吃可以外带。 膳楼用的食谱是柳如画给的,里面都是各类妖兽肉食的烹饪方法,经过柳如画长时间研究和改进,味道丰富而且独此一家。 膳楼的灶炉是一品灶炉,灶炉很大,上面画着一品复阵,火力强,而且可以调控,能同时烹饪很多食材。 因此膳楼很多菜肴的定价都很便宜。 这也是墨画的初衷,借助大型灶炉,降低成本,提高烹饪的效率。 这样通仙城的大多散修,都可以花更少的灵石,吃到更好吃的菜肴。 便宜又好吃,自然顾客盈门,人流量大。 膳楼也可以做到薄利多销,赚的灵石也并不少。 而膳楼开得大,就需要不少人手帮忙。 一些受伤的猎妖师,或是不擅道法的散修女眷,也可以有个差事,赚些灵石补贴家用。 一切准备周全,福膳楼便择吉日开张了。 开张之后,福膳楼便人流不断,生意极好。 墨画看着开心,心里也松了口气。 但安小富却紧张起来。 一整座膳楼,那么多食客,熙熙攘攘的,他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 关键他还是小掌柜,按墨画的说法,以后这些都要靠他打理。 安小富头大了起来。 安家虽然也有人可以帮他,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以后,这些他还是要学要做。 但他又不知该从哪学,从哪做起。 墨画便道:“你不必把自己当成小掌柜,就还当是在食肆,跟食客吃饭聊天,不必太过拘泥。” 墨画这么一说,安小富就轻松起来了。 他便能跑上跑下,跟面熟的猎妖师打个招呼,敬一杯酒,送些小食,介绍下膳楼招牌的菜肴。 他本就爱吃,说起这些来,更是信手拈来,头头是道。 没事时他还是喜欢跟别人凑一桌子,听别人说些修道见闻,或是稀奇古怪的故事,觉得别人说得好了,就送一壶酒。 膳楼有时也会请说书人来讲故事。 有的故事太老了,安小富就根据见闻,编一些故事,请说书人说给大家听,也常能博得满堂喝彩。 渐渐地,安小富认识的食客便多了起来,他的话也多了,神情也开朗了许多。 安老爷子和安永禄也来看过,见安小富跑上跑下,满头大汗,但精神饱满。 这副模样,与在家族里完全不同。 安永禄叹了口气,也觉得欣慰。 安老爷子瞥了他一眼,神情则有些无奈。 他本是不想安家继续开膳楼的,但他这儿子和孙子,好像都只有开膳楼的本事。 开炼器行和炼丹行,他们没那个野心。 与钱家明争暗斗,他们又没那个手段。 按这个情形下去,他们安家,估计一辈子都只能开膳楼了…… 安小富却觉得开膳楼没什么不好。 自己能吃饱,也能让别人吃饱,还能让大家吃好。 但他偶尔也有些犹豫,便问墨画: “我开膳楼,要是开一辈子,会不会被别人看不起啊……” 墨画想了下,说道:“修道百业,各有所长,每样事能做到极致,都是很了不起的。你若能将膳楼开遍修界九州,让人人都有肉吃,谁又敢瞧不起你呢?” 安小富愣住了,他都没想到这么远。 “九州这么大,真的能开遍么?”安小富有些疑惑。 “估计不行。”墨画道,“但不试下怎么知道呢?” 安小富点了点头,默默下定了决心。 尽管此时他境界低微,膳楼也只有一间,但他会努力的,努力开很多很多间膳楼,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吃肉喝酒! 福膳楼开业后,渐渐步入正轨,而一个月后,便是年节了。 过年前还有半个月,炼丹行彻底竣工。 班师傅结清了灵石款项,匠师们上上下下都可以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 临行前,班师傅带着一些领头的匠师来拜访墨画,还送了些年节的礼物,以示感激。 要不是墨画的阵法画得又快又好,这么大的修道建筑,他们估计年后才能完工。 如此要么过年回不了家,要么回去了,也没灵石,这个年就难过了。 班师傅夸奖墨画,墨山和柳如画也很开心,便请班师傅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酒也喝了不少。 吃完饭后,班师傅他们就要启程了。 班师傅走前还特意跟墨画说,若是需要匠师,尽管找他,绝不偷工减料,保证墨画满意。 还让墨画有空去隔壁的青玄城玩,他带墨画逛逛,见识下风土人情。 墨画点头应着,挥手送别了班师傅。 一群匠师和工匠们渐渐远去。 他们身上背着储物袋,推着小木车,车上是破旧的储物箱,箱内装不下的工具,就三三两两地堆在一边。 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走过青石的街道,走出了通仙城的城门,风尘仆仆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墨画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又挥了挥手道别。 希望他们能平安回家,过个好年。 也希望此后,他们每年都能平平安安回家,开开心心过年。 又过了十来天,通仙城家家都准备过年了。 街上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喧腾。 这是或许是通仙城近百年,或是数百年以来,普通散修过得最富裕,也是最热闹的一个年。 基础的修道产业已经齐备。 炼器行炼制灵器,炼丹行炼制丹药,福膳楼可以烹饪肉食。 有了灵器,猎妖师可以少受些伤,有了丹药,底层散修可以少些病患,有了膳楼,大家的饮食也都能有所改善。 而且无论是炼器行、炼丹行或是福膳楼,都能帮散修谋生或是赚取灵石。 无论是猎妖师、炼器师、炼丹师、膳师还是只是普通散修,都能有一份稳定的差事,都能赚取生活修炼用的灵石。 吃穿用度,也都比之前要好。 所以这个年,过得格外富足,自然也就格外热闹。 街上修士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坊市遍地,摊上货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有不少别出心裁的玩具,别具风味的小吃,香飘十里的酒酿,和争奇斗艳的杂耍。 受这种喧闹的气氛感染,墨画也开心起来。 修士求道艰辛,谋生艰苦。 其他的事,墨画做不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的范围内,让通仙城散修的生活变得更好些。 他长这么大,本就受了不少街坊邻里和叔叔阿姨的照顾。 如今他学了阵法,自然也想帮帮大家。 一念及此,墨画又不由心生庆幸。 还好他识海中有道碑,也还好他学的是阵法。 阵法秉承天道,也就只有阵法,才能帮助这么多修士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八章 年礼 年节前几日,墨画一大早便去拜访了庄先生,带了些年礼,都是柳如画亲自准备的。 灵石灵器之类的东西,庄先生不需要。 柳如画想了半天,不知道送什么好,也就只能按照惯例,多做些好吃的,以表心意。 柳如画提前十来天就开始准备了,忙忙碌碌的,一直到现在才做好。 有牛羊猪犬等不同妖兽,不同部位,不同口味的酱肉,还有不同谷物做的五颜六色的糕点,以及桂花、桃花以及山间野果精酿的酒水。 饶是吃习惯了的庄先生看了,也不免有些吃惊。 “这么多啊,怎么吃得完呢?” 随即他就兴致满满地一个一个尝起来,偶尔皱眉,问“这是什么肉,从未尝过……”偶尔也点头赞叹:“这个味道不错。” 墨画就在一边,陪庄先生聊聊天。 向庄先生说是哪些妖兽的肉,放了哪些香料,大火还是小火烹饪了多少时辰。 或者是问些阵法上的小问题,偶尔也聊些城里的趣事。 很多事还是安小富跟他说的。 安小富现在是福膳楼的小掌柜,每天跟食客打交道,没事跟别人聊八卦,听了一肚子的故事,有空的时候,就跟墨画闲聊,把故事添油加醋地告诉墨画。 墨画听了觉得有趣,就说给庄先生听,庄先生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也听得津津有味。 聊了半天,墨画见竹室清幽僻静,但难免孤寂,便问: “先生,过年您要出门看看么,外面可热闹了。” 庄先生似乎一直待在这坐忘居里,要么在竹室小憩,要么在桥上观水,要么坐在院子里,看着山色,看着清风,看着朝阳,又看着晚霞。 墨画从未见庄先生出过门。 庄先生笑了笑,“这里安静,我不喜喧闹。” “哦哦。”墨画点了点头,“那我找您说话,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庄先生摇了摇头,“太过安静,也会无聊,跟你说说话也挺好的。” 墨画就放心了。 室内清风拂过,室外竹林簌簌,花草摇曳。 墨画和庄先生聊了许久,清脆和醇厚的话语声交织,随风没入山中。 直至见庄先生神色有些倦怠,或许是吃多了,有些犯困,墨画便起身告辞道: “我不打扰先生休息了,我娘还做了些年糕,又甜又软又糯,过几日拿来给您尝尝。” 庄先生笑了笑,“去吧。” 墨画辞别了庄先生,又找到了傀老,也送了一些年礼。 墨画知道傀老的喜好。 傀老虽然看着年纪大,但不喜欢吃软糯的东西,他喜欢吃酥脆的,还有吃着能听响的。 因此墨画送的,便是一些酥脆的点心,还有几盒松子,有原味的,有五香味的,还有麻辣味的。 傀老将东西都收进袖子中,又从袖中取出棋盘,看了墨画一眼。 见天色还早,墨画便点了点头,“来!” 清风浮动,落叶飘过,庭前落子声此起彼伏。 两个臭棋篓子就这样下了半天的五行棋。 晚上大虎他们喊了墨画去看斗妖戏。 这场戏是他们来演,除此以外,还有大平,以及炼器行的大柱。 演戏用的刀剑和藤甲是现成的,此外装扮妖兽的道具是借来的,大虎他们既是为了凑个热闹,也是赚些打赏。 原本是大虎和大平他们演猎妖师,因为他们本就是猎妖师。 妖兽由大柱还有几个炼器行的弟子来演,但大虎兄弟三人嫌大柱他们演得不像,妖兽看着很呆,像个笨蛋,所以就自己来演了。 大黑山里的妖兽可是很凶猛的,呆头呆脑不行的。 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大虎三个猎妖师去演妖兽,而大柱这个炼器师则去演猎妖师。 几人演得还有模样有的。 墨画站在一旁,给他们鼓掌,还给他们打赏。 围观的修士也都凑着热闹,纷纷掏了几分碎灵石,算是鼓励。 演完之后,大虎他们带着墨画,又找了些好吃好玩的地方,一边逛一边玩。 大虎已经炼气七层了,算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了。 墨画便虚心请教,“突破到炼气后期,要注意什么?” 他现在已经炼气六层了,再进一步就是炼气七层,也就是炼气后期了。 虽然他跟大虎修的功法不一样,但可以听听意见,参考一下,他也好心里有数。 大虎挠了挠头,“就正常修炼吧,然后需要一些灵物,我功法用的是落阳草和熔火石,再配合一些丹药,就可以突破了。” “就这么简单吗?” “不是每次突破都能成功的,我这是运气好,不然还要多试几次。”大虎道。 一旁的双虎道:“我就失败了一次,不然我现在也是炼气后期了。” “失败了怎么办呢?” “继续修炼呗,再攒灵石,再买灵物和丹药,然后再试着突破。” 双虎无所谓道,“反正修士只要不死,就要一直做这种事,除非你认命了,或者是穷得没灵石了,又或者是你成家立业,负担太重了。” 墨画点了点头,“听着简单,但要一直坚持下去,而且要坚持一辈子,这就不简单了。” 小虎犯愁道:“主要是一些灵物太贵了,散修不好买,有些还买不到,突破一次,就全消耗光了,失败了还要再买一份。” 大平和大柱也在一边点头,“就是就是!散修哪里来那么多的灵石和那么广的人脉去买那些灵物。” 大家都有些犯愁起来。 墨画也跟着犯愁,忽然又想起,自己修天衍诀,根本不需要什么灵物,也不用花多少灵石,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天衍诀的瓶颈在识海,在阵法,而不在灵物。 他本就是冲着这点才选的这门功法。 墨画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但转念又一想,天衍诀的突破虽然不要灵物,但是要解谜阵。 谜阵深奥复杂,晦涩多变,想解开也不是什么易事。 大道一饮一啄,还算是相对公平的,不会让伱捡什么漏子。 就是不知这次识海中的谜阵是什么样的…… 墨画心里默默盘算着: “我已经炼气六层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炼气六层圆满了。到时候尝试突破,就能知道这次到底要解什么样的谜阵了。” 谢谢辋水沦涟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一十九章 往来 不过这怎么也是过完年后的事了。 最近事情比较多,纷纷扰扰,阵法画得也比较累,至少这个年,墨画可以轻松一下,不用考虑太多。 但墨画随即发现,即便不考虑修炼和阵法的事,还是有很多事要去忙。 因为要送礼和还礼。 而且很多礼都要墨画去送,很多礼还要墨画去还。 之前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小修士,自然什么都不用管。 但现在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小阵师了,认识的修士也很多,一些来往就免不了了。 譬如道廷司的老掌司,送了他一块玉佩,安家送了一些美酒和灵肉,还有其他小一些的家族,也多多少少送了些年礼过来。 都不算太贵重,但也都是心意。 墨画便找了一些相熟的,交往深厚些的家族或是修士,一一登门拜谢。 譬如老掌司和安老爷子,在通仙城内,都是地位显赫的修士,他们送礼,墨画也不可能不去还礼。 墨画也带了些礼物。 这些礼物比较简单,是他花灵石随便买的,但不简单的是,里面都被他画上了阵法。 像是一个福字灯笼里面画着明火阵,一旦点亮,福字便发出绚丽的光芒。还有画上寒气阵的小屏风,以及画上暖气阵的毯子等等。 既不奢华,又很实用,而且虽然看着简单,但又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很符合他小阵师的身份,最主要的,还是符合他的财力——他可没那么多灵石去买贵重的礼物送人。 老掌司和安老爷子都很高兴。 其他一些修士,能得墨画的还礼,本就已经知足了,见到礼物里还有墨画亲手画的阵法,更是喜不自胜。 墨画也送了一些东西给陈师傅。 年关将至,陈师傅还在炼器行忙着,一众炼器师也在炼着灵器,大概要到大年夜前,他们才能做完,然后安心过年。 虽然辛苦些,但是卖了灵器,他们分到的灵石也多,所以也并不觉得有多辛苦。 陈师傅无儿无女,只有大柱一个徒弟,更是没什么所谓。 墨画给陈师傅带了很多好吃的,还有好几坛美酒,陈师傅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酒好,有酒就足够了!” 孤身一人,酒肉作伴,也算是过年了。 这么多年陈师傅都是这么过来的,也并不觉得孤单,何况过完年,一堆弟子要上门给他拜年的,到时候也很热闹。 墨画和陈师傅聊了几句,陈师傅便道: “你想不想要个灵器?” “什么灵器?” “都行,最好别选剑,这个比较难炼,我也炼不好。” “刀枪棍棒之类的么?” 陈师傅点了点头,“多亏了你这炼器炉,我最近炼器手艺大有长进,可以炼一品灵器了。你选一样,我帮伱炼,用来防身。” 墨画想了想,还是不知道选什么好。 “我又不是体修,选这些也没什么用吧……” “没事。”陈师傅笑了笑,“主要也是我手痒,想多炼些灵器试试手。” 墨画不知说啥好了…… “那您不帮别人炼么?” “也有人求我炼,不过那些不急,早晚都无所谓。我先帮你炼一件。” 墨画倒是很想炼一柄“丈八点钢矛”,或是“青龙偃月刀”之类的,但是这玩意炼出来了他也用不上,他又不是体修。 “那您帮我爹炼一件?” “这个你别急,俞长老那边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 墨画皱着眉头。 陈师傅便道:“实在不行,给你炼个小刀,割割牛肉,削削水果也行。” 墨画神色复杂,“我再想想吧。” 难得炼制一把一品灵器,好歹炼个正经点的,炼个水果刀算怎么回事…… 陈师傅点头道:“行,你想好了跟我说。” 墨画辞别陈师傅,又去了冯老先生那里。 之前冯老先生只在杏林堂坐诊,除了问诊,从不外出。 现在炼丹行建好,冯老先生有空就会过来,一些患病的修士甚至还会找到炼丹行,请冯老先生看病炼丹。 冯老先生就在隔壁的炼丹行,清点着丹药,整理着丹方,也要验一下成丹的品质。 墨画将年礼送给冯老先生,冯老先生则找了一堆丹药塞给墨画。 有治疗火毒水毒的,有辟瘴的,有清心凝神的,有充饥用的辟谷丹,还有止血的止血丹,以及几粒可紧急救命用的小还丹。 每种丹药都分门别类放好,贴上标签,注明用途。 墨画向冯老先生道谢,临走前,冯老先生又把他叫住,塞了一瓶丹药给他。 墨画拿鼻子嗅了嗅,问道: “冯爷爷,这是什么丹药啊,酸酸甜甜,挺好闻的。” “消食丹,健胃消食用的。我怕你吃多了,撑坏了肚子,平日饭后吃几粒。平时馋嘴了,也能当零食吃。” 墨画开心道:“谢谢冯爷爷。” 送礼还礼的事忙碌了一阵,墨画松了口气,本以为忙得差不多了,结果又收到了洛大师派人送来的的年礼。 朱红色镶金的储物箱装着,摆在墨画家的院子里,看着就很丰厚。 墨画打开一看,吃了一惊。 这里面不仅有洛大师的礼,竟然还夹杂着钱大师送的礼…… 估计是怕别人知道,所以借着洛大师的名义,一起送过来。 洛大师的礼物中规中矩,大多都是跟阵法有关的。 钱大师的礼物就贵重多了,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估计是想向墨画赔礼道歉,也是表达自己的态度。 墨画想了想,也就收下了。 他与钱大师没什么直接纠纷,结个善缘也是好的,而且他后面可能有些事,可能也要钱大师帮忙。 既然洛大师送了礼,墨画便也备了些礼,亲自前往登门拜谢了。 洛大师比他年长许多,这也是基本的礼仪。 洛大师的洞府是通仙城最豪华的洞府之一,华贵气派,富丽堂皇。 门前有不少云辇马车,都是前来送礼的各家子弟或是管事。 只是洛大师是一品阵师,门槛颇高,所以他们要么不得其门而入,要么就要按序排队,在门外等洛大师接见。 门外车马拥挤,排场之大,让墨画大开眼界。 阵师的地位果然是高,尤其是真正通过道廷定品的一品阵师。 只是门外的人太多了,墨画估计连门都进不去。 就在墨画考虑要不要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时,已经有洛大师的弟子发现了墨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章 洛府 那弟子比墨画大五六岁,仪表不凡,彬彬有礼,趋步赶过来,恭敬地向墨画行礼,然后请墨画进门。 墨画随着他越过人群,走向洛府,前脚刚迈过台阶,洛大师便亲自出门迎接。 墨画便行礼道:“洛大师,新年好!” 洛大师亲自还礼,笑容满面道:“新年好,小友里面请。” 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将墨画请了进去。 原本嘈杂的门外突然安静了许多,一众修士眨了眨眼,面面相觑。 “刚才那个是洛大师?” “是吧……” “怎么会对个孩子这么客气?” “你们不知道么,据说那个孩子,也是一位一品阵师……” “放你娘的狗屁,多大岁数?一品阵师?” “你怎么骂人呢?” “信口雌黄,怎么不能骂了?” “就是,那孩子估计身份非同寻常,是哪个大家族的私生子也说不定……” “又胡说,伱看他穿的衣服,明显就是普通散修……”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争执不休。 洛大师的弟子高声喊道:“诸位肃静!” 一众修士这才纷纷住嘴,只能暂时将疑惑藏在了心里。 墨画进了洛大师的洞府,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很多都是阵师。 这些阵师见了墨画,都很友好地打招呼,即便有几个不太服气的,也不敢表露地太过明显。 人群之中,还有个穿银白色道袍的阵师。 洛大师引荐道:“这位是钱大师。” 墨画已经有所猜测,但钱大师虽是钱家的人,但和他并无直接冲突,又给他送了礼,所以墨画也不放在心上。 “钱大师好。”墨画还是依礼问了声好。 钱大师明显愣了一下,神色颇为意外,似乎没想到墨画会主动问好,片刻后也还礼道:“墨……” 钱大师顿住了,一时有些犯难。 按理来说,墨画有一品阵师的实力,应该叫“墨大师”,但他又年龄太小,叫“大师”似乎不太合适。 不叫“大师”,又显得不尊重。 毕竟据洛大师所说,墨画的阵法水准,还要位居他之上。 “您就叫我墨画吧。”墨画道。 对这些称呼,他倒不是特别在意。 钱大师犹豫了半天,也还是说不出口,思索再三,叫了一声“小墨先生。” 既显得尊重,又不会把墨画喊得“老”了。 墨画点了点头,也觉得挺合适。 钱大师松了口气。 洛大师跟他说过,墨画心性宽和,并非睚眦必报之人,他还有所怀疑,此时见到墨画,这才放下心来。 温润有礼,待人如沐春风。 年纪虽小,但的确有大阵师的气度。 之后的气氛,便逐渐轻松起来。 洛大师请大家鉴赏一些阵法,有些是冷僻的阵式,有些是古旧的阵法残迹,还有一些是将阵法雕刻在微小果核上的精致工艺品。 墨画看得大开眼界。 上面的阵法都不算稀奇,但在阵媒上的应用,却是别出心裁,是墨画不曾想过的。 钱大师则拿出了珍藏的茶叶,请大家一起尝尝。 这些茶叶中既有鲜嫩翠绿的,也有虬曲如龙的,有环抱如螺的,也有扁平如叶的。 泡出的茶汤,有的鲜嫩,有的醇厚,有的甘苦,有的清冽。 墨画虽尝不出好在哪,但也觉得味道不错。 再然后,便是一些阵法上的交流了。 洛大师提了一些见解,让大家互相讨论,以辩真伪。 大家热热烈烈地谈了起来,但没人与墨画说话。 一是不熟,二是据说墨画也是一品阵师,他们很多都还是只能画出七八道阵纹,距离一品阵师还比较远,心里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敢去问墨画。 一众阵师交谈完后,洛大师点了点头,问起了墨画的看法。 墨画就简单说了两句。 大多都是涉及阵枢、阵纹的问题,这方面墨画很熟。 而且他一品复阵的阵枢都会,寻常阵法的阵枢自然不在话下。 众人听了,对墨画的态度就又多了几分尊敬。 “确实是一品阵师,而且功底深厚,阵法见识也广,态度不卑不亢,阵法上也不藏私。” 众人心里默默道,之前一些有些不服气的阵师,此时态度也恭敬了很多。 聊完之后,天色渐晚,墨画便要回去了。 洛大师和钱大师将墨画送到门口,其他阵师也都纷纷围着相送。 “他日有空,可以再来喝喝茶,聊聊天,交流一下阵法。”洛大师笑道。 “嗯嗯,下次一定,诸位再见!”墨画挥了挥手。 墨画便离开了,储物袋里还揣着洛大师送他的阵法书籍,以及钱大师送他的上等茶叶。 钱大师见墨画的背影消失在街头,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放心了吧。”洛大师笑道。 钱大师拱手道:“多谢洛大师了。” 洛大师笑道:“通仙城的阵师不多,能到一品的就更少了,你我本就该互相帮衬,不必言谢。” 钱大师皱了皱眉,“墨画……小墨先生的阵法造诣,当真不凡,想必一定有其师承,或是有高人指点……” 洛大师咳嗽了一声,阻止钱大师继续说下去。 “那又如何?”洛大师道。 “洛大师不想知道,他背后的高人是谁么?” “知道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洛大师反问道。 “这……”钱大师说不出。 “什么叫高人?”洛大师看着钱大师,自问自答道,“我们触碰不到,才叫高人。既然触碰不到,又何必去问呢?” “修界九大境,我们只是炼气,是在最底层,我们头上的高人无数。” “既是高人,那么必然是我们猜不透,也惹不起的,不管不问才是最好的。” “贸然去问,惹他们不高兴,便是自取祸端!” 钱大师心中一凛。 他一直以为洛大师能当一品阵师,只是为人圆滑而且运气好,此时却发觉,自己小看了洛大师。 如此见地,也难怪能在通仙城混得如鱼得水。 “钱某受教了!”钱大师行了一礼,郑重道。 洛大师却拉着他的手,“这些都是小事,不足道哉。倒是钱老弟的茶,当真不错,时辰尚早,不如再饮几杯?” 钱大师也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一章 巡视(五更) 墨画回到家,把储物袋里的礼物拿出来,交给爹娘,让他们帮忙保管。 墨山和柳如画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错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与墨画有交情的修士这么多了,而且大多都是通仙城里有身份的人物,掌司、典司、家主、长老、阵师之类的…… 过个年还能收到这么多礼物。 墨画出去一趟,就带些礼物回来,不出去的话,还会有人把礼送到家里。 大大小小的礼物,堆得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 墨画将储物袋放下,瘫坐在椅子上,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好忙啊!” 柳如画看着笑了起来。 墨画便道:“娘,我饿了。” “留点肚子晚上吃饭,我先给你拿些桂花糕,你吃一点就好。” “嗯。”墨画点头。 柳如画拿了桂花糕给墨画,又倒了杯茶,问道: “别人送的礼,都有回了么,也有好好去道谢么?” 墨画想了想,在心里默数了一遍,道: “该回的回了,该谢的也谢了,可以安心过年了。” 之后墨画清净了不少,也不用到处跑了,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等着过年。 墨画还是每日早起,打坐修炼一会,然后画几副阵法,看一会阵书,晚上依旧还是道碑上练习阵法。 其他时间,墨画都用来陪着爹娘。 年节那天,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团圆饭。 柳如画做了很多好吃的,墨画果不其然吃撑了,然后叹了口气,取出冯老先生给的消食丹吃了两粒。 “不愧是冯爷爷,真的有先见之明。” 墨画心里感慨道。 次日就开始拜年,然后晚上逛年会,一直到元宵,整个通仙城晚上都会有热闹的年会看。 原本年会是不会持续这么久的,但今年比较特别,有了灵矿,有了炼器行和炼丹行,也有了福膳楼。 散修的日子好了,灵石也富余了,所以年就过得更长一些。 不用像之前一样,年刚过完,就要为了生计,早早地开始劳累奔波了。 墨画也偷了偷懒,没事就去街上逛逛,他也抽空去了福膳楼,看了安小富。 年节的福膳楼人满为患,安小富忙得脚不沾地。 墨画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大堂里,拎着茶壶,咕嘟咕嘟地灌着茶水。 不过虽然累,他却精神了不少,神情也开朗许多。 就是似乎还是胖乎乎的,没见瘦多少。 可能他虽然忙得多,但吃得也多。 出了福膳楼,墨画就在街上碰到了张澜。 张澜是家族子弟,过年也没告假回家。 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也有,但朋友不多,真正能谈得来的也只有墨画,所以见了墨画,张澜还是挺开心的,又拉着墨画一起逛街。 “你看看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请伱!”张澜财大气粗道。 “谢谢张叔叔。”墨画道,随即又有些疑惑道: “张叔叔,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不成家立业,跟我一个小孩子一起玩,是不是不太好?” “这叫不失赤子之心。”张澜道。 “童心未泯么?” 张澜揉了揉墨画的头发,“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味了。” 墨画捂着头,有些不满:“你这叫恼羞成怒。” “行吧,我说不过你。”张澜无奈道,随即叹了口气,“成家立业有什么好?” 墨画眼睛一转,想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在逃避亲事?” 张澜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小富跟我说的,说家族婚配,讲究灵根搭配,强买强……不对,强娶强嫁,由不得你。” 墨画看着张澜道:“你跑这么远,不想回去,应该就是不想被家族安排婚事,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郁郁寡欢地过一辈子。” 墨画说完,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合理。 张澜叹了口气,“对了一些,但没全对。我只是不想回家族。” “过年都不回去么?” 张澜一本正经道:“我现在是道廷司的典司,理应维护通仙城的安定,年节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回去。” “那道廷司不忙么?能让你这样闲逛?” 张澜不悦道:“我这也是在当差,不是在闲逛,掌司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 “真的吗?”墨画不信。 “那是自然。” 墨画“哦”了一声,指了指张澜的背后,“掌司好像在叫你过去,他似乎不知道你在‘当差’。” 张澜身子立马一僵,缓缓转过头去,果然见到掌司在向他招手,神情似笑非笑。 掌司巡视是道廷司的惯例。 这种重大节日,掌司也是要带头当差,巡察四方,以免修士聚集,生出事端来。 本就是偷懒而四处溜达的张澜被逮到,也只能僵硬地报以微笑。 墨画有点幸灾乐祸,刚准备开溜,却被张澜一把抓住,“你跟我一起过去。” “我过去干什么?我又不是道廷司的人。” “你跟我,一起去陪掌司巡视。”张澜不想放墨画跑。 “我不去。” “通仙城多少修士梦寐以求,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你小小年纪,能陪同掌司巡视,应该觉得荣幸之至。” “那你自己荣幸去吧。” 他又不是不认识掌司,年节也给掌司送了礼,这种时候,就没必要硬往上凑了。 何况陪掌司巡视,既沉闷,又受拘束,哪里如自己闲逛来得自在。 可还没等墨画跑掉,就发现掌司也对他招了招手。 这下墨画就跑不掉了,他只能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地跟张澜一起到掌司面前问好。 周掌司本也觉得这种巡视很无趣,身边跟着的,也大多是一些家族或是宗门的长老,虚假地恭维着,皮笑肉不笑。 沉闷而乏味。 这么多年来,周掌司本来已经习惯了,结果看到张澜和墨画两个人,在远处逛得开开心心,无拘无束,还眉飞色舞地,不知说些什么。 周掌司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他招了招手,喊了张澜,又喊了墨画,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逛。 喜悦是可以分享的,乏味也是可以分担的。 有了张澜这个年轻人和墨画这个孩子陪着,这巡视自然就有趣了许多,至少也不会像之前那么无趣。 墨画哀怨地看了张澜一眼,要不是他拉着,自己已经跑掉了。 张澜对墨画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先忍着,下次向你赔礼道歉。 墨画只好跟着掌司巡视起来。 周掌司时不时地问墨画一些东西,比如一些修士风俗,一些妖兽材料,一些糕点小食等等。 墨画一一作答。 就这样,墨画被迫和张澜一起当了一天差,陪着周老掌司无惊无喜地逛了一圈街。 周掌司很满意,墨画只能在心里叹口气。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拜访 两日后,墨画又去看了庄先生,顺便和傀老下了会棋。 离开时,在门口碰到了白子胜和白子曦。 过年这几天,庄先生偷懒,便让白家兄妹也放假了。 他们此时过来,是给庄先生请安的。 白子胜看到墨画,眼睛一亮,问道:“墨画,你也来给庄先生请安么?” “嗯。”墨画点头,“我已经见过庄先生了,现在要回家了。” 白子胜有些遗憾,随即问道:“我能去你家玩么?” “可以啊。”墨画道,随即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想去我家了?” 白子胜毫不掩饰道:“我想去吃肉。” “伱不缺肉吃吧,不吃妖肉,也有灵肉啊。” 白子胜左右看了看,小声对墨画道:“雪姨做菜,可难吃了。” 白子曦轻轻瞪了白子胜一眼。 墨画则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告诉雪姨啊,不然雪姨会生气的。”白子胜道。 “放心吧。”墨画想了想,又问道:“不过雪姨会让你去么?” “借口我都想好了。”白子胜得意道,“就说平日承蒙你,还有柳阿姨的关照,所以想登门拜谢。” “行吧,你能说服雪姨就行。” 白子胜点头道:“那就说好了,我回去就跟雪姨说。” “你有想吃的么?我回去让我娘提前给你做。”墨画道。 “我都行,有肉就行。”白子胜一点也不挑。 墨画又看向白子曦。 白子曦想了想,也轻声道:“都行。” 墨画回到家,便将这件事和娘亲说了。 柳如画有些惊讶。 她只听墨画提起过,有兄妹二人随他一起在庄先生那里求学,而且是大家族的子弟,仪表不凡,品学兼优,只是她还从来没见过。 现在他们能来玩,柳如画自然高兴。 “虽然你们都只是记名弟子,但一起求学,比起一般宗门里的同门,关系还要更深厚些,所以要好好招待。” 墨画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雪姨就带着白子胜和白子曦亲自登门拜访了。 雪姨依旧带着面纱,但穿着素雅了许多,冰冷的气质也收敛了起来,看上去随和了很多。 白子胜和白子曦都穿着淡白色雅致的道袍,用料虽好,但看上去并不奢华。 只是他们容貌气质太过出众,穿着再低调,也难掩过人的姿容。 白家兄妹一进门,柳如画便愣了一下。 白子胜容貌英俊,剑眉星目,白子曦更是肌肤胜雪,眸若星辉,宛若粉雕玉琢。 她看了看白子胜,又看了看白子曦,心里忍不住叹道: “世上竟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孩子。” 雪姨送了件礼物,是个一品的簪子,做工精致而华美。 柳如画则拿出各种点心和小食招待他们。 干净整洁的客厅中,墨画和白子胜白子曦坐一边吃着东西,柳如画则和雪姨在另一边寒暄。 白子胜看了一眼柳如画,心道原来别人的娘亲是这样的,笑起来很亲切,会亲手给孩子做东西吃,也会亲昵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白子胜垂下眼帘,他的娘亲就不这样,也很少会笑。 白子曦神情还是淡淡的,睫毛低垂,秋水般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黯然和羡慕。 墨画不知他们为何有些失落,便将食盒推到他们面前: “我娘特意为你们做的,可好吃了。” 白子胜的注意力便被食盒吸引,他吃了一口肉,眼睛一亮,好奇道: “这是什么肉?” “是一种兔子的肉,比寻常的妖肉要细腻些,而且很有嚼头,味道也香,但是做起来很麻烦。” 墨画向白子胜解释道,“平日我想吃,我娘都不一定给我做,这次我也是占了你们的光。” 墨画也吃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白子胜心里感动,感激道:“谢谢柳阿姨!” 柳如画温柔地笑了笑,“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白子胜连连点头,适才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白子曦看着面前的糕点,有些出神。 糕点五颜六色,款式各异,而且每个糕点上还有不同的花案。 有的是桂花、有的是梅花、有的是桃花、还有的是兰花,看着精致而美味,散发着淡淡的清甜。 她一时不知道吃哪个好。 白子曦纠结了一阵,便从头开始,一个一个都尝了一遍,有的软糯,有的酥脆,还有淡淡的花香。 吃到嘴里都是甜甜的…… 柳如画见白子曦爱吃,不禁也露出笑容,心中不由赞叹:“这小姑娘,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白子曦神情恬静地吃着糕点,就发现柳如画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微微低头,白皙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霞。 柳如画看着更加喜欢,倒了杯茶,递给白子曦,柔声道: “糕点还有很多,不嫌弃的话,待会再带些回去。” 白子曦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柳阿姨。” 雪姨见状,便问道:“柳姐姐,不知这糕点,是怎么做的……” 雪姨也会做一些膳食,但不算精通,只是勉强能吃下去,填饱肚子而已。 他们三人外出游历,向庄先生求学,一路上的膳食都是她做的。 原本白子胜和白子曦吃着也没说什么,但自从他们吃了柳如画做的东西,有了对比,雪姨做的他们就不大爱吃了。 术业有专攻,雪姨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膳食,但为了白子胜和白子曦兄妹两,她还是想尽量学下。 柳如画见她气质不凡,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应该也很少接触这些,便从最基础的说起,配料、火候、蒸煮或是煎炸,一一道来。 雪姨这才知道,原来膳食也有这么多门道,想要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膳食,需要很多工序和耐心,是很费功夫的。 白子曦神情淡淡的,但目光全在柳如画身上,也听得很认真。 过了一阵,墨山回来了,见家里有客人,微微惊讶。 时至年关,墨山也有不少应酬,迎来送往,礼尚往来的,偶尔还要和猎妖队里的兄弟一起喝喝酒,奔波了大半天,此时才回来。 柳如画简单介绍了下,墨山也微笑示意,见白家兄妹的样貌气质,暗暗吃惊。 这等龙章凤姿的世家子弟,都会和墨画一起到庄先生处求学,可见庄先生的确是非同一般的高人。 墨画能被庄先生收为记名弟子,也的确是莫大的机缘。 墨山心底对庄先生越发感激。 白子胜见墨山身材挺拔而英武,目光如剑,步履轻盈,便感兴趣道:“墨叔叔,您是猎妖师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万家烟火 墨山笑着点了点头,“对。” “妖兽是不是很难对付?” “的确不好对付。妖兽血气深厚,皮糙肉厚,同境界五六个修士才有可能猎杀一只妖兽,保险起见,最好是八九个。” 白子胜想了下,问道:“那您看我这样,凭一己之力,能杀了妖兽么?” “凭一己之力……杀妖兽不行,被杀还差不多。” 墨画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默默道。 白子胜不服气,轻轻瞪了他一眼。 墨山失笑,“现在还不行,将来修为高了,估计大有可为。” 白子胜大受鼓舞。 “爹,撒谎是不对的。”墨画道。 白子胜不服,“墨叔叔是猎妖师,肯定比你懂。” 他之前就问过墨画,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猎杀妖兽。 墨画说不行,白子胜便有些不服,但墨画与妖兽交过手,他没有,所以墨画的话多少有些可信度。 但现在墨叔叔说他大有可为,说不定他将来真的能凭一己之力猎杀妖兽。 毕竟墨叔叔可是货真价值的猎妖师,墨画只是靠着阵法,投机取巧才能坑死妖兽的小阵师。 墨山又道:“哪怕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杀了妖兽,最好也还是找些同伴,互相有个照应,妖兽是极其狡诈的。” 白子胜点头,“墨叔叔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他平时也会听墨画说猎妖的故事,既有墨画亲身经历的,也有墨画从别人处听来的。 故事里有不少猎妖师,就是因为一时不慎,被妖兽偷袭,埋伏或是诈死欺骗,而白白丢掉了性命,所以心里也一直引以为戒。 随即白子胜又好奇问道:“大黑山的内山,比外山凶险很多么?” 墨画修为不够,只有炼气六层,所以只能待在外山,平日说起大黑山的见闻,也都仅限于外山。 什么妖兽、瘴气、山雾、险地等,白子胜听得有些惊险,同时也有些好奇,外山如此,那内山又该是什么景象呢? 墨画吃着肉,鼓着腮帮子认真听着,他没去过内山,但早晚是要去的。 有关内山的事,他也只是从其他猎妖师那里听得只言片语,了解的并不算多。 墨山见两双乌黑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便坐下来,耐心说了起来: “瘴气、雾林、毒沼这些,外山有的东西,内山同样都有,而且瘴气更浓,雾气更深,毒性也更重。” “内山的妖兽大多都是一品后期,实力极强,若是运气不好,还会碰到二品妖兽,那可真的就是九死一生了。” 墨画问道:“爹,你碰到过二品妖兽吗?” 墨山点了点头,“只远远看过,血气浓烈,染红了整片树林。我们运气好,早早发现,早早地躲开了。那只妖兽似乎吃饱了在打瞌睡,也就没理我们。” 墨画松了口气。 白子胜则问道:“二品妖兽不能杀么?” “很难杀的。”墨山叹了口气,“少则五六个,多则七八个筑基修士,哪里那么好凑齐。” 墨画有些担忧,“爹,那你以后还会碰到二品妖兽么?” 墨山见墨画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笑了笑道: “内山很大,很少能碰到。二品妖兽本就不多,栖息在偌大的内山之中,想碰到也不容易。” “而且二品妖兽血气太过强盛,很远就能发现,只要保持警觉,提前躲开,一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墨画点了点头。 墨山又接着道:“除了环境和妖兽,内山最危险的,其实是人。” 墨画和白子胜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是猎妖师么,还是其他修士?”墨画问道。 “都有,有外地的猎妖师,会蓄意抢夺猎物,还有一些其他途径的修士,形形色色,心思叵测。” 墨画好奇道:“为什么我在外山,没碰到过这些修士呢?” 墨山笑了下,解释道:“大黑山很大,山势巍峨蔓延,也连通到其他地界。通仙城这里,只是大黑山的一部分……” “大黑山的外山接连通仙城,不与外地相连,但内山就不一样了。” “内山的山道更加错综复杂,四通八达,南边地界的修士,想要进城或是借道,就要必然经过内山了。” “内山阴冷幽僻,人心压抑,也易生出恶念,常有劫财劫色,杀人夺宝的事发生。之后就地毁尸灭迹,人不知,鬼不觉。” 墨画听着心底发寒。 妖兽凶险,人心更险。 这世间吃人的未必是妖,也有可能是人。 墨山见墨画和白子胜小脸紧绷,神情都有些凝重,这才发觉年节这种喜庆的日子,聊这些话题不太合适,便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些猎妖的趣事。 白子胜是第一次听,听得津津有味。 墨画倒还好,有些故事他已经听过了,白子胜是听他听剩下的。 只是如今他已经进了大黑山,知道猎妖是什么样了。 这些曾经觉得有趣的故事,现在就能知道里面的凶险和莫测,再听起来自然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柳如画留他们吃晚饭。 白子胜很期待,但雪姨却委婉推却道: “谢谢柳姐姐,我们打扰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柳如画不好再留,和墨画将他们送到门口。 白子胜有些依依不舍,不太想回去。 这里有吃的,有喝的,有故事听,还有人能聊天。回去就只能修炼,还有做着枯燥的功课。 白子曦看不出神情,只是眼眸顾盼之间,也流露出淡淡的遗憾。 墨画自己无拘无束,虽说每日要修炼和练习阵法,但想玩的时候随时也能玩,不像白家兄妹二人,每天都要按规定做功课。 见他们神情有些低落,墨画目光微亮,便邀请道: “雪姨,十五那天有花灯,还有烟火,伱们一起来看吧。” 雪姨对着墨画温和地笑了下,但还是婉拒道: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烟火我们就不看了。” 墨画笑道:“烟火是用阵法催动的,阵法是我画的,可好看了。” 雪姨有些错愕,“你画的?” “嗯。”墨画点了点头,“我花了好大功夫才画好!” 实际上也没花多久,毕竟只是一些烟火用的阵法,不算太难。 雪姨见墨画自信满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沉吟片刻,也点头道: “那你放烟火的时候,我们来看。” 白子胜大喜,对墨画投来感激的目光,白子曦看着墨画的眼神,也微微发亮。 正月十五,夜色已至,街上处处张灯结彩。 墨画又检查了一遍烟火复阵,确认没问题,这才点了点头。 烟火复阵是由普通的烟火阵并联而成的复阵,不到一品,阵纹数也不多,墨画画起来很轻松。 烟火复阵画在了河堤两边,以河边堤石作为阵媒,只要捏碎灵石,注入灵气,便能激活阵法,向天空发射烟火。 墨画没用纸作为阵媒,是因为纸是一次性的,阵法激活后,阵纸承载不了阵法灵力,也会随之销毁。 而土石作为阵媒,阵法可运转多次。 这样不光正月十五,以后每逢节日,都可以催动阵法,放出烟火用来庆祝。 墨画去找俞长老报销烟火阵用的灵石。 因为阵法并不复杂,消耗的灵石也不算多,俞长老便欣然同意了。 戌时时分,墨画开启了阵法。 之后墨画便跑到石桥上,和爹娘、白子胜、白子曦以及雪姨一起看烟火。 阵法开启后,过了十五息,阵纹便激活了。 河堤两岸五颜六色的阵纹依次亮起,而后凝聚成五彩斑斓的光芒,倏忽升起,飞到漆黑的夜空,绽放炫目的烟火,层层叠叠,此起彼伏,如千树万花,繁星流雨。 漆黑的夜幕如同底布,烟火绽放,如华美的刺绣,在夜幕上编织成一匹绚丽而斑斓的锦绣。 漫天璀璨,美不胜收。 一时之间,无数修士都抬头看向夜空,看向那绚烂的烟火,看着那烟火盛放,照亮通仙城的大街小巷。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四章 道心 看过烟火后,雪姨向墨画道谢,而后向墨山夫妇道别,便带着白子胜和白子曦回去了。 墨山和几个猎妖队的兄弟有约,要一起喝酒。 柳如画则和姜姨一起去看花灯,顺便尝尝几家新开的点心铺。 天边烟火还在放着,墨画就只能一个人逛街了。 逛着逛着,墨画神识忽有所感,抬头一看,就发现俞长老也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孤零零地喝着酒。 墨画施展逝水步,垂直贴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到屋顶上。 俞长老见到墨画,眼睛一亮,拍了拍身边的瓦片,“来,坐这,一起喝一杯。” 墨画到俞长老身边坐下,从储物袋里取出果酒,和俞长老碰了一杯。 俞长老的酒是烈酒,满口辛辣。 墨画的酒则是甜甜的,喝多少都行。 果酒入喉,清甜而有回味,墨画不禁摇了摇小脑袋,转头看了眼俞长老,忍不住问道: “长老,您就一个人吗?” “一个人怎么了?” “看着有些孤零零的……”墨画同情道。 俞长老眉毛一挑,叹了口气,看向远处道:“我这是高兴,所以一个人上来喝口酒。” 墨画点了点头,高兴就行,只要不是凄凉就好。 墨画想了想,突然问道:“长老,成为筑基修士很难么?” “怎么,想筑基了?”俞长老有些意外。 “还早呢,我先问问。”墨画有些腼腆地笑着道。 他现在炼气六层,还没到炼气后期,距离筑基的确还有一段时间。 “筑基么,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长老,您说直白点。” 俞长老呛了一下,就不卖关子了,直接道: “筑基的难点,其实只有两个,一是灵根,二是灵石……” “灵根不必多说,灵根好,灵力深厚,突破也容易些。灵石就更不必说了,没灵石修炼都成问题,更别说筑基了。” “不是还有灵物么?”墨画问道。 “灵物大多还是要花灵石去买,至少我们这些普通修士修行所需的灵物,都是可以用灵石买到的。”俞长老说道。 墨画点了点头,“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灵石的问题。” 俞长老颔首道:“不错。” “那如果灵根不差,灵石不缺,是不是一定能筑基呢?” “这世间的事,不好说一定,凡事总会有意外,但只要不差灵石,筑基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俞长老喝了口酒,继续道:“备好灵石,凑齐灵物,一次失败,那就再来一次,总归会有一次成功。而只要成功一次,便是筑基修士了。” 墨画皱了皱眉,“听起来,好像也不难啊……” “修道自炼气开始,筑基虽说高上一等,但也就比炼气多迈出一步而已。后面自金丹境开始,才是一步难于一步,对灵根、天赋、悟性、传承要求都很苛刻。” 俞长老喟叹,“至于筑基,本来就是有灵石就行。” 筑基有灵石就行,但散修百年来也就只有俞长老成功筑基了…… 墨画问道:“筑基要很多灵石么?” 俞长老叹了口气,“因人而异,修炼用的,加上买灵物,至少也要上万枚灵石。” 墨画心里默默算了下,一个普通炼气修士,每天净赚一枚灵石,一年三百六十枚,那攒够一万多枚灵石,估计也要三十年左右。 不吃不喝不用,攒三十年。 这还只是一次突破用的灵石,若是失败了,所有灵石消耗殆尽,三十年辛苦付诸东流。 何况修士怎么可能不吃不喝,怎么可能无病无灾,又怎么可能不遇到突发的事端呢? 墨画也叹了口气。 俞长老苦涩道:“散修无法筑基,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穷。” “修道的门槛有很多,但穷才是最绝望的门槛。” “灵根不行,一开始你便知道此路不通,但是穷会先让你看到希望,再让你体会绝望,灵石永远是杯水车薪的,大道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俞长老的神情之中,既有怅惘,也有无奈。 “天底下的散修,都是如此么?”墨画问道。 “大抵如此。”俞长老叹道,“这修道界,炼气期的修士最多,也属炼气期的修士最苦。苍茫九州,浩瀚无际,将来伱迈出黑山界,自己去看一看就会知道,比通仙城更穷的仙城比比皆是,比我们这些猎妖师更苦的修士,数不胜数。” 墨画神色低落,沉默不语。 俞长老这才发觉,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这些话本不该和他这个孩子说。 俞长老拍了拍墨画的肩膀,转言道:“别人的事我们管不了,至少通仙城的散修,以后会越来越好了,这都多亏了你啊。”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画了一些阵法。” “阵法是最重要的。”俞长老神情郑重道,“没有阵师画阵法,哪怕散修之中再出一个,哪怕是三四个筑基,都于事无补,大家该穷还是穷,该苦还是苦。” 墨画愣了一下。 他知道阵师地位比较高,阵法也很难学,修界各个方面都需要阵法,但也不至于像俞长老说的,比三四个筑基修士还重要。 俞长老看出了墨画的疑惑,耐心地说给墨画听: “炼气是底层,往上迈一步是筑基,成为筑基修士,便有了寻求大道的资格,可以改自己的命。” “我成了筑基修士,改了自己的命,但我无法改变其他散修的命。我可以与钱家周旋,尽量让散修不受欺压,但我实际上又帮不了他们什么。” “他们依旧是穷,依旧是苦,依旧是艰难度日,依旧只能一辈子只是炼气。我徒有修为,就算去偷去抢,也弄不来多少灵石。” “但是阵法不一样!” 俞长老目光炯炯地看着墨画,“哪怕你只有炼气,只要你会阵法,就能真正惠及所有散修。让他们能谋生,能赚灵石,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修为可以用来杀生,但是阵法,却可以造福万生!” 墨画一时心中触动,点头道:“长老,我明白了。” 俞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而是静静地看着通仙城的万家灯火。 墨画也随着俞长老的目光看去。 红红火火的灯笼从街头挂到街尾,灯火映照下,小孩追逐着,嬉闹着,修士相逢行礼或是结伴同行,热闹非凡。 天边烟火绚烂,坊市鳞次栉比,街上人流涌动。 欢声笑语,融入万家灯火,与漫天璀璨的烟火一起,点亮了整个夜空。 这万家灯火和璀璨烟火也映入了墨画的眼眸。 小小的墨画渐渐坚定了道心: 此生他将努力修行,参悟阵法,以通天彻地的阵法问道长生,逆天改命。 改自己的命,也改这普天之下,所有底层修士的命。 届时不光是通仙城,这普天之下所有的散修,终身都不再只是炼气!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七层 热热闹闹地过完年,墨画就十三岁了。 他的个头长了,但只长了一点,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个小小的修士。 而墨画的心思,除了日常画些阵法,主要也都用在了修炼上。 他已经炼气六层圆满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触碰到修为的瓶颈,面临炼气中期的门槛。 只要突破瓶颈,就能成为炼气后期的修士了。 炼气后期,距离筑基就更近了。 修界浩瀚,修士无数,炼气期只是蝼蚁,而成为筑基,就是改变自身修道命运的第一步。 筑基筑的是修道之基。 无论道心如何,不筑基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这日墨画卯时起床,照常修行。 突然气海颤动,灵力流转迅速起来。 墨画精神一振,取出灵石,静心修炼。这些灵石被墨画炼化,形成精纯的灵力,向墨画的气海汇聚,直至满溢。 而后和墨画第一次突破时遇到的瓶颈一样。 这些满溢的灵力,沿着经脉上行,向百会汇聚,达到天门穴时,又如丝线一般,向内渗入识海,于识海内游离编织,凝成一片灵幕。 这片灵幕,便是谜阵,也是修行天衍诀时所需突破的瓶颈。 墨画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静心凝神,开始参悟谜阵。 片刻之后,他松了口气。 这些谜阵上的阵纹,成百上千,游离错乱,繁多而复杂,若非阵师,根本毫无头绪。 但墨画细细看去,发现大多数的阵纹,纵使生僻且不断游离变化,但都不脱离五行阵纹的范畴,他也都能认出。 只要能认出,就有办法去解。 墨画回忆着解阵的基础要点,利用五行生克,阵纹融解,灵力正逆的规则,开始一个一个地破解。 半天时间过去,墨画便解开了十多道阵纹。 墨画心中欣喜。 解阵的过程,比他想的要顺利。 得益于庄先生的教导,以及墨画夜以继日地练习,包括对一品复阵的参悟和应用,墨画如今的阵法水准,包括阵法的阅历,在一品阵师之中,已经算是屈指可数了。 这些谜阵,他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阵法造诣,自行去破解了。 谜阵之上,灵力游丝错杂,阵纹密布,流转不停。 这令普通修士一筹莫展,让一般阵师见之色变的谜阵,在墨画眼里,已然清晰明了,不再是什么难题了。 之前在阵法上花费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只不过谜阵的数量太多,解开需要花一些时间而已。 就这样,墨画废寝忘食,不舍昼夜,一直潜心破解谜阵。 有时吃饭走路都能走神,忽而皱眉,忽而恍悟,忽而冥思,忽而又眼神一亮。 身边的修士见状,知道墨画应该是在参悟什么难题,就也安安静静地,没去打扰他。 终于,一个月之后,墨画解完了所有的谜阵。 灵幕疏忽消散,谜阵瞬间解开,游丝般的灵力渐渐消弭,最后融入墨画的识海。 墨画的识海扩大了一分,神识深厚了一些,灵力也更加浑厚了。 他也终于突破瓶颈,成为了炼气七层的修士。 炼气七层,便是炼气后期! 墨画心中大喜,他的修为终于又往前迈了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只要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一步步向着筑基迈进便好。 墨画成为炼气后期,比墨画还高兴的,自然是柳如画和墨山。 他们按照习俗,宴请了周围的邻里,以及一些交情深厚的修士。 墨画也收到了不少礼物,俞长老的,陈师傅的,冯老先生的,猎妖师的,洛大师等一些阵师也送了礼来。 宴请宾客热闹了一阵,墨画便收拾心情,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修为上勤于修炼,坚持不辍,讲究水滴石穿,水到渠成。这本没什么捷径可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道法上,墨画想多学一两个法术,以备不时之需。 炼气后期了,实力虽是强了,但面临的危险也可能更大,技多不压身,多会一两门法术,还是很必要的。 只不过墨画暂时不知道找谁学。 他自己学的话,没有什么合适的法术典籍。 也不太好去找傀老,傀老已经授墨画以渔了,墨画总不能再去找傀老要鱼吃。 该自己想办法的时候,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不过这个暂时不急,可以慢慢来。 最让墨画有些踌躇不定的,反倒是阵法。 他已经是一品阵师的水准了,更难的一品复阵也已经学了,但是他的修为距筑基期还很远,无法筑基,自然也就无法成为二品阵师。 那这段时间,他学什么阵法呢? 一直学复阵? 一般的复阵,墨画已经熟悉了,更难些的复阵,也只是阵枢强度太高,墨画神识不足,所以暂时还学不了。 但复阵的原理,尤其是五行类的阵枢,墨画已经熟悉了,再学下去,也只是拓展阵法的广度,没法学到更深的东西。 墨画学着,就会觉得无聊了些。 那难道要去学大阵? 墨画对大阵的认知,还很肤浅,只知道大阵算是大型的复阵,其他的知之甚少。 而且就算要学大阵,墨画最多也就只能在识海的道碑上演练,实际根本画不了。 因为大阵耗资极大,需要大型的阵媒,海量的灵石,以及众多的人力。这就不是墨画能办到的了。 除此之外,墨画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神识。 墨画的神识已经很强了,比一般炼气九层的修士还强,即便一般一品阵师,神识都是远不如墨画的。 但比起筑基期的神识,墨画还是差了不少。 墨画的神识还在增长,借助道碑会增强神识,练习阵法会磨练神识,将来境界突破,神识还是会增长。 那会不会有一天,尚未筑基的他,神识就可以堪比筑基期的修士了呢? 炼气期和筑基期神识的界限,又在哪里呢? 这超出了墨画认知的范畴,于是墨画便去拜访了庄先生。 庄先生看到墨画,神色平静,内心却叹了口气: “这孩子,神识又变强了……” 他都不知怎么教才好了。 墨画向着庄先生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先生,我接下来,还学复阵么?” “一如既往地学吧。” “哦。” 墨画觉得复阵有些无聊了,但没好意思说出来。 庄先生问道:“这次你识海的谜阵,是什么样的?” 墨画想了想,道:“还是五行阵纹,只是谜阵品级高了一些,大多是一品阵法,而且还包含部分复阵。” 庄先生沉默了片刻,叹道:“这样的话,你筑基就很难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六章 筑基神识(五更) 墨画一愣。 庄先生道:“这些天,我翻看了一下门内曾修行过天衍诀功法的前辈的手札,稍加研究,又参考了你遇到的谜阵,发现了一个问题。” 墨画精神一振,认真听着。 “天衍诀功法的瓶颈,是因人而异的。”庄先生缓缓道。 墨画略有错愕,“因人而异?” “你还记得,天衍诀的功法上备注的小字么?”庄先生问道。 墨画回忆了一下,道:“瓶颈在神识,非阵师不可修行。” “问题就在于神识。”庄先生看着墨画道,“你的神识太强了,神识越强,瓶颈也就越强。” 墨画张大了嘴,弱弱问道: “那我如果神识弱一点,那修行天衍诀,是不是会顺利很多……” 庄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画,“神识弱,瓶颈弱,功法的效果自然也就弱了。” 墨画想了想,天衍诀功法的益处,是使神识敏锐,操控更强,阵法画得也就更快,但自己本身神识出众,所以这种功效,似乎弱一点也没什么。 “伱是不是觉得神识操控也没什么?”庄先生看出了墨画的想法。 墨画老实地点了点头。 庄先生道:“天衍诀的用途,是通过识海解阵,锻炼你对神识的操控,解的阵越复杂,突破后神识的操控就越敏锐。” 庄先生神情感慨,“神识操控,对阵师,乃至对修士都是极为重要的,这关系到你画阵法的速度,以及施展法术的时间。” 简单点说,就是阵法会越画越快,越画越多,法术也会用得越来越快。 墨画点了点头,“那这门功法,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如我适才所说,因人而异。”庄先生目光微凝,道: “神识越强,这门功法越是如虎添翼,神识越弱,这门功法也就越显鸡肋。” 墨画眼睛一亮。 他的神识不弱啊,不但不弱,而且还很强。 看来自己当初选的没错,天衍诀就是最适合他的功法。 墨画心里有些得意,庄先生便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道: “虽然神识越强,功法效用越强,但突破的瓶颈同样也越强,谜阵也更加复杂。” 墨画皱起了眉头。 庄先生道:“你炼气中期的识海迷阵,便已经是一品复阵了,那你若想突破筑基,又该解什么层次的迷阵呢?” 墨画听着心中一惊,“不会是大阵吧……” “这也未必,严格来说,大阵虽在一品的范畴内,但不算是一品阵师该学的。” “先生,我现在能学大阵么?”墨画问道。 “还不行。” “哦。”墨画点了点头。 庄先生这么说,他就先不好高骛远了。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功法的问题。 墨画问道:“神识越强,瓶颈越强,那我将来该怎么突破筑基的瓶颈呢?” 庄先生看了墨画一眼,淡淡道:“其实也简单,你神识变得更强就行了。” 墨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先生,如果神识越强,瓶颈越强,那是不是无论我神识多强,瓶颈也都会随之增强,既然如此,一味增强神识,真的能突破瓶颈么?” 庄先生目光微凝,“所以,你神识的增长要超出限度。” 墨画心中一凛,“炼气和筑基的限度?” “不错。”庄先生点了点头。 “炼气和筑基,神识上到底差了多少呢?”墨画问道。 庄先生道:“修士的灵力,以周天量化,而修士的神识,是不太好统一量化的。” “常用的方法之一,是以神识外放的范围,衡量修士神识的强弱。” “炼气期的修士,神识外放的距离,大多在十丈到二十丈之间,神识强的,外放的距离远些,神识弱,则外放得近些。” 墨画点了点头,他施展法术的时候,就是仗着神识强,法术射程远,所以能占一些便宜。 “但这种方式并不精确,有些修士天生神识外放得比较远,但其神识强度,也只是一般,有些修士不擅长神识外放,但其识海却很坚固,神识也很深厚。” “最精准衡量神识的方式,是通过画阵法。” “画阵法?”墨画微怔,“阵纹的数量么?” “不错。”庄先生点了点头,“如同阵师以阵纹数衡量阵法水准一般,以阵纹数量,衡量神识强度,是最准确的做法。” “一般炼气一层,能画出一道阵纹,神识便是一纹,画出二道阵纹,神识便是二纹……以此类推,能画出九道阵纹,神识便是九纹。” “而九纹神识,便是炼气修士的极限了。” 墨画默默寻思着,“那筑基修士的神识,便是十纹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 “就差了一纹么?”墨画愣了下。 庄先生似笑非笑,“看似只差一纹,神识量却差了一倍。” 墨画吃了一惊,“怎么差了这么多?” 庄先生道:“因为炼气九层,突破到筑基期,灵力凝炼质变,神识也会翻倍。所以筑基修士画二品阵法,所用神识,一开始便是炼气九层的二倍。” “九纹炼气,十纹筑基。九纹的神识翻倍,才能达到十纹的神识量。” “而这一倍的差距,便是神识的限度,也是修士无法逾越的鸿沟!” 墨画心中震惊,怪不得他总觉得,自从自己成为一品九纹阵师,后面神识的提升,就如同茫茫烟海,一眼望不到边。 原来这里面差距这么大,沟壑有这么深。 “那炼气期,有可能拥有十纹筑基期的神识么?”墨画弱弱问道。 “有可能。”庄先生看着墨画,意味深长地答道。 墨画松了口气,有可能就行。 随即他心中一跳,突然明白过来了: “莫非我只有拥有筑基期的神识,才能解开谜阵,突破瓶颈,成为筑基修士?” 庄先生见他想明白了,就点头道: “不错,神识越强,瓶颈越强,但修炼的瓶颈再强,也毕竟只是炼气期的功法,你的神识超出了炼气期的限度,自然就能突破瓶颈。这也就意味着……” 庄先生看着墨画,缓缓道: “其他修士必须突破筑基,才能有筑基期的神识,但你不同,你必须先有筑基期的神识,才能成为筑基修士!” 五更完毕。 谢谢书友泽雨暗、20220812183836149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七章 墨画彻底傻眼了。 成为筑基修士,才能拥有筑基神识,而他必须拥有筑基神识,才能成为筑基修士…… 常言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原本他神识强是好事,现在反倒成了阻碍。 墨画心里默默数着增强的方式: 首先他现在的境界是炼气七层,修为突破到炼气八层和九层,神识都会有增加。 《阵问长生》第二百二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身法 墨画回家后,就按照庄先生的教导,开始学习解阵。 他趴在自己的小书桌上,先将《解阵集论》粗略翻了下,然后对照自己之前所学,互相比照,查漏补缺。 已经掌握的就先略过,将不熟悉的,不明白的,一头雾水的阵法概念记下,再回过头来慢慢看,慢慢思索。 花了一个时辰,有个大概的印象后,墨画便收起了《解阵集论》。 目前看到这里就行了,心里有了框架,解阵时遇到具体的问题,再回来翻看便好。 之后墨画小心翼翼地打开古旧阵图,开始学习逆灵阵。 逆灵阵不属于五行阵法的范畴,是一种特殊的阵法类型,墨画之前从未学过。 逆灵阵纹、阵枢和笔法都有不同的讲究,虽然依旧是阵法,但画起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墨画既有些紧张,又觉得新鲜。 紧张是因为逆灵阵确实要难上不少,墨画不知自己能不能学会。 觉得新鲜是因为逆灵阵与五行阵同为阵法,但却截然不同,甚至与一般一品的阵法都大相径庭。 一品十纹,天道异数,不被品阶限定,这颠覆了墨画既成的阵法认知。 同时墨画又心生期待。 这世间还有很多他未知的阵法类别,同时也有很多堪称“天道异数”的超品阵法。 这些阵法收藏于家族、宗门、道廷,或是某些不知名的势力。 又或是残存于远古门庭,洞府遗迹,古修陵墓,蛮荒之地,无边之海,亦或是苍茫九州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不知将来是否能游历九洲,寻访古阵。 若是将这些阵法都学会了,又是否真能拥有改天换日的神通? 墨画憧憬了一下,而后便收敛心神,自我告诫两遍:不要好高骛远,不要好高骛远! 然后开始老老实实地学逆灵阵。 墨画还是先熟记阵纹,然后子时之后,闭目休憩。 神识则沉入识海,在道碑上练习阵法。 庄先生给墨画的逆灵阵,只有九道半的阵纹。 墨画只画出了九道多一点,神识便耗尽,无法再画下去了。 墨画抹掉阵纹,神识回溯,皱眉思索。 这副逆灵阵,虽是九道半的阵纹,但所耗神识,的确比一般九纹阵法要多上太多。 九纹是限度,限度之上,是深不可测的神识差距。 墨画叹了口气。 不过这本就在他预料之中,如庄先生所说,以他现在的神识,本就是画不出逆灵阵的。 墨画的目的,还是借助练习逆灵阵,磨练识海,增强神识。 能不能学会阵法,倒还在其次。 只要神识够强,墨画便有了突破筑基的资本,而只要神识够强,多加练习,也就没有学不会的阵法。 学不会就多练,练个几十遍,上百遍,乃至上千遍,怎么也能学会了。 墨画就这样练了一晚上,对逆灵阵基本熟悉了,神识也增强了,虽然不算很多,但墨画已经很满意了。 普通一品阵法,墨画现在学起来没什么难度,对神识的锻炼也微乎其微。 复阵神识强度够了,但强度在阵枢上,又包含很多低级的阵纹,画起来时间长,效率低,对阵纹的领悟也不够深刻。 相较而言,逆灵阵对神识的锻炼,已经够强了。 如今练习逆灵阵,一晚增强的神识,比之前练两晚增强的神识还要多。 练了一晚上阵法,神识虽然还是充盈的,但心里多少有些疲倦。 墨画放空心神,稍作休息,便到了卯时。 朝阳初升,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一日之计在于晨,墨画照例修行了一会,而后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和铺满天边的霞光,心情也愉悦起来。 之后只要参悟逆灵阵,顺便学学复阵,练练解阵,神识会随灵力一起慢慢增长,也终究会有筑基的那天。 灵力凝炼,神识倍长,筑大道之基。 只要能够筑基,修道之路,也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为了筑基,墨画开始磨炼神识,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除此之外,墨画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进内山。 外山他很熟了,舆图也画了,草药矿石和香料都采过,妖兽也杀过——虽然是借助阵法杀的。 再去外山,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与此同时,墨画也想要一品后期的妖血。 外山妖兽大多是一品中期,用其妖血调配灵墨,去画一品阵法,阵法的效用是会减弱的。 内山就不一样了,妖兽以一品后期为主,血气浑厚,妖血的品质更好,画出来的阵法更强。 灵墨的好坏,影响着阵法的效果。 如今墨画虽未定品,但已是一品阵师,单论阵法水准,已经接近一品阵师的巅峰。 短时间内,墨画的阵法不会再有显著提升,那就只能通过提升灵墨品质,来提升阵法威力和效果。 墨画去找到墨山,说自己想进内山。 炼气七层的墨画,是炼气后期修士了,已经初步具备进内山的资格了。 墨山自然不同意。 内山环境更凶险,妖兽更凶残,而且不光有妖兽,还有其他身份不明,善恶未知的修士。 山势险恶,妖兽凶残,但最凶险的还是人心。 “爹,我身法更好了,可以自保的。”墨画道。 自从境界突破,神识和灵力增长,天衍诀的功法效果也进一步增强。 依赖神识操控灵力,再借灵力牵引肉身,以此施展身法的逝水步,自然更上一层楼。 墨山微怔,想了一下,道:“那就再切磋一下,我抓你,你用身法躲,若是能躲过,我便允许你进内山。“ 墨画点了点头,“好!” 下午时分,父子二人便在小院子里,切磋了一个时辰的身法。 墨山已是炼气九层,而且最近灵石充裕,墨山勤加修炼之下,修为已经接近炼气九层圆满。 他的身法是常年猎妖,从生死搏杀中学来的,只讲究简单实用,动作干净凌厉。 尽管如此,墨山发现,现在的他已经捉不到墨画了,甚至感知到墨画的位置都很困难。 墨画的神识太强了,神识越强,便越隐蔽,也越不易感知。 若用眼睛去捕捉墨画的身形,又容易被形如流水,捉摸不定的逝水步欺骗。 墨山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与墨画耗着,等墨画灵力消耗殆尽,灵力运转滞涩时,利用对儿子墨画气息的熟悉,凭感觉去抓。 这是墨画唯一能抓到墨画破绽的办法。 与其说是办法,不如说是“血脉压制”了…… 父子二人周旋了一个时辰,墨山只能用这种办法,才勉强抓到了墨画两次,其余时间,连墨画的衣角都碰不到。 墨山终于确定,除非筑基修士出手,一般的炼气九层修士,根本奈何不了墨画了。 除非墨画将灵力耗尽,无法施展身法。 但他儿子机灵得很,灵力不足,见机不妙,肯定早早溜了。 筑基之下无敌的身法啊…… 墨山既是震惊,又是欣慰,叹了口气,便同意墨画进内山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内山 墨画进内山前,俞长老偷偷塞给了他一枚猎妖令。 “这个你拿着,就算是正式的猎妖师了。” 墨画愣了下,“不经过猎妖礼,就能当猎妖师了么?” 先是据守灵矿,后来又建炼器行和炼丹行,经过这么多事,平日他又忙着修炼和画阵法,所以这一年的猎妖礼他便错过了。 而且他是灵修,还是阵师,基本不会与妖兽近身厮杀,严格来说,是不太适合当猎妖师的。 “那都是虚礼,无所谓,是不是猎妖师我说了算,我说你是你就是!” 俞长老理直气壮道。 猎妖行就他一个筑基修士,也的确是他说了算。 俞长老亲手将猎妖令挂在墨画脖子上,“这个猎妖令才是最关键的,有猎妖令,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猎妖师。” “伱滴一滴血上去。”俞长老又道。 墨画愣了下。 俞长老见墨画细皮嫩肉的,想了下,道:“算了,我帮你吧。” 俞长老拿起墨画的白皙的小手,灵力凝成细针,刺破了墨画的食指,一滴血滴出,落在了墨画的猎妖令上。 墨画含着手指,一会儿血便止住了。 与此同时,神识微颤,似乎与猎妖令产生了某种共鸣,生出了某种亲切感,仿佛这枚骨令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神识维系的一部分。 “这是滴血认主么?” “也算是吧,不过这猎妖令也不是什么有灵识的灵器法宝,所以说滴血认主,有些勉强,顶多算是……盖章认领吧。” “哦。”墨画点了点头。 随即他摸了摸猎妖令,好奇问道:“俞长老,这猎妖令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俞长老找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猎妖师的老祖宗传下来的,据说世间长着不少骨树,这树有上古大妖的血脉,既算是妖,又可以算是树。长得像树,但树干是骨,树枝是骨,连树叶也都是骨片。” “猎妖令就是用骨树上的骨木制成的,一旦杀了妖兽,骨令便有感应,生出血痕,算作猎妖师猎杀妖兽的功勋。” ”血痕越多越密,功勋越高,出去跟人吹牛,也更有牌面。” 墨画小脸复杂,“这是吹牛用的么……” “主要是展示资历用的,老手和新手的猎妖令就截然不同,当然用来吹牛也很方便。” 俞长老眉毛一挑,对墨画道: “你出去吹牛,说你一辈子杀了多少妖兽,没有凭证,谁会信呢?这猎妖令就是凭证,你拿出来,上面全是血痕,再吹起牛来,就有底气多了。” 看俞长老的样子,估计没少跟人吹牛…… 墨画又问:“这猎妖令,我们能自己做么?” 俞长老摇头,“不行,这是道廷做的,统一发放的。你别看长得都差不多,但每个猎妖令,道廷其实都是有记录的,做不得假的。” 墨画翻来覆去看了看,没找到什么印记,也不知道廷是根据什么来记录的。 难道是什么特殊的阵法? 俞长老又偷偷跟墨画道:“你这枚比较特殊,是用骨树年轮中心的骨木制成的,我藏了几十年了,都没舍得给出去。” 墨画顿时感觉这猎妖令沉甸甸的,“您不留给俞大叔他们么?” 俞长老哼了一声,“我那笨蛋儿子,我才懒得给他。” 墨画有点受之有愧。 俞长老便道:“其实也没什么,一棵骨树上长的,无论是枝干还是叶子,效果其实都一样,就是多了点讲究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墨画心里轻松了点,点了点头。 “收好了,别丢了啊。”俞长老嘱咐道。 “好!” 墨画的脖子上除了冯老先生给的温润的丹玉,现在又多了一枚妖骨制成的猎妖令。 第二天,墨画收拾妥当,就和墨山进内山了。 内山有瘴气,有毒沼,毒性比外山强很多。 在外山只要小心一点,哪怕不备丹药也没什么,但在内山,丹药就必不可少了。 墨画的储物袋里揣着各种药瓶,有辟瘴丹,辟毒丹,清心丹,止血丹等等。 这一大包丹药都是冯老先生为他备好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肉干、酒酿和糕点,是她娘亲为他准备的。 于是天刚蒙蒙亮,墨画便整装待发,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和墨山一起进入了大黑山。 他们一路跋涉,穿过外山,便到了内山。 墨画服了一枚辟瘴丹,而后打量了内山的环境。 内山山势更复杂,林木更茂密,山道更崎岖,也更不易辨认方向。 瘴气浓烈,雾气则忽浓忽淡。 雾气重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走了几步后,可能又全部消散,再走几步,四周可能又被浓雾笼罩。 相当诡异。 墨山道:“见到远处有浓雾,尽量避开,避不开就要多加小心,不要走不熟的路,宁可原地多等一会,也不要贸然行动……” “不然容易失去方向,误入山林深处,遇到不可知的危险。” 墨画点头。 内山比外山还大很多,即便是墨山,在内山猎杀了这么多年妖兽,也不曾将每个角落都走遍。 所以他只能带着墨画,沿着主山道走一遍,熟悉下内山的环境。 一旦遇险,知道往哪里跑,若是迷路,知道怎么出山,怎么回家就行。 内山山势复杂,地形崎岖,两人走一段,歇一会。 休息的时候,墨画就会拿出舆图,在上面添添画画。 这舆图是他向俞长老要的,原本也很简陋,只标注了山势和大致的山道,其他一概没有。 所以墨画想将内山的舆图完善一下。 这件事他在外山便做过,不仅能帮助他熟悉环境,同时也方便采集草药、香料和矿石,在山里遇到急事,有舆图对照,也会方便很多。 大概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走了几遍主山道,墨画对内山的环境也大概熟悉了。 他的内山舆图上,也被勾勾画画,添加了不少东西。 之后墨画要做的,是先安置好司南子母复阵。 墨画是阵师,不在内山放点阵法,他还是不太放心。 有了司南子母复阵,他能感知到灵力波动,既方便凑热闹,也方便他事先预知,提前跑路。 更方便他给妖兽放血。 这种事墨画一个人做不来,所以找了一些猎妖师叔叔帮忙。 俞承义喊了十来个炼气九层的猎妖师,一起帮墨画放置画有司南子阵的石针。 因为内山很大,一个司南母阵罗盘无法兼顾全局,所以墨画画了两副,分了甲乙两个罗盘。 甲罗盘观测南边,乙罗盘观测北边。 而且他还给墨山和俞承义各做了一套,方便猎妖师在内山行事。 俞承义大喜,有了这套阵法罗盘,他们在内山行事,就稳妥多了。 无论是追猎妖兽、预知危险、还是互相施以援手,都比之前便利许多,不必再只依赖猎妖师的经验和感觉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章 羊妖 一切准备就绪,墨画开始着手猎妖了。 当然他还是不必出手。 虽然他已经炼气七层了,火球术的威力也强了不少,但真出手对付一品后期的妖兽,还是差了点。 最多也就补补刀,捡捡漏。 猎妖师们猎杀妖兽,也不差他这点法术的威力。 俞承义、墨山还有六个炼气后期的猎妖师组成小队,带上墨画,一行九人,开始猎杀一只一品后期的赤目羊妖。 俞承义和墨山他们在内山猎妖多年,经验比墨画丰富得多,猎妖前的筹划也更周密,基本上什么都考虑到了。 墨画只用在一边听,用心学就好。 学习妖兽的习性,猎妖的方式,以及注意的事项。 这次猎妖和平常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因为要用到墨画画的阵法。 之前只有炼气中期的猎妖师,用七道阵纹的地火阵,猎杀一品中期的妖兽。 现在墨画能画出一品阵法,威力很强,足以伤到一品后期妖兽。所以炼气后期的猎妖师,也可以尝试借助一品地火阵,去狩猎一品后期的妖兽了。 借助阵法猎妖,既安全,效率也高。 众人商议完毕,俞承义便问墨画:“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阵法是墨画画的,所以他要问下墨画的意见。 墨画想了下,觉得大家考虑得都很周全了,他也想不到什么补充的,便道: “没问题了。” “好。”俞承义点了点头,“那明日出发,按计划行事。” 猎妖师们在内山的营地过了一夜,次日天刚亮,山色朦胧,草木沾着露水,众人便动身了。 俞承义等几个经验老到的猎妖师在前面探路,搜寻赤目羊妖的线索。 墨山经验也老到,但墨画的安全更重要,所以他只好跟在墨画身边。 不一会儿,有猎妖师发现了羊妖的蹄印,进食后的残肉,和带着血的白色羊毛。 众人打起精神,全神戒备。 俞承义和几个猎妖师放出神识,开始搜寻羊妖的身影。 还没等他们找到,墨画已经拿出舆图,给他们标出了位置: “山道后面,这里有条小溪,它在那里喝水。” 俞承义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惊。 这个距离,比他们神识放出的极限还要远不少。 墨画的神识,比他们强这么多? 俞承义纵身跃到山头,借助山石掩护,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了进食之后,在溪边饮水的赤目羊妖。 俞承义不做声响,从山头跃下,和众人道:“是在喝水,喝完估计会回树林,我们绕路,在它前面埋伏。” 猎妖师们点头,而后从旁边择路绕了过去,在进树林的必经之地停下,开始布置陷阱。 墨画掏出了一个铁制罗盘,罗盘上画着复杂的阵法。 俞承义看到,忍不住问道:“这个罗盘,是做什么用的?” “我在上面画了地火阵。”墨画道。 “这个跟画在纸上,有什么不同么?”俞承义问道。 “用纸做阵媒,地火阵只能用一次,炸完之后,阵纸销毁,阵法也就没了。” 墨画接着解释道:“这个罗盘是我让陈师傅特意炼制的,里面掺了一些精铁,用作阵媒,会坚固很多,画上地火阵,可以用很多次。” 俞承义听着眼神一亮,“用法可有什么讲究?” “和之前一样用就好了。” 俞承义点头道:“好!” 众人布置好陷阱,放置好阵法罗盘,又在阵法上放了数枚灵石,之后消除痕迹,撒上鲜血和妖腥草的汁水,便撤回山石后躲藏起来。 不一会儿,赤目羊妖在路口出现。 这只羊妖血气磅礴,不知吃完什么肉,嘴角还带有血腥,而且警惕性极高。 它盯着陷阱看了半天,明显受着妖腥草的引诱,但还是尽力克制着,在原地来回踱步,并不向前。 过了一会,羊妖竟然向后退去,渐渐向远处走了。 墨画吃了一惊,小声问墨山:“爹,这只妖兽这么警觉的么?” “一品后期妖兽寿命长,经验丰富,也更狡诈。” “那它跑了,我们要追么?” 墨山摇了摇头,“不追,我们在这等着。” 墨画微怔,而后眼睛一亮,“它会回来?” “不错。”墨山也压低声音,目光盯着路口,“它也是在试探,不一会儿就会回来。” 果然过了一会,赤目羊妖又折返回来。 若是适才追了过去,就会被羊妖察觉,陷阱也就白放了。 墨画心里暗暗感叹,这内山里,连只妖兽都这么多心眼,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赤目羊妖也终于是没经受住妖腥草的诱惑,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向陷阱走去。 妖兽有妖识,类似修士的神识,但一般妖兽的妖识并不强,不能像修士一般,妖识外放,感知事物。 妖兽感知事物,一般还是通过特殊的视力,敏锐的嗅觉和听觉,以及对气息的敏感和对血的渴望。 队里都是老猎妖师,经验老到,自然知道如何收敛气息,不被妖兽发现。 所以赤目羊妖向四周环视,却什么都没发现,与此同时,它也终于走进了陷阱,开始低头舔舐地上的血水,品尝着妖腥草的腥味。 俞承义站起身来,拉弓射箭,箭矢破空而出,挟着灵力,击中了阵法上的灵石。 灵石化为齑粉,灵石中的灵气溢出,渗入了下面的地火阵罗盘。 羊妖刚察觉出异样,听到箭矢破空之声,便想逃走,但已然来不及了。 陷阱将羊妖绊住片刻,之后罗盘上火红色的阵纹一闪而过,一品地火阵激发,火焰灵力爆炸,震耳欲聋声响起。 爆炸的余波散去,赤目羊妖果然受了重创。 为了保险起见,墨画放了三副一品地火阵,三副一同爆炸,威力自然非同寻常。 一众猎妖师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冲了上去,四散开来,将赤目羊妖围住。 八人分为两圈,四人在内围杀妖兽,四人在外互相策应,防止妖兽逃跑。 过了一段时间,内外圈互换,交替用车轮战,慢慢将重伤的妖兽磨死。 目的明确,行动干脆,杀伐利落,策应周全。 半个时辰不到,重伤的赤目羊妖便倒了下来。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一章 狩猎(五更) 羊妖皮毛焦黑,流着鲜血,倒在山路上。 猎妖师没有轻易靠近,俞承义看了眼妖兽,又看向墨山,给了个问询的眼神。 墨山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妖兽在诈死。 于是大家散开,将妖兽围住,耐心地等着。 不同的妖兽,诈死的方式不同,猎妖师应对的方式自然也不同。 赤目羊妖这种妖兽,诈死后便不能贸然接近。 谁先靠近,谁就会受到它死前的反扑,凶险异常。运气差点的,直接就葬身妖腹了。 若是一起靠近,还容易被它的妖力波及。 一品后期的妖兽,不但血气旺盛,妖力也非常浑厚,借妖力施展的天赋更是棘手。 若是被其妖力所伤,麻烦就大了。 猎妖师也缺乏远程攻击的手段,虽然有弓箭,但威力不强,引爆阵法上的灵石可以,用来对付妖兽,就很鸡肋了。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猎妖师们并未轻举妄动。 羊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猎妖师们也原地戒备,耐心地等着。 妖兽濒死,血一点点地流,气息也一点点衰弱,只要耐心一点,最后扛不住的一定是妖兽。 墨画也躲在石头后面看着,神识中妖兽的妖力在缓缓流动。 既像是未死的妖兽在积蓄妖力,又像是已死的妖兽,妖力在渐渐流失。 墨画也分辨不出,这妖兽到底死没死。 “看来是自己经验不够,即便神识能看出妖力的流动,也无法辨别出妖兽的生死。” 他爹墨山甚至都不用神识,只是看了一眼,凭经验就能看出这妖兽在诈死。 修士的经验,也是修士能力的一种。 墨画心里默默道。 妖兽还在装死,猎妖师还在等,但墨画已经有些懒得等了。 他们没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但墨画有啊。 于是墨画开始运气,施展火球术。 心念甫动,灵力便已经在指间汇聚,并指向前,火球术便凝聚而成,呼啸而出,飞向倒在地上诈死的羊妖。 猎妖师们都有些错愕,但见到施展法术的是墨画,又都有些释然。 火球术炸在羊妖身上,羊妖一动未动。 “明明是头羊,还想装王八?” 墨画稀奇道,而后再次并指,一枚火球术又飞了出去,再次命中了羊妖。 羊妖终于忍不住了,嘶吼一声,站起身来,双目赤红且带着凶戾,死死盯着墨画。 俞承义冷声道:“杀!” 猎妖师乱刀便向羊妖砍去。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赤目羊妖更加支撑不住,它双目血红,妖力运转到极致,全身血气澎湃。 俞承义见状,立马又道:“散!” 一众猎妖师也早有准备,纷纷向后撤去。 在猎妖师撤离的同时,赤目羊妖周身爆出一阵血雾。 墨画听墨山说过,赤目羊妖濒死或危机关头,会以妖力催发天赋,爆出血雾。 猎妖师若是处在血雾之中,双眼会被血雾侵染,视线一片血红,无法视物,心神也会受血雾影响。 这种情况下,若无同伴相救,基本必死无疑。 “这就是血雾么……” 墨画惊讶不已,一品后期的妖兽,果然比他想的还要危险。 好在血雾虽然棘手,但持续不长,很快便散去了。 而耗尽妖力的羊妖,也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 猎妖师们很快便将赤目羊妖斩杀,随着羊妖又一次瘫倒在地,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墨画又用神识扫视了一遍羊妖。 发现真正死掉的羊妖,妖力流转更加缓慢,滞涩,而且色泽也在渐渐变淡。 墨画心里记住了这种区别,以后再分辨妖兽是否诈死,就有了根据了。 但他对一品后期的妖兽毕竟不熟,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向他爹确认了一下: “断气了么?” 墨山又看了一眼妖兽,点头道:“断气了。” 墨画便从石头后面跑了出来,走到羊妖面前,指着羊妖的心脉附近道: “爹,这里帮我开个口子。” 墨山一刀下去,开出一道半指长的豁口,妖血从豁口流了出来。 墨画连忙取出玉瓶,接着妖血,同时使用汲血术,汲取妖兽其他经脉中的妖血。 取完妖血,猎妖师们给妖兽剥皮剔骨,一切收拾妥当,便撤回了营地。 内山总会有未知的危险,而留在营地里,则安全很多。 内山的营地和外山差不多,但要宽敞些,而且也更隐蔽,石门上的阵法也更好些。 但这阵法在墨画眼里,就比较简陋了。 他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用新汲取的妖血,重新配了灵墨,亲手画了一副一品土石阵上去,这才觉得顺眼了不少。 众人吃了点东西,便在营地里休息了一会。 俞承义拿着画有地火阵的罗盘,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 “这个东西好!” 威力不俗,而且能多次使用,上面画的还是一品阵法。 一品阵法啊…… 从此以后,他们猎妖师,都可以借助一品阵法来狩猎妖兽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甚至放在几年前,他也是想都不敢想。 俞承义有些唏嘘,转而又问道:“这个能用多少次?” 墨画嘴里吃着肉,想了想,道:“七八次吧。” “这个阵媒也不算太好,掺了精铁,所以稍微坚固一些,用了七八次后,就承载不了地火阵爆炸的灵力了。”墨画接着道。 “之后就没用了么?”俞承义有点可惜。 “可以废物利用,找陈师傅融了,再重新炼。”墨画道。 这就是有炼器师的好处,有些时候,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炼制一些东西。 “那就好。” 俞承义点了点头,手拿地火阵的罗盘,越看越喜欢。 以后有这个东西,他们猎杀妖兽也轻松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减少了风险,也就减少了伤亡。 猎妖师想好好活着,可不容易啊。 谁不想稳稳当当地进山,平平安安地回去呢。 “就是这个罗盘,有点丑了……”俞承义实话实说。 虽然功能他很喜欢,但确实有些丑了…… 墨画挠了挠头,他也没办法,这是临时炼制的。 按理来说,一般灵器,都会有配套的阵法,一般阵法,也会有相对应的制式灵器。 譬如剑器上画剑阵,刀器上画刀阵,清心簪上画清心阵。 但墨画没找到地火阵对应的灵器,问了陈师傅,他也不知道,就只能照着他的司南罗盘,临时炼制一个铁制罗盘当做阵媒,凑合着用用了。 虽然丑了点,但俞承义还是将地火阵的罗盘视若珍宝。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兴盛 借助地火阵狩猎妖兽,的确事半功倍。 这次猎杀赤目羊妖,看似有些波折,但比起他们之前的狩猎,已经轻松了太多。 之前狩猎一只全盛时的妖兽,要先围杀妖兽,妖兽逃遁后,再持续追杀,少说要一天,多的甚至要数日。 现在赤目羊妖直接被炸成重伤,攻击力道弱了很多,妖力也有衰退,应付起来就容易了许多,基本一个时辰内,就能将其耗死。 只是仍旧需要提防妖兽诈死,以防不测。 但这对猎妖师来说,算是必修的功课,所以也没什么影响。 众人在营地留宿了一晚,次日便返回通仙城了。 俞承义去找了俞长老,聊了几句,得到了俞长老的赞同。 之后的一段日子,俞承义就开始教其他炼气后期的猎妖师,如何使用地火阵进行猎妖了。 如何布置陷阱,如何放置阵法,如何催动阵法,之后怎么围杀妖兽,最后怎么收尾。 这些过程炼气中期的猎妖师很熟,因为他们之前猎妖,大多都用过墨画画的地火阵。 但因为之前的地火阵只有七道阵纹,威力不够,所以炼气后期的猎妖师没用过。 如今墨画阵法水平提升,已经能画出一品地火阵了。 因而所有猎妖师,包括炼气后期的猎妖师,就都要学着用阵法了。 除此之外,猎妖师也开始穿上铁甲了。 一部分是之前从钱家缴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俞长老忍痛买了不少精铁,又请炼器行的师傅们亲手炼制出来的。 炼器行的炼器炉是一品炼器炉,炉上画着一品熔火复阵,炉火精纯,炼制出的铁甲,比起一般铁甲,品质更胜一筹。 墨画又抽空,挨个给铁甲画上了金甲阵。 穿着画有金甲阵的铁甲的猎妖师,单论防御,已经不输一般的一品后期妖兽了。 这批铁甲,优先给了炼气九层巅峰的猎妖师。 墨山当然也得了一副。 除此之外,墨画还学了一品金刃阵。 一品金刃阵是金系阵法,画在刀剑上,可以增强刀剑的锋利度。 这样猎妖师狩猎妖兽,更是得心应手了。 墨画自然先给墨山的刀上,画了第一副一品金刃阵。 有了一品地火阵埋伏,有了一品金甲阵防御,有了一品金刃阵攻击,还有司南子母复阵用来侦测和预警。 这下墨山再进内山猎妖,墨画就放心多了。 不光是墨山,随着炼器行和炼丹行的壮大,灵石收益的增多,这些阵法也会渐渐普及到所有的猎妖师身上。 自此以后,猎妖师的所有猎妖过程,都与阵法密切相关。 阵法也广泛地应用于猎妖师的狩猎之中,猎妖师狩猎更安全,更方便,也更效率了。 如今大黑山上所有猎妖师都认识了墨画。 他们身上穿的,手里用的,陷阱里布下的,都是墨画画的阵法。 正因为亲身体会过,才明白阵法有多么重要。 得益于这些阵法,如今猎杀妖兽跟以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有了阵法的加持,他们猎妖时,不用担心动不动就受伤,不用害怕一时疏忽就葬身妖腹。 他们的家人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害怕他们完完整整地进山,却鲜血淋漓地回去。 墨画也能安心地将心思放在筑基上了。 现在墨画灵石暂时不缺,无论是福膳楼、南城的炼器行、炼丹行,还是占据的灵矿,他都有不少份额。 而且爹娘也给他攒了不少灵石,说是给他将来修炼和娶媳妇用的。 现在墨画最关键的问题,反而是神识。 他要筑基,就需要增强神识,需要增强神识,就要多画阵法,而要多画阵法,就必须要多弄些妖血,来调配灵墨了。 之前他在外山,利用阵法布局猎杀妖兽,攒了近千瓶灵墨。 后来据守灵矿,建设炼器行和炼丹行,炼制炼器炉,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用途,墨画画了很多阵法,如今都快用完了。 现在筑基还比较远,可预见的将来,无论是画阵还是解阵,需要的灵墨应该也不少,墨画又要着手再攒一些了。 而且一品后期的妖血,画出来的阵法,威力会更强些。 墨画又开始在内山四处溜达。 一边补充舆图,一边为冯老先生挖些草药,为陈师傅找些矿石,也为娘亲研究膳食,采集些香料。 最重要的,还是盯着罗盘,看哪里有战斗发生。 一旦罗盘上闪起光点,墨画判断出方位,就会立刻赶过去。 一品后期的妖兽难杀。 即便借助了一品地火阵,狩猎还是要花一番功夫。 等墨画赶过去,时间刚刚好,多数情况下,甚至还比较富余。 他也不用参加战斗,只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猎妖结束,他再露头,拿着个小瓶子去汲取妖血就好了。 偶尔也会有战斗焦灼或是妖兽诈死的情况,他便放几个火球术,骚扰一下妖兽,或是试探一下妖兽死没死。 因为境界突破,天衍诀有所精进,墨画现在的火球术更快,更准,而且威力也有提升。 往往心念一动,火球术就凝结而成。 在猎妖师与妖兽僵持的情况下,墨画的火球术,也能帮上不少忙。 大多数猎妖师都对墨画非常感激,而且相当热情。 一般来说,猎妖师的猎杀的猎物,是不允许他人染指的,但墨画例外。 妖兽是他们的,但是所有的妖血,却都是墨画的。 有些猎妖师杀完妖兽,也不会立即剥取材料,而是会特意等一会,等墨画赶过来放血。 墨画若是不来,他们心里还不大高兴,觉得浪费了妖血,实在可惜。 就这样,墨画在内山混得如鱼得水。 墨画是猎妖师的一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有这么多猎妖师帮忙,他在内山行事自然也更加方便。 内山比外山凶险很多。 但因为有了阵法,墨画恍惚之间觉得,内山和外山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了。 渐渐地,墨画囤积的灵墨越来越多,猎妖师的实力也渐渐壮大。 猎妖师借助阵法,修为虽未增长,但战力大幅提升,猎妖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了。 与此同时,猎妖所得的一品后期妖兽的材料也越来越多。 这些材料运到南城的炼器行和炼丹行,炼制成灵器和丹药,再卖给城内的修士,或是外地的行商,赚取丰厚的灵石。 这些灵石又按比例,分配到散修手中。 通仙城的散修逐渐富裕起来,整个通仙城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兴盛起来。 而随着通仙城的兴盛,形形色色且来路不明的外来修士,也越来越多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三章 救人 通仙城外来的修士渐渐变多了。 两个月后,墨画坐在内山的山石上,看着手中的司南罗盘,皱起了眉头。 之前罗盘上有光点亮起,墨画赶过去,大多是猎妖师在狩猎妖兽,也有妖兽在争夺地盘,很少有修士厮杀斗法。 偶尔也有些面生的猎妖师,穿着打扮不一样,学的道法和使用的灵器样式,也都和通仙城的不同,应该是外地来的,但人数不多,也很少能碰见。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墨画在大黑山的内山里,经常能看见陌生的面孔。 司南罗盘亮起,发生战斗的,也多了很多外来修士。 修士之间的交战,也突然多了起来。 有些是争抢妖兽,有些是一时口角便动起手来,还有一些修士明显是蓄意滋事。 更有甚者,便是赤裸裸的杀人劫掠! 墨画看到过一辆货车,车上货物没了,周围却血迹斑斑,修士残肢遍地。 看附近的痕迹,明显是一群行商遭修士截杀,货物被抢,人也被杀光了。 之后妖兽闻到血腥过来,又将尸体吃掉了。 满眼狼藉,死状凄惨。 墨画看着不适,心中不忍,又忍不住叹气。 之后内山的日子,估计就不太平了。 好在通仙城的猎妖师渐渐壮大,人手渐多,大多身披铁甲,手握一品刀器,在附近的几个仙城中,实力首屈一指。 这些外来的修士,轻易也不敢惹本地的猎妖师。 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些让俞长老去操心吧,他还是攒点灵墨,练练阵法,增强神识,看能不能筑基吧。 墨画收敛起心思,然后吃了点肉干,喝了点野果酿出的果汁。 这些果汁还是他用寒气阵冰镇过的,喝在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冰冰的。 墨画心情也舒服许多。 不一会儿,司南罗盘又亮了起来,墨画便收拾好东西,施展逝水步,从山林岩石间,脚步轻盈地赶了过去。 离得老远,墨画神识放出,简单扫过,有些失望。 又是修士打架。 墨画叹了口气。 一般修士打架,墨画是不管的。 他只有炼气七层,攻击用的法术,也只会一门火球术,逝水步倒极为精通,自保没问题,但也不太想惹麻烦。 何况修士之间的纷争,大多时候,只是路过看一两眼,也是不好分出是非对错的。 弱势的未必就是好人,强势的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人。 长相凶恶的,未必是恶人,看着面善的,更未必是什么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不可貌相的。 墨画决定和往常一样,偷偷看上一两眼,反正现在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以他的神识,炼气修士根本发现不了。 墨画攀上一处山岩,收敛气息,借着草木掩护,偷偷看过去。 崎岖狭窄的山道上,有两方修士正在交战。 两方修士的修为,大都在炼气后期。 一方只有四人,三男一女,处于劣势,守着几箱行李正在苦苦支撑。 另一方却有七人,穿着打扮各异,相貌陌生,正在围攻三男一女四个修士。 而且攻势越来越迅猛,那四个修士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抢劫? 墨画皱了皱眉头,继续看下去,然后就发现有些不对了。 那四个修士,他好像还认识。 有个已过中年的修士,脸上有几道淡淡的刀疤,与他父亲墨山交情很好,之前还特意到墨画家里拜访过。 墨画记得他叫季青柏,墨画喊他季叔叔。 旁边那个年轻斯文的修士,是季青柏的儿子,叫季礼。 他们父子二人,也是猎妖师,但并非通仙城的修士,而是来自隔壁的青玄城。 青玄城距通仙城较远,而且途径大黑山内山,所以一般情况下,两城的修士走动得也不多。 还有一个大汉修士,身材魁梧,腰缠狼皮,使着一根杀气腾腾的狼牙棒,上面全是尖利的倒刺。 墨画记得,当初他和钱兴冲突,是这大汉出面,拦住了钱家炼气九层的修士。 墨画印象中,这大汉修为深厚,骂人也挺厉害的。 如今他便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狼牙棒上土灰色的灵力缠绕,挥舞之时赫赫生风,一看便力道沉重。 与此同时,他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什么“一群杂碎”、“偷袭的孬种”、“有本事单挑,仗势欺人的废物”之类的。 四人之中,墨画唯一不认识的,是那个女修。 看着和季礼差不多大,身上受了伤,修为也最低,支撑得也最辛苦,还好季礼在她身旁照应着。 但她的整个衣袖,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估计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住了。 依据墨画这么长时间在内山观战的经验来看。 使狼牙棒的大汉,肯定是能逃脱的,季叔叔大概率也能逃走,但要看这些修士追不追,若是被追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季礼是逃不掉的,他虽有炼气八层修为,但对敌经验少,此时被这么多修士缠着,左右支绌,逃无可逃。 至于那个女修,估计是必死无疑了。 可能死还是最好的结果了…… 墨画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办呢? 对面七个人,人数有点多,即便墨画参战,也未必能将他们全部救下。 墨画打不过能跑。 但季礼和那个女修应该是跑不掉的。 季礼跑不掉,季青柏为了儿子,肯定也不愿走。 那大汉看样子是个有血性,讲义气的,应该也会死战到底。 “最好是能把人救下吧,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墨画心思一定,取出一截竹筒,竹筒呈红色,里面画着烟火阵。 这种竹筒制作简单,里面的烟火阵是墨画特意画的,基本进山的猎妖师都有。 一旦遇到意外,触发阵法,放出烟火,附近的猎妖师闻讯,便会赶来支援。 墨画以灵力激发烟火阵,一束火光窜天而起。 山道上交战的双方见到烟火,皆是一愣。 墨画又施展逝水步,迅速向远处跑去,又激发了一支烟火,而后又往左面山头跑去,在不同的位置,又放了一支烟火。 这样三个位置,由近及远,依次放出了烟火,营造出一种,三波猎妖师闻讯,纷纷赶来支援的假象。 “是通仙城的猎妖师!”有个外来修士惊讶道。 “大哥,怎么办?” “他们人多,有铁甲,我们不是对手。” 领头的修士皱着眉头,一时踌躇不定。 就差一点了…… 他们已经打了半天,眼看就能将这几个修士杀了,货物抢了,再把那个女修掳回去了。 此时撤离,便功亏一篑了! 墨画见他们不走,右手一抬,又放出了一枚火球。 这枚火球术又快又准,倏忽之间打在了一个外来修士的身上,那修士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因火球术的灼烧而痛喊出声。 炼气七层的法术,对妖兽或许不算什么,但打在修士身上,威力便不容小觑了。 “法术?!”领头的修士大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旧识 这记火球术使得非常娴熟,威力也不小,一定出自灵修之手。 猎妖师中少有灵修,若有灵修进山,也会跟着猎妖队,不可能单独行动。 而猎妖队少则五六人,多则八九乃至十多人,且刀甲精良,他们这群人绝不是对手。 一旦被猎妖师围住,想跑都跑不掉。 他们做这种买卖的,脑袋缠在腰带上,不能因为一时贪心而断送了性命。 领头修士心中一慌,当机立断道:“快撤!” 七个外来修士仓皇撤去。 苦苦支撑的季青柏几人见状,也都如释重负,各自放下手中的武器,靠着储物箱喘着大气。 季青柏更是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番凶险异常,季家就他们父子二人,若是一时不慎栽在这里,季家绝了后,那就真的是家门不幸了。 一念及此,季青柏心生感激,向着山头,拱手道: “多谢了,不知是猎妖队的哪位兄弟?” 其他几人也都随季青柏的声音看过去。 山头山石嶙峋,灌木摇动,便出现了墨画小小的身影。 墨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差辈分了,季叔叔。” 季青柏跟他爹称兄道弟,这声“兄弟”墨画是承受不住的。 季青柏一愣,怎么是个孩子? 细细看去,这才发觉眼前的孩子有点眼熟。 眉目如画,清清秀秀的,看着跟墨山家的孩子好像。 季青柏之前见过墨画,对墨画的印象非常深刻。 “你是……墨画?” 季青柏难以置信道。 “嗯。”墨画点了点头。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季青柏左右张望了一下,“就你一个人?伱爹呢?” 其他三人也是面面相觑。 墨画道:“等会再说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现在……”季青柏有些发愣。 墨画道:“快跑啊……” 内山这么大,附近未必有其他猎妖师,他这烟火放了,也不一定有人来支援。 就算来支援,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赶得过来。 万一过一会儿,那七个修士回过神来,又折返回来,麻烦就大了。 季青柏瞬间明白了,也不寒暄了,立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那几个大的储物箱,季青柏也不准备带着了,只是临行前还是有些不舍,这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 墨画见状便道:“带着吧。” 季青柏闻言错愕,随即犹豫道:“万一那些人追上来……” “他们若追上来,我会提前说的,到时候再丢也不迟。”墨画说道。 季青柏一愣,这种事,怎么就能提前知道了。 墨画神色从容。 就算那群修士追上来,以他的神识,也能够提前感知到,有充足的时间去应对。 只要有时间准备,布好阵法,即便再来几个,墨画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我们拿了行礼,他们未必敢追。若是不拿行礼,他们一看就知道我们心虚,肯定会追过来的。”墨画又补充道。 季青柏一听,立马点头道:“好!” 几个储物箱放在一个独轮木车上,季青柏和那大汉轮流拉着,季礼扶着那个受伤的女修,墨画则在前面指路。 一行人沿着山道走着,墨画时不时取出司南罗盘看一眼,而后重新选一个方向。 季青柏几人不明就里,但见墨画成竹在胸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走了。 只是心中俱都惊叹,墨画对内山的路,竟能熟悉到这个地步…… 墨画将几人领到一处营地,道: “在这里休息会吧,治疗下伤势。” 季青柏等人点了点头,他们苦战许久,身上都有伤势,一路只能强行忍着,如今也无力继续支撑了。 众人在营地里歇息。 墨画将止血丹还有一些疗伤的丹药分给大家。 季青柏接过丹药,闻了药味,诧异道:“这丹药……品质这么好!” 墨画点头道:“这是冯爷爷炼的。” 这些丹药都是冯老先生特意为他炼制的。 冯老先生丹术不凡,用的更是上好的一品丹炉,炉内画着一品复阵,有着精纯的炉火,炼制出来的品质自然更加上乘。 只是墨画进内山,还没怎么受过伤,这些应急的丹药他留了好久,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杏林堂的冯老先生?”季青柏微微错愕,继而点了点头,“难怪。” 冯老先生是一品丹师,救人无数,即便在青玄城,也是很有名望的。 季青柏服了两粒丹药,其他的都交给季礼以及那个年轻的女修了。 那女修伤势最重,流血最多,服了丹药,心神放松,昏昏沉沉便晕了过去。 季礼守在一旁,神情既是担忧,又是心疼。 墨画看了看女修,又看了看季礼,好奇问道: “季大哥,你们是道侣么?” 季礼的脸“扑腾”就红了。 “不……不……还不是。” “还不是,就是快要是了的意思么?” 墨画刨根究底地问,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你们要是结婚,我能去喝喜酒么?” 他长这么大,还没喝过别人的喜酒呢。 季礼的脸更红了。 季青柏见状,也笑了下,道:“你如果不嫌弃,到时候一定请你。” “一言为定。”墨画笑道。 营地里的氛围稍微轻松了些。 季青柏便问道:“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山里很危险的,你爹呢?” “我一个人没问题的,我爹有别的事要做。”墨画答道。 季青柏看了看墨画,心中既是震惊,又是遗憾。 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炼气七层了,而且能一个人在内山混日子,对山路又很熟悉,应对危机也很从容。 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墨画像他爹一样,很有猎妖师的天赋。 但可惜的是,他还是成为了一名猎妖师。 季青柏看到了墨画脖子上挂的猎妖令,心里叹了口气。 做了猎妖师,就很难分心再去学阵法了。 季青柏还是希望,墨画能走上阵师的路,而不是仅仅是做一个优秀的猎妖师。 散修之中,猎妖师到处都是,但是阵师,可是绝无仅有啊。 以墨画的天赋,不学阵法,不当阵师,实在是太可惜了。 季青柏心中惋惜不已。 墨画见季青柏似乎有些心事,不由问道: “季叔叔,你们到通仙城来,是有什么事么?” 季青柏微怔,似是想到什么,苦笑道: “在青玄城活不下去了,想来这里,谋些生计。”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欺压 “活不下去?”墨画一愣。 季青柏点了点头,本不想细说,但见墨画年纪虽小,但在内山游刃有余的样子,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性,都不容小觑,不能再当个孩子看了。 而且今后若是在通仙城谋个生计,少不了还要叨扰他爹墨山,便如实道: “青玄城不像通仙城,城里的散修,已经没有筑基修士庇佑了。” “青玄城上一个筑基散修郑长老,已经过世一年了。这一年来,散修之中无筑基修士,我们这些散修,也就要受家族压迫,仰其鼻息,日子困苦,一天不如一天。” “之前虽然艰难,但还是勉强能过活,但赚的灵石一天比一天少,别说修炼了,就是正常吃穿用度,都捉襟见肘。” “除此之外,那些家族子弟,天天寻衅滋事,欺压散修。我们若是忍气吞声还好,一旦稍有反抗,他们便变本加厉,欺压得更凶。” “事情若是闹大,发生混战,散修没有筑基修士坐阵,根本无法与家族修士抗衡,基本上只能溃败。” 季青柏越说越气愤,身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墨画又递了些丹药给他。 季青柏接过丹药服下,道了声谢,然后看了眼那个昏迷的女修,道: “这孩子叫傅兰,她爹是我一个猎妖师兄弟,早年猎妖,一不小心被妖兽吃了,她娘辛辛苦苦把她养大。” “上个月,青玄城孔家的少爷,想收她做小妾,说是小妾,但也都是不被当人看的。她娘不同意,就被孔家打成重伤,伤没治好,不到半个月人就没了。” “之后孔家少爷仍旧纠缠不休,我和季礼看不下去,便出手教训了孔家少爷,但也惹下了大祸,与孔家结怨。我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这两个孩子,逃离了青玄城。” “附近几个仙城,散修的日子都不好过,想来想去,也只有通仙城会好一些,而且有筑基期的俞长老护持,会安全一点。” 季青柏叹了口气,“只是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先是被孔家追杀,好不容易逃了,进了大黑山,又遭那些身份不明的修士截杀,父子二人差点就没命了。” 季青柏又心生感激,对墨画道:“要不是你,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墨画道:“我也就是狐假虎威,没什么的。” 小小年纪,能知道狐假虎威,而且还能全身而退,既是聪慧也是本事啊。 季青柏心里默默赞叹道。 墨画则想着季青柏刚刚说的事,心中有些生气,又有些疑惑: “孔家为非作歹,道廷司不管么?” 季青柏神情苦涩,“青玄城的道廷司,被孔家和其他几个家族联手买通了,散修犯事,按律责罚,家族子弟犯事,含糊其事。道廷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揭过去了。” 墨画皱眉,“那岂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了……” 季青柏摇了摇头,“但凡有一点活路,谁又想背井离乡呢?” 墨画听着内心戚然。 若是没有筑基期的俞长老,青玄城的今天,可能就是通仙城的明天。 季青柏神色落寞,墨画便安慰他道: “放心吧,现在通仙城可好了,也没人会欺负你们。” 季青柏闻言,也稍稍打起了精神。 他的要求本也不高,能有个地方落脚,赚点灵石,混口饭吃,一家人能活下去就行。 接下来几人安心养伤,墨画没什么事,看着一旁的大汉,忽然有些奇怪。 这一路上,这大汉都一言不发。 他骂人骂得凶,墨画还以为他是个话痨呢。 墨画又盯着大汉看了几眼,突然吃了一惊,问道:“你不会是俞长老的儿子吧?” 那大汉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伱认识我爹?” 果然如此。 墨画看着他的长相,隐隐约约觉得和俞长老有几分相似,就是体格健壮些,俞长老瘦很多。 而且这大汉脾气不太好,很会骂人,骂人的话,跟俞长老也有点像,这肯定是有家学的。 “我和俞长老还挺熟的。”墨画道。 大汉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心里却以为墨画在吹牛,他爹是筑基长老,墨画才炼气七层,年龄又差这么大,能熟到哪里去? 墨画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汉还是不想回答。 一边的季青柏见状,便道:“他叫俞承武。” “哦。”墨画恍然,“俞承义俞大叔是你大哥么?” 俞承武神情错愕,“我大哥你也熟?” 墨画点了点头,问道:“那我应该叫你俞二叔?” “不必了。”俞承武神情淡淡的。 墨画有些奇怪,悄悄问季青柏道: “他平时也这样么?人缘肯定很差吧。” 别人跟他说话,他还是爱理不理的。 季青柏神色有些复杂道:“他平日话也多的,只是跟你爹有点过节,所以应该不太想跟你说话。” “跟我爹有过节?” 这倒是墨画意料之外的。 他爹墨山为人仗义,在猎妖师中人缘很好的,很少会跟人有过节。 墨画根据修士的爱恨情仇,瞬间想了五六种可能,然后向季青柏求证道: “是什么过节啊?” “也不算什么大过节。”季青柏微微叹道,“他这个人,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争强好胜,打不赢你爹,所以看你爹不顺眼。” “就这?”墨画觉着有些索然无味。 俞承武有些不悦道:“小孩子懂什么?” 墨画不与他计较,反而问道:“你认识我?” 俞承武看了他一眼,“墨山的儿子么,我自然认得。” 看他这副模样,应该是很早就认识了。 墨画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当初钱兴找茬,大柱帮我打架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在一旁看着了?” 俞承武眉头一挑,颇有些意外,“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手制止呢?”墨画疑惑道。 “小孩子打架,我出什么手?”俞承武淡淡道,“而且你爹是墨山,我懒得管。” “那后来为什么又管了呢?” “你们打架,怎么样我不管。但钱家后期修士插手,欺负到散修头上,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他这人虽然脸色臭,但其实还挺仗义的。 “你是不是有个狼牙棒啊。”墨画又问道。 俞承武有些无奈,“刚刚你不是知道了么,我跟你爹有过节。” 怎么还跟他问来问去的? “你跟我爹有过节,那是你们大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墨画理直气壮道。 何况你们那点过节,我一个小孩子看了,都觉得有点幼稚……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六章 俞承武(五更) 俞承武微怔,有些愠恼。 但是转念一想,墨画说的也有道理,他再怎么与墨山不和,也不至于小气到要和墨画一般计较。 而且和墨山的儿子计较,别的不说,至少在胸襟上就矮了墨山一个辈分。 “行吧,你说得也对,我不与你计较。” 墨画便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个狼牙棒?” 俞承武点头道:“不错。” 墨画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么?” 俞承武有些不情愿,但看着墨画好奇且炯炯有神的眼睛,又不忍心拒绝,想了想,便从储物袋里将狼牙棒取了出来,放在地上给墨画看。 狼牙棒长五六尺,上面有尖刺,精铁铸就,形似狼牙,沾着暗沉的血迹。 这些血迹估计妖兽和修士的都有。 墨画试着拿了下,发现一点都拿不动。 他两手推了推,狼牙棒还是纹丝不动。 “好重啊。”墨画忍不住道。 俞承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是自然。” “这个是故意炼这么重的么?”墨画虚心请教。 “不错。”俞承武点头道,“灵器重,力道大,挥舞起来,杀伤力也就越大。” “哦。”墨画点了点头。 俞承武忽而好奇道:“伱问这个做什么?” “我也想弄一个。” 俞承武一愣,“弄个什么?” 墨画指了指地上的狼牙棒,“这个棒子。” 俞承武看了眼墨画,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血气不盛,一看就不是体修,不由问道: “你不是体修吧,弄这个做什么?” 墨画眨了眨眼,“我自有办法。” 俞承武忍不住皱了皱眉。 墨山精明,他这儿子比他还精,一肚子主意,就是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我请你喝酒!” 墨画见了狼牙棒,心里有了打算,便想着礼尚往来,请俞承武喝酒。 “你伤势不重,可以喝一点。”墨画道。 俞承武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墨画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 酸酸甜甜的,酒味也淡,小孩子喝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有酒就不错了,也没什么挑的。 俞承武叹了口气,喝了几口,解了疲乏,却突然想到,他和墨山不对付,到现在都没和他喝过一杯酒。 如今却被墨山的儿子请着,喝了一壶小孩子才喝的果酒。 俞承武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几人休息完,伤势也稳定了,便接着赶路。 走了一段路后,墨画神识扫视周围,松了口气,便道: “可以慢慢走了,不用着急了。” 神识所见,四周已经有不少猎妖师了。 对墨画而言,周围有猎妖师,就等于到了自己的地盘上,那些外来修士再敢追来,就是找死了。 季青柏不知墨画为什么这么说,但莫名对墨画的话非常信任,也都长长舒了口气。 之后的路上,果然遇见的猎妖师越来越多了。 猎妖师见了俞承武几人,无论相熟与否,都会过来打个招呼。 一开始俞承武还没发现,渐渐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猎妖师走过来,都是先跟墨画打的招呼,然后再跟他寒暄几句。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这都遇到四五批猎妖师了,全是如此。 甚至他觉得,这些猎妖师都是奔着墨画来的,跟他打招呼也只是顺带的。 俞承武皱起了眉头,“不对劲。” 墨画不过是个炼气七层的修士,虽说天赋算不错,但人缘不可能这么好。 这些人跟墨画打招呼,一定是看在他爹墨山的面子上。 可墨山的面子,也没这么大啊。 总不可能,墨山成功筑基了吧…… 他要是成功筑基,墨画是筑基修士的儿子,别人自然会给他面子。 俞承武心里默默想着,忽然意识到,这样也不对。 他爹俞长林是筑基修士,他也算是筑基修士的儿子,别人也没给他这么大的面子啊。 俞承武有些费解,可还有更让他费解的事,就是铁甲。 路过的几波猎妖师,不说人人都有,但至少多数身上都穿着铁甲。 这可是铁甲啊!他们哪里弄来的? 俞承武眉头紧皱。 他奉他爹俞长老的命,外出办点事,因为出了意外,耽搁了一年多,这才赶回来。 途径青玄城,遇到季青柏,因为二人有些交情,他又向来看不惯仗势欺人的家族,所以出手帮忙,并一同往通仙城来。 这次回来,距离他离开,也就隔了一年多。 可一年多的时间,对修士而言,也不算多久吧。 怎么现在回来,感觉什么都有点不一样了呢? 季青柏和季礼看着这些猎妖师,也都暗暗吃惊。 这可是铁甲啊,青玄城中有铁甲的猎妖师屈指可数,到了通仙城这里,怎么感觉遍地都是呢? 季青柏父子两人也想不明白。 众人一路无事,出了大黑山,从南门进入通仙城,映入眼帘的,便是城南偌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 占地极广,规格极大,外墙高耸,阵法森严,看着恢弘而气派。 里面不时传来清脆的打铁声,飘出阵阵馥郁的丹香。 俞承武几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光通仙城,附近几个仙城加起来,都不曾有这等体量的修道产业。 俞承武难以置信道:“这些莫非是钱家的?”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钱家势力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 那他们岂不是今后都无抬头的日子? 墨画摇了摇头,“不是,算是大家的!” “大家?”俞承武不明白。 墨画小手一指,将整个城南全部划归在指下,道:“大家。” 俞承武明白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心里暗道:“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恍惚之间,他觉得这只是自己漂泊在外,风餐露宿,半睡半醒之间做的一个梦。 梦中他一路奔波,终于回到了通仙城。 看到了通仙城的猎妖师都穿着铁甲,看到了散修建了炼器行和炼丹行,看到了大家灵石富余,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些事他以前都想过,但也只是在梦中想过。 眼前的景象,仿佛就只是他做的那个梦。 墨画见他愣神,喊了他一声,“俞二叔?” 俞承武这才回过神来,但看着这一切,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心里暗道: “不是梦,难道是幻术?” 墨画见他神色变幻,情绪不定,还以为他是思乡情切,一时之间情难自已,也就懒得管他。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安置 墨画问季青柏,“季叔叔,您有落脚的地方么?” 季青柏也才回过神来,只是心中仍旧久久不能平静。 他只听人说,通仙城现在不同往日,日渐兴盛,却没想到,竟能兴盛到这个地步。 心中既是震撼,又是羡慕。 听了墨画的话,季青柏微怔,想了下,道: “有个老前辈,和我爹是世交,他那里可以暂时落脚。” 墨画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我爹。” 季青柏目露感激,“这一路上,多谢你关照了。” “没什么的。”墨画道。 他也就吓吓人,带带路,举手之劳而已,也没费什么功夫。 大家平平安安就好。 那个名叫傅兰的年轻女修,服了丹药,伤势好了一些,虽还是面如白纸,行动不便,仍旧特意向墨画行礼,感激道: “多谢小兄弟!” 墨画见她虽是女子,孤苦一人,一路波折,身受重伤,仍旧神色坚定,暗暗佩服,便道: “姐姐,你会做菜么?” 墨画问得清奇,傅兰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 “我娘是开店卖豆腐的,我也会做一些膳食。” 豆腐! 墨画眼睛一亮,道:“那你伤好了,若没事做,可以去街南边的福膳楼,做些豆腐,赚些灵石。” 傅兰微怔,心中一暖,柔声道:“谢谢伱,只是福膳楼是膳楼吧,家大业大,未必肯收留。” “没事。”墨画自信道,“你报我的名字就行。” 毕竟福膳楼一半算是他的。 墨画口气颇大,傅兰也愣住了。 墨画也不再说什么,和他们挥手道别了。 他们奔波劳碌,伤势未愈,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安身的地方。 道别之后,墨画便和俞承武并排,往城里走着。 走了一会,俞承武便皱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没跟着你,我只是去找俞长老。” 俞承武愣了下,心道不会吧。 墨画和那些猎妖师熟也就算了,不会真的和他爹也熟吧。 可是墨画真的和他走了一路,一直到了俞长老家里。 俞承武推开门,墨画也跟着进去了,像进自家院子一样,熟悉得很,一点也不拘束。 俞长老在客厅喝茶,见了两人,眼睛一亮,迎了出来。 时隔一年多,俞承武见到父亲,心绪有些起伏,正要迎上去,却见他爹俞长老直接越过了他,和墨画聊了起来。 “墨画啊,有什么事么?” 墨画点了点头,“是有事的……” 墨画把路上遇到的事说了。 外来修士越来越多,身份不明,无法管束,猎妖师们猎妖的危险就大了。 现在还好,他们不敢对本地猎妖师下手。 但若长此以往发展下去,纷争和事端是难免的。 抢夺猎物,杀人越货这种事,以后估计会越来越多。 纷争越多,就越影响墨画汲妖血攒灵墨。 少一份灵墨,便少画一副阵法,墨画神识增长便慢一点,也会延误他筑基的进度。 俞长老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之前听说了,也和道廷司的掌司谈过了,过些时日,应该会想想办法解决……” 墨画和俞长老说了半天,得了俞长老的答复,便告辞离开了。 俞长老亲自将墨画送到门口,还叮嘱他“路上小心。” 在一旁站了半天的俞承武,终于忍不住道:“爹,我回来了!” 俞长老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回来就回来了,我又不是没看到。” 俞承武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片刻,他小声问道:“爹,我是您儿子吧。” 俞长老闻言眼睛一瞪,当即骂道:“说什么屁话,你不是我儿子,还能是我捡来的不成?” 俞承武想到适才他和墨画说话时的和颜悦色,对比一下现在的态度,顿时有些心累。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 这暴躁的脾气和这骂人的语气,熟悉而且亲切,的的确确是他爹没错,他也不是在做梦。 “总算是到家了。” 俞承武心里有些感慨道。 墨画则去了南城炼器行,找到了正在铛铛打铁的陈师傅,道:“陈师傅,您给我炼一件灵器吧。” “想好要什么灵器了?” “嗯。” 陈师傅手里的刀炼到一半,让大柱接手,走到一边,喝了口水,问墨画:“要炼什么?” 墨画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的狼牙棒!” 陈师傅呛了口水,忍不住问道:“你要狼牙棒做什么?” “狼牙棒好用,可以打闷棍,而且没有刃,不会伤到自己。” 墨画想好了,若是选刀啊,剑啊这种,他力气不大,使不过来,到时候一不小心,再砍到自己,那就亏大了。 棍棒之类的刚好,就算失手,砸到自己,也没什么大不了。 “对了,狼牙棒上也不能有狼牙。”墨画又补充道。 狼牙尖利,也比较危险。 “没有狼牙,还叫狼牙棒吗?”陈师傅愣了下。 “那就不叫狼牙棒了,我重新取个名字。”墨画道。 “行吧,反正是你用,你说啥就是啥。”陈师傅道,而后又有点担心,“狼牙棒很重吧,你能使得动么?” “不要很重的,结实耐用就行。” “那这狼……什么棒,炼出来有什么用呢?”陈师傅疑惑道。 又没有狼牙,又不重,打在人身上,不是挠痒痒么? 墨画道:“我画个阵法就行。” 阵法? 陈师傅明白了,普通棍棒或许没用,画上阵法,应该就不一样了。 “你有主意了就行。” 陈师傅点了点头,他也不问什么阵法,问了他也不太懂。 “我这里有一些棍棒类的炼器谱,你翻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挑一个做样板,我再按你的想法改改就行。” “谢谢陈师傅!” 墨画接过炼器谱,一个一个翻看,然后果然找到了一个和他设想中差不多的灵器,大概四五尺长,精铁锻造,长短适中,也不太重。 “就这个了,要把上面的钉子去掉。” 墨画指给陈师傅看,又取出一张纸,画了一张草图,图上标了几个位置,道: “这几个地方我准备画阵法的。” 陈师傅粗略翻看了一眼,点头道:“没问题,过个五六天吧,你来拿。” “好!”墨画开心道。 墨画回家后,将季青柏的事,告诉了墨山。 墨山闻言,不由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想到青玄城散修的处境,恶劣到这个地步。” 墨画问道:“天底下的散修,都会受家族欺压么?” “即便不受家族欺压,也还有宗门以及道廷司。” “是因为散修实力太弱了么?” 墨山点头道:“不错,强权霸凌弱者,这是人的天性。而且有些家族或是宗门,本就是与散修争利,压榨散修,他们才有利益,有了利益他们才能壮大。” “这世间许多利益并非凭空创造出来的,只是从一部分修士手中,集中到了另一部分修士手中而已。” 墨画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已经连续万更一个月了,徽章也混到了,接下来需要缓一阵了。 天天万字的确有些累。 剧情目前的进度,还只是起了个开头。 通仙城也只是庞大修界的冰山一角,后面还有好多人物、剧情、设定没有展开。 小墨画的成长,也只是奠定了一些基底。 很多故事已经在脑海中浮现很久了,我需要把它们写下来,也需要给笔下的人物一个交代。 写真是一件漫长,而且还比较煎熬的事。 不过万事开头难,现在头已经开好了,剩下的就是坚持写下去了。 更新的话,后面就是每天两更摸鱼了,一段时间后,再渐渐加更。 其实原本是想今天就开始摸鱼两更的,但得益于大家的支持,订阅稳步上升。 所以为了感谢大家,今天也还是五更。 最后,祝大家天天开心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千钧棒 “那有没有家族或是宗门,不欺压散修的呢?” “有自然是有的。”墨山解释道:“有些家族门风严正,有些宗门门规森严,是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又或者其修道产业,并不与散修争利,也就没必要苛待底层修士。” “不过这些毕竟只是少数,只要弱小,必受欺压,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墨山又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们通仙城还好,有些地方散修的日子才是水深火热。更别提一些高品的州界,世家和宗门传承万年,盘踞一方,如庞然大物,那些受其欺压的散修,才是真正的永无翻身之日……” 墨画听了,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墨山见墨画的神情有些低落,摸了摸墨画的头,笑着安慰道: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这些事也管不了。万一你将来真的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再考虑这些事情不迟。” “嗯!”墨画点了点头。 “还有你季叔叔,他初来乍到,若有能帮忙的地方,尽量帮下。季大哥为人仗义,乐于助人,当年我们家里窘迫,也受过他不少帮助。” “我知道了,爹。” 之后墨山忙着猎妖的事,几日之后才有空闲,便备了些礼物,一些酒肉,丹药还有一些日常用具,登门拜访了季青柏。 墨山和季青柏叙了叙旧,临走前又塞给他一袋子灵石,道:“季大哥,这些你留着应急用。” 季青柏推托不收。 墨山便道:“兄弟一场,理应互相扶持。当初我家境困难,也曾受过伱的接济,就不要推辞了。” 季青柏这才勉强收下。 他离开青玄城,一路奔波,攒的家底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到了通仙城,世交长辈那里也不好长时间叨扰,便租了个小院子,并不大,也不算贵,勉强栖身是够了。 之后又零零碎碎添置些东西,原本就不多的灵石很快就告罄了。 墨山送来灵石,等于是雪中送炭了。 放在之前,他是不会拿的,但他现在囊中羞涩,也只能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等他伤好了,能和季礼进山猎妖,赚了灵石,再还给墨山便好。 傍晚时分,季青柏和季礼商量着进山猎妖的事,傅兰便从外面进来。 这几日她伤势好很多了,虽未痊愈,但已经能到处走动了。 傅兰也是散修出身,从小过的苦日子,所以就想能不能赚些灵石,解解燃眉之急,不能太拖累季伯伯和季大哥。 想到墨画提过的福膳楼,距离不远,她便去问了下,如今才回来。 “你伤没好,多休息休息。”季青柏见她脸色还有些白,便关切道。 季礼则扶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傅兰苍白的脸上就微微泛红。 季青柏见二人这模样,神色不动分毫,心里却老怀甚慰。 过了一阵,他才想起来问道:“福膳楼那里去过了?” 傅兰点了点头,“他们收下我了,每月给的灵石也不少。” 季青柏松了口气,“那就好。” “只是……”傅兰神色有些疑惑。 “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听说我是外地修士,开始是不想收的,后来我提了那个小兄弟的名字,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我留下了。”傅兰说道。 季青柏一愣,“墨画?” 傅兰点了点头。 季青柏有些惊讶,“墨画这孩子,面子竟这么大……” 那么大一个膳楼,竟也看他的面子。 而且他白天也意外知道了,墨画还是一个小阵师,散修中很多阵法,都是出自墨画之手。 这让季青柏震惊不已。 他来之前,还以为墨画不学阵法了,因而心生遗憾。 却没想到,墨画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阵师了。 季青柏郑重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欠了人家的大人情,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报答。尤其是墨画这孩子,不能让他出一点意外。” 散修中的阵师啊,心地又这么好,决不能有一点闪失。 季礼和傅兰两人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季青柏放下了心,又感叹道:“这几日我四处走了走,看了看,通仙城,真的不一样了。若真能在这里定居,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他忙忙碌碌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如今经历了一番波折,也算是找到了安身之所。 季青柏又看了季礼和傅兰一眼,心生宽慰,微微笑道: “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成家吧,过段时间,我给你们张罗亲事,结成道侣。” 两人愣了一下,脸色倏忽都红了起来,悄悄对视一眼,又都垂下了头。 夜色漆黑,小小的院落里,灯光虽是微弱,但却渐渐温馨起来。 —— 两日之后,墨画正在食肆练着解阵。 他自己先画一副复阵,而后再自己解了。 这样一张纸,算是练了两遍阵法,自画自解,就是有些废灵墨。 墨画画着画着,大柱就跑过来,说他那没有狼牙的狼牙棒炼好了。 墨画精神一振,丢下没解完的阵法,就跟大柱去了炼器行。 陈师傅将一根铁棒递给墨画: “照你说的炼好了,没有狼牙,阵法的位置也留了,外面裹着铁皮,很结实,里面是用坚硬的木料做的,也不会太重。” “谢谢陈师傅!” 墨画开心地接过铁棒,仔细打量了几遍。 铁棒是银白色的,外皮坚韧,比墨画两个胳膊都要粗,入手沉甸甸的。 墨画试了下,还是有点重,不过这是自己的问题,不是铁棒的问题。 墨画对这个铁棒非常满意,称赞道:“非常好,不愧是陈师傅!” 陈师傅乐得直捋胡子。 墨画抽空,在铁棒上画了一副一品阵法,阵法名为《千钧阵》。 千钧阵是五行土系一品阵法,注入灵力激发之后,铭画阵法的灵器会瞬间重若千钧。 当然说千钧,肯定是吹牛的。 墨画自己都不信。 很多修士给功法、阵法起的名字,都是不能尽信的,听个大概就行。 这个阵法具体多重,墨画也不知道,而且视催动阵法的灵力多寡,轻重也会有所不同。 但无论如何,肯定是很重的,用来砸人,绝对是足够的。 墨画的设想中,是先举起铁棒,然后激活阵法,铁棒受阵法加持,瞬间重若千钧,重重地砸下来。 这样即便他不是体修,肉身不强,这个铁棒也会有足够的力道。 用来捡捡漏,补补刀,打打闷棍,应该是足够了。 千钧阵不难,墨画两晚上就学会了。 阵法也不难画,墨画半个时辰就画好了。 墨画到了大黑山,找了个大石头试了下。 他先把铁棒高高举起,然后注入灵力,铁棒上灰褐色阵纹一闪而过,瞬间重重落下。 石头被砸得粉碎,墨画的手也被震得发麻。 虽然手发麻了,但墨画还是很满意。 他给铁棒取了个他早就想好了的名字: 千钧棒!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三十九章 招式 墨画给千钧棒取了名,便将其仔细地收进了储物袋里。 之后的几天,他有空就拿出来练练,然后研究出了两个简单朴素而且很实用的招式: 一招是往下砸,一招是横着挥。 往下砸他试过了,用着也很简单。 横着挥就麻烦了点,需要他先挥动千钧棒,挥动的过程中,注入灵力,激发阵法,铁棒瞬间增重,依照力道的惯性,横着挥击出去。 这个灵力以及力道都不好控制。 要么打中目标,震得虎口生疼。 若是打不中的话,就要脱手将千钧棒丢出去,不然胳膊就会脱臼。 这便是先天体弱,无法做体修的无奈。 不过练了几次,墨画就熟悉了许多,至少不会把自己搞脱臼了。 墨画还给这两招都起了响亮的名字,往下砸叫“势若千钧”,横着扫叫“横扫千钧”。 听着有些威风,但也就是应急用用,毕竟他不是体修,不能靠这个正面对战,最多也就用来偷袭。 但无论如何,也算是多了一种应敌的手段。 抽空他又去了福膳楼,找到了傅兰,让她帮忙做了豆腐。 修道界的豆腐,他还是第一次吃。 不算特别白,有淡淡的豆黄色,但豆香味很足。 无论煎炒做成菜肴,还是做成甜甜的豆花,都很好吃。 墨画也给爹娘,庄先生还有白子胜白子曦兄妹俩都送了些尝尝。 傀老就没送,他喜欢吃脆的,嚼起来有声响的东西,豆腐他肯定不喜欢。 至于通仙城的内山,尽管外来修士变多了,也更危险了点,但墨画还是要去的。 他是阵师,灵墨不能缺的。 而且他需要的灵墨量,大概是一般一品阵师的数倍有余。 所以,妖血自然是多多益善。 反正他现在炼气七层,逝水步精湛,除了筑基修士,普通炼气修士奈何他不得。 就算是筑基修士,他警觉一些,若能提前发现,大概率也是能跑掉的。 这日进山,墨画放了十六七瓶妖血,心满意足,便找了个阴凉的大树坐下,掏出野果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神识微动,察觉到有人,而且气息有些熟悉,抬头悄悄打量,发现是俞承武,还有其他几个猎妖师。 他们走着偏僻的小路,似乎在找着什么。 墨画站起身来,远远地和他们打招呼。 俞承武这才发现墨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距离这么远,他的神识都感知不到墨画,墨画怎么能发现他们的? 墨画施展逝水步,从山头轻跃几下,就飘落到了俞承武面前。 俞承武看得一愣。 这又是什么身法? 之前墨画跟他们走了一路,没怎么用身法,他还以为墨画不会,却没想到他身法纯熟到这种地步。 比一些老猎妖师还厉害了…… 怪不得他敢一个人就在内山晃悠。 墨画打量了下俞承武,好奇道:“你们……不是猎妖来了?” 他们没穿铁甲和藤甲,刀也都收了起来,穿着普通散修的衣服,一副外来修士的打扮。 俞承武道:“我们进山抓人。” “抓谁?” “上次围攻我的那几个修士。“俞承武目光寒光一闪,恨恨道:”一群杂碎,敢偷袭我,老子不会放过他们。” 墨画疑惑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了?” “还不知道。” “那你能找到他们?” “他们没敢进城,那就肯定躲在山里。只要找找,肯定能找到。” 墨画点了点头。 不找到这些修士,终究是隐患,若是猎妖师猎妖途中遭到他们偷袭,那就危险了。 “那伱们去吧。”墨画摆了摆手。 他不想凑这个热闹,他还有要紧事要做,目前还是多攒些妖血为好。 “我要是碰到他们,会放烟火,提醒你们。”墨画又道。 俞承武微怔,随即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也小心点。” “放心吧。” 墨画和俞承武他们分别,在内山逛了大半天,傍晚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他们。 俞承武几人受了伤,流着血,不过看样子伤势不算重。 他们押着两个修士,这两个修士都穿着黑衣,手脚俱被铁链锁住,浑身伤痕累累,一个断了胳膊,一个瘸着腿。 明显是一番苦战后被抓住,而后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两人神色疲惫,但眼底藏着怨怼。 墨画看了他们的脸,想了下,确实是那日围攻的七修士中的二人。 “你们还真抓到了?”墨画有些吃惊。 “那是自然,我们是猎妖师,没人比我们更熟悉大黑山。” 俞承武踹了那两人一脚,“这两个杂碎,以为躲得好,但在山间吃喝露宿,还杀人越货,露出那么多马脚,我们怎么可能找不到。” “只有这两人么?” “其他人估计出去打劫了,只留这两个守着营地。” “要把他们杀了么?”墨画好奇道。 俞承武微微一怔,道:“现在还不至于,先押回去,多揍几顿,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至于他们那个营地,已经打草惊蛇,估计抓不到其他几个修士了。” 墨画点了点头,而后他用神识扫了下这两个黑衣修士,皱了皱眉。 这两个黑衣修士看着凄惨,但灵力还是挺充沛的,这样不太好,会有风险。 “把腿先打断吧。”墨画又好心地建议道。 俞承武愣了下。 “他们灵力很充沛的。”墨画道。 灵力充沛,便是隐患。 俞承武想了下,点了点头,对另外几个猎妖师道:“把他们腿打断。” 几个猎妖师刚想动手,墨画又喊了声“等下”。 他沉吟片刻,道:“还是打断胳膊吧,打断了腿,他们不能走路,还要费力气背他们。” 打断了胳膊,即便有灵力,短时间内也没有出手的能力了。 俞承武点头,几个猎妖师二话不说,直接下手,拧断了两个黑衣修士的胳膊。 那两个黑衣修士惨叫,神色愤恨,目光怨毒地看着墨画。 墨画小眉毛一挑,“还敢瞪我?” 几个猎妖师闻言,踹了两人一人一脚,踢得他们咬牙含痛,只是目光中的怨毒反而更深了。 墨画叹了口气,对俞承武道: “要不把他们的眼也弄瞎了?他们一直瞪我。” 两个黑衣修士一听,瞬间冷汗岑岑,俱都垂下目光,不敢再看墨画一眼。 俞承武有些无奈。 这孩子心地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心地坏的时候,又是真的坏。 什么蔫坏的点子都能想出来。 不过他觉得这样才好。 对坏人不能手下留情,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 这两个黑衣修士杀人越货,手里不知沾着多少人命,即便现在砍死他们,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章 遇险 俞承武将两个黑衣修士押到俞长老处,关在密闭的屋子里,拷打审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墨画也有些好奇,便跟着过去看看热闹。 俞承武在里面问着,墨画则和俞长老坐在外面喝茶。 不一会儿,屋里的惨叫声停止,俞承武出来了,身上沾了点血迹,但不是他自己的,神情也若有所思。 墨画眼睛一亮,“问出什么了没?” 俞承武看了眼墨画,不太想回答。 俞长老便淡淡道:“说吧。” 俞承武沉思了下,便道: “那两人交代了,他们是罪修。” “罪修?”墨画微怔。 俞长老解释道:“是指触犯道廷律法,犯下大罪,被道廷司通缉的修士。” “他们俩犯了什么罪?”墨画好奇道。 俞承武摇头,“他们没说,估计罪责不小,说了也是个死,我就没问,毕竟我们也不是道廷司,这个不归我们管。” 俞长老道:“还有其他的么?” “有。”俞承武点头道:“据那两人所说,他们一伙有二十余人,大都是犯了事的罪修,受道廷司通缉,走投无路,所以才纠集在一起,杀人越货,赚些灵石。” 俞长老冷哼道:“一群畜生。” 墨画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俞长老道:“先将这两个杂碎送到道廷司,若真是被通缉的,还能领些赏钱。之后么……” 俞长老放下茶杯,想了想,道:“之后先看道廷司那边怎么做,缉捕罪修是道廷司的事,他们不发话,我们不便轻易插手。” “不过若在山里遇到,也不要客气,能动手就动手,若是活捉了,就拿到道廷司领赏,活捉不了便宰了,丢到山沟里喂妖兽。” “一群杂碎,活着也都是浪费灵石!” 俞长老又骂了一句。 俞承武点头,但还是眉头紧皱,“我怀疑那两个人,没说实话。” 俞长老眉头一挑,“怎么说?” “这类修士在修界混迹,都是老油条了,说话习惯半真半假。他说他们二十余人,实际可能更多,他说他们纠集起来,杀人越货,恐怕图谋也不一定这么简单。” 俞长老点了点头,“你把这件事传下去,这段时间进山的猎妖师都小心点,多加提防,见机行事。” “是。”俞承武拱手道。 俞长老又嘱咐墨画:“你更要小心点,若是没什么事,就不要进内山了。就算要进,也要多留点神。” “放心吧。”墨画点头道。 内山还是要进的,但的确是要更加小心些。 不然以他画阵法的速度,坐吃山空,灵墨很快就用完了。 一品后期品质的灵墨,用灵石去买的话太贵了。 墨画如今虽不缺灵石,也只是相对炼气期而言,若要筑基,还是要一大笔灵石,这些灵石就要提前攒着了。 此后猎妖师进山猎妖,也都更加小心了。 而只要有猎妖师进山,俞承义或是墨山,就要带着司南罗盘,在附近巡视。 一旦有战斗发生,就立刻确认,若有危险就要及时策应。 如此过了七八日,都是相安无事。 虽也遇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修士,但他们也只敢远远地看一眼,然后默默退去。 这日墨画如往常一般,放完几只妖兽的血,一个人坐在小溪边洗手。 洗完手,墨画一抬头,忽见大雾弥漫,百尺之内,不见人影。 墨画心中一凛,估计要出事。 他放出神识,神识之中,大雾上有极稀薄的淡蓝色的灵气,混杂着浓烈的瘴气和厚重的雾气。 这些东西混在一起,斑驳混乱,阻碍了神识的感知。 墨画记着墨山的嘱托。 若遇大雾,不可贸然走动,否则误入深山,就性命难保了。 但就这样原地待着,也有些危险。 墨画取出笔墨,在附近画了几副阵法,又以土石覆盖,隐去踪迹,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便盘腿坐在中间,耐心等大雾消散。 过了半个时辰,大雾忽然便消散了。 内山的大雾,来得快,去得也快。 墨画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忽然见到远处一个满身是血的修士向他跑来。 那修士见到墨画,神色大惊,急呼道:“快跑!” 墨画这才认出来,这个满身是血的修士,是季礼! 季礼脸色苍白,浑身伤痕,气息微弱,没跑几步,一个黑衣大汉大踏步赶来,一刀砍在了他的后背上。 血如泉涌,季礼渐渐瘫软在地,只是仍旧看着墨画,口中喃喃道: “快……跑。” 黑衣大汉不屑地看了眼季礼,又转头看了眼墨画,声音沙哑道:“你们认识?” 墨画点了点头。 大汉狞笑道:“也好,那送死的路上有个伴。” 说完便大踏步向墨画走来。 走了几步,大汉忽然皱眉,低头看去,便见季礼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裤脚,不让他向墨画走去。 季礼想说什么,可说不出话来,只从喉咙咳出一口鲜血。 黑衣大汉轻蔑一笑,踩断了季礼的手,继续迈步向墨画走去。 而墨画仍旧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吓傻了么?” 黑衣大汉心中冷笑。 也难怪,这么大点的孩子,死到临头,惊慌失神也很正常。 黑衣大汉目露残忍,继续向前走着。 眼看就要踏入墨画周身一丈之内,一丝疑惑却突然浮上心头: 这个大点的孩子,是怎么在内山活下来的? 内山有妖兽,有瘴气,有大雾,有毒沼,还有他们这些无恶不作的罪修。 这孩子孤身一人,应该早死了才对。 大汉内心有些疑惑,但脚步却已迈了出去,并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随即大汉眉头一皱,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声音清脆细腻,听着像是灵石,同时也有灵气流动的感觉。 眼角余光所见,脚下的石头,竟微微泛着红光。 大汉又抬头看去,却发现墨画已经飘然退去,神情哪里还有适才的呆滞和失神,小小的脸上神色平静,清澈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戏谑。 大汉先是困惑不解,随后猛然惊醒,“不好!” 谢谢20220812183836149、昊天日月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一章 烈焰符(五更) 大汉察觉到不妙,便想抽身撤离,但为时已晚。 三副一品地火阵激发,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爆炸的轰鸣声中,猩红的火光直接将大汉吞没。 等到火光消散,大汉狼狈至极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他衣衫破烂,满身焦痕,右边身子还算完好,但左边伤势极重,胳膊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 生死一线之间,黑衣大汉依据多年厮杀的本能,避开了地火阵爆炸的中心。 以一条手臂的代价,保全了性命。 不然即便不死,也免不了重伤。 “臭小鬼,我要你不得好死!” 黑衣大汉怒极,心中却又震惊不已。 竟然是阵法? 散修中会阵法的修士屈指可数,这阵法究竟是哪来的? “莫非是他长辈画下,用来保护他的?总不可能是他自己画的吧……” 黑衣大汉心中忌惮,虽是愤怒,但也不敢贸然再追墨画。 这个小修士有点邪门,而且还挺会演戏,一时半会,他摸不透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他也害怕地上还会有其他阵法。 墨画见阵法没炸死他,颇为可惜。 三副一品地火阵,妖兽都能炸成重伤了。看来常年在修道界混迹的修士,对修士的手段还是更警觉一些。 墨画暗中放出神识,观察大汉状态。 大汉看着凄惨,但灵力还留有大半。 气息深厚,身材健壮,是个炼气九层巅峰的体修,看他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大概率是个罪修,与人斗法搏杀的经验丰富。 虽然被地火阵炸伤,一只手臂废了,但另一只手臂却是无碍。 要对付起来,还是非常麻烦。 两人都有些顾忌,互相对峙了一会,大汉不敢追,墨画想了下,便身形仓皇地逃走了,而且脚步凌乱,慌张失措。 “想跑?” 大汉目光一冷,他吃了这么大亏,必然不会放过墨画。 他想追过去,但又不知这小修士还有什么手段,心生忌惮,一时拿不定主意。 便在这时,墨画脚底踩到石头,滑了一跤,摔倒在地。 大汉见状,神色狰狞。 心中断定这小鬼是真的慌不择路了! 黑衣大汉身形倏忽跃出,循着墨画走过的山路,几个大踏步,便来到了墨画的身前。 “小鬼,看你往哪里跑!” 大汉大手一张,便向墨画抓去。 可摔倒在地的墨画,身子却像流水一样,贴着地面流动,转瞬间便从大汉的身前消失,倏忽之间,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大汉抓空了,心底一惊。 “身法?!” 这小鬼,竟还学了身法?! 大汉瞬间冷汗直冒,勉强转头看去,就见墨画已经站在了他的后背,指间捏着一枚玉制的符箓。 大汉瞳孔瞬间放大,“符箓?” 墨画以灵力催动符箓,符箓上面红光一闪,灵力震荡,烈焰喷涌而出,直接将黑衣大汉吞没。 这枚符箓是老赵从钱家修士手里缴来的,又送给墨画用来防身的。 符箓名为烈焰符,是一品符箓,里面封存的是炼气九层威力的法术——烈焰术。 墨画先是假装逃跑,脚滑摔倒,骗黑衣修士大意。 然后瞬间施展逝水步,绕到大汉身后,在大汉无法反应,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催动烈焰符。 符箓很贵,所以不能浪费,一定要把握时机,物尽其用,发挥符箓的最大威力。 大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墨画从后背偷袭,硬生生吃下了一记炼气九层威力的法术。瞬时觉得全身焦焚,经脉灼痛。 与此同时,墨画反手又从储物袋中抽出千钧棒。 趁着大汉重伤,摇摇晃晃之际,墨画将千钧棒高举,注入灵力,催动千钧阵。 灰芒一闪,千钧棒瞬间重若千钧,挟着风势,狠狠砸下。 “哐当!” 这一棒砸在了黑衣大汉的脑门上。 大汉头皮剧痛。 墨画则被震得虎口发麻。 “不愧是体修,脑袋真硬。” 墨画暗道,而后又举起千钧棒,如法炮制,冲着黑衣大汉的脑门又砸了一记。 大汉脑壳昏沉,开始神智不清了。 墨画一鼓作气,又砸了一棒。 砸完才意识到,自己没把招式名喊出来,少了许多气势,于是又补了一棒,同时高声喊道: “势若千钧!” 黑衣大汉终于撑不住了,他两眼一翻,摇摇晃晃,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后脸朝下扑倒在地。 墨画放出神识,窥视大汉的灵力状态。 发现大汉经脉中的灵力,四处游离,确实是在不受控制地缓缓流动。 这意味着大汉已经晕过去了。 墨画还是不太放心,又补了一记火球术,然后举起千钧棒,费力地将毫无防备的大汉四肢都打断,这才松了口气。 墨画累得气喘吁吁。 他不是体修,即便借助阵法,砸了几记千钧棒,仍旧觉得手臂酸痛。 不过目的达到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大汉,如今瘫倒在地,灵力紊乱,血气微弱,四肢也动不了了。 墨画确认了这黑衣大汉,短时间内无法再翻起什么风浪来,便立马跑到季礼处。 季礼身上的血还在流着。 墨画神色凝重,连忙喂了他一粒小还丹,又碾碎了几粒止血丹,将粉末洒在季礼的伤口上,之后又喂了他两粒血气丹。 小还丹吊命,止血丹止血,血气丹则可以补充血气。 这些都是冯老先生教他的,可以临时应急,救人一命。 之后墨画以神识观察季礼的经脉,也松了口气。 季礼气息虽然微弱,但灵力还在流动,伤口也在渐渐愈合。 “没死就好。” 墨画引燃了烟火,放出了信号。 尽管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还是要尽快送去冯老先生处医治,否则还是凶多吉少。 墨画一个人,是没那个力气将季礼背下山的。 何况季礼现在满身是血,容易引来妖兽,一品后期的妖兽,应对起来就更麻烦了。 只能希望附近有些猎妖师,看到烟火,能早些赶过来支援,才有可能保住季礼的性命。 季礼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过了一会,手指微动,似乎有了一些反应。 “季大哥!季大哥!”墨画喊了几声。 季礼似乎听到了,缓缓睁开双眼,见到墨画没事,似是松了口气,而后双目渐渐失神,没了焦点,双眼又缓缓闭上了。 这是神识涣散的征兆。 墨画吓了一跳,心知不妙,修士的神识一旦溃散,就算肉身救活了,也与死人无异。 要想活着,还是要有执念才行。 墨画想了下,便道:“季大哥,你死了,傅兰姐姐怎么办呢?” 季礼眼皮微颤。 墨画继续道:“季叔叔还等着喝伱们的喜酒呢。” 季礼的眼没睁开,但眼角却流下了泪水。 五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二章 熟悉 墨画在周围画了些阵法,便守着季礼,提防着其他妖兽和修士。 过了一会,墨画神识一动,察觉到有修士过来。 他神识放出,感知了一下,心里一松,便喊道:“周叔叔,这边!” 不远处有三个猎妖师,为首的是周成,是周大平他爹。 他们循着着烟火的痕迹赶来支援,听到喊声,立马赶了过来,然后便见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季礼。 周成见状,吓了一跳,忙问道:“伤势如何?” “暂时稳住了,但要赶紧送下山,让冯爷爷医治。”墨画说道。 周成点了点头,又问墨画:“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墨画摇了摇头。 周成松了口气,“那就好。” 救人要紧,周成也便不再多说,招呼几人用担架将季礼抬着,便往山下送去。 墨画挥手和他们道别,心里默默道:“希望来得及吧。” 季叔叔可就季大哥这一个儿子。 墨画没跟他们下山,他还有事要做。 黑衣大汉仍旧躺在一边,身形凄惨,昏迷不醒,看样子还没死。 墨画现在没空管他,等一会有其他猎妖师来了,再将大汉押回去,看能不能问出来历。 “对了,储物袋。” 墨画突然想了起来,跑到大汉身边,翻出了被炸毁了一半的储物袋。 暂时来不及细看,墨画便将这储物袋收好,而后取出司南子母罗盘,一边看一边盘算着: “季大哥进山,必然是跟着季叔叔一起,季大哥被追杀,那说明季叔叔也有危险。” “而且这个大汉修为深厚,看样子杀人如麻,同伙的罪修估计也不好对付。” 墨画在司南罗盘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果然发现南边不远处有一个亮点。 这说明战斗还在继续。 墨画目光一冷,收起罗盘,向南边赶去。 南边亮点的位置,是一处小山坡。 四周灌木丛生,脚下落叶堆积,稀稀落落的大树撑开枝叶,遮蔽阳光,下面便显得幽深而僻静。 墨画到时,果然发现季青柏还有另外两个猎妖师正与人交手。 他们的对手也是三个黑衣罪修。 光线明暗交错中,刀光闪烁,灵力激荡,双方都是体修,近身厮杀,打得难舍难分。 黑衣罪修占据优势,季青柏三人左右支绌,狼狈不堪,渐渐就要支撑不住了。 墨画皱起了眉头。 有些不对。 双方修为和道法的差距并不明显,何况有两个猎妖师身上,还穿着铁甲。 按理来说,以三敌三,即便不敌,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便在此时,墨画见到季青柏身边人影忽现,一道刀光一闪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季青柏忽有所感,勉强避开,但手臂还是被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而那人影一击之后,便迅速远离,又渐渐消弭了身影。 季青柏紧锁眉头,神情更加凝重了。 墨画则微微发怔。 尽管只有一瞬,他还是看到了。 偷袭者穿着黑衣,身材矮小,目光阴毒。 而且还擅长隐匿…… 墨画心里有了猜测,神识放开,一片虚白之中,天地万物的灵力残影出现。 大树后面,也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人影。 这个人影非常熟悉。 墨画略作思索,眼睛一亮,“原来是你!” 之前猎妖师据守灵矿,钱家雇修士骚扰,其中有个擅长隐匿术的修士非常棘手,让猎妖师吃了大亏。 想不到竟在这里又碰见了。 墨画心中又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死?” 他还以为这隐匿修士早被猎妖师乱刀砍死了呢。 不过即便没死,看来伤势也颇重。 这修士现在出手,就没有以前果断狠辣,动作也有些拖泥带水。 隐匿术也大打折扣,需要借助大树遮蔽后,明暗交错的光芒,来更好地隐匿身形。 季青柏三人以三敌三,原本不至于这么劣势。 但是有了这个隐匿修士在一旁环伺,局面便完全不同了。 他们要与对手过招,又要提防隐匿修士偷袭,一旦受伤,局势便会更加被动。 而以一般炼气九层修士的神识,是无法识破隐匿术的,自然也无法应对这个隐匿修士。 不过这对墨画而言不算什么。 在墨画的神识中,这个隐匿修士的身影明若观火,根本藏无可藏。 争夺灵矿时,他便栽在了墨画手里,如今墨画神识强了许多,他的隐匿术就更是掩耳盗铃,只能骗自己了。 之前他能从猎妖师的乱刀之下逃得性命,算是他走运。 但是这次,墨画就不打算放过他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季叔叔他们救下来。 墨画躲在他们神识触及不到的角落里,取出竹筒,引燃烟火。 随后墨画换了两个位置,各自放了一发烟火。 墨画故技重施,放出烟火,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烟火升空,也引起了罪修的注意,双方都停了手。 但这几个罪修,好像并不上当。 一个罪修道:“之前这几个猎妖师放过烟火求救了,若真有人,早就来救了。现在这人躲在后面不出手,估计是虚张声势。我们速战速决,杀了他们。” 其他几个罪修也都点头。 季青柏忍着伤势,咬牙道:“我们素无仇怨,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罪修道:“孔家花灵石,买你们父子的人头。伱儿子的人头,估计已经到手了,现在就差你的了。” 季青柏闻言,神色悲凉。 “别废话了,快点杀了他们!”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独眼罪修冷声道。 于是双方不再说话,再次交起手来,而且刀刀见血,拳拳见肉,互相之间攻势更加迅猛。 墨画有些无奈,这些罪修竟然不上当了。 若是如此,他只能出手,想办法拖延时间了。 附近应该还有不少猎妖师,只要他们看到烟火,应该会赶过来支援。 墨画只要在此之前,想办法拖住罪修就行。 大树遮蔽的小山坡上,季青柏和两个猎妖师仍在苦苦支撑。 与此同时,那个黑衣隐匿修士已经找准机会,准备再次下手。 他借着林木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季青柏。 季青柏以为儿子凶多吉少,以伤换伤地拼命,自然露出的破绽也多。 隐匿修士目光阴毒,觑准时机,抓住破绽,刺出了匕首。 匕首寒光乍现,千钧一发之际,火球术也骤然出现。 在他的匕首还未刺到季青柏之时,火球术先一步击中了隐匿修士的手臂,也打断了他的这次攻击。 之后火球术炸开,赤红的灵气化为烈焰,灼烧着他的手臂,灼热的痛楚蔓延开来。 隐匿修士吃痛,突然间却是一愣。 此情此景,怎么这么熟悉? 今天只有两更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拖延 火球术炸开,局势生变,双方又暂时停了手。 隐匿修士微怔,随后大怒。 一些不堪且屈辱的记忆浮现出来。 又是他妈的火球术! 隐匿修士身形微动,撤离到远处,四处张望一番,愤懑道:“是谁在用火球术?” 四周寂静无声。 领头的独眼罪修呵斥道:“刁老三,其他的别管,先杀了姓季的!” 躲在暗处的墨画目光微凝。 这穿着黑衣,身材瘦小,目光阴毒且擅长隐匿的修士,原来叫刁老三。 他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刁老三环顾四周,又放开神识扫视,仍旧不见人影,不由心底一沉。 那种被人暗算,又不知被谁暗算的滋味又涌上心头。 独眼罪修皱眉,“一个火球术而已,你怕成这样?” 独眼罪修的修为比一般炼气九层深厚,而季青柏晋升炼气九层多年,修为也与他旗鼓相当,这才能僵持这么久。 原本罪修便是想借着隐匿修士的偷袭,早些将季青柏他们杀了,他们便能从容退去。 现在眼看季青柏他们支撑不住了。 却没想到,刁老三因为一个火球术就畏首畏尾的。 刁老三不太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只能不悦道: “用火球术的这人,能看破我的隐匿术,上次我就是栽在他手里。” 独眼罪修冷笑一声,“你不是说你的隐匿术,筑基以下,无人能识破么?” 刁老三枯瘦的老脸涨得通红。 独眼罪修见状不再纠结,问道:“伱确定用这火球术的修士,是上次看破你隐匿术的那人?” 刁老三沉思片刻,忽然也有点拿不准。 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模一样。 仿佛有股神识,如跗骨之蛆般黏在自己身上,怎么都摆脱不了。 这让刁老三确信,用火球术的,还是之前的那人。 但这火球术的威力,又强上了不少。 之前只有炼气中期,如今却有着炼气后期法术的威力了,虽然最多也就七八层这样。 莫非这人境界提升,所以火球术的威力也提升了。 可若果真如此,这修士也不过才炼气七八层,这等境界的神识怎么可能识破自己的隐匿术呢? 刁老三踌躇不定。 独眼罪修见他这副模样,不由骂道: “别她妈犹犹豫豫的,你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那个修士交给我。” 刁老三目光一沉,而后身形消失,另外几个罪修也同时攻向季青柏和另外两个猎妖师,逼得他们露出破绽。 刁老三也找到一个破绽,匕首向其中一名猎妖师的喉咙割去。 但他留了心,提防着火球术。 果然,火球术又飞了过来。 刁老三一个急忙撤步,闪身离开,这个火球术也打空了。 一直留意四周的独眼罪修,眼中却突然精光大盛。 他转过身,直奔火球术的来向,也就是墨画藏身的地方而去。 “藏头露尾的,给老子滚出来!” 独眼罪修大喝,几个闪身,便到了一个大树后,也发现了藏在树后的墨画。 身形小小的,面容稚嫩,眼神清澈,还冲着他笑了下。 “是个小鬼?” 独眼罪修一愣,但动作未停,探出大手,向墨画的脖子抓去。 墨画则施展逝水步,从容从罪修的手中躲开。 独眼罪修惊咦一声,继续伸手去抓。 墨画一个翻身躲了过去,然后双脚附着灵力,垂直站在树干上,向树上轻盈地走去。 独眼罪修直接抽刀,直接向墨画砍去。 可是砍了几刀,刀刀迅疾,墨画却总能间不容发地躲开。 独眼罪修每次都以为下一刀就能砍中,但每次都差一点,就是砍不中。 如此周旋了几个回合,他瞬时便明白了。 “这个小鬼在玩我!他在拖延时间!” “他妈的!” 独眼罪修大怒,但他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发现这小鬼的身法,比他高明了不知多少。 他连这小鬼的衣角都摸不到。 小小年纪,真是邪了门了。 独眼罪修啐骂一声,只能转身,再去找季青柏,口中喊道:“先杀了姓季的!” 杀了季家父子,他们就能从孔家那里拿灵石。 灵石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些猎妖师,还有这个小鬼,后面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但他想跑,墨画却不同意了,反手就是一个火球术,直接砸在独眼罪修的后背上。 虽不致命,但是很痛,而且经脉受火力灼烧,也有不小的损伤。 独眼罪修大怒,又奔墨画而去,但他抓不到墨画。 当他想跑的时候,墨画又对他丢火球术。 墨画的火球术又快又准,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接着。 如此三番下来,他的衣服都快被烧烂了。 独眼罪修憋屈至极,追又追不上,跑又跑不掉。 最后刁老三和另外两个罪修支援过来,墨画才停了手。 但这样季青柏三人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场面顿时又僵持住了。 墨画想拖延时间,场面僵持住是最好的。 罪修想杀人,再拖下去,猎妖师的支援到了,他们就杀不了人了。 但有墨画出手帮忙牵制,以四对四,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尤其是刁老三,本身的体修道法又很一般,正面交手,根本不是猎妖师的对手。 他只能依赖于隐匿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如今他的隐匿术被墨画识破,差不多就等于是废物一个了。 在场的所有修士都看着墨画。 罪修们目光愤怒,季青柏的目光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他绝没想到,只有炼气七层修为的墨画,凭一己之力,竟能牵制住那个修为深厚的独眼罪修。 而且那擅长隐匿,形如鬼魅的修士,竟也能被他识破踪迹。 还有那火球术,用得也非常纯熟。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他这身本事,虽跟墨山不同,走的不是炼体的路子,但也相当了得。 独眼罪修见局势不妙,便看着季青柏阴阳怪气道: “这小鬼应该不是你儿子吧,哦对了,你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尸体不知被丢在哪里,正被野狼啃着吃呢。” 季青柏闻言,忽而心中剧痛,脸色惨白,手指忍不住颤抖,几乎握不住刀。 墨画便对季青柏道: “季大哥没死。” 季青柏猛然抬头,眼眶泛红,面露希冀道:“当真?” “嗯。”墨画认真地点了点头。 墨画的眼神非常真诚。 季青柏忽而精神一振,全身似乎涌出无尽的劲力,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 独眼罪修却冷笑一声道: “不可能,那个姓季的小子,必死无疑!” 墨画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独眼罪修冷冷道:“赵虎追过去了,他怎么可能活?不被分尸就不错了。” “赵虎是那个大个子么?” 独眼罪修仅剩的一只眼目光微凝,“你见过他?” 墨画点了点头。 独眼罪修嗤笑道:“不可能!你若见过他,你也必死无疑!” 墨画道:“反正我没死,他死不死,就不好说了。” 独眼罪修冷哼一声,“臭小鬼,休要信口雌黄!” 墨画笑了笑,掏出了那个一半被烧焦的储物袋,拎在面前晃了晃,却什么都没说。 独眼罪修瞳孔一缩。 那个储物袋,是赵虎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折返 独眼修士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赵虎若非重伤或是身亡,储物袋不可能落到别人手里。 原本他还想着,等赵虎杀了那姓季的小子,回来帮个忙,就能将这些修士全都杀了。 现在赵虎不仅人没杀着,反倒可能被人给杀了。 独眼罪修啐骂了一声。 眼下这个局面,他也无暇去想赵虎到底是栽在了谁手里。 再拖下去,等猎妖师赶来,死的就是他们了。 独眼罪修衡量片刻,最终只能咬牙切齿道:“先撤!” 其他几个罪修心有不甘,但也都知道此时的局势已无能为力,也都只能目光怨毒,准备撤退。 墨画见他们想撤,眼神微闪,忽而道: “那个矮子,你是叫刁老三?” 那身材矮小的隐匿修士停下脚步,目光阴冷。 他在修界混迹百年,何时这样被一个小鬼大呼小叫? 墨画假意劝道:“你的隐匿术不行,我一眼就看破了,下次见到我就躲着走吧,不然被我看破,又要丢人现眼了。” 刁老三不禁怒气上涌。 墨画又阴阳怪气道:“要不你把名字也改下吧,不叫刁老三了,改叫刁尾吧,见到我就叼着尾巴逃走。” 刁老三气得差点把牙咬碎,只觉一股气血涌到喉咙,差点就吐了出来。 独眼罪修冷冷道:“别受他激将,以后再找他算账!” 刁老三愤恨地看了墨画一眼,似乎要把墨画的长相,牢牢记在心里。 之后几个罪修不再言语,渐渐向后退去,直至身影没入深林,消失不见。 季青柏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墨画却有些遗憾,没能把那个叫刁老三的隐匿修士留下。 他的神识中,已经感知到了猎妖师的身影,很快就会有猎妖师过来支援了。 季叔叔三人都受了伤,不能贸然去追,墨画一个人也留不住那些罪修。 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事,墨画也算是放心了。 墨画将冯老先生炼的丹药分给三人。 两位猎妖师道了谢,服了丹药,开始打坐疗伤。 季青柏却忧心忡忡,看着墨画,欲言又止。 墨画便道:“季大哥的确还活着,但伤势很重,您赶紧疗伤,便能早些去看看他。” 季青柏连忙点头,囫囵吞下丹药,也开始调息疗伤。 不一会儿,便有猎妖师过来了。 之前大雾骤起,不辨方位,有些猎妖师便走散了。 如今雾已经散去,见到烟火信号的猎妖师,也就能赶过来支援了。 与此同时,独眼罪修和刁老三等人顺着崎岖的山道,逃到了一片树林处。 独眼修士走着走着,忽然抬头,发现前面有人,便吩咐众人四散,埋伏在两侧的灌木中。 过了一会,前面走来十多个修士,皆穿黑衣,样貌不似善类。 独眼修士见状松口气,站了出来,抱拳道:“大哥!” 那被唤作大哥的罪修是个光头,炼气九层修为,中等个头,目光如鹰,耳轮尖削,皱眉问道: “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独眼修士目露愧色,“失手了。” “怎么失手的?赵虎呢?” 独眼罪修开不了口。 怎么失手的? 他能说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用身法戏耍了,耽搁了时间,所以没能杀了季青柏, 而赵虎也不知去向,生死不知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丢不起这个脸。 独眼罪修只能硬着头皮道: “猎妖师支援得快,赵虎兄弟生死未知。” 被唤作大哥的光头修士目光一冷。 刁老三估摸了下罪修的人数,目光一转,拱手道: “大哥,我们如今人多,不妨折回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刁老三的声音隐含恨意。 他想杀了那个用火球术的小修士! 他在那个小鬼手里吃了好几次大亏。 临走时,那小鬼竟还冷嘲热讽,对他百般奚落。那些话,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愤懑和憋屈。 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最为关键的是,他这隐匿术和一身的本事,被那小鬼克制得死死的。 若不除了那小鬼,将来迟早有一天还会栽在他手里! 除非真像那小鬼所说,他从此叼着尾巴做人,见到那小鬼就跑。 但真这么做的话,他的脸就丢尽了,从此再也没有颜面在这黑山州界混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刁老三又道:“他们肯定还未走远,我们此时折返回去,那个姓季的必死无疑,其他猎妖师也能杀了!” 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小修士,不把那小鬼挫骨扬灰,难消他心头之恨。 独眼罪修闻言,也是目光一亮: “大哥,此计可行,我们现在人多势众,可以速战速决。” 光头修士沉吟片刻,缓缓道: “杀了姓季的,孔家才会付余下的灵石。我们一起过去,动作快点,杀完就撤!” 众罪修齐声称“是”,而后身影闪烁,纷纷向小山坡处进发。 小山坡上,墨画也还在,而且陆陆续续还有猎妖师过来,人也越来越多。 这就出乎墨画的意料了。 内山这么大,他放了几束烟火,也不可能过来这么多猎妖师啊。 问明原委之后,墨画就有些愣住了。 之前因为起雾,不少猎妖师都走散了。 一般来说起了大雾,待在原地最好,但这里是内山,处境危险,总会有意外。 或是遇到妖兽,或是遇到毒沼,或是遭修士袭击等,猎妖师就不得不在大雾中继续寻路,也就难免会走散。 等大雾消失后,猎妖师们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有看到烟火的,就赶过去支援,并且互相传着口讯。 有几个猎妖师见过墨画,便道:“有人受伤了,墨画也在。”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变成“墨画也受伤了。” 猎妖师们一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墨画受伤,那还了得? 但凡听到消息的猎妖师,无论多远,都往这边赶了过来。 有的还在追杀残血的妖兽,有的正在给妖兽剥皮剔骨,有的收拾好储物袋正准备下山,一听到消息,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抽刀立马就赶了过来。 所以小山坡上聚集的猎妖师也越来越多,几乎有一百来人了…… 墨画问清原委后,既是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俞承义也过来了。 他在另一边狩猎妖兽,离得较远,气喘吁吁地赶来,见到墨画便问:“没事吧。” “没事的。” 这句没事,墨画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俞承义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随即他又疑惑道:“我怎么听有人说伱受伤了?” 墨画无奈道:“是有人受伤,不过不是我。” “那就好。”俞承义点头,随即又有些生气,吩咐下去道: “告诉大家,墨画没事,别再乱传了。” 再传下去,他爹俞长老估计都要亲自上山了。 俞承义看了看四周,这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墨画简单说了季礼被追杀,季青柏和两个猎妖师被围攻的事。 俞承义大怒道:“这群王八蛋,留在山里早晚是祸害,迟早把他们都宰了!” 墨画也有些可惜。 内山如果不是这么大,猎妖师能早来一点,或者那些罪修受他激怒,能多拖延一会,就能把他们都留下了。 墨画神识外放,又扫视了一周,不由有些失望。 “那个会隐匿术的矮子可真能忍,我这么骂他,他竟然都不想着回来找我麻烦?” 难道跟钱弘一样,都是属乌龟的? 墨画心里默默道。 过了一会,季青柏疗伤完毕,急于去看季礼的伤势,众人也便准备下山。 突然墨画神识一动,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连忙道:“等等。” 一众猎妖师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墨画屏气凝神,将神识放到极致,而后睁开眼,笑了一下,道: “大鱼被钓回来了。” 谢谢末影之空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五章 埋伏 独眼罪修领着一众罪修原路返回,来到山坡下,埋伏在灌木中,抬头看去。 只见僻静的小山坡上仅有四人。 季青柏三人身上血迹斑斑,还在打坐疗伤,那个小修士神情戒备地守在三人身边。 “不逃,在这里等死?”刁老三冷笑。 独眼罪修却皱了皱眉,“恐怕有诈。” “放开神识看看?”有罪修道。 “会被察觉。” “又没有筑基修士,我们小心点查看。” “是那个小鬼,神识强得离谱,我们用神识窥视,必然会被他发现。” “怎么可能?” “老子岂会骗你?” …… 罪修们争执了几句,独眼修士问道:“大哥,怎么办?” 光头罪修寻思道:“季青柏是外地修士,在通仙城没什么人脉,不会有多少修士帮他。” “至于那个小鬼,看样子是本地的猎妖师,但年纪太小,肯定认识不了几个人。” “就算是有埋伏,也不会埋伏多少人。” ”我们这些人,足够将他们全杀了!” 独眼修士点了点头,不由奉承道:“大哥英明!” 光头罪修目光一冷,继续道:“我们做的是刀尖舔血的买卖,送到眼前的肉,哪怕是放在刀尖上,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一众罪修皆面露阴笑,目光贪婪。 “动手!” 光头罪修命令道。 二十多个罪修们如饿狼一般,纷纷窜上山坡,而后倏忽散开,将墨画四人团团围住,以防他们跑掉。 一个罪修上前,想捉住墨画,可脚刚迈出踩到地面,火光瞬时炸开。 那罪修被炸倒在地,半身焦黑,蜷缩着哀嚎,形状凄惨。 “阵法?” 罪修们心中一悸,面面相觑,纷纷止步不前。 阵法的威力不容小觑,一时之间谁也拿不准这阵法到底是谁布的,又到底布下了多少。 气氛略显凝重,双方又开始对峙起来。 墨画神情有一丝害怕和紧张,但刁老三根本不信,这小鬼诡计多端,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 他目光阴毒,冷冷道: “小鬼,别装了,让埋伏的人出来吧。” 墨画脸上的害怕和紧张之色退去,不由挠了挠头,“我演得有这么差么?” 他觉得自己演得其实还行。 刁老三眼皮一跳,怒道:“死到临头,还在耍嘴皮子。” “你怎么知道我死到临头了?” 刁老三抬起匕首,匕首之上,泛着阴森的寒光: “等会我割破你的喉咙,戳瞎伱的眼,你自然就知道了。” 墨画怡然不惧,“那你过来啊?” 刁老三迈步想过去,却又不敢。 他不知地上还有没有阵法,不敢轻举妄动。 独眼修士却皱眉道:“不对劲。” 这小修士的神情太从容了。 他凭什么这么从容,就凭地上的几副阵法? 还是说有其他依仗? 此时将墨画等人围住,不怕打草惊蛇了,他便想放开神识看下。 可他神识一放开,感知到了四周的气息,瞬间脸色狂变,全身发寒。 “大哥!”独眼修士急忙道。 未等他说什么,四周的山坡上,猎妖师的人影接连出现,将罪修团团围住,乌压压一片,粗略看去,足有二百多人! 独眼修士面露惊恐,其他罪修的脸上也都瞬间失去了血气。 这么多猎妖师! 怎么会有这么多猎妖师? 内山这么大,究竟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来这么多猎妖师的? 与此同时,墨画清秀的眉毛一挑,小手指向罪修,声音清脆道: “死到临头的是你们!” 话音未落,山坡上的猎妖师纷纷冲杀下来,密密麻麻,如乌云压顶,气势汹汹。 “大哥!怎么办?”独眼修士急道。 光头罪修眼底惊惶之色一闪,而后厉声道:“抓住这个小鬼!” 他也猜出了,这个小鬼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抓住他,可以借此威胁这群猎妖师,他们还有条生路。 有两个罪修冲向墨画,但是行至半途,又被地火阵炸飞了。 其他几个罪修趁机冲过了地火阵,但一个被季青柏拦住,另一个则被俞承义一拳打退。 剩下的几个终于到了墨画的面前,但还没等他们出手,墨画已经施展逝水步飘然退去了,他们连墨画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猎妖师掩杀过来,二十多个罪修,很快就被潮水般的猎妖师淹没,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墨画退出战局,神识一扫,目光微凝,而后抬手一发火球,打向远处的一丛灌木。 火球术炸开,灌木中传来一声痛哼,隐匿着的刁老三也显露出瘦小的身形来。 墨画又遥遥一指,高声喊道:“抓住那个矮子,别让他跑了!” 附近的猎妖师闻言,直奔刁老三而去。 刁老三在心里恨死了墨画。 又恨自己怎么就偏偏学了这个隐匿术,被墨画克得死死的。 如今隐匿术没用,他就像大白天过街的耗子,人人都能打。 除了坐以待毙,他根本毫无办法。 不过几回合,刁老三就被猎妖师一拳放倒,按在身下,以铁索捆得死死的。 正面的战场同样毫无悬念,有几个罪修被当场砍死了,剩下的大多全部被抓,只有两个人逃掉了。 一个是那个独眼修士,他运气好,被猎妖师追杀的途中,突然跳出来一只妖兽,拦住了猎妖师的去路,所以才侥幸逃掉了。 另一个则是那个光头罪修,他身法极好,而且极为奸猾。 嘴上喊着要抓墨画,结果见局势不妙,第一个就跑了,身法迅捷,形如鬼魅,猎妖师根本追不上。 战斗结束,猎妖师们只有几人受伤,服几粒丹药就好。 罪修们个个身上带伤,有的缺胳膊断腿的,被铁链锁住,押在一起。 这些铁链是束缚妖兽用的,异常结实,这些罪修又全都带伤,基本跑不掉。 俞承义神色大悦,“正愁抓不住这些杂种,他们却自己跑回来送死了。” 墨画问道:“俞大叔,这些罪修要怎么处理?” 俞承义想了下,道:“还是先打一顿,审问一遍,看能不能问出点东西。然后再送去道廷司,领些悬赏。” 这些罪修杀人劫掠,而且看样子都是惯犯,按照道律也是个死字。 猎妖师们领了赏钱,道廷司得了功绩,两全其美的事,就不需要脏自己的手了。 墨画点了点头,然后小手指向刁老三,“那个矮子给我,我问他点东西。” 俞承义微怔,随即大手一抓,将刁老三提了出来,仔细看了一眼,这才惊讶道: “原来是你!” 他也认出来了,这罪修便是当初钱家攻打灵矿时,雇佣的那个擅使隐匿术的瘦小的黑衣修士。 当时他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俞承义手下一捏,拧断了刁老三的胳膊,让他没有还手之力,再把他丢到墨画面前: “你随便问吧。” 墨画目光炯炯地看着刁老三,忽而一笑,露出亲切而和善的笑容: “把隐匿术的法诀交给我!” 这几天都是两更哈。 万更一个月太累了,休息几天,顺便梳理下细纲。 之后再渐渐加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审问 隐匿术! 墨画垂涎这门法术很久了。 当初第一次见刁老三用这门法术时,墨画就想学了。 虽然俞长老说他是小五行灵根,不适合学这门法术,但不尝试一下,怎么能知道呢? 之前他还以为这隐匿修士被乱刀砍死了,不免有些遗憾。 却没想到现在他自己又出现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既然出现了,那就别想跑了。 墨画怎么也要把隐匿术的法诀问出来。 他现在已经炼气七层了,身法暂时够用了,法术却只会一个火球术。 威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说中规中矩吧。 但墨画灵根不算好,功法对灵力也没加成,所以法术威力不会有多强,即便再学一门攻击类的法术,也没什么意义。 墨画想学一些更实用的法术。 隐匿术就比较适合。 神识强大可以隐匿气息,不易被人感知,而隐匿术则可以隐藏身形,不会被人看到。 墨画神识强大,再学个隐匿术,基本上自保无虞了。 修道觅长生,既然求长生,首先得要活着。 刁老三被俞承义拧断了胳膊,疼得满头大汗,闻言怒道:“休想!” 自己三番两次栽在这个小鬼手里,恨不得杀了他,又怎么可能将隐匿术交给他。 墨画“哼”了一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刁老三却咬着牙,死活都不肯说。 墨画看着他,忽然眼睛一亮,问俞承义道:“俞大叔,他的储物袋呢?” 罪修被抓,无论生死,储物袋都是要拿下来的,而且会被做上记号。 俞承义翻找了一下,取出一个绣有蓝色水纹的储物袋,丢给了墨画。 墨画将储物袋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有两把备用的匕首,一把是一品灵器,一把不是,估计只是临时凑合着用的。 几瓶毒药,上面贴着字,写着毒药名,是用来抹在匕首上的。 还有几瓶解药,虽没写字,但瓶子的颜色与毒药一一对应。 也有好几本功法、道法之类的书籍,但墨画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些烂大街的货色。 没有隐匿术的法诀。 墨画皱了皱眉头,“你把法诀藏哪里去了?” 刁老三咬牙道:“小混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还敢骂我?”墨画小眉毛一挑,反手抽出千钧棒,生气道:“看我不把你的嘴打烂!” 俞承义连忙将他拦住,“不用伱动手,别累着了。” 墨画不是体修,不擅炼体,真的有可能把自己伤着了。 何况这里这么多猎妖师,哪里用得上他动手。 其他几个猎妖师,自己就上去揍刁老三了。 他们几个是去守过灵矿的,看过不少同伴倒在刁老三阴毒的匕首下,心中自然一肚子怨气,此时刚好发泄一下。 打得差不多了,俞承义才喊停。 墨画继续问道:“你说不说?” 刁老三吐出一口鲜血,服软道:“我若说了,能不能放我一命?” 墨画冷哼道:“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他竖起两根小小的手指,继续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老实说了,我们把你送到道廷司,是死是活,看道廷司那边怎么判……” ”第二个,你若不说,现在就把你乱刀砍死,反正你是罪修一个,死了也白死。” 刁老三冷冷道:“横竖都是死,我为什么要说?” 他深知自己犯的罪,落到道廷司手里,也是必死无疑。 “一个是有可能死,一个是现在就死,差别可大了。” 墨画解释给他听:“你进了道廷司,若是买通典司,有可能不判死刑,若是买通掌司,有可能无罪释放,最不济你买通狱卒,还可以试着越狱……” 刁老三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有这个本事,能买通掌司典司,哪里还会沦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自己早就能混个家族的族长或是宗门的掌门当当了,最不济也能当个长老。 刁老三心中冷笑,仍旧不肯开口。 墨画见状,只能遗憾道:“那你就好好上路吧。” 这些罪修本就死不足惜,死了反倒清净,至于法术,他再另想办法就是,也不是非隐匿术不可。 墨画看了俞承义一眼,俞承义点了点头,吩咐道: “拖到一边,乱刀砍死。” 一个猎妖师走过来,大手一抓,攥住铁链,把刁老三往一边的小树林里拖。 刁老三被拖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我现在就要死了!” 他活了一百多年,无数次想过自己的死法,但彼时都不以为意。 现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身死道消的恐惧。 无边的惶恐瞬间将他吞没,他那死不开口的硬气刹那间土崩瓦解,心志瞬间溃散。 这一瞬间,他只想着,哪怕多活一天也好,甚至多活一个时辰也好。 只要不是现在死,明天死,哪怕是下个时辰死,都比现在死要好。 死在道廷司里,也比被乱刀砍死,丢去喂妖兽要好。 刁老三急忙喊道:“我说!我说!” 墨画闻言精神一振,“等会!” 那猎妖师又把刁老三拖回来,丢在墨画面前。 刁老三已经神色萎顿,气息奄奄。 墨画见状,不解道:“早点说不就好了么,你这又是何必呢,多挨了顿打,贱骨头么……” 刁老三一气,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俞承义对墨画小声道:“你少说几句,别再把他气死。” “哦哦。”墨画连连点头,问起正事:“隐匿术的法诀在哪?” 刁老三彻底服软了,感受过死亡的大恐惧,心气也消散了,老老实实道: “那些道法书籍里,有一本《烈焰拳》,第十九页到第五十四页,记载的就是……隐匿术。” 墨画又翻找他储物袋里的东西,从一堆道法典籍中,找到了一本有着旧折痕的《烈焰拳》。 翻到第十九页后,发现前后文的内容果然迥异。 前面还是炼体的火系武学道法,十九页之后,突然就变成了隐秘的水系灵修法术。 而书册的行间,的确标注着一行小字: 隐匿术。 墨画大喜,看了眼刁老三,心道不愧是老修士,心思的确狡猾,将珍贵的法术法诀藏在普通的炼体道法里。 灯下黑,自然不易被人发觉。 墨画心满意足地将藏有隐匿术法诀的《烈焰拳》揣进自己的储物袋,忽然眉头一皱,又暗暗想道: 他将隐匿术藏在《烈焰拳》里,会不会也将其他什么法术,藏在了另外的书里? 墨画又开始翻其他的道法书籍,一页一页看,终于他发现了异常。 一本名为《流沙掌》的修道武学典籍里,记载着另一门墨画未曾听过的法术: 水牢术。 墨画眉头一挑,买一送一! 谢谢泽雨暗、暗夜星晨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七章 水牢术 水牢术?墨画还没听过这个法术。 他之前有本《炼气法术辑录》,里面记载了炼气期常见的一些法术,但里面并没有水牢术。 这法术刁老三藏得很深,估计和隐匿术一样,都是较为罕见的法术。 墨画问刁老三:“这水牢术是什么法术?” 刁老三道:“我不知道。” 墨画淡淡地看着他,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刁老三见状,心底一寒,害怕墨画一言不合,又会想办法折腾他,便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这法术怎么在你手里?” 刁老三道:“当年我误杀了一个水行门的重伤修士,摸了他的储物袋,从里面找到了这两门法术,一个是隐匿术,一个便是这水牢术。” “水行门?” “是黑山州界一个比较低调的宗门,人数不多,但传承久远。” 墨画点了点头,“然后呢?” 刁老三道:“我是单系水灵根,正适合学这隐匿术,我觉得这是我的机缘,就学了这隐匿术,换了个地方,做些买卖,谋个生路……” 俞承义踹了他一脚,呸了一声,“什么买卖?人命买卖吧!” 刁老三敢怒不敢言。 墨画又问:“那你学了隐匿术,没学水牢术么?” “我学不会。”刁老三叹了口气,道,“这水牢术很难学,施法时灵力难以控制,施展之后又不易命中,而且只能困人,没什么威力,我觉得有些鸡肋,就没花心思去学。” “而且我是体修,不靠法术吃饭,这法术虽然稀有,但对我没用,我就只能暂时留着,等着和别人换其他武学道法。” “但这法术太冷门,至今也没换出去……” 刁老三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全说了。 墨画大致明白了,又问刁老三:“跑掉的那两个罪修,一个独眼,一个光头,谁是你们大哥?” 刁老三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光头那个……” “叫什么名字?” 刁老三摇了摇头,“本名不知道,我们当面喊他‘大哥’,道上的修士唤他‘光头陀’。” “光头陀?” 墨画点了点头,这名字倒还贴切,也挺好记的。 “伱们到底有几个大哥?”墨画又问。 “目前就他一个……” “目前?” “大哥是轮流当的,上一个大哥死了,或是被捕了,就换下一个。只要混得久了,人人都有可能当大哥……”刁老三默默道。 “真是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墨画嘀咕道。 审问完毕,墨画将两本法术书册收好,储物袋就还给俞承义了。 俞承义也就默认这两本法术是墨画的了,反正猎妖师里,也没几个灵修。就算墨画不开口要,他也是要送他的。 之后猎妖师们将所有罪修押下山,送到了俞长老处。 这些罪修挨个又被审问了一遍,吃了些苦头,问了些信息,就被送去道廷司了。 俞承义亲自将他们押去,道明原委,交接了一些手续,将这些罪修关进了道狱。 一个时辰后,俞承义回来,就见墨画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正和俞长老喝茶。 俞长老抬头见了俞承义,问道: “事情都办好了?” 俞承义点头,“都办好了,事情也都跟老掌司说了,老掌司很高兴。” 俞长老笑道:“那个老家伙,平白得了功绩,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那些罪修,会被判死刑么?”墨画在一边捧着茶杯,好奇问道。 “杀人越货,而且多数都有案底,按律都是死刑。即便不死,在暗无天日的道狱里关到死,也跟死刑差不多了。”俞承义道。 “那就好,省得他们再出来害人。”墨画大感欣慰。 俞承义坐到墨画身旁,墨画给他倒了杯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之前那个瞎了眼的修士,说他们是收了孔家的灵石,才想要杀害季叔叔和季大哥的。这件事道廷司能管么?” 俞承义摇了摇头,“口说无凭,道廷司无法定罪。而且孔家是青玄城的家族,通仙城的道廷司只能问责,不能直接插手。 青玄城的道廷司被家族买通了,肯定不会问孔家的罪。 即便有了证据,估计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墨画有些遗憾。 俞承义又将这伙罪修的来历和事情的缘由说了。 这伙罪修大多都是黑山州界的修士,身份各异,有家族的,有宗门的,也有些散修。 手上大多沾了命案,被道廷司通缉,便四处流窜。 通仙城渐渐兴盛,南来北往的修士多了,他们便聚集在大黑山上,杀人越货,抢劫灵石。 或是绑架修士,索要赎金,或是直接杀人越货,抛尸荒野,让妖兽将尸体吃掉。 季青柏父子和傅兰逃离青玄城,孔家修士追杀未果,半路上遇到这群罪修,便直接花灵石,委托罪修继续追杀。 按照孔家少爷的意思,季青柏父子打了他,他要他们的命。 傅兰违逆了他的意思,他要她为奴为婢。 事成之后,给罪修一千灵石。 俞长老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个小畜生,不得好死的东西!” 俞承义说起来也觉得气愤,又接着道: “我们和这些罪修也有些冲突,他们之前盯我们很久了。刚好今天大雾骤起,猎妖师走散了,他们找到了机会,才动了手。” “可惜没全把他们抓住,跑了两个。”墨画皱了皱眉。 俞承义道:“已经不错了,人少难成气候,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也翻不起风浪了。” “能抓到他们么?” “我已经让猎妖师留意了,不过内山很大,一时半会估计不好抓。” “行吧。”墨画点了点头。 不过墨画记住了那个光头,下次再碰到,就别想逃了。 “对了,”俞承义又对墨画道,“抓住罪修,道廷司有悬赏,过几天发下来,我给你送过去。” “大家都有么?”墨画问道。 俞承义点头道:“都有的。” 墨画笑道:“谢谢俞大叔!” 之后又聊了会,喝了会茶,墨画便起身告辞了。 接着墨画去了冯老先生处,看望了一下季礼。 季礼被安全送了回来,冯老先生施了针灸,喂了丹药,又以木系灵力疏通了他的经脉,性命算是无碍了。 只是暂时还在昏迷,之后好好调养一些时日便可。 傅兰眼睛红红的,守在季礼的身边。 季青柏神情凝重,但心里也总是松了口气。 活着比什么都好啊…… 墨画见季礼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 冯老先生见了墨画,很是欣慰,夸奖道: “我给你的丹药,用得不错,不然季礼这孩子的性命,怕是没那么容易救回来。” 傅兰起身,诚心诚意地向墨画行了个礼。 季青柏也看着墨画,拱手道:“大恩不言谢!” 他们太郑重了,墨画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便挠了挠头,笑着道: “那喝喜酒的时候要请我!” 季青柏闻言微怔,而后心中宽慰,笑道:“好!”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八章 法术 罪修的事告一段落,之后的时间,墨画便将心思花在学习两门法术上。 一门隐匿术,一门水牢术。 墨家的院子里。 因食肆清闲了些,柳如画有了时间,便坐在院子里为墨画缝着衣服。 墨画则在一旁学隐匿术。 过了一会,墨画便问道:“娘,能看到我吗?” 他并不知道隐匿术学成后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想让娘亲帮他看看。 柳如画觉着有趣,便一边缝着衣服,一边抬头道:“能看到。” “现在呢?” “能看到。” “现在还能看到么?” “能。” …… “现在能看到么?” 柳如画抬头,神色错愕,惊讶道: “画儿,看不到你了!” 墨画心中一喜,随即又发觉不对,他娘是看着他,说看不到他的。 他一低头,还是能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子,还有身上穿的衣物。 墨画有些无奈道:“娘……” 柳如画掩嘴笑着,眼里也盛满了笑意,“你继续练吧,娘不骗你了。” 墨画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见到娘亲高兴,他心里也觉得开心。 之后他又试了几次隐匿术,但都没效果。 墨画便又把隐匿术的书册拿过来看了看,根据上面的要点,以及灵力运行的经脉仔细回想了一遍,之后再施展隐匿术。 灵力自气海流出,贯通经脉,覆盖皮肤,以及身上的衣物。 墨画的身形也逐渐出现了变化。 柳如画看着,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这次的惊讶之色不像是假的。 墨画便问道:“娘,还能看到么?” 柳如画皱着眉头,“既像是看到了,又像是没看到……” “这是什么意思?” 墨画不明白,抬起双手,见手臂变成了淡淡的蓝色的透明的样子。 看上去像是水做的。 可以说是隐形了,但是又没完全隐形。 墨画考虑了下就明白了。 隐匿术的关键在于灵根。 单系水灵根适宜学隐匿术,也能发挥隐匿术的效果。 墨画是小五行灵根,五行有水,但是不纯粹,所以隐匿术也能学,但效果较差,身形如同化为水流,但却不能完全隐匿。 墨画有些失望。 柳如画想了下,目光一亮,“伱如果躲水里,别人就看不到你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可大黑山附近,有水的地方也不多…… 墨画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办法吧。” 至少这个隐匿术,暂时还用不上。 隐匿术不好用,墨画就学另一个法术——水牢术了。 水牢术威力不大,甚至可以说可有可无。 不过这门法术,本就是用来困敌的,威力大小,倒没什么所谓。 施展水牢术后,灵力会化为水形锁链,将敌方修士暂时束缚,使其无法逃离。 束缚的时间,一般在三息左右,若对低境界修士使用,可以束缚更久,若是对高境界修士使用,往往就只能困住一两息的时间。 看似用处不大,但在生死搏杀,或是穷途追杀的过程中,这门冷僻的法术就至关重要了。 水牢术的难点,在于难学,难用,而且放不准。 施展水牢术,灵力运转复杂,穴位节点众多,所以很难学。 而因灵力运转复杂,所以法术施展时,出手很慢,又因为出手慢,所以很难命中。 尤其是很多身法好的修士,等你法术凝结完毕,别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所以很少有灵修会花心思,学这种难学难用,又没什么威力的冷门法术。 但这些对墨画而言,都不是问题。 墨画神识本身就强,功法是天衍诀,擅长神识操控,傀老又教过他神识锁定,所以法术既快又准。 这门水牢术,刚好就非常适合他学。 而且因为神识太强,墨画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学会了。 墨画想试一下水牢术的效果,随手将一个野果抛到空中,而后神识锁定,右手虚握,便有灵力凝成淡蓝色的锁链,将野果锁在空中。 过了几息之后,野果才掉落在地。 效果还不错,不过还是要找些活物试试看。 于是墨画又想到了庄先生池塘里的那几条鱼。 次日墨画早起,到了坐忘居,向庄先生问了好,而后便到池塘里,对着里面游动的鱼儿施展水牢术。 水草青碧,池水清澈。 鱼儿在池底优哉游哉地游着,忽然一道淡蓝色的水光出现,将鱼儿困住,任其左突右转,都无法逃脱。 池底骤然乱成一片。 其他的鱼儿受了惊,游得更快更急了。 墨画手指频点,一条一条鱼被水光锁住。 玩了一会,墨画就有些腻了,觉得太简单了。 墨画将鱼儿一个个解开,摆脱束缚的鱼儿惊惶游动,过了一会察觉到没有危险,重又悠哉地游了起来,池底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祸害完池塘里的鱼,墨画觉得水牢术用得还是不太纯熟,于是到了大槐树下,找到了白子胜。 参天的大槐树下,白子曦安静看书,白子胜仍旧百无聊赖。 “我新学了一个法术。”墨画偷偷跟白子胜道。 白子胜眼睛一亮,随即偷偷看了白子曦一眼。 白子曦目光没离开书页,只是用清澈的声音淡淡道:“你功课做完就行。” “我就差一点了,等会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做完。”白子胜道。 白子曦轻轻“嗯”了一声。 白子胜神情一喜,跟墨画道:“来,切磋一下看看。” 墨画和白子胜跑到一旁,没打扰白子曦看书。 “你学了什么法术?”白子胜问道。 “水牢术。” 白子胜一皱眉,“听着有点奇怪,但不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这个法术能困敌,但没什么威力。” “那岂不是很无聊。”白子胜有些兴致缺缺,又问道,“那我们怎么比呢?” 墨画道:“你用身法跑,我用法术困你。” “这不叫切磋吧。”白子胜疑惑地看了一眼墨画,“不是我单纯挨打么?” “有目的的切磋才叫切磋,没目的的切磋,只是打架。”墨画振振有词道,“这是锻炼我的法术,也是锻炼你的身法。”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白子胜点头道。 有的玩,总比没的玩好,他也想见识见识水牢术的效果。 墨画圈定了一大片草地,“就在这个圈子里,我对你用水牢术。” “好。” 两人便在大槐树下的草地上,一个练法术,一个练身法,白子胜躲,墨画则用水牢术试着困住他。 大概练了一个时辰,两人便停手了,坐在草地上休息。 水牢术施展时,灵力运转复杂,所以出手其实比火球术要慢。 一开始,墨画大概施展三次水牢术,才能将白子胜困住一次。之后渐渐熟悉,大概每两次就能困住一次了。 白子胜是世家骄子,无论功法还是道法都是顶尖的,换作一般修士,基本逃脱不了墨画水牢术的锁定。 “你这门法术,说实话,有点恶心。”白子胜忍不住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四十九章 竹饭 “这不说明这门法术厉害么?” “也没有那么厉害,”白子胜眉毛一挑,自信道,“也就只能困住我两息左右的时间,我催动灵力,一会就挣脱开了。” 墨画道:“生死之战,命悬一线,这两息时间,足够定胜负,也足够决生死了。” 白子胜闻言皱眉,想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道:“你说得对。” 若是一时不察,遭人算计,这一两息的时间,确实足够定生死了。 墨画提醒道:“你以后也小心点,别被这种冷门的法术阴了。” 白子胜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想,这世上像墨画这样神识极强,出手极快,法术又极其偏门的修士估计也没几个。 白子胜的心里莫名轻松了一些。 机会难得,不是所有修士都会这么冷僻的法术的,白子胜还想与墨画再切磋一会,但再切磋下去,功课就做不完了。 白子胜只好有些不情愿地回去继续做功课了。 墨画练完了水牢术,刚想离开时,白子曦却突然叫住了他。 墨画转身,就见白子曦白皙的小手从身旁绣着华美淡金凤纹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本书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书?” “膳谱。” 墨画接过,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膳食谱,里面记载了一些修道界的美食佳肴及其烹调技法。 菜肴的名字眼花缭乱,像什么金碧满堂、海棠玉酥、梅花映雪、露水芙蓉、只羡鸳鸯、仙露明珠等等。 墨画愣了下,“给我的?” 白子曦淡淡看了他一眼,“给柳阿姨的。” “哦。” 墨画点了点头,想了想也对,他又不是膳师,要这个膳谱也没什么用。 “算作之前的谢礼。”白子曦声音清脆道。 墨画笑了笑,“谢谢,我娘收到肯定开心。” 白子曦也浅浅笑了下,眉如新月,眸若昙花,清绝而惊艳。 墨画心里叹了口气,“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呢?” 墨画回去,一路上翻着膳谱,看有哪些好吃的,看着看着,肚子就饿了。 回家后,墨画将膳谱交给柳如画,“娘,子曦让我送你的。” 柳如画接过,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替我谢谢子曦。” “嗯。”墨画点了点头,而后指着上面一道名叫“翡翠竹饭”的膳食,笑道,“娘,我想吃这个。” 翡翠竹饭是砍一截翡翠竹筒,放入香米,再加些青梅、果腹和清甜的泉水,置于火上烘烤。 待火候一到,翡翠竹的青色褪去,饭就熟了。 劈开竹筒,竹子的清香、青梅的微酸、米饭的香糯混在一起,清香软糯,色香味俱全。 做法不难,而且用料也都简单,不算特别难得,少许稀有的食材,也有其他替代。 墨画挑了半天,才选了这个。 柳如画宠溺地摸了摸墨画的头,“好,娘给伱做。” 第二天,柳如画便将食材备齐,试着做了几遍,翡翠竹饭便成功了。 墨画尝了一口,口感软糯,齿颊留香,忍不住眯起了眼,道:“娘,真好吃!” 柳如画见墨画吃得开心,眸中也满是笑意。 之后两天,柳如画又多做了一些,让墨画给庄先生和白家兄妹送去。 庄先生颇为喜欢这种清香的味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子胜虽然喜欢,但他更喜欢吃香辣的妖肉。 最喜欢的是白子曦,她坐在大槐树下,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斯文优雅,小口细嚼慢咽,但一直没停过,很快就吃了三四节。 “有这么好吃么?”墨画有些疑惑。 白子曦闻言抬起头,拿起一节递给了墨画。 墨画吃着,觉得似乎是比他那天吃的要好吃些,吃了一节,还想再吃。 于是大槐树下,两人像两只小熊猫,一节一节地吃着竹子。 罪修的事告一段落,墨画在内山行事,给妖兽放血,就更方便了。 剩下的时间,墨画除了修炼,依旧还是画阵法,学习解阵和逆灵阵。 先学一品复阵,学好了画在纸上,画完再自己将阵法解开。 墨画就这样一直自画自解,若是腻了,就练习九道半阵纹的逆灵阵。 解阵的进展很顺利,每次解开复阵,墨画的解阵能力就更上一层。 但逆灵阵的进展却很缓慢。 完整的逆灵阵,是十道阵纹,十纹神识堪比筑基,墨画的神识强度还远远不够,所以画不出完整的逆灵阵。 即便是残缺的九道半阵纹,墨画画得也越来越吃力。 九道阵纹以上的第十道阵纹,每多一画一笔,所消耗的神识,几乎赶上之前画一整道阵纹所需的神识了。 墨画也有些怀疑。 按照这个进度,自己真的能在筑基之前,就拥有筑基期的神识么…… 就算真的能筑基前就有这等神识,又需要练多少年的阵法呢? 不会要个几十年吧…… 墨画隐隐有些担忧,随即又想到: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增强神识……” 墨画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在他周围的修士中,他的神识增长已经是最快的了。 即便是子胜和子曦,虽然灵根比他好,修为比他高,但神识也都是不如他的。 白家是大家族,白子胜和白子曦也是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便说明,如今的墨画,即便是放在大家族或是大宗门之中,神识不说独一无二,至少也是屈指可数的。 如今好像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墨画叹了口气,静下心神,不再东想西想了。 既然目前只能靠阵法,那就坚持画吧。 总有一天,只要神识一直增长,总有一天会有堪比筑基的神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过了十来天,墨画遇到俞承义,发现他神色凝重,不由问道:“俞大叔,发生什么事了么?” 俞承义正专心思索,闻言抬头,发现是墨画,想了下,该知道的墨画早晚会知道,便也不隐瞒,道: “是出事了,那些罪修又动手了。” “那个光头?” 俞承义点头:“不错。” 墨画吃惊道:“他又杀人越货了?” “这次他劫掠了一个商队,一行二十余修士,全部消失不见了,连尸体都没看见,现场只有一些血迹。” 墨画心里一跳,有些不忍,随即又有些疑惑,“之前应该也有商队被劫吧,这次有什么不一样么?” 俞承义的神色很是凝重,这在往常是很少见的。 “是不一样。”俞承义叹口气,继续道:“一是这次被劫的修士比较多,而且似乎无一生还,二是这个商队中,有个修士身份特殊。” “是什么大人物么?”墨画有些好奇。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俞承义道,问墨画:“你还记得孔家么?” “青玄城的孔家?” “对。” 墨画自然记得,逼得季叔叔父子逃亡,傅兰家破人亡,而且买通青玄城道廷司,鱼肉乡里,欺压散修的孔家。 “这个商队中,有孔家嫡系的少爷,孔盛。” 谢谢游方道人游四方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章 孔盛 “孔盛?”墨画有些疑惑,“这是孔家的商队?” 俞承义摇头,“是普通的商队,载着丹药,途径青玄城,到通仙城这里做买卖。” 墨画有些不明白,“那孔家那个少爷,为什么在这个商队里?” 俞承义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据说他想亲自过来,杀了季青柏父子,再把傅兰带回去……” 墨画沉默了,问道:“他是筑基修士么……” 俞承义叹了口气,“跟你一样,炼气七层……” 墨画的神色也一言难尽起来,感叹道:“脑子被猪吃了吧。” 孤身一人就敢跟着商队外出,还敢进大黑山的内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 俞承义道:“听说这个孔盛从小被宠溺,心性自私偏激,长这么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忤逆。之前殴打同龄修士,强抢女修的事做了不少,但也没人敢管……” “后来在街上,见傅兰长得俏丽,便生了邪心,要傅兰做他的小妾。傅兰不同意,他便步步紧逼,害死了傅兰的娘亲,最后季家父子义愤填膺,打了他一顿,只是也没敢杀他。” “孔盛气不过,让孔家修士追杀季家父子,后来更是买通罪修,要出这口恶气。” “但是罪修失手了,孔盛气急败坏,想亲自来,孔家不同意,他心有戾气,便乔装打扮,私自跟着商队,往通仙城这边来。” 俞承义一五一十都说了。 墨画听着有些匪夷所思,这个孔盛,竟比钱兴还蠢。 钱兴做事,至少还知道带一群小弟做狗腿子,而且也很少会出城。 这个孔盛,不带小弟竟然就敢外出,还想着自己动手杀人。 真当别人不敢杀他? “所以他花灵石雇罪修杀人,最后自己乔装出城,反被罪修给杀了?”墨画缓缓道。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回事……”俞承义神色有些复杂,“不过有没有被杀还不一定,也有可能只是被劫持。” 墨画有些快意,笑道:“一报还一报了,纯属活该。被杀了最好,活着也是浪费灵石。” 俞承义听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片刻后又叹了口气,“可是这事也麻烦了。” “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墨画不解。 “孔盛与季家父子有仇,又是在大黑山失踪的,孔家怀疑这事是季兄干的,要我们把人交出来。” 墨画眉毛一挑,“他们做梦呢,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俞承义点头道:“确实是欺人太甚。” 墨画又担心道:“我们能打过孔家么?” 俞承义笑道:“放心吧,现在钱家都奈何我们不得,何况是外地的孔家,他们敢来闹事,我们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墨画欣慰地点了点头,“敢来就把他们都宰了,估计没一个好东西!” 俞承义又道:“不过他们虽未必敢来,但应该会通过青玄城的道廷司来施压。” “青玄城的道廷司,能插手通仙城的事?” “这是道廷司那边的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墨点了点头。 俞承义说完便和墨画分开,去见俞长老说事了。 墨画有些在意,便趁着张澜来食肆喝酒的时候,问他:“孔家少爷的事怎么样了?” 张澜刚坐下来,一口酒还没喝完,闻言有些无奈。 孔盛这件事,他也才刚听掌司说不久,一转头墨画就逮着他打听消息了。 张澜忍不住道:“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这个不关键,”墨画摆摆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张澜,“青玄城的道廷司会插手么?” 张澜叹了口气。 行吧,他这还没回答,墨画第二个问题已经开始问了。 不过通仙城里墨画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从道廷司的掌司,到满山猎妖师,乃至街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估计他都能叫出名字。 孔盛的事他知道也属正常。 而且这件事,他估计还要墨画帮忙。 张澜便道:“目前道廷司这边的定论,是孔家少爷被罪修劫持了,需要我们进山去缉拿罪修,救回孔家少爷。” “没死么?” 墨画有些遗憾。 张澜对墨画眨了眨眼,“你盼着他死么?” 墨画老实地点了点头,又道:“不得好死也行。” 张澜神色一滞,转念想了想,觉得墨画说得也对,孔盛若是死了,青玄城也少了个祸害。 “话是这么说,该找还是要找的,而且青玄城的道廷司也会派人过来,跟我们一起找。” “他们会派多少人?” “不会太多,最多也就三四个。少了不顶事,多了有干涉我们这边道廷司行事的嫌疑,难免犯了忌讳。” “三四个还好。”墨画点了点头,又问:“孔家不派人过来么?” 张澜喝了口酒,看着墨画意味深长道: “青玄城的道廷司,不也等于孔家的人么?” “哦~”墨画明白了。 青玄城的事,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孔家借道廷司行事,一来名正言顺,二来也省时省力。 道廷司行事,毕竟比他们要方便很多。 “这件事,应该还要伱帮忙。”张澜又道。 “不去。”墨画直接拒绝了。 别的事情,他看在张澜的面子上,自然也就答应了。 但这件事,墨画肯定是不会帮忙的。 孔盛这种人,他不用地火阵送他升天就不错了,哪里肯浪费时间去救他。 “先别忙着拒绝。”张澜笑了笑,“不是为了救孔盛,是那些罪修,你不想抓住他们么?” “那个光头?” “不错。”张澜点头道,“留他在山里,总归是祸害,若是他再纠集其他罪修,成了气候,你们进山猎妖,也会危险许多。” 墨画还是不太情愿。 张澜便道:“事成之后,道廷司这边会给你好处。” “好处?”墨画眼睛一亮,“什么好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吃亏的。”张澜笑道。 “你先告诉我呗。” 墨画很好奇,道廷司到底会给他什么好处。 张澜却卖关子,不愿意说,只道:“你帮我们抓到光头陀,自然就知道有什么好处了。” 墨画眨了眨眼,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 张澜却不吃他这套,也笑眯眯道:“不帮就算了,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哦。” 张澜叔叔也是个人精啊……不见兔子不撒鹰。 墨画叹口气道:“行吧。” 反正他也想抓住那个光头,这次也是正好顺手,还能薅点道廷司的羊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陆会 就是不知道这次薅的羊毛,到底是什么。 墨画还是很好奇,但既然张澜打定主意不说,自己估计也问不到。 墨画又问道:“那个光头很厉害么?” 张澜摇了摇头,“光头陀作恶多端,但修为不算太强,最多也就比一般罪修厉害一点。” “这也能当大哥么?” “他身法好,跑得快,活得长。” 墨画明白了,是熬资历熬上来的。 随即他又问:“那光头修的什么身法?” 之前光头陀被围住,能从一两百的猎妖师中逃脱,说明身法确实不凡。 张澜道:“他是风系灵根,学的是一门名为疾风术的身法,这门身法不擅实战周旋,但速度奇快,用来逃命最好。” 墨画一听也想要,但他不是风灵根,没法学,有点可惜了。 五行有水,但没风,所以隐匿术他能学学,虽然效果不好,但风系的身法,就一点都学不了了。 疾风术,一听就知道跑得很快。 不知道自己的水牢术,能不能困住这个光头。 墨画心里默默琢磨着,而后便道:“说吧,要我怎么帮。” “你不是在内山布下了那个……司南子母复阵么……” 张澜说着,心里吐槽这阵法怎么这么拗口,一听就很复杂,也真亏墨画能画出来…… 随后他又接着道:“到时候借助阵法,协助道廷司追捕光头陀。” “没问题。”墨画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没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张澜优哉游哉地喝了口酒,“这事要是复杂,或是真有什么危险,就不会让你去了。” 罪修中没有筑基修士,大哥是那个光头,再加上一些罪修,墨画打不过,但跑是肯定能跑掉的。 何况只是借助阵法找他们,这基本就是举手之劳了,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墨画又有些疑惑:“这你去拜托俞长老不就好了么,按理来说,猎妖师的事,都应该归俞长老管。而且这个阵法,我爹和俞大叔那里我都给了一套。” “掌司去找了俞长老,长老说让我们找伱。”张澜道。 “长老这么说的?”墨画有些意外。 张澜挑了挑眉,“俞长老是想让你卖个人情给道廷司,这样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只要不是闹得特别大,道廷司都会罩着你。” “而且这事也不算危险,不然俞长老也不会同意让你犯险的。” 张澜想了想,忍不住道:“你们俞长老对你可真好。” “那是自然!”墨画笑道。 张澜摇了摇头,然后叮嘱道:“过几天,青玄城的道廷司来人,我们便一起进山。” “还要过几天么?再过几天的话,孔盛原先就算没死,也差不多完蛋了吧。”墨画道。 “那不正好么?”张澜笑道。 墨画一怔,随即也笑道:“确实。” 过几天就过几天吧,等孔盛凉了再去救他,然后再把光头陀抓了,少了两个祸害,大黑山也清净了。 张澜又跟墨画聊了些闲事,吃完肉,喝完酒,就起身离开了。 刚走几步,张澜又忽然转身,小声对墨画叮嘱道: “那件事,千万别说出去。” 墨画愣了下,“那件事?什么事?” “逝水步的事。” “哦。”墨画想起来了,道:“放心,你要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无论谁问,我都说逝水步不是你教的。” “这就好。” 张澜点了点头,随即他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你把这事放心里,不说出去就行,但别真的忘了。” 这逝水步好歹也是他张家的绝学,这个怎么说也不能忘…… 几天后,果然如张澜所说,青玄城的道廷司来人了。 墨画也跟着张澜,见到了青玄城的修士。 这群修士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削,面容阴沉,眼神有些贪婪的中年修士,炼气九层,名叫陆会,是青玄城道廷司的典司,职位与张澜相同。 另外三个也是炼气后期,一个七层,两个八层,职位低一等,是青玄城的执司。 张澜和陆会虚伪地寒暄了几句,墨画不太想搭理这种人,所以在一旁默不作声。 陆会脸上带着假笑,夸了张澜几句,而后便说想见见季青柏。 张澜没拒绝,也想知道陆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澜让人将季青柏请到道廷司,陆会便开门见山,要求季青柏随他一同进山,帮忙救出孔家少爷孔盛。 季青柏皱眉道:“陆典司,这是何意?” 孔盛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陆会摆出一副为季青柏着想的样子,“季兄,孔少爷失踪,你脱不了干系的……” 季青柏目光微冷。 陆会继续道:“之前在青玄城,你们父子无故打伤孔少爷,而后畏罪潜逃,孔少爷年轻气盛,想讨个公道,这才误入大黑山,以至于遭逢不幸,生死不知。” “你不去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季青柏有些怒意,便道:“陆会,你不要冤枉人,明明是孔盛欺人太甚!” 陆会叹了口气,“这事自有公证,街坊的散修、孔家的随从都作证,是你无缘无故打了孔少爷。你现在口说无凭,如何自证清白呢?” 这明显就是栽赃。 张澜听着皱眉,墨画也有些生气。 季青柏冷笑道:“你们青玄城的道廷司,真成孔家的走狗了?” 陆会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季兄,你这是在污蔑我青玄城的道廷司。” 季青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陆会便板起了脸道:“我还听说了,孔少爷失踪,是季兄你勾结本地修士,暗地里下的手,如今看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季青柏大怒。 张澜皱眉道:“陆典司的言下之意,是说我们通仙城律法松弛,修士勾结,蓄意谋杀孔少爷么?” 陆会拱手道:“张典司勿怪,只是传言而已。” 张澜目光冰冷,“无凭无据的话,也请陆典司慎言!” 陆会笑了笑,不以为意,转而又道: “这事是真是假,就看季兄怎么做了……” “季兄若是能出手相助,成功救出孔少爷,这些传言自然不攻自破,季兄父子对孔家的冒犯,孔家也可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孔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父子二人的。” 陆会看着季青柏,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季兄以为如何?” 季青柏面色变换不定。 他都躲到通仙城了,孔家和这群走狗竟还不放过他,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活着而已。 季青柏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便依陆典司所言。” “好!那我们明日便进山。” 陆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陆会走后,季青柏神色凝重。 墨画问季青柏:“季叔叔,这个陆会,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季青柏苦笑,“你看出来了?” 墨画点头,“跟条蛇一样,阴阴沉沉的,说话伸舌头,像是在吐信子。” 季青柏叹了口气,“陆会为人贪婪,好财,心最狠,手段也最毒,为孔家做事时也最卖命。” “他做了很多坏事么?” “孔家做了恶事,被人告到道廷司那边,都是他在兜底,要么威胁,要么利诱,要么逼迫。” 季青柏神色有些低沉,缓缓道: “两年前孔盛祸害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那姑娘被糟蹋得不成人样,最后羞愤自尽。” “她爹到道廷司告状,却被陆会关进道狱,折磨了几天放了出来,不敢再说什么,因觉得愧对自己的女儿,又生无可恋,便自我了断了……” “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墨画听着心寒,转头看着张澜,问道: “事情做到这种地步,都没人管的么?” 张澜也觉气愤,但也只能叹道:“我们管不了的,这种地方势力勾结,利益盘根错节,很难根除。” 墨画道:“道廷应该有监察的机构吧。” 张澜微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墨画说道。 道廷不可能放权于地方的道廷司,而不设法监察,不然一旦地方的道廷司为非作歹,就没人管制了。 张澜点头道:“道廷的确设有监察司,监察地方道廷司的行为是否违背道律,不过监察司行事隐秘,而且人手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墨画眼睛一亮,“张叔叔,你是家族子弟吧。” 张澜心生不妙,“你想做什么?” “你能向监察司告状么?” 张澜无奈,“哪有那么好告,九州那么大,张家的势力也不是到处都有,监察司也未必管得过来。” “试试看呗。” 张澜叹了口气,“行吧,我传信回去问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待,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这种小地方,各种势力沆瀣一气,除草也出不了根。” “除除草也行。”墨画笑道,“谢谢张叔叔。” 季青柏也神色激动,拱手道:“多谢张典司!” 张澜摆摆手,“这也是我应该做的,短时间这件事也不会有什么音信,先想办法抓住那群罪修,找到孔盛吧,是死是活都要有个结果……” “还有那个陆会,心机很深,要多多提防。” 墨画点头,“放心吧。” 陆会是吧…… 墨画心里默默记住了他。 竟敢跑到通仙城来撒野,那就别想走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追捕 次日进山抓捕光头陀,顺便去救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孔盛。 通仙城的道廷司出了十个执司,由典司张澜带队,青玄城那边由陆会负责,猎妖师这边只有三个人,季青柏、墨山以及墨画。 墨山与季青柏有交情,又担心墨画,所以和他们一起进大黑山。 这些人员安排,陆会本不太在意,但见了墨画,他还是皱了皱眉。 “张典司,这个小修士,是做什么的?” 陆会目光一凝,向张澜问道。 “我们进山,要靠他带路。”张澜淡淡道。 “带路?靠他?” 陆会神情有些错愕,不由带了一丝轻蔑。 张澜瞥了他一眼,“陆典司有什么不满?” 陆会淡淡一笑,“不敢。”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心中冷笑: “也不知是猎妖师无人,还是你们道廷司无能,竟让这么一个小鬼带路?” 一行人出了城,进了大黑山,越过外山,进入内山。 山势陡然险恶,林木阴森,瘴气也浓烈许多。 众人取出辟瘴丹服下,而后找了一个营地,暂时落脚。 “不知张典司有何安排?”陆会问道。 张澜本不太想搭理他,但既然一起行事,这种事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内山布有阵法,一旦有战斗发生,我们便能发现。” “俞长老也交代过了,这几日猎妖师尽量不进山猎妖,所以若是战斗发生,除了妖兽之间的厮杀,大概率就是那光头陀在杀人越货了……” 陆会心中一凛,“竟有这等阵法?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旁边的墨画不动声色。 张澜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道:“就出自你身边这位‘大师’之手。” 不过他未明说,只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陆会神色不解。 张澜也懒得继续和他说了,便道: “我们分两队,每队带一个司南阵法,若是有战斗发生,便前去查看。就算真遇到光头陀,也不要急着动手,等大家会合再一起行事。” 墨山和墨画都有司南罗盘,两分各分一队,接下来的几日,便都在山间巡察,寻找罪修的线索,夜晚则在营地会合。 如此过了几日,都没见到光头陀的身影,甚至连罪修都没见到一个,众人不知不觉间都有些疑惑。 不过这与猎妖师在山中寻找猎物一样,总归是要一些耐心的。 几日后,搜寻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的墨画正在一个茂密的树林边休息。 同队的有张澜,还有陆会,以及其他几个道廷司的修士。墨山和季青柏在另一队。 墨画喝了口水,不由对着张澜道:“奇怪了,怎么找不到他们呢?” 张澜皱眉想了下,“确实有些蹊跷。” “光头陀会不会已经不在大黑山了。” 张澜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这样的话,那孔少爷估计已经死翘翘了。”墨画有些幸灾乐祸道。 陆会目光阴冷地看了墨画一眼,“小兄弟,还请慎言。” “行吧。”墨画换了个说法,叹道:“孔少爷或许已经凶多吉少了。” 陆会听得眼皮直跳。 张澜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了,墨画竟还有心思耍嘴皮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本就跟墨画没什么关系,他巴不得光头陀把孔盛杀了。 张澜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任务在身,他也不能推托。 众人休息了一会,继续根据司南罗盘上的光点找人。 不过光点上的,大多是妖兽厮杀,少部分是外地的猎妖师在猎妖,并没有罪修的身影。 直到下午时分,他们遇到一波猎妖师,一共四五人。 看打扮,是通仙城的猎妖师,但墨画并未见过。 墨画便问道:“伱们是哪里的猎妖师?” 有个猎妖师笑道:“小兄弟,我们是通仙城的。” 墨画之后问了下路,然后又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修士。 这群猎妖师答:“并未见到其他修士。” 墨画点了点头,然后和他们分开了。走了几步,墨画对张澜使了个眼色。 张澜目光一凝,微微颔首,对其他几个道廷司的修士打了个手势。之后他们偷偷折回,悄悄跟着这群猎妖师,一直跟到了一个山谷。 这群猎妖师进了山谷,便消失不见了。 墨画道:“他们老巢便是在这里了。” 陆会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猎妖师?” “因为他们说自己是通仙城的猎妖师,但我根本没见过他们。” 陆会皱眉道:“通仙城的猎妖师,有近千人吧,你都能认识?” 墨画没理他,而是对张澜道:“我们准备动手吧。” 张澜点了点头,“我这就让大家会合。” 道廷司的修士按照张澜的吩咐各司其职,很快行动起来。 只有陆会看墨画的眼神,闪过一丝阴沉。 夜色降临,山谷内隐隐有火光,还有修士的交谈声。 张澜这边所有人则在山谷外集合,借一块大山石,还有周围高高的杂草掩盖身形。 张澜压低声道:“我在这里盯了一下午,他们大概有二十余人,光头陀还有独眼的修士都在里面。” 这比大家预想的人数要多一些,要么是光头陀之前隐藏的人手,要么就是最近刚聚拢的罪修。 现在他们人数并不占优,若要动手,就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了。 季青柏道:“他们应该在吃酒,此时可以动手,不过天色太暗,怕是会有漏网之鱼,最好是明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下手。” 墨山点了点头,道:“破晓时分动手,届时他们醉酒贪睡,必然昏沉,时机最好。” 张澜颔首道:“便依墨兄所言。” 之后张澜又与墨山和季青柏商量了些细节,陆会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偶尔会落在季青柏身上,不知在盘算什么。 众人商量完毕,张澜又道:“要想办法封住山口。” 这山谷比较隐蔽,只有一道山口,易守难攻,但也因为只有一道山口,一旦封住,这群罪修便成了瓮中之鳖,想跑也跑不掉了。 不过这山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要靠人守住,恐怕不容易。 张澜看向墨画。 墨画点了点头,“我封住山口。” 墨画以神识扫视山谷,确定这群罪修饮酒正酣,正是大意之际,不会发现他,便悄悄靠近山谷。 夜色掩护,视线模糊,墨画躲在草丛里,罪修看不到他,即便发现他,夜色模糊,墨画仗着半吊子的隐匿术,也不会被发现。 他那隐匿术并不能完全隐匿,白天用不行,晚上用则会好很多。 而且墨画神识强大,刻意隐匿气息,这群罪修即便以神识扫视,也发现不了他。 时间仓促,墨画没有事先准备好地火阵,所以只能临时画。 墨画趴在山谷,取出阵笔,在山口地面的岩石上,以笔蘸墨,运笔如飞,画下一道道地火阵。 张澜等人都习以为常。 唯有陆会此时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鬼竟是一位阵师! 前天是儿童节,忘了祝大家儿童节快乐了 今天会加更一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围剿 墨画画完阵法,没有惊动罪修,又借着草丛遮掩,悄悄退了回来。 “我画好阵法了,只留了一个缺口,明日我们从那里过去。” 墨画将阵法的缺口,指给张澜看。 张澜点了点头,“辛苦了。” 陆会道:“张典司,不知孔盛少爷可在山谷里?” 张澜摇了摇头,“我盯了一下午,不曾见过孔少爷。” 墨画刚刚也用神识打探过了,里面全都是罪修,其他一个修士都没有,更别说孔盛了,估计真的尸骨无存了。 陆会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若是孔盛真的死了,他又该如何向孔家交代? 张澜不再理会他,而是挑几个修士轮流戒备,其他人和衣休息,闭目养神,等天色破晓便动手。 山洞里的喧闹持续了一阵,便渐渐消停,偶有微鼾呓语声传来。 天色渐明,这些罪修仍旧东斜西歪地躺着,靠近山谷口的几个站岗的罪修,也在打着瞌睡。 此处隐蔽,他们用来栖身这么久,都不曾有人发现,难免有所懈怠。 张澜抽刀,和身后的众人对视一眼,压低声道:“动手!” 众人从地火阵的缺口进入山谷,见到罪修,直接捂住口鼻,用刀抹了脖子。 这么杀了几个,突然便被发现了,有罪修呼喊:“是谁?大胆!” 于是喧闹声起,混战也开始了。 墨画没有进入山谷,这种情况,他参不参战意义不大,所以暂时在外面看着就好。 不一会儿,就有罪修落败,仓惶逃向山谷口,踩到了谷口的地火阵。 火光一闪,这些散修便被地火阵炸飞,摔落地面,模样凄惨。 不远处见到这一幕的陆会眼皮跳了下。 这个地火阵的威力,比他想的要强多了。 那个小修士,究竟是什么层次的阵师? 与此同时,山谷内的战斗也渐渐胶着。 这些罪修都不是善茬,应付起来也比较棘手,好在醉后乍醒,头脑昏沉,所以整体局势,还是对道廷司有利。 张澜仗着身法,在罪修中进退自如,同时手中凝结着剑气,向罪修中的几个灵修攻去。 忽然他目光一转,发现了正欲逃走的光头陀,大喊道: “光头陀!别让他跑了!” 墨山和季青柏一齐上去,与光头陀交战,陆会也迎了上去。 张澜也想去支援,不过暂时脱不开身,他要先将罪修中的几个灵修解决,不然他手下的修士就是那几个灵修的活靶子。 光头陀修为深厚,但也无法以一敌三,渐渐便落入了下风。 季青柏觑出光头陀的破绽,一记藏木刀法砍了过去,刀上有着澎湃的淡青色灵力。 光头陀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这刀劈中,忽然旁边的陆会手中剑锋一转,直接刺向季青柏的后颈。 “小心!”墨山喊道。 季青柏闻言想收刀回架,但已经来不及了。 正与光头陀交战的墨山,见状一刀斜了过去,硬生生将陆会的剑荡开,但也被震得手臂发麻,气血翻腾,身形一滞,不由露出了破绽。 正与墨山交手的光头陀见状,目光之中厉色一闪,刀上缠着淡白色风刃,直接向墨山劈去。 光头陀是少见的风系灵根,所以身法极快,出刀也是极快。 墨山硬生生荡开陆会的剑锋,气息不调,躲不掉这刀。 季青柏则一转身,横着执刀,立在了墨山的面前,替墨山挡下了光头陀这一刀,受其灵力震荡,口中吐出了鲜血。 光头陀得了空隙,身若疾风,直接从三人的夹攻之中逃走。 陆会并未理会光头陀,还想对季青柏出剑,张澜凝出一道水剑术,直接劈在他面前。 “陆典司,你想做什么?”张澜冷冷道。 陆会神色从容,“自然是想杀了光头陀,只是可惜了,让他逃了。” “是么?”张澜神色不善。 “不然呢?”陆会阴沉沉笑了下。 张澜冷哼一声,“别再让我看到你下黑手,不然我真的会宰了你。” 陆会毫不退避,“张典司想污蔑我不成?” 张澜不再理他,而是向光头陀追去。 陆会目光中阴毒之色一闪而过。 这群人中,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张澜,但也只是忌惮而已。 张澜家族身份虽比他高,但大家都是道廷司的典司,隶属的道廷司也不同,他也不必太过在意张澜的态度。 他这次来的本意,是想救出孔少爷,卖给孔家一个大恩情。 但现在看来,孔少爷估计真的凶多吉少了。 既然如此,杀了季青柏,他回青玄城也好有个交代。 季青柏父子与孔家结怨,之后逃到通仙城,若是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孔家还怎么震慑青玄城的其他散修。 若是其他散修都如此效仿,孔家就难以服众了。 陆会平日吃喝玩乐和修炼的灵石都是孔家给的,孔家的利益,便是他陆会的利益,他迟早是要对季家父子动手的。 季家父子若是在青玄城,他自有一万种办法让他们入狱,到时候杀鸡儆猴,也容易许多。 现在既然他们不回去,又有猎妖师罩着,那就只能就地格杀了,只要做得隐蔽些就好。 季青柏只是一个普通散修。 他可以“失手”将季青柏误杀,之后回去领个责罚,有个不痛不痒的惩戒,这件事便揭过去了。 而他是道廷司的典司。 他不信有人敢堂而皇之对他下手,无论是张澜,还是这些猎妖师,一旦对他动手,都会被道廷司追责。 “可惜了,刚刚没有得手,不过时间还早,总会有机会的。” 杀了季青柏,可以向孔家卖好,杀了光头陀,能立下大功,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适才暗杀季青柏失手,必会引起他警惕,短时间内未必有机会,现在就不能让光头陀跑了。 陆会目中精光微露,而后也向光头陀追去。 季青柏也想追去,却被墨山拦住,“季大哥,陆会想杀伱。” 季青柏怒道:“我先去杀了他,不然会拖累你们。” “他是道廷司的典司,你杀了他,麻烦就更大了。” “可是……” 墨山沉声道:“先将这些罪修解决了,之后再说。” 季青柏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罪修们宿醉昏沉,又被攻其不备,渐渐落入下风。 他们一个个接着倒下,唯有独眼修士苦苦支撑,不过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独眼修士身法不好,上次逃走也只是运气好,现在被困在山谷内,基本也是插翅难飞了。 而光头陀仗着风遁之术,身形如风,已经逃到了谷口,自然也见到了谷口布下的地火阵。 光头陀啐骂了一声,“哪里他妈来的阵法?挡老子的路!” 可他不敢硬冲,思绪急转,忽而目光一寒,抓住一个罪修,直接丢向谷口。 那个罪修猝不及防,被光头陀丢出,然后被地火阵炸成重伤,倒在地上身死未知。 光头陀开始丢其他罪修,用来引爆地火阵。 这些罪修,有好处时称兄道弟,现在没了好处,自然不讲半点情分。 墨画布下的地火阵是由灵石催动的。 这些灵石是找张澜要的,虽然用了不少,但总归是有限的,炸了几次,灵石也就耗尽了。 而且普通山石,也不算什么高品的阵媒,画在上面的地火阵纹炸了几次之后,就会渐渐损坏。 所以很快地火阵便出现了缺口。 与此同时,张澜和陆会都追到了谷口。 光头陀见状,神色急切,不再犹豫,直接施展身法,向谷外逃去。 墨画躲在外面的草丛里,右手微微抬起,灵力开始飞速运转。 只要施展水牢术,便可将光头陀留下。 可他想了下,目光一闪,又轻轻将手放下,看着光头陀从地火阵中逃出,拉出一道残影,逃向远方。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困住 光头陀身形如风,向远处逃遁,陆会和张澜也追了过去。 墨画则留了下来。 山谷内的战斗渐渐接近尾声,罪修要么身死,要么被制服,道廷司这边伤亡不大。 过了一会,墨山和季青柏也出现在谷口,他们想去追光头陀,却被墨画拦住了。 “爹,我和你去吧,季叔叔就不必去了。” 季青柏连忙道:“这怎么行。” 墨山看了墨画一眼,若有所悟,道:“季大哥,你不用去。” “这事是因我而起……” 墨山摇了摇头,“孔家仗势欺人,这事是因孔家而起,并非因你而起,错也是在他们。” 季青柏皱眉,“可是……” 墨画神秘地笑了一下,道:“季叔叔,您放心吧。” 季青柏还想再坚持,墨山和墨画已经施展身法,向光头陀追去。 季青柏留在原地,回想着墨画的笑容,一时心中疑惑,“墨画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墨画和墨山施展身法,一路追去,偶尔便停下,看看司南罗盘,确定大概的方位。 光头陀被张澜和陆会追杀,又要拼尽全力施展遁法,必然会产生了灵力波动,也会在司南罗盘上,留下清晰的轨迹。 过不了多久,墨画的神识中,便出现了光头陀的灵力残影。 风系灵根,灵力是一片淡白色,非常容易辨认。 光头陀孤身一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一片山林里,四周却不见张澜和陆会的踪影。 估计是被光头陀仗着身法,暂时摆脱掉了。 “爹,在那边。” 墨画指出了光头陀的位置。 墨山神识不及墨山,但视力极好,听了墨画的话,只是一瞥,便发现了趴在灌木中的光头陀。 他身形一闪,直奔光头陀而去。 与此同时,光头陀也发现了墨山的身影,他啐骂一声,不得不催动灵力,再次施展身法,向远处逃去。 光头陀心中暗骂不已。 他已经骗过了张澜和陆会,本想休息一下,回复下灵力,却不料又被别人发现了。 不过光头陀对自己的身法很有信心,这么多年,他能混得风生水起,全凭他的这身风系遁术。 作为罪修,修为再强,都不如跑得够快。 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被仇家追上,也不会被道廷司缉捕。 这些年,比他修为高,道法强的罪修,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 唯有他,靠着身法苟命,最终活了下来,并且成功当上了大哥! 这些年,他没少被追杀,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可是渐渐地,他便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身法是比后面那个猎妖师快的,但无论他怎么跑,只要一停下来休息,那猎妖师很快又能追上他。 仿佛一直有一只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光头陀心中一凉。 他仔细观察自身,发觉身上似乎隐隐有一股神识,跗骨之蛆般,一直缠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他全神贯注地地方,几乎发觉不了。 神识越是隐蔽,便越强大! 光头陀后背冷汗直冒,“这究竟是谁的神识?” 莫非有筑基修士在注视着我? 光头陀心中一慌,脚下便失了分寸,被墨山瞧出破绽,一个闪身接近,一记烈火刀直接劈下。 刀光如烈焰,赤红色的灵力汹涌。 光头陀看着心寒,尽全力催动身法,想躲过这刀,但还是差了一丝,被这刀削中了手臂,瞬间灼痛感传来,鲜血流出。 光头陀不得不停下来,想办法应付墨山。 墨山并不与他啰嗦,一句话未说,直接挥刀而上。 光头陀还想说几句话拖延时间,见墨山根本不给他机会,只能心中暗恨,硬着头皮与墨山交起手来。 两人刀剑相碰,风火灵力激荡,劲力四溢。 不过几回合,光头陀便知自己不是墨山的对手,落败是早晚的事。 既然会落败,那就要早做打算。 光头陀又与墨山打了几回合,忽然向后撤去,右手一抬,出现了几枚符箓。 墨山一惊,止住了上前的脚步。 与此同时,光头陀已经催动符箓。 地上突然尘土飞扬,土系灵力波动从地面传来,一波接一波向墨山攻去。 墨山只能后退。 光头陀目光一凝,转身便跑。 这枚符箓名为土震符,是他杀了一家三口修士,从他们的储物袋里翻出来的。 此时他催动这枚符箓,为的就是逼退墨山,他好逃跑。 只要再次催动身法,拉开距离,墨山再想追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万般身法,风遁最快! 在这大黑山里,他杀人越货无数,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留得住他。 光头陀嘴角露出一丝轻笑,风系灵力缠绕周身,转身便走,临走前还给了墨山一个轻蔑的眼神。 可他刚迈步,却发现有什么不对。 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锁住,突然动不了了! 光头陀低头一看,瞳孔一缩。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凭空出现了水气凝成的锁链,将他死死地束缚在了原地! “不好!” 光头陀心底大惊,猛然抬头看去,果然墨山已经刀势如火,向他劈了过来。 光头陀拼尽全力挣扎,终于在墨山的刀砍到他之前,挣脱了法术的束缚。 他连忙举刀,将墨山这刀挡下。 法术挣脱了,这刀也挡下了,但逃走的机会也失去了。 光头陀大恨,一面与墨山交手,一面怒吼道:“究竟什么人暗算我?” 光头陀愤怒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可藏身在树林中的墨画自然不会回答他,既然是暗算,那肯定就不能露面。 露面的话,还怎么叫暗算呢? 墨画悠哉地坐在一个大树的枝丫上,左手拿着刚刚摘的野果,右手抬起,向前虚握,神识也一直锁定着光头陀。 墨画的脸上露出猫捉耗子般饶有趣味的神情。 他想的没错,水牢术的确克制这种擅长身法,滑不溜秋的修士,而且比他想的还要好用。 只要光头陀想跑,他便施展水牢术,将他定在原地。 水牢术能将他束缚两息左右,这两息的时间,光头陀是绝不可能从经验丰富的墨山手里逃脱的。 光头陀尝试了几次,也确实没能逃脱。 每次有一点机会,这诡异的法术,便将他束缚。 既快而且精准,防不胜防。 光头陀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心凉。 他这门纵横大黑山的身法,被这不知名的诡异的法术克制得死死的! 若是如此下去,他今天便要栽在这里了。 这是加的一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设计 树林边光头陀和墨山的战斗仍在继续。 光头陀打不过,也跑不掉,原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但又打了几回合之后,他却意外发现,这猎妖师并没有对他下死手。 暗地中那个施展诡异法术的修士,也只是用困敌的法术将他留下,没有用杀伐的法术取他性命。 这两人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光头陀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又觉羞怒。 他们这是在戏耍自己! 既不杀,又不放,像是猎人在拿猎物取乐。 这是彻彻底底的玩弄和羞辱! “简直欺人太甚!”光头陀大怒。 光头陀不想坐以待毙,一会施展符箓,一会佯装不敌,千方百计想趁机逃遁。 但无论他争取了多少次逃遁的机会,最终都会被水牢术定在原地,一切努力都瞬间会化为泡影。 在墨画的水牢术面前,他的这些算计,根本无济于事。 光头陀又惊又怒。 这暗中的修士,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他掌控之中,一点逃生的机会都不给。 惊怒之余,光头陀心中又疑惑不解: “事已至此,这两人为何不杀了自己,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光头陀与墨山缠斗许久,不一会儿,余光又瞥见远处来了两个身影,正是张澜和陆会。 光头陀心中更是一凉: “完了,这下更跑不掉了。” 树林中的墨画也目光一亮。 以水牢术困住光头陀这种事,他练了几次,便渐渐熟练了,现在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了。 猫捉耗子,玩得多了也是会腻的。 他想等的是陆会,而现在,猎物终于来了。 墨画微微一笑。 张澜和陆会在山间找了许久,此时见到墨山正与光头陀缠斗,俱都精神一振,加快身法,几个闪身,便赶了过来。 三人成掎角之势将光头陀围住。 光头陀一时面露绝望,愤然道: “你们这群道廷司的走狗,一定要如此赶尽杀绝?” 张澜骂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你这畜生,早他妈该死了!” 光头陀面皮颤动。 陆会目光一凝,问道:“光头陀,我且问伱,孔家少爷是不是被你劫走的?” 光头陀皱眉,“什么孔家少爷?” “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劫掠了一个商队?” “老子劫的商队多了,怎知你说的是哪个?” 陆会眼皮一跳,“那我再问你,你打劫商队后,那些修士都如何处置了?” 光头陀嘴角扯出一丝阴笑,“那要看是男是女了,男的当场就杀了,女的玩过再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反正是跑不掉了。 他犯下的罪,到了道廷司也是个死,所以这些话,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陆会心中一沉,若是如此,那孔少爷估计是稀里糊涂就被光头陀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自报家门。 张澜便道:“动手吧,把他抓到道廷司再问。” 说完他并指凝出水剑术,不再废话,直接向光头陀攻去。 陆会也拔剑,向光头陀的心脉刺去。 墨山目光一闪,记着墨画交代他的话,动手之时,便佯装体力不支,慢了一步才出手。 三人的包围圈,因墨山的迟缓,便瞬间产生了一个破绽。 光头陀厮杀经验丰富,刹那间便捕捉到了这个破绽,神色狂喜。 他原本此次必死无疑,哪怕不死,也会落到道廷司的手里,却没想到绝望之际,墨山的失手,给了他一线生机。 光头陀躲过张澜的水剑术,又与陆会拼了一剑,而后借力后退,觑准三人间的破绽,拼命施展风遁术,身形一闪,冲出了三人的包围。 冲出包围的光头陀仍不放心。 他害怕藏在暗处的修士还会用法术锁住他。 但随后他便发现,藏在暗处的修士并未出手,也未施展那诡异的法术! “好机会!” 光头陀大喜,目中精光一闪,发力狂奔,周身风力缠绕,身后拉出一道残影。 陆会“嘁”了一声,不满地看了眼墨山,而后施展身法,向光头陀追去。 光头陀杀了孔少爷,所以决不能让他跑了。 张澜有些疑惑地看了墨山一眼。 在他印象中,墨山身经百战,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然后他便见到墨山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又目光微妙地瞥了远去的陆会一眼。 张澜一怔,慢慢回过味来,嘴角也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与此同时,墨画也从树林中走出。 三人对视一眼,俱都心领神会,而后身形闪动,纷纷向光头陀以及陆会追去。 正施展身法,全力疾驰的陆会心中大骂不已。 “三人围住这光头陀,竟还能让他跑了,这些猎妖师,真的是愚不可及。”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先追上光头陀,成功将光头陀制住,或是直接将他杀了,那这次的功劳便是他的。 既完成了道廷司的任务,也为孔少爷报了仇。 道廷司的奖励自不必说,孔家也会承他这个情,好处不会少。 陆会心头火热,更加卖力,向光头陀追去。 墨画三人却在后面远远地吊着,既不上前和陆会会合,也不远离,让光头陀走脱。 陆会若是追丢了,墨画还会好意地让张澜给陆会指路。 有了墨画的神识锁定,光头陀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 就这样,陆会与光头陀一追一跑。 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陆会才终于将光头陀截住,并与光头陀交起手来。 墨画三人则在远处停住,并未上前。 与墨山苦战,而后又竭尽全力奔跑的光头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陆会灵力也消耗不少,但比光头陀要好很多。 只是他心中有些疑惑,这光头陀身法明明极好,为何总是没能逃掉? 不过他也没空想这些了,现在需要尽早将光头陀拿下。 两人全力以赴交手十多回合,便渐渐分出了胜负。 陆会一剑刺中了光头陀的肩膀。 光头陀半跪在地,知道自己已是风中残烛,无法支撑,心有不甘,便愤而出刀,砍向陆会的胸口。 但他心中也知道,自己久战力疲,出刀缓慢,这刀必然砍不中陆会。 陆会也是轻蔑一笑。 光头陀这刀毫无威胁,他只要向后一步,便能毫发无伤地躲过这刀。 陆会脚尖轻点,准备后撤,却没注意到远处的墨画目中寒光一闪,小手轻轻一抓,灵力锁链骤然出现,将他锁在了原地! 撤步到一半的陆会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刹那之间,惊得魂飞魄散! 没等他回过神来,光头陀的一刀便劈在了他的胸口。 这刀破了他胸前的软甲,刀刃砍进他的胸口,鲜血瞬时喷涌而出。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妖腥草 陆会竟被他砍中了,这是光头陀万万没想到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陆会怎么躲到一半,又突然不躲了。 难道是在托大,所以故意没躲他这一刀? 但机会难得,光头陀怔忡片刻,便回过神来,再次出刀,砍向陆会的下半身。 陆会胸口剧痛,见光头陀这刁钻的一刀又是心底发寒,奋力挣脱水牢术,向后躲去。 但因水牢术的束缚,毕竟慢了半分,大腿还是被光头陀砍中了。 陆会怒极,忍痛出剑,这剑又快又狠,一剑刺中了光头陀的右胸。 光头陀眼中渐渐失神,瘫倒在地。 陆会鲜血染遍全身,也缓缓倒下。 偏僻的树林中,两人死战不休,鲜血直流,最后互相伤害,倒在彼此的刀剑之下。 此情此景,非常符合墨画心中事先设计好的话本。 墨画点了点头,看得非常满意。 一旁的张澜却是愣住了。 这又是什么法术?墨画这孩子又是从哪学来的? 真的是坑死人不偿命…… 他看墨画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有办法对付陆会,但也没想到这个办法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暗施小术,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陆会坑死了。 陆会与光头陀同归于尽,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没有。 “去看看?”墨画问道。 张澜回过神,点了点头,但还是拖延了一会,等陆会的血多流了一会,才和墨山一起,向倒下的两人走去。 墨画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到了陆会和光头陀的面前,仔细检查了气息,不由面面相觑,神色遗憾。 光头陀没死,陆会刺的是他右胸,未损及心脉,他还有一口气。 陆会失血过多,暂时晕厥,但胸口伤势其实也不算重,所以也没死。 “坏人命都这么硬的么……”墨画忍不住道。 接下来怎么办呢? 陆会毕竟是道廷司的典司,要不要见死不救? 墨山和墨画都看向张澜。 张澜叹了口气,道:“好累啊。” 随即他找了个地方,悠哉悠哉地坐下,“这里景色不错,我们休息下。” 墨画四周看了看,树林偏僻,四周有枯木,地下是落叶,哪里有什么景色。 但墨画却点头道:“景色确实好。” 然后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从储物袋里拿出酒肉和点心,三人一起心情愉悦地吃了起来。 陆会一人在旁边流着血。 过了片刻,陆会还是没死,不但没死,反而渐渐回过神来,呢喃出声,只是声音痛苦。 他的右手颤颤巍巍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服下,炼化药力之后,胸口的血也渐渐止住了。 墨山拔刀,想直接将他了结,却被张澜按住了。 张澜摇头道:“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陆会挣扎起身,见了张澜三人,神情变换,既恨他们不出手相助,又怕他们痛下杀手。 张澜假意关切道:“陆典司,你没事吧。” 陆会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托张典司的福,暂时还死不了。” “那就好,陆典司重伤,我还是挺担心的。” 陆会皮笑肉不笑,“多谢张典司关心。” 只是心里却暗暗骂道:“担心?担心我死不了么?” 陆会的眼底有阴毒之色闪过。 这笔账他是记下了,之后会找你们算的。 但他不敢将这份恨意表露,只能藏在心里,以免惹怒张澜和墨山,真的被他们灭口。 陆会笑道:“诸位的恩情,陆某铭记于心,待我打坐调息片刻,我们再启程返回如何?” 张澜点头道:“也好。” 于是陆会继续打坐调息,疗养伤势。 墨山则和张澜以锁链将一息尚存的光头陀捆住。 墨画看了眼光头陀,神情有些嫌弃。 这光头陀好废物啊,连个陆会都杀不掉,浪费了他提供的好机会。 这个陆会也是运气好,那刀没砍中要害,所以才没死。 不过墨画也不急,这里是大黑山,是猎妖师的地盘,也算是他的地盘。 陆会休想活着走出去。 待陆会养了会伤,可以暂时行动了,大家便起身出发,押着光头陀,沿着山道往回走。 行至一个岔路口,墨画突然往前走快了几步,拐进了左边的一条小道。 墨山目光一闪,心里便明白了,也跟着墨画走了过去。 张澜本就不熟悉山路,所以理所应当地跟着墨画走。 出身青玄城,对大黑山一无所知的陆会,尽管小心提防,但却也不知这条路有什么不对,所以自然而然地跟着走进去了。 这条山路除了狭窄了些,荒僻了些,也没什么不同。 雾气不重,瘴气也没有特别深。 陆会不疑有他,只是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他四处打量了下,发现腥臭味来自墨画手中的一株草。 陆会皱眉问道:“小兄弟,你手里的是什么草?” 墨画并不瞒他,“是妖腥草。” “做什么用的?” 墨画见他不认识,便道:“山里妖兽众多,这草腥臭刺鼻,可以驱赶妖兽。” 陆会不是猎妖师,乍听之下,觉得并没问题。 “可以给我看看么?” “行啊。” 墨画很爽快地把妖腥草递给了陆会。 陆会接过后,仔细打量了下,发现这草的确没什么异常,也没动过什么手脚,除了异常腥臭,也无其他特别。 这小鬼拿着这草,真的只是为了驱赶妖兽? 陆会边走边想,忽然发现,墨画他们不声不响已经走在了他前面,距他已有十步之遥。 陆会一怔,未及细想,便觉后背传来森森寒意。 他缓缓转过头去,发现身后两侧的丛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只妖兽。 一只赤皮獠牙,口中滴涎,一只白毛长角,双目赤红。 两只妖兽都死死地盯着他。 陆会惊得魂飞天外,忽然便想明白了。 妖腥草,妖腥草,味道腥腐。 修士不喜欢,但妖类喜欢,怎么可能用来驱赶妖兽? 这妖腥草,是用来吸引妖兽的! 现在这吸引妖兽的妖腥草,就被他拿在手里。 “他妈的,这个小鬼骗我!” 陆会大怒,连忙将妖腥草丢掉,但为时已晚,两只妖兽已经盯上了他,开始向他扑来。 陆会伤势未愈,但此时此刻,已然顾不及这些。 他将催到灵力,血气翻涌,用尽全身力气发足狂奔。 若是被妖兽抓住,今日肯定就会葬身妖腹,生死关头,哪怕伤势裂开,鲜血渗出,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陆会将身法催至极致,果然快过妖兽一线,与妖兽拉开了距离,后背的压迫感也淡了一些。 便在这时,陆会看到前方的墨画回头冲他一笑。 “这小鬼在笑什么?” 陆会微怔,随后见墨画小手一抬,手掌虚握,而后轻轻一攥。 玄妙而诡异的灵力骤然出现,凝为水链,瞬间锁住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陆会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光头陀明明身法极快,却总是逃不掉,为什么他明明能躲过那一刀,却也没能躲掉。 “是这个阴险的小鬼?!” 陆会明白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水牢术已将他死死锁住。 两息不到的时间,妖兽已经追上了他,血盆大口一张,獠牙咬穿了他的肩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七章 坑杀 陆会本就身受重伤,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是两只一品妖兽的对手。 两只妖兽也不可能放过到嘴的肉,对着陆会撕咬起来。 场面有些血腥,墨画觉得有些不适,不过陆会也是活该。 片刻之后,墨画忽而神识一动,对张澜道:“道廷司的修士快来了。” 他神识中,已经能感知到道廷司修士的气息了。 张澜点了点头。 陆会可以死,但是不能被吃,尸体至少要留下,让大家做个见证。 不然谁知道陆会的死,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呢? 张澜便大喊一声,“大胆孽畜,竟敢杀害陆典司!” 说完张澜凝聚水行剑气,向两只妖兽杀去。 剑气命中妖兽,两只妖兽吃痛,纷纷嘶吼,目露凶光看向张澜。 墨山也趁机杀向妖兽,墨画则配合着以水牢术限制妖兽。 水牢术对一品后期的妖兽效果更弱,束缚的时间仅仅不到一息,但这转瞬的时间,却也足够阻碍妖兽的攻击,为墨山争取时机。 费了一番波折,墨山终于将陆会从妖兽的口中抢了下来。 到嘴的肉飞了,这两只妖兽大怒,一只向墨山扑杀而去,另一只则向张澜这边冲来。 墨山仗着修为深厚,道法精湛,与其中一只妖兽开始交战,但也只是以避让周旋为主。 墨画放了烟火,而后仗着逝水步,与另一只妖兽周旋,借此拖延时间。 两只一品妖兽,正面交手,他们绝不是对手。 只能想办法拖一会时间,等道廷司的修士见到烟火后赶来。 张澜一边以水剑术远程攻击配合两人,一边心中暗自吃惊。 墨山自不必说,本就是经验丰富的猎妖师,实力非同寻常,与一品后期的妖兽周旋一会没什么问题。 可墨画这小子,区区炼气七层,竟也能仗着身法与一品后期妖兽缠斗,而且有来有回,像模像样的。 妖兽每次扑杀,无论是撕,是抓,还是是咬,墨画的都能巧妙地躲开,将逝水步的精妙发挥得淋漓尽致。 抽空他还能放几个法术。 要么是火球术骚扰,要么是水牢术困敌。 他的法术出手极快,抬手就来,所以哪怕与妖兽近身周旋,也总能有时间去凝结法术。 虽然他的法术打在妖兽身上,就像在挠痒痒,伤害不大,但至少是实打实地打中了妖兽。 而与墨画交战的那只妖兽,无论如何恼羞成怒,都碰不到墨画,就算想给墨画挠痒都挠不到。 张澜心中不是滋味。 逝水步明明是张家的绝学,却被墨画这个不是张家的小修士用得炉火纯青。 搞得他现在都怀疑,这门身法到底是姓墨,还是姓张了。 “你最好别被我张家的老祖看到,不然他非拉你入赘不可。” 张澜看着墨画,心里默默道。 几人支撑了一会,道廷司的修士便赶过来支援了,大概十五六人,既有通仙城的,也有青玄城的。 这下人多势众,两只妖兽不甘嘶吼了几声,只好退回了山林。 一个青玄城道廷司的修士,见了陆会,神色大惊道:“陆大人!您怎么……” 陆会一条胳膊被妖兽吃了,全身是血,气息越来越弱,唯有一口血堵在喉咙咽不下去。 他指着墨画,却说不出话。 张澜便抓着陆会的肩膀,用力狠狠地摇了摇,神情悲恸道: “陆典司,你怎么了?陆典司,伱说话啊!” 陆会仅有的一口气也被他摇没了,头一歪,直接咽气了。 张澜见状,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悲伤道:“陆典司,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墨画看得大开眼界。 张澜不愧是道廷司的老油条,演得跟真的一样。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和陆会有多深的交情呢。 这般既真情又造作且毫不违和的演戏,墨画自愧不如。 张澜确认陆会真的断气了,便感慨道: “陆典司先是与光头陀恶斗,将光头陀制服,之后为了不让光头陀落入妖兽之口,又与妖兽殊死搏斗,这才不幸因公殉职。此行此志,可歌可敬。” 青玄城的几个执司面面相觑。 张澜说的这人是他们陆典司么?他们陆典司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歌可敬”四个字,跟陆典司八辈子不沾边。 他更不可能因为道廷司的公职而去卖命。 张澜冷冷觑了他们一眼,“陆典司死了,你们却无动于衷,是不是对陆典司心有不满?” 几个青玄城执司闻言心中一紧,立马低头,换上一副哀伤的神情,纷纷拱手道: “陆典司身亡,我等心情悲伤,一时难以置信,此事还请张典司帮忙善后。” 张澜点了点头,“此次抓住光头陀,你们都有功劳,陆典司更是功不可没,他的遗体便运回青玄城,好生安葬吧。” 陆会死了,此地唯一一个典司便是张澜,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而且抓捕了光头陀,他们几个执司也都有了功劳,不算白跑一趟。 至于陆典司,死了就死了吧。 他们几个执司能怎么办?总不能跟张澜这个典司作对吧。 几个青玄城的执司拱手称是:“便依张典司所言。” 张澜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将陆典司的遗体先送回通仙城的道廷司,待掌司大人过目,再送回青玄城。” “是。” 青玄城的执司带着陆会的尸体先行下山,墨画则和张澜一起,重新回到了罪修栖居的那个山谷。 季青柏和几个道廷司的修士正在清理战场,见了墨画,又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陆会人呢?” 墨画叹道:“陆典司因公殉职了。” 季青柏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因公殉职了? 那可是陆会啊! 青玄城道廷司的典司,平日为虎作伥,做尽坏事。 青玄城那么多散修,都拿他毫无办法,怎么一到了通仙城这里,就因公殉职了呢? 季青柏寻思片刻,渐渐回过味来,斟酌问道:“不会有问题吧。” 墨山看了眼墨画,无奈道:“我们都没动手。” 墨画笑了笑,“是光头陀和妖兽杀的陆会,跟我们没关系。” 张澜也点了点头,“一点证据没有,道廷司也不会追究。” 季青柏怔忡半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究竟怎么能杀了陆会,而不留一点证据。 不过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那个无恶不作的陆典司死了。 一直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青玄城的散修,也能多松一口气了。 季青柏拱了拱手,郑重道:“我替青玄城的散修,谢谢诸位!” 张澜摆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要谢就谢墨画吧。” 季青柏吃惊地看向墨画。 墨画嘿嘿笑了下,“举手之劳而已。” 他只是抬手放了几个水牢术,的确是举手之劳。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交代 陆会的尸体先被运到了通仙城的道廷司,有执司去禀报了周掌司。 周掌司一听便皱起了眉头,等到他看到了陆会的尸首,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忍不住气道: “张澜这个小子,又给我惹麻烦。” 这个陆典司,全须全尾地来了通仙城,不过跟张澜进了个山,转眼就成一具尸体了。 而且缺胳膊少腿,还是死无全尸。 这让他怎么跟青玄城那边交代? 这事能跟他张澜没关系?说出去谁信呢? 周掌司问那个执司:“事情经过如何?” 那执司拱手道:“据张典司所说,陆典司追捕光头陀,遭光头陀偷袭,身受重伤。押送光头陀的途中,又遇到妖兽,不幸死于妖兽之口,因公殉职。” “因公殉职?”周掌司冷哼道,“他推得倒还干净,这人死得不体面,倒有了个体面的借口。” “不过他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尸首在这,陆会究竟是怎么死的,有心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周掌司心中暗道,摇了摇头,又打量了下陆会的尸首,神识略作扫视,忽地眼睛一亮。 这个手法……还挺干净。 这陆会身上的致命伤,只有两种。 一种是被修士所伤,伤口处有淡白色的风系灵力残留。 伤他的人,明显就是那光头陀。 风系灵根还算稀有,他们道廷司,也找不出一个有风系灵根的修士。 此行的所有修士中,也都没有风属性的灵根,这个灵力做不了假。 还有一种就是妖兽撕咬的伤痕。 伤口处还有妖兽残留的腥臭的口涎,以及猩红色的妖力,确确实实是被妖兽撕咬致死。 这就更做不了假了。 周掌司放心了,又觉得张澜孺子可教起来。 有些事,他可以做,但不要留马脚,也不要给道廷司添麻烦。 这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无事发生过,对外面也有个交代。 既然有了交代,没了麻烦,周掌司便省心了。 他又看了眼陆会的尸首,心里暗道:“死得好!” 青玄城道廷司,从上到下,乌烟瘴气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周掌司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相当鄙夷的。 他自己虽谈不上高风亮节,但良知还是有的,平日最多拿拿回扣,不至于吃人吸血,连骨头都不吐。 不过他也只是通仙城的掌司,只能管着通仙城的一亩三分地,青玄城的事,他也过问不了。 周掌司叹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奇怪。 张澜到底是怎么把陆会坑死的? 看这陆会的伤势,的的确确就是被光头陀所伤,然后被妖兽所杀。 但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这个陆会诡计多端,应该也没这么蠢…… 陆会炼气九层,张澜也是炼气九层,他实力高一些,但也不可能不露痕迹地将陆会杀了。 应该是有人帮忙。 周掌司默默盘算着。 跟张澜一起进山的,墨山和季青柏,大概率是会出手帮忙的。 此外还有谁呢? 脑海之中,墨画狡黠的眼神一闪而过。 周掌司捋胡子的动作一停,微微一怔:“墨画那孩子,不会也动手了吧……” 周掌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跟墨画熟悉之后他就发现,墨画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不能以常理度之。 心思缜密,谋定后动,手段干净,不留马脚。 周掌司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陆会,赞许道: “杀得好!” 此时墨画和张澜等人还在罪修藏身的山谷里。 这个山谷是光头陀等人用来藏身,栖居和藏匿赃物用的。 山谷里开凿了不少山洞,大大小小,足有十来个。 山洞里有床铺,丹药,灵器,食物和其他一些修士生活和修道用具,看来这伙罪修在这里藏了挺久。 山谷里的罪修,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一个没漏。 剩下的事情,就是查缴赃物了。 这伙罪修杀人越货,抢了不少东西,林林总总的,基本都藏在了这个山谷中。 一些不贵重的东西,罪修不太重视,基本丢得到处都是。 道廷司的修士一个个山洞挨个去搜,将搜出来的赃物清点好,记录在案,然后在山谷中间放好。 山谷中已经堆了不少东西。 灵器、丹药、书册杂七杂八,应有尽有。 但这些明显不够。 光头陀在大黑山打劫了这么久,不可能就这些东xz在哪了呢?” 张澜皱着眉头继续在山谷里找着,一边放开神识,一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暗室机关。 然后他就看见墨画站在一个石壁前,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 张澜走上前去,以手叩击石壁,声响并无异常。 张澜问道:“空的?” 墨画点了点头。 张澜神识扫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看上去就是一处普通的石壁,不由问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神识一扫,就看出来了。”墨画语气很是随意。 “行吧。”张澜叹了口气。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 这孩子现在神识已经比他还要强了。 好在也不是他一个人神识比墨画弱,炼气九层的修士,基本没几个神识能跟墨画比的。 “可以凿开么?” 墨画摇了摇头,“里面有阵法,硬凿会很费事,而且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机关。” “你有办法么?”张澜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我看能不能把阵法解了。” 张澜眼皮一跳,“解阵吗?” “对的,张叔叔你也知道?”墨画好奇地看了张澜一眼。 “那是自然。” 张澜故作淡然道,心里却忍不住一颤。 伱这孩子,怎么连解阵都会了啊? 他也就是在张家的族学中,听阵法教习提过“解阵”这个词,而且还是只言片语,语焉不详。 解阵的门道,那个教习也不清楚,只说这不是一般阵师能学且能学会的。 复阵也就罢了,现在解阵也要用上了。 你这真的是一品阵师该学的东西么? 张澜咳嗽了一声,小心问道:“这个解阵……不太容易吧,若是解不开就算了,我让人费点事砸开就好。” 墨画挠了挠头。 他刚才就在观察这个石壁上会用什么阵法,以及考虑用什么阵纹来解。 看了半天,也算看出了一些眉目。 墨画道:“没事,我来解吧,这个阵法不难,估计不到一品,应该容易解开的。” 墨画用了一个比较谦虚的说法。 不到一品的阵法,解开其实挺容易的,但话不能说满,以防出什么纰漏,没解开阵法,那就有些丢脸了。 “不到一品,解开挺容易……” 张澜叹了口气。 行吧,人比人气死人。 张澜拍了拍墨画的肩膀,“那就靠你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五十九章 山洞 修士应对阵法的办法,一般而言有两种,一种是破阵,一种是解阵。 破阵是修士依仗修为或是武学强行摧毁阵法的阵眼、阵媒、阵枢或是阵纹。 解阵则只有阵师能用,而且是少数阵法阅历广,造诣高的阵师才会用。 利用阵纹之间的生克,阵枢结构的开合,抑或是阵眼灵力的正逆来解除阵法,这便是解阵。 目前墨画还只会一种解阵的手法,那便是通过阵纹生克来解阵。 刚刚墨画以神识窥视了半天,隔着石壁,大概确认了里面画的阵法。石壁内的应该是以五行土石阵为主,夹杂了其他零零散散的小阵。 就罪修而言,这个阵法已经算不错了。 但在墨画眼里,就不太够看了。 墨画从储物袋中取出笔墨,开始在石壁上画阵纹。 实际利用阵纹生克解阵,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从内部解阵,一种是从外部解阵。 从内部解阵时,可以看到阵纹,解阵时画的阵纹,也在阵媒的同一侧。 墨画平日练的,自画自解,其实就属于从内部解阵。 这种相对而言,会容易一些。 从外部解阵时,隔着阵媒,看不到阵纹。 需要自己根据阵法经验和理解,猜测阵法的类型,并以神识感知阵纹的位置,并在相同位置上,画出相克的阵纹,使阵纹相互抵消,使阵法失效。 现在的情况,便是属于从外部解阵。 墨画之前还没试过这样解阵。 好在石壁上画的阵法不算难,以墨画的阵法阅历和神识强度,可以感知到具体的阵纹位置。 接下来只要画相克的阵纹便好,这就很简单了。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墨画便在石壁上画好了解阵的阵纹。 这些阵纹与阵法结构相似,但笔法特殊,蕴含生克之理,看着便像是阵法在镜中的反面,奇异而玄奥。 张澜看得啧啧称奇。 随着墨画最后一笔落下,解阵完毕。 石壁上的阵纹流光一闪,灵力渗入内部,而后土石簌簌作响,像是树皮干枯,树纹脱落,整个石壁也渐渐龟裂,呈现风干后的灰褐色。 张澜心中暗惊:“竟然成功了……” 而且看墨画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显不是蒙的,而是真的有深厚的解阵功底的,不然不可能一次就解开了阵法。 张澜叹了口气,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墨画在阵法上的天赋。 现在也已经不能算是阵法天赋了,而是实打实的阵法造诣。 若非亲眼所见,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已经学会解阵了。 张澜心中颇为感慨。 石壁上的阵法被解开了,也便失去了防护。 需要人将墙壁打穿。 墨画看了眼张澜,张澜默默道: “我不是体修。” 墨画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便喊墨山:“爹。” 远处的墨山闻声过来,“怎么了?” 墨画用手指了指石壁,“爹,要把这个打穿。” 墨山点了点头,灵力激发肉身力道,一拳下去,石壁就被打得粉碎,待灰尘散尽,里面的样子便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里面很暗,也很干燥。 山洞里摆着满满的灵石,杂七杂八各式各样的灵器,角落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大多是丹药,还有一些好酒。 墨画看着有些震惊,随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里修道物资越多,就说明被打劫的修士越多,死在这群罪修手里的人也越多。 张澜神情凝重,叹道:“怪不得怎么审问那些罪修,他们都嘴硬不说。这个山洞被发现,他们这群罪修,即便之前没犯死罪,现在也是必死无疑了。” 满满一个山洞的赃物,他们到底劫杀了多少人啊……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呢?”墨画问道。 张澜略作沉吟,道:“还是分门别类,登记入册吧。” 随即他又解释道: “有不少失踪的商队和修士下落不明。这里面的东西,可以用来辨明身份,知道哪些商队是被这群罪修劫的,又有哪些修士是被他们杀掉的。” “不少失踪修士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是生是死,至少也要有个交代。” 说到这里,张澜不禁叹了口气。 修道险恶啊,修为不足,一旦遇险,就生死难料了。 墨画闻言点了点头。 张澜看了看墨画,又道:“你看上什么了,可以先拿着,这次你们立了大功,道廷司肯定是会重赏的,拿些什么也是应当的。”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东西大多是无辜枉死之人的,先拿回去入册吧,能辨明身份,对他们的家人也算有交代。” 张澜看着墨画,赞许地点了点头。 墨画又将山洞看了一遍,忽然有些奇怪: “这里好像没有孔盛所在商队的东西。” “不是有那些丹药么?” 孔盛跟的商队,做的是丹药买卖。 张澜说着,随后心中一跳,道:“不对。” 他走到角落,拿起几瓶丹药,开盖闻了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这些都是陈年的丹药,丹味很淡,不是最近才抢来的。” 既然做丹药买卖,不可能贩卖陈年丹药,就算以次充好,那也只能是小部分。 大部分的丹药,都会是半年内出炉的。 新出炉的丹药,丹香很浓,而陈年的丹药,香味会渐渐淡去。 这个山洞里的丹药,全部都是味道寡淡的陈年丹药。 这便说明,这伙罪修近期内,没有打劫贩卖丹药的商队。 “不可能啊……”张澜疑惑道,“这些丹药莫非都被他们吃了?” 张澜想了想,又自己否定道: “他们二三十人,哪怕拿丹药当饭吃,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是吃不完的。” 墨山闻言,略作沉思道:“我们来之前,这个山谷里,没什么血腥味。” 这就意味着,这伙罪修,不会把人带到山谷里杀。 再根据光头陀自己说的,他们杀人越货,一般是当场就把人杀了,再把货抢了。 而孔盛所在的商队被劫时,现场血迹不多,都是打斗留下的,没有被屠戮的痕迹。 若是被妖兽吃了,现场会更加血腥。 一时之间,三人都觉得疑惑重重。 按理来说,应该是光头陀抢了商队,劫走丹药,再将商队的修士就地杀了。 孔盛也跟着行商一起死了。 可现在看来,光头陀这些人并没有打劫那支商队,自然也没有杀过孔盛。 那这支商队,究竟哪里去了? 还有那个孔盛,到底死没死? 复阳了,虽然好了,但精神有些低迷。 每天只能两更了,顺便攒些存稿,调整好了再加更。 这本书会一直写下去的,大家放心。 古典仙侠本来就是要熬字数的,目前的成绩已经足够我坚持下去了。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也祝大家健康开心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章 舆图 “我回去再问问光头陀。”张澜道。 “嗯。” 墨画点了点头,这件事透着诡异,是要问清楚。 剩下的时间,张澜便让手下的执司清点赃物,一一登记入册之后,明日道廷司会派人过来,将这些东西运回通仙城。 墨画他们则会在内山留宿一晚。 山洞收拾妥当后,他们便准备出发,前往营地。 临走时墨画忽然“咦”了一声。 张澜回头,忙问道:“怎么了?” 墨画指着一个小角落,“这里有东西。” 张澜闻言,眼睛一亮,走到墨画指的角落,放开神识,仔细辨别后,惊讶道: “竟真的有暗格。” 之前这里被杂物挡着,所以大家一时都没察觉。 此时山洞被清理完了,墨画神识感知了一下,就发现了这里的暗格。 “有阵法吗?”张澜问道。 “没有。”墨画摇头。 张澜便看向墨山,“墨兄,靠你了。” 墨山点了点头,拳头一攥,上面便燃起烈火,而后“轰”地一拳打在角落的石壁上。 石壁咯吱作响,出现裂纹。 墨山如此打了五六圈,将石头全部打碎。 石壁碎后,后面是一个方寸大的小暗格,里面藏着一个木匣。 张澜取出木匣,神识扫视,发现没有危险,便将木匣打开。 墨画也凑头上去看了眼。 木匣之中,有两本书册,还有一副图。 一本书是《长风诀》,还有一本是《疾风术》。 长风诀是风系的功法,疾风术则是风系的身法,都是光头陀所学的修道法门。 看来这个暗格,就是光头陀用来藏东西的。 至于那张图,看起来像是张舆图。 上面线条简略地画了山势,还有悬崖,笔迹潦草,也没有文字备注,一时之间,看不出是什么舆图。 张澜道:“这个功法和身法是好东西,只是风灵根稀少,所以能学的人少。你们待会抄录一份吧,可以拿去卖,或是换其他修道法门,估计能值不少灵石。” “至于这张图……”张澜皱了皱眉头,问墨画:“你能看出是哪里的舆图么?” 张澜对通仙城附近,尤其是大黑山的山路并不熟悉。 舆图他也用得不多。 他记得墨画自己亲手画过大黑山的舆图,一道一溪,一林一木,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若果真是大黑山的舆图,墨画应该能看出来。 墨画接过舆图,仔细看了,心生疑惑。 他既觉得眼熟,又觉得陌生。 “这个山形走势,像是大黑山的舆图,但是具体的我又没见过。” 墨画斟酌道,而后问墨山: “爹,伱能看出来么?” 墨山看了一会,也觉得有些古怪,便道:“你不是画了内山和外山的舆图么,拿来对照看看。” “哦,对了。”墨画点了点头,将自己画的舆图取出,摊在地上。 反正光头陀抓住了,罪修的老窝被端了,陆会也死了,暂时也没别的事,三人便仔仔细细地对着舆图。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翻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对应的地点。 张澜道:“可能是大黑山在通仙城外的山势舆图。”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大黑山很大,除了通仙城这块,山势也会蔓延到其他地界。 若是如此,也就难怪墨画看得眼熟,但是又找不到对应的山势位置了。 “回去可以问问光头陀,这舆图从哪来的,又是做什么用的。”墨画想了下说道。 光头陀将这舆图,跟他的功法和身法秘籍藏在一起,显然极为重视,估计有着不小的秘密。 墨画将这舆图也誊抄了一份。 之后三人在大黑山留宿一晚,次日起了大早,伴着山露和朝阳,返回了通仙城。 墨画简单休息了下,便又到了道廷司,找到张澜,问道: “你要审光头么?带我一个呗。” 张澜有些为难,“道廷司审讯,不能让外人听的……” “抓光头的事我也有份,怎么能算外人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规矩就是规矩。”张澜委婉拒绝道。 “那算了,我去求掌司。” 墨画说着,便往外走,张澜连忙把他拉住,“你找掌司做什么?” “你做不了主,自然要掌司做主。” “掌司不会同意的。” 墨画狡黠一笑,“你怎么知道掌司不会同意?” 张澜琢磨了一下,发觉掌司好像真的不会拒绝。 人本就是墨画帮忙抓的,现在审讯,墨画想旁听一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墨画人缘广,消息来源众多,有些事可能比他这个典司知道的还要清楚。 让他帮忙审审,或许真的能问出什么来。 老掌司本就欣赏墨画,何况墨画还是一品阵师,这个面子,怎么都会给的。 张澜神情有些复杂,叹了口气,“审讯的时候,会有些血……” 张澜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墨画还是个猎妖师,见惯了修士与妖兽厮杀,鲜血淋漓的场面估计见得也不少。 一念及此,张澜便放弃了,道:“跟我来吧。” 墨画笑了笑,“谢谢张叔叔。” 道狱的刑室位于西面一个阴暗的角落。 墨画随张澜进了刑室,便闻到血腥和腐臭味,室内阴暗,墙边挂着刑具,地面有暗沉的血迹,还有一个火炉烧着烙铁。 血腥阴沉而压抑。 怪不得张澜不想让他进来。 张澜吩咐道:“你就在一旁听着,如果觉着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气。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来就不来。” “谢谢张叔叔!” 墨画又道了声谢。 张澜微微笑着,拍了拍墨画的肩膀,而后命人将光头陀带进来。 墨画在一边找了个干净点的凳子坐着,不一会,便听到镣铐锒铛的声音,抬头看去,几个执司押着被铁链穿骨的光头陀走了进来。 光头陀满身伤痕,身形狼狈,看来在道狱里没少吃苦头。 几个执司将光头陀捆在刑架上。 张澜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道: “光头陀,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说,可以少受些苦。” 光头陀闭着眼睛,不置可否。 张澜问了几个问题,光头陀都不作答,哪怕用刑,他也一声不吭。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光头陀知道自己此番必死无疑,更视道廷司的修士为走狗,此次又是栽在道廷司的手上,所以也就什么都懒得说了。 本就是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此时此刻,自然也只能行将等死了。 张澜问了几遍,用了几次刑,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发现墨画在对他使眼色。 张澜想了下,点了点头。 墨画便慢悠悠地走上前,笑着问道:“大光头,你知道水牢术么?” 光头陀耳边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抬头便见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修士笑眯眯地看着他。 道廷司的刑室里,怎么会有小孩子? 而且这个身影和气息有些眼熟,似乎是那日救下季青柏的小猎妖师。 光头陀心中疑惑,嘴里问道:“什么水牢术?” 墨画微微一笑,小手一抬,灵力锁链凝结,锁在了光头陀的身上。 这个法术…… 光头陀心中剧颤,双目陡然睁圆。 “是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线索 光头陀仗着身法犀利,在大黑山百无禁忌,之所以被抓,全是因为这恶心的水牢术,将他的身法克制得死死的。 施术之人,神识强大,术法精湛,既快且准。 光头陀还以为此人即便不是筑基修士,也是道廷司的典司,又或是经验老道的灵师。 不下杀手,而是以水牢术屡次三番困住自己,猫捉耗子一般玩弄。 不是因为私人恩怨,就是为了道廷司的悬赏。 他这些年作恶无数,有数不尽的因果,谁想对付他,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竟然是这个小鬼?! 这是哪里来的小怪物? 光头陀目光既是恶毒,又是难以置信。 墨画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下知道我是谁了?” “我记住了。” 光头陀扯开嘴角,血淋淋一笑,“我记住了你的相貌,万一我能逃出去,必会回来杀了你!” 墨画怡然不惧:“入了道狱,判了死罪,就别做这种白日梦了,安心等死吧。” “万一你真逃出去了,就有多远滚多远吧,还敢回来找我?找死么?” 墨画语气淡然,眼里含着一丝轻蔑。 光头陀大怒,脸皮抽搐,但也没有辩驳的话。 他心里知道这小鬼说的对。 现在的他都没能逃出这小鬼的掌心,以后就更难说了。 何况在他的印象中,这小鬼身法极好,滑不沾手,再加上那深厚的神识,和精准而诡异的水牢术。 想杀了他很难,而想从他手里逃脱,就更难了。 光头陀想了想,忽而冷笑道:“伱到这里,是想问我什么?” “是的。”墨画也不隐瞒。 光头陀嗤笑,“我栽在你手里,恨不得杀了你,如今横竖是个死,又岂会回答你的问题?” 墨画无所谓道:“我就是羞辱羞辱你,你不答也行,我找别人问就是了。” “对了,”墨画像是想到什么,接着道,“到时候我就放出话去,说大名鼎鼎又臭名昭著的光头陀,栽在了我这个十三岁的小修士手里,被我用法术玩弄了半天,像个耗子一样,东钻西躲,怎么都逃不掉……” 光头陀一口血喷了出来,“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 “你这是自找麻烦,自有罪修会找你寻仇。”光头陀恨恨道。 “你都栽在我手里了,更别说其他修士了。” 墨画右手虚握,凝成水牢,笑道:“到时候我就等着钓鱼,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对捉一双,敢来惹我的,一个都别想跑!” 光头陀咬牙,“我横竖是个死……” “死了也不是一了百了哦。”墨画又道,“你想想,我若将这件事说出去,到时候你就变成笑话了,附近的道廷司,猎妖师,甚至那些罪修,都会拿你取乐。” “他们会奚落你,说你是个废物,竟能栽在一个孩子手里,还会骂你蠢,骂你是猪脑子。” 光头陀嘴里连连咳出血来。 墨画叹了口气,“你看是吧,人死后也未必就清净了。若是做了坏事被骂,你未必会在意,但若是因为愚蠢和无能被骂,这就不太能让人受得了……” 墨画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忘了跟你说了,城里有福膳楼,楼里有说书人,我让人将你编成故事,让那说书人每天……” 光头陀高声道:“住口!”过了一会,他妥协道:“我说……” 墨画有些意犹未尽,“我还没说完呢……” 光头陀愤然道:“你问,我什么都说!” 他死就死了,但要死成一个笑柄,让这些杂七杂八的修士取乐,这是万万不能的! 押着光头陀的几个执司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墨画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震惊。 张澜不算吃惊,但也有些感慨。 不愧是跟着俞长老混的,这话比刀子还厉害,都能直接拿来上刑了。 别人用刀子杀人,你说话诛心啊…… 墨画见光头陀老实了,便问: “你最近打劫的商队里,有贩卖丹药的么?” “有。” “有多少丹药?” “不多,几十瓶而已,他们生意做的杂,并不单纯卖丹药。” 墨画和张澜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吃惊。 那支商队,果然不是光头陀劫的。 “那你知道孔盛么?”墨画又问道。 “孔盛是谁?” “孔家的少爷。” 光头陀嗤笑一声,“孔家能是什么好货色?没见过。” 墨画一时无语,你们罪修和孔家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互相嫌弃上了…… “孔家少爷可能死在了你们这伙罪修手里。” “那又如何?” 墨画问道:“你们和孔家不是有交易么?” 光头陀咳嗽一声,“我们罪修,按灵石办事,谁给灵石,谁说了算。没有灵石,什么孔家,又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惹老子不爽,一样宰了。” 墨画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而后又道: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副舆图,画的是哪里?” 墨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副笔迹潦草的舆图,展开在光头陀面前。 光头陀猛然抬头,目露震惊,“你发现了暗格?” “是的。” 光头陀喃喃道:“怎么可能……” 墨画奇怪道:“怎么不可能?这暗格藏得也不深啊。” “暗格藏在山洞里,山洞外面有阵法……” “那个阵法被我解了。”墨画轻描淡写道。 光头陀一滞,几欲吐血道:“你他娘的怎么还是个阵师?” 随即他也明白了,怪不得他神识能那么强。 还有他遇到的阵法,原来都是这个小鬼自己画的。 墨画则面色不善地看着光头陀。 心道他要再骂,就抽出千钧棒,把他的嘴打烂! 光头陀不敢再骂了,他眼角抽搐,而后神色渐渐颓然。 山洞被发现,里面的财物都没了。 那可是他几十年杀人越货,攒下的身家,现在就算他能侥幸逃出去,也是一无所有了。 墨画又扬了扬手里的舆图,“现在能说了么?” 光头陀彻底死心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了。 光头陀叹道:“这张图是我昔年一个好兄弟的……” “我们都是罪修,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杀人,又一起被道廷司通缉。” “他将这张舆图视若珍宝,我想借来看看,他不给,我就在他的酒里下毒,趁机杀了他,夺了这舆图。” “杀完我就后悔了,这舆图潦草,指向不详,不知有什么用。我研究了几十年,还是毫无头绪。最让我心痛的是,就因为这个破东西,我失去了一个好兄弟……” 墨画听得彻底无语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二章 腰牌 审问完毕,光头陀就被押下去,送进道狱了。 墨画问张澜:“张叔叔,光头说的是真话么?” 张澜微作沉吟,缓缓道:“前面是真的,后面就不清楚了,估计半真半假。此人奸猾,话不能尽信。” 墨画点了点头。 有关舆图的事,他肯定隐瞒了什么。 但这舆图到底与什么事有关,线索太少,墨画也没什么头绪。 “要不再问问那个独眼的?”墨画又道。 他记得罪修中,还有一个独眼修士,大小也算是个领头的,知道的可能多些。 “行,有空我便提审他,你就先回去吧,这个刑室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澜说完,在鼻子前扇了扇,似是想把腥臭的味道扇去。 “嗯。” 墨画也觉得这里气味难闻,待久了会觉得压抑,便准备离开。 张澜突然又道:“过几天我去找你。” 墨画回头,有些疑惑,“找我做什么?” “忘了么?”张澜冲着墨画眨了眨眼,“说好了抓到光头陀,道廷司会给你好处的。” 墨画眼睛一亮,“什么好处?” “过几天伱就知道了。” 张澜还在卖着关子。 过了几天,张澜果然找了墨画,递给了墨画一个锦囊。 墨画打开一看,囊中是个青铜制的牌子。 用料不算名贵,也不像是灵器,样式看着有些古朴,甚至古拙,呆呆板板的。 “就这?”墨画有些小失望。 他还以为道廷司会给什么法术、功法、丹药或是阵法之类的东西。 张澜没好气道:“什么叫就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墨画摇了摇头。 “这是道廷司的腰牌!” 墨画张大了嘴,“不是道廷司的修士,才有正式的腰牌么?” “不错。”张澜点了点头,“所以你这个不是正式的。” 墨画愣了下,“假的?” 张澜叹了口气,“编外。” “哦。”墨画明白了。 道廷司正式的修士,从下面的执司、典司到上面的副掌司和掌司,都是要经考核,才能录用的。 考核很严,门类繁多,灵根、功法、武学或法术、家世背景,有无案底,三代之内有无嫡系血亲入狱入魔等等。 这些都是道廷司考察的内容。 想通过考核,不说千里挑一,百里挑一是有的。 而且除了考核,暗地里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修士关系,和人脉往来。 墨画想正儿八经通过考核,成为道廷司的修士,哪怕只是执司,估计都不太容易。 现在能顺手混个编外的身份,倒也不错。 “编外的和正式的区别在哪?”墨画问道。 张澜解释道:“编外就是编制以外,可以帮道廷司做事,换取功绩,兑换灵石、功法、法术、灵器和阵法等等修道物资。” “但没有道廷司的编制,无法晋升,也没什么权柄,待遇更是不能和正常的道廷司修士相比的。” “噢。”墨画点了点头,“表面当差,实则打工的呗。” 张澜哼了一声,“就这很多修士想要,还没有门路呢。” 墨画凑过去,低声问道:“这个腰牌有这么好?” 张澜指了指墨画手里的腰牌,“对别人而言,这个或许只能用来混个差事,有口饭吃。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阵师,不靠这个吃饭,还能用这个薅道廷司的羊毛。” 墨画便小声道:“张叔叔,你也算是道廷司的人,怂恿我薅道廷司的羊毛,是不是不太好……” 张澜瞪了墨画一眼,“我没怂恿。” “放心吧,我不告诉别人。” 张澜有些无奈,“道廷一统修界,资源无数,下面的道廷司也是家大业大,你能薅道廷司的羊毛,是你自己的本事。” 至少能让掌司主动送腰牌的,整个通仙城,也就你一个了…… 张澜默默想道。 墨画想了下,好奇道:“这个要怎么薅呢?” 说是道廷司的腰牌,但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纹路,也没刻字,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铜牌,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算张澜说能薅羊毛,墨画也不知道怎么薅。 墨画问完,觉得自己这样总是问张澜东西,不是特别好,又拍了拍胸口,大方道: “你今天尽管吃喝,我来买单。” 反正食肆是他家开的。 张澜失笑,摇了摇头,便对墨画道: “你帮了道廷司忙,若是没这个腰牌,只能算是个人情,人情可轻可重,也未必能当真。” “但有了腰牌,就能记上功绩,而功绩可以实打实地换成灵石、丹药和灵器。” “譬如你帮我们抓光头陀,抓到了,算是我们承了你人情,此事我和掌司知道,但其他修士不知,也未必会认。” “现在有了腰牌,这个人情便能算成功绩,经掌司认可,记入功绩簿,这是实打实的功劳,过了明面,别人否定不了。” 墨画大概明白了,又问道:“那这功绩是怎么算的呢?” 张澜喝了口茶,继续道: “首先是按品级划分,你是炼气期,那这功绩便都只是一品。” “其次是按功绩大小,分甲乙丙丁四等,不同等次的功绩,能换的东西不一样,不过也是有份额的。” “你这次帮忙抓住光头陀,掌司给你记了‘乙’等,换灵石的话,大概有一千。” “这么多?”墨画吃了一惊。 抓光头陀的加起来有二十余人,墨画一人就能分一千灵石。 “这只是按功绩算的,其他还有一些悬赏,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不少。” “光头陀这么值钱?那多抓几个,岂不是发大财了?” “想什么呢?”张澜轻轻揉了揉墨画的脑袋,“你当光头陀是萝卜头么?想抓几个抓几个。” 墨画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对,在那伙罪修里,光头陀好歹也算是个“大哥”了。 就算是萝卜,也是个头最大的那个。 “不过这个功绩,最好留着以后用,换灵石有些浪费。”张澜补充道。 “这里有什么讲究么?” “道廷司背后是道廷,其传承和资源底蕴深广,拿来做奖励的东西,未必是最珍贵的,但却是最全备的。” 张澜耐心解释道,“无论是修炼还是画阵法,将来难免会遇到些虽不名贵,但却难得的东西,有了灵石也没处买,这种情况最为棘手。” “而你有了这块腰牌,可以直接从道廷司的仓库换,会省去很多麻烦。” 墨画听着连连点头。 这种事若无张澜指点,他可真的无从得知。 随即墨画又有些担忧,“我拿了这个腰牌,是不是一定要听从道廷司的命令?” 他可不想有一天,真的做了“道廷司的走狗”,只能在道廷司的授意下做事。 “放心吧。”张澜对墨画挑了挑眉,“这就是这青铜腰牌的另一个好处了,听调不听宣。” “道廷司有权调用你,但其实没真正的权力命令你,只要你不靠这个差事吃饭,大不了把腰牌一丢,老子不干了,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这就是‘无欲则刚’么?” 张澜琢磨了下,点了点头,“也算是吧。只要你不蝇营狗苟,想着钻营,其实轻松得很。” 这样的话,墨画便放心了。 他是阵师,的确不靠这个吃饭,这个腰牌也就是薅羊毛用的。 随即墨画叹道:“我现在身份有点复杂了。” 他主要是阵师,然后又是猎妖师,现在还是一个薅道廷司羊毛的小混子。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隐匿阵 墨画想了下,觉得身份多也好。 修界九州,广阔无际。 万一将来到外面闯荡,遇到什么难事,多个身份也就多一条路。 “谢谢张叔叔!” 墨画诚心道。 “有空也谢谢老掌司,没他首肯,你也没这个腰牌的。”张澜道。 “那你替我谢谢掌司,下次有事,我还帮忙。” 可以薅羊毛了,墨画积极性高了不少。 张澜笑道:“行,我回去跟掌司说。” 不一会儿,姜芸给他们上菜,一共五六碟,有荤有素,还有好酒。 张澜眉毛一挑,“不错,现在还挺大方。” 墨画嘿嘿笑道:“你敞开吃,都算我的。” 一千多灵石啊,墨画请张澜吃一个月都没关系。 “行,那我不客气了。” 为了光头陀和孔盛的事奔波了许久,餐风露宿的,嘴里寡淡,张澜也确实想犒劳下自己。 张澜吃着,墨画也在一边端个小碗,挑自己喜欢的吃。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酒足饭饱后,张澜就回去了。 墨画考虑了一会舆图的事,还是没什么头绪,就暂时先放下了。 看张澜能不能从独眼嘴里问出什么来吧。 墨画还是先将心思放在了隐匿术上。 他很想学会隐匿术。 隐匿术可以隐匿,可以侦察,可以自保,可以阴人。 明面上隐匿似乎没什么用,但运用得当,却是一门攻防一体的法术。 进可攻,退可守。 进可攻其不备,退可逃匿千里。 即便隐匿术被识破,他还有逝水步兜底,不至于像刁老三那样,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地。 哪怕遇到修士混战的局面,也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了。 墨画还记得傀老教过他的话,“法术万千,各有千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隐匿术就的确符合傀老说的这句话。 只是墨画的灵根不太合适,所以修出的,是个半吊子隐匿术。 墨画皱着眉头思索着。 修士灵根各异,能力不同,有长必有所短。 既然隐匿术有残缺,有没有其他方法补救呢? 墨画想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阵法了。 这也是他最擅长的。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庄先生给他的《千阵图录》,翻了半天,看得眼睛都花了,也没找到隐匿相关的阵法。 墨画挠了挠头,先去问了白子胜。 “隐匿阵?”白子胜有些惊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伱想做贼么?” 墨画白了他一眼,强调道:“我是正经修士!” “那你学这个阵法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自保了。”墨画道。 还有阴人…… 当然这个理由墨画没说出来,因为听起来不太正经。 白子胜有点耿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 “确实,隐匿术很适合自保。” “你知道隐匿阵的阵图么?” 白子胜摇了摇头,转头问白子曦,“子曦,你知道么?” 白子曦也摇了摇头,“这是稀有阵法,白家藏经阁应该有,但我没带出来。” 墨画有些可惜,那就还是只能去打扰庄先生了。 随即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隐匿阵会是稀有阵法呢?因为隐匿术稀有么?” “对的。”白子曦声音清脆,点了点头。 见墨画有些不明白,白子曦又耐心为他解释: “灵根特殊,传承稀缺,这种法术很难学,而能达成同样效果的阵法,也就越稀有。” 墨画明白了。 隐匿术的传承难得,灵根要求也较为苛刻,要单系水灵根才能学。 若是掺杂了其他属性灵根,就会像墨画这般,学成半吊子,水形附体,但并不能完全隐形。 因此会隐匿术的修士稀少,所以能隐匿的阵法,同样也比较珍贵。 墨画点了点头,心中感激,问白子曦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白子曦犹豫了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膳谱,翻到做过折痕的那页,指着上面一道名为“花好月圆”的点心道: “这个。” 墨画看了眼,名为花好月圆,有点像以花做馅的月饼。 桂花、桃花、槐花、海棠花等等都有。 花香味十足,就是不知道这么多花混在一起,味道会不会奇怪。 墨画接过膳谱,收进储物袋,“行,我让娘亲做一下看看。” “嗯。”白子曦目光清澈,熠熠生辉。 墨画准备去找庄先生,一转头就看见白子胜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有些无奈道: “你又想吃什么?” 白子胜脱口而出:“兔子肉!” “很麻烦的。” “不急的,有的话记得给我带点就行。”白子胜道。 “行吧。” 白子胜也感激道:“以后我帮你打架。” “好的。”墨画点头,“打架一定喊你。” 就是雪姨未必肯让你去打。 正经的世家子弟,修道功课更重,条条框框的也更多,反而并不自由。 像钱兴和孔盛这种,虽然自由了,但也无法无天。 墨画心中叹了口气,而后去拜见庄先生,问隐匿阵的事。 庄先生闻言便道:“你现在还学不会。” 墨画弱弱问道:“很难学么?” “是有些难学。”庄先生道,而后看了墨画一眼,“不过对你来说不难。” 毕竟那么难的复阵,你都画得有模有样的…… 庄先生心里默默道。 “那就是因为神识?”墨画猜测道。 “不错。”庄先生颔首。 墨画惊讶道:“这个隐匿阵,不会也有十道阵纹吧……” “哪能是个阵法,都有十道阵纹,十纹的阵法还没这么廉价。” 庄先生失笑,摇了摇头,又道: “隐匿阵只有九道阵纹,但阵纹特殊,画起来更耗神识,所需神识,也比一般一品九纹的阵法要多。” “其神识量在九纹以上,不到十纹。” 墨画又问:“那究竟是多多少呢?” 九纹以上,不到十纹。 看着只差一纹,但神识量却差了一倍。 如庄先生之前所说,九纹炼气,十纹筑基,神识从九纹到十纹,需跨越炼气到筑基的沟壑,神识也有着巨大的悬殊。 庄先生笑道:“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九道半的逆灵阵么?” 墨画点了点头。 “你将那个学会,神识便足够学隐匿阵了。”庄先生道。 “那隐匿阵所需的神识,大概就是九道半么?” “九道半,还差一点。”庄先生说得很严谨。 “弟子明白了,谢谢先生。” 既然有了目标,那就简单了,而且九道半的神识,对墨画而言,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墨画告辞之后,庄先生皱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竹室内,傀老的身形渐渐显现。 庄先生便对傀老道:“你说的对,炼气境想有筑基神识,的确有点难。” “墨画这孩子,神识增长挺快的吧。”傀老淡淡道。 庄先生目光深邃,“是挺快,但还不够快。” 傀老目光木然地转向他。 庄先生便道:“我所见的所有修士中,他的神识增长,已经算最快的了,但想要借此突破炼气神识的限度,恐怕还远远不够。” “需要多久?” “不好说。”庄先生摇头道,“按现在的进度,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而且神识增长,越往后越慢,倘若出什么纰漏,花个几十年筑基,都是有可能的。” 傀老皱起了眉头,屋内一时有些沉默。 “可有什么办法?”傀老道。 庄先生指尖敲打着竹椅的扶手,目光变幻不定,良久后叹了口气,“我想想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怪事 回去后的墨画,除了日常修炼之外,便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逆灵阵上。 晚上沉入识海,在道碑上练逆灵阵,白天在自己的小屋,或是在食肆的桌子上,仍旧一笔一画地画着逆灵阵。 如此过了十来天,神识增长了不少,这九道半残缺的逆灵阵,他也能画个大概,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画出来了。 只要能画出这九道半的逆灵阵,变可以去找庄先生,请教隐匿阵的画法。 学会了隐匿阵,墨画就能靠阵法补全自身隐匿术的不足。 只要掌握了隐匿术,遇到什么事,进退之间的余地就更多了。 白子曦给他的膳谱,他也交给了娘亲,同时也指着那道名为“花好月圆”的糕点道: “娘,我想吃这个。” “又贪吃。”柳如画点了点墨画的鼻子,语气有些责备,神情却带着宠溺。 她接过膳谱,看了一眼,又有些疑惑道:“这是你想吃的么?” 墨画平日虽不挑食,但他喜欢的口味,她这个做娘亲的还是清楚的。 这份糕点用这么多花做馅料,未免有些甜腻,恐怕不是他自己想吃的。 墨画眨了眨眼,“娘,我想换换口味。” 甜的,带花的…… 柳如画有些明白了,随即失笑道:“行,娘给你做。” 这道花好月圆,虽说繁琐了些,但用料也不名贵,柳如画研究了两天,便明白了做法,蒸了一笼出来。 墨画将这糕点收好,拜访庄先生的时候,带给了白子曦。 白子胜也有一份,是他心心念念的兔子肉。 这是食客点的,墨画让娘亲多做了一些,留着给白子胜吃。 大槐树下,白子胜吃得眉飞色舞。 白子曦则依旧吃得文静而优雅,而且很认真,几粒花瓣沾在唇边都没发觉。 墨画看着,本想提醒下,却发现她唇比花艳,一时怔住,忘了开口。 白子曦见墨画看着她,还以为他也想吃,犹豫了下,才取出一块,递给墨画。 墨画愣了下,摇了摇头,“你吃吧。” 他之前尝过了,花香太重,也太甜了,吃多了有些腻,所以不能吃太多。 白子曦问道:“伱真不要?” 墨画想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腻点就腻点吧,吃一块没什么关系。 白子曦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一言不发,安静地在树下吃着花糕。 此后墨画还是学逆灵阵。 偶尔有空,他也将那副舆图的拓本拿出来看。 只是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这舆图所画的,到底是大黑山的哪里。 还有不知哪个光头和独眼,审问的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新的线索。 这日墨画还是在食肆中练习逆灵阵,张澜又来吃饭了,只是神情有些凝重。 见了墨画,张澜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么?”墨画问。 张澜略作沉思,还是道:“那个独眼罪修招了。” 墨画眼前一亮。 张澜微微叹气,他本来是不想跟墨画说的。 墨画已经帮他们抓到了光头陀,此事已算了结,下面就是道廷司的事了,审问,定罪和行刑。 这些本和墨画无关,但若独眼修士所言是真,这事恐怕和所有猎妖师都有关系。 张澜接着道:“有关舆图的事,光头陀的确说了假话。” 墨画哼了一声,“那个光头,死到临头还不老实!”而后问道:“独眼说什么了。” 张澜目光微凝,“那副舆图,的确是大黑山的舆图。” 墨画眉头皱起,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张澜继续道:“罪修中有个传言,满手血腥者,若走投无路,可入大黑山。” “这个传言,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墨画问道。 “很早就有的,据那个独眼说,差不多有一两百年前,罪修中就有这个说法。” 张澜语气略显沉重,“只不过之前信的人少,通仙城偏僻,大黑山又凶险,所以来的罪修不多,但最近不一样了……” “最近通仙城渐渐兴盛,散修富裕,往来行商变多,油水也多,不少罪修就都都往大黑山聚集了。所以我们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并得到这个线索。” 张澜越说,语气越凝重。 若果真如此,大黑山最大的麻烦,恐怕并不是这些罪修。 “满手血腥者,若走投无路,可入大黑山……” 墨画念叨了一遍,问道:“然后呢?入大黑山,又能做什么呢?” 张澜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或者说,能知道的,恐怕还没被我们抓到。” “光头和独眼都不知道么?” “是的。”张澜点头道,“都用了刑,还是不说,估计是真不知道。” 这些罪修都不知道的话,那唯一的线索就是…… 墨画心中一跳,“那副舆图?” 张澜缓缓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能知道舆图所记的位置,或许就能知道这个传言的真相。” “光头陀那里呢?这副舆图是他的。” 张澜有些失望,“他也不知道,这图的确是他杀人抢来的,但位置在哪,又怎么样,他也是一窍不通。” “倒是那个独眼,说他遇到过一件怪事。” “怪事?”墨画皱眉。 张澜微微颔首,将这件事说给墨画听: “他说十多年前,他到大黑山打劫,一无所获,晚上裹着单衣,冒着山风,在大树上睡觉。他不敢在树下睡,怕半梦半醒间,被妖兽吃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人说话。” “说话的人,不知是两人,还是三人,压低了声音,嗓子粗哑,在夜间有些怪异,也听不真切。” “他孤身一人,在大树上大气也不敢喘息,零零碎碎听了半天,才听出个大概。” “这群树下的修士也是罪修,似是奸淫掳掠,灭了一家修士满门,搜刮了灵石家产,被道廷司追缉,走投无路,这才想到大黑山避难。” “他们修为高深,言语间手段狠辣,独眼修士心中惧怕,在树上瑟瑟发抖,直到天明时分,见四周无人,他才敢下树。” “而且自此以后,他没在大黑山再见过这群罪修。这群罪修,说是在大黑山藏身避难,真就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 墨画听着,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若果真如此,大黑山藏污纳垢,里面的水就太深了。 张澜见四周还有食客,略作思索后,又压低声音对墨画道: “那个独眼,还听到这群罪修说过一句话……” 张澜神色凝重,墨画心中微凛。 “什么话?” 张澜沉思片刻,缓缓道: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午夜三更,投名问路。”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五章 深山 墨画心中微觉悚然,默默将这十六个字记下。 看来这舆图非同小可,若不弄清楚,必然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修士靠山吃山,因地制宜。 通仙城附近,并无丰沃的灵田,无澎湃的河海,也没有可蓄养的灵兽。 附近的散修都要在大黑山里讨生活。 而城南的炼器行、炼丹行,甚至是福膳楼,也都依赖猎妖师狩猎妖兽,剥取骨肉素材,提供炼器、炼丹和烹饪的材料。 墨画学阵法,也需要汲取大量妖血,调配灵墨。 整个通仙城的修士,无论修道生产还是生活,都与大黑山息息相关。 若是大黑山有着深藏的凶险,那麻烦就大了。 此后墨画一边学逆灵阵,有空时就去进大黑山,遇到偏僻或是面生的地方,就翻开罪修的那副舆图对照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舆图标记的位置。 可是找了数日,仍旧一无所获。 墨画心生颓唐,抬头望去,忽见远处大雾弥漫,掩住山峦叠嶂,遮住日光,迷迷蒙蒙一片,不知何处是山,何处是崖。 那里是大黑山的深山,也是大黑山最凶险的地方。 传言深山凶险莫测,修士有去无回。 墨画看着看着,忽然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 这舆图标记的位置,不会是大黑山的深山吧! 墨画眼皮跳了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外山他了如指掌,内山太大,他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熟悉得很。 舆图所记的位置,若真在内山或是外山,那他肯定有印象。 不在外山,不在内山,那肯定就在深山了。 消失不见的罪修,有去无回的深山。 墨画心中有了猜测,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他连忙施展身法,一路跑回通仙城,气喘吁吁地找到俞长老,急忙问道: “俞长老,有谁去过深山么?” 俞长老闻言吓了一跳,“怎么问这个?深山危险,你不能去的。” 他还以为墨画好奇,想去深山玩玩。 “我不去,我就问下。”墨画喘了口气,“是不是猎妖师只要进了深山,就从没回来过?” 俞长老见墨画神色凝重,而且语气严肃,心知恐怕不是小事,便点头道: “确有此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长老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大概两百,或许三百多年前吧……” “您也不清楚么?” “我也才活了两百多年,再之前的事,我哪里清楚,只能听说。” 俞长老摸了摸胡子,回忆了下,而后道: “似乎三百多年前,深山虽然危险,但还是能进的。” “能进?”墨画有些惊讶。 俞长老点了点头,“能进,但是雾气重,瘴气毒,妖兽也强,二品的妖兽也多一些。” 俞长老想了下,又道:“那时虽然叫深山,但其实还算是内山,只不过是内山最危险的地方。但后来进了深山,有去无回的猎妖师太多了,渐渐地就没人敢去了,大黑山的深山也就成了禁忌。” “筑基期的修士,也不敢进么?” 俞长老眼皮一跳,“筑基也不敢,因为里面有筑基修士死过。” 墨画睁大了眼睛,“筑基修士也会死在里面?” 俞长老点了点头。 “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里面?”墨画疑惑道。 按理来说,失踪了未必就是死了,怎么肯定就死在了深山里呢? “因为尸体在深山外缘被找到了。” 墨画越听,越觉得蹊跷,“死的是谁啊?” 俞长老神色有些复杂,“钱家曾经的大长老。” “钱家?”墨画有些难以置信。 俞长老微微颔首,与墨画道: “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炼气,听说钱家的大长老进了深山,杳无音信,过了半个月,钱家老祖便带人,想进深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家族的大长老啊,位高权重,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死了。那时钱家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人多势众,所以敢进深山,但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钱家上下,从筑基到炼气,几乎全员出动,修士相挨,结成人网,由外向深山内推进,最后在外缘的一个树下,找到了已死的钱家大长老。” “据说死得非常蹊跷,少了一只胳膊,似是被妖兽咬断了,但此事毕竟是谣言,钱家至今也未向外透露死因。” “之后呢?”墨画问道。 “之后就不了了之了,钱家不敢再深入了,筑基期的大长老死了,尸体也找到了,也算有个交代。再进深山,若真遇到什么大凶险,估计钱家就要灭门了。” 俞长老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可惜。 估计是因钱家大长老死了而幸灾乐祸,又因钱家没都栽在深山里,而有些可惜。 墨画道:“从那之后,就没修士敢进深山了么?” 俞长老纠正道:“有人敢,但没人能出来。” “这世间胆大包天,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多着呢,既有艺高人胆大的,也有蠢笨不知畏的,但无论如何,进了深山,都没出来过。” 墨画目光复杂,缓缓道:“他们是自愿进去的么?” 俞长老笑了笑,还想说什么,忽然一怔,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凝重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墨画将舆图取出,交给俞长老,又将光头陀和那一众罪修的事说了,包括那十六个字。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午夜三更,投石问路。” 俞长老念叨着,越念越是心惊。 他心思急转,声音微颤道: “你的意思是,这大黑山的深山,很可能是个巨大的贼窝,这两三百年来,一直有穷凶极恶的罪修,在里面蛰伏着?” 墨画缓缓点了点头。 俞长老忍不住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在厅里来回踱步。 如此来回走了几圈,俞长老整理了思绪,这才坐了下来,喝了杯茶,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两百多年来,外地修士不说,即便是猎妖师,也有不少在深山失踪的。” “猎妖行当初的长老,包括我,也都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要进深山,否则凶多吉少。” “可就是有猎妖师不听劝告,进了深山,没了音信。” “我之前只是恨其愚笨,不知死活,现在想来,才发觉这里面蹊跷得很。” “能做猎妖师的,能在内山混的,哪个不知大黑山的凶险?又有几个不爱惜性命的,怎么可能脑袋一热,就往深山里去?” “即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的妻子和孩儿,都指着他猎妖赚灵石过活,拖家带口的,又怎么敢轻易地去以身犯险?” “一旦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生活凄苦,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现在看来,他们不是自愿进的深山,而是被抓,或是被杀,再被人带进了深山!”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六章 悬崖 俞长老说完,猛地一拍桌子,愤然道:“真是该死!” 两百多年啊,在大黑山失踪了那么多猎妖师。 有些固然是被妖兽所杀,但这其中,被深山这些恶人杀掉,而后拖进深山的,不知有多少。 关键是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毫无察觉。 俞长老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大黑山凶险,修士失踪再正常不过,所以他们才以此作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 俞长老心底寒意渐深。 这群人作恶多端,筹谋久远,心机当真深沉! 俞长老深深喘了口气,对墨画道: “我会通知下去,此事无论真假,大家都好有个防备。你身法虽好,但也要小心点。” 墨画点头道:“放心吧,俞长老,我会小心的。” 俞长老欣慰地点了点头。 若非墨画心思细腻,发现此中猫腻,可能再过十年百年,都未必意识到大黑山上,竟有这等危险。 卧榻之侧,有恶虎酣睡! 俞长老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之后俞长老将深山的消息传了下去,一众猎妖师听了震惊不已。 这些年来,失踪的猎妖师中,有他们的父亲,长辈,兄弟或是亲友。 猎妖本就凶险,生死难料,失踪了也没办法。 大家也只能将悲伤放在心底,继续努力活着。 但现在得知,深山之中还有这等隐秘,这些猎妖师或许不是失踪,而是被残害了,且至今尸骨无存。 众人心中既惊又怒。 此后数日,猎妖师但凡进山,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既想找出罪修的一些蛛丝马迹,也留意有没有舆图上标记的位置。 只是仍旧一点线索没有。 这群恶人藏了两三百年,短时间内,的确很难找到。 猎妖师们义愤填膺,可是无可奈何。 大黑山,内山之中。 墨画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眼前便是深山,瘴雾弥漫,笼罩山峦。 神识外放,感知到的也是模糊紊乱且驳杂的灵力残影。 如同各色灵力丝线,混杂编织成的线团,一团团,一片片,将内山的一切,全部遮住。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 墨画念叨了一遍,然后打开舆图,在内山和深山的交接处,开始一一核对。 深山雾重,正面进去,不辨方位的情况下,凶险未知,必死无疑。 罪修能进深山,应该有一条特殊的路。 如果墨画所料不差,光头陀的这副舆图,其实是进入深山的指路图。 罪修犯下大罪,十恶不赦,被道廷司通缉,走投无路时,依照这副指路图,可以找到进深山的路。 否则深山这么浓重的瘴雾,别说是这些外来的罪修,即便是本地的猎妖师,也是找不到方向的。 既然是指路图,那必然是由内山,指向深山。 也就是说,舆图的路线,一部分是内山的,一部分是深山的。 这也就是墨画觉得既熟悉且陌生的原因。 熟悉的是内山,陌生的是深山。 只要找到舆图上的位置,就能穿过大雾,进入深山,找到这些恶人藏匿的位置。 只是单靠这副残缺的舆图,想找到具体位置,也并不容易。 舆图笔迹潦草,应是临时抄录下来的,而且是残缺的,没有画出完整的山势。 这图不知是谁,又是从何处抄来的,最后才落在光头陀手中。 光头陀杀人得到舆图,其实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 做罪修,既杀人,也会被人杀。 他有了这副舆图,一旦混不下去,就可以进入深山,有了栖身之处。 只是图是残缺的,他根本找不到深山的入口。 而且他赖以为生的身法,又逃不出墨画的手心,所以在他进深山之前,就被抓捕并打入道狱了。 之前不想说实话,可能还是心存侥幸。 他在山谷私藏的赃物被缴了,这些年的家底都么了,万一自己还能逃出来,那进深山,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也是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唯一选择。 好在有了思路,也就有了方向,墨画也好入手去找。 连续几日寻找无果后,墨画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和舆图上有六七分相似。 此处是内山和深山的交界。 两边山势隐隐相对,此起彼伏间,互为依托。 而且虽位处内山,但大雾更重,隐隐有着深山的气息,自雾中传递过来。 墨画精神一振,对着舆图,一边看一边走。 走着走着,墨画便走不下去了。 横亘于墨画面前的,是一道悬崖。 悬崖广阔,不知边际。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雾气笼罩,令人望而生畏。 墨画有些失望。 找了好多天,这里已经是跟舆图最相似的地方了,却没想到面前竟是绝路。 就这么放弃,墨画又有些不甘心。 他又打量了四周,心里寻思道: “黑山大雾,可蔽渊薮……这个渊薮,可以说是罪修恶如渊薮,也可以说是万丈深渊……” 这么说的话,莫非他们就藏在悬崖下的万丈深渊里? 墨画眼睛微亮。 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要怎么办呢?直接跳下去?” 墨画趴在悬崖边,向下看了一眼,顿时寒毛直竖。 悬崖太深了,若是摔下去,恐怕真的粉身碎骨了。 “或许下面悬崖并不深,只是被大雾遮住了?” 墨画又猜测道。 他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头,费了好大劲,这才搬到崖边,从崖边丢下去。 落石没入崖下的云雾,“咯吱”声响,似乎是砸到山石,而后沿着崖壁滚落,之后就没了一点回声。 “的确是深不可测……” 墨画又放开神识,在四周看了看。 虚白的神识视界中,天地诸般气息纷呈。 有颜色浅淡,近乎难以分辨的灵气,有浊黄色的瘴气,有淡白色的雾气,还有其他山石林木朦朦胧胧的虚影。 可是仍旧是没有路。 墨画叹了口气,或许不是这儿。 之后墨画又找了几天,还是没什么收获,此事便只能暂时搁置了。 山里的猎妖师只要进山,都会留意,人多力量大,他们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墨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他已经将九道半的逆灵阵画完了,可以去找庄先生,学习隐匿阵了。 只要学会了隐匿阵,即便灵根有些瑕疵,也能施展隐匿术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灵 “这是隐匿阵的阵图。” 庄先生将一副阵图递给墨画,“你自己看看,多练练,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 墨画恭敬接过,大概瞄了一眼。 隐匿阵的阵枢有些特殊,阵纹有些生僻,与一般五行阵法有些出入,但的确不算太难——至少对墨画而言不算难。 阵师学阵法,最难的其实只是神识。 只要神识足够,其他花些时间,花些精力,一般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但要是神识不够,连学阵法的资格都没有。 “谢谢先生!”墨画开心道。 庄先生微微颔首,目光一沉,又取出了另一副阵图,说道: “这是完整的,十纹逆灵阵!” 墨画心中一凛,郑重接过,也大致看了一眼,心中又摹画了一遍,震惊道: “先生,这个好像难了许多……” “十纹是炼气神识的大限,越接近这个限度,神识增长越慢,自然也就越难。”庄先生缓缓道。 墨画叹了口气,“不知要学到什么时候。” “学到筑基吧。” 墨画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十纹阵法的确是筑基修士才能学的。 自己如果将逆灵阵画出来,也的确就算是有了筑基期的神识。 “先生,按照目前的进度,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拥有筑基的神识啊?”墨画弱弱问道。 庄先生并未回答,反而问道: “若是需要十年,或是百年呢?” 墨画心里一凉,“要百年吗?” “只是假如。”庄先生道。 墨画想了下,无奈道:“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还是该修炼就修炼,该画阵法就画阵法。” 庄先生点头赞许道: “不错,无论结果如何,该做的事,都不会变,不要因成败得失,或是某些预期,而影响了你自己的心境。” 墨画恍然大悟,笑道:“谢先生教诲!” 庄先生也微微笑道:“话虽如此,伱也不要过分担心,说不定你有什么机缘,能一步迈过这道沟壑也不一定。” 墨画眼睛一亮,“真的吗?” 庄先生又道:“只是假如。” 说完庄先生又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墨画的额头,“机缘也是外物,不要因机缘,而影响了自己修道的心境。” 墨画目光一凛,又道:“弟子明白了。” 庄先生见墨画目光澄澈,心思通明,不由点了点头,轻声道: “你安心学阵法便好,其他事不必过虑。若是到了炼气九层,你神识还是不够,我自有办法。” 墨画心中一暖,笑道:“谢谢先生!” 庄先生便摆手道:“你学阵法去吧,我休息会。” “好的。” 墨画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庄先生看出来了,便道:“想问什么再问吧。” “可是……”墨画有些迟疑,“不会打扰您休息么?” 庄先生身姿洒脱,往竹椅上一躺,“我已经在休息了,说几句话,也不妨事。” 墨画笑了笑,便道:“先生,这个逆灵阵,真的只是用来解阵的么?” 庄先生虚眯的眼眸微睁,意外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如果真的只是解阵,不会有这么难吧……” 墨画斟酌道:“逆灵阵可以解阵,可这阵法是一品十纹,一般炼气修士也学不会,既然学不会,一般也就无法用逆灵阵去解阵。” “而且解阵的方法很多,未必非要用逆灵阵去解,那这阵法就是难而无用,有些鸡肋。” “一个鸡肋的阵法,就算是天道异数,也未必会被世家和大族视若珍宝吧。” “若是世家和大族如此重视,那是不是说明,这个阵法,除了解阵以外,还有其他重要的用处呢?” 庄先生眼皮微跳,随即摇了摇头,失笑道: “你这孩子,心有七窍,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心眼。” 墨画腼腆地笑了笑。 庄先生道:“有一件事你说得不对,逆灵解阵,不是难而无用,反而大有用处。” “以阵纹解阵,遇到一些复杂的阵法,你可能要解数百乃至上千道阵纹。而以逆灵阵解阵,直接解其阵眼,只需解数个核心的聚灵阵便好。” “只要你能找到阵法的阵眼,以逆灵阵去解,解阵速度快了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墨画听得频频点头。 这样的话,省下的灵墨,也是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墨画的灵墨一直不太够用,能省这么多灵墨,的确非常重要。 “另外一件事你说对了。” 庄先生看着墨画,点头赞许道:“逆灵阵,的确不只是用来解阵,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使阵法崩解!” “崩解?”墨画神情错愕,“是指阵法崩溃或者失控么?” “是崩溃,但非失控,更像是以阵师的意志,控制阵法崩溃。” “控制阵法崩溃?”墨画挠了挠头,没想明白,“这有什么用么?” 庄先生沉默许久,神情几番变幻,最终叹了口气,这才开口道: “阵法秉承天道,含天地至理和灵力运转的本则。” “阵法崩解,灵力在阵法框架内,以阵纹的形式逆乱,冲突,不断生灭,会产生极强的灵力波动,拥有极致且匪夷所思的威能。” “若阵法品阶够高,其崩解之力,堪称毁天灭地!” 庄先生语气前所未有地凝重。 墨画心中更是震撼不已,同时也是心动不已。 “那我要是学会了逆灵阵,是不是也能崩解阵法?” 庄先生似笑非笑道:“等你学会逆灵阵,差不多就能筑基了,一品的逆灵阵,崩解阵法形成的威力可以越阶,但大概也就是筑基法术的威力,你又何必费这个功夫?” “啊?”墨画愣住了,“那二品的逆灵阵呢?” “那要等你成为二品后期的阵师,才有可能去学。” 二品阵师,还是后期…… 这得到猴年马月啊。 墨画喟叹一声,“那这逆灵阵,还是有些鸡肋呀。” 一品逆灵阵,一品的阵师学不会,二品的阵师用不上。 “这也不是阵法鸡肋,只是阵师能力有限,领悟不了阵法,无法发挥阵法效果而已。” 庄先生淡淡道,“而且阵法崩解,没那么容易,即便是寻常的二品阵师,也没那个能力使一品阵法崩解。” “或者说,这世间真的能完全掌握逆灵阵,并借此崩解阵法的阵师,其实也没几个。” 墨画皱起了眉头,“这逆灵阵的用法,还有很多讲究么?” 庄先生还想再说,却忽然面露疲惫,便打了个哈欠道: “你若真能学会逆灵阵,到时候我再教你,现在还早着呢。” 谢谢暗夜星辰、tanglong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八章 隐匿 墨画倒是想将逆灵阵学会。 但逆灵阵是十纹,想要学会,得拥有筑基期的神识,到了那个时候,墨画可能已经快筑基了。 庄先生估计是怕麻烦,也开始画大饼了…… 墨画心中默默道。 然后他发现庄先生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墨画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腹诽庄先生,又被庄先生知道了。 也不知道庄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墨画只好嘿嘿笑了下,道: “先生,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离开了庄先生的坐忘居,墨画就赶紧将隐匿阵拿出来,开始用心研究。 隐匿阵是水系阵法的一种,但效果又与一般水系阵法不同。 所以阵枢有所差异,阵纹也有所变化,看上去也更高深了一些。 不过墨画已经有了足够的神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多画就是了。 熟能生巧,画上几十上百遍,再生僻的阵纹,也都了如指掌了。 而且墨画有道碑,又学会了冥想术,功法还是天衍诀。 几天时间,就能练上近百遍阵法。 别人要想将这阵法练上百遍,少则数月,资质若是愚钝点的,则要半年。 所以墨画学阵法,比一般修士会快上许多。 墨画花了三天时间,就将隐匿阵学会了。 他将阵法画在纸上,注入少许灵力激活,果然整张纸都不见了。 墨画以神识扫视,还是能察觉到阵纹的,只是因为水系灵力覆盖,阵纹也有些模糊。 纸张是死物,无法欺瞒神识。 若是修士使用隐匿术,自身再以神识隐匿气息,其他修士,除非神识强大,否则是无法识破隐匿术的。 刁老三虽然偷袭经验丰富,但本身的武学道法稀烂,也就是仗着隐匿术,才能兴风作浪这么久。 可惜栽在了神识异于常人的墨画手里。 算他倒霉,也算他活该。 刁老三神识一般,用隐匿术尚且不易被识破,更遑论神识本就强大的墨画了。 墨画将隐匿阵画在了道袍上。 一般的道袍,质地柔软,是不太适合画上阵法的。 换句话说,能画阵法的道袍,都非常昂贵。 墨画现在虽然不缺灵石了,但也不想浪费。 万一他将来筑基了,每日灵石的消耗,几乎会数倍增长,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 墨画买了半匹布,可以画阵法的那种,颇为名贵,花了一百灵石。 墨画在布上画好隐匿阵,再让娘亲缝在他道袍内侧,这样隐匿阵就可以生效了,同时也不会浪费灵石。 墨画试了一下,发现这种隐匿阵,还是有瑕疵的。 阵法是画在道袍上的,有道袍遮住的部位的确可以隐匿,不会被人看到,但道袍没遮住的手和脸,还是有模模糊糊的淡蓝色影子。 这个在墨画的预期之内。 因为可以隐匿的道袍,其实也算作灵器,而且价格极为昂贵,至少通仙城这里,一件都看不到。 既然价格昂贵,那作为阵媒的道袍,自然用料和制作都非常考究。 不是墨画在布上画个阵法,给道袍打个补丁,就能与之相媲美的。 一分灵石一分货,这个道理,墨画还是清楚的。 墨画还是喊娘亲帮他看下。 柳如画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含笑在一边看着。 墨画穿着道袍,激发道袍上的隐匿阵,而后自身又施展隐匿术。 隐匿术与隐匿阵的效果相叠,像是有隐形的水流,覆盖全身,墨画的身影便彻底消失了。 这下柳如画是真的吃惊了。 她掩着口,喃喃道;“真的看不见了……” 面前空荡荡的地方传来墨画的声音:“娘,真的吗?” 柳如画点了点头,“真的。” “那用神识看下呢?” 柳如画动用神识,感知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墨画显露出身形来,脸上露出笑容。 柳如画也笑了笑,随后皱了下眉,又叮嘱道: “隐匿术虽然好,但别用来做坏事啊。” “娘,您放心吧。”墨画笑道。 之后墨画还是不太放心,便又找了他爹墨山,以及张澜,还有白子胜和白子曦都试了下。 大家都没能看破墨画的隐匿术。 墨山有些吃惊,但也多了几分放心。 有了隐匿术,再加上逝水步,对炼气修士而言,自保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他这个做爹的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在内山遇到什么危险了。 张澜光是看着,就觉得异常棘手。 墨画学的法术已经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难以应对了。 逝水步让你捉不到,水牢术让你逃不掉,现在这隐匿术,连看都看不到了…… 不光是看不到,即便神识外放到极致,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一般修行隐匿术的修士,好歹还会有些破绽,会被神识强大的修士识破。 但现在墨画本身神识就太强了,这让谁去识破他呢? 难不成要靠筑基修士,去针对他这个炼气七层的小修士? 张澜越想越觉得头疼。 转念又想,他跟墨画交情这么好,也不用针对墨画,相反有事还能让墨画帮忙,考虑这个做什么呢? 这么一想,张澜心里就踏实多了。 白子胜张大了嘴,羡慕不已。 他要是会隐匿术,就能瞒着雪姨,偷偷跑出去玩了。 白子曦也有些惊讶,眉毛微蹙,思索了半天,竟和柳如画说着差不多的话: “不能用来做坏事哦。” 墨画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炼气修士,他爹墨山经验丰富,张澜修为深厚,子胜和子曦家学渊源,都没能看破他的隐匿术。 墨画忍不住点了点头,对隐匿术的效果表示满意。 但随即他又有一个疑惑: “炼气修士看不破,筑基修士能看破么?” 要不要找个人试试。 通仙城筑基修士本就不多,与墨画最熟的,便是俞长老了。 墨画施展隐匿术,开启隐匿阵,大白天偷偷跑到俞长老家。 俞长老似乎刚和什么修士说完话,正一个人坐在客厅喝茶。 墨画轻手轻脚进屋,挑了个门口的椅子,隔着俞长老远远地坐着。 俞长老没什么反应。 墨画又坐近了一点。 俞长老仍旧毫无察觉,低头喝茶。 墨画尽量不发出声响,又坐近了一些,这次跟俞长老就隔了两个位子。 墨画默默看着俞长老,心想这下你总该发现我了吧。 可俞长老仍在低头品茶,似乎一无所觉。 墨画心中一喜,他没想到这隐匿术,效果竟然这么好。 筑基期的俞长老,都没能识破他的隐匿术。 便在这时,他发现俞长老抬起头来,神情有些促狭,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好玩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觉 墨画显露出身形,惊讶道:“您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俞长老似笑非笑,“当然是从你进门开始。” 墨画脸色有些颓唐,看来还是瞒不过筑基期的修士。 “是神识感知到的么?”墨画又问。 俞长老微微摇头,“不是,是听到的。” 墨画一愣,“听到的?” “不错。”俞长老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猎妖师,常年待在山里,狩猎妖兽,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所察觉。” “而且这是我家,我没事就在这客厅喝茶,现在厅里空荡荡的,突然多出来一个人的气息,又怎么会没察觉呢?” 俞长老看着墨画,笑容和蔼解释道。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也有道理,随即他想了一下,眼睛一亮。 “那如果环境杂乱些,我再蹲着不动,不发出声响,您能发现我么?” “这个么……” 俞长老捋了捋胡子,有些迟疑。 说发现不了,他这个筑基长老,多少有点没面子。 但要说一定能发现,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适才墨画进屋,他其实一开始也并未发觉。 直到墨画走动时,虽是轻手轻脚,但细微的脚步声,还是传到了他耳中。 他听声辨位,确定了位置,再以神识一扫,这才发现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是个隐匿的小修士。 这个气息熟悉得很。 而且能用隐匿术,年纪又小,还敢跑到他客厅里玩的,除了墨画,也没其他人了。 俞长老索性假装没看到,逗墨画玩了一会。 但现在想来,若非听到声响,刻意以神识扫视,他还真未必就能发现墨画。 俞长老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道: “这样的话,还真不好说。” 墨画眼睛一亮,“俞长老,要不我们试一下?” 俞长老想说“我待会还有事”,但是见到墨画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这句话就没说出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当休息休息,陪墨画这孩子玩玩吧。” 俞长老心里默默道,他也想知道,墨画这隐匿术,究竟效果如何。 “行,找个地方试下,看我能不能发现你。”俞长老点头笑道。 两人来到通仙城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山脚。 此处树木林立,草木茂盛。 “我先进树林藏好,您来找我。” 墨画说完便走进树林,在一个大树后的草丛藏了起来。之后施展隐匿术,隐去身形,既不动,也不出声。 俞长老默数十五息之后,走进树林,神识一放,不由皱起了眉。 这么乍一看,好像还真的找不到墨画的身影。 俞长老只好耐下心来,从林边开始,一个草丛一个草丛地找。 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俞长老终于在大树后的草丛中,隐约感知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俞长老眉毛一挑,心里也松了口气。 可算是找到了,要不然就丢老脸了。 俞长老咳嗽了一声,看着墨画那处草丛,故作轻松道:“出来吧。” 墨画显露出身形来,神色并不失望,反而有些期待,问俞长老: “长老,这个隐匿术怎么样?” 被找到是正常的,墨画只是想测试下,这个隐匿术,在筑基期修士面前,到底能隐瞒到什么程度。 “不错。”俞长老点头赞许道:“你若不动,或是不出声,一般的筑基修士,不特意放出神识仔细查看的话,未必能发现伱。” 墨画神色一喜。 “不过。”俞长老又给墨画提醒道,“筑基修士的神识也有强有弱,就算我发现不了,也不代表别人发现不了,行事还是要小心。” 墨画认真道:“长老放心,我知道的。” 俞长老点了点头,随即心中感慨。 能瞒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墨画这孩子的神识,现在到底有多强了? 不会快赶上筑基了吧…… 俞长老心里寻思着,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你怎么学会隐匿术的?” 之前他就很在意了,但没来得及问。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隐匿术应该是只有单系水灵根,或者是极其特殊的阴灵根才能学的法术。 墨画是小五行灵根,水系驳杂,应该是学不会隐匿术的。 墨画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画了阵法。” “哦。”俞长老恍然大悟。 墨画是阵师,有问题自然靠阵法解决。 “这个阵法,是不是很稀有?”俞长老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还没听说有哪个阵师能画出隐匿的阵法,也没见过能隐匿的灵器。 只见过几个会隐匿术的修士,比如那个刁老三,但这种修士也很少见。 墨画点点头,“是的,很难学的。” 隐匿阵虽是九纹阵法,但笔法特殊,画阵所需的神识差不多要九纹半。 一般一品阵师的神识达不到这个门槛,自然是学不会的,所以也很稀有。 俞长老微微颔首。 墨画都说难学,那这阵法一定是真的难,也怪不得他从来没见过。 俞长老又觉得新奇,问道: “有这阵法遮住,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墨画便单独激发了隐匿阵,身子是隐形了,但双手和小脑袋还留有隐隐的轮廓。 俞长老见了,便有些失望: “这个阵法,还是有些瑕疵,隐匿的效果不算好。” “是的。”墨画也认同道,“所以我学了半吊子的隐匿术,加上这个有瑕疵的隐匿阵,这才能隐形的。” 两种隐匿的方法,单独用效果都不好,一起用才能隐形。 “这可是双重隐匿……嗯,算一重半吧。”墨画道。 俞长老摸了摸下巴,揣摩道:“你这两者叠加,效果好像比单纯的隐匿术效果还好,尤其是晚上。” 晚上天色昏暗,别人即便识破了一层隐匿,墨画身上还有另一层,不会被人察觉。 正常修士,也不会想到有人身上能披着两层隐匿。 墨画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筑基期的俞长老都夸他这个隐匿效果好,总算没白费他这么多心思。 两人聊着聊着,天色渐晚,俞长老这才一拍脑袋,“忘了,还有事没做。” “重要的事吗?” “小事。”俞长老笑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 “嗯。” 俞长老便带着墨画往回走,到了南街的路口,俞长老叮嘱墨画几句,便转身去了炼器行。 墨画则一个人回家,走在路上,心情愉悦。 学会了隐匿术,无论是偷袭、逃生还是阴人,进退之间都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了。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他。 墨画忍不住笑了出来,哼着小曲,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心底一颤。 看不到…… 俞长老适才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有这阵法遮住,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阵法遮住……看不到…… 墨画脑海中,陡然浮现起那处悬崖,以及那悬崖下的万丈深渊。 “不会……是被隐匿阵遮住了吧……” 墨画瞳孔微缩,口中喃喃说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章 崖间路 晚上回去,墨画还是在识海的道碑上练了一晚上的隐匿阵和逆灵阵。 隐匿阵他已经熟悉了,只是温习一下。 逆灵阵极难,完整的逆灵阵需要十纹神识,墨画现在画不出,只是用来练习阵法,磨练神识。 次日早早起床,例行修炼一个时辰。 而后草草吃了早饭,便动身前往大黑山,越过外山,到了内山,又走到了那个悬崖边。 悬崖壁立千仞,其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墨画盘腿坐在悬崖边,闭上双眼,神识放开,向悬崖下看去。 这次有了预判,所以目的更明确,感知也更加仔细。 过了片刻,墨画睁开眼,目露疑惑。 还是什么都没有。 若他所料不差,这些罪修应该是利用隐匿阵藏匿了起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藏在了这悬崖下。 可此时悬崖深耸,深不见底。 墨画神识感知范围之内,也并无人影或其他特殊的气息。 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是悬崖下面,难道是对面? 墨画又向对面望去。 对面是深山,云雾深厚,瘴气浓烈,气息凶险莫测,而且瘴雾遮蔽之下,看不到崖边。 本身就什么都看不到,似乎也没必要用阵法来隐匿了。 “不是悬崖下,不是悬崖对面,难道是悬崖之间?” 墨画嘀咕着,而后神识向悬崖之间探知。 两边悬崖之间,雾瘴和山间秽气交织,一时之间,也看不太仔细。 看着看着,墨画猛然睁眼。 真的有东西! 墨画心底一惊,而后重新闭上双眼,静心凝神,将神识放到极致,尽量摒弃山间瘴雾的干扰,尽全力感知。 模模糊糊之间,墨画终于发现到了一条通向对面山崖的道路。 待感知到这条路是什么的时候,墨画心中震撼。 这其实不是一条山路,而是一座倾倒的山峰! 山峰尖细,山石坚韧,自对面倾倒而来,横亘于两边山崖之间,形成了一座天然的石桥。 有阵师在山峰上布下隐匿阵法,遮去形迹,又借山崖间天然的瘴雾,模糊混淆神识感知。 这山峰便成为了一条极其隐蔽的,不为人知的,立于万丈渊薮之上,连接两边山崖的秘道。 借天地山石为阵媒,借山间瘴雾为遮掩,不露痕迹,神不知鬼不觉。 墨画心中震撼。 随即心中又想道:“这阵师是个高手!” 他也是刚学会隐匿阵,但这阵师不知多久前,就已将这隐匿的阵法,布于山石之上,阵法水平显然比自己要高。 自从墨画阵法学成之后,除高深莫测的庄先生以外,这还是第一次遇见,阵法造诣比自己还高的阵师。 墨画不禁有些好奇,这阵师究竟是什么人? 替罪修布阵法,隐藏行迹,莫非也是一个罪修? 墨画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学了阵法,做什么不好,却偏偏为虎作伥,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接下来怎么办呢? 墨画皱起了眉头。 既然发现了这群罪修的踪迹,自然是要去打探虚实的。 可墨画又不可能一个人孤身犯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罪修有多少人,修为如何,坏到什么地步,盘踞在深山,又有何企图。 墨画打算先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俞长老,顺便向道廷司告发。 有了猎妖师和道廷司帮忙,人多势众,便能将这伙罪修一锅端了。 墨画主意已定,便打算先回去,可他转身之时,又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 这样似乎也有些不妥。 回去叫人,虽然人多势众,但一群人进山,势必会打草惊蛇,让罪修有了防备。 他们人是多,可万一罪修人更多呢? 毕竟蛰伏了两三百年,又四处招揽恶人,势力恐怕不小。 罪修若是仗着地利,中途伏击,那道廷司和猎妖师恐怕要死不少人。 墨画与道廷司颇有交情,与猎妖师更是关系深厚。 这是墨画不想看到的。 而且不知罪修虚实,贸然出手,胜算也不大的。 要是让罪修跑了,再想将他们连根铲除,就根本不可能了。 更何况,目前的一切,都只是墨画的猜测。 虽说有七八分可能,但不亲眼所见,也是不能笃定的。 悬崖后面如果并不是罪修呢? 万一是个跟庄先生一样的隐士高人,或是性情孤僻的高阶修阵师呢? 自己集结一群修士过去,无疑就是结仇了。 墨画有些纠结了。 想来想去,好像最好的办法,反而是自己“孤身犯险”了…… 自己神识强,可以早早发现危险,有逝水步,一般修士进不得身,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隐匿了。 他是通仙城所有猎妖师中,唯一一个可以隐匿的修士。 借助隐匿术和隐匿阵,隐匿效果比一般的隐匿术还要强,筑基修士大意之下,也不一定能识破。 对面若是高人,应该不会跟自己一个小修士计较。 对面若真是罪修,自己偷偷过去,也不会打草惊蛇。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越货,自己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虚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旦探清虚实,自然也就好制定对策。 墨画点了点头。 自己冒一点风险,猎妖师或是道廷司可以少死不少人,这个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而且只是小心翼翼过去看一眼,大概确定一下对面的情况,然后就偷偷回来。 对面的罪修,未必都能发现自己。 毕竟他的隐匿术和隐匿阵可不是白学的。 墨画渐渐打定了主意: “先用隐匿术偷偷摸过去,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偷偷溜回来。” 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也不会冒太大风险。 墨画在附近抓了一把石子,又找了一根树枝,而后打开储物袋,取出一瓶灵墨,神识略作感知,自崖边的一处,将灵墨泼了下去。 金色的灵墨顺势泼下,片刻之后,似被什么阻挡,纷纷溅开,在空中凝成了一片墨迹。 “的确有路。” 墨画点了点头,而后又顺手撒了几粒石子下去,确认石子也落在了半空,并未沉入悬崖,这才放心。 墨画先开启隐匿阵,而后催动隐匿术,将身形隐匿,再接着施展逝水步,轻盈地自悬崖跳下,跳入了云雾之中。 片刻之后,墨画脚底微麻,便落在了那条看不见的石路上。 适才泼下的灵墨,和丢下的石子,都在他的脚边。 墨画不由松了口气。 虽说知道有路,但真要从悬崖上跳下来,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墨画往下看了一眼,顿时手脚发软,小脸发白。 悬崖下面便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此时的他如同凭空而立,站在万丈深渊之上。 墨画深吸了口气,心道: “别往下看,别往下看……” 之后鼓足勇气,迈开步伐,一步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树枝小心试探着前路。 云雾笼罩的两崖之间,一条隐匿的山路上,一个隐匿的小修士,正悄无声息地,一步一步向对岸走着。 两三百年来,猎妖师们没有发现隐匿的山路,而此时此刻,罪修们也没有发现隐匿的墨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一章 问路 悬崖之间,看不见的路上,墨画小心翼翼地走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墨画终于走到了对面。 攀上对面悬崖,脚下落地的瞬间,四周雾气陡然变重,瘴气浓烈,让人头昏脑涨。 墨画连忙取出两粒辟瘴丹服下,运转灵力,炼化药力,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四处打量下,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小树林,周围并无人影。 除了雾重了些,瘴毒了些,与内山并无两样。 “那些罪修呢?莫非不在这里?” 墨画心中嘀咕道。 墨画小心翼翼地四处走了一会,发现日光被大雾遮蔽,林间迷迷蒙蒙,自己辨不出方位,已不知走到了何处。 最关键的是,一点修士的踪迹都没有。 墨画坐在地上,有些迷茫。 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应该呀…… 墨画想了想,忽然觉得奇怪。 山崖那边,日光明媚,此时雾并不大,可到了深山这边,隔了一道石路,为何雾气会这样深? 两边日光相差不大,按理来说,就算雾气重些,也不至于浓重到这个地步。 墨画放开神识,仔细一看,忽然皱起了眉头。 雾中隐隐有些灵力交织,似纹路一般,凝结在四周。 寻常修士可能发觉不了,但墨画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阵师画的阵纹! 墨画恍然大悟。 这深山的大雾,本没有这么重,是阵师的阵法在作祟,使得深山的大雾浓烈,伸手不见五指。 墨画精神一振,他循着阵纹的位置,找到了一颗大树,取出一把匕首,凿开树皮。 干枯的树皮被凿开,里面果然藏着一副阵法。 阵法九纹,是一副一品阵法,阵纹以水系为主,笔法有些变化,形式也有些陌生。 墨画不曾见过,但料想应该是雾阵。 阵法的作用,是凝结水气,使其浮于地表林间,形成经久不散的雾气。 墨画觉得新奇,见四周无人,便取出纸笔,照着阵法,一笔一画临摹起来。 一般学阵法,最好是用阵图。 阵图之上有详细阵式图样,包括行笔顺序、用墨比例、阵纹类型、阵枢结构、及其他注意事项等。 通过现成的阵法,来逆向推导其画法,是比较难的事。 不过再难,也不过只是一副普通的一品阵法,阵纹有些特殊,但也在五行阵法的范畴内,对墨画而言算不上什么。 墨画画了五六遍,便掌握了七七八八,心里也就有数了。 大雾会骗人,但布下的阵法是固定的,骗不了人,尤其骗不了墨画。 不光这树皮内,四周地面山石,灌木丛中,都零零散散地画着这道阵法。 根据布下的雾阵的方位,他便可大致推断出雾中的路径。 一念及此,墨画的眼前便豁然开朗。 他无需去管那些雾,只要以雾中的雾阵为路标,就不会迷路了。 布下雾阵的阵师,是想借大雾混淆方位。 但他布下的雾阵,反而让墨画找到了方向。 墨画收好纸笔,放开神识,感知雾阵的位置,开始向深山内部走去。 走了几步,墨画忽然想到,别人能布阵法,自己也行。 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一些画有司南子阵的石针,是内山没用完的,此时正好沿路布下。 一旦有意外情况,自己也能提前知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事先有个准备,总比遇险时措手不及要好。 墨画便一边沿着雾阵的方位走,一边在隐蔽的位置,顺手插下司南石针。 走着走着,墨画对这雾林的路,便渐渐熟悉起来。 可是走了半天,还是没见到罪修的踪迹。 墨画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自己疏忽了什么?还是这群罪修藏得够深? 要不先回去?下次再来看看? 正踌躇不定间,忽有脚步声传入耳中。 墨画心中一惊,见四处并无山石,草木也不深,无法藏身,便三步并两步,借助逝水步,直接垂直走上了身边的一颗大树。 墨画在大树枝丫上趴好,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施展了隐匿术,一般炼气修士,是看不到,且神识也感知不到自己的。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万一来的是个筑基修士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大雾中两道人影的轮廓,也隐隐约约显现,夹杂着一些含含糊糊的交谈声。 “兄弟……是这条路吧,没骗我吧。” “放心,没错的。” “这雾也太他妈大了……走了半天……” “雾不大,不就会被发现了么?” “……能进去么?” “怎么?不信我?” …… 等到走近了,是一胖一瘦两个修士,都是炼气后期修为。 墨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筑基就好。 炼气期的修士,即便识破了他的隐匿术,他也有办法应付。 何况炼气期的修士,除非有筑基神识,否则也根本识破不了他的隐匿术。 墨画又仔细打量了下,发现雾气朦胧,看不清两人的脸,但见二人服饰各异,声音一个尖细,一个恣意,行事又有些鬼祟,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是罪修?” 墨画眼睛一亮,如果是罪修,那就有线索了。 即便不是深山里的罪修,那也必然知道深山里的路。 胖瘦两修士并肩走着,墨画轻手轻脚下树,又蹑手蹑脚地在后面跟着。 两人走一路,聊一路,浑然不知自己正被人跟着。 胖瘦两修士在雾林兜兜转转,一会翻看舆图,一会指点山路,待转过几道山口,走到一个大树桩面前,两人便停住了。 “是这里?”瘦修士问道。 “不错。”胖修士点头道。 “接下来怎么办?” “等。” “等什么?” “等午夜三更。” 墨画心底一跳,不由想到那句话: 午夜三更,投名问路。 看样子,他们是外地来的,想投奔深山里的罪修。 墨画皱了皱眉,难道他也要跟着他们一直等下去? 时候不早了,他还想早点回去呢。 可都到这一步了,不跟着他们,线索断了,以后再找,估计就没这个机会了。 “等着吧……” 墨画便也耐心地等着。 将近午时,胖瘦两修士等得无聊,又觉腹中饥饿,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那瘦子吃了几口,忍不住呸出声来: “又干又硬,吃鸟屎一样,真他妈遭罪!” 胖修士淡淡瞥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不然你还想进道狱吃牢饭?” 瘦修士讪笑道:“牢饭吃不了几顿,估计就得吃断头饭了。” 胖修士摇了摇头。 瘦修士忽而道:“兄弟,你背了几条人命?” 胖修士寻思了下,眉头一挑道:“也就六条吧。” 瘦修士竖起大拇指,“还是兄弟你厉害,我也就四条。” 说完他数了起来,“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头,一个三十多岁的修士,一个女修,还有她的孩子。” 胖修士微微错愕,“孩子你也算?” “不算的话,才三个,怕给兄弟你丢脸。” “无妨。”胖修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跟着我,入了这深山,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也没人看不起你。” 瘦修士大喜,“那便仰仗大哥了!” 胖修士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块肉干,还有一壶酒。 “这是我特意留的,咱们兄弟有缘相遇,又从道廷司走狗手里逃了出来,千里迢迢到了这深山,以后苦尽甘来,值得庆祝一番。” 瘦修士眼睛一亮,“还是大哥考虑周到。” 两人分肉吃酒,饭不饱,酒也不足,但却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胖修士发觉午时三更已到,忽然皱眉,指着一边道: “那树桩处,好像有什么。” 瘦修士醉意微醺,闻言疑惑,起身上前查看。 胖修士悄然走到瘦修士身后,趁其不备,骤然出剑,一剑将其捅了个透心凉。 瘦修士正疑惑间,忽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胸前露出一截剑尖,心脉已被扎穿,而后剑尖抽去,鲜血喷涌而出。 他缓缓转身,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胖修士神情冷淡,“好兄弟,这顿酒肉,也是断头饭。” 瘦修士目露悲愤,还欲挣扎,却被胖修士扼住喉咙,反手按在木桩上,一剑削去了头颅。 头颅滚落,鲜血溅了一地,也溅红了胖修士的衣衫。 胖修士毫不在意。 “大家兄弟一场,你喝我的酒,吃我的肉,我借你人头一用,应该不过分吧。” 说完他走上前,拎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对着远处黑魆魆的山壁一抛。 头颅落地声响,山壁豁然消失。 一处血腥阴森的山门显现,上有三个古字: 黑山寨。 谢谢暗夜星晨的打赏 这本书不算是苟道文哈。 主角做事会谨慎些,但也不会为了谨慎而谨慎。 有需要做的事,哪怕困难,或是有些风险,主角也会努力去做的。 过几天会有个推荐,到时候会多更点。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天天开心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二章 黑山寨 墨画看着震惊不已。 “黑山寨!” 大黑山的深处,竟然是个山寨! 这山寨的山门古旧,估计存在了百年之久。 门上血迹斑斑,应该是杀人抛头,鲜血溅洒在上面所致,经年累月,新陈交替,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看上去既阴森,又诡异。 “午夜三更,投名问路。” 墨画心中默默念叨着。 投名问路,原来是这个意思,杀人断头,以人头做投名状,这样黑山寨的大门就会显现。 大门显现,也就意味着山寨里的罪修接纳了你。 果然片刻之后,伴随着有些古旧且糟心的“吱呀”声,黑山寨的大门缓缓打开。 胖修士面露痴狂,整理了下道袍,而后一步步走进了黑山寨。 待他进入黑山寨之后,“吱呀”声又起,大门又缓缓关闭,而后渐渐消失。 胖修士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墨画眼皮微跳。 原来是这样进黑山寨的…… 藏得这样深,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 而且这样看来,能进黑山寨的,真的都是满手血腥的罪修。 至少这胖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上有六条人命,对一起称兄道弟的人,猝然下手,既快又狠,一剑穿胸,防不胜防。 他跟瘦修士交好,也就是想带着一张活的“投名状”,到时候砍了人头,也好投名问路,进黑山寨。 估计他也根本没把这身首异处的瘦修士放在心上。 修道凶险,人心叵测。 墨画这次又见识到了,心中深以为戒。 对不认识的修士,还是多提防一下,尤其是半生不熟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同时墨画也学到了。 万一下手,就一定要像这胖修士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接下来怎么办呢?”墨画皱眉思索道。 要不要混进去看看? 这个黑山寨有点诡异,不看看里面有什么,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至少大概看看里面有多少罪修吧。 悄悄地看一眼,不惊动任何人…… 墨画心里默默道。 可是怎么混进去呢? 墨画有些犯难。 黑山寨的山门上,应该也布下了隐匿阵,而且比悬崖之间的山路布得更密集。 若不仔细以神识扫视,根本注意不到。 现在山门关闭,而且隐匿消失。 除非再有人“投名问路”,不然估计不会打开。总不能墨画也丢个人头进去,以此来敲门吧…… 而且从正面进去,就算墨画可以隐匿,也未必不会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那就危险了。 “怎么办呢?”墨画寻思道。 黑山寨的山门虽然消失了,但其轮廓依旧在墨画识海中浮现。 墨画以神识窥视着黑山寨,心思急转,渐渐有了办法。 修道百业,都离不开阵法,修道建筑更是如此。 这黑山寨虽说阴森诡异,但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修士盖起来的修道建筑,隐匿防御预警等一些建筑功效,全部依靠阵法实现。 更何况山寨里应该还有一个高明的阵师,若是如此,那这山寨可能都是依托阵法而构建的。 既然依靠阵法,那就有问题解决了。 墨画最擅长的,也就是阵法。 他还是保持着隐匿,在黑山寨的山门处溜达了一圈,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 这黑山寨背山而建,两侧被山势环抱,缺口处建了山门,两侧应该也有高墙。 墨画顺着两侧山峰爬了上去,果然见到了高高的山墙。 山门被隐匿阵遮蔽,两侧山墙却没有。 估计是因为隐匿阵难学难画,所以只能遮住门面,不可能面面俱到,将两侧的山墙全隐藏起来。 墨画松了口气,看来这阵师水平虽高,但也还没高到哪里去。 估计只比自己强了一丢丢…… 而除了山门上画的隐匿阵,两处高墙上的阵法则以防御和预警为主。 防御的阵法,有土石阵,土木阵,还有一些固土阵,大多是复阵,夹杂少许单阵。 墙上还有一些阵法,墨画没见过,但其阵式和司南子母阵有些相像,而且同样是金系复阵。 所以墨画推测,这些应该是预警类的阵法。 正面隐匿,不让人发现,两侧防御以及预警,谨防修士偷袭。 墨画点了点头,这个阵法设计得相当合理。 用来预防一般修士,应该是足够了,即便是一般阵师,估计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不过墨画亲自设计,并亲手筹画过通仙城最大的炼器行和炼丹行上的全部阵法,对一品建筑用阵法了如指掌。 这黑山寨上的阵法,虽设计巧妙,但囿于眼界和格局,建的还是这种鬼鬼祟祟的山寨,很多阵法上的构建明显粗陋很多。 在墨画眼里,破绽就很多了。 而且山寨上的阵法,应该也是这阵师一个人画的。 前前后后画了很久,新旧阵法交叠,部分还有些冲突,只是勉强串联在一起而已。 寻常阵师,画阵法是比较慢的。 像墨画这般,天天画阵法,对阵法烂熟于胸,又因学过天衍诀,神识敏锐,阵法画得极快的阵师,本就是屈指可数。 一个人画的话,画成这样也算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整套阵法的破绽就更多了。 墨画放心了,这个阵师,有些地方看来还是不如自己的。 墨画又绕了两圈,便将这些阵法摸了个大概,而后找了个薄弱的地方,盘腿坐好,从储物袋中取出笔墨。 应对阵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解阵。 破阵动静太大,而且以墨画如今的修为,也破不了这山寨的阵法。 而且最能体现阵师阵法造诣的,便是解阵。 这是庄先生跟他说的,墨画记得很清楚。 之后墨画便开始解阵。 他先解了预警的阵法,以防被里面的修士察觉,而后又利用阵纹相克,将面前相连的土石阵、土木阵全部解掉。 这一小块阵法是独立的,与四周的复阵不成体系,所以被解除失效,也不会被发现。 解完阵后,阵纹微闪,而后变成灰色,失去了阵法效力。 作为阵媒的墙角,也因阵纹失效而簌簌干枯,变得松软起来。 墨画又以神识感知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便偷偷取出一把小匕首,一点一点开始挖墙角。 陈师傅帮墨画炼制了千钧棒,而后又觉得意犹未尽,果真又特意替他炼了一把小匕首,用来削果皮。 这小匕首现在用来挖墙角刚刚好。 墨画挖一会,休息一会,神识外放,确定无人,再继续挖。 不知挖了多久,墙角终于被他挖穿,挖出了一道小小的洞口来。 墨画弄得灰头土脸的,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成功了!” 可以溜进去看看了! 墨画年纪不大,身形小巧,这洞口刚好,而且也不易被人发觉。 墨画又休息了一下,待力气和灵力恢复,重又施展隐匿术,开启隐匿阵,确定准备周全,便顺着洞口,小心翼翼爬了进去。 漆黑的夜幕下,诡异的深山中。 小小的墨画,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黑山寨。 黑山寨建成两三百年,也迎来了第一个不走大门的小修士。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寨内 墨画偷偷挖了墙角,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黑山寨。 一进入寨内,血腥而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是陈年的腐臭和新近的血腥交织的气味。 四周间杂着沁入骨骸的阴寒。 墨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后放眼看去,又不由张大了嘴。 好大的一个山寨! 两边山势环抱,黑山寨坐落中间。 墨画适才挖开的山墙,只是整个高墙的一小部分,视线所及之处,还砌有更多高耸的墙壁。 除了高墙,环抱的山势,也成了黑山寨天然的屏障。 整个黑山寨盘踞于夜幕之下,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壁垒,又像是一个吃人的庞然妖物。 墨画心中震撼不已,而后又是一阵后怕。 这恐怕是通仙城,不,或许是整个黑山州界,最大的一个罪修势力了吧。 若不提前打探,贸然喊人过来,一旦交起手来,恐怕真的死伤惨重。 之后墨画开始小心翼翼,打量起黑山寨的格局。 整个黑山寨非常大,建筑非常多,屋室林立,粗略看去,足有数百来个,密密麻麻地排布于环抱的山谷之间。 整体氛围阴森邪异。 昏暗的火光照射下,路上、墙上、柱子上几乎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 一些角落里,还丢弃着不知名修士的残肢和残骸。 有些房屋是罪修居住的,还有一些,是关押着其他修士的,大概率是被掳掠来的。 这些无辜修士被关在铁笼里,形销骨立,瘦得皮包骨,人不人鬼不鬼的。 墨画皱了皱眉头。 “这些罪修把修士关在这里做什么?一般不是都杀了么?” 光头陀那样的罪修,尚且杀人如麻,这黑山寨明显更邪门,里面的罪修估计更坏,怎么会留这些修士的性命呢? 墨画有些疑惑,就在附近看了一会。 不一会便有神色凶戾的罪修过来,挑挑拣拣,抓过一个气色稍微好些的修士,一刀割开他的手腕放血。 那修士面容痛苦,却挣扎不得,血液滴入碗中,足足滴了满满一大碗。 罪修端起碗,将鲜血一饮而尽,随即气血大盛。 他不由舔了舔嘴,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罪修。 那罪修伸出大手,按在一个年轻修士的额头上,年轻修士瞬间声音凄惨得叫了起来。 墨画以神识窥视,可以看到那年轻修士的灵力,竟从丹田逆流,经过经脉,汇于头顶,最后顺着罪修的手掌,流入了罪修的体内。 灵力逆行,伴随着极大的痛楚。 所以那年轻修士的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罪修听得心烦,右手继续吸取灵力,左手却扼住年轻修士的脖子,不让他发声。 待他吸完灵力,那年轻修士也缓缓瘫倒在地,没了声音,不知是死是活。 之后也陆续有罪修过来,所做的事大同小异,不是吸血,就是吸灵力,甚至还有更可怕的手段。 墨画如坠冰窖。 他这才意识到,这黑山寨根本不是罪修的老窝,而是一伙邪修的老巢! 这么大的黑山寨,里面竟全是邪修,数百名邪修! 墨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罪修杀人越货,求的是财。 而邪修拿人练功,根本不曾把人当人。 这些关在铁牢中的无辜修士,不像是人,更像是……被豢养的牲口! 墨画既惊又怒,想了下,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自己是救不了这些修士的。 别说救了,他现在能自保就不错了。 黑山寨若是邪修的老窝,那比之前可就要凶险多了。 “要不要趁着他们没发现自己,先溜回去呢?” 墨画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自己这次能混进来,已经算是有些侥幸了,下次再来,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况且虽说邪修凶险,但就算是邪修,只要还是炼气,神识没墨画强,就无法识破墨画的隐匿术。 只要隐匿术不被识破,那自己就是安全的。 邪修手段狠毒。 可墨画又不打算与他们正面交手,他们手段再诡异狠辣,都没什么意义。 墨画稍稍松了口气。 目前看来,黑山寨的邪修势力如此之大,已经严重威胁到所有猎妖师,乃至整个通仙城的安危了。 若再让他们发展个两三百年,进一步壮大,邪修怕不是有上千人。 到时候整个通仙城的散修,恐怕都是他们豢养的牲口了。 墨画心底渗出阵阵寒意。 趁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隐匿术,而且已经偷偷混了进来,最好能摸清这些邪修的老底。 然后出去叫人,周密计划,将他们一锅端了,不然必定遗祸无穷。 墨画主意已定,开始考虑具体要怎么做。 “首先,最重要的,是要确定里面有没有筑基期的邪修!” 只有筑基期的邪修,才有可能识破自己的隐匿术。 换言之,只要不遇到筑基邪修,即便是在这邪修遍地的黑山寨里,风险也不会太大。 那筑基邪修,应该会在哪呢? 墨画寻思了一下,而后利用自己对阵法的理解,开始反推黑山寨的格局。 安家的阵法格局,就被墨画看穿过。 城南炼器行和炼丹行又是墨画亲自设计阵法,并依托阵法构建的。 所以这种事墨画还算擅长。 推算了一会,墨画心中便大概有数了。 黑山寨分前寨和后寨。 前寨在前面,墨画隐身大概逛了下,基本全是炼气期的邪修,修为虽然大多是炼气八九层,但并未筑基。 前寨用的阵法相对简单,以一品单阵为主,许多阵法甚至不到一品。 一些膳楼、监牢、居室等基础建筑,都在前寨。 后寨的阵法,相对而言,就要复杂得多。 以一品土木复阵为主,夹杂的阵法也都是一品单阵,而且还有单独的一道墙隔着,明显比前寨重要得多。 墨画还是解了一小处阵法,偷偷钻进了后寨。 借着隐匿术和逝水步,墨画在房顶和房梁间穿梭着,同时四处打量着。 后寨相比前寨,相对而言更安静,也更肃穆些。 血腥味没那么重,但也更压抑些。 房屋更大,也更精美。 只是这精美,多少带着些阴气。 墨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人声,便立马找了处房梁趴了下去。 屋里两人似在交谈,但似乎交情不深,话语间颇为冷淡。 墨画偷偷往下瞅了一眼。 只看到下面的桌子,以及桌子上的酒肉。 墨画猜测两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因为他们的下酒菜最好。 比外面所有邪修吃的都好。 见他们没发现自己,墨画还以为是炼气修士,又偏着小脑袋,往下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之中,其中一人是个中年修士,神情冷峻。 另一人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双目微红,内有血丝。 墨画只瞥了一眼,目光刚蜻蜓点水般触及到那壮汉。 那壮汉竟双目陡睁,眼中血丝变深,浑身戾气陡盛,道:“是谁?”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观想 墨画吓了一跳,立马趴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一道神识从他身上粗略扫过,但却并未识破他的隐匿。 壮汉收回神识,一无所获,大怒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那中年修士皱眉,也放开神识,扫视四周。 一道明显更加深厚的神识穿过房梁,凝结在了墨画身上,并且窥破了墨画身上隐匿阵的隐匿。 但隐匿阵下,还有一层隐匿术的隐匿。 本就是夜晚,房梁阴暗,即便是半吊子隐匿术,也不易被人察觉。 那中年修士窥破一层隐匿,还是没有发现墨画,略作迟疑后,便也收回了神识,淡淡道: “没人,不必疑神疑鬼的。” 壮汉道:“不可能,有人在看我!” 中年修士瞥了他一眼,“废话,我不就在看你?” 壮汉不置可否,神情仍旧带着戾气,“不对,定是有人在暗中窥视!” 墨画心中一沉,心底紧绷。 中年修士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混了进来?” “不是没有可能。”壮汉道。 中年修士轻蔑一笑,“你可知这里是哪?” 未等壮汉回答,中年修士便冷笑道: “这里是大黑山的深山,是我等邪修安身立命的山寨!” “门口有我布下的隐匿阵,高墙有我布下的复阵,这一房一屋,一砖一瓦,都被我画上了阵法。” “寻常修士,谁能发现这山寨,谁敢来这山寨,谁又能进得了这山寨?更遑论还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窥视?” 墨画闻言,暗暗吃惊。 这中年修士竟然就是那阵师,而且还是筑基修士! 中年修士如此说,壮汉仍旧不想善罢甘休,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确实有人在窥视!” 中年修士的神情便渐渐冷了下来,“你这么说,是看不起我的阵法,还是在蔑视我的神识。” 壮汉不说话了。 论资历,他比中年修士矮了一位;论阵法,他是一窍不通;论神识,他更是远远不如。 中年修士说没人,那应该就是没人。 壮汉眼中的血丝渐渐褪去,戾气也渐消,拱手赔礼道: “三哥勿怪,是我唐突了。” 中年阵师神色微霁,点了点头,也不再计较,而是问道: “你今晚,是不是没喝血?” 壮汉点头,“没喝,喝了点酒,有些心浮气躁。” 说完壮汉眼中的血丝又渐渐浮现。 嗜血,心浮气躁,所以猜忌心重,有些疑神疑鬼。 中年阵师明白了,目光微沉,道: “抽空去喝点血,不要因此乱了心境,坏了大事。” 壮汉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喉咙饥渴,这酒也是越喝越渴,而且心中烦躁,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着他。 这种感觉异常难受。 壮汉眼中血丝更多,双眼几近血红,起身抱拳道: “我先走了。” 中年阵师问道:“人血未必够吧,要喝妖血么?要不要我出手?” 壮汉道:“不必了,三哥事务繁忙,就不叨扰了。” 说完壮汉便离开了,中年阵师坐了一会,将酒喝完,也进了后寨深处。 墨画又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确认二人确实都走了,不是装走在骗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俞长老说得没错,这两层隐匿的效果,只要呆着不动,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也未必能发现。” 尤其是那个中年修士,甚至还是个阵师,都未能发现隐匿着的墨画。 足足可见墨画这种隐匿手段的隐蔽。 不过墨画也不敢托大。 在筑基邪修的眼皮子底下偷听,这种事还是相当危险,哪怕他们发现不了,也最好别再冒这种风险了。 墨画暗自警惕。 若是真被识破了隐匿术,哪怕有逝水步这等身法,他也未必能从筑基修士的手中逃脱。 看来后寨这个地方,以后还是少来吧。 尤其是这两个筑基邪修,能避开还是避开。 墨画之后又花了两天时间,研究了一下这两个筑基修士的行为规律。 那壮汉白日一般都在后寨修炼,但是一到晚上,他就会孤身出山寨,不知去向。 墨画猜测,他应该是找血喝了。 这壮汉修邪功,要喝人血,但他已经筑基,人血不够喝,便只能去喝妖兽的血了。 有些妖兽吃人肉,喝人血。 所以他去喝妖血,也跟喝人血差不多。 至于那个阵师,应该也是个邪阵师,每日都待在后寨的深处,不知鼓捣些什么。 墨画猜不到,也不敢去看。 偶尔这邪阵师也会出门,也都是趁着夜晚外出。 墨画猜测他应该是去深山里画什么阵法。 但也只是猜测,他可不敢跟着,跟着就真是找死了。 墨画渐渐摸清了这两个筑基邪修的作息。 之后只要避免与他们碰头,在这黑山寨里,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毕竟筑基的邪阵师和壮汉都没能发现自己,更别说是这些炼气期的邪修了。 何况那个邪阵师自己都说,不可能有人能混进黑山寨,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听。 其他邪修,估计就更不相信有人能混进来了。 墨画想了下,还是打算在黑山寨多待几天。 一是画出黑山寨的完整舆图,二是多窃听一些黑山寨的情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黑山寨势力太大,不知道内情,根本不是对手。 只是要尽量规避风险,避免与筑基期的邪修碰头。 邪阵师神识强,壮汉本能敏锐,都不是好相与的。 随即墨画又好奇。 这黑山寨里,到底有几个筑基期的邪修? 墨画开始到处偷听,想弄清楚这件事。 终于一天晚上,两个邪修守夜,喝酒聊天时,谈到了黑山寨的“当家”。 这两个邪修,一个身材健壮,脸上有狰狞的刀疤。 一个脸色苍白,身形瘦干,长得面条一般。 墨画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索性一个叫“刀疤脸”,一个叫“白面男”。 所谓的守夜,墨画也知道了。 就是半夜三更,守在黑山寨的山门处。 若有罪修丢人头进来,投名问路,他们便开门,将那罪修迎进来。 若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有修士想逃跑,他们也能预警。 守夜比较枯燥且无趣。 夜里山风带着寒气,他们围着火堆,吃着干硬的肉干,喝着劣酒,聊着天。 墨画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屋顶,聚精会神地听着。 白面男烤着火,一边嘟囔道:“黑山寨宵禁,但这四当家每晚都还要外出。” 墨画闻言,神情一动。 四当家? 应该是那个满眼血丝,喜欢喝血的壮汉。 墨画沉思片刻,忽然吓了一跳。 “当家”应该是黑山寨的各个头目。 那壮汉是筑基修士,排行第四,是四当家,那也就意味着,这黑山寨里,至少有四个筑基邪修! 墨画听着一身冷汗。 四个筑基邪修,加上数百杀人如麻的邪修。 即便是通仙城的猎妖师和道廷司全部出动,恐怕也完全不是对手。 道廷司的老掌司年老体迈,不擅与人动武,俞长老虽然厉害,但也绝不是四个筑基邪修的对手。 一旦筑基落败,剩下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墨画冷汗涔涔,而后静下心来,继续听下去,想多听一些消息。 刀疤脸听了那白面男的话,只冷冷道: “你若是当家的,也不必守这些规矩。” 白面男讪讪一笑,有些不满。 随即他又好奇道:“你说这三当家每日躲在后寨,到底在做什么?” “他是阵师,还能做什么?” 白面男不信,“阵法如此枯燥,有什么好练的,三当家竟也不厌烦?” “所以三当家是阵师,是当家的,而你只能看大门守夜。”刀疤脸不屑道。 白面男冷笑,“你这么说,自己不也是看大门的?不也是与我一同守夜?” 刀疤脸神色一寒,“你找死?” 白面男不悦,两人一时有些剑拔弩张,但也并未真正动手。 邪修脾气暴虐,但也知道隐忍。 片刻之后,两人情绪平复下来,白面男觉得无趣,忽而猥笑道: “你说,三当家不会在后寨里藏了女子,夜夜笙歌吧?” 刀疤脸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扯淡。” “你怎么知道?”白面男有些扫兴得问道。 “我见过。” “你去过后寨?” “我给三当家送过几次东西。” “你见到什么了?” 刀疤脸皱眉,想了下道:“三当家在后寨,不是画阵法,就是在看一幅图……” 正仔细听着的墨画,忽而心中一动。 图? 什么图? 那三当家是阵师,晚上又在画阵法,莫非是什么稀有的阵图? “不是没可能……” 墨画点了点头,突然一怔,一个词猛然浮现在心头。 “不会是……观想图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当家 庄先生与墨画说过观想图。 修界本无修炼神识的功法,唯一可借外物增强神识的法门,便是观想图。 观想图极其稀少,即便在那些世家大族,也是绝秘的传承。 三当家,也就是墨画之前所见过的那个中年邪阵师。 他能成为一品阵师,甚至有望突破二品,必然是有着阵法的传承的。 而且他在黑山寨这么多年,不知杀了多少修士,掳掠多少修道资源和传承,手中有一幅观想图,似乎也不奇怪。 墨画非常好奇。 他早就想知道观想图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是不是真的能看图观想,增强神识。 只是庄先生告诫他,观想图有未知的危险,不可深究,不可依赖,墨画之前才没太上心。 可即便不借助观想图增强神识,看一看,长长见识也好。 现在那三当家手里或许就有一幅观想图。 如果真的有观想图,借图观想真的能增强神识,自己或许能早日拥有筑基的神识,也能更早成为筑基修士。 不然按现在神识增长的进度,筑基就有点太久了。 墨画心里有些激动,但想了想,又有些颓唐。 那三当家既是筑基修士,又是邪阵师。 怎么可能给自己机会去偷图呢? 别说偷了,墨画就是隐匿在旁边,跟他一起看看,估计也是很危险的。 “算了吧,将来若有一天,能将这黑山寨全端了,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这副图吧。” 况且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 那三当家手里的,未必就真是观想图,或许只是一张稀有的阵图也说不定。 眼下还是打探消息要紧。 墨画静心凝神,在一旁继续偷听。 那刀疤脸说完,白面男也有些错愕,问道:“是什么图?” 刀疤脸不愿回答。 白面男仍旧喋喋不休,刀疤脸忍不住,这才骂道: “我他妈怎么知道?三当家的东西,我有几个脑袋去看?” 白面男有些可惜,随即又问道: “你来这么久,可曾见过大当家?” 白面男进寨晚一些,知道的少,而那刀疤脸进寨早,资历也老。 但说起大当家,刀疤脸也摇头: “大当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我,就是寨子里一些资历比我还老的老人,都未必见过。” 白面男又问:“其他几个当家的呢?” 刀疤脸觑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做当家的?” 白面男讪讪笑了一下,心里却暗道,这他妈不是废话? 这黑山寨里,谁不想做当家的? 做上当家的,在这黑山寨中一手遮天,比起他们这些普通邪修,身份高多了,自然权力也大多了,想做什么做什么。 白面男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贪婪。 刀疤脸看出他的心思,戏谑道:“那我便与你说说,你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你要做当家的,首先得是筑基修士。” “黑山寨这几个当家的,大当家高深莫测,二当家则是个冷血的,杀心极重。” “这几日看不到二当家,据说是大当家发话,让大家近日收敛些,二当家耐不住杀性,到别的仙城杀人去了。” “三当家是阵师,阵师是什么地位,你自然应该明白。这黑山寨从头到尾的阵法,全是三当家布下的。寨中除了大当家,谁都不敢得罪他。” “至于四当家,之前的四当家死了,这位则是新晋的。他喜欢喝血,你若惹了他,小心被吸成人干。” 刀疤脸轻蔑笑道:“你觉得你能替谁的位,做上当家的?” 白面男面皮抽搐了下,仍逞强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可说不准。” 刀疤脸冷哼一声,“三十年后,你命估计都没了。” 在这黑山寨做邪修,又不是什么安稳的事,别说活到筑基,活到做上当家的,即便是能活到老死,也没几个能做到。 两人各自冷眼相对,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墨画则在一旁默默寻思。 自己想的没错,黑山寨里,果然有四个当家的! 三当家和四当家自己见过。 二当家外出,还没回来。 大当家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要么闭关,要么就是不在山寨里。 换言之,墨画仍旧只要提防三当家和四当家就好。 避开他们,自己就是安全的。 唯一让墨画介意的,是大当家的修为。 既然是大当家,那必然是创建黑山寨的老邪修。 手底下这么多狠厉的邪修,那他的修为必然不低。 就是不知他是筑基中期,还是筑基后期了。 如果真是筑基中后期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俞长老也才筑基前期啊,真要交起手来,这可怎么打啊…… 墨画心中暗暗叹气。 不过这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眼下他还是画好舆图,多打听些情报为好。 接下来的时间,墨画就开始着手画黑山寨的舆图。 从山门开始,道路、房屋、邪修的住处、关押修士的铁牢,墨画都一一标注上。 什么地方画了什么阵法,需注意什么,墨画也都记着。 再通过阵法,反推黑山寨的建筑格局。 这样一些房门紧闭,密不透风,无法查探的地方,墨画也能大概猜测出其用途。 晚上的话,墨画还是偷偷听刀疤脸和白面男说话。 这黑山寨里,邪修都不大爱说话。 这两人是例外。 估计也是夜晚守门,不说些话,实在无聊。 墨画也正好隐匿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看能不能听到有用的消息。 黑山寨里,危机四伏,墨画晚上就不能在道碑上练阵法了。 不过抽空沉入一下识海,在道碑前冥想片刻,即便不睡觉,仍旧还是会精神奕奕。 而且晚上四当家外出喝血,三当家闭门不出。 而墨画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 刀疤脸和白面男聊了半天,忽然又吵了起来。 墨画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刀疤脸样貌狰狞,修的却是采补功法。 而那白面男,一副脸白体虚的模样,修的反倒是借他人灵力,反补自身的吸灵功法。 白面男好色,想找刀疤脸借采补功法学学,好采阴补阳。 刀疤脸没理他。 白面男恼羞成怒,反而讥讽道:“你长这副模样,修什么采补?不怕女子看到就恶心?” 刀疤脸反唇相讥,“你这副虚不受补的模样,学了采补又能如何?别把命给补没了。” 两人又互相对骂几句,然后就动起手来。 那刀疤脸是体修,白面男是灵修。 刀疤脸仗着身法,想近白面男的身,白面男一边以身法周旋,一边用法术压制,举手之间,有火球凝聚并射出。 他用的法术,竟也是火球术。 墨画见状一愣,随即心中不悦: “这面条男什么货色啊,竟和我用一样的法术?” 他又看了几眼,忽而心中轻“咦”了一声。 白面男的火球术,好像的确比自己厉害。 虽没自己出手快,也没自己打得准,但那火球术的颜色,有些深沉,而且威力也颇为不俗。 应该不是修为的问题。 一般炼气九层灵修,使用火球术这等法术,估计也没这等威力。 莫非这白面男,有什么火球术的窍门?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六章 灵奴 墨画来了兴趣。 他又仔细看了几遍,确定这白面男的火球术,的确有些门道,与一般的火球术不同。 墨画还想再研究研究。 刀疤脸和白面男两人已经收手了。 这里是黑山寨,他们要看着山门,若因一时嫌隙,出了什么岔子,他们都要没命。 所以哪怕打起来,也是浅尝辄止,不敢真的动手。 墨画有些扫兴。 他还指望两个人打个你死我活,他好捡个漏呢。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就这么过了几招,就完事了。 刀疤脸和白面男各自放了几句狠话,又坐在一起喝起了劣酒,似乎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顾盼之间,两人眼底都有了杀意。 墨画想了想,还是对白面男的火球术很在意。 他现在保命的法术有了,但攻击的法术逊了一筹。 火球术虽又快有准,但威力的确一般。 若是能从白面男身上得知火球术的窍门,这样不用学别的法术,也能增强自己攻伐的手段了。 墨画留了心,所以白天之后,开始跟踪白面男。 只见白面男守完夜,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面男也只是一个普通邪修,住的房间与其他邪修没什么区别,还算宽敞,但摆设凌乱,也不算血腥,只有墙角有个大箱子。 熬了一夜,白面男神色困倦,他休息了一会,而后起身,开始闭目打坐修炼。 墨画看着有些奇怪。 这白面男修炼时,似乎没用灵石。 不用灵石,他能修炼出什么呢?修炼空气么? 过了一会,白面男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径直走到墙角,打开墙角的那个大箱子。 墨画趴在房梁上,侧头看去,见那箱子里,装的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修士! 那修士面黄肌瘦,畏畏缩缩躲在箱子里,不敢出声。 白面男命令道:“出来。” 那修士闻言,目光呆滞地转了一下,而后走了出来。 “跪下!” 那修士并不反抗,依言跪下。 白面男见这人跪在自己面前,目露兴奋,而后手掌按在他的额头。 修士的灵力开始逆行,而后自白面男的手掌,汇聚于他的气海。 那修士似乎逆来顺受惯了,神色木然,既不反抗,也不出声,像是一块木头,一件死物,承受着灵力被榨取的命运。 一盏茶的功夫,白面男吸满了灵力,心满意足,死白色的面容也多了血色。 他拍了拍那修士的脸,以施舍的口吻道: “我教你的功法,你要好生修炼。” “你要记住,是我救了你的性命,让你做'灵奴',是对你的恩赐,如若不然,你早被其他邪修吸成人干了。” “你现在还能活着,都要感谢我!” 白面男说完,指着箱子道:“回去吧,不要出声。” 那被当做‘灵奴’的修士,又神色木然地走回木箱,默默蜷缩在箱子里,没发出一点声响。 墨画看着心寒。 他这才知道,所谓灵奴,就是将修士当成奴隶,榨干他们的灵力。 这些修士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会动的‘灵石’。 竟将人当成灵奴和灵石。 墨画小小的眉毛蹙起。 如俞长老所说,这里的修士,果然都是畜生。 白面男吸了‘灵奴’的灵力,之后开始打坐炼化。 灵石的灵气是精纯的,修士的灵力是各异的。 炼化其他修士的灵力,虽然更容易,也更方便些,但会与自身灵力相斥,旁生邪异,容易心性大变,走火入魔。 故而吸灵的功法,一律视为邪功,为道廷所不容。 这是张澜告诉墨画的。 那白面男吸了灵奴的灵力,打坐炼化,面容变换不定。 一会狰狞,一会狂喜,一会癫疯,一会夹杂痛楚和愉悦。 片刻之后,白面男修炼完,重又恢复那副脸白体虚的模样,只是修为气息的确增强了一些。 白面男心情愉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书册,专心翻看起来。 墨画偷偷一瞥,心中一跳。 那书的封页被白面男挡住了一部分,但露出来的两个字,是“火球。” 火球术! 果然,这白面男修的是特殊的火球术! 若是一般火球术,他没道理视若珍宝,随身带着,还时不时拿出来钻研。 只是这火球术的秘籍他随身带着,墨画不好偷。 看来还是只能之后等有机会再说了。 墨画离开前,又看了眼墙角的那个木箱,那个木箱里,装着一个灵奴。 那灵奴年级应该不算大,只是面黄肌瘦,灵力被榨取,看着苍老许多。 如今虽然神色呆滞,面无表情,但或许也曾是个开朗善良的少年。 不知他爹娘知不知道他沦落在黑山寨? 一念及此,墨画叹了口气。 现在自己修为有限,根本救不了他。 倘若日后自己修为有成,必将这些邪魔外道,一一宰了! 墨画生气地想道。 之后的几天,墨画依旧专心画舆图。 一日墨画有些饿了,便到了黑山寨的膳房找了些吃的。 黑山寨的膳房很大,位置也比较偏。 里面有些脏乱,到处都是血污,桌上摆满了各种肉块。 墨画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肉,所以不敢吃。 只能偷些野果,糕点填填肚子。 他来之前,没想到会在黑山寨待这么久,所以储物袋里吃的不多。 如今储物袋中的东西早已吃完了,只能吃些邪修的东西,凑合凑合了。 野果有些酸,还有些涩,味道不好。 估计是深山毒瘴太浓,水土不好,所以结不出什么好果子。 糕点就更难吃了。 墨画吃了一口,差点吐出去。 比他娘做的差远了。 墨画怀念起娘亲做的饭菜了,忽然又想,自己在黑山寨呆了好几天,爹娘没有消息,不知该多担心。 墨画心中叹道:“早知道先跟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还是尽快将舆图画完,打听好消息,然后早些回去。 也省得爹娘担心。 墨画点了点头,而后忍着异味,咽着糕点。 这糕点虽是难吃,但好歹也能填饱肚子。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挑的了。 墨画吃着吃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说话的一个是膳房做饭的老头,另一个声音,墨画听着有些熟悉。 墨画从桌底抬起头,偷偷看了眼,发现另一人竟是那个胖修士。 胖修士杀了瘦修士,用瘦修士的头问路,进了黑山寨,却也只混了个送饭的差事。 老头吩咐胖修士道:“你将这饭,送给那少爷,别让他饿死。” 胖修士点头应是。 墨画嚼着糕点,忽然却一愣。 “少爷?什么少爷?” 墨画皱起了眉头。 “不会是……孔家那个少爷吧。” 谢谢严叔叔、暗夜星晨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七章 孔少爷 孔家的少爷,那个孔盛,不会还没死吧…… 墨画有些好奇,便随胖修士出门,轻手轻脚跟在他后面。 胖修士浑然不知,拎着食盒,一路上压低声音,骂骂咧咧。 “老子费尽辛苦,好不容易进了这黑山寨,可不是为他们送饭来了。” “不让老子学邪功也就罢了,正经事一个不让老子去做,天天给这些废物送饭。” “妈的,一群不识货的东西……” “老子在外面,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墨画听明白了,这胖修士是恨自己“怀才不遇”。 觉得黑山寨有眼无珠,不给他邪功练,不让他去杀人越货,只让他送饭打杂,所以心生不满。 墨画默默撇了撇嘴。 果然烂泥扶不上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朽木不可雕。 一件正经事不做,全想着害人的事。 胖修士低声骂着,走过几条路,绕过几个墙角,来到一个偏僻的屋子前,拍了拍铁门。 “孔少爷,开饭了。” 胖修士说道,而后像喂猪一样,将饭菜一股脑倒进了门前的大碗里,再将碗通过门下的缺口递了进去。 胖修士送完饭就要走。 里面却传来一个少年尖利的声音。 “你别走!” 胖修士皱了皱眉,其他邪修对他吆三喝五便罢了,这孔少爷不过一个猪仔,竟也这副态度与他说话? 胖修士扯了扯嘴角,耐着性子,“孔少爷有话说?” 孔盛忙道:“我爹,我爹有回信吗?” “这我便不知道了。” “这么久了,他不可能不赎我。” 隔着铁门,孔盛的声音沉闷中显得有些焦急。 “你们是不是嫌灵石少了?我可以加,六千……不,八千!” “只要你们放我出去,给我一条生路。” “多少灵石都行,我爹一定会给伱们的!” 胖修士听到灵石,眼睛微亮,“孔少爷所言当真?” “当真!当真!”门内的孔盛似乎是在连连点头,“只要放我出去!” 孔盛说完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你是不是新来的?” 这送饭修士的声音他听着有些陌生。 胖修士目光微凝,缓缓道:“是。” 孔盛自觉明白了什么。 既然是新来的,还会给他送饭,必然地位低贱,就像他家里的奴仆一般。 孔盛道:“你偷偷给我爹递信,我爹会重赏你的。” “赏”这个字让胖修士怫然不悦。 他更喜欢“抢”,不喜欢别人“赏”。 “少爷可有凭证?” 孔盛从门缝下递出一枚玉佩,“这个玉佩,是我爹给的,能值五百灵石,你拿去给他看,他就明白了。” 胖修士接过玉佩,神色满意,又问:“少爷想我带什么话?” 孔盛压低声音道:“我爹是筑基修士!你跟我爹说,偷偷带人来,将这山寨剿了,把他们全杀了。事成之后,你可以进孔家,我让我爹赐你孔姓,你可以做管事,不,你可以做长老!” 不唯墨画,就是胖修士都震惊了。 世间竟真有这么蠢的人? 他爹到底教了他什么? 莫非他真的以为他孔家天下无敌,他可以一辈子为所欲为吧。 胖修士将玉佩揣进自己怀里,恭维道:“少爷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好!好!”孔盛大喜。 胖修士面露讥讽,但隔着铁门,孔盛根本看不到。 “孔少爷,您就安安分分待在这里,事成之前,千万别想着跑,否则这里的邪修恼羞成怒,必然会杀你的。” 胖修士假惺惺地提醒道。 孔盛道:“放心,我不会跑的,你快去递话。” 胖修士冷笑一声,转身走了,走到一半,对着铁门啐了一口,轻哼道: “什么东西,真他妈蠢!” 墨画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私吞了玉佩,却什么都不会做,白白得了五百灵石。 墨画摇了摇头,悄悄翻身上墙,见四下无人,解了屋顶的阵法,卸下一块瓦片,偷偷往里看。 屋里简陋而寒酸。 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修士,衣着华贵,但如今破破烂烂,看起来经历不少波折。 想来就是孔家嫡系的少爷,孔盛了。 墨画忍不住嘀咕: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这孔盛运气竟这么好,明明这么蠢,还能在邪修手中活下来。” 随即又感慨,孔家到底教了他什么,怎么一脑袋都是浆糊? 竟还想着给邪修赏灵石,让他们帮你做事。 他们能给你赏饭,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 墨画心里嘀咕着,却见那孔盛突然发起脾气来。 孔盛端起饭碗,吃了几口,作势欲吐,又强忍着咽了下去。 随后一股愤怒与憋屈涌上心头。 他又摔又砸,挥舞着拳脚,神色狰狞地泄愤,嘴里同时骂道: “都该死!都他妈该死!” “都是一些什么东西,骑到本少爷头上,我还要求你做事,我去你妈的!” 似乎又想到此行诸多狼狈、不堪、耻辱。 想到他为了活命,给那些邪修下跪,流着泪说自己是孔家少爷,求他们饶自己一命。 想到了邪修脸上的戏谑与哄笑。 孔盛不禁两眼通红,低声嘶吼着: “都是那姓季的狗父子!” “你们不惹我,我就不会想着杀你们,不会出城,更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还有那个傅兰,贱人而已!不过有几分姿色,装他妈什么清纯!竟然不从我!” “等我把你弄到手,定让你生不如死!” “这些邪修也是,这般羞辱我,看不起我,你们都得死!” “都得死!” …… 孔盛神色歇斯底里。 墨画听着,却渐渐皱起眉头。 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错事,他自己有错在先,才落到这步田地,却总觉得错的都是别人。 而且报复心如此强,心性又如此恶毒。 “看来离开前,要想个办法,让孔盛永远留在这黑山寨里。” 墨画默默寻思着。 坏人就要呆在坏人呆的地方。 孔盛和这黑山寨,还挺般配的。 不过要等他先将舆图画完。 之后过了两天,黑山寨的舆图画了七八成,墨画肚子有些饿了,就在黑山寨的膳房吃着东西。 吃着吃着,墨画就听膳房的老头在骂那胖修士。 “给三当家备的糕点被偷吃了……让你看着,你没看住,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能有什么用?” 三当家的糕点? 墨画愣了愣,看了眼手里吃到一半的糕点。 这是给三当家吃的? 怪不得…… 他觉得这个糕点没那么难吃,就多吃了点。 另一边,膳房的老头仍在骂着。 他资历老,脾气又臭又硬,骂得话又难听,把胖修士骂得狗血淋头。 胖修士不敢辩驳。 老头骂完,冷哼一声走了。 胖修士站在原地,气得眼皮直跳,恨声骂道: “哪个杂种在偷吃,若是让我发现,定让你不得好死!” 正吃着点心的墨画闻言一愣,之后缓缓舔了舔嘴唇,眸中寒光一闪。 杂种? 不得好死? “不仅骂我,还想我死?” 墨画默默看着胖修士,心思急转,想着要不先把这胖子弄死吧。 谢谢我还有机会吗的打赏 今天加更一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八章 虎妖 孔盛先不急,反正他跑不掉。 这胖修士盯着膳房,如今有了戒备,墨画再到这里吃东西,就有些不方便了。 而且孔盛的那块玉佩,他也想要。 不过手段要隐蔽些,行事也要周密些,不能露出马脚。 墨画开始盯着这胖修士,盯了一天,很快就有了想法。 这胖修士会给邪修送饭,同时竟也会给一只妖兽送饭。 那妖兽是只虎妖,一品后期,豢养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被锁链锁住。 锁链上还画有阵法,将虎妖限制得动弹不得。 虎是大黑山上最强大的一类妖兽,不以阵法锁住,是相当危险的。 这只虎妖看着也有些特殊,身上黑白纹交杂,头顶一个“王”字纹。 估计血脉不一般,所以邪修才将它捉住,锁在这黑山寨里。 至于这虎妖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墨画就不大清楚了。 每日午时,胖修士会给虎妖喂食。 只是每次都喂得不多,估计是怕虎妖实力恢复,会挣脱锁链,生出乱子。 墨画见状笑了笑,心道:“你们不喂,那我来喂。” 他从膳房挑挑拣拣,找了些妖兽肉干,揣进储物袋里,而后又摸进关押虎妖的牢房里。 那虎妖饿着肚子,正奄奄趴在地上,忽然见面前凭空多了几块东西,虽然又干又硬,但确实是肉。 虎妖眨了眨眼,微微困惑,但饥肠辘辘的它,还是没忍住,撕咬着肉干吃了起来。 很快它便将肉全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獠牙。 墨画又丢了几块肉在它面前。 虎妖凝视前方,前方没有人影,但它能察觉出有修士的气息。 它不知这修士为何给它肉吃,但受饥饿驱使,它还是将肉都吃完了。 随后它便发现,修士的气息消失了。 虎妖张口,低声嘶吼了一声。 它吃了七八分饱,实力也便恢复了七八成,但还是被铁链和阵法锁住,无法动弹。 虎妖眸中精光一闪,而后又缓缓趴下,垂头闭目,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远处的墨画瞥见了,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这只虎妖,好生聪明啊。” 次日胖修士再来喂食,神色依旧不忿。 他又被老头骂了。 之前还是丢了糕点,现在连肉也开始丢了。 胖修士不明白,究竟是谁,胆敢在黑山寨的膳房里偷东西吃? 而且他排查了半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膳房除了他跟老头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没有人偷,难不成是鬼偷的? 胖修士嗤笑一声,随即眉头一皱,心中微动。 “难道是隐匿术?” 能瞒过修士视线的,也就只有隐匿术了。 随即胖修士又摇了摇头。 隐匿术哪里是那么好学的,整个黑山寨,都未必能有一个修士能学且能学会。 而且哪怕是会隐匿术的修士,也不是毫无破绽。 隐匿的修士能骗过眼睛,但骗不过神识。 他之前也遇到过隐匿的修士,虽眼睛看不到,但神识可以察觉出踪迹,再凭借丰富的斗法经验,不过几个回合,他便将那隐匿修士揪了出来,一刀劈了。 胖修士自信哪怕是会隐匿术的修士,也无法瞒过他的神识,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谁偷了膳房的东西? 胖修士一边喂食,一边心里不停琢磨着。 他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一只白嫩的小手正执着笔,一笔一笔地将缚妖锁链上的阵纹解开。 胖修士没察觉到,虎妖却是精神一振。 它感觉到束缚它的阵法,越来越微弱了,余光看去,就见阵法锁链上,凭空多出一道道纹路,与此同时,阵法也在渐渐失效。 虎妖眸中精光更盛,但却垂下头掩饰着,恹恹地吃着少得可怜的东西。 胖修士还在琢磨着。 他越是费力去想,越是毫无头绪,而且也越想越烦。 “妈的!”胖修士愤然,而后见低头进食的虎妖,更是生气,一巴掌拍在虎妖的脑门上,骂道: “伺候人便罢了,竟还要伺候你这个畜生!” 打老虎这种事,他平日没少做。 反正虎妖被阵法捆着,动弹不得,他发泄下也没什么。 胖修士转身便欲离开,刚走了几乎,突然发觉不对。 脚下的地面朦朦胧胧,似乎多了一片阴影。 与此同时,背后多了一股浑厚而凶戾的气息。 胖修士的眼睛渐渐睁大。 他微微侧头,余光往后一瞥,便见到他适才欺负的那只虎妖,正默默站在他身后,冲着他的脑袋,张开了血盆大口。 胖修士心胆俱裂。 “这他妈怎么回事?这孽畜怎么挣脱锁链了?!” 心中惊惧的同时,胖修士拼命催动身法,向前狂奔。 虎妖一口咬下,却因被阵法困得太久,四肢僵硬,慢了半拍,让胖修士逃了出去。 胖修士见此松了口气。 虎妖却是大怒,猛然冲向胖修士,一爪子拍了下去。 只是此时胖修士已然调整好气息,有了准备,这爪子也被他勉强避过去了。 虎妖继续撕咬,胖修士便仗着身法,与之缠斗起来。 能当罪修的,身法都不会差。 几回合后,胖修士心中稍定,神色中也没了慌乱。 他是一品后期,这虎妖也是一品后期。 就算他赢不了这虎妖,短时间周旋下,也绝对是可以自保的。 何况这虎妖饿了许久,又被困了许久,实力也不在巅峰。 一念及此,胖修士心头稍定,继而冷笑道: “孽畜,以后看我怎么折磨你!” 就算挣脱锁链,这虎妖也逃不出黑山寨,迟早会落在他手里。 到时候他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虎妖盛怒,攻势愈急,胖修士却愈发从容。 隐匿在角落的墨画观察了一会,大体估量了一下这胖修士的实力。 修为是炼气九层,接近巅峰,身法相当好,修的道法,是一门名为金光拳的一品武学。 因为是罪修,常年厮杀,经验丰富。 整体实力比他爹墨山要弱一些,但比一般炼气九层的猎妖师要强一些。 胖修士不受重用,并非实力不行,而是初来乍到,不被信任。 单论修为,胖修士在邪修中,还是中游偏上的。 墨画默默点头。 如此推算的话,炼气邪修的平均实力,会比猎妖师强。 但猎妖师有一品铁甲和朴刀,真正交起手来,估计也在五五开之间。 墨画心下稍定。 事已至此,这胖修士就没用了。 墨画小手一伸,向前虚握,开始找机会用水牢术锁住胖修士,给这只大老虎加餐。 谢谢泽雨暗的打赏 今天还是两更,明天会加更一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七十九章 旧识 屋里的战斗还在继续。 胖修士并未想走,也没想着叫人。 虎妖被饿了许久,又抽了许多血,实力大损,他本想靠自己的修为,先将虎妖制服。 胖修士初来乍到,若是让人知道,他出了纰漏,使虎妖挣脱了锁链,必然会被问责,也少不了一番斥骂。 所以,不惊动他人,将虎妖制服,是最好的办法。 可打着打着,胖修士就意识到,再打下去,别说制服虎妖了,不落入虎口就不错了。 这虎妖的实力,比他想的要强许多。 胖修士心中生出疑惑。 这虎妖饿了这么久,为何血气还这么强? 又打了几回合,虎妖不仅没有疲态,反而越发生猛,胖修士骤然惊觉: “不对!” “有人给虎妖喂过食!” 胖修士心底一颤,究竟是谁,在他眼皮底下给虎妖喂了食? 想了片刻,胖修士只觉寒意上涌。 他记起了膳房消失的糕点,以及不见了的肉干。 有了偷了糕点,喂了虎妖,还解了锁链。 而且此人,自己看不到! 是高明的隐匿术? 胖修士眼角觑了一下缚妖的锁链,心中狂跳。 这锁链他进屋的时候,瞄过一眼,那时还是好好的。不过片刻功夫,竟已被人解开了。 而自己竟毫无察觉。 这便证明,这看不见的修士,修为极为深厚,神识深不可测,手段难以捉摸。 而且此时此刻,这可怕的修士,正在这间屋子里! 或许正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他与虎妖厮杀。 胖修士冷汗直冒。 要跑! 不跑就死定了! 胖修士当机立断,躲过虎妖的一次利爪,抽身撤退,向门口狂奔而去。 可一切已经晚了。 墙角的墨画,已经伸出邪恶的小手,对着他轻轻一握。 灵力瞬间汇聚,凝成数道锁链,层层束缚,将他彻底困在原地! 胖修士顿时如坠冰窖,脸色惨白。 这是什么法术?! 这究竟是他妈什么法术?! 没等他多想,虎妖已经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胖修士尽力挣脱着,还想继续向门口跑。 可第二道水牢术又将他锁住了,他根本动弹不得。 虎妖再次张口,直接咬穿了他的脖子。 胖修士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强敌在暗处伺伏,猛虎在明处争斗,而此时此刻,自己已入虎口。 这辈子都是他阴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阴。 可就被阴这一次,他的命就没了。 他滞涩地转着脖子,看向屋子的角落,想知道是谁阴的自己。 但角落处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明知那人就在那里,但他就是看不见。 胖修士一口鲜血吐出,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直到死,他都不知自己栽在了谁的手里,不知道坑死自己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虎妖杀了胖修士,而后又咬了几口,确定胖修士彻底死了,便将他丢在一边,神情似是有些嫌弃。 这虎妖不仅没吃胖修士的肉,连嘴里胖修士的血也吐了出来。 墨画看着新奇。 这大老虎竟然不吃人? 是嫌弃这胖修士难吃呢,还是嫌弃他心坏,所以肉也不干净呢? 墨画想了想,没想明白,索性不管了,还是正事要紧。 他隐匿着身形,走到了胖修士面前,翻开了他的储物袋,取出了孔盛给他的那枚玉佩。 其他的东西,为免被人发觉,墨画没拿。 但这玉佩,只有孔盛和胖修士两人知道,即便墨画拿了,也没人会知道。 墨画将玉佩揣进储物袋里。 这枚玉佩价值不菲,据孔盛所说,能值五百多灵石。 但墨画不准备拿它换灵石。 这枚玉佩是孔盛贴身带的,上面还有个“孔”字,是孔家嫡系的东西,墨画打算留着,将来说不定还会有别的用处。 收好玉佩,墨画就发现,那只虎妖在看着自己。 或许并不是看。 虎妖也看不破墨画的隐匿术,只是感觉到了墨画的气息,所以盯着他的位置看。 而且看样子,并没有恶意。 墨画有些奇怪。 难道是知道我给了它东西吃,所以感激我? 这也不像是妖兽会做的事啊? 据老辈猎妖师所说,妖兽天生仇视人类,哪怕不吃人,也会想着杀人。 墨画又盯着妖兽的目光看了看,忽然愣了下。 “它这样子,好像是认识我?” 墨画神识放开,见四周无人,便暂时显露了下身形。 那虎妖见了,目光一亮,低声嘶吼了一声。 这声嘶吼声,既像“吼”,又像“喵”,像是老虎,又像是猫。 猫? 墨画怔住了,又打量了下这只虎妖,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才恍然: “不会是那只小猫妖吧……” 楚大叔曾经用陷阱抓了只幼年猫妖,墨画给它喂了鱼干,还用它陪着练了身法,最后将它放回了大黑山,还叮嘱它“不要吃人”。 却没想到,当初那只猫妖,竟然是只虎妖? 而且竟然长这么大了,看上去已经是只大老虎了。 就是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虎妖,样子奇奇怪怪,像虎又像猫,墨画之前从未在大黑山见过。 墨画想叙叙旧,却突然想起来,这是妖兽,估计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而且妖兽秉性难驯,现在看着温顺,指不定哪天脾气上来,一口就将自己吃了。 墨画叹了口气,略作思索,将储物袋里的几块肉干取出,丢给虎妖,权作“见面礼”吧。 虎妖捧着肉干,呼哧呼哧地啃着。 妖兽应该是听不懂人话的,现在它不吃人肉,不知是记得墨画的“叮嘱”,还是习性特殊,本就如此。 墨画还想说什么,忽而神情一动,察觉到有人过来了。 胖修士死了,但死前与虎妖搏斗,产生的动静似乎引起了邪修的注意。 有几个邪修在往这里赶。 墨画连忙施展隐匿术,沿着墙壁,几步便走了上去,而后安安静静地趴在房梁上。 那虎妖也察觉到了动静,三下五除二吞下肉干,迈步走回原地,甚至还将爪子重新伸进了锁链里。 之后垂下脑袋,趴在地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墨画看着震惊了。 这老虎成精了吧! 怎么这么机灵?比他还会演戏? 不一会儿,有一高一矮两个邪修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以及边上胖修士的尸体。 矮个邪修道:“没事,死了个人而已。” 高个邪修走上前去,踢了踢胖修士的尸体,疑惑道:“这都能被老虎咬死?” “新来的,估计大意了。” “真是个废物。” 高个邪修看了四周,疑惑道:“不对啊,这虎妖被锁住,动弹不得,这胖子怎么死这么远?” “估计是喂食的时候被咬死了,然后往外爬,弄得满地血吧。” “妈的,死也不死老实点,弄这么多血,还要我们来洗。” 高个邪修骂道,而后又问道:“现在怎么办?要把这妖兽宰了么?” 矮个邪修嗤笑道:“你敢宰?” “怎么?这妖兽不能宰?”高个邪修有些惊讶。 矮个邪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这妖兽血脉特殊,四当家养着喝血的,你敢宰它,四当家便能宰了你。”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章 怒意 高个邪修闻言吓了一跳,摇了摇头。 四当家的霉头,他是不敢触的。 “那这胖子死就死了吧。” 随后他又问:“要不要直接喂了,也省点事?” “这妖兽要吃人的话早就吃了,哪还轮到到我们喂。它挑食得很,不吃人肉。” “奇了怪了。”高个邪修有些惊奇。 “可不是。” 两个邪修将胖子的尸体丢了出去,开始清理屋里的血迹。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缚妖锁链处的阵法,似乎灰暗了不少。 高个邪修皱眉道:“这阵法是不是坏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 房梁上的墨画听着微惊,想着要不要将这两个邪修也坑死。 黑山寨里他动过手脚的阵法多了去了。 一般阵师画好阵法,除非阵法失效,也不会特意去检查。 毕竟整个黑山寨,大大小小那么多阵法,他检查也检查不过来。 但若这两个邪修发现阵法被动过手脚,再上报三当家,邪修们仔细盘查起来,就会发现墨画解阵留下的蛛丝马迹。 就算他们看不到墨画,也会加强提防。 墨画再想打探消息,就没那么方便了。 墨画便在心里衡量两个邪修的实力,看能不能就在这里将他们解决。 他一个人不行,还有这只大老虎。 他和大老虎配合,暗中下手,先杀一个,再一起对付另一个,估计也能解决。 矮个邪修也上前看了眼阵法,问道:“你懂阵法?” “不懂。”高个邪修摇了摇头。 “那你说什么?装得很懂的样子?” “可这阵法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矮个邪修道,“不就是阵法么,我看着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高个邪修还在纠结。 矮个邪修低声骂道:“动动你那笨脑子想想,这阵法若真出了问题,这虎妖能老老实实趴在这?” 高个邪修愣了下,竟也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看了眼虎妖。 虎妖正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趴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高个邪修忍不住道:“这妖兽不是挺老实么,怎么会突然咬死了那个胖子。” “估计是那胖子做了什么,惹得这妖兽发怒,这才丢了性命,这种事常有,新人不知天高地厚……” 高个邪修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不再聊什么,专心擦洗地上的血迹。 墨画见他们没纠结阵法的事,也就放了心。 好在这两个邪修是“阵盲”,对阵法一窍不通,不然还要费一番手脚。 墨画又看了眼大老虎,心道你自求多福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逃命,就看你自己了。 那虎妖垂着头,轻轻“哼”了一声。 仿佛真的听到墨画心里说的话一般。 墨画摇了摇头,这大老虎,真是机灵过头了。 之后又过了一天,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墨画就考虑要不要回去了。 胖修士坑死了,孔盛的玉佩到手了,黑山寨的舆图画得差不多了,一些能打听的情报,墨画也都打听到了。 更机密的情报,前寨的邪修未必知道,后寨墨画也不太敢去。 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回去之前,墨画还有一件事比较纠结。 那就是白面男的火球术秘籍。 他盯白面男几天了,想将他秘籍偷了,自己抄录一份,然后再还回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盯了几天,一点机会都没有。 白面男的储物袋一直贴身带着,对火球术的秘籍也是视若珍宝。 还有那个孔盛,杀他容易,但不留下马脚就有些难了。 墨画叹了口气。 看样子,也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晚上刀疤脸和白面男还在守夜,围着火堆烤火,吃着难吃的肉,喝着难喝的酒。 墨画也依旧隐身在一旁听着。 他打算明天回家,今晚再听听墙角,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 刀疤脸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要么是牢骚,要么是荤话,要么就是一些无意义的废话。 并没有什么新的情报。 墨画有些倦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今晚就走的时候,却听刀疤脸两人聊起了练邪功的事。 白面男先是叹气道:“我那‘灵奴’死了,真是晦气,又要重新养一个了。” 刀疤脸嗤笑:“是不是你吸得狠了?” “再狠也能有你狠?”白面男不悦,“你那‘炉鼎’被你采成什么样了?” “再怎么样,不是没死么?” “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呢。” “怎么,同情了?”刀疤脸似笑非笑看着他。 白面男道:“我不像你,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若学了采补,必好好疼爱她……” 刀疤脸冷笑,“装你妈什么呢?” 白面男不以为忤,面带猥笑,片刻后忽而奇怪道: “这女子是有道侣的吧,竟能心甘情愿让你采补?” 刀疤脸笑道:“我拿她丈夫威胁,她若不从,我便让她丈夫不得好死。” “她为了她丈夫,这才委曲求全,予取予求,每次事后还苦苦哀求我,不要折磨她丈夫。” 白面男也笑道:“你可真是个畜生。” 刀疤脸目光贪婪,狰狞地笑了笑。 白面男喝了口酒,忽而又惊“咦”了一声,说道: “不对啊,这女子的丈夫,不是早被你一刀劈死了么?” 刀疤脸恣意大笑起来,“可不是么?” “真他妈有你的……” …… 墨画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后面的话,他听不下去了。 墨画起身离开,顺着阴暗的道路,走到黑山寨的一处角落,角落里是一些简陋的房子,一些无辜的修士被关押在这里。 黑山寨里还活着的女修不多,墨画找了几个房间,便找到了刀疤脸说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被单独关在一间房子里。 屋里陈设简陋,有一些简单的吃食,女子身上也无锁链,不被限制自由,只是不能出房间。 夜色漆黑,凄冷的月色,自窗口照进房间。 那女子麻木地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身上满是青肿的伤痕,模样柔弱而凄惨。 她没有流泪,似乎泪已经流干了。 忽然她缓缓爬起身来,取出床头的木簪,对着自己的心口,可又想到什么,双手颤抖,迟迟下不去手。 片刻后她似乎认命了,又麻木地躺了下去,只是手中紧紧攥着一只香囊,攥得指节发白。 香囊上绣着一对锦绣鸳鸯。 墨画记得娘亲跟他说过,这是道侣间定情的信物。 她应该是担忧她丈夫的安危。 哪怕受着折磨,尊严丧失,也在坚持活着。 可是她丈夫已经死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也只有无尽的折磨与痛苦。 她的坚持,也只是在坚持承受着折磨而已。 墨画想救她,可是根本救不了。 他修为不够,法术还不强,虽然可以隐匿,可以困敌,但不擅长杀伐。 等到他出去喊人求救,时间又太久了。 这个女子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 墨画心情有些低沉,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你丈夫已经死了。” 女子闻言,怔怔道:“真的吗?” 她的声音沙哑,但并不意外,夫妻同心,或许早就心有所感,但心中不愿承认,仍然寻求一丝的希望。 “那个刀疤脸亲口说的。” “是么……”女子本已流干的泪水,又渐渐涌了上来。 “已经……死了啊。” 房间寂静,女子的哭泣,没有一点声响。 “谢谢。” 女子缓缓道,他不知说话的人是谁,但听声音稚嫩得很,或许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这个肮脏又可怕的地方。 或许是仙人座下的童子,不忍见我受苦,所以才将实话告诉我的吧。 这世上真有仙人吗? 这世上若真有仙人的话,我不求你救我脱离苦海,只求你让该死的人沉沦地狱。 女子默默许愿,而后左手攥着香囊,右手执着木簪,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脉。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如同夜色中的罂粟。 女子带着安详而解脱的神色,缓缓闭上了双眼。 “夫君,这辈子太苦了,若有来世的话,我们再结为道侣吧。” 闭眼前,她在心中喃喃说道。 墨画默默看着,小脸难过,随即又生出无边怒火。 这世上该死的人还活着,该好好活着的人,却凄惨而死。 月色凄冷,站在黑夜中的墨画目光更冷。 他决定了,回去之前,先把那刀疤脸弄死! 谢谢飞起一剑的打赏 另外剧情上有几件事要说下。 这本书偏向传统仙侠,剧情方面,既会有“仙”,也会有“侠”,不会是一直苟着修仙的情节。 还有黑山寨这个地方,虽然危险,但墨画也不算“菜”。 他只是攻击弱了点,但功能性拉满,隐匿、控制和身法,都算是炼气期的天花板了。 所以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 最后一点,这种不算套路文,剧情其实是前后关联的,有些东西,写到一半,就有人开始吐槽了,其实也没必要哈。 今天会有三更,不过我会早点发完。 之前上了个推荐,订阅涨了不少,谢谢大家 最后还是祝大家健康开心。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连环 次日,刀疤脸要采补的时候,就发现他用来采补的‘炉鼎’死了。 刀疤脸觉得难以置信。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自己去寻死了呢? 刀疤脸既愤怒,又暴躁。 他正修炼到关键时刻,每日都要采补,否则邪功必会反噬。 短期内还好,最多邪火上涌,心情暴躁。 可若是时间长了,反噬加重,轻则灵力紊乱,重则神智尽失。 他需要再找个女人做炉鼎! 可这大黑山荒凉,哪里去找女人采补? 前些时日,大当家也传过话下来,让黑山寨的弟兄们近期低调行事,少去外面犯事,以免惹人注意。 原本就缺炉鼎,现在更没办法了。 刀疤脸没办法,只能想办法降降邪火,压下欲望,以免失去神智。 黑山寨内右侧,有一处瀑布。 瀑布上的水自山上流下,如同白练披洒而下,落在山寨处,又向下面的深渊流去。 瀑布的水冰寒彻骨。 刀疤脸见四处无人,便脱下道袍,和储物袋一同放在一边,孤身在瀑布下打坐,借瀑布的寒意压着邪火。 只是这等办法,治标不治本。 内心难耐的燥热,还是让他欲火焚身。 他的心性也越发烦躁,越发暴虐,所以并没有注意,他放在一边的衣物和储物袋,正被隐匿的墨画偷偷捡了起来。 墨画将他的储物袋收好,再将刀疤脸的道袍,丢在瀑布边缘的悬崖处。 悬崖下是深渊,跌下去必死无疑。 而后墨画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大概半个时辰后,瀑布下的刀疤脸睁开双眼,心中邪火稍退,便起身离开,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的道袍和储物袋都不见了。 刀疤脸皱眉,四处环顾,在瀑布边缘看到了自己的道袍。 “被水冲走了?” 刀疤脸心烦意燥地想着。 他来到瀑布边,捡起道袍。 与此同时,墨画目光微凝,并指凝气,连续发出三枚火球术。 这三枚火球术又快又准。 第一枚火球术砸在刀疤脸的脸上,为的是出其不意;第二枚打在他胸口,为的是让他失衡;第三枚命中刀疤脸的膝盖,想让他滑落悬崖跌死。 三枚火球术依次炸开,刀疤脸猝不及防。 如墨画所料,刀疤脸先是大惊失色,而后连连后退,最后脚底一滑,向瀑布下跌去。 就在墨画以为他必死无疑之时。 悬崖上却突然多了一双手。 刀疤脸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死抓崖边的石头,指尖扣入岩石内,虽滑落了,但没掉下去。 刀疤脸是体修,肉身强悍,双手一用力,便从瀑布下一跃而上。 而后他双目赤红,勃然大怒。 “何方鼠辈,竟敢暗算老子?” “给老子滚出来!” 刀疤脸气势汹汹地嚷骂着,墨画自然不会露面。 他只是心中可惜,没坑死这刀疤脸。 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步,此计不成,还有下一步。 墨画拿着刀疤脸的储物袋,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刀疤脸仍在原地叫骂。 他放出神识,将瀑布,山石,树林全部扫视一遍,却没发现半点人影。 “怎么回事?人呢?” 刀疤脸神色疑惑,越想越气。 “究竟是谁在暗算老子?” 忽而他心中一动。 火球术? 他认识的人中,擅使火球术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与他一同守夜的白面男。 “那个杂种,他想杀我?!” 为什么? 刀疤脸大怒之余,心思急转,片刻后便有了答案: 采补功法! 白面男屡次三番找他要采补功法,他都没给。 这大黑山荒郊野岭,想抢个女修当炉鼎,哪有那么容易。 黑山寨里,也不只他一人修采补,僧多粥少,抢炉鼎的人,自然少一个是一个。 他断然不可能将采补功法交给白面男。 此次白面男死了‘灵奴’,想转修采补,所以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以火球术暗算他,让他失足坠崖,然后趁机夺了他的储物袋。 而他的储物袋里,就有着采补的功法! 刀疤脸恍然大悟,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那个王八蛋,想害死我!” 他本就邪火上涌,此时又因怒气上头,并未发觉,暗算他的火球术比那白面男更快,更准,但威力要小上许多。 怒气冲冲的刀疤脸不禁破口骂道: “歪心思打到老子头上来了,真是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刀疤脸压着怒意,阴沉着脸,向寨内走去。 墨画走在他前面,先将他的储物袋丢在了白面男的门口,而后敲了下门。 白面男正在屋里打坐。 没了灵奴,他修炼异常缓慢,闻声不悦道:“谁?” 墨画又敲了敲门,却未说话。 白面男皱眉,起身开门,就发现门口有一个储物袋。 “谁的储物袋?丢在这里什么意思?” 修士的储物袋是重要的物事,一向贴身保管,不可能乱丢。 莫非有诈? 白面男神情警惕,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人。 他又低头看了眼储物袋,发现袋口已经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灵石,以及一本书册,书封上写着“采补”两字。 白面男怔了一下,随后狂喜。 他正愁灵奴死了,重养一个麻烦,欲求采补功法而不得,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白面男心安理得地捡起储物袋,抽出了里面采补功法,正想看上一眼,抬头却见刀疤脸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目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储物袋。 白面男愣了下,略作思索,不由问道: “这储物袋,是你的?” 刀疤脸点了点头,心里却骂道: “还他妈的跟老子装蒜?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刀疤脸强压怒意,问道:“怎么会在你手里?” 白面男如实道:“掉在我门口,我捡的。” 刀疤脸眼皮直跳。 谎话都他娘的不找个好点的,当我是蠢货? “给我吧。”刀疤脸伸手。 白面男却笑道:“给你可以,但这采补功法,我要看一眼。” 刀疤脸点头,“可以。” 说完刀疤脸上前去拿储物袋,白面男不疑有他,将采补功法收进怀中,将储物袋递给他。 刀疤脸接过储物袋的瞬间,突然暴起,运爪如风,招式狠厉。 指尖如精铁,缠着阴绿色灵力,直接扎穿白面男的心脉,而后狠狠向下一撕,撕开血肉,鲜血飞溅而出。 白面男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他刚想还手,可甫一抬手,法术还未凝结,又被刀疤脸扼住了喉咙。 白面男嘶哑道:“为何……杀我?” 刀疤脸闻言更怒,“死到临头,还他妈给我装?” 说完用力一抓,手指洞穿了白面男的脖子,直接将白面男杀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二章 喂猪 刀疤脸杀得干脆,墨画却看得头疼。 虽说灵修被体修近身,动起手来会非常吃亏。 但这白面男也太菜了。 刀疤脸这么明显的杀意感受不出来么? 亏他还是邪修,比自己这个孩子还天真。 墨画叹了口气。 他本是想以储物袋,引得两人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两人争斗,哪怕不同归于尽,至少也两败俱伤。 这样他就好出来补刀捡漏了。 可没想道,这白面男这么不中用,这么轻松就让刀疤脸近身宰了。 警惕性这么低,做什么灵修呢? 墨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刀疤脸杀了白面男,从他怀里取回采补功法的书册,又将他往屋里一丢,啐了一口,直接走了。 墨画则眼睛一亮,这刀疤脸,竟然不取白面男的储物袋? 莫非是邪火上脑,烧糊涂了? “你不拿,那我就不客气了。” 墨画偷偷进屋,将白面男的储物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储物袋里有他心心念念的火球术的秘籍。 有了这本秘籍,他火球术的威力,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这波也不算亏。 墨画收好储物袋,立马翻身上梁。 过了一会,刀疤脸果然回来了,他在白面男的尸体上翻了翻,可就是没找到储物袋。 “我记错了?他明明带在身上的……” 刀疤脸皱眉想了会,忽又心生烦躁,道: “罢了,也没什么好东西。” 他转身将白面男的屋子翻了一遍,搜罗了一些灵石灵器便走了,任由白面男直挺挺地死在地上。 墨画见状不由喟叹道: “做邪修有什么好呢?死了都没人收尸。” 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墨画一点也不同情。 “这个刀疤脸,真的好难杀啊。” 墨画又忍不住想道。 算计了两次,他都毫发无伤,果然是经验老练的邪修。 正面交起手来,墨画也没什么把握的。 墨画盘腿坐在梁上,想了一会,忽然想到了孔盛。 孔盛也是早晚要解决的。 墨画想了一会,便隐匿着身形,来到了关押孔盛的那间屋子。 孔盛还是疯子一样,偶尔会发脾气。 压低声音嘶吼,一会要杀这个,一会要杀那个。 墨画便坐在房顶,耐心等着刀疤脸路过。 黑山寨的道路纵横交错,看着虽然复杂,但也有交集。 刀疤脸晚上去守夜,必然会经过这条道路。 等了半天,夜色将近,墨画神识微动,果然在远处发现了刀疤脸的身影。 他杀了白面男,今晚便只能一人去守夜。 也不知黑山寨有没有什么寨规,刀疤脸杀了白面男,会不会受责罚。 不过此时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墨画隐匿身形,进了孔盛的屋子。 孔盛正目光怨毒,不知算计什么,只口中喃喃道: “迟早杀了你们……” 墨画悄悄走进他身后,举起千钧棒,催动阵法,一闷棍打了下去。 孔盛只有炼气七层,而且修为弱,一棒子就晕了。 随后墨画解开了门上的阵法,打开了铁门,再取出一枚烈焰符,以细绳穿好,绑在孔盛的手腕上,并塞进他的衣袖里。 这枚烈焰符是当初从钱家修士那里缴来的,一共三枚,墨画用了一枚,还有两枚没用。 准备周全后,刀疤脸也快走近了,墨画便又一巴掌把孔盛扇醒了,自己隐匿消失了。 孔盛迷迷糊糊醒来,只觉脑袋也疼,脸也疼,便骂道: “谁他妈……” 孔盛没骂完,忽然一怔,见铁门竟然是打开的。 怎么回事? 孔盛愣了一下,恍然间又明白了。 是那个送饭的胖修士! “他肯定将玉佩送给父亲了,然后筑基期的父亲带着孔家的修士来救他了!” 可为什么要打晕我呢? 不过情况紧迫,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了,最重要的是,他能逃出去了。 孔盛心中狂喜。 他连忙起身,夺门而出。 这个破地方,他是受够了,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不想再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不想再受邪修的冷眼和奚落了。 只要出去,他便还是那个青玄城孔家的少爷。 可以在青玄城呼风唤雨,没人敢管他! 还有季家父子,还有傅兰那个小贱人的仇,他也终于可以报了! 孔盛越想越兴奋,可刚跑到门口,就见面前横立着一个人,身材魁梧,脸上有着可怕的刀疤。 正是那刀疤脸。 刀疤脸阴沉笑道:“你想逃?” 孔盛见到刀疤脸狰狞的笑容,以及他身上冰冷的杀意,手足发软,嗫嚅道:“我……我没有。” 刀疤脸环顾四周,问道:“铁门是谁给打开的?” “我……我不知道。” 刀疤脸冷笑道:“应该有人与伱说过吧,黑山寨的俘虏,但凡敢逃,必死无疑。” 孔盛惊惧,连忙摆手道:“我没逃……” 只是心中却急道:“我爹怎么还不来,他若来了,便可以将这些畜生全杀了!” 只是孔盛没注意到,他摆手之间,衣袖里的符箓露了出来。 孔盛一时情急,根本不曾留意,但刀疤脸却看到了。 这符箓品阶一看就不低,孔家这少爷将其藏在在衣袖里,必然是佯装害怕,让自己麻痹大意,而后寻找机会出手,好偷袭他。 刀疤脸瞬间大怒,“连你个小杂种都敢算计我?” 他一个闪身,直接接近孔盛,出刀如电,直接将孔盛劈了。 炼气七层,向来养尊处优,又仗势欺人的孔盛毫无还手之力,就此死于刀疤脸的手下。 孔盛被劈死了,过了一会,有个老邪修走了过来,便骂刀疤脸道: “你发什么疯,白天杀一个还不够,连肉票也杀?” 刀疤脸垂头拱手道:“他想跑。” 老邪修冷哼一声,“别找借口,这次记你大过,以后你一个人守夜,出了纰漏,拿你是问!” 刀疤脸只能应是。 墨画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黑山寨对邪修的刑罚这么轻。 刀疤脸杀了白面男,又杀了孔盛,竟然只是记个大过,罚他一人守夜,此外就没有其他刑罚了。 他还想着,若是刀疤脸受了重刑,受了重伤,也方便自己下手杀他。 墨画还记得那女修夜色中凄惨的模样。 这刀疤脸他肯定是要杀的。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短时间杀不了了。 连续坑死两人,他已经留下不少马脚了。 白面男的储物袋,孔盛房间打开的铁门,还有他衣袖里的符箓。 有心人肯定能看出蛛丝马迹,推测是有人在搞鬼。 黑山寨不能久留了。 果然那刀疤脸就与那老邪修道:“孔盛的铁门是打开的,不知是谁放了他。” 那老邪修皱眉。 两人聊了一会,没什么线索,就暂时放下了。 但墨画知道,他们一定起了疑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墨画能以隐匿术瞒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要不要现在就回家呢?爹娘肯定担心了。”墨画心里默默道。 便在这时,他听那老邪修对刀疤脸说了一句话: “将这孔家少爷,拖去喂猪吧。” 三更完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丹房 喂猪? 墨画微微错愕,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在黑山寨逛了这么久,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猪啊…… 而且这群邪修,养猪做什么? 总不可能养猪吃肉吧…… 这个猪,又到底是什么猪? 是妖兽吗? 不知为何,墨画突然特别在意。 他总觉得在黑山寨里,“喂猪”这个词显得特别怪异。 “要不要看看?” 墨画抬头看了眼天色,夜幕刚至,有些黑乎乎的。 时间还早,就去看一眼,然后趁着夜深,偷偷溜回去。 这个黑山寨不能再呆下去了。 墨画主意已定,而后又隐匿着身形,悄悄跟着那刀疤脸。 那刀疤脸将孔盛装入麻袋,一手拎着,一路走着,血迹滴了一路,一直滴到后寨的门口。 刀疤脸推门进去了。 墨画却目光一凝,蹙起了眉头。 原来是在后寨,怪不得他没见过。 “要进去么?” 三当家和四当家两个筑基邪修就住在后寨,墨画的隐匿可以一时瞒过他们的神识,但若不慎,也容易露出破绽。 便在这时,他听刀疤脸和另一个老邪修交谈道: “三当家在么,我送东西来了。” 孔盛的尸体,只是“东西”,甚至都不算是人。 又或许,所有死在黑山寨的修士,在邪修眼里,都只是“东西”,不能算作人。 老邪修沙哑道:“三当家刚刚出去了,四当家也不在,但钥匙在我这,我给你开门。” 墨画听着一愣,随后目光微亮。 两个当家不在,那后寨他便能进去了。 他一直想知道黑山寨的后寨都有什么,此时刚好进去看一眼。 老邪修带着刀疤脸,一直往深处走,最后停在一座青铜炼制,兽面獠牙,阴森沉重的大门前。 老邪修自怀中取出一枚白色头骨,塞进了青铜门的兽口处。 大门之上,血色阵纹一一点亮,血色红光流转,向内汇聚,凝于兽口。 如同鲜血流入妖兽的口中。 而妖兽饱饮鲜血,张开大口,大门也轰然打开。 墨画看着眼皮直跳。 这个阵法! 绝非正常的五行阵法,或是其他正规修道阵法。 而是真正的邪阵! 那些红光,不是妖血,而是人血; 那个头骨,也非妖骨,而是人骨。 学邪阵和修邪功一样,都是被道廷明令禁止的,而且一旦发现,一律是要问斩的。 大门由邪阵镇守,那大门后面,又有什么呢? 会不会有黑山寨真正的机密? 墨画早就心有疑惑,这群邪修聚在一起,真的只是找个栖身之处么? 大当家建了黑山寨,召集这么多邪修,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这个目的,是不是就藏在大门的后面? 墨画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老邪修推开大门,对刀疤脸道:“进去吧。” 刀疤脸似乎并非第一次来,点了点头,就拎着麻袋,进入了青铜大门。 老邪修没进去,而是在外面看着。 他修为只有炼气九层,看不破墨画的隐匿术。 只要筑基修士不在,这些炼气期的邪修,在墨画面前,基本都是“睁眼瞎”。 墨画先悄悄放出神识,向大门内窥视。 门后只有刀疤脸一个活人的气息,也没有其他陷阱类的阵法。 墨画稍稍放心了,之后趁老邪修不注意,轻手轻脚,不发出声响,也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 刚一进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空中飘着淡淡的血雾,传出一阵沉闷的腐臭和令人作呕的异味。 门后有这种气味,墨画并不意外。 黑山寨到处都是这种味道,只是这里更重些罢了。 让墨画意外的,是这里的构局与摆设。 厅前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炼丹炉是白色的,像是骨头做的。 下面烧着阴绿的鬼火,诡异摇曳,火焰舔舐着丹炉,炉内里面不知炼着些什么,滋滋作响。 周围也摆放着各类药材,奇形怪状,色彩斑斓。 有些药材甚至像是活的,茎干诡异蠕动,叶子一翕一合,偶尔甚至会发出惨叫。 整座房间,像是一间炼丹房。 一间不知在炼着什么丹的血腥而诡异的炼丹房。 墨画光是看着,就觉得身心不适。 “这群邪修,到底在炼什么丹?” 墨画皱眉思索着。 忽而便听到刀疤脸的声音,“这头猪,吃相真是恶心!” 墨画循声走去,果然在丹炉的另一侧,见到了刀疤脸,以及他面前一只巨大的猪妖。 这只猪足有四人高,双目赤红,口涎如血水,身上也全是斑驳的血痕。 看着既狰狞,又畸形,而且怪异。 刀疤脸在将孔盛的尸体喂给它吃。 这猪看着痴痴傻傻,似乎只知道吃。 墨画一时有些稀里糊涂的。 炼丹就算了,为何又要在丹房养一只猪? 这猪又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还没等想明白,墨画忽地心中一跳。 他的神识中感应到有人来了。 来人气息隐晦,高深莫测,正是那个三当家! 墨画立即施展逝水步,三步并两步翻身上梁,老老实实趴在宽大的房梁上,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片刻功夫,三当家走了进来。 刀疤脸见了三当家,神情敬畏,恭敬道:“三当家。” 三当家见他在喂猪,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是。” 刀疤恭敬称是,行了一礼,而后便离开了。 丹房里便只剩下了三当家,以及偷偷趴在房梁上的墨画。 墨画趴在房梁上,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忍不住想道: “这三当家不是出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莫非只是有事,临时出去一趟,现在事情忙完,又回来了? 这三当家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自己是不是出不去了? 墨画心中微凉。 过了片刻,房间内没了动静,墨画悄悄伸出脑袋,向下瞥了一眼。 视线掠过丹炉,掠过猪妖,又看到了三当家的身影。 墨画吓了一跳,立马收回视线,埋着小脑袋,不再动弹。 过了一会,三当家似乎没一点反应。 “他没察觉到我的视线?” 墨画心中疑惑道。 他又伸出头,偷偷瞥了一眼三当家,而后迅速收回。 三当家依旧毫无反应。 墨画想了一下,便明白了。 黑山寨这两个当家中,四当家神识不强,但感官敏锐,哪怕看他一眼,他都本能地察觉到。 三当家正好相反,神识很强,但没有那种近乎妖兽般敏锐的感官。 所以墨画偷看他,只要不包含恶意或杀意,他是没有察觉的。 墨画轻轻缓了口气。 察觉不到就好。 不然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随即他又好奇,这么晚了,这三当家一人在这丹房里,究竟在做什么? 墨画又探出小脑袋,悄悄地打量着。 三当家坐在一个蒲团上,静心凝神,打坐冥思。 这和他往常做的事一样。 三当家做得气定神闲。 只是此时他却没想到,这固若金汤的黑山寨里,这诡秘的血色丹房里,已经偷偷摸摸混进了一个小修士。 而此时这个小修士,如今正探着小脑袋,好奇地窥视着他。 三当家冥思了一会,自觉心境平和,神识清明,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画图,摊在面前。 三当家以手拈诀,跏趺而坐,目视图画,静心观想。 墨画被房梁隔着,只能看到三当家在做什么,却看不到图画上的内容。 尽管如此,墨画心中还是震惊不已。 三当家真的有一幅观想图? 他如今这副模样,莫非就是在参悟观想图?!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四章 观想图 墨画心思急转,不停思索着: “这三当家神识强,阵法水平能学到这个地步,莫非也是靠的观想图?” “我如果得了观想图,是不是也能增强神识?” 墨画学了天衍诀,需要先有筑基的神识,才能突破筑基的境界。 他有道碑,每天练习阵法,磨练识海,神识已经增长得很快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炼气和筑基神识的悬殊太大了,而且越往后越难,神识增长也越慢。 墨画不知距离自己拥有筑基神识,突破筑基境界,还需要多久。 他问过庄先生。 庄先生没明确说,但见先生的神色,应该也是不太乐观。 如果参悟观想图,可以增强神识,自己是不是就能快一点筑基了呢? 墨画心中有些激动。 能早些筑基,他便能早些学二品阵法,成为二品阵师了。 筑基修士以及二品阵师,所拥有的修为和能力,是炼气修士和一品阵师无法比拟的。 墨画憧憬了一下,随即又有些颓唐。 这观想图在三当家手里,他是筑基邪修,还是个邪阵师,墨画又不可能强抢。 算计也是没用的。 炼气期的修士,他还能算计一下。 筑基修士面前,他的那些算计,也不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 修为是修士的根本,境界的鸿沟面前,一些小计谋起不到多大用处。 墨画皱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随即他便意识到,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得到观想图,而是他能不能平安出去了。 三当家若是不出去,或是出去时关了大门,他就被困死在这血色丹房里了。 邪阵墨画没研究过,不知道能不能解开。 若是解不开,估计就要一直待在这里,与那白骨丹炉,和痴傻猪妖相伴了。 墨画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耐心等待机会,也是猎妖师必备的素质之一。 墨画不仅是个猎妖师,同时也是个阵师。 他能耐住性子,画一天阵法,现在耐心等个逃跑的机会,也不算什么。 墨画趴在房梁上,一动不动,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门外又有人过来。 墨画心底一惊,“不会是那个四当家回来了吧……” 若果真如此,那就麻烦了。 三当家神识深厚,四当家感知敏锐,两人齐聚,墨画隐匿术被识破的风险就更大了。 墨画聚精会神看着。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个人影,是门口那个老邪修,并非四当家。 墨画松了口气。 那老邪修恭恭敬敬在门口立了一会。 三当家也察觉到了,便将观想图郑重收起,缓缓道: “进来。” 老邪修进来,趋步走到三当家面前,小声说了什么。 墨画听不真切,只听到模糊的几句,说是“猎妖师那边有动静……”,“……内山出事……”,“恐四当家闹事……”之类的话。 墨画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内山能出什么事?” 那老邪修说完,三当家皱起了眉头,道: “知道了,我去看看。” 老邪修行了个礼,又恭敬地退下去了。 三当家盘坐原地,略作沉思,片刻后便也起身出门。 可走到一半,他又回了头,在丹房内踱了两步,似是觉得不妥,便从储物袋中,又珍而重之地将观想图取出。 三当家掀开打坐的蒲团,以指点地,地面阵纹一闪,石板便凹了下去,露出了下面的暗格。 将观想图藏在暗格中,又重新以阵法封好,三当家这才微微颔首,觉得妥了。 今晚外出,若有事端,难免会生冲突。 若是不慎将这观想图丢了,那无异于剜了他的心肝,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血色丹房,位于黑山寨深处,平日无人敢来。 就算有人来,也没人知道这蒲团下有暗格,更没人知道这暗格中有观想图。 这黑山寨里,也更不可能有人,解得开这阵法。 三当家思量妥当,这才彻底放心。 他起身离开,走出丹房,出门前又封了血阵,关了兽门。 随着沉重而刺耳的沙哑声响起,青铜血阵兽门彻底关上。 丹房内陷入一片死寂,血色变得更加浓重。 三当家安心地走了,却不知自己做的一切,都被房梁上偷看的墨画尽收眼底。 墨画等了一会,确定丹房内没人,三当家也彻底离开了,这才偷偷从房梁上下来。 墨画先是走近青铜兽门。 兽门已被封死,阵法也已激活。 墨画没钥匙——也就是那个白色头骨,自然开不了门。 不过就算有钥匙,从里面也是打不开的。 墨画又以神识看了下阵法,不由叹了口气。 大门上画的全是邪阵,墨画一窍不通,更不知如何去解。 “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墨画又叹了口气。 既然出不去,那就看看三当家的那张图吧。 墨画打起精神,立马回到丹房内。 丹房内白骨丹炉,炉火阴森,硕大猪妖,满身血痕。 墨画找到三当家观想的位置,掀开了那只蒲团。 蒲团下什么都没有。 但墨画以神识观照,可以看到阵法交错的纹路。 阵师的手段,瞒一般修士还行,但瞒不过同为阵师的墨画。 除非两者阵法造诣差出太多。 三当家虽是筑基修士,但也还是一品阵师。 阵法造诣上,他与墨画其实半斤八两,有些地方比墨画强一些,有些地方还不如墨画。 墨画看了下三当家封住暗格的阵法。 是隐匿阵和一些金石复阵。 隐匿阵用来隐匿,金石复阵用来加固。 “不是邪阵就好。”墨画默默道。 三当家应该是觉得邪阵太显眼了,不适合藏匿,所以才以隐匿阵搭配复阵,来隐藏并封住暗格。 毕竟通仙城附近,能画出隐匿阵和复阵的一品阵师凤毛麟角。 能解开这些阵法的,更是几乎没有。 但墨画是个例外。 应对邪阵,墨画没什么办法,但若是应对正规阵法,尤其是一品五行阵法,基本不费吹灰之力。 墨画三下五除二,就将三当家精心布置的阵法解了,甚至保存了原阵法的完整,暗格也不曾有一丝损坏。 墨画暗暗点了点头,心中感慨道: “庄先生教的这个解阵,真的好用。” 不然他这趟混进黑山寨,不会那么容易。 解了阵法,墨画打开暗格,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暗格内的观想图。 观想图有些古旧,图纸既像是纸,又像是皮,折叠在一起,看不到图里的内容。 墨画想打开先看一眼,忽然之间却是一怔。 他想起了庄先生与他说过的话: “观想图非常稀有,而且内藏凶险,不到万一的情况,最好不要碰……” 墨画心中一凛。 若依照庄先生所言,贸然打开这观想图,或许会遇到不曾预料的凶险。 庄先生的话,墨画一直铭记于心。 庄先生说观想图内藏凶险,那不弄清楚的情况下,最好就先别碰。 可这观想图已经到手了,难道要还回去么? 墨画有些犹豫。 那三当家观想此图,增强神识,学更多邪阵,还会为非作歹,做更多很多恶事。 这图就算墨画不留,也不能再落在三当家手里。 “怎么办呢?” 墨画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既然图有凶险,那他现在不看,将这观想图收着,等回去了去问庄先生。 庄先生见多识广,若先生说没问题,他再参悟这幅观想图。 如果先生说这图有问题,他便丢进炼器炉烧了,一了百了。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最稳妥,便想着先将观想图收进储物袋。 可翻动观想图之时,墨画眼角的余光,无意中却瞥见了图上的一角。 那是一处长满青苔的山石。 山石入眼,墨画略有疑惑。 之后他便情不自禁地,将观想图一点点,慢慢地展开了。 等墨画回过神来,心底大惊。 “我在做什么?!” 墨画惊出一身冷汗。 他明明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做,却仿佛有人操控着他,打开了这幅观想图。 墨画一咬牙,想将观想图合上,却已然来不及了。 观想图已彻底展开。 一幅完整的观想图,纤毫毕现地呈于墨画的眼前! 墨画也看到了图中画的是什么。 这是一幅山水人物图。 远有青山,近有流水,流水浸着青苔,青苔攀着山岩。 山岩之上,坐着个小小的道童,似在背诵经文。 一派静谧而安详的仙家气象。 墨画一愣。 这便是观想图? 这图上是什么意思? 墨画想着想着,猛然间便发现,那小道童竟似活过来一般,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天真而烂漫。 墨画心惊,却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天真且澄澈,竟与那小道童有几分相似。 可随后墨画心底一寒,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了。 因为他发现小道童那天真的笑容,不知不觉中,已渐渐带了几分邪气。 邪气又渐渐变得诡异。 那小道童越笑越诡异,越诡异越狰狞。 忽而人皮如纸一般,被他整张撕去,人皮之下,钻出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青面小鬼目如铜铃,死死盯着墨画,仿佛见到稀世珍宝,神色垂涎。 趁墨画愣神之际,它一跃而起,自画中跳出,变成巴掌大小,扑向墨画的印堂,手如利爪,撕开识壁,钻进了墨画的识海。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五章 青面小鬼 青面獠牙的小鬼钻进一片虚白的识海,不由狂喜,桀桀笑道: “好深厚的神识!够我吃好久!” 随之它铜铃般的眼珠一转,看到了识海中的墨画,笑容不由一滞,“你怎么会在里面?” 墨画一脸疑惑,“这是我的识海,我怎么不能在里面?” “不,不对!你不该在这里!” 青面小鬼眼珠转动,神色变换,忽而大叫道: “神识显化,天赋异禀,天生的大补之物!这是天赐机缘!好!极好!” 墨画皱眉。 “大补之物?是说我吗?这青面小鬼,是以修士的神识为食?” 墨画又想起庄先生说过: “观想图映照的是他人的神识以及他人对天道的理解,换而言之,观想而出的,是别人的“道”,又或者,是某些非人的“道”,神识一旦沉溺其中,往往会有极为可怕的后果……” 这青面小鬼,莫非就是庄先生所说的“非人的道”? 墨画目光一凛,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青面小鬼狞笑道:“小崽子,待我吃了你,你便知道了。” 说完不待墨画反应,便化为一道青影,龇牙咧嘴,模样凶恶,直奔墨画而来,似是要将墨画吞了。 墨画连忙撤身后退,身形飘逸,躲过了扑杀而来的青面小鬼。 青面小鬼惊疑。 墨画也微微一怔,他发现在识海中,他是能用逝水步的。 之前进入识海,一直坐在道碑面前画阵法,没尝试过用身法,现在躲避了小鬼的扑杀,无意中施展了身法,墨画这才意识到。 既然逝水步能用,那法术呢? 青面小鬼又扑杀过来,墨画一边闪躲,一面试着用水牢术和火球术。 但这两种法术都无法施展。 逝水步是以神识操控灵力,以灵力牵引肉身。 现在识海中的墨画,是一个单纯的神识体,没了灵力和肉身,自然也能如同逝水步一般闪转腾挪。 但水牢术和火球术都是以神识催动灵力,凝结法术,灵力才是根本。 如今识海中没有灵力,自然也无法施展法术。 青面小鬼身形极快,但墨画的身法更为精妙,所以纠缠几回合,这小鬼却都奈何墨画不得。 青面小鬼气得面目狰狞。 墨画心中却也微微一沉。 他只能用逝水步闪躲,不能以水牢术困敌,或是以火球术攻击,就只是一个活靶子,一直这样躲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要想点其他办法! 青面小鬼又扑杀了半天,仍旧没碰到墨画一下,自觉受到戏耍,目中恶意大盛: “是你逼我的!” “待我抓到你,定一口一口,将你嚼得粉碎!” 说完青面小鬼竟扯下自己的左臂,丢入口中,先将自己的左臂嚼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一股暴虐的气息,自小鬼身上升起。 小鬼身躯渐渐变大,眼中凶杀意更重,獠牙更长,面容更加狰狞,不消片刻,便成了一个真正的恶鬼。 “这下你跑不掉了。” 青面恶鬼狞笑着看向墨画,却见墨画站在原地,又不跑了。 在墨画的周围,不知何时,画上了一些复杂的纹路。 “装神弄鬼!” 恶鬼沙哑道,而后无所畏惧,直接向墨画扑去。 它冲到墨画一丈处,刚碰到那些纹路,便觉得一股恐怖的威力震荡开来。 汹涌的烈火将它直接吞没,焚烧着它的躯体,带来无尽的痛楚。 恶鬼难以置信地尖叫道: “是阵法!你竟是阵师?!” 墨画见阵法生效,而且威力比他想得要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既然法术不能用,那他能用的,就只有阵法了。 墨画修的功法是天衍诀,天衍诀的瓶颈是谜阵。 谜阵结于识海之中,而墨画要解阵,也需要在识海之中画出阵纹,解开谜阵,突破瓶颈。 换言之,识海之中,阵法是生效的。 只是这种阵法,与识海之外不同。 阵法是天道规则的显化,本质是神识对天道的领悟。 外界之中画阵法,需借助阵媒承载阵法,借助灵墨刻画阵法,最终借助灵力激发阵法。 阵法的效果,是由灵力实现的。 阵法的威力,其实也就是五行等各类灵力的杀伤力。 而识海之中的阵法不同。 识海之中,没有外物,只有本质的神识,所以阵法的效果,其实就是神识的效果。 阵法的威力,其实是神识的威力。 墨画所画出的一品地火阵,其爆炸产生的烈火,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神识凝结而成的虚妄之火。 只能伤及神识,同时无火而焚,伴有虚妄的焚烧的痛楚。 而恰好,这青面小鬼,应该和识海中的墨画一般,是虚妄的神念体。 如今看来,阵法的效果比墨画想象得还要好。 以神识构筑的阵法极为纯粹,威力不俗,足以伤了这恶鬼神念的根本。 墨画精神一振,目光渐渐变冷。 画阵法需要时间,之前被这小鬼追杀,墨画无暇他顾,自然没时机去画阵法。 可这小鬼大怒,临战之时说些废话。 又自己嚼自己的手臂,嚼了半天,再将身体变大,又浪费了些时间。 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足够墨画将阵法画出来了。 这小鬼变成恶鬼,看似是变强了,但给了墨画时间,让作为阵师的墨画画出了阵法。 身处阵法之中的阵师,才是最强大的阵师。 墨画眼中寒光凝聚,开始考虑如何将这小鬼宰了。 之前被它追着跑,墨画憋一肚子气了,现在自然不会放过它。 青面恶鬼被地火阵震飞,倒在地上,受烈火焚烧,不住哀嚎。 它想扑灭火焰,可这火焰是由阵法凝结的神识之力,并无实体,只有神识虚影。 青面恶鬼无法扑灭,火焰一直焚烧,直到将其青色鬼皮烤得焦黑,这才渐渐熄灭。 青面恶鬼站起身来,焦黑的皮肤很快恢复如初,但气息却弱了一截。 外表是神识虚影,阵火焚烧的是它的神识。 哪怕外表不变,其神念本源也是大有亏损。 青面恶鬼仍凶恶地看着墨画,只是色厉内荏,心中涌起深深的忌惮。 “这是什么小怪物?显化神念,还能以神识凝结阵法?” 单论神念之力,它是比这小修士要强的。 若要正常以神念厮杀,它是能将这小修士生吞活剥了的。 但这小修士会用阵法,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阵法铭刻天道,是对神识最极致的运用。 尤其是这种神念厮杀,阵法借助天道,直伤本源,杀伤力更是强大。 一念及此,青面恶鬼心生退意。 再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它奈何不得这个小修士了。 不仅奈何不得,再打下去,一旦被他阵法所伤,甚至有可能元气大损,乃至彻底神念消陨。 “小鬼,我不会放过你的。” 青面恶鬼嘴上放着狠话,身子却缓缓后退。 墨画见它要逃,眉头一皱。 他的阵法无论攻守,都只能在原地。 这青面鬼要跑,好像还真没什么办法将其留下。 青面恶鬼缓缓后退,退到了墨画识海的边缘,眼看就要逃了出去。 便在这时,子时已到。 虚白识海的中间,一块残缺的石碑悄然浮现。 一股虚无但深邃的气息,瞬时蔓延开来。 气息中蕴藏着极大的恐怖。 青面恶鬼猛然惊觉,它瞪大双眼,青色脸皮甚至有些发白,神色恐惧至极,厉声惊叫道: “这是什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吃了 只是蔓延开的一丝丝气息,就让青面恶鬼全身震颤,畏惧发抖,有着本源被抹杀的极大恐怖。 这丝气息,仿佛是来自天道的排斥。 天道镇压一切邪祟。 与此同时,青面恶鬼周身传来灼烧的剧痛。 它低头看去,见不知何时,它的手、它的脚、它的身子,似受熔火焚烧,渐渐消陨。 而它的身形,也渐渐变小,渐渐显露原形,重新变成了那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要逃,不然必死!” 青面小鬼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着,奋力挣扎着,想从墨画的识海中逃出去。 墨画自然不可能让他逃脱。 他眼睛一亮,趁机施展逝水步,三步并作两步,转瞬间到了青面小鬼身前,一把将其薅住。 之前青面小鬼气息强大,墨画无法近身。 但现在它被墨画地火阵炸过,又被道碑气息焚烧,原形毕露,残留的神念已然弱了许多。 墨画轻而易举就将其制住了。 青面小鬼仍在挣扎,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墨画并不放他,反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青面小鬼不答,反而神色狰狞,威胁道: “快放开我……不然总有一天,我吃了你!” 墨画目光一凛,小脸一板。 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我? 他扼住青面小鬼的喉咙,冷冷道:“你再嚣张,信不信我先把你吃了?” 墨画本就是威胁的话,谁知此话一出,青面小鬼忽然面露惊恐。 “别……别说‘吃’……” 青面小鬼又惊又惧。 可为时已晚,墨画刚一说完,道碑上传来一股更磅礴的气息,直接将青面小鬼焚烧成了虚影。 青面小鬼的虚影嘶吼着、扭曲着、挣扎着,尖叫着,可根本无济于事,被道碑气息碾绞,很快就被炼为几道青气。 之后这几道青气,直接钻入了墨画的口中,被墨画吞入了腹中。 转瞬之间,青面小鬼就被墨画“吃”了。 墨画愣住了。 他就是随口一说,怎么真就把这小鬼“吃”了。 他不是真想吃的…… 墨画想到小鬼那青面獠牙的狰狞模样,又忍不住嘀咕道: “不会吃坏肚子……不是,吃坏脑子吧。” 话音未落,墨画神色一变。 他觉得脑海中如万花筒绽开,多出了许多画面。 深山之中,一个小道童跟着道士学修仙。 道士在看一本奇怪的书,小道童也跟着看,看着看着,两人笑容渐渐诡异,便都想吃人了。 道童和道士勾结,欺骗云游的修士,开始吃人。 吃着吃着,两人便没了人样。 一个变成赤面獠牙的恶鬼,一个变成青面獠牙的小鬼。 后来有白衣剑修,踏云而来,一剑斩了道士变的赤面恶鬼,道童变的青面小鬼却逃过一劫,遁入图中,尘封在道观中。 后来不少修士得到这张图。 目光浅薄的,不识真面目的,说它是高人座下的道童。 神识高深的,窥破它真面的,就说它是个邪恶的孽畜。 还有不知就里的,会观想这图,借它的神识。 但有借,便要有还。 它会渐渐吃掉这些人的神识。 直到一个宗门的长老将它封印,它不见天日,饿了好久。 后来又有一个宗门弟子将它偷了出来。 这个宗门弟子,面容稚嫩,目光充斥着野心。 正是黑山寨的三当家…… 种种画面和经历层层叠叠,充斥着墨画的脑海。 墨画思绪紊乱,来不及细细分辨,转瞬之间,一股冲动又涌上心头。 他想吃人! 墨画心中一惊。 与此同时,杀戮、贪婪、邪念等诸多恶念纷呈。 墨画眉头紧皱,心中恍然。 他“吃”了青面小鬼,所以脑海也被这些恶念充斥。 时间一长,必然恶念深重,恐怕还真会吃人。 墨画忍着痛楚,连忙到道碑前打坐,运用庄先生教他的冥想术,精心凝神,摒弃杂念。 恶念在墨画脑海中浮现,又一一消弭,此起彼伏,循环往复。 与此同时,墨画铭记庄先生的话。 心顺自然,而不自欺。 哪怕心生恶念,也不畏惧,不害怕,不自欺,自我观想,心思澄澈,心脱樊笼,游于无际。 世间俗念,本无一物,心如明镜,不惹尘埃。 一缕缕缠杂着邪念的青气自墨画身上散出,又被道碑的气息彻底碾碎,消弭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墨画这才睁开双眼。 适才浮现的诸多恶念,已彻底摒除,墨画心无外物,神念通彻。 墨画松了口气,刚想站起来,忽地识海之中,又涌起一股极精纯的神念。 这股神念,是那青面小鬼的邪念被净化后而留存的,精纯的神识之力。 这精纯的神识充溢在墨画的识海之中。 青面小鬼的神念,本就比墨画强,此时被炼化后,其神念之力,也更加磅礴。 墨画不知如何是好。 他从未在修道典籍,和庄先生的教导中遇到这种情况。 就在墨画踌躇之时,精纯的神念越来越多,如同潮水,猛然灌入墨画的识海,冲击着墨画的识壁。 墨画的识海隐隐作痛,甚至有要裂开的趋势。 “不好!” 墨画心中大惊。 这股神念太多了,会将他的识海撑坏。 墨画忍着识海的剧痛,连忙在道碑上画起阵法。 画阵法会耗费大量神识,墨画想借阵法,消耗掉这股神念,避免识海被充盈的神念撑得破碎。 墨画以指代笔,在道碑上极力摹画。 各种五行阵,司南子母复阵,一品熔火复阵,隐匿阵等等。 墨画不假思索,只要想起,就立马画出。 他的速度极快,手指挥舞之间,拉出残影,神识倾泻而出,一道道阵法层层叠叠,被墨画画在道碑之上。 可墨画画得再快,还是赶不上神念增长的速度。 便在这时,墨画想到了逆灵阵。 一品十纹的逆灵阵,以他如今的神识,根本无法完整画出的逆灵阵。 但也意味着,画逆灵阵,可以耗费大量的神识。 墨画开始回忆逆灵阵的阵纹,而后在道碑上尝试画出逆灵阵。 第一遍,画失败了。 第二遍,依旧失败。 …… 墨画不管不顾,一直画,一直画。 与此同时,他消耗神念的速度,终于与神念的增长勉强平衡。 神念不再压迫识海,识海中的痛楚渐渐缓解。 墨画好受了些,之后精神一振,继续消耗神念,专心致志练习逆灵阵。 墨画一遍又一遍地画着。 道碑上他画出的阵法,一副叠着一副,层层叠叠,不知画了多少遍。 每一次画,都会多画一点,每次多画一点,消耗的神念就多一点,他的神识也就增强一点。 涓涓细流汇成江河。 终于,墨画最后一笔落下,神念耗尽,逆灵阵绽放出深沉的光芒。 阵纹点亮,阵法生效。 这也便意味着,墨画完完整整地画出了逆灵阵。 堪称天道异数,超脱品范,一品十纹的逆灵阵! 墨画机缘巧合之下,借助观想图中的神念,画出了这一品阵师原本无法参悟的阵法。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七章 神识筑基 墨画彻底瘫倒在地。 太累了。 那青面小鬼不知吃了多少人的神识,形成的神念如此庞大。 墨画不知画了多少阵法,才将这股神念耗完。 面前的道碑上,大半都被墨画画上了阵法,层层交织,密密麻麻,看着复杂至极。 墨画想将这些阵法抹去,忽然迟疑了一下。 他如果将这些阵法抹去,那画阵法消耗掉的神念,是不是还会回溯,重新充斥自己的识海? 墨画踌躇不定,便决定先抹掉一个看看。 墨画伸手,抹去了一个一品五行单阵。 神识并没有回溯。 墨画托着下巴,想了一会,便明白了。 他画这些阵法,所消耗的,是那青面小鬼的神念,而非自己的神识。 所以画完阵法,再将阵法抹去,便无法回溯神识。 因为这些神念之力,本就不是他自己的。 墨画放心了,之后将其他阵法全部抹去。 道碑的碑面又重归虚无,仅仅余留一副十纹的逆灵阵。 完整的逆灵阵,阵纹有种古朴而晦涩的美感,其上流转的光芒,也璀璨而深沉。 墨画忍不住看得入了神。 这便是包含天道异数的阵纹,是超脱一品规则的阵法,还是自己亲手画下来的。 可惜是借助观想图的神念,自己才画出来的。 墨画有点惋惜,同时心生感慨。 阵法果然博大精深,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墨画又欣赏了一会,而后有些恋恋不舍地,伸手将逆灵阵擦去。 墨画只抹掉了一笔,却突然心中一惊,睁大了双眼。 他感觉到,自己的神识,竟然回溯了! 墨画震惊不已。 这莫非意味着,这副阵法,是他借助自己的神识画出来的? 墨画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他目光一凝,将逆灵阵完全抹掉。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且浩瀚的神识,回溯到他的识海之中! 这股神识极强,比墨画之前的神识要深厚且强大许多。 这是……筑基期的神识! 墨画难以置信。 “我的神识,已经堪比筑基了?” 墨画一时心绪起伏,片刻后,强压下心中的波澜,重新在道碑上画起了逆灵阵。 一笔又一笔,墨画画得极为认真。 等画出九道半阵纹的时候,墨画的神识还有不少盈余。 墨画按捺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画下去。 等到将逆灵阵完全画完,墨画的神识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 道碑上重新出现了一副完整的逆灵阵。 这也意味着,墨画的确可以凭借自己的神识,将逆灵阵画了出来! 还是炼气期的他,已经拥有了足以媲美筑基期的神识。 天衍诀的瓶颈在于神识。 如今这个瓶颈,已然不复存在。 这也意味着,筑基的大门已然打开,只要再修炼修炼,等修为到了炼气期巅峰,墨画就真的能成为筑基修士了。 或者说,他现在一只脚,已经迈入了筑基的大门。 墨画长长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成为筑基,便可迈入问道长生的第一步,奠定大道之基! 这一门槛,卡住了无数炼气散修。 如今,他距离迈过这道门槛,只差临门一脚了。 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等到了炼气九层圆满,就可以尝试筑基了。 墨画开心不已。 过了一会,墨画猛地一拍脑袋。 “差点忘了,现在是在黑山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要先想办法逃出去。” 墨画将逆灵阵抹去,待神识重新回溯,充盈识海,便从识海中退了出来。 从识海退出的墨画,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忽地就愣住了。 他发现有个人在旁边默默看着他。 而这个人,正是黑山寨的三当家…… 那个拥有观想图的邪阵师! 墨画神色故作镇定,心中却是一阵狂跳。 完蛋了! 这三当家到底什么时候在的,又到底看了他多久? 他与观想图中的青面小鬼纠缠,而后画阵法消耗神念,花了太久时间,估计这三当家已经出去办完事,又折返回来了。 怎么办? 墨画不露声色,心思急转,想着脱身的办法。 此时一定不能慌乱,不能露怯,敌不动我不动,不能被三当家看出底细。 墨画神色如常,一动不动,淡淡地看着三当家。 三当家也默默看着墨画,面无表情,心中却惊疑不定。 这个小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不过外出了一趟,临走前甚至还封了血阵,关了兽门,回来一看,竟有个不认识的小鬼,坐在他的蒲团上打坐。 三当家心中难以置信。 黑山寨是什么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怎么可能会突然会有一个小鬼? 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这最深处的丹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一时摸不清这小鬼的底细,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墨画和三当家两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 两人神色都故作淡定,心里都忌惮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首先忍不住的是三当家。 他之前只是以神识略作扫视,没看出墨画的底细,一时不敢详细窥视。 但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没这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三当家一咬牙,索性放出神识,全力窥视,想看出墨画究竟是什么身份。 可他的神识甫一触及墨画,如同陷入渊薮,一片深不可测。 三当家心中骇然。 如此深厚的神识,竟堪比筑基! 这个小鬼的气息,看样子不过炼气七层,怎么可能有筑基期的神识? 不,未必只是筑基神识。 这小鬼的神识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甚至有可能是筑基之上,只是他窥测不到而已。 三当家冷汗直冒。 一个词猛然从他的脑海中冒出。 夺舍! 是魔道逆天续命的夺舍禁术! 天道运行有常,修士生死有命。 任何修士,只要不入仙道,不得长生,一旦大限将至,纵使修为通天,依旧难逃一死。 故而无法成仙的修士大能,为了不死,便研究创造了许多欺瞒天道,苟延续命的禁术法门。 这些法门,使人虽死犹生,哪怕大限将至,仍能存活于世。 夺舍便是其中最高深的一类禁术,道廷明令禁绝,魔道传承绝密,基本只有活了数百上千年的魔道老祖才会施展。 三当家身上寒意彻骨。 魔道禁术,神魂夺舍! 这个小鬼,是夺舍的老妖怪? 他又看了看墨画,墨画神色淡定地与他对视,既不慌张,也不惊惧,喜怒不形于色。 正常的孩子,见了他,绝不可能如此镇定! 三当家心中愈发笃定,踌躇良久,最终硬着头皮道: “这位……老前辈,不知到此所为何事?” 墨画原本不知三当家心中所想,正强装镇定,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闻言微微错愕,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便桀桀一笑。 这笑容纯洁中带着天真,天真中带着邪气,邪气中带着诡异,像只披着人皮的小妖魔。 “肚子饿了,我想吃人。”墨画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八章 出寨 墨画说完,舔了舔嘴唇。 嘴唇红扑扑的,在屋内红光映照下,看着有些邪异。 三当家心里“咯噔”一跳。 果然是个老妖怪! 他们这些邪修,最多也就采下补,吸下灵,喝下血,不曾真有吃人这种修炼手段。 换而言之,能靠吃人修炼的功法,都不是简单功法,而是正宗魔道功法,不是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邪修所能学的。 随即三当家又想到一个问题。 这老妖怪要吃人,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要吃就只能吃他了…… 三当家冷汗直冒,心思急转,盘算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可若动起手来,又不知这诡异的老妖怪有什么手段。 魔道夺舍的老妖怪,哪怕修为低微,其手段之阴险毒辣,也是不可小觑的。 三当家忌惮不已,硬着头皮道: “不知老前辈,想吃什么人?” 墨画又舔了舔嘴唇,“都行,我太饿了,不挑食。” 三当家轻轻舒了口气。 只要不吃自己就行。 “不知可有需要晚辈效劳之处?”三当家拱手道。 “哦?”墨画眉毛一挑,微微颔首道,“那你给我挑几个。” 挑几个做什么? 墨画没明说,但三当家心里明白,是挑几个人给他吃。 这黑山寨里除了他,还有其他邪修,以及关押的修士。 关押的修士要么被吸灵,要么被采补,早就根基大毁,血气孱弱。 挑这些人给这老妖怪吃,未免有些大不敬。 若是惹得这老妖怪大怒,他们黑山寨的麻烦就大了。 那能吃的,就是寨里的邪修了。 三当家寻思妥当,便拱手道: “不知老前辈口味如何,喜好吃什么样的人,不如我为前辈引路,前辈可以自己去挑。” 三当家想把这老妖怪引出去,待吃饱喝足,再送他离开黑山寨。 死几个邪修,卖这老怪一个人情,这笔买卖是值得的。 他不指望这魔道的老怪能指点或是帮他们什么。 这种活了许久,还掌握夺舍这般禁术的老妖怪,心思诡异,喜怒无常,若要戏耍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绝不够这老妖怪玩的。 他只是希望,这老妖怪念他们一个人情,不找他们麻烦,而后吃饱喝足,安稳离开,这便足够了。 引路? 墨画心中一跳,但还是故作迟疑,略作思索后,微微颔首,道: “如此也好。” “请。” 于是三当家在前面带路,又亲手解开血阵,打开兽门,将墨画带了出去。 墨画大大方方地跟着三当家,走出了血色丹房。 夜色漆黑,天未破晓。 两人走在黑山寨的小路上,俱都一言不发。 三当家想把他送走。 墨画也想从黑山寨出去。 两人目的契合,彼此心照不宣。 只是借口还是要找的,要“吃”的人,还是要挑的。 墨画神色从容地跟在三当家身后,沿路走着,碰到一些眼熟的,作恶多的邪修,便伸出手指,轻轻一指,将他们挑出来。 他平日隐匿打探情报,见的恶事多了,见的为非作歹的邪修也多,只恨自己修为不足,杀不掉他们。 此时刚好有缘碰到,墨画不介意将他们“吃”了。 三当家将墨画点的邪修一一召过来。 这些邪修不明就里,但三当家有命,他们不敢不从,而且三当家不说,他们也不敢去问,只能默默跟着。 临近黑山寨的大门时,墨画已经点了四个邪修。 点少了不够“吃”,点多了,他怕三当家怀疑。 很快便到了黑山寨大门的篝火前,墨画目光一闪,看到了守夜的“刀疤脸”。 那个修习采补,杀人如麻,墨画想杀,却没杀掉的邪修。 墨画伸出小手,遥遥一指,指了下刀疤脸。 三当家微微点头,便将刀疤脸喊过来,见他脸上刀疤狰狞,模样丑恶,心里一时腹诽道: “这老前辈口味真重,这都吃得下去,还真是不挑食……” 三当家吩咐刀疤脸道:“你跟我出去,有点事。” “是。”刀疤脸恭敬称是,心中一时有些激动。 三当家亲自吩咐,一定是件重要的事,不知是杀人,还是抢灵石,说不定还能掳个女修回来。 他没了炉鼎,邪火虚盛,此时急需一个女修给他采补。 而且自己只要表现得好,入了三当家的眼,以后必然会受三当家重用。 刀疤脸心底火热。 随即他又看到了墨画,神情不由一怔。 怎么还有个小鬼? 这小鬼是做什么的? 他打量了下,发现虽然是三当家走在前面,但看样子,又似乎是在替这小孩引路。 刀疤脸心中震撼。 这小鬼什么身份?竟能让三当家在前面引路? 刀疤脸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出声去问。 在黑山寨里,多嘴未必就会死,但一定会比别人死得早。 “开门。”三当家命令道。 “吃人”这种事,必然要找个安静的,荒僻的地方。 这种地方一般在大黑山深处,也就是在黑山寨外面。 三当家理所应当地将墨画这个“老妖怪”往外引,墨画也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顺着三当家的意图往外走。 只要出了黑山寨,离开了三当家的视野,让他开启了隐匿,这群邪修就奈何他不得了。 以他现在的神识之强,大黑山深处,已经没有修士可以窥破他的隐匿术了。 刀疤脸开启机关,黑山寨的门庭显现,大门在“吱呀”声中打开。 三当家在前,其他几个邪修在后,墨画在中间。 一行人走过黑山寨的大门。 偷偷摸摸混入黑山寨的墨画,就这样在邪修的前簇后拥中,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一出黑山寨,雾气陡然变重,但血腥味也少了,气氛也没那么压抑了。 三当家带着众人,挑着偏僻的小道,左拐右拐,走到深山一个僻静是山林处。 四周荒凉,雾气弥漫,灌木和崎岖的山岩遍布。 三当家看了墨画一眼,征求了一下意见。 墨画微微颔首,表示此地正好。 三当家便问道:“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几个邪修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三当家竟问这小鬼有什么“吩咐”? 这小鬼究竟什么来历,身份莫非比三当家还高? 墨画只是淡淡道:“活的怎么吃?” 三当家明白了。 几个邪修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活的怎么吃?这话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因为三当家骤然出手,手如利爪,灵力凝炼如汞,将他们这几个邪修,一个接一个,全部掏心破膛地杀了。 那刀疤脸最为警觉,在墨画说“活的怎么吃”的时候,便想着逃跑了。 只是他也只有炼气九层,无法从筑基期的三当家手中逃脱。 三当家的利爪,从背后洞穿了他的胸口。 刀疤脸口吐鲜血,也不明不白地倒在了地上。 “前辈可否满意。” 墨画看得连连点头。 邪修死光光,他当然满意。 随后他善意邀请三当家:“要一起吃么?” 三当家神色一滞。 他虽是邪修,修邪功,画邪阵,但“吃”人这种事,他还真没做过,也下不去口。 三当家道:“前辈美意,在下心领了,前辈一人享用便好。” 墨画似笑非笑道:“那你要看着我吃么?” 三当家心底一跳,这才明白。 吃人修炼,必然是一种特殊的魔道功法。 既然是魔道功法,修炼之时,必然不可被外人得知。 自己待在这,是犯了这老妖怪的忌讳。 三当家立马拱手道:“前辈慢慢享用,在下便不打扰了。” 说完三当家匆匆转身离开。 他离开之时,感觉到一股隐晦的神识,若有若无地跟着他。 三当家心中一悸,知道这是老妖怪怕他窥视,所以在盯着他。 既是防备,也是警告。 三当家脚步加快,一直到树林的边缘,感知不到墨画的神识了,这才放下心来。 墨画见三当家已经走得远远的了,便自储物袋抽出千钧棒,走到刀疤脸的身旁,一棒子砸在他的脑门上。 “在我面前,竟然装死?”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八十九章 收尾 刀疤脸本在诈死,却不料冷不丁被墨画打了一棒子,不禁痛哼出声。 但他受了三当家一爪,伤势极重,气息微弱,面对墨画,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即便硬生生吃了墨画一记千钧棒,也只能受着。 “小鬼,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刀疤脸忍痛道,同时心中不解。 他这龟息之法,可以屏息诈死,是他从一个老邪修那里偷来的。 那老邪修仗着这个法术,一辈子化险为夷,屡次三番苟存了性命,这才能活到老。 这龟息法相当冷僻,很少有修士能看出破绽,即便是三当家,一时之间都未曾察觉。 他想不明白,这个小鬼年纪轻轻,阅历应当不深,为何能看出他在装死? 墨画冷哼一声,却并不想回答他。 他现在神识突破限度,已然有筑基境的神识。 刀疤脸身上灵力流转虽然缓慢,但并未滞涩,一些微末的灵力流转,在墨画的神识感知中纤毫毕现,所以是骗不过他的。 而且他可是猎妖师。 猎妖师必修的功课,便是识破妖兽诈死,怎么会被刀疤脸这粗陋的龟息法给骗了? 至于那个三当家。 他没识破刀疤脸诈死,一是因为心思全放在墨画身上,疏于感知; 二也是对自己的修为自信,觉得自己动手,刀疤脸必死无疑。 最重要的,他不是猎妖师,没有识破诈死的经验。 墨画没有答刀疤脸的话,而是举起千钧棒,激发阵法,又将刀疤脸的四肢一一打断。 刀疤脸痛苦不已,恨道: “小鬼,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无冤无仇?”墨画眉毛一挑,又一棒子打下去: “那些被你采补至死的女子,被你一刀劈死的修士,与你又有什么仇怨?你不还是赶尽杀绝了么?” 刀疤脸忍痛冷笑,“我采补也好,杀人也罢,又与你何干?” “你猜猜看。” 刀疤脸眼皮一跳,这小鬼说话不依常理,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要干什么,甚至连杀意都感觉不到。 但他心里知道,这小鬼肯定是要杀了自己! 为什么? 他应该和这小鬼素未谋面,也没什么仇怨才对。 刀疤脸想不明白,咬牙道: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说个清楚,让我明明白白地死。” “我喜欢让人不明不白地死,这样省得麻烦。”墨画道。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刀疤脸无可奈何。 刀疤脸心思急转,忽而嗤笑道:“你不会是想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吧?” 墨画没理他,开始在盘算什么。 刀疤脸嘲讽道:“这修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这般天真幼稚,在修道界是活不下去的,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墨画见他死到临头,还喋喋不休,便又一棒子抽在他脸上。 “说什么屁话呢?” 墨画想了下,从储物袋中取出大把妖腥草,拧出草汁,滴在刀疤脸身上,一边又继续道: “弱肉强食,不过是骗人的鬼话……” “当你是强者,想欺压弱者,嘴上便说‘弱肉强食’;当你是弱者,被强者欺压,又会说‘天道至公’。” “归根结底,都是自私自利的借口罢了。” 墨画拧完草汁,将剩余的妖腥草全丢在刀疤脸身上,道: “而且现在,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是你……” 刀疤脸闻到身上一股腥臭之味,惊惶道:“你要做什么?” 墨画道:“这是妖腥草,味道腥腐,会吸引妖兽过来将你吃了。” “你不是说‘弱肉强食’吗,我就让你体会一下,身为弱者,被‘强食’的滋味。看你以后还会不会这么说了……” 刀疤脸目露惊恐。 “哦,对了。”墨画想了下,又恍然道,“你恐怕没以后了……那就下辈子吧,如果下辈子,你还能投胎做人的话。” 刀疤脸目眦欲裂,“好你个小鬼,心地竟如此歹毒!” “歹毒?” 墨画冷哼道:“你害别人时,不觉得自己歹毒,到别人害你了,却怨别人歹毒,这样厚此薄彼是不对的。” 刀疤脸自知死到临头,心生恐惧,眼珠一转,又服软道: “小兄弟……不,小道爷,放了我,我以后一定改。” “改什么?” 墨画开始在地上画阵法,同时一边随意应道。 “我以后行善积德,不修邪功,不行恶事!”刀疤脸急忙道。 “真的吗?”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刀疤脸赌誓道。 墨画面露犹豫:“当真?” 刀疤脸见状,以为事有转机,立马道: “当真!我以后必然吃斋行善,不做任何有违天道的事。” 墨画思索片刻,点头欣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刀疤脸大喜,“那你能放我一条生路么?” 墨画灿然一笑,“不能。” 刀疤脸一愣。 “我骗你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也是屁话。错哪有那么好改?狗都改不了吃屎。” 刀疤脸大怒。 这小鬼在戏耍自己!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这小鬼已经在他身边布下了阵法,将他定死在原地。 这小鬼与他废话,原来是打消他的戒心,好布下阵法,让他无法挣扎,死得彻底! 这下他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灵力,也根本无用武之地了。 只要妖兽过来,他必死无疑! 刀疤脸心生绝望,死死瞪着墨画,神情狰狞而怨毒: “小畜生,便是做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墨画置若罔闻。 真正的青面小鬼都被他“吃”了,还怕他这个许愿做鬼,实际上人都做不了的假鬼? 刀疤脸还欲再骂,墨画已经将手上的事做完了,没耐心与他废话了。 “那你记好了……” 墨画拎着千钧棒,走到刀疤脸的身边,居高临下道: “你若做人,我让你死无全尸,你若做鬼,我照样能让你魂飞魄散!” “你就安心等死吧!” 说完不待刀疤脸说什么,墨画举起千钧棒,又重重地一棒砸下。 这一棒倾尽全力,势大力沉,刀疤脸被彻底砸晕。 墨画收起了千钧棒,微微点头。 这刀疤脸晕过去了,等他醒来,估计就能看到自己被妖兽吃掉的模样,真正地体验一下“弱肉强食”。 墨画怕他乱叫,才把他打晕,也算是避免他承受死前的煎熬。 毕竟死亡前的等待,才是最痛苦的。 墨画“善意”地考虑着。 做完这些事的墨画又叹了口气,心情又有些低落。 他又想到了夜色中自尽的那个女子。 活者受尽折磨,想死也是奢望。 女子死前所受的折磨和绝望,他现在也让这刀疤脸体会一下。 可他境界低微,修为有限,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远处,已经有几只夜出的妖兽,闻着妖腥草的腐味和人血的腥味,目光贪婪地往树林这边赶了过来。 墨画神识早就发现了这几只妖兽。 他不慌不忙地施展隐匿术,隐匿起身形,同时施展逝水步,找了一个没有妖兽,也没有三当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黑山寨待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波折,现在他事情都做完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而且这一路,他不必再有什么忌惮了。 窥破观想图,吃了青面鬼,又炼化了神念。 如今墨画的神识已然堪比筑基,这深山之中,已经没人能看破他的隐匿术了。 只要出了黑山寨,便是鱼入大海。 这些邪修再想找到他,就根本不可能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章 担心 墨画悄无声息地赶路。 终于能回家了,他的心情也轻松了点。 大黑山的深山与来时差不多,依旧是林木繁茂,雾气深重,难辨方位。 但与来时不同,如今一草一木,一树一林,一山一石在墨画的神识中,就愈发清晰了。 他的神识更强,看得更远,感知也更细微。 雾林中三当家布下的雾阵,更是如同路标一般,明明白白地为墨画指着路。 肉眼看上去是一团迷雾,但在墨画的神识认知中,条条道路,泾渭分明,清晰可辨。 走了半个时辰,墨画便接近了深山的边缘。 墨画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这里并非他来时的悬崖,所以路不算熟,眼前岔路很多,一时之间,他不知往哪里走好了。 便在这时,远处的大雾中似乎传来一些声音。 这些声音有些混杂,像是有不少人在呼喊,听起来很是焦急,而且似乎是在喊“墨画”…… 墨画一愣,他听出来了,这些都是猎妖师的声音。 墨画施展逝水步,加快身法,向声音处赶去。 浓浓的大雾中,十来个猎妖师结成人网,向深山搜寻,神色焦虑,同时口中喊着墨画的名字。 便在这时,他们发现雾中有人影。 猎妖师门脸色一肃,朴刀出鞘,纷纷戒备起来。 人影渐行渐近,身形小巧,看着像是个小修士。 有几个猎妖师神色微喜,其余众人也是面露期待。 等到人影走近,雾气消散,看清来人的长相,清秀的小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他们这才确认,来人正是墨画。 墨画和他们打招呼。 猎妖师们此时又听到墨画的声音,确确实实是墨画,而且看样子没什么事,俱都神色一喜,重重松了口气。 有猎妖师欣喜喊道:“找到墨画了!” 其他猎妖师将话传了下去。 不一会儿,浓浓的大雾中,猎妖师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找到墨画了!” “墨画找到了!” “找到了!” …… 墨画怔在原地,心中既觉得感动,又觉得愧疚。 原来这么多人关心他,甚至深入深山来找他。 他好像给大家添麻烦了…… 墨画又想起那晚,老邪修对三当家说的话: “猎妖师那边有动静……” “……内山出事了……” 他当时还好奇,内山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内山出的最大的事,就是他失踪了。 当年钱家的大长老失踪,钱家动用全部家族弟子,结成人网,不顾深山危险,进入深山搜寻。 如今的猎妖师为了墨画,也在做同样的事。 墨画眼睛酸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墨画见到了俞长老,心里过意不去,刚想说什么,却被俞长老打断了。 “回去再说。”俞长老道。 俞长老神色复杂,他虽然担心墨画,觉得墨画此行有些冒失,但也知道墨画进深山是为了什么,所以不愿出言指责,更不忍说他什么。 不是任何人都有善心,也有胆识,能为了通仙城的散修,冒这种风险的。 好在墨画安安稳稳地回来了。 俞长老表面镇定,但心里也着实是如释重负。 无论墨画在深山里发现了什么,都回去再说吧。 俞长老吩咐大家回去。 于是大家渐渐开始集结,并缓缓从深山退去。 墨画此时才知道,进山找他的人,比他想的还要多。 凡是他有些面熟的猎妖师,他基本都能看到,甚至还有一些是道廷司的修士。 墨画也看到了张澜。 张澜见到墨画完好无损,也是重重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狠狠地揉了揉墨画的小脑袋,把墨画头发都揉乱了。 墨画自知理亏,就没说话。 等到了内山,墨山这才从深山另一边赶过来。 尽管已经知道墨画平安无事,但此时亲眼见到,他才放心。 墨画垂着小脑袋,低声道:“爹……” 墨山原本心里是有气的,但此时一见到儿子,气又全部散了。 他只能叹了口气,摸了摸墨画的头,道: “去看看你娘吧,她这几天,都不曾合眼……” 墨画吃了一惊,“娘也在山里?” 墨山点了点头。 墨画随着墨山,在内山一处营地里,见到了娘亲柳如画。 柳如画站在营地门口等他,身形单薄,面容憔悴,原本温柔的眸子中满是焦虑,在见到墨画的一瞬间,默默流出泪来。 墨画鼻子一酸,喊道:“娘……” 柳如画不待墨画说什么,便跑了过来,紧紧地把墨画抱在怀里,手臂还有些颤抖。 她抱得很紧,生怕一转眼,怀里的墨画突然又不见了。 这些天她焦急得睡不着觉,可无论大家如何找,却总也找不到墨画的身影。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害怕哪一天,只是想见墨画一眼,都不可能。 柳如画将墨画抱了好久,情绪这才好一些。 墨画心中愧疚不已,道歉道:“娘,对不起……” 柳如画含着泪,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年级虽小,但已经有一身本事了,知道分辨是非,做事也有自己的想法,娘不怪你。” “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世上还有很多牵挂你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让大家担心,无论有什么事,也一定要让爹娘知道。” 墨画郑重地点了点头,“娘,我记住了!” 柳如画看着墨画清秀的面容和清澈如水的目光,心中不舍,又嘱咐道: “还有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世上珍宝万千,但对爹娘而言,你才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宝物,哪怕是修道成仙,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 柳如画的目光温柔而深挚。 墨画心中更加愧疚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考虑到了爹娘的感受,但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他猜到爹娘会有些担心,但完全没想到,爹娘会如此担心。 这世间,子女对父母的挂念,远不及父母对子女牵挂的十之一二。 下次做事,一定不能让大家担心,更不能让爹娘担忧了。 墨画心理默默想着,而后认真地对柳如画道: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活得长长久久,一直活到成仙。” “你和爹也会长长久久,得道成仙的!” 柳如画没有当真,但心里还是欣慰不已。 她拭了下眼泪,揉了揉墨画的小脸,笑着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一章 得失 回去的路上,墨画在心里默默总结了此行的得失。 这次混进黑山寨,总的来说,有惊无险,但细细想来,很多次面临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偷听筑基邪修说话,在筑基邪修的眼皮子底下偷窥,最后甚至偷了三当家的观想图,还被三当家当场撞破了…… 这些行径无异于虎口拔牙,火中取栗。 虽说最后,都被墨画糊弄过去了,一些困境也都化险为夷了。 但凡事应当趋利避害,这种比较危险的事,下次尽量还是少做为好,若是非做不可,也要考虑得更加周全。 墨画微微叹了口气。 行事不够周全,考虑不够周到,手段还不够周密。 最重要的是,还让大家和爹娘担心了。 墨画在心中引以为戒。 修界广阔无边,修道长路漫漫。 自己年纪还小,阅历不深,欠缺的东西还有很多,将来还要经历更多的事,要学的东西同样很多。 若是行事有所疏漏,就一定要多多反思,这样才能从中获得裨益,之后行事,也才能更加稳妥。 墨画点了点头。 总结完过失,墨画又盘算着,自己此行有什么收获。 首先他知道了深山的真相,找到了黑山寨的门路,打探了黑山寨的虚实,几乎将黑山寨摸了个透,还画好了黑山寨的舆图,甚至黑山寨最深的隐秘,墨画也窥知了一二。 黑山寨是大黑山隐藏在暗处最大的毒瘤,若不拔除,整个通仙城,都会面临着莫大的凶险。 到时候所有通仙城的修士,包括他的爹娘,以及他相熟的猎妖师、炼器师、炼丹师等,都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惨遭邪修的毒手。 这是墨画不愿看到的。 所以黑山寨迟早是要端掉的,与黑山寨的冲突也不可避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旦与黑山寨正面交战,墨画探听到的这些情报,就至关重要了。 知道了黑山寨的虚实,就更易筹谋布局,对付黑山寨,也要容易许多。 若是不知虚实,贸然交手,阴险莫测的黑山寨要强大数倍。 大家与黑山寨交手,死伤也要多上数倍。 墨画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着,没有死伤最好,若实在避免不了,伤亡也要降到最低。 除了有关黑山寨的情报,剩下的就是墨画个人的收获了。 他坑死了胖修士,得到了孔盛的玉佩。 这个玉佩是孔家嫡系才有的,象征意义大,暂时只能换灵石,但若是留着,说不定哪天可以坑一下孔家。 其次,墨画得到了白面邪修的一本火球术的秘籍。 这本秘籍,墨画得到后就揣进了储物袋里,不曾细看。 如果墨画所料不差,这秘籍虽然在白面邪修手里,但应该不是他自己的,估计要么是偷来的,要么就是抢来的,或是机缘巧合下获得的。 这种精研某一类法术的秘籍,也都是比较稀有的,普通修士根本没有这种传承。 墨画心中微喜。 参透这本秘籍,应该可以提升火球术的威力,弥补自己灵活有余,机变十足,但攻伐逊色的短板。 不过现在还不急,墨画打算回去后再细细琢磨。 此外较为重要的,是观想图。 墨画第一次见到了观想图,窥视了观想图的隐秘,也遇到了内藏的凶险。 有关观想图的事,他隐隐有些猜测,但修道知识有限,一时还无法确定,还是需要去请教庄先生才行。 而得益于观想图,墨画神识暴增,已然堪比筑基,也画出了一品十纹,堪称天道异数的逆灵阵。 这点庄先生可能也没想到。 墨画心中暗暗有些得意,不知道他回去,会不会吓庄先生一跳。 最后,最重要的事,是道碑。 墨画之前一直用道碑来练习阵法,磨炼神识。 这道碑与其说是碑,反倒更像是一块“黑板”,画了擦,擦了又画。 上面什么都可以画,但最终,又什么都留不下。 然而黑山寨之行,见了观想图,被青面小鬼钻入识海,有了一番凶险,又化险为夷之后。 墨画这才意识到,他对这块道碑,或许一无所知。 他至今还记得青面小鬼恐惧的神情。 仿佛面临的,是世间极大的恐怖,是真正身死道消,大道磨灭的恐怖。 道碑甚至什么都没做,既不发光,也无异象,只是几缕气息,就将青面小鬼焚化成了青烟。 墨画心中凛然。 这个道碑,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得多,来历估计也相当可怕。 墨画还没办法问庄先生。 虽说他对庄先生非常信任,但道碑毕竟来历特殊,而且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有自己知道最好。 至于道碑有什么奥秘,他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周身瘴气变淡,雾气也变淡了,四周的景色,也不再压抑,沿途的妖兽也弱了不少。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出了内山,走在了外山的山道上了。 墨画又回头,望了一眼深山。 大雾遮蔽,虚茫一片。 但墨画知道,黑山寨就坐落在那大雾深处,存续了两三百年。 寨里尸山血海,群魔乱舞。 灵奴形销骨立,炉鼎生不如死,其他被掳掠的修士也是受尽折磨。 墨画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通仙城中,过着虽说穷苦,但邻里和睦,修士友好互助的日子。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见到了修界的另一面。 血腥、冰冷、残酷而邪恶。 这世间既有勤奋修炼,心存道义的正道修士,同时也有无法无天,恶贯满盈的邪魔外道。 有些修士不仅杀人,还会喝人的鲜血,吸人的灵力,不将人当做人,只当做灵奴、血奴,当做会呼吸的灵石。 这是“人吃人”的世界。 墨画明白了,只学阵法是不够的。 他如果修为强大,便可以救下黑山寨的所有无辜修士,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邪修迫害至死。 要杀那些邪修,也无需花心思耍手段,只要一个火球术,就足以将那些邪修烧死。 而他如果修为足够,可以领悟更强的阵法,甚至可以画下地火大阵,让整个黑山寨直接升天。 归根结底,修为是修士的根本,阵法是立身的依仗,法术是持身的利器。 三者缺一不可。 他既要以阵法体悟天道,造福苍生,也要以修为精通法术,诛杀邪魔。 墨画的思路渐渐清晰,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柳如画在墨画身边,见他神色变换,时而开心,时而皱眉,小脑袋里不知在寻思着什么,最后似乎下定决心,神情也认真起来。 哪怕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墨画,心中也觉得踏实许多。 柳如画欣慰一笑,目光温柔如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情报 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回到了通仙城,俞长老屏退他人,留下了墨画,以及墨山、俞承义,俞承武,还有道廷司的张澜。 俞长老将大家带到南城炼器行的客厅里,四下无人,且有阵法隔绝,相对隐蔽一些。 众人都知道俞长老想做什么,神情都有些凝重。 俞长老喝了口茶,便问墨画:“深山里面,果然有罪修?” 墨画行事有分寸,他在深山耽搁了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想到之前有关深山的推测,俞长老怀疑,墨画之前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大黑山的深处,的确藏着一伙罪修,而且势力恐怕不小。 墨画却摇了摇头,“不是罪修。” 俞长老微怔,而后松了口气。 不是罪修就好…… “是邪修。”墨画道。 俞长老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由吃惊道:“邪修?” 墨画点头。 墨山等人神情都有些错愕,张澜更是神情肃然,开口问道: “有多少?” “数百。” “具体点呢?” “大概有五六百吧。” 包括俞长老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六百邪修! 邪修与普通修士不同,修行的是邪功,不被道廷允许,但这种功法,一般精进快,威力强,还有诡诞莫名的效果,所以极难对付。 道廷司通缉的邪修,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很少成群结伴的,但没想到,这大黑山的深处,竟有五六百邪修。 张澜虽然知道墨画不会撒谎,但还是忍不住道: “你不会看错吧。” 墨画道:“我亲眼看到的,还亲自数过。” 张澜点了点头,忽然又发觉不对,“你亲眼看到,还亲自数过,他们就这样让你看?” “我学了隐匿术,他们看不到我。” 隐匿术…… 张澜这才想起,墨画学了隐匿术的。 虽说他事先已经知道了,但此事看起来,张澜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墨画这孩子,竟真的能在五六百邪修的眼皮子底下打探消息,还能从容身退。 张澜觉得自己应该震惊一下,可又实在震惊不起来,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心底竟觉得再离谱的事,发生在墨画身上,似乎都没那么离谱了…… “你胆子可真大……” 俞长老又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墨画想了想,便一点一点补充道: “邪修们都聚在一个山寨里,山寨的名字,叫黑山寨。” 黑山寨…… 众人听着,神色都严肃起来。 寄居在大黑山深处的邪修的山寨,黑山寨这三个字,光是听着,就觉得有些阴气。 “你知道黑山寨的位置么?”俞承义问道。 墨画掏出了一张图,图上画出了两条线。 这图是深山的简图,是墨画凭借记忆画的,那两条线中,一条线是墨画去时的路,通过悬崖之间隐匿的山路,直达黑山寨的门口。 另一条线,是墨画回来的路,从黑山寨的大门,向黑山寨边缘延展,一直达到内山。 图中路线,是墨画凭印象所画,未必精确,但大致方向不会错。 众人看着图,一时有些吃惊。 “不愧是阵师,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张澜咋舌,又好奇道,“不过深山那么大雾,你是怎么知道路线的。” “因为我是阵师啊。” 张澜不明白。 墨画便解释道:“深山大雾,本没那么浓的,是因为黑山寨的三当家,布下了雾阵,所以才难辨方位……” “但我是阵师,他布下的阵法,正好让我更容易分辨方位。” 张澜点了点头,心道也幸亏墨画是阵师,不然他们哪里知道深山大雾,还有这般缘故。 哪怕知道大雾乃阵法所致,他们不是阵师,不会阵法,看这深山,也仍旧是雾蒙蒙的一片,窥破不了其中的端倪。 这种事,也就精通阵法,心思机敏的墨画才能看出来了。 张澜心中感慨。 墨山闻言,却是神情一动,问道:“三当家?” 墨画点头道:“黑山寨的当家,是筑基邪修。” 墨山神色一凝,“一共有几个当家?” “有四个。”墨画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越发沉重。 俞长老问道:‘这四个当家,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墨画点了点头,“我偷听守夜的两个邪修聊天才知道的……” 当然这两个邪修都已经被他坑死了…… “大当家创建黑山寨,修为最深,资历最老,但高深莫测,看不到人;二当家冷血嗜杀,目前在外杀人,不在寨内;三当家是个阵师,会画邪阵;四当家是新晋的,喜欢喝血,人血不够喝,晚上就出去喝妖血……” 墨画便将打听到的,黑山寨四个当家的情报都说了。 俞长老越听越是吃惊,这些情报,已经算是机密了,不仅有几个当家的身份,还有擅长的邪功功法,以及修行习性。 没有墨画,他们根本打听不到。 四个筑基邪修! 俞长老眉头紧皱。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这些邪修图谋不轨,暗中发展这么多年,必然会有筑基坐镇,却没想到,竟然会有四个这么多。 而且还是修行了邪道功法的筑基修士。 一时之间,众人面上都笼罩着阴霾。 墨画见状,不由问道:“俞长老,我们能打过么?” 俞长老摇头,断然道:“打不过!” “怎么都打不过么?” “光靠我们,怎么都打不过。” “那怎么办呢?”墨画也有些犯愁。 俞长老看向张澜,拱手道:“只能拜托道廷了。” 墨画微微皱眉,道廷司人手也不多,但他随即意识到,俞长老所说的是“道廷”,而非“道廷司”。 若是如此,那俞长老所说的意思,莫非是…… “道兵?”墨画惊讶道。 道兵,顾名思义,便是修道的军队,隶属道廷,由道廷直接管辖。 地方的道廷司遇到无法解决的威胁,便可直接上书道廷,请道廷拨调道兵,直接镇压。 墨画没见过道兵,但也听说道兵实力极强,威势赫赫。 黑山寨的邪修实力太强,所有猎妖师联手,都未必是对手,所以此时唯一的办法,便是请调道兵了。 张澜微微颔首,“我这便回去找掌司,禀明原委,请他上书道廷,请调道兵,剿杀邪修!” 请调道兵,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邪修实力的权衡,道廷的批审,以及道兵的调度,都要花时间。 事不宜迟,张澜起身便想走,却被墨画叫住。 “我情报还没说完呢。” “还有?”张澜忍不住道,“你到底打听了多少情报,竟还没说完……你不会把黑山寨都摸透了吧。” “没那么夸张……”墨画笑了笑,然后又掏出了一张图,摊在桌面上。 图上既有林立的建筑,也有复杂的阵法,乍一看是张规模颇大的建筑阵图,张澜仔细看了看,眼皮不禁一跳。 这绝不是普通的建筑阵图! 张澜指着这张图,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这不会是……” 墨画点了点头,“是黑山寨的形势舆图。” 张澜又忍不住道:“你偷来的?” “我画出来的。” 张澜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也是能画出来的?” 包含修道建筑结构和阵法设计的形势舆图,尤其还是这么大的建筑,必须要实地勘察,剖析布局,还要精通阵法…… “我是阵师啊。”墨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张澜不想说什么了。 行吧,你是阵师,你厉害。 俞长老则仔细地看着舆图,心中也是惊叹不已。 这舆图详实而仔细,邪修的住处,关押的牢房,甚至连膳房都标在了上面。 而这舆图,是墨画在邪修眼皮子底下画出来的,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俞长老看着看着,忽而皱眉,指着一处道: “这是何处?” 这舆图分前寨和后寨。 前寨的舆图,画得详实,但到了后寨部分,就简略许多,估计是后寨危险,墨画知道得也不多。 但后寨部分简略的舆图中,却有一块又特别详细。 路径、兽门、血阵,大厅乃至房梁的格局都一清二楚,而那大厅中间,还画着一尊丹炉,甚至还有一头猪。 “这是邪修的丹房。”墨画道。 张澜脸色陡变,“邪修炼的什么丹?” 墨画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在拿人炼丹,满屋都是血雾,一些药草像活的一般。” 俞长老皱着眉头,他对邪修的事知道得不多,也不知这是什么丹。 张澜却神色严峻,寒声道:“他们这是在炼人寿丹!” 谢谢书友20220812183836149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人寿 “人寿丹?” 墨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便问道:“可以延年益寿么?” 张澜思索道:“可以说是延年益寿,但又并非延年益寿。” 俞长老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 墨画便道:“张叔叔,别卖关子了。” 张澜一怔,想了片刻,便问墨画:“修士最重要的是什么?” “修为?”墨画想了下答道。 “不是。”张澜摇了摇头,“修为是修士的根本,但更重要的,其实是寿元。只有有了寿元,才能去追求修为,去寻觅长生。” “所谓长生,其实就是极致的永恒的寿元。” 墨画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人无论做什么,都得先活着,没命活着,自然什么都没有了。” “你这么想也对。”张澜道,“再强大的修士,都得要先活着,没了寿元,无法活下去,纵使修为通天彻地,也难免身死道消。” 墨画道:“所以修士会想想尽办法延年益寿?” 张澜颔首道:“延年益寿这个说法,其实是不对的,天行有常,修士有命,大限将至之时,寿元耗尽,无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的。” “可有些丹药或是功法,的确可以延年益寿啊……”墨画疑惑道。 “延年益寿”的丹药或功法,墨画虽不曾亲眼见过,但修道的典籍里常有记载,不算什么新鲜的事。 “所以我才说,这些所谓的‘延年益寿’,并非真正的‘延年益寿’。”张澜道。 墨画认真听着,等张澜继续讲下去。 张澜面色凝重,接着道: “大限将至的修士,是无法延寿的,这是天道的限定。修士所谓的延年益寿,通常是两种情况。” “一种是通过功法或是丹药,调理肉身和经脉,去除冗苛,拔除病患,延长寿命。” “但这种情况,修士本身大限未至,寿元并未耗尽,这种延年益寿,所延的寿元,本就是修士自己的,所以谈不上延寿。” “而一旦修士真的大限将至,天道所限,是必死无疑的。若要不死,那就只能走上邪魔外道,修炼各种禁术,炼制各种禁丹。” “人寿丹,便是其中的一种禁丹。” 墨画心中一寒,问道:“炼制人寿丹,需要杀很多人么?” 张澜点头,“人寿丹难炼,要杀很多人的。” “炼人丹续命,等同于以人入丹,向他人借命,但这种违背天道的事,难度极大,可能花费很大功夫,一人也只能借一点命,这便需要积少成多,杀很多的人,续自己的命……” 墨画心中一凛,渐渐想明白了: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都是剥削他人,以利自己……” “家族和世家坐大,剥削的是灵石;道廷独尊,剥削的是权力;邪魔外道更残忍些,有喝血的,剥削的是鲜血;有吸灵的,剥削的是灵力;而炼这人寿丹,便是直接剥削人的性命……” 张澜闻言悚然,便道:“这话谁与你说的?” 墨画挠了挠头,“不是这样么?” 张澜想说不是,但又隐隐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一时之间,难以理清思绪。 俞长老也是微惊,不由看向墨山。 墨山摇了摇头,意思不是我教的,他也不知墨画为何能说出这番话来。 墨画思索片刻,又问张澜: “若果真是炼的人丹,那这丹,难道是为大当家炼的?” 张澜仍皱着眉头,想着墨画的话,此时闻言才想起,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黑山寨的事,便推测道: “那个大当家是筑基修士,筑基前期修士,不过三百年寿命,中后期寿命长些,但也不过四百年,这么一算,那大当家估计是大限将至,所以才在大黑山深处,建立山寨,网罗邪修,杀人越货,炼丹续命……” “这些行径,都是《道律》禁止的吧。”墨画道。 “不错,基本都是断头、凌迟,乃至阵绞的大罪。” 张澜叹了口气,但神色也轻松了些,“炼人丹这种事天怒人怨,一旦禀报上去,道廷必然极度重视,定会调遣道兵,将这伙邪修全部诛杀!” 俞长老和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若果真如此,剿灭黑山寨的事,就没那么棘手了。 墨画想了下,又问道: “这伙邪修这么低调,是不是也是怕这些行迹暴露,惊动道廷,会被道兵围剿呢?” 张澜略作思索,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不过……” 随即张澜又想到一个问题,问墨画: “炼人丹是绝密,炼人丹的丹房,更是禁地,这些都是不能被外人得知,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俞长老等人都好奇地看着墨画。 “也没什么,就是趁三当家出门,我隐身混了进去。” 墨画说得轻描淡写。 “然后呢?” 张澜又问道,他知道这事绝没这么简单。 “然后我有点事耽搁了,被三当家撞见了……” 众人神色陡变,墨山更是心底一颤,神色担忧。 “被筑基邪修撞见,这你也能活着出来?”张澜有些震惊道,“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三当家把我送出来的。”墨画道。 张澜不信:“胡说什么呢?” 墨画道:“真的。” 张澜道:“他脑子坏了?” “脑子没坏,但可能是想岔了,所以误会了吧。” “误会什么?” “误会我是夺舍的老妖怪了。” “夺舍?”张澜吃了一惊,不由问道,“为什么?” 墨画尽量表现得谦虚些,但还是不免有些得意道: “可能是因为我神识强吧。” 张澜一怔,“我知道你神识强,但也不至于……” 说着说着,张澜忽然神识一动,神情骤变,难以置信道:“你的神识……” 俞长老闻言,也放出神识,刹那后瞪大双眼,猛然站起身来。 适才他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此时提到神识,他才放开神识,窥视了一下墨画。 可只窥视了片刻,他就坐不住了。 神识感知之中,墨画周身朦胧,气息隐约,根本看不真切,也摸不透虚实。 神识越强,则越隐晦。 这就说明,墨画的神识,已经强到可以与他媲美,乃至阻碍他感知的地步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筑基,而墨画才炼气啊!这已经突破他的修道常识了…… 俞长老神情有些骇然,“你的神识……” 墨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我修为是炼气,可神识已经先一步筑基了……” 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刹那之间,屋内一片死寂。 与此同时,深山之中。 三当家口中也喃喃道:“炼气修为,筑基神识,这怎么可能呢……” 他发觉不对了。 端午节了,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一卷的剧情快收尾了,有些线索要收一下,所以写得会比较慢。 目前都还是两更,后面应该会好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看不透 墨画走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当家感知不到墨画的神识,便回到了那处偏僻的小树林里。 血腥遍地,一片狼藉。 那几个邪修,的确是被吃了,吃得很干净,但也吃得满地都是血。 “皮囊是个孩子,究竟怎么吃人,才能吃得如此狼藉?” 三当家暗自腹诽道。 随即他发觉不对,地面上有很多爪痕,咬痕,甚至还有带血迹的毛发。 三当家一怔,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死无全尸的邪修,不是被人吃的,而是被妖兽吃的。 而且那个被夺舍的孩子,也不见踪影了。 三当家目光一凝,察觉出蹊跷来。 这些人不是被那个小鬼吃的? 还是说,那个小鬼,其实不是什么夺舍的老妖怪,而是披着人皮的妖兽。 可这也不对,若非夺舍,怎么可能只有炼气修为,便拥有筑基神识呢? 天道自有规则,一切都是有限度的。 炼气修士的神识再怎么强,也不可能超脱限度,堪比筑基。 三当家想不明白,随即忽然大惊,他忘了一件大事: 观想图! 那小鬼在他的蒲团上打坐,而那蒲团下面,就藏着他从宗门窃取出来的观想图! 三当家身法如风,匆忙向黑山寨的丹房赶去。 等他到了丹房,掀开蒲团,发现暗格已经被人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三当家心底一凉,正惶乱失神,以为观想图被人偷去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张图,质地似皮似纸,上有青岩溪流,正是他的观想图。 失而复得,三当家欣喜若狂。 不知是谁打开了他的暗格,翻出了他的观想图,但却有眼不识真宝,将这图弃之一旁。 这可是观想图啊! 无数阵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三当家松了口气,珍而重之地将观想图打开,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 图还是那个图,山还是那个山,石还是那个石,甚至石边的溪流、石上的青苔,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但却唯独少了那个小道童! 三当家双手颤抖,他连忙将图放好,自己跏趺而坐,强抑心神,观想图画。 可他观想一遍又一遍,却再也无法沟通图中的意蕴,神识也没有丝毫增长。 三当家既惊又怒。 这观想图废掉了!无法增强神识了。 三当家的面容渐渐失去血色。 他无法再依靠观想增强神识,阵法也就很难精进。 原本他离二品阵师,几乎只有一步之遥,可如今这一步,却变得遥遥无期。 “谁毁了我的观想图?!” 三当家怒不可遏,恍惚之间,便想到了墨画。 “是那个小鬼毁的?” 可他又是怎么毁掉观想图的? 三当家细细想来。 观想图中,景色依旧,唯独少了道童。这道童为何会不见了呢?他到哪里去了? 三当家脑海中浮现起墨画清逸的面容和天真的笑容,一个不可思议地猜测浮现心头。 “那个小鬼,不会就是观想图中的小道童吧……” “不,这不可能!” 三当家连连摇头。 可他心里,却越想越觉得像,尤其是二者的笑容,一样天真烂漫,一样隐隐带些邪气。 三当家心中生出寒意,也生出了忌惮之心。 那个小鬼,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究竟是人是鬼,是夺舍的老妖怪,还是披着人皮的妖魔,是观想图中的小道童,还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 “一定要抓住那个小鬼,问个究竟,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三当家心里默默道。 猜不透底细的人物,最好是敬而远之。 可他观想图废了,而且废掉的原因,大概率在那个小鬼身上。他必须找到那个小鬼,问个究竟。 没了观想图,神识增长缓慢,再想在阵法上有所突破,成为二品阵师,就很困难了。 三当家皱起了眉头。 他阵法天赋本不高,而且不愿像其他阵师一般,苦心孤诣,夜以继日地去练习阵法。 他觉得这种行为很蠢。 阵法秉承天道,讲究悟性,不是这般苦练,就能有所成就的。 哪怕是他走了歪门邪道,借带有邪念的观想图增强神识,阵法的精进也比一般阵师快多了。 苦练是没有出路的。 三当家心中笃定着。 所以观想图失效,断了他神识的增长,也阻隔了他的阵法晋升之路。 “一定要找到那个小鬼!” 如果他是人,炼气期便有筑基神识,必然有增强神识的秘法,这个秘法他一定要弄到手; 如果他观想图中的小道童,只需将它封回图中,那这观想图便能复原如初。他依旧能借此观想,增强神识,迈入二品阵师的门槛。 三当家眼中寒光凝聚,随即又是一片迷茫: “这个小鬼,现在究竟在哪呢……” 被三当家惦记的墨画,如今正在家里,大快朵颐地吃着娘亲亲手为他做的饭菜。 满满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他左手抓着大包子,右手攥着大鸡腿,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眼睛眯成月牙,心道: “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黑山寨的伙食太差了,他再也不去吃了。 那个三当家估计也发现了端倪,盯上了他,不过墨画也不打算再进黑山寨了。 除非道廷将黑山寨端了,他才会去看看热闹。 不过短时间内,攻破黑山寨是不可能的,墨画自然也不可能再进深山。 三当家若想守株待兔,那就让他一直等着吧。 等自己成功筑基,然后成为二品阵师,再去找他麻烦。 那个时候,即便不装神弄鬼,也不必害怕他了。 而墨画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筑基了! 他的灵石早就攒够了。 南城的炼器行和炼丹行有他的份额,城里的福膳楼有他的分红,道廷司那里,他也能薅些羊毛。 不过道廷司的羊毛可以先存着,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等后面急用的时候再去薅。 这是张澜的建议。 张澜是道廷司的“内部修士”,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他的建议还是要听的。 墨画是中下品的灵根,修的天衍诀这种古功法,便也算作中下品的功法,所修的灵力周天数,也只是中等偏下。 灵力不多,因而突破所需的灵石,其实并不算特别多,所以目前墨画攒的这些灵石,已经足够了。 而天衍诀的瓶颈在神识,墨画如今神识筑基,远远超过预期,应该也是足够了。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自己修炼到炼气九层圆满,便可以一举突破,成为筑基修士了! 筑基啊…… 整个通仙城都没几个筑基修士,更别说他们这些散修了,这些年来,都是靠俞长老一个筑基苦苦支撑,与钱家作对,为散修讨公道。 而现在,墨画也能成为筑基修士了。 这一天,墨画之前也想过,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而且这么清晰而真切,仿佛真的触手可及…… 墨画想得有些出神。 柳如画便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安心吃饭。” 墨画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娘亲笑了笑,开始用心对付起面前的一大桌子菜。 柳如画见他狼吞虎咽的,想到他这些时日,待在深山,必然忍饥挨饿的,又有些心疼,便又给他夹了一个大鸡腿,叮嘱道: “多吃点。” 墨画连连点头,“娘,你不知道,黑山寨的东西可难吃了。” “能有多难吃?” “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柳如画笑道:“那你不还是吃了?” “肚子饿了,再难吃也要吃下去。” 柳如画忽而皱眉道:“你这次去黑山寨里,是不是很危险?” 墨画刚想点头,但又怕娘亲担心,便道:‘’“还好,我有隐匿术的,可以偷听,偷看,偷吃,他们也发现不了我……” 随即墨画又一怔,想起娘亲的嘱托,小声道: “他们都是坏人,我偷听一下,偷看一下,偷吃一点,应该不算做坏事吧……” 柳如画笑道:“不算。” 墨画又说起了其他的故事。 只是与说给俞长老听的不同,都是一些听上去“有趣”的小事。 譬如喂食的大胖子,一个不注意被老虎咬死了。 守夜的两个笨蛋,因为误会自相残杀。 三当家虽然是个筑基修士,但有些阵法画得还没他好,被他偷偷挖了好多墙角,悄悄解了好多阵法,那三当家到现在都未必能发觉…… 柳如画认真地听着,果然心情轻松了许多。 一旁的墨山却神情复杂。 他知道这些故事,只是听起来“有趣”,实则都是藏着凶险的。 曾经他进大黑山猎妖,也是这样删删减减,隐去凶险,说些“有趣”的事给墨画听。 没想到现在,墨画为了不让他们做爹娘的担心,也开始这样给他们讲这些“有趣”的故事了。 墨山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五章 邪念 吃完饭,墨画画了一会阵法,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子时一到,进入识海。 识海之中,虚无的道碑浮现。 墨画仔细打量了道碑,发现道碑没有任何异常,与往常一模一样。 墨画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自己吃了青面小鬼,炼化了它的神念,神识提前筑基,这块道碑会有异变,生出些玄妙的变化来。 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道碑虚无,古朴,深邃而沉默,譬如大道,亘古永恒。 墨画默默盯着道碑看着。 这道碑在识海,陪了墨画十多年,原本再熟悉不过,但现在再看去,却觉得深不可测,仿佛藏着许多不可知的因果。 “不知道等自己境界再高些,神识再强些,或者修道阅历再广些,能否弄清道碑内藏的隐秘?” 墨画心中寻思道。 之后墨画放下杂念,还是如往常一般,在道碑上练习阵法。 修炼讲究日积月累,阵法也讲究水滴石穿。 都是需要夜以继日的努力,和持之以恒的练习的,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可急功好利。 哪怕如今墨画的神识已经很强了,但是阵法,还是要脚踏实地,一遍一遍地磨练和巩固。 墨画以指代笔,在道碑上画着复杂而深奥的阵纹。 这是是寻常一品阵师根本无法学会的深奥阵纹,这深奥阵纹所构成的阵法,便是一品十纹的逆灵阵。 这也是墨画目前所学会的,最难的阵法。 对如今的墨画来说,也只有这个阵法,值得他花时间多练练了。 毕竟他神识已经筑基了,寻常一品阵法,加深不了什么领悟,也磨练不了神识,画起来如同喝水一般,轻轻松松又没滋没味的。 当然这话墨画也只是心里想想,若说出去,肯定是会招恨的。 墨画专心练习逆灵阵。 可是练着练着,墨画发觉有些不对。 每当他消耗神识,识海中偶尔还是会浮现一些残影。 残影之中,有隐于青山的道观,有忽而天真,忽而邪恶的道童,有时而仙风道骨,时而神色贪婪的道士,还有形形色色,心怀鬼胎的修士…… 墨画的心境也频频变化。 时而单纯,时而烦躁,时而颓唐,时而暴虐,更有甚者,生出对人血肉的贪婪。 墨画连忙打坐冥想,摒弃杂念。 片刻之后,墨画睁开眼,皱起了眉头。 “是之前那青面小鬼的神念,没净化干净么,竟还残留着这么多的邪念?” 他又想起庄先生说的,观想图凶险莫测,观想到的神识,可能是某些“非人”的存在…… 若果真如此,恐怕“吃”小鬼的后遗症,比自己想的,还要危险。 “明天去问问庄先生吧。” 既然邪念残存,便不好动用神识,再去练习阵法了。 否则残留的邪念,会潜移默化污秽识海,从而使人行差踏错,甚至误入歧途。 墨画便继续打坐冥想,反省自身,克服邪念,守住本心。 卯时时分,天色破晓,墨画盘腿打坐,身披朝阳,例行修炼。 修炼完后,灵力充盈了一些,墨画吃了娘亲做的早餐,又带了些酒肉,便到坐忘居拜访庄先生了。 墨画已经有好些时日没看望先生了。 山居之中,景色一如既往,清幽而闲适,看着便让人心平气和。 天色还早,庄先生还在打瞌睡。 墨画往屋里偷偷瞥了一眼,见先生果然还悠闲地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神游天外,便没想打扰先生。 墨画如同往常一般,坐在室外的台阶上,找了一本阵书,放在膝前安安静静地看着。 头顶是金灿灿的日光,迎面是翡翠般的山色。 墨画一边看书,一边看着风景,只觉心中的邪念顿消,心情也闲适了许多。 看着看着,墨画突然发觉屋内有动静,转头一看,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竟站起身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墨画。 “你是谁?” 庄先生问道,语气微微有些冰冷。 墨画一愣,挠了挠头,“先生,我是墨画啊……” 庄先生看了墨画几眼,语气略有缓和,问道:“你的神识,是哪来的?” “我见到了一张观想图。” 竟然是观想图…… 庄先生微微颔首,“然后呢?” “图里有个小鬼,蹦到了我识海里,我就把它吃了……” 墨画言简意赅。 向来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庄先生,也不免露出震惊的神色,“吃了?” 墨画点了点头,“吃了。” 庄先生扯了扯嘴角,“怎么吃的?” “它想吃我,我不让它吃,就用阵法伤了它,它就变成了几缕青烟,被我吞进了肚子里……” 墨画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下,只是没提及道碑。 实际上是道碑的气息,将青面小鬼,焚成了青烟。 “你的神识可以显化?”庄先生问道。 “嗯。”墨画点了点头。 墨画从那青面小鬼口中得知,识海中出现自身显化的神念,这叫神识显化。 墨画从小神识就能显化,还以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见那小鬼的神情,这才知道应该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在识海中显化自身神识的。 此时庄先生的神情也不意外,看样子,虽然先前没问,但应该早就猜到自己的神识是可以显化的了。 庄先生又道:“吃了小鬼,将其炼化,所以神识突然暴涨了?” 墨画点了点头,心道不愧是庄先生,自己只说了只言片语,庄先生就将事情原委,猜出了七七八八。 庄先生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缓缓确认道: “所以你现在,神识已经筑基了?” “是的,先生!”墨画腼腆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有点小小的得意。 庄先生叹了口气,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神色又恢复了悠闲,只是心中明显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这些时日,墨画没来找他,他还以为他跑去哪里哪里玩去了,一时忘了时间,却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墨画的神识已然筑基了。 “太快了啊……”庄先生心里默默道。 虽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但墨画神识增长这么快,根本难以预料,这样一来,他之前所做的预备和打算,都要推翻重来了…… 墨画见庄先生似乎有些出神,便将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 “先生,我吃了观想图中的小鬼,识海中似乎有了它的记忆,偶尔会生出诸多幻相,产生诸般杂念,这样会有危险么?” “这个么……”庄先生目光一沉,“不好说。” 墨画没想到见多识广的庄先生,会有这么模糊的回答,不由问道: “为什么不好说呢?” “因为没有人这么干过……” 墨画一愣,“没人吃过小鬼么?” “是的。”庄先生看着墨画,神色有些复杂,“一般都是被小鬼吃,吃了小鬼的,你还是第一个……”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六章 观想之图 墨画不由张大了嘴。 他没想到修界这么大,修士这么多,自己还能有幸,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墨画纠结了,他不想吃螃蟹,没有前车之鉴,一旦方法不当,就会吃坏肚子。 “那我该怎么办呢?”墨画问道,“不会有一天,我识海被邪念侵蚀,失了本心,真的变成了一个吃人的小鬼吧。” 庄先生瞥了墨画一眼,“不必杞人忧天,活的小鬼都被你吃了,死后的一些杂念,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最多就算是……”庄先生略作思索,想了个词道:“食而不化。” “食而不化……”墨画寻思了一下,就明白了。 “消化不良么?” 庄先生点头,“你这么说也对。” 墨画便放心了,又絮絮叨叨问起了其他问题: “先生,观想图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有,您说过观想图内藏凶险,这个小鬼,便是其中的凶险么?是您说的‘非人’的道么?所有观想图里,都有这类小鬼么?我以后要是再遇到,该怎么办呢?” 墨画声音清脆,一口气问了一长串。 庄先生不禁揉了揉额头。 有个机灵的弟子,也有些麻烦,脑筋转得快,问题也就多,答起来也有些吃力。 庄先生想了下,决定从最基础的说起,便问墨画: “修士一切不凡的威能,都依托于三者,你知道这三者是什么吗?” “是神识、灵力和肉身么?”墨画答道。 庄先生颔首,“不错,修士任何能力,都以神识、灵力和肉身为基础。” “武学是以灵力激发肉身,法术是以神识凝结灵力,阵法是以神识沟通天道,以阵纹传导灵力,其他修道门类,也大抵如此,只是偏重有所不同。” “你以后在修界遇到任何稀奇古怪,荒诞离奇的事,若无法捉摸,没有头绪,都可以从这三个范畴考虑。” 墨画恍然大悟。 “那观想图中的小鬼,没有肉身,没有灵力,是纯粹的神念,便是单纯的神识之力么?” “不错。”庄先生道,“换言之,所谓的观想图,只是承载神识的媒介,图中所承载的,是某些修士,因缘际会下残留的神识,又或是某些非人之物,机缘巧合下诞生的神念。” “这些神识亦或神念,修士常称之为邪物,或是鬼怪。” 墨画问道:“这些邪物和鬼怪都能吃么?” 庄先生敲了下墨画的小脑袋,“别贪吃,什么都想着吃。” 墨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庄先生告诫道:“这些邪物和鬼怪,也是分强弱的,你碰到的青面小鬼,刚好比较弱,才能被你吃掉,若是碰到强的,不知道谁吃谁呢。” “能强成什么样子?”墨画有些好奇。 庄先生眼神中闪过深深的忌惮,语气凝重道: “强得非常可怕。” 墨画也是神色一凛。 连高深莫测的庄先生都觉得可怕? 庄先生看了眼墨画,思索片刻,还是觉得先给墨画提个醒为好。 本来墨画境界低微,远远接触不到这些,但现在他竟能莫名其妙找到一张观想图,还吞了图中的鬼怪,以后指不定会碰到什么。 庄先生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子的,不想他因无知而无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世间有些凶险,你是看不到的。”庄先生道。 “荒山古庙,尘封洞府,地下古墓常常栖居着一些不可名状的邪物或是鬼物。它们以人的神识为食,擅污秽人心。” “神识弱小的修士,遇到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能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要么神识被吞噬殆尽,要么识海被邪物占据,不知不觉受其操控,成了活死人般的傀儡。” “还有一些存在,存活更久,神念滔天,近乎不灭,以修士的神识,甚至根本无法窥视。有些修士心存敬畏,尊奉它们为‘鬼神’,或者是‘邪神’,对其顶礼膜拜。” “但这些鬼神邪神,大多秉性邪恶,神念诡谲,尊奉它们的修士,往往都不得善终……” “而无论是弱小些的鬼怪邪物,亦或是强大无比的鬼神邪神,存在于世,都必须要有栖身之物,这个栖身之物,便是观想图。” “所以我才对你说,观想图内藏凶险,蕴藏非人之道……” 墨画听得惊惧不已,但也疑惑道: “它们都藏在图里么?” 那么大一点图,能住得下么? 庄先生摇头,“虽说叫观想图,但也未必都是图。一些壁画、石像、诡异的图案等,都可能是观想之物,只是修士习惯将它们统称为‘观想图’。” 墨画点了点头,不禁觉得大开眼界。 若无庄先生指点,他绝不可能知道这些修道知识,若真遇到强大的鬼物,恐怕真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墨画问道:“这些知识,也属于修道常识么?” “这些不是修道常识,”庄先生道,“而是修道秘辛。是一些精通神识的古世家,或是传承阵法的古宗门才知道的秘闻,一般修士,是不得而知的。” 墨画频频点头,将这难得的修道秘辛认认真真记在心里。 除了庄先生,可是没人能与他说这些的。 “明白了吗?” “明白了”墨画道,而后又想起什么,“但是……” 庄先生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道:“你想问就问吧,别憋在心底。” 墨画灿然一笑,道:“谢谢先生!” 而后开始问道:“我见这观想图,开始看到的是道童,而后再看,道童便成了小鬼,这是为什么啊?每副观想图,都有两种相状么?” 庄先生诧异地看了墨画一眼。 这么细微之处,他不曾提及,墨画也能自己想到,果然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庄先生微微一笑,面露赞许道: “世间万物,既有表相,也有本相,观想图更是如此。图中诸般景象,是其表相,表相之下,又存在着神念的本相。” 墨画顺着庄先生的话思考下去: “那观想图中的小道童,便是表相,青面小鬼才是其本相?” 庄先生颔首,“不错。” “所有观想图,都分表相和本相么?” “是,但不能这么简单去分。”庄先生耐心解释道: “有些图,表相便是本相,而有些图,本相只是隐藏更深一些的表相罢了。” “表相本相,本相表相……” 墨画想了会,绕得有点晕,便问道: “我要怎么才能分辨呢?” 庄先生竖起修长的手指,缓缓道: “一是依赖神识,你若神识强大,强于观想图中鬼怪或是邪物的神念,便能窥破其真实。” “二是依据阅历,见的观想图多了,直觉上便能辨出一些真伪,看破一些表相。” “三是凭借对天道的感悟,对天道感悟越深,越接近大道的本质,也就越能看出隐藏于表相之下的本相。” “这三点,第一点最直接,第二点要花时间,第三点却最难。” “天道感悟……”墨画沉思片刻,疑惑道:“怎么才能提升对对天道的感悟呢?” 庄先生道:“一看心性,二看磨砺。” 墨画皱着眉头,细心思索片刻,忽而眼睛一亮,道: “冥想提升心性,阵法磨砺悟性?” 庄先生没想到他一点就透,点头道:“是。” 墨画又从头到尾想了一下,渐渐就明白了: “我神识强,又因为天天冥想,天天画阵法,天道感悟也深刻些,所以不知不觉间,看破了那青面小鬼的本相。青面小鬼便钻进了我的识海,想吃掉我的神识……” “可是……”墨画神色疑惑,“那三当家神识也强啊,为何没看破观想图的本相呢?” 庄先生淡淡道:“他神识虽然强些,但心性太过贪婪,利欲熏心,天道感悟太差,自然看不破。” 墨画明白了。 看来心性还是很重要的,否则很容易猪油蒙心,被表相蒙蔽,看不透事物的本相,从而与天道悖离。 与庄先生这番交谈,墨画明白了许多,诚心道:“谢谢先生!” 庄先生目光有些深邃,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告诉你这么多么?” “因为我问您了……” 墨画心里默默道,但他知道,庄先生既然这么问了,那就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可以问,庄先生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庄先生答多答少,选择答什么,都可以有很多讲究。 墨画又在脑海中,将庄先生的回答,仔细回顾了一遍,觉得庄先生答的这些,都与‘神识’和‘天道’有关。 可为什么说这些,墨画一时也没想明白。 庄先生见墨画若有所思,但小小的眉头紧锁,神色有些困惑,便不再卖关子,而是意味深长问道: “筑基,是筑大道之基……” “你想好,筑什么样的道基了么?”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七章 神识证道 筑什么样的道基? 墨画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便问: “筑基跟筑基,还有什么不同么?” “修士与修士大有不同,筑基自然也是不同的。” 庄先生继而解释道: “修士的根基,依赖神识、灵力和肉身。” “不同修士,先天而生的识海、气海、肉身都有差异,所修的功法和道法也五花八门,选择不同,所修的道自然也便不同。” 墨画有点犯愁了。 他原本觉得,能筑基就算不错了,却没想到筑个基,还会有这么多讲究,竟还要选择修什么。 可这些事,他之前根本没考虑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先生,这个不能走一步算一步么?”墨画小声道。 庄先生道:“修士修道,以炼气培本,筑基铺路,一步一个脚印,想走什么路,修什么道,一开始就要有所考量,后期再想改弦更张,就非常困难了。” 墨画顿了下,弱弱问道:“先生,您看我这样的,适合修什么比较好?” 庄先生看了眼墨画,直白道: “你肉身不行,灵根么……其实也不大行。” 先天体弱,灵根中庸这种事,墨画虽然心知肚明,但听庄先生如此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便试探着问道: “真的有那么差么?” 他觉得还好吧,至少灵根还算个中等偏下。 庄先生见墨画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忍直说了。 “也不算差吧……”庄先生委婉道,“只是潜力很大!” 墨画一愣,神色复杂起来。 庄先生这话说得,的确很委婉…… 将来潜力很大,意思就是现在能力很差呗…… “那我将来,还有可能炼体,或是在灵力上,有什么优势么?”墨画尚且抱有一丝期待。 庄先生摸了摸下巴,“这就要看和谁比了。” “怎么说呢?” 庄先生道:“首先,你是中下品的灵根,看似还不错,但这是与通仙城的散修比,若是与家族修士,宗门子弟,尤其是三四品以上势力的后辈子弟比,就算是不入流了。” 墨画点了点头,这倒确实是。 一些世家和宗门弟子的灵根,的确会比他好很多。 “你知道灵根遗传么?”庄先生问道。 “嗯。”墨画点头道。 他听安小富说过,夫妻灵根不同,生出孩子的灵根和品阶,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便是灵根遗传。 庄先生道:“两万多年前,道廷初建,上品的灵根,的确算是极稀有的,哪怕是上品下阶灵根,都会极受重视,被大力栽培……” “但自从有一些世家,发现灵根是可遗传的,并且这遗传是可控的之后,所有世家和宗门,便都遵循此理,为家族子女联姻婚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但凡大些的世家宗门,上品灵根比比皆是,上品下阶,也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的灵根了。” 庄先生又默默看了一眼墨画,没有说话。 上品下阶,都不算什么稀罕的灵根,何况墨画这个中品下阶呢? 中品下阶比上品中阶,可是还差着三道门槛呢。 庄先生很体贴地没说出来。 墨画却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不由耷拉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庄先生却还没说完,又道: “这还只是和世家宗门的一般弟子比,若是再与其中的天之骄子相比,你与他们的差距就更大了。” “远的不说,便以子胜和子曦来说,你肉身和灵根上的天赋,相较他们而言,也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墨画悄悄问道。 庄先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差距不是真的这么大,其实比我说的还大些……” 墨画震惊了。 他都不知道,子胜和子曦的天赋,竟然这么高? 又或者说,他的天赋,竟然这么低? 墨画想到了庄先生之前“天道”和“神识”的说法,便道: “那我主修神识么?” 庄先生颔首道:“不错,既然肉身和灵根比不过别人,那索性就不比了,你比神识。” “你的肉身和灵根,比你想得要弱,但你的神识,其实比你想得还要强。” 庄先生看着墨画,心里默默道:“甚至有可能,比我所想的,还会强很多……” 墨画不知庄先生心中所想,还是有些纠结自身肉身和灵根的天赋,问道: “那我肉身和灵根的问题,还能改善么?” 庄先生微微摇头,道: “体弱是先天问题,可以改善,但再怎么改善,也改不了根本,至多改善之后,肉身没那么弱,但也不会强多少,与天生炼体根骨的修士是没法比对。” “灵根更是先天注定,天生什么灵根,那一辈子便是什么灵根,更改不了,这个比别人差,那就是比别人差,也没什么其他好的办法。” “所以什么强,就主修什么,扬长避短,是这样么?”墨画说道。 庄先生点头,“神识、灵力和肉身乃修士修行的根基,三者缺一不可,但天道苛刻,人的天资有限,终究不可能面面俱到。修道也并不需要你什么都比别人强,你能将一样修到精深便好。” 墨画点了点头,觉得思绪豁然开朗,随即又好奇道: “那有面面俱到的人么?” 庄先生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但这种天资逆天之人凤毛麟角,放眼整个修道界,也是千年不遇的绝世之才!” 墨画有点羡慕,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不用想就知道,神识、灵力和肉身全都修的话,需要极深厚的修道传承,极丰富的灵石资源,还有极名贵的天地灵物来供养。 他就是有这种绝世之才,没有传承和资源,也不过是明珠蒙尘,浪费资质。 做人不能太贪心,他修神识就挺好的。 不过主修神识的话,真的能问鼎大道么?而且他好像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修士主修神识的。 墨画想了下,便问道:“先生,有其他修士主修神识的么?” “很少。” “有多少呢?” 庄先生道:“正常修士,都不会去修神识。” 墨画一愣,心情复杂,那他这属于“不正常”的修士么…… 庄先生笑了一下,“肉身和灵力强得明显,神识强得隐晦,而且神识虚无,难以捉摸。除了一些阵师,因阵法需要,必须拥有强大的神识,才不得不去主修神识外,其他修士很少会选这条路。” “这样啊……”墨画微微叹了口气。 庄先生目光微凝,“但你不同,先天体弱,灵根一般,神识几乎是你唯一的长处,而且强得太多……” “既然如此,那便将神识修到极致,修到让其他修士都望尘莫及,乃至望而生畏的地步……” 庄先生看着小小的墨画,目光深远道: “只要你将神识修得足够强大,终有一日,可以神识证道,凭借无上神识,窥见大道真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失本心 神识证道,以无上神识,窥见大道…… 墨画听得震惊不已。 他细细琢磨了下,好像主修神识,的确是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他的一身修为和本事,都依赖于神识。 首先,画阵法需要神识,神识不强,无法参悟阵法,更不用说学会并运用阵法了。 而阵法与神识,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不停练习阵法,也可以磨练识海,使神识增强。 其次墨画所修的功法,瓶颈是迷阵,存在于识海。 神识不强,解不开迷阵,破不了瓶颈,修为便会永远停滞不前。 最后是墨画所修的法术,无论是讲究神识锁定,唯快不破的火球术,还是需要操控灵力,牵引肉身的逝水步,以及隐匿身形,不被人察觉的隐匿术。 这些法术,神识越强,施展出来的效果也越强。 如此看来,以神识证道,是最适合墨画,同时也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条路了。 墨画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不由问庄先生: “可是,我的神识已经筑基了啊,还奠定什么?” “还不够。” “神识筑基了还不够么?”墨画吃了一惊,有些疑惑。 不是说炼气境界,神识筑基,是极难的么?这样的情况下,神识竟然都还不够…… 墨画挠了挠头。 庄先生道:“对别人是足够了,但对你不够。” “为什么呢?” 庄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子胜和子曦的天赋比你高,年纪比你大,传承比你好,灵石更是比你多……” 庄先生数了好多,墨画只能在心底叹气。 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都是记名弟子,他好像给庄先生的记名弟子拖后腿了,而且拖的还是大腿。 庄先生数完了白家兄妹的优点,问道:“你知道为何他们现在还没筑基么?” 墨画想了想,答道:“他们是在打磨境界么?” “不错。”庄先生颔首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炼气是第一个境界,也是修道的起点,所以要固本培元,打好基础,不可冒进。” 墨画皱了皱眉,“先生,若是这样的话,那炼气才应该是筑基吧,打磨基础,奠定大道之基的,不应该是炼气境么?” 庄先生摇头道:“炼气只是固本,但与筑基不同。” “筑基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意义么?” 庄先生神色郑重道: “筑基,是修道诸多境界中,第一次大境界的突破!” “修士筑基,灵力质变,凝练如液;肉身质变,血气如汞;与此同时,识海扩大,神识倍增!” 神识倍增! 墨画心中一跳,“莫非……” 庄先生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这就是说,无论你炼气期神识多强,筑基之后,都可能会直接翻倍!” 墨画心底震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其他修士是炼气期的神识,翻倍之后,达到筑基神识。 而他已经是筑基的神识了,那翻倍之后,神识究竟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墨画有些想象不到,便看了看庄先生,问道: “那我的神识……” 庄先生道:“你现在的神识,大抵相当于筑基前期,翻倍之后,便是筑基中期的神识。” 庄先生顿了一下,又道:“而假如你在筑基之前,有筑基中期神识,那筑基之后,虽说比不上金丹,但估计也会有筑基后期巅峰的神识水准。” 墨画不由张大了嘴。 若果真如此,筑基之后,能有如此强大的神识,那成为二品阵师,岂不是易如反掌? 而且瓶颈更易突破,火球术会更快,逝水步会更强,隐匿术也更不易被人看破。 墨画心中忍不住憧憬了一会,抬头间却发现庄先生在看着他,嘴角有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墨画心里又是一怔。 根据他的直觉,以及他对先生的了解,庄先生肯定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是不是没这么简单……”墨画小声问道。 庄先生微微笑了下,问墨画:“你打算怎么增强神识呢?” 墨画想了下,如实道: “还和之前一样,画阵法,练解阵?” “你现在神识已经筑基了,再画一品阵法,神识增长微乎其微。” 墨画一愣,这才想起,怪不得这几天画一品阵法,总觉得乏味,没什么意思。 原来是因为这些太简单了,已经磨炼不了神识,也体悟不了天道的法则了。 “那我去吃观想图?”墨画悄悄道。 庄先生忍不住敲了敲墨画的小脑袋,摇头道: “且不说你能不能看破观想图的本相,能不能分清自己吃的是什么,会有什么后果。” “就算真的能吃,观想图稀有,哪里运气还那么好,再让你弄到一幅?” “更何况,观想图有强有弱,若是图中的邪物太强,到时候谁吃谁,都还不一定呢……” 墨画识海中有道碑,虽不一定就会被吃,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真有强大的邪物,钻入他的识海,见到他识海内的道碑,最后墨画却没留住它,让它跑掉了,那麻烦可能就大了。 墨画忍不住点头。 既然观想图不能吃,一品阵法不能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墨画道:“我画逆灵阵行么?” “不只是逆灵阵,所有一品十纹,包含天道异数的阵法,都可以帮你增强神识。”庄先生道。 “还有其他天道异数的阵法?” 庄先生点头,“有,但不在我手里。” 墨画眼睛一亮:“那能弄到手么?” 庄先生失笑,“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学逆灵阵,学好之后,我有其他东西教你。若你能将逆灵阵完全掌握,我再想办法,找些其他天道异数的阵法让你学。” 墨画心中感激,恭敬行礼道:“谢谢先生!” 庄先生说了许多话,面露倦色。 墨画便准备起身离开,不打扰庄先生休息了,走了几步,却又被庄先生叫住。 “忘了与你说了。”庄先生躺在竹椅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墨画,“那些邪念,其实也是有用的。” “青面小鬼的邪念么?” “对。” “拿来做什么用呢?” “以邪念炼心。”庄先生目光微凝,对墨画道: “修士求道问长生,有万般阻碍和艰险,除了修为境界外,最大的险阻,其实是道心。” “修士会失去道心么?” “会的。”庄先生点头,神色怅然道: “修士修道漫长,刚开始时,或许一心向道,道心坚定。” “但年岁渐长,万般俗欲染心,渐渐地,就不知自己修道修的是什么了,活得时间长了,也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一心求道者耽于声色,立志斩妖者堕为邪魔,心系苍生者荼毒天下,心怀悲悯者麻木不仁……” “这世间最坚韧的是人心,最脆弱的也是人心。” “大千世界,表相森罗,漫漫光阴,腐蚀道心。” “这也是我让你以神识证道的原因。” “神识强大,可窥破本相,心念澄澈,可辟易外邪。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道心如初,不失己道,不忘本心……” 庄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完,神色忽然困倦至极,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墨画神色恭敬,轻手轻脚地向庄先生行了一礼。 他默默将庄先生的话记在心底,尤其是最后两句话: 不失己道,不忘本心。 谢谢暗夜星晨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二百九十九章 邪魔 墨画辞别了庄先生,走过竹林,穿过草地,经过池塘,便到了大槐树下。 大槐树下,白子胜和白子曦在看着书。 白子胜见到墨画,眼睛一亮,连忙把手里的书丢下,问道: “你又去哪了?最近都没看到你。” 墨画打开食盒,将娘亲准备的牛肉和糕点分给白子胜和白子曦。 “我有点事耽搁了。” 白子胜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专心吃起牛肉来。 他心思单纯,有肉吃的话,一般就什么都不想了。 墨画想了会,问他道:“子胜,你打算什么时候筑基呢?” 白子胜纠正道:“你要喊我白大哥!” 墨画没理他。 白子胜吃着墨画的肉,也不好不答,就道: “还有一些时日呢,根基要打牢,然后才能筑基。” 墨画点了点头。 看来庄先生说得没错,世家或是宗门弟子,若想在修道一途上走得长远,都不会贪一时之功,自炼气期开始,便会好好打磨境界,奠定根基。 白子胜又问墨画:“你打算筑基了么?” “是的,我炼气七层了,也要早做打算了。” 白子曦小口小口吃着点心,抬头看了墨画一眼,忽而愣了一下,皱眉道: “你的神识……” 白子胜闻言,也打量了一下墨画,随即吓了一跳,“墨画,你的神识怎么回事?” “哦,我神识先筑基了。” 墨画故作淡定道,只是眉眼间还是有点小得意。 白子胜张大了嘴巴,白子曦也怔怔地看着他,点心都忘了吃。 “不可能!”白子胜道。 “为什么不可能?” “炼气修士,不可能有筑基神识。” “哦,那就算是吧。”墨画无所谓道。 白子胜盯着墨画左看右看,还是不敢相信,“你真的神识筑基了?” “你不是说不可能么?” 白子胜挠了挠脑袋,喃喃道: “不应该啊,我没听说过神识能先筑基的……” 墨画捏了块点心放进嘴里,笑眯眯地嚼着。 “你神识是怎么筑基的?”白子胜又忍不住问道。 “哥!”白子曦声音清脆,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白子胜这才想起来,带着歉意道: “我不该问的,修士都有各自机缘,一般不对旁人说的。” “没事的。”墨画摆手道,“不过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以后若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观想图的事,目前他只和庄先生说了,因为事涉识海,而他识海中又有道碑,所以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少目前是不能够告诉白子胜的。 白子胜见墨画如此坦诚,也点头道:“好!” 墨画笑了下。 白子胜见了墨画的笑容,却忽然吓了一跳,不禁问道: “你怎么突然笑起来阴森森的,还有股邪气?” 墨画微怔,而后想起,应该是青面小鬼的邪念,偶尔还会冒出来,自己一笑,就和那青面小鬼一样,带着森森的邪气了。 墨画揉了揉腮帮子,“没事的,我吃坏脑子了,过一阵就好了。” 白子胜听得稀里糊涂的,但也没有深究,而是好奇道: “你最近做什么去了?” 墨画想了想,观想图的事不能说,但黑山寨的事,说给白子胜他们听,应该没什么。 而且他们是白家子弟,家学渊源,或许能知道些其他线索。 墨画就把黑山寨的事,挑挑拣拣,说给白子胜听了。 从悬崖间隐匿的山道,到布满雾阵的雾林,再到午夜三更,胖瘦修士,投名问路,最后说到血色丹房和白骨丹炉…… 除了观想图相关的,其他能说的,墨画也都大致说了。 白子胜听得惊心动魄,又义愤填膺。 一会儿为墨画担心,一会儿又因邪修的恶行愤慨,恨不得冲进黑山寨,杀个七进七出,斩尽邪魔外道。 墨画的印象中,世家弟子规矩森严,做事循规蹈矩,要么就是放任宠溺,做事无法无天。 白子胜这种好义任侠的性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白子曦也在一旁听得入神,手上的书掉在了地上都没发觉。 墨画想了下,便问道: “你们知道邪修和魔修有什么区别么?” 三当家将他视为魔道夺舍的老妖怪,按理来说,那魔修应该是比邪修更强,也更可怕的。 可邪魔有何区别,墨画一直没弄清,问俞长老,他也语焉不详,估计是平日不曾接触过,所以知道的不多。 毕竟墨画若不是进了黑山寨,至今也只见过一个邪修——就是和张澜一起抓的那个采花贼,那个采花贼还被墨画断了一条腿。 至于魔修这个词,墨画甚至听都很少听到。 “这个我知道!”白子胜略带得意地笑了一下,在白子曦面前,难得地卖弄了一下学识: “邪修和魔修都不是好东西,修的都是邪魔外道的功法,一般无论叫邪修,还是叫魔修都无所谓。” “若要细分的话,邪修一般是指半路出家,堕入邪道的修士,魔修指的是有正宗魔道传承,修行魔道功法和道法的修士。” “魔修传承更正宗,邪修是野路子,所以魔修一般更强。当然这种邪魔外道,主要还是看你有多坏,越坏就越厉害,当然也就越该死。” …… 白子胜说得很详尽。 墨画恍然大悟,忽而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白子胜正色道:“斩妖除魔的修士才是好修士!既然如此,不知己知彼,怎么斩杀邪魔呢?” 墨画叹了口气,“行吧。” 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 墨画又问:“那邪阵呢?与一般阵法,又有何不同呢?” 涉及阵法,尤其还是在墨画面前,白子胜就有些露怯了。 墨画的阵法水平,他心里是清楚的,与一般炼气期的阵师相比,早已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白子胜不敢胡扯,万一说错了,在墨画面前丢脸了,他也就不能腆着脸,再以墨画“大哥”的身份自居了。 虽然墨画也没承认过他是“大哥”…… 白子胜偷偷看了眼妹妹子曦。 白子曦有些无奈,便道: “邪阵和魔阵,族里的长老是明令禁止的,族中教习也不会提及,不过我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只言片语……” 白子曦漆黑修长的睫毛微动,秋水般的眼眸露出思索之色,回忆起书上的记载,片刻后接着道: “邪阵和魔阵,大抵是以血肉为阵媒,以邪念画阵纹,逆大道为阵枢,炼人命为阵眼。” “至于再具体的,书上就没说了,邪阵和魔阵的区别,我也不太清楚。” 墨画点了点头。 白子胜偷偷道:“要不,你去问庄先生?” 墨画也是这么想的,却见白子曦摇头道: “先生不会告诉你的。” 墨画一愣,不由问道:“为什么?” 白子曦道:“因为你太聪明了,庄先生怕你一学就会。”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章 不舍 墨画有些惊讶,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 “只是问下邪阵的区别在哪,不至于就能学会了吧……” 白子胜想了下,却也神色笃定,摇头道: “别人不一定,你肯定一学就会!” 无论和邪阵还是魔阵,本身就是悖离大道,投机取巧的阵法。 正道阵法是很难学的。 若要学好,需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一遍遍画阵法,一点点强神识,最后经年累月,才能水到渠成,在阵法上有所成就。 而一些急功近利的邪魔修士,既不愿下苦功,又想短时间有所精进,便想一些旁门左道,伤天害理的方法,来强行提升阵法威力。 邪阵和魔阵,比正道阵法好学。 而且一正一邪,互为逆反,一般阵师或许参透不了,但像墨画这样天资聪颖的阵师,基本上一点就透。 尽管白子胜心里不愿承认,但墨画是他所见过的,所有差不多年纪的修士中,阵法天赋最离谱的一个。 他学正统阵法都这么快,更何况学那些邪魔外道的阵法了。 庄先生哪怕只是提点几句原理,他可能自己就将邪阵琢磨出来了。 而一旦堕入邪魔,就回不了头了。 白子胜看了眼墨画,连忙叮嘱道: “你千万别问庄先生,不然肯定会惹先生生气的!邪阵这种东西,登不上台面,不问也罢。” “真的么?”墨画有些狐疑。 他倒也不是真想学什么邪阵,只是想下次再遇到,能有应对之法,以免束手无策,陷入困境。 “真的!”白子胜神色郑重。 “好吧。”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白子胜和白子曦都这么说,那就先不管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对了,你进了黑山寨,又是怎么出来的?”白子胜好奇地问道。 于是墨画又将三当家在前引路,自己堂堂正正且大摇大摆地从黑山寨的大门走出来的“壮举”又说了一遍。 白子胜听得震惊不已,直接道:“你吹牛!” “不信就算了。” 墨画的神情不像作伪,白子胜有些纠结,便问:“然后呢?” 墨画又将后面的事简单说了,包括坑死那几个邪修的事。 白子胜神色严肃,沉思良久,最终下定决心,正色道: “凭你这份胆量和作为,我决定了,不收你做小弟了。” “啊?” “你可以升级,做我的师弟!” 墨画兴致缺缺,撇了撇嘴,“我又不稀罕。” 白子胜又震惊了,“师弟你都不稀罕?” “有什么可稀罕的么?” “这可是我的师弟!一般修士,哪怕是赵家、李家、还有申屠家的几个嫡系,要做我师弟,我都是不屑的。” 白子胜极力说服墨画。 墨画想了想,问道:“我们都是庄先生的记名弟子,应该不算同门师兄弟吧。”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白子胜坚持道。 “那也不对,我先入门,按理来说,我才是师兄,你是我师弟。” 白子胜一愣,忍不住直接跳了起来,“不可能!” 当不成“大哥”便罢了,勉强当个“师兄”也行,现在不但师兄当不上,自己还有可能沦为“师弟”! 白子胜接受不了! “我年纪比你大,我才是师兄!” “我入门比你早,你要喊我师兄!” …… 白子曦在一旁,见他们争论不休,便重新捡起了书,优雅而娴静地看了起来。 大槐树下,清脆的声音吵吵闹闹,既喧闹,又祥合。 直到天色渐晚,几人各自回家,山居才安静了下来。 夜色静谧,月光洒下,为山间景色和山居竹林,镀了一层浅浅的银辉。 竹室中的庄先生,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披着月色的山色,默默出神。 不知何时,傀老悄无声息地出现,声音一如既往地干枯沙哑: “你伤势变重了。” “本来就这么重。”庄先生语气平淡,不见喜怒。 傀老沉默,而后淡漠道: “伤势变重,就该走了。” 庄先生没有答话。 “舍不得么?”傀老的声音木然。 庄先生伸了个懒腰,敷衍地笑了笑,“是啊,这里景色不错,日子悠闲,有吃有喝,这么走了,真有点舍不得。” “你舍不得的是这些么?” 庄先生依旧看着远处漆黑的山色,没有说话。 “因果不要牵涉太深。”傀老又提醒道。 “再等一阵吧,”庄先生思虑片刻,叹了口气,“等我把该教的都教了……就这样走了,我不太放心。” 傀老皱眉,“一个地方呆得久了,被算出位置,就生死难料了。” “我心中有数,时间还是有的。”庄先生神色还是很从容。 “你心中有数便好,反正命也是你自己的。” 傀老淡淡道,之后不再说什么。 竹室之中陷入一片寂静。 夜色渐渐深沉,月色也渐渐清冷。 不知过了多久,庄先生开口道: “傀老,你说……我还能躲多久呢?” 室内仍旧一片寂静。 傀老也不知到了哪里,不知是不在,听不到,所以不答;还是听到了,但不知如何答,所以也不答。 庄先生目光深邃,略带自嘲地笑了一下。 墨画回到家中,吃了晚饭,回到房间,便趴在小书桌前,开始画起了逆灵阵。 这个阵法,他已经学会了,现在再练,一是为了磨炼神识,二则是为了提升熟练度,以便更好地掌握这副阵法。 一品十纹的逆灵阵,学起来很难,练起来同样吃力。 墨画也只是勉强能画出来,笔法不熟,阵纹不够清晰,阵枢理解也不够深刻,神识也是勉强够用,所以需要练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也需要练习很多遍,才能算完全掌握。 墨画趴在书桌上,聚精会神,小手握笔,略显吃力地画着逆灵阵。 等他画完一遍,神识几乎耗尽,便静心冥想,恢复神识。 与此同时,也会有邪念冒出,不断滋生,扰乱墨画的心境。 墨画便依照庄先生所说,以邪念炼心。 一旦心生邪念,不畏惧,不逃避,心如明镜,反思自身,一面抵消邪念,同时也一点一点地,在纷纷杂欲中,坚定着本心。 如此冥想了一会,邪念渐消,墨画的神识也渐渐充盈。 墨画又练了一副逆灵阵,而后休息了一会,开始考虑下筑基的规划了。 之前他只是单纯地想着筑基,却不知该如何筑基,要准备什么。 问了庄先生后,他的认知才清晰了些。 简而言之,就是筑基之前,神识磨炼得要多强有多强,这样筑基之后,神识倍增,为自己将来以神识证道,筑就道基。 首先要做的,还是要修炼,一直修炼到炼气九层。 之前墨画想着快点筑基,所以心态急躁了些,现在要打磨境界,巩固神识,反而没那么急了。 保持平常心,每日修行不辍,待其水到渠成便好,不必急于求成。 修炼之外,最重要的是神识。 他现在炼气七层,还有两次小境界突破,每次突破,神识应该都会增强一些。 学习逆灵阵,并借道碑练习,神识还会稳步增长。 等掌握逆灵阵,庄先生说还会教他其他东西。 如果墨画所料不差,应该是如何利用逆灵阵,使阵法崩解。 墨画记得庄先生说过: “阵法崩解,灵力在阵法框架内,以阵纹的形式逆乱,冲突,不断生灭,会产生极强的灵力波动,拥有极致且匪夷所思的威能……” 墨画非常震惊,也非常好奇,阵法崩解的威力,到底能有多强,强到让庄先生都会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 然后这些学完,庄先生应该还会找些其他天道异数的阵法,让自己参悟。 墨画很想知道,其他天道异数的阵法,其威能效果,是不是也脱离了正常修士能力的范畴。 这些阵法学起来,与逆灵阵,以及其他普通一品阵法,究竟有些什么区别。 最后,还有观想图。 如果观想图中邪物的神念不强,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靠“吃图”来增强神识呢? 吃图炼神,邪念炼心。 有道碑镇压,风险应该没想象得大。 不过吃图这种事只能作备选,一是观想图稀少,墨画找不到,也不知从何处去找。 二是看不破本相,墨画也不知图中的神念是邪是鬼,是强是弱,不好贸然下手。 “观想图就以后再说吧……” 即便不靠观想图,将上面的事情做完,墨画也足够将神识,在筑基之上进一步磨炼,磨炼得更加强大。 有了强大的神识,学习二品阵法,就会游刃有余,成为二品阵师,也是指日可待。 二品阵法威力如何,又能有哪些效果? 自己若学会了二品阵法,算不算得上最年轻的二品阵师呢? 修界浩大,天才无数,二品阵师之中,自己就算不是最年轻的一个,但至少也应该是最年轻的一批吧。 墨画心中有些憧憬了起来,不由对庄先生心生感激。 没有庄先生的指点,他的阵法不可能学得这么好,也学得这么快的,更别说成为一品阵师,甚至学会一品之上的阵法了。 一念及此,墨画不知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庄先生最近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对。 先生似乎更嗜睡了,比起以前,也更容易倦怠了,不知是不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 虽然表面上看,还是一样惫懒,一样从容而洒脱。 但墨画心细,又与庄先生相相处这么久,还是能觉察出庄先生的一些不妥来的。 “先生……他没事吧……” 墨画有些担心。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一章 进展 墨画考虑了下,又只能叹了口气。 他现在修为低微,阵法造诣有限,即便庄先生有难处,自己想帮也是帮不上的。 “还是好好修炼,好好学阵法吧,将来修道有成,再好好报答先生传道受业的恩情。” 墨画点了点头,见子时已到,便将神识沉入识海,借助道碑,一丝不苟地开始练习逆灵阵。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墨画一如既往地修炼,画阵法。 除此之外,对黑山寨的事,墨画也非常在意,就是不知廷司那边进展如何了。 几日后的中午,墨画拜访了下冯老先生,得了些日常用的丹药,回家的路上,便见到了张澜。 墨画连忙和张澜打招呼。 张澜正埋头走着,听到个孩子的声音叫“张叔叔”,不用想就知道是墨画。 墨画走到张澜面前,压低声音,偷偷问道:“怎么样了?” 墨画指的,自然是道兵的事。 事涉机密,墨画很谨慎地没有说出来。 张澜左右看了看,道:“这里人多耳杂,去食肆说吧。” 两人到了食肆,坐到老位置,姜芸上了些酒菜。 张澜见四周都是熟客,大多还是猎妖师,推杯换盏喝得正欢,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便也小声对墨画道: “我将详情告诉了掌司,掌司也已经上书,禀报了道廷,现在只需等道廷批复。若道廷同意,过不了多久,便会调遣道兵,前来剿灭黑山寨了。” “要等很久么?” “道廷若是同意,要不了多久。” “那道廷要是不同意呢?”墨画问道。 张澜喝了口酒,寻思道: “若是你看到的是真的,黑山寨里有五六百邪修,还在杀人炼人丹,那道廷不可能放任邪修胡作非为,一定会派遣道兵的,你放心好了。” 墨画点了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张澜看了眼墨画,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事其实也没这么简单,最难的地方,在于怎么证明深山之中,确有这么一个山寨,山寨之中,又真的有五六百邪修,而且这些邪修,还真的在炼制人寿丹。 目前这些都只是墨画的一面之词。 唯一的证据,也只是墨画画的两张图,一个是雾林的指路图,还有一个,便是黑山寨的形势舆图。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证和物证。 他们相信墨画,可道廷那边,不会相信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 而且墨画没有定品,一品阵师的身份也用不上。 周掌司那里也不太好做。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眼看着便能安稳退任,颐养天年,在掌司的位置上善始善终了。 现在出了黑山寨这种事,他便有些左右为难。 上报道廷的话,若是墨画情报有误,深山里没有这个山寨,或是山寨里也并非邪修,那老掌司的罪责就大了。 道廷追责下来,虽不至于锒铛入狱,但掌司肯定是做不了了。 若是不上报,任由邪修盘踞深山,进一步壮大,那整个通仙城的修士将来有一天,恐怕都要遭逢大难。 是安安稳稳,为自己谋个善终,还是顶着风险,为通仙城求个太平。 真的并不好选。 不过最终,周掌司还是选择将黑山寨的事报给了道廷。 张澜还记得周掌司的话: “我做掌司大半辈子,中规中矩,并不曾有什么建树。后来散修们自食其力,建了炼器行和炼丹行,我反而受了恩惠,得了功绩,说实话,我心中是有愧的……” “如今通仙城潜伏凶险,我是通仙城的掌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可能明哲保身,袖手旁观。”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被道廷追责,罢免职位,过些清闲日子罢了。” “黑山寨的剿灭书,是一定要上报道廷的!” 周掌司的神情非常坚定。 张澜却知道,被道廷罢免和善始善终地卸任,名声和待遇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周掌司心里,也不会像说得这般轻松。 张澜又看了看埋头吃肉的墨画,心里暗暗猜测。 掌司做这个决定,估计也还是看在了墨画这孩子的面子上。 若是换了旁人,即便打探到了这些情报,他们道廷司也是不会信的,周掌司更不可能冒着罢职的风险,上书道廷…… 墨画吃着吃着,一抬头却发现张澜在看他,不禁问道: “张叔叔,你不吃么?” 张澜回过神来,笑道:“不急,我喝点酒。” 墨画夹了一块肉给张澜,“张叔叔,你多吃点!” 张澜看着憔悴了不少,估计是为了黑山寨的事,前后奔波忙碌,所以有些劳累了,人也清瘦了一些。 张澜微怔,心里有些感动。 墨画随即又道:“张叔叔,你现在看起来正经多了,也有点道廷司典司的样子了。” 张澜脸又一黑,适才的感动不翼而飞: “什么叫现在看起来正经多了?我本来就是正经修士,不光现在是,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正经修士!” “嗯嗯。”墨画吃着牛肉,嘴里敷衍道。 张澜有些不忿,忽而又有些不确定,便问墨画: “我以前看着,是什么样的?” 墨画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张澜时的样子,尽力描述道: “有一点点像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说完怕张澜不开心,又强调道:“只是一点点。” 张澜无语了。 他哪里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了? 之前到这里喝酒,是在当差之余,“体察修士民情”,怎么能算作游手好闲呢? 还一点点,我要真是纨绔,差你这一星半点么…… 张澜闷闷地喝了口酒。 墨画眼睛一转,又问道:“张叔叔,你在家族里,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不是现在这副惫懒的模样吧…… “族里?”张澜回想了下,道:“也就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风靡万千女子,不少妙龄女修,争着抢着要给我做道侣……” 墨画小声道:“张叔叔,骗骗别人就算了,我们这么熟了,不用这么见外……” 张澜呛了一口酒,忍不住道:“谁骗人了?” 墨画默默地看着他。 张澜叹了口气,“下次不和你一起吃饭了,不然没吃饱,就被你气饱了。” 墨画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肉,“那张叔叔你赶紧吃,不然待会气饱了,就吃不下去了。” 张澜一听,又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一边吃。 跟墨画斗了会嘴,张澜觉得精神好了些,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这些时日,因为黑山寨的事,他的确没少奔波,操的心也不少,通仙城里,能和他这般聊聊天的修士也没几个。 吃饱喝足,张澜就要起身离开,墨画又喊住他问道: “万一道廷真的派道兵来了,我能去看看么?” 墨画的眼睛熠熠生辉,他早就想看看修道界的道兵长什么样了。 张澜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行。”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二章 道兵 墨画有些失望,不由问道:“为什么?” 张澜解释道:“道兵的调遣,是道廷的机密,道兵行事,一般也相当隐秘,讲究不动如山,迅疾如风,动如雷霆,要么不让别人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便要用雷霆手段,速战速决!” “所以,”张澜笑道,“道兵如何行事,是不可能让你知道的。” “那假如要我帮忙呢?”墨画问道。 张澜微微一笑,“怎么可能需要你帮……” 张澜说到一半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道兵此行剿灭黑山寨,需不需要墨画帮忙,还真说不准,谁让他是阵师来着。 正面交战是硬仗,或许用不上墨画,但一旦涉及阵法,这整个通仙城里,估计也没几个阵师,能比墨画还靠谱了…… 黑山寨里,可是有个筑基期的一品邪阵师。 但张澜又不太想让墨画冒险,便道: “放心吧,应该不用你出手,你老老实实在城里呆着,不要又跑丢了就好。” “行吧。”墨画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不给他们添麻烦,或许也就算帮忙了。 几天之后,墨画见到了俞长老,俞长老也是开口就嘱咐道: “别进深山,更别进黑山寨了。” “长老,您放心,我不会再贸然进深山了。” 墨画保证道,但随即又有些疑惑: “您怎么突然又嘱咐我这件事了?” 俞长老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低声道: “我问了周掌司,道廷已经批复了,不日便会派道兵前来,进深山剿灭黑山寨,我怕你跟着看热闹,也进了深山。” 墨画挠了挠头。 自己也没那么爱看热闹吧,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热闹都会看的。 俞长老却神色郑重地看着墨画。 炼气修为,神识筑基!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有是有些难以置信。 俞长老虽然不懂阵法,但也知道神识是阵师的基础,有了如此深厚的神识,将来墨画在阵法上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墨画冒一点风险。 黑山寨有四个筑基邪修,如果他们知道了墨画的身份和阵法天赋,一定会不择一切手段杀墨画的。 俞长老道:“你在三当家面前露了脸,还是小心点好,免得遭他们记恨。” 墨画想了想,点了点头,觉得也对。 他吃了观想图中的小鬼,还骗了三当家,如果不露头,三当家一定疑虑重重,未必能猜出他的底细。 哪怕三当家发现,黑山寨的阵法,像老鼠啃过一般,被人偷偷摸摸解了不少,也未必会怀疑到墨画头上。 因为阵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而且十来岁的墨画,看样子的确不像是一个阵师。 可一旦他露头,被三当家看出他其实是个阵师,还是个猎妖师,那到时候,所有的账,都会算在他头上。 虽然这些账,本来也就该算在他头上。 毕竟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不过能不惹麻烦,还是不惹麻烦为好,他可不想被三当家太过惦记。 阴人这种事,就是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别人想恨,也不知道恨谁才好。 墨画又问俞长老:“道兵来了,我能去看看么?” 墨画竖起一根小手指,“就看一眼!” 俞长老和张澜一样,一口回绝道:“不行。” 墨画有些失望。 俞长老便安慰道: “道兵主杀伐,普通修士还是不接触为好,而且道兵行事隐秘,一般也是不容打探的。” “好吧……” 尽管墨画心里还是念念不忘,想知道道兵究竟是什么样的,但俞长老和张澜的话,他也不好不听。 之后几天,墨画还是坚持修炼,以及练习阵法。 这日墨画阵法画累了,便坐在食肆的一张八仙桌上翻看阵书,休息一会。 桌上还摆了一碟点心,酥酥脆脆的,是柳如画新尝试做的。 墨画一边看书,一边吃着点心。 过了一会,张澜来了,见了墨画,欲言又止。 墨画微微一怔,随即心里有数了,但还是假装没看到他。 张澜墨墨迹迹了一会,便走近墨画,咳嗽了一声,问道:“看书呢?” 墨画点了点头,嚼着点心,没有说话。 张澜犹豫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墨画将点心推到张澜面前,不紧不慢道:“张叔叔,你要尝尝么?我娘刚做的,可好吃了。” 张澜没心情吃,但还是尝了一块,眼睛一亮,发现确实挺好吃的。 两人吃了会点心,张澜这才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墨画,能不能帮个忙?” “可以。”墨画回答得很干脆,眼睛微亮,又问道:“不过,有好处么?” 张澜点头道:“有,给你算在道廷司的功绩里。” “成交!” 墨画和娘亲说了一声,便和张澜出了食肆,走到通仙城外,又进了大黑山的外山。 一路上张澜没说什么,墨画也没问什么。 张澜偷偷瞥了一眼墨画,见他哼着不知道什么调子的小曲,脚步轻盈,神情雀跃,目光还带着几分期待,不由问道: “你好像……挺开心的?” “对啊。”墨画声音轻快道。 “为什么?”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道兵么?”墨画答道。 张澜张了张嘴,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墨画想了下,便将原因一个一个数给张澜听: “你在门口欲言又止,肯定是有件事,之前没答应,但现在又改主意了。” “我问你有没有好处,你说算在道廷司的功绩里,那就是道廷司的事了。” “俞长老跟我说过,道廷已经拨调道兵了。” “你和俞长老都不想让我进大黑山,但现在又一言不发,带我到了外山,而道兵行事隐秘……” “想来想去,只能是道廷派遣的道兵,已经到了通仙城,暗中驻扎在大黑山里,但遇到了什么难事,想找我问一下。” 张澜神色复杂,这小脑袋转得也太快了…… 墨画却高兴道:“真的是去看道兵么?” 张澜无奈道:“是。” 墨画神情一喜,但又疑惑道:“你和俞长老说过了么?他最近都不让我进山。” 张澜叹道:“说过了。” “俞长老竟然答应了?”墨画有些惊讶。 张澜又叹了口气,“俞长老倒是死活不同意来着,我只好搬出道廷司,甚至搬出道兵统领,更是向他保证,说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的周全,俞长老没办法,这才点头同意。” 张澜看了眼墨画,接着道: “本来我也是不愿让你进山的,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的确有事需要你帮忙。而只要不进黑山寨,不遇到那几个当家,你仗着隐匿术和逝水步,其实安全得很,甚至比我们绝大多数修士都安全。” 张澜说完,心里有些感慨。 他之前也担心墨画,不想让墨画进山,不想让他再行险,可回去仔细想想,他们对墨画的担心,其实已经“过时”了。 墨画最值得担心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偷偷摸摸进黑山寨,还不停搞小动作,甚至和三当家直接碰面的时候。 现在今非昔比,墨画神识筑基,隐匿术估计连筑基期的邪修都识破不了了。 以墨画的聪明伶俐和对大黑山的了解,再加上这天衣无缝的隐匿术,在大黑山真的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他们现在的担心,其实已经有些多余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三章 杨统领 张澜之前打定主意,不让墨画进山,如今有事还是要请墨画帮忙,所以心中多少有些尴尬。 墨画却无所谓,张澜拜托他的事,应该也与剿灭黑山寨有关。 只要能将黑山寨一锅端了,将寨里的邪修都宰了,他是很乐意帮忙的。 张澜将墨画带进内山,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峰处。 山峰附近坑坑洼洼,有多数修士交战过的痕迹,不过这些痕迹都很旧,山峰上还残留着几个挖开的矿洞。 墨画有些惊讶。 这个山峰竟然是无名峰。 也就是当初,他们与钱家争夺的那座小型灵矿所在的山峰。 周围交战的痕迹,就是当初猎妖师与钱家修士交战留下的,当然大多还是他的地火阵炸出来的。 没想到道兵竟悄悄驻扎在这里。 张澜和墨画走到山脚,墨画的神识中,已经能感知到山峰矿洞中影影绰绰的人影了。 这些修士气息沉稳,训练有素,应该就是道廷拨调的道兵了。 忽而墨画神色一紧,有人察觉到他的神识了! 而且是筑基修士! 与此同时,山腰处一个洞口,一个身材魁梧高大,面容方正,目光严厉的修士骤然出现。 他神色凝重,神识放开,目光凛冽中带着几分杀意。 待他发现了山脚的张澜和墨画,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对着张澜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转身走进了山洞。 “筑基了,还摆起架子来了……” 张澜神情有些不屑地低声道。 张澜声音很小,但墨画还是听到了,不由问道: “张叔叔,你们认识?” “算是吧。”张澜不愿多说,对墨画道,“我们上去吧。” 墨画点了点头。 矿洞附近的灌木和乱石中,有不少穿着制式铠甲的道兵手持长枪,神情戒备着。 这些道兵墨画神识扫视时已经看到了,所以并不惊讶。 张澜更是态度从容,仿佛这里的熟客一般。 这些道兵似乎也认识张澜,纷纷拱手行礼道:“张典司!” 一个道兵出列,将张澜和墨画带到了矿洞内的一处石室。 石室宽大,可以栖身,也可以议事。 墨画记得,当初与钱家争夺灵矿时,俞长老住的就是这间石室,而石室的隔壁,还有一间小巧的石室。 当时他就住在隔壁那个暖和舒适的小石室里,天天吃着牛肉,画着阵法。 却没想到,如今这里被用作道兵临时驻扎的营地了。 这间大的石室格局没变,但摆设却迥然不同。 周围摆放着一具银光铠甲,一柄红缨长枪,中间一张大桌,桌上摆着沙盘,沙盘上还有一张图纸。 沙盘的样子,看着与黑山寨很像。 而沙盘前,就站着适才那个魁梧严肃的筑基统领。 筑基统领见了张澜,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便不由皱眉道: “不是说让你请位阵师来么?人呢?” 张澜把身后的墨画往前一推,“这呢。” 筑基统领愣了一下,随即吹胡子瞪眼道: “张澜!你大爷的,我不揍你,是因为我现在是筑基,赢了你胜之不武。你再拿我开涮,我可不惯着你了!” 张澜冷哼道:“有眼不识泰山,睁大眼看看,这孩子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阵师,他平日事务繁忙得很,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还不一定请得来呢!” “放你娘的狗屁!” 杨统领骂张澜道,“这么大点孩子,能会几个阵法?你真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 张澜怡然不惧道:“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我娘,说你骂她‘放狗屁’,看她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筑基修士眼皮一跳,急道: “胡说,我骂的是你,你不要搬弄是非!” “骂我跟骂我娘,能有什么区别?”张澜理直气壮。 “区别可大了,你这么大年纪,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 “我年纪怎么大了?男人三十一枝花,我现在正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年纪……” …… 墨画看懵了。 这两个大男人,吵起架来,比他幼稚得多了。 张澜两人吵了一会,觉得口干舌燥,各自坐下喝了口茶。 那筑基统领此时才意识到,当着个小孩子的面,他这个筑基修士跟张澜这个炼气修士吵架,实在是有失颜面。 也怪张澜,做事一点都不着调,习惯着就跟他吵起来了。 筑基统领咳嗽了一声,假装适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尽量和善地问墨画: “小兄弟,你真是阵师么?” 只是他这方正的脸可能严厉惯了,所以看着并不怎么和善,反倒有点像图谋不轨的大叔…… 墨画不知如何称呼他,张澜便在一旁道: “他姓杨,你叫他‘杨统领’便好。” 墨画声音清脆道:“杨统领,张叔叔说的没错,我是阵师。” 筑基统领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 张澜这小子,真的是造孽,这么重要的事,竟找个孩子来帮忙。 看他这年纪,也不知才学多久阵法,…… 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谁让他不懂阵法呢?不光是他,这里这么多道兵,能看懂阵纹的,一只手都数不出来。 杨统领喝了口茶,便问道: “阵法学到哪里了啊?” 墨画谦虚道:“没学到哪,也就刚到一品……” 此言一出,杨统领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把面前的沙盘和图纸都喷湿了。 张澜见状,忽然间觉得浑身舒畅,不由眉毛一挑,奚落道: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是十来岁的一品阵师么,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 张澜语气平常,心里却忍不住乐开了花。 杨统领又骂张澜,“放你娘的狗屁,这修道界哪来那么多天才阵师,十来岁就一品?还恰好让你碰上?” 张澜无所谓道:“不信就算了。” 杨统领道:“我不信,你将这孩子画的阵法拿给我看看。” 张澜指着沙盘中间的一张图纸道:“那不就是么?” 沙盘中间摆着的,是黑山寨的形势舆图。 杨统领目瞪口呆,随即又骂道: “扯你娘的淡,上报道廷的文书上,不是写着,‘通仙城的道廷司’,冒着极大风险,深入虎穴,打探到了黑山寨的情报,又想方设法,画出了黑山寨的阵法舆图么?现在怎么又成这孩子画的了?” 张澜笑了下,对墨画道,“把那个腰牌,拿出来给杨统领看看。” 墨画愣了下,随即意识到张澜说的是什么腰牌,便将道廷司给他的那块青铜腰牌从储物袋掏了出来。 杨统领一看也愣住了。 张澜得意道:“看到没,青铜腰牌,他是我道廷司的修士,他画的舆图,不也就是我们道廷司画的舆图么?” 杨统领哑口无言,只能道: “青铜腰牌,不过是编外……” “编外也隶属道廷司。” 杨统领皱眉,“那既然舆图是这孩子画的,也应该算作一份功劳,为什么不直接写上去呢?” 张澜撇了撇嘴,“写上去谁信呢?你信么?” 杨统领看了眼年纪小小的墨画,又看了眼沙盘上那笔法森严,深奥复杂,且包含了诸多一品阵法的黑山寨舆图,默默叹了口气。 只要脑海中还有点修道常识的修士,大抵都是不会信的。 他自然也是不会信的。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四章 兵强 话虽如此,但事实摆在眼前,杨统领还是信了,不信也不行了。 因为墨画已经开始给他讲解黑山寨舆图上的阵法了。 山寨的哪里画了什么阵法,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如果强行破阵会发生什么,如果不破阵又会怎样。 还有整个黑山寨阵法构建的思路,哪里的阵法强,哪里的阵法弱,若是进攻,最好走哪条路线。 哪里有暗门和后路,需要提前封住,以免邪修逃脱…… …… 杨统领越听越是震惊。 这般阵法造诣,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了,很多阵法原理,他别说听明白了,就是听个囫囵大概,也都有些吃力。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族学中,跟着阵法先生抓耳挠腮地学阵法的时候。 杨统领偷偷看了眼张澜。 张澜神色就平静许多,神色也非常镇定,不过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是有点麻木…… 就是上课时,无论教习怎么说,自己都听不懂,久而久之,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般地麻木了。 杨统领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他就说嘛,张澜和自己也就半斤八两。 他自己阵法水准不行,学的那点东西,在真正的阵师面前,连皮毛都算不上。 张澜水准就算比他高点,但也高得有限,这种水平的阵法,他也是不可能听懂的。 杨统领心里默默鄙视了一下张澜,之后便全神贯注,听墨画用清脆而稚嫩的声音,为他做阵法讲解。 他需要了解黑山寨的地形结构以及阵法布局,才能有的放矢,制定战术。 有些阵法他不需要太懂,但要知道其功用,以及破阵时要注意什么,才能不落入邪修的圈套。 一品的复阵超出了他的阵法认知,好在墨画条理清晰,说得详尽且通俗,他注意到的地方墨画说了,注意不到的地方,墨画也会仔细地说明。 杨统领听得越来越认真,甚至还会拿起笔,随时记些要点。 等墨画花了大半天,将黑山寨舆图上的阵法讲解完,杨统领心中震撼,同时心情复杂。 震撼的是墨画年纪轻轻,竟真的有如此深厚的阵法造诣。 复杂的是,他在族学中上阵法课时,都没听这么认真过,现在听一个小阵师讲解阵法,他却听得聚精会神,甚至还做了笔记…… 杨统领对待墨画的态度,不知不觉间就郑重了许多。 这是对一品阵师的尊重。 甚至比起他认识的大多数一品阵师,墨画的阵法水准明显还要再高出一截。 杨统领啧啧称奇,之后便让人奉茶,上糕点,还端了几盘灵气浓郁的灵果和灵肉过来款待墨画。 “小墨先生请随意,不必拘束。” 杨统领的语气非常客气。 “谢谢杨统领!” 墨画说了半天,也有些渴,便不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好,喝着甘甜的茶水,挑些自己没吃过的灵果和灵肉尝尝鲜。 杨统领拿着备注好的舆图,和张澜则在一边商谈着什么。 他们没避着墨画,墨画便在一边堂堂正正地旁听。 只是两人说的,大多是一些道兵部署,攻防转换,行军布阵的东西,他也听不大懂,只能一知半解地记一些,看看将来能不能用上。 墨画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饶有趣味地听着。 等两人谈完,吃饱喝足的墨画,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杨统领,这次能灭掉黑山寨么?” 杨统领略作思索,寻思着适才的计划,片刻后斩钉截铁道: “可以!” 墨画眼睛一亮,“真的?” 杨统领点点头,解释给墨画听: “道兵可以说是道廷最精锐的修士,道兵之强,并不强在单个修士的修为上,而强在以铠甲、灵器、阵法等修道法门和道兵的灵根、功法和道法的契合上。” “道兵一队十人,多选取灵根相同或相近,功法同类或互相调和的修士,再穿上精良的铠甲,手执锋利的长兵,铠甲和兵器上,再画上同气连枝,共鸣士气的阵法,与同境界修士交战,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即便面对高境界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筑基多了也能打赢么?”墨画问道。 他知道,黑山寨里可是有四个当家,便是足足有四个筑基期的邪修。 而在墨画的感知中,道兵中的筑基修士,只有杨统领一人。 杨统领没有回答,而是问墨画道: “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相比如何?” 墨画记得俞长老之前的话,便道:“十个炼气九层的修士,可以换一个筑基前期修士。” “这话是对的,但不完全对。”杨统领道,“不是任意十个炼气九层,就可以与筑基前期抗衡的。” “一般炼气九层,若临战经验不够丰富,彼此配合不够默契,即便有十多人,也会被筑基修士抓住破绽,各个击破。” “唯有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意志坚定,配合默契的炼气九层修士,才足以越阶作战。” “道兵就是这样的么?”墨画道。 杨统领点了点头,“不仅如此,道兵有专门的兵甲和阵法加持,小队结阵,正面作战,甚至可以诛杀筑基修士!” 墨画心中震撼。 道兵竟如此强大,怪不得黑山寨势力如此之大,行事还是如此隐蔽,估计真的是怕被道廷发现,被道兵剿杀。 哪怕只是炼气九层的道兵,结成战阵,也足以抗衡筑基修士。 一个炼气九层,无法对抗筑基,那便十个,十个不够那便百个。 一旦成百上千的道兵结成战阵,在战场冲杀,仅仅几个境界高点的修士,是无法抵挡的。 墨画忽而恍悟道: “这与阵法差不多,阵纹不够强,就积累阵纹形成单阵,单阵不够强,就积累单阵形成复阵,复阵若还不够强,就再积累再多的单阵,形成更强大的大阵!” “聚沙成塔,聚川成海,阵法积少成阵,修士积弱胜强,这也是天道的一种法则!” 墨画越说,眼睛越是明亮。 杨统领虽然不懂阵法,但也不禁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他常年领兵作战,对此深有体会。 墨画还有一点疑惑,“道兵用的阵法,是什么阵法呢?” 杨统领犹豫了下,面露歉意道: “此乃道廷机密,不能对外人说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主要是他也不知道。 这些阵法都是道廷统筹归制,再由道兵司下发的,他们只负责用,甚至修都不会修,自然更不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阵法。 不过说自己不知道,有些太丢脸了,所以他就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了。 墨画不疑有他,也道歉道:“是我冒失了。” 道兵的机密阵法,的确不该打听的,他也是一时好奇,想知道这些阵法,与他平日所学的阵法相比,到底有何异同。 “这些是小事,不必介意。”杨统领有些心虚,摆手道。 墨画又与杨统领简单聊了聊,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杨统领却神色迟疑,欲言又止。 墨画不由问道:“杨统领还有什么事么?” 杨统领看了眼张澜,叹口气道: “还有一件事,深山的雾阵变了,我们找不到黑山寨在哪。” 他让张澜帮他请一位阵师,一是讲解下黑山舆图上的阵法,二是要进深山,重新确认下雾阵的位置,方便他们攻打黑山寨。 可他派斥候前去查探,却发现雾林中的雾阵位置都变了,不仅如此,林中的雾气也更加浓重了。 墨画之前画的雾林的指路图自然也就没用了。 指路图失效,他们找不到黑山寨的入口,想剿灭黑山寨,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墨画却有些迟疑了,他答应了俞长老,不进深山的。 而且三当家估计还惦记着他呢。 可不想办法通过雾林,就没办法端掉黑山寨。 墨画看了眼杨统领和张澜,问道:“你们给我当保镖么?” 杨统领点头道:“我和张澜护送你去。” “要是遇到筑基邪修呢?” 杨统领冷声道:“我再抽调几队道兵,若遇筑基邪修,直接镇杀!定会保你周全,不让你少一根汗毛。” 张澜也道:“我也是这么跟俞长老说的,有道兵护着,即便是筑基邪修想杀你,估计也下不了手。他这才同意我找你帮忙。” 墨画点了点头,“行,那我们去雾林看看。”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五章 雾林 杨统领调拨了三队道兵,皆披坚执锐,修为深厚。 杨统领厉声命令他们:“此行定要保小墨先生的周全,否则军法处置!” “是!”道兵齐声领命道。 之后杨统领打头阵,带着三队道兵,护卫着墨画前往深山处的雾林,墨画则和张澜走在后面。 路上墨画偷偷问张澜:“张叔叔,你和杨统领是不是很熟啊?” “还行吧。” “看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胡说什么。”张澜撇了撇嘴,“关系哪里好了?” “看着就很好。” 张澜微微瞪了墨画一眼,解释道: “我们张家和杨家历来有姻亲,长辈间沾亲带故,常有走动。我和他年纪相仿,打小便认识,当然也是打小就不对付。” “我看你们斗嘴斗得很开心的样子,也不像不对付的样子……” 墨画心里默默道。 张澜瞥了墨画一眼,“你心里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墨画摇头,“没有。” 张澜轻哼一声。 墨画便问道:“张叔叔,既然你们年纪相仿,打小一起认识,为什么杨统领筑基了,你才炼气九层啊,是不是你天赋不如他啊?” “你懂什么?”张澜压低声音道,“我这叫厚积薄发,不逞一时之快,谋求的是更久远的大道。” 墨画小声嘀咕道:“没看出来……” 张澜恨恨地捏了捏墨画的小脸,“区区筑基而已,我若是想,明天就能筑基。” 墨画明显不信,“筑基又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 “那是对散修难,对世家弟子,筑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难的是如何在炼气期打磨好道基。” 墨画点了点头,庄先生和子胜子曦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墨画忍不住道,“你这打磨得也太久了吧……” 都打磨到三十多岁了…… 张澜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啊。” 墨画悄悄凑近张澜,关心道:“张叔叔,你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张澜瞅了墨画一眼,“你是想听故事吧……” 墨画不好意思笑了笑。 张澜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旦筑基,就要为了家族联姻,不得不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 “你有喜欢的人么?”墨画问道。 张澜挠了挠他的头,“你还小,别打听这些,专心修炼和学阵法才是。” “我修行很专心的,”墨画道,“这不是路上无聊么,才跟你聊天,打发下时间。” 张澜脸一黑,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我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两人嘀嘀咕咕又说了一路。 到了雾林边缘,众人寻了一处巨大的山岩隐蔽。 墨画探出小脑袋,向对面打量了一会,而后又放出神识,借虚白的神识视界,感知对面的灵力残影。 墨画神识放出的瞬间,杨统领愣了下,而后摇了摇头,心中喃喃道:“不可能……” 过了一会,墨画收回神识,点头道: “雾阵的位置的确变了,而且数量也变多了。” 张澜目光一凝,“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杨统领神色坚毅道:“他们若未察觉,我们攻其不备,若是察觉了,那就正面交锋,将其尽数诛杀!无论如何,我们要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墨画点了点头,略作思索后,而后道: “杨统领你们守在这里,我先进去看看,若是没撞见邪修,我就将雾林的指路图画出来,若是发现邪修,我回来喊你们,大家偷偷将他抓了,回去狠狠拷打,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杨统领一怔,随即拒绝道: “这样太危险了,我随你一起去。” 墨画摇头道:“我们一起进去,敌在暗,我们在明,容易打草惊蛇;我一个人进去,敌在明,我在暗,他们发现不了我。” 杨统领不明白,“你一个人进去,怎么就在暗了?” 说完他便愣住了,因为墨画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悄无声息,没有露出一丝痕迹。 杨统领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澜,“竟然是隐匿术?” 张澜点了点头。 杨统领皱眉想了下,还是摇头道:“隐匿术也是有破绽的,会被神识……” 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愣住了。 因为他放开了神识,神识视界之中,根本没有墨画的身影。 联系到之前的猜测,杨统领瞪大了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 “筑基神识?!” 张澜又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杨统领的肩膀,皱眉道: “你这样一惊一乍的,怎么能做好统领?出去不要说我认识你,我丢不起这个人……” “滚蛋!”杨统领压低声音道,“我他娘的哪里见过炼气期,就能有筑基神识的修士?” “你这不就见到了么?” 杨统领眼眸中震惊之色未消,喃喃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你就别问了。” 张澜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严肃地叮嘱道:“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墨画这孩子出身不好,恐遭人嫉恨。” 杨统领瞥了张澜一眼,“放心,我又不是你,做事不靠谱。” 说完杨统领环视一周,对周围几个道兵道: “适才我和张典司的话,事关机密,你们听到了,就烂在心里,不可泄露半分。” 杨统领神色严厉,几个道兵又都是他的亲信,闻言神色凝重,纷纷拱手道: “谨遵统领命令!” 张澜点了点头,“别说,你现在像模像样的,还真有点统领的样子……” 杨统领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墨画则隐匿着身形,悄无声息地进入了雾林。 雾阵更多,雾气也更浓重,但对墨画而言,这些没什么影响。 依照庄先生的说法,事物皆有表相,也有本相。 那这雾林之中,雾气是表相,阵法才是本相。 墨画已然学会了一品十纹的逆灵阵,普通一品九纹的雾阵在他眼里,已经算是比较“粗浅”的阵法了。 墨画大概看了几眼,就洞悉了这些雾林中的阵法。 墨画利用逝水步爬上树头,取出纸笔,将雾林中雾阵的方位都标记出来。 由外及内,墨画一笔一笔,将深山的行迹勾勒了出来。 沿着雾林外缘,循着雾阵的位置,一直来到了黑山寨的大门前,墨画都没遇到半个邪修。 墨画不由皱起了眉头。 黑山寨的邪修中,只有三当家是一品阵师,这些雾阵,也都是他亲自布下的。 三当家布将雾阵重新翻新了一遍,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可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发现了黑山寨被挖开的墙角? 发现了被解得零零碎碎的阵法? 还是发现了墨画的身份? 墨画一时想不明白,就暂时不考虑了,反正等道兵攻破黑山寨,镇杀了这伙邪修,一起就都明白了。 黑山寨肯定不会再去了,将雾林的指路图画出来,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 墨画起身离开,准备回去。 临行前,他转身又看了眼黑山寨。 很久之前的一个疑惑浮上心头: 这么大个黑山寨,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呢?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六章 邀请 雾林的边缘,杨统领等了许久,有些担心,问道:“不会出事吧……” 张澜想了想,道:“雾林没一点动静,应该没事。” 杨统领点了点头,奇怪道:“你不担心么?” “他要是进黑山寨的话,我还会担心点,雾林这么大,能逃能跑,我们还在这接应,没什么要担心的。” 杨统领微怔,“他去过黑山寨?” 张澜点了点头,“你得到的那些情报,都是这孩子偷偷摸摸混进去,听墙角听来的……” 杨统领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不是说这些情报是你们‘道廷司’……” “哦……”杨统领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张澜你这不要脸的,又把他算在你们道廷司里了是吧。” 张澜纠正道:“他本来就是道廷司的人,编外也算。” 杨统领沉思片刻,忽而皱眉道: “情报是他打听的,舆图是他画的,阵法是他破的,你们道廷司其他人做了什么?” 张澜被问住了,片刻后讪讪笑道: “这个么……我们将情报上报了道廷,把你们调来了……” 只是这话说起来,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杨统领鄙视地看着他,“你们可真了不起……” 张澜叹道:“没办法,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墨画这孩子已经都打听清楚了,而且……” 张澜又看向杨统领,神色认真道: “除了他,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黑山寨,也没人能画出黑山寨的舆图。” 杨统领一怔,细细想来,好像确实如此。 想做到这些,需要会隐匿术,需要会阵法,需要神识强,还需要胆识和机敏。 哪怕是他们这群道兵里经验最丰富的斥候,也无法混进黑山寨,打探出什么东西来。 更别说阵法了,这个可真不是一般修士能学好的。 杨统领越想越感慨,这个孩子,的确是个人才啊!有勇有谋,行事果敢,会隐匿,会阵法…… 杨统领不出声,细心琢磨着什么。 张澜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打什么鬼点子呢?” 杨统领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 岩石后面,两人百无聊赖,张澜撅着草根,学着墨画,在地上画着什么。 只是墨画画的是阵法,他画的是杨统领,还画得又胖又丑,被他揍得乱跑。 杨统领没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雾林,谨防有什么变故,周围几队道兵也都全神戒备。 不知过了多久,杨统领眉头一动,他发现似乎有人过来了。 眼睛看不到,神识也察觉不到,但耳边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地面的石子也有轻微的塌陷。 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不一会儿,来人走到他身边,又在他眼皮底下现出身形来。 小小的,眉清目秀的,正是墨画。 杨统领松了口气。 墨画灿然一笑,冲他扬了扬手,手里是一副图,图上画着林木道路,以及各处布下的雾阵。 “画好了!” 杨统领接过来一看,眼睛一亮,不由感慨道: “还好有你这个阵师,不然我们恐怕弄不清这雾林的虚实。” 墨画开心地笑了笑。 杨统领收起图纸,看着墨画,忽而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非常亲切,异常热情,甚至还有些……谄媚。 这个笑容把墨画看懵了,在他印象中,杨统领也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看着像是突然中邪了一样。 张澜在一边看着,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墨先生,我们道兵用的阵法,想不想看看?” 墨画一愣,“不是机密吗,我能看么?” 杨统领连忙点头,“虽然机密,但你想看,绝对没问题。” 墨画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真的!” 张澜也问:“真的吗?” 杨统领嫌弃道:“你一边去,跟你没关系,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张澜也不屑道:“谁稀罕。” 墨画在杨统领和几队道兵的护送下,又回到了无名峰上,道兵驻扎的矿洞里。 杨统领真的拿出了一副铠甲和长枪,递给了墨画: “这些是备用的,你随便看,拆了看也行,到时候报个损,让送去道兵司修。”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杨统领一摆手,“没什么不好的,兵甲本来就是用的,有损坏也正常。” 这样的话,墨画就放心了,他看了看长枪,又摸了摸铠甲。 二者都是一品灵器,由精铁锻造,比起猎妖师的铁甲,精铁含量更高,锻造手法更特殊,品质也要更好。 “不愧是道廷制式的灵器……”墨画心中默默道。 他用了点力,想把铠甲拆开,看看里面的阵法,却发现自己力气太小,根本拆不动。 墨画看了眼杨统领。 杨统领亲自上手,帮墨画将铠甲拆开,露出了里面的阵法。 只是铠甲拆开的同时,里面的阵法光泽暗淡,竟也同时损坏掉了。 墨画有些惊讶。 杨统领便解释道:“这是道廷传承的阵法,为了避免阵法外泄,一旦强行拆开铠甲,里面的阵法便会损毁。” 原来如此…… 墨画点了点头。 不过阵法虽损毁了,里面大概的阵纹还是能看到。 墨画将铠甲展开,开始研究其里面的阵法。 铠甲中的阵法是金系阵法,看着像是一品阵法,但包含的阵纹却不只九道。 “一品之上的阵法?” 墨画吃了一惊,随后脑海中模拟了一下灵力运行的轨迹,发现这阵法其实只是普通的一品阵法而已,只有九道阵纹是有效的。 其他几道阵纹,其实是用不到的,估计是怕真正的阵法被泄露出去,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此外,这也并非一副单阵,而应是复阵的一部分。 墨画想了一下,便大概明白了。 道兵作战时,一队道兵穿一样的铠甲,铠甲上的单阵便会组合形成复阵,彼此共鸣增强阵法效果。 道兵用的单阵其实不算稀有,只是普通的五行金系阵法,最核心的,其实是这种复阵的阵枢。 根据距离远近,协调单阵,使不同单阵共鸣。 这种阵枢结构,墨画之前从未学过,一时之间非常好奇。 不过道兵一队十人,换言之,这个阵枢也联系着十套铠甲,要将一队十套铠甲全拆开,或许才能研究这种阵枢。 拆一件墨画已然不太好意思了,拆十件就有些太过分了。 墨画研究完了,抬头问道:“这铠甲要送去修么?” 杨统领点头,“是的。” “我能修下看看么?” 杨统领颇觉意外,“你要修?” 墨画点了点头。 杨统领想了下,同意道:“也行,你随便修,反正已经坏了。” 墨画便从储物袋中取出阵笔和金系灵墨,按照上面阵纹的轨迹,一笔一笔修补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墨画就修完了。 杨统领将铠甲重新装好,以灵力激活后,不由愣了一下,“竟然修好了?” “运气好。”墨画腼腆道。 杨统领看着墨画的眼神光芒大甚,然后问道: “小墨先生,你觉得,这阵法如何?” “很精妙……”墨画如实道。 “你想学么?” 墨画一愣,“这是我能学的么?” “那是自然!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墨画情不自禁问道:“什么要求?” “加入道兵司!” 杨统领脸上露出和蔼又热情的笑容,“只要加入道兵司,自然就能学这些道兵用的阵法!而且想学多少学多少!” 张澜闻言,呸了一声,“你小子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杨统领哼了一声,“他能进道廷司,怎么就不能进道兵司了?” “道兵司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成天打打杀杀。” “至少比你们按资排辈,勾心斗角的道廷司好。” 张澜冷笑,“你们道兵司能好到哪去,还不是被世家大族把持,没点身份背景,真能混出什么出息来?” “那是上面,真正上战场的兄弟并肩作战,情同手足,凭真本事说话。你们道廷司就不一样了,上下沆瀣一气……” “放你娘的狗屁!” “你看,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杨统领讥笑,而后又道,“而且身份背景而已,也不算什么难事,只要你入赘我杨家……” 张澜又呸了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要入赘也轮不到你杨家,我张家还没说话呢?” 墨画学的可是他张家的逝水步,就算入赘,那也是入赘张家,你杨家凭什么?凭你杨继勇脸大?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七章 剿灭 “加入道兵司,一切有我罩着!”杨统领拍胸脯保证。 “你区区一个筑基,说什么大话?”张澜不屑。 杨统领瞪了张澜一眼,“我虽只是筑基,可有人连筑基都不是。” 张澜不与他计较,而是认真道: “墨画他先天体弱,不能炼体,加入道兵,在战场上混战厮杀,可是极危险的。” “这种事自然不会让他去做。”杨统领道,“行军作战,最难的是‘知彼知己’,他会隐匿术,进可以隐匿侦测敌情,退一步,也可以借助隐匿术自保。” “侦测敌情就不危险了?” “那侦测敌情就算了,”杨统领干脆道,直接退了一大步,“画阵法就行。” 墨画不由问道:“道兵司也缺阵师么?” 杨统领含糊道:“也没那么缺……” 张澜嗤笑一声,“别听他胡说,这修界哪里不缺阵师?便是那些邪修,建这黑山寨,不也要依赖三当家那个邪阵师么?” “更别说道兵司这种又脏,又累,还随时有性命之忧的地方。阵师显贵,一般都是不会去的。” 杨统领被他点破,脸色微红,但还是坚持道: “正因如此,擅长隐匿,可以自保的阵师,在战场上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杨统领看着墨画,神色郑重道:“只要你愿意加入道兵司,我甚至可以向上面申请,让你做副统领。” “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杨家在道兵司人脉深广,有我杨家关照,定没人敢欺负你!” 墨画有些为难。 倒不是他嫌辛苦,怕危险,不愿进道兵司,而是一旦进入道兵司,就要背井离乡,常年在外奔波。 他还要跟庄先生学阵法,长大后还要给爹娘养老呢。 杨统领见墨画皱着眉头,一脸为难,便连忙道: “你还小,不必急着下决定,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哪怕现在不去,将来哪天改主意了,也可以到道兵司找我,只要报我杨继勇的名字便好。” 杨继勇…… 墨画默默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而后感激道: “谢谢杨统领。” 杨统领笑道:“不必这么见外,你喊张澜叔叔,也喊我叔叔便好。” 墨画便道:“杨叔叔。” 杨统领点点头,脸上笑开了花。 张澜叹了口气,无奈道:“杨继勇,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杨统领冷哼一声,“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雾林的指路图有了,黑山寨的舆图有了,之后杨统领和张澜花了一天时间,初步筹划了剿灭黑山寨的章程。 次日通仙城内的几方势力,便齐聚道廷司,商讨剿灭事宜。 参与的有道兵司的杨统领,道廷司的老掌司和典司张澜,以及猎妖行的俞长老、墨山、俞承义等人。 墨画则搬着一个小凳子,在一边旁听。 杨统领开门见山道: “雾林的阵法有变动,邪修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直接动手,恐怕会打草惊蛇,无法将他们一举剿灭。” “最好的办法,是猎妖师佯攻,将邪修骗出来,之后道兵再行围剿,毕其功于一役,将邪修全部镇杀!” “黑山寨有四个筑基邪修,未必都在寨内,但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周掌司、俞长老和我会各自对付一个,我再分两队最精锐的道兵,配备最好的兵甲,用来击杀另一个筑基。” “一旦对面筑基有伤亡,我们便可以多打少,奠定胜势。” “至于其他邪修,即便功法邪异,道法狠毒,但在这种正面拼杀的战场上,根本不足为惧。诸位猎妖师只需稍作拖延,待道兵冲杀起来,这些邪修便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之后杨统领打开沙盘,沙盘之上既有雾林的图示,也有黑山寨的地形图。 杨统领开始说具体讨伐细节,如何进山,猎妖师走到哪个位置,道兵又埋伏在什么地方。 之后如何攻寨,佯攻攻到什么程度,若是撤退,又退到哪,哪里互相配合,什么时候道兵冲杀……等等。 俞长老等人也会提出疑问,或是提出意见,杨统领或是解答,或是斟酌,如此商议了半天,计划便渐渐完备了。 墨画只是在一旁听着。 这种事他不熟,无论是行军打仗的杨统领,还是猎妖行会的俞长老,都比他精通许多。 世事洞明皆学问。 墨画只是认真听着,顺便多学点东西。 商议完毕后,众人散去,墨画则落在后面,悄悄地问张澜: “张叔叔,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张澜拍了拍墨画的肩膀,“做任何事都有风险,不过此战风险已经很小了。” “为什么?” 张澜道:“一是因为你偷听来的情报,二是道廷的道兵,其实比你想得还要强。” 墨画有些疑惑,“真的有那么强么?” “那是自然。”张澜道,“道廷为何能一统修界,靠的就是强大的道兵,成百上千,乃至更大规模的道兵征战,和普通修士的斗法,完全是两回事。” 墨画没有亲眼见过,不是特别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也多少放下心来。 杨统领行事雷厉风行,计划统筹完成,两日之后,修士调度完毕。 卯时未至,天未破晓,三百经验丰富的炼气九层猎妖师和三百训练有素的道兵,在杨统领以及俞长老和周掌司的带领下,借助朦胧天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深山进发。 墨画也想去,但遭到了众人坚决的反对。 不光他爹墨山不让他去,就是周掌司、张澜、俞长老、俞承义乃至杨统领都不让他去。 他们受点伤无所谓,但墨画受伤就不得了了。 墨画只好老老实实在无名峰的道兵营地里待着。 营地在内山,相对安全些,而且万一攻打黑山寨之时,遇到什么棘手的阵法,他们也能回来问墨画。 营地里还留了一些道兵,既是看守营地,也是为了保护墨画。 墨画待在营地里,一宿没睡,在识海的道碑上练着阵法,一直到天明,远方终于传来了动静。 隔得老远,也隐约有喊杀声传来,带着肃然的杀意,即便不用神识感知,也能感受到阵阵强大的灵力波动。 是大量炼气九层修士在混战,以及筑基修士在全力出手! 墨画皱着眉头,心里担忧起来。 他爹墨山,还有很多交情很好的叔叔伯伯都在深山之中,与那群凶恶的邪修交战。 墨画想去看看,但还是忍住了。 现在他去好像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会添乱。 墨画只能强行画些阵法,让自己静下心来。 黑山寨的混战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有消息传来。 道兵和猎妖师伤亡不大,墨山、俞长老和张澜等人大多只是受了些伤。 而盘踞深山数百年的黑山寨,则被彻底攻破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八章 疑云 墨画又一次站在了黑山寨的大门前。 两天前,黑山寨被攻破,邪修被剿灭大半。 四个筑基邪修中,四当家战死,二当家重伤被捕,大当家和三当家重伤逃遁,正在被道廷司和道兵司追捕。 藏匿深山,作恶多端,又强盛一时的黑山寨几乎就此覆灭。 残存的邪修,会被通缉和追杀。 而覆灭黑山寨的主力,便是道廷的道兵。 如同张澜所说,道兵的确强大。 墨画没亲眼见过,但事后向父亲墨山打听过。 据说交战之时,道兵长枪所指,所向披靡。 枪下的邪修,几乎没有一合之敌,短短一瞬间的交锋,邪修要么重伤,要么身死。 道兵是维护道廷权势的利刃,象征着道廷的实力与威严。 麾下道兵强大如此,也无怪乎道廷能一统修界,并且屹立两万年而不倒。 这还只是炼气期的一品道兵。 一品之上的道兵,估计更加可怕…… 墨画心生感叹。 只不过黑山寨虽然覆灭,他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想明白。 墨画看向黑山寨的山门。 门上的隐匿阵失效了,血腥而阴森的大门断了一根门柱,整个黑山寨也变得残破不堪。 墨画没从大门进入,还是绕到了附近的高墙处。 他第一次进黑山寨时,就是从高墙处解开阵法,挖了墙洞,这才混了进去。 此时墙角那个小洞依旧还在。 “邪修没发现这里?” 墨画有些意外,神识放开,透过高墙感知片刻,忽而目光一凝。 “不对,他们发现了!” 墙洞的后面,新加了几副阵法,有金铃阵,木缚阵,还有其他几类阵法。 金铃阵用来预警,木缚阵用来困人,其他几个阵法也都是差不多的用处。 他们发现了这个墙洞,并且想守株待兔! 只要墨画再从洞口进去,便会触发阵法,惊动邪修,并被阵法困在原地。 这阵法必然是三当家布下的。 墨画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三当家肯定还命人守在附近,只要阵法预警,便会赶过来将自己逮住。 只是没能等到墨画,黑山寨就完蛋了…… 此时寨中已经一个邪修都没有了,墨画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他取出千钧棒,将洞口开得更大些,顺便摧毁了对面的阵法,这才又从墙洞处,走进了黑山寨。 此时的黑山寨依旧血腥,但多了几分死寂和荒凉,也没那么压抑了。 墨画花了些时间,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将前寨大概逛了一下。 大多房屋已经倒塌,里面的东西被清缴,统一上交道廷。 寨内的监牢空荡荡的。 被掳掠来,并且关押在此的修士无一例外,都被邪修杀了。 或许是交战之前,邪修就将人杀了;或许是僵持之际,邪修为了补充血气灵力而将他们杀了;又或者是溃败之时,邪修为了泄愤而大开杀戒。 总之没留一个活口。 道廷司和道兵司已经将这些尸体入殓,封棺带回道廷司,想办法验明正身,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 若是无法验明正身,便会在附近找地方安葬,建个简陋的坟,立块无名的碑。 这些修士遭逢厄运,死得凄惨。 死后也无人祭拜,无人挂念,甚至无人知晓,他们的碑上,甚至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墨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看完前寨后,墨画便到了后寨,看了一圈,不由皱起了眉头。 后寨的阵法,密密麻麻,比墨画第一次来时要多不少。 画阵法需要时间,黑山寨只有三当家一人会画这种一品阵法,所以这些阵法,是早早就开始画上去的。 估计是自己离开不久后,三当家就着手布置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们是猜到什么了么? 墨画盘腿坐在后寨的高墙上,目光看向前寨,内心思索着。 前寨太大,不好防守,将阵法集中布置在后寨,这样道兵攻打起来,也会更吃力些。 墨画从杨统领那里问过了,攻打黑山寨的三天时间里,的确有两天的时间,都是耗在攻破后寨的阵法上。 邪修这么做,仿佛知道自己会遭到攻击,而且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提前在后寨布上阵法,想殊死顽抗。 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 墨画眉头蹙起,“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呢?最后不还是在等死么?” “莫非是拖延炼丹的时间?” 墨画又转身向丹房走去。 兽门被摧毁大半,上前面的阵法也被人强力破掉,看来道兵也攻打了进来。 墨画走进丹房,房内大柱崩摧,地面开裂,有筑基修士在这里全力动手。 四处都泼洒着大片血迹,不知是人还是妖的。 房间中央的白骨丹炉也损坏了,先被长枪扎穿,又被人用刀削去了半个鼎盖,露出里面的骨壁,以及骨壁上血色的邪阵。 炉内有些腥臭浓稠的丹液,应该就是炼制人寿丹的残液了,只是闻一下,便令人作呕。 “这种东西,真有人能吃下去啊……” 墨画捂着鼻子,心中忍不住腹诽道。 丹炉被毁,周围摆放的邪异草药也不见了。 应该是被被道廷司清缴了,之后要么上交道廷,要么便就地销毁,不会留存于世。 毕竟这些草药是用来炼人丹的,伤天害理,也属于违禁之物。 丹看样子也没炼成…… 墨画又翻开暗格,暗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三当家也没有再在这里藏些什么。 当然这也正常,被偷了一次,再把东xz在这里,那三当家就真成傻子了。 墨画又在后寨看了看,还发现了几间隐蔽的密室,是闭关修炼用的。 还有一间藏宝的库房,空荡荡的,估计是藏宝的,但也被道兵司清缴过了。 除此之外,后寨也没其他特别之处了。 墨画将整件事细细想来。 首先三当家发现了被自己挖开的墙角,和解开的阵法,而心生怀疑。 至于他怀疑到哪一步,墨画不从得知。 但黑山寨却做出了动作。 先是改了雾林的阵法,布置下更多雾阵,而后加强了后寨的阵法。 可这也于事无补。 道兵攻来,他们看似拖延了时间,但也没拖延多久,看似坚守了一阵,但最后也没坚守住。 黑山寨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被剿灭了。 看起来都很合理,但想起来却很违和。 墨画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违和在哪: 黑山寨仿佛知道自己要“死”,而且必“死”,然后略作挣扎,便坦然“赴死”了…… 此战与其说是他们剿灭了黑山寨,更像是黑山寨“有计划”地,且有条不紊地……被剿灭了。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默默将黑山寨推到了刀口,而后黑山寨就自然而然地引颈就戮,被斩首了。 墨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离开丹房,爬上高处,将整个黑山寨尽收眼底。 两山环抱之间,黑山寨占地很大。 之前的疑惑又浮上心头: “这么大的黑山寨,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 山寨庞大,阵法繁多,建造起来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还是在深山这么偏僻的地方,单凭这些邪修,真的能建起来么? 墨画皱起了眉头。 黑山寨背后,莫非有人在暗中支持? 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支持的话,那必然是通仙城内的势力,因为通仙城距离大黑山最近,私通往来也最方便。 墨画目光微凝。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家。 钱家底蕴深厚,行事不择手段,做出这种事,墨画一点都不意外。 可细细想来,又觉得不对。 至少目前为止,从明面上看,两者根本毫无交集。 钱家没有与黑山寨勾结,黑山寨里,也没有钱家修士。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与钱家有过节,讨厌钱家,而将这笔账算到钱家头上,难免会有些偏颇。 可不是钱家的话,还会有谁呢? 除了钱家外,通仙城内,比较大的势力还有安家,以及通仙门。 可扶持黑山寨,对他们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以他们的实力,也不一定能扶持得起来。 安家处处遭钱家打压,只能靠经营膳楼立足了,真要养了这么一大寨子邪修,早就向钱家报复,找回场子了。 通仙门就更不用说了,自家的通仙峰都没能赎回来,怎么可能倒贴灵石,去扶持邪修呢? 墨画情不自禁挠了挠头,一时想不明白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零九章 火球秘籍 黑山寨到底有没有幕后黑手? 之后的几天时间,墨画有空就会想这个问题,可怎么想,都没什么头绪,就算去查,一时之间也没有线索,根本无从下手。 墨画只能先做自己的事,多增强神识,多掌握阵法,多学点东西。 万一将来真有什么预想不到的事,自己行事也好有个底气。 阵法自不必说,逆灵阵墨画每天都在练着。 除此之外,自己还能学点什么呢? 墨画盘算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本火球术的秘籍。 这秘籍是从黑山寨中,那守夜的白面邪修手里得来的。 白面邪修修的是吸灵邪功,法术其实稀松平常,全仗着这本秘籍,火球术才会有相当不俗的威力。 墨画驱虎吞狼,坑死了白面男,而后捡漏,得到了这本火球术秘籍。 只是后来事情多,墨画一时给忘了。 墨画趴在小书桌前,将储物袋取出,从里面将火球术的秘籍翻找了出来。 秘籍上写着《火球术心得》几个字,字迹是手书的,封边有些粗糙,多有翻折的痕迹。 看样子并非正统的法术传承,而是某个修士的个人法术心得。 墨画打开书页,大概看了下,便明白了个大概。 这《火球术心得》并不是白面男自己的,估计也是他杀人夺来的。 秘籍的原主姓阳,只是个普通的灵修。 他天赋不高,灵根也差,修的功法自然也不好,所能学的法术,也只有这个火球术。 但他并不气馁,而是不停练习,不停钻研,甚至向不同精通火球术的灵修请教探讨,花了大半辈子,最终自己摸索出了一个使用火球术的法门。 这个法门,可以增强火球术的威力,使这个滥大街,不起眼,并被多数修士看不起的普通法术,有了不俗的杀伤力。 法门的奥秘,在行气的经络。 所有法术,归根结底,都是以神识驱使气海中的灵力,运行至特定经络,凝结成不同法术。 同一个法术,哪怕效果相同,传承下来的经络图,也总有差异。 有些是主干的经脉的不同,有些则是微末的络脉有出入。 秘籍原主花了无数时间与精力,搜罗了各类火球术的经络图,最后统一分类,逐一比对,又自行归纳总结,形成了一个最复杂,但威力也最高的火球术经络图。 同时还有他使用火球术的各种心得,也都一并记载在了经络图里。 只是最后不知为何,这本心得秘籍,就落在了白面邪修手里。 墨画将这本心得一口气读完,不由心生感慨。 这薄薄的一册心得,得花多大心血才能写出来啊…… 写这心得的修士,心性之坚毅,思虑之缜密,用心之专注,都让墨画自愧不如。 墨画忍不住想,这世间像这般有毅力,也有才能的修士,或许还有很多。 可囿于自身出身、灵根和传承,却只能将这些才能荒废或是埋没。 墨画觉得很是可惜。 这秘籍的原主,也本该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只是如今却名不见经传,甚至死得也是默默无闻。 只有心得的卷末,简简单单写着一句话: 道无大小,法无强弱,星火微末,亦可燎原。 墨画看了精神为之一振。 这本心得秘籍,落在白面邪修手里,被他用来做坏事,的确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墨画暗下决定,一定要好好学,将这火球术修到极致。 将来让整个修界的修士,都知道火球术的厉害! 墨画开始按照心得上的经络图,学习这种更强的火球术。 这个火球术的经络图很复杂,墨画原本以为会很难学。 结果他花了半天时间,就学会了…… 这个时间,比他预想得要少很多。 而且他用出来的火球术很奇怪,颜色更深,呈现幽深的深红色,而且火球明显小了一号。 看着有些怪异…… 墨画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学会了,还是没学会,又或者是学歪了…… 至于威力如何,墨画还不敢试。 他怕试出什么问题来,而且家里也不是试验法术的地方。 墨画想了想,就又跑到了庄先生的山居,走过小竹林,来到池塘边,准备和往常一般,拿池塘里的鱼儿练手。 池塘里的傻鱼儿还在悠闲地游着,浑然不知要发生什么。 墨画静心凝神,运转灵力,片刻后深红但小巧的火球术凝结而成。 随后墨画一指,怪异的火球随墨画的意念而动,倏忽一下,直接飞入池塘。 低沉的爆炸声响起。 刹那之间,池水蒸发,水草焚焦,池里的鱼儿只剩下了焦黑的鱼骨。 墨画一愣,渐渐张大了嘴巴。 这个火球术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这等威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随即他又忽然想道:“池塘炸成这个样子,庄先生不会生气吧……” 墨画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转头就看到傀老正默默站在他身后,神色意外地看着池塘。 “傀爷爷……这个……” 傀老淡淡道:“无妨。” 而后傀老衣袖一挥,面前景色如涟漪倒溯,又恢复如初。 池塘依旧清澈,水草依旧葱翠,鱼儿依旧傻傻但悠悠地游着。 墨画松了口气。 “你这火球术,从哪学的?”傀老问道。 墨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本火球术心得,递给傀老,“我从邪修手里弄来的。” 傀老接过,只看了一眼,便点头道: “不错。” 墨画心中一喜,傀老都说不错,那这火球术应该是真的不错。 墨画又问道:“可是我修出来的火球术,好像有些不正经……” “不正经?” 傀老微觉意外,道,“再用一遍给我看看。” 墨画看了看眼前一碧如洗的池塘,有些不好下手。 傀老道:“不必顾虑。” 墨画便放心了,对着池塘,又放了一记火球术。 深红色的火球自墨画的指尖凝练而成,忽地一声,又向池塘射去。 这次却没爆炸声响起。 墨画的火球术飞入池塘,整个池塘的空间开始扭曲,最后将火球消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墨画震惊了。 这是什么层次的法术?竟能有这般效果? 傀老见墨画吃惊的表情,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后对墨画道: “不算正经,但也是火球术。” 墨画又问:“用起来不会有问题么?” 傀老摇头道:“没问题。” 墨画放心了,忽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颜色会变深,火球也会变小呢?” 这个问题,墨画自己琢磨不明白,就算琢磨出来了,也未必就是对的,不如直接问傀老。 傀老法术造诣高,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 傀老不假思索,便直接道: “是因为你以神识凝练了法术。” “神识凝练?” 傀老颔首道:“你看到的经络图,就是神识凝练法术的方法。经络越复杂,神识消耗越大,法术凝练越强。” “跟阵法好像……”墨画感慨道。 “天道殊途而同归。”傀老淡淡道。 “可我见那白面邪修,施展火球术,也只是威力大些,颜色没这么深,火球也没这么小……” “你们神识不同。” 傀老言简意赅道。 墨画想了一下便道,“因为我神识太强了么?” 傀老点头,“筑基神识,凝练出的法术,自然也有所不同。” 这下墨画便彻底放心了。 等他将这火球术练得再熟练些,这样有隐匿术隐身,有逝水步自保,有水牢术困敌,再有火球术攻伐,实力就全面了许多。 “谢谢傀爷爷指点。”墨画感激道。 傀老神色木然,“我没指点什么。” 墨画只是笑了笑,将傀老的好意放在心底。 傀老转身欲离去,却突然开口问道:“要下会棋么?” 墨画有些意外,除非闲来无事,傀老一般很少主动邀请墨画下棋的。 墨画点了点头,道:“好!” 清风竹林下,方寸棋盘间。 墨画又与傀老战得难舍难分,只是下了这么久,两人棋术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直到夕阳落下,黄昏将近,墨画要回家了,这才起身与傀老告别。 告别之时,傀老向来木然的神色,罕见地流露出一丝不舍。 不唯傀老,这些时日,庄先生偶尔也会有些怅惘和失神。 墨画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庄先生……或许就要离开通仙城了…… 他或许再也不能向先生请教学问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章 天道 学会新的火球术后,墨画将心思都花在了阵法上。 之后过了几天,墨画熟练掌握逆灵阵后,又去请教庄先生,庄先生沉思片刻,却突然问道: “画儿,修士寻求天道,你知道天道是什么吗?” 墨画想了想,答道:“长生么?” “长生是结果,而非天道本身。” “长生和得道不是一样的么?”墨画问道。 庄先生看着墨画,语重心长道: “修士得道而长生,只有参悟大道,并践行天道,最终才能长生。” “不去体悟天道,践行大道法则,就妄想长生,便是舍本逐末,必然会踏入歧途。” 墨画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将庄先生的话记住了。 “那五行算天道么?”墨画想了想,又问道。 “算的。”庄先生道。 “五行算的话……”墨画顺着想下去,“那两仪、三才、四象、七星这些都算么,又或者神识、肉身、灵力的运用之道,都算是天道的一种?” 墨画有些不大确定。 庄先生点了点头。 墨画一怔,“这样的话,大道是不是太杂了……” 庄先生道:“大道万千,包罗万象。这世间万物,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合天道。” 见墨画不太明白,庄先生又解释道: “远古修士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观世间万物百态,领悟了天地之力运行的法则,这才创造功法道法等一切修道的法门,以及阵丹符器等各般修道的门类。” “世间的一切,都遵循天道,修士的强大,也源自天道。” 墨画细细琢磨了下,疑惑道: “世间一切都遵循天道,那违逆天道的人呢,他们算是遵循,还是违逆呢?” “所谓违逆天道,其实也是在遵循天道。” 庄先生解释道,“大道有生灭,遵循天道者,遵循的是‘生’的天道,违逆天道者,遵循的是‘灭’的天道。” 墨画恍然,明白了一些。 天道分两仪,相判而相成。 有无相生,生灭相形,正邪相较,善恶相随。 万般皆是道,人的一切行为,也都遵循“道”,只是有些‘道’生生不息,有些‘道’只能自取灭亡。 墨画又想了想,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世间一切都遵循天道的话,那看到的,听到的全是道,修士还寻求什么天道呢?” 庄先生道:“大道包罗万象,可包罗万象,也意味着混沌与驳杂,有正有邪,有真有伪,有表相有本相。” “人有眼耳鼻舌身意,物有色声香味触法,每日所见所闻所知,好坏交织,真假难辨,久而久之,自然沉溺虚妄与浅薄,难窥大道本相。” 墨画目光微亮,而后道: “就像看观想图一样,要看破表相,窥视本相么?” 庄先生目光欣慰,微微颔首。 墨画又有些疑惑,“那什么才算是大道的本相呢?” 庄先生道:“这个要你自己去想,只要没有成仙,所认知的道,都并非本质的道,有些甚至是有瑕疵,乃至有错谬的道。” 庄先生又笑道:“我也没成过仙,所以告诉你的,肯定也是不对的。我所认知的本相,可能也只是更深一层的表相,而非最终的大道。” “我明白了先生。”墨画点了点头,“自己体悟明白的道理,才算是自己的,不然别人说得再多,说得再对,我不曾体悟过,也是没办法领会的。” “所以寻求天道,要靠自己领悟,哪怕一开始认知粗浅,只要一直思索,一直参悟,一点点去伪存真,最后也能看到大道的本相。” 庄先生点头道:“说的不错。” 墨画笑了笑,又有些不确定道:“先生,我现在才炼气,就想着参悟天道,是不是早了点……” 庄先生摇了摇头,声音温和道: “修行从炼气开始,悟道也是从一点一滴开始的,一步一步,由低到高,由弱到强,由浅入深,最终才能塑成道心,真正地体悟大道。” “如同你看这世间一般,居高临下地看,会被自身高位蒙蔽,看到的只有自己;只有从最底层看起,看这天下苍生,见过修士疾苦,才能看到这世间最本质的东西。” 墨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但他毕竟年纪小,阅历有限,虽大概知道庄先生的意思,但没见过通仙城外更广阔的修界,所以体会还不够深切。 庄先生微微叹了口气,“这些道理,我本不想现在告诉你的,现在告诉你,还太早了……” 可是现在不说,以后不一定有空说了…… 墨画一怔,也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先生,我都好好记住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又道: “你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便可以教你逆灵阵的用法了。” 墨画有些错愕,“逆灵阵和这些有关系么?” 庄先生道:“修士寻求天道,既有道心层面的,也有修为层面的。欲求大道,道心与修为,缺一不可。” “上面说的,与道心有关,下面教你的,则与修为和阵法有关,亦或者说,是灵力层面的天道本质。” 庄先生语气渐缓,目光也渐渐深邃。 墨画目光一凛,端端正正坐好,认认真真听着。 庄先生轻轻吐了一口气,又缓缓道: “天地本源,是气。鸿蒙初判,一气化生,衍生诸天万物。” “最初的气,称为鸿蒙之气,气息混沌而强大,不知经过多少年岁,混沌涤清,成为万物元气。” “其中最菁纯,且最浓郁,可被修士炼化并运用的,是灵气。灵气蕴含天道之力,这种力量,被称为灵力。” “世间万般功法和道法,虽有金木水火土风雷冰等等的不同,但其根本,是灵力的显化。” “灵修的法术,乃至体修的血气和劲力,看着迥然相异,但也都是灵力显化的形式。” 墨画恍然大悟: “所以五行之力,以及法术、血气和劲力这些都是表相,灵力才是这些威力的本源?” 庄先生颔首,“不错,所有道法,无论是法术还是武学,都是灵力构生而成。” “阵法也是么?” “阵法也是。” 墨画想了一下,便明白了。 阵法需要阵眼提供灵力,灵力经过阵纹流转,最后形成截然不同的五行阵法之力。 “那逆灵阵,会有什么不一样么?”墨画问道。 庄先生顿了一下,缓缓道: “寻常的阵法,是灵力凝聚构生,形成五行之力。而逆灵阵,则是使灵力逆变分解,产生更纯粹,也更接近大道本源的破灭之力。” “大道生灭,聚而生,解则灭!” “逆灵阵便包含着大道的灭解之力!它真正解的,并非阵法,而是阵法之中,更本质的灵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一章 衍算 解阵是解阵纹,通过阵纹生克,解开整个阵法。 而逆灵阵,也可以解阵,但更深层次的用法,是直接去解灵力。 墨画虽不明白,但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 “可是,要怎么解呢?” 解阵他倒是会,但解灵力,听都没听说过。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道: “神识衍算。” 墨画蹙眉,这又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词。 他此前所看过的任何阵书,接触过的任何阵师,都从未提及“神识衍算”的事。 “先生,神识衍算,是不是也是一种极高深的阵法学问?”墨画问道。 庄先生点头道:“是。” “有多高深呢?” “寻常阵师,一辈子都不会去学。” 墨画一愣,“一辈子么?” 庄先生又强调了一遍,“一辈子!” “高品的阵师也不会学么?” 庄先生笑道:“高品阵师,只是修为高,神识强,所以学的阵法品阶高了些,论及对神识的运用,以及对阵法的理解,未必比一些低品阵师要高。” 墨画吃了一惊。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那阵师不学神识衍算,是因为用不到,还是因为太难呢?”墨画又问。 庄先生道:“既是因为用不到,也是因为太难。” 庄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阵法博大精深,越是高深的阵法,越是夺天地造化,逆乾坤阴阳。” “与之相比,修士的神识,就微渺许多,阵法越学到高深,神识越是捉襟见肘,能领悟阵法就算不错了,哪里有多余的神识,再去衍算阵法呢?” 墨画听了频频点头。 庄先生看了墨画一眼,神色温和道: “原本神识衍算,也不是你现在该学的,不过现在不教,以后可能也没其他人再教你了。” “你神识底子这么好,不学一下,实在可惜了。” 墨画有些难过道:“先生,您要离开了么?” 庄先生轻叹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在这个地方,待得够久了。” 墨画小脸失落起来。 庄先生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些时间,我再教你些东西,你好好学。” 墨画认真点头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庄先生微微一笑,便为墨画讲解起了神识衍算的事: “你之前学的阵法知识,无论是阵媒、阵纹、阵枢、阵眼,还是单阵和复阵,都是基于阵法结构本身的阵法认知。” “你应该已经察觉了,除了阵法结构外,阵法效力的本质,来源于灵力的流转。” “阵眼是灵力流转的根源,阵媒是灵力流转的载物,阵纹和阵枢,则是灵力流转的轨迹。” “天道殊途同归,和其他功法道法,乃至修道行业一样,灵力才是内在的本质。” “所谓神识衍算,便是在识海之中,推衍重构阵法灵力的运行轨迹。” “就像在神识之中,能见到他人的灵力状态一般,神识衍算,也就是在神识之中,详尽地推算出阵法的灵力存在。” 墨画想起来了,他之前在雾林中,就是感知到了雾阵的存在,所以才能分辨方位。 只不过那个时候感知到的,只是模糊的阵纹,更确切地说,是阵纹形式的灵力虚影,而非清晰的灵力流动。 墨画弱弱问道:“这有什么用么?” 庄先生笑了一下,悉心解释道: “第一,可以加深对阵法的理解,让你知道,阵纹和阵枢,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灵力是如何经过阵枢,贯通阵纹的。” “归根结底,阵纹和阵枢,都是形式,灵力的流转才是本质。” “你若明白这点,就知道为何同样的阵法,不同传承,不同流派,阵纹笔法上总会有些出入。” “也能明白,同一个阵法,为何有的阵师每次落笔,阵纹都有不同,但却完全不影响阵法生效;而有的阵师,阵纹只歪了一笔,阵法便全盘作废。” 墨画眼睛一亮,问道:“因为前者阵纹虽然不同,但不影响灵力运转,后者虽只歪了一笔,但灵力流转不了,所以阵法就失效了,是这样么?” 庄先生点头赞许,又告诫道: “有些食古不化的阵师,不明阵法本质,会将固定的阵纹当成天道本身,奉形式为圭臬,不允许增删一笔,你千万别学这种榆木脑袋。” “嗯嗯。”墨画连连点头。 庄先生继续道:“第二,你学会神识衍算,只以神识感知阵法中的灵力流转,便可以推算出其阵纹。” “有些阵法藏得很深,你是看不出底细的,看不出底细的阵法,才是最危险的。” “将来你若外出游历,误中了他人的阵法,看不到阵纹,又猜不出是什么阵法,基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你若猜错了,误将杀阵看成幻阵,后果同样严重。” 墨画恍然,“所以学会衍算,只凭阵法灵力流转,就能看破阵法,这样别的阵师,就拿你没办法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 墨画眼睛一亮,又悄悄道:“那我是不是还可以偷学别人阵法?” 如果凭借阵法灵力,就能推衍出阵纹,那不用阵图,自己就能去学阵法了。 将来万一被其他阵师用阵法针对,自己甚至可以直接将他的阵法学了。 “你的阵法很厉害,但我看几眼,它就是我的了。” 墨画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将来说这句话时的霸气的模样了。 庄先生却摇了摇头。 墨画大失所望,遗憾道:“不能偷学么?” “可以学,但不能叫偷学。” 庄先生笑了下,理直气壮道,“凭自己本事,光明正大学来的,怎么能叫偷学呢?” 墨画微怔,随后也笑道:“先生说得对!” “神识衍算的最后一个用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借逆灵阵,逆解灵力,从而使阵法崩解,产生堪称恐怖的破坏力。” 庄先生目光微凝,语气也重了些。 墨画心中震惊,有些好奇,“能有多强呢?” “视阵法强度而定,普通单阵,不值得崩解,因为灵力构成太弱;寻常复阵,也没必要崩解,因为阵枢结构简单;唯有复杂一些的复阵,才有崩解的必要。” “在此基础上,阵法越复杂,灵力越强大,崩解后产生的威力越强。” 墨画精神一振,“能越阶杀敌么?一品复阵崩解,能杀筑基么?” 庄先生点头道:“可以。” 墨画神色兴奋,“那我……” “不行。” 墨画心情复杂难言,“先生,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笑,“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崩解复阵,害死几个筑基是吧。” 墨画腼腆笑了笑,“不行么?” “不行的。” 见墨画神色疑惑,庄先生直接道: “你的神识不够。” 墨画有些惊讶,“筑基的神识,竟然都不够?” “不够。”庄先生点头,“神识衍算,为何学的阵师这么少,就是因为,衍算时的神识消耗,多得离谱。” “我现在教你,是因为你神识筑基,勉强达到了门槛,但以你现在的神识,最多也只能衍算简单的一品复阵,这种崩解之力,可以伤到筑基修士,但不可能致死。” 筑基神识,竟然也才勉强达到门槛…… 墨画有些失望。 庄先生温声道:“我教你神识衍算,也不是让你去崩解阵法的,而是让你看透阵法本质,更好地体悟阵法,将来也不会因陷入其他阵师的阵法,看不透底细,而危及性命……” 墨画一怔,心中生出暖意,神色感激道:“谢谢先生!”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二章 喜事 夜色降临,吃完晚饭的墨画,端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 桌上摆着一副一品地火阵。 墨画按照庄先生传授的神识衍算之法,开始衍算地火阵的阵纹。 神识衍算,有正反两种衍算的方式。 一种是将阵纹衍算为灵力。 依据阵法的阵纹,一点点衍算,在识海中模拟阵法完整的灵力运转轨迹。 这种衍算,可清晰认知形而上的阵纹,与其内在灵力之间的关系,从而加深对阵法本质的领悟。 衍算之后,甚至可以透过阵纹,参悟阵法本身灵力的流转生灭,就像书画,得其神韵,忽其形骸。 另一种衍算,是将灵力衍算为阵纹。 将来遇到棘手而诡异的阵法,神识感知其灵力,便可推算出阵法的阵纹图样。 墨画忍不住想到,自己若是之前就会神识衍算之法,那刚进深山雾林之时,甚至无需刨树根翻看阵法,只需感知阵法灵力流转,就能推算出雾阵的完整阵图了。 不过那个时候,自己神识还没筑基,也学不会衍算。 神识衍算,是一门高深的神识运用之法和阵道参悟法门。 墨画打算从一品阵法开始,将所学会的阵法,一副一副重新衍算一遍。 既可练习衍算之法,也可以温故知新,更深刻地参悟阵法。 而第一副衍算的阵法,便是地火阵。 墨画开始依据阵纹,在识海中衍算构生地火阵的灵力轨迹。 虚白的识海中,淡蓝色的灵力轨迹,如同细微的游丝,一点一点显现,一丝一丝勾连,渐渐勾勒成一副首尾相连,有始有终,循环不息的阵法灵力轨迹雏形。 与此同时,墨画的神识,如洪流般倾泻而出。 这个消耗速度,远超乎墨画的意料。 他的神识,仿佛沟通了虚无深邃的大道。 大道混沌而蒙昧,应有尽有,又似乎一无所有,只是感知其存在,神识便不停倾泻而出。 墨画心中震撼不已。 画阵法时,他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 仿佛参悟的并非阵法,而是大道的形骸。 学习阵法消耗的神识,实则是在参悟某种虚无而深邃的大道。 墨画画得越多,这种体会就越清晰。 只是之前的体会,都远没有此次神识衍算,来得这么清晰。 墨画也从未曾像现在这般,神识消耗得如此之快! 等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将一品地火阵衍算完成后,墨画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神识,竟然已经消耗殆尽了。 筑基期的神识,衍算炼气一品的阵法,而且只算了一副,就消耗完了…… 墨画有些难以置信。 庄先生说神识衍算消耗神识很多,但墨画万万没想到,消耗的神识,竟然会这么多! 怪不得没阵师去学…… 墨画有些感慨,随即又有些庆幸。 自己先天体弱,灵根不行,唯一的强处,也就是神识了,甚至这个强处,强得有点多余了。 衍算阵法消耗神识太多,别人神识不够没法学,墨画反倒无所谓,他最多的就是神识。 这门衍算之法,他学着刚刚好。 墨画打坐冥想,恢复了神识,又在心中总结了一下得失,而后重新画了一副地火阵,又开始衍算起来。 地火阵的形制统一,阵纹是相同的,但实际画出来的阵法,其灵力流转,每一副又都是不同的。 就像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布局结构类似,但具体的长相,却有着千差万别。 阵法也是一样。 所以每副具体的阵法,其灵力运转都是不同的,需要重新衍算。 不过灵力运转虽有不同,其本质上,还是同一个阵法。 墨画已经成功衍算出了一副,第二幅衍算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之后墨画又尝试着衍算了几副阵法,等子时已到,就将神识沉入识海,继续在道碑上练习逆灵阵。 白天练习衍算,晚上练习阵法。 墨画原本是这么安排的,但他练着练着,忽而手托下巴,暗自寻思道: “道碑可以用来画阵法,不知可不可以用来衍算阵法……” 在外面衍算阵法,灵力轨迹是浮现在识海中的。 那若在识海中衍算阵法,灵力轨迹会出现在哪呢? 墨画不确定,就想着试一下。 他先在道碑上画了一副一品熔火阵。 熔火阵是新的阵法,他还没衍算过。 而后墨画打坐冥想,将神识恢复至充盈,开始看着熔火阵的阵纹,以神识进行衍算。 让墨画有些吃惊的是,衍算后的灵力轨迹,竟然出现在了道碑上! 墨画想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了。 这块石碑既然叫“道碑”,那所呈现的,应该是事物,或者说是阵法的道。 阵纹可以呈现,那阵法本质的灵力轨迹,自然也可以呈现。 墨画点了点头,随后集中精神,将熔火阵衍算完。 道碑上便浮现出了完整的灵力轨迹图。 比起阵纹和阵枢呈现的深奥结构,灵力轨迹要更简洁,更清晰,不停流转,生生不息,有着难以言说的道韵。 墨画看着道碑上的灵力轨迹,怔怔出神,忽有所悟。 阵法之中,阵纹结构与灵力本质一表一里,一繁一简,一静一动,两者相辅相成,如同骨肉,构成了完整的阵法。 墨画微微点头,而后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灵力轨迹拭去。 灵力轨迹消失的瞬间,汹涌的神识回溯而至。 墨画眼睛一亮。 他猜得果然没错! 在道碑上画阵法,抹去阵法后,神识可以回溯。那么在道碑上衍算阵法,抹去灵力轨迹后,神识应该也可以回溯! 若是如此,那他同样可以不受神识限制,夜以继日地衍算更多的阵法! 不停地衍算,他对阵法的认知,也将不停地加深! 墨画心中雀跃不已。 神识衍算很难,但就算再难,只要自己夜以继日,不停地练,总会有精通的那一天。 这可是庄先生教他的,他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庄先生失望。 一念及此,墨画心中又有些失落。 庄先生不知何时就要离开通仙城了。 而且今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墨画叹了口气,想在先生离开前,尽己所能地将神识衍算练熟,给庄先生一个惊喜。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除了修炼,墨画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学神识衍算了。 不过有一天除外。 那一天,季礼和傅兰结为道侣了。 大家都很开心,墨画犹豫了下,便也开开心心地给自己放了小半天假,跟着爹娘,去参加季家的婚礼了。 黑山寨覆灭,邪修大多伏诛,剩下的也在被通缉。 尽管墨画心里仍有一些疑虑,但至少明面上看来,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至少一两百年内,邪修都不可能再成气候了。 通仙城的散修都如释重负,往来的商队也多了,整个通仙城,也更热闹繁华了一些。 季青柏便想让儿子季礼和傅兰成婚,也算了结自己一桩心愿。 修士结为道侣,是修道生涯的大事。 婚礼庄重又繁琐,哪怕是家境贫寒的散修,一应仪式可以从简,但却不能省去。 更何况,如今通仙城的散修,生活已经好很多了。 季家虽然是外来的,但季青柏修为不弱,季礼勤奋踏实,傅兰也在福膳楼有差事,在通仙城这些日子,也都攒了一些家底。 只要没有家族压迫,或是道廷司剥削,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季青柏掏光所有积蓄,又有墨山等兄弟朋友支持,在福膳楼为季礼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墨画高高兴兴地跟着蹭吃蹭喝。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修士的婚礼。 迎亲送娶的一些习俗,他之前从未见过,觉得既新奇又喜庆。 很多习俗,墨画根本看不懂,不过他也不在乎。 他本来就是跟着凑凑热闹,别人到哪,他就到哪,哪里热闹,他就去瞄一眼。 季家屋前的小巷子里张灯结彩,锣鼓齐鸣,红衣招展,灯笼高悬,欢声喧阗,笑语盈道。 季家大堂内,墨画随着爹娘,看一身红衣的新人拜堂。 季礼一表人才,傅兰明艳照人。 两人对拜后相视,脸都是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般配。 而拜完天地后,便可以开席了。 墨画正准备去吃好吃的,却被季青柏叫住。 季青柏让墨画坐好,然后喊来季礼和傅兰,让他们敬墨画一杯茶。 墨画吓了一跳,刚想起身,又被季青柏按住。 “季伯伯,这怎么受得起?”墨画为难道。 墨山也道:“季大哥,画儿受不起这个礼……” 季青柏却摇了摇头,“他受不起,就没人受得起了。” 谢谢大遊戲玩家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三章 祝愿 季青柏神情郑重,接着道:“之前在大黑山,不是墨画这孩子出手相助,我们这一家子,未必能活下来。” “后来被罪修追杀,季礼差点身死,也是墨画救了他。” “还有陆典司,和在黑山寨身死的孔盛,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都是墨画这孩子在出手相助。” “更不用说,他为猎妖师们画了那么多的阵法了,没了那些阵法,炼器行和炼丹行建不起来,猎妖师们进山猎妖,也会危险很多……” “因为他的那些阵法,通仙城的散修日子好过了,我们这才能有一个安稳的,栖身的地方,季礼和傅兰这两个孩子,才能完婚……” 季青柏越说,神色越是感慨,坚决道: “这杯茶一定要敬!” 墨山推脱道:“季大哥,墨画还小,担当不起……” 季青柏坚持道:“他年纪虽小,但有大作为,担得起的。” 墨山还想拒绝,季礼和傅兰已经神情郑重地将茶端到墨画面前了。 墨画推脱不了,有些别别扭扭地接茶喝了。 季青柏这才展颜笑道: “墨画,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将来无论什么事,只要你开口,就算赴汤蹈火,我们也在所不辞。” 墨画哭笑不得,“季伯伯,您言重了。” 墨山也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好在喝完茶之后,就没那么多客套了,墨画也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去吃席了。 酒席喜气而喧闹,桌上有酒有肉,丰富而美味。 墨画跟大虎三人,还有大平大柱一桌。 几个小伙伴热热闹闹,大快朵颐,吃得饱饱的。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直到天色渐晚,这才各自散去。 墨画要走时,季青柏又带着季礼和傅兰亲自相送。 季青柏很高兴,喝了很多酒,季礼和傅兰也执着手,眉眼全是笑意。 墨画不由想到,若是大家能一直这么平安和美就好了。 这样他蹭饭也能蹭得开心点。 季青柏喝多了,把白天感谢的话车轱辘一般又说了一遍。季礼有些内向,不善言辞,但看向墨画的眼神,也满是感激。 傅兰则送给了墨画一个喜盒: “这里面是‘喜糕’,是我亲手做的,墨哥儿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尝尝。” 墨画甜甜笑道:“谢谢傅姐姐!” 傅兰见墨画开心地收了礼物,也开心地笑了笑。 喜糕包装精美,而且沉甸甸的。 墨画原本以为这‘喜糕’只是婚宴常用的糕点之一,大家都会有,但回家后,才发现只有自己有。 柳如画便道:“喜糕是成婚的新人亲手做的,用来送给最尊贵的客人的,工序非常繁琐,用料都很讲究,一般修士,一辈子都可能尝不到一份喜糕。” 墨画吃了一惊,“这么贵重么?” 柳如画点头道:“这是他们小两口的心意,也算是祝愿。” “祝愿什么?”墨画有些不明白。 “祝愿你和和美美,也能找到美满的姻缘。” 墨画小脸有点红,“我还早着呢?” 柳如画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事,自然早祝愿才好。” “那我还吃么?”墨画犹豫道,“要不要收起来藏着?” 他觉得这个糕点心意这么贵重,有点不舍得吃,当然是收着才好。 柳如画忍俊不禁,“糕点自然是要吃的,这是你傅兰姐姐的心意,不要浪费了。” “哦哦。”墨画点了点头,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取出一块尝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 好吃! 喜糕外面看着普通,入口软软糯糯的,咬开之后,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馅料,口感香醇而丰富。 既香又甜。 墨画拿了一块,递给娘亲,“娘,你也尝尝。” 柳如画摇头,笑道:“娘已经成家了,不用吃了。” “那就祝你和爹和和美美。” 柳如画脸一红,失笑道:“你这孩子……” 墨画又递给她,柳如画推脱不过,便尝了一块,不由点头道: “味道真的不错,傅兰这姑娘,还真是心灵手巧。” 墨画也点头赞同,这喜糕真的好吃。 之后他看着一大盒喜糕,开始考虑怎么分配。 喜糕很难得的,墨画也希望大家都沾沾喜气。 “娘吃过了,那这块就是给爹的。” “陈师傅打了一辈子光棍,给他吃一个,看看能不能让他找个媳妇……” “冯爷爷应该不找媳妇,但也给他老人家尝尝。” “俞长老……他儿子都两个了,就算了……” “张澜张叔叔,虽然看着风流,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人还是不错的,也给他一个吧。” “杨统领杨叔叔,他是道兵统领,估计不好找道侣……而且张叔叔都给了,自然也要给他一个,不能偏心……” “还有大虎他们……” “还有庄先生那里……” …… 墨画嘀嘀咕咕,一个个都给安排了。 柳如画看得忍俊不禁。 第二天,墨画就将通仙城逛了一圈,送了一遍喜糕。 有单纯觉得喜糕好吃的,有感谢墨画祝福的,也有神色复杂的,当然还有哭笑不得的…… 墨画送了一圈,最后还有一小半,他用喜盒装好,一半给庄先生送了过去。 “喜糕?”庄先生有些意外。 墨画点了点头,“可以祝人和和美美,姻缘美满的。” 庄先生一怔,神情几番变换。 墨画悄悄观察了下,确定了庄先生的反应,是属于哭笑不得的那类。 “先生,您尝尝看?”墨画道。 庄先生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拒绝墨画的好意,尝了一块,而后微微点头: “味道的确不错。” 墨画笑了笑。 庄先生还欲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了红色的喜盒,以及盒上的“囍”字,神情有一瞬的怅惘,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愧疚。 有故事! 墨画一愣,他很少见庄先生露出这般神情。 墨画很想问,但又不太好意思问。 问了先生肯定也不会说。 但是不问,墨画又非常好奇。 墨画忍住好奇……最后还是没忍住,眼睛微亮,小声开口道:“先生……” 他还没问出口,庄先生便敲了下他的小脑袋。 “不该问的别问。” 庄先生的语气没有责备,反而有些无奈。 “哦。”墨画就识趣地没再问了。 离开竹室后,墨画将另一半的喜糕,送给了白子胜和白子曦。 向来不太爱吃糕点的白子胜也吃了一块,点头赞道:“真好吃。” 其余的喜糕,墨画都给白子曦了。 白子曦道了谢,坐在洁白的大槐树下,小口小口吃着,片刻后她声音婉转地问墨画: “这个喜糕是怎么做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复杂。” “柳姨会做么?” “会的。”墨画点了点头。 白子曦眼眸微亮。 “但我娘不会去做的。”墨画又道。 白子曦一怔,目露疑惑,“为什么?” “喜糕是有特殊意义的,有修士成亲才能吃到。” 白子曦又吃了口喜糕,抬头问道: “你们最近还有人成亲么?” 墨画想了想,摇了摇头,“好像没了。” 白子曦神情有些可惜。 她看了眼糕点,又问:“你尝过了么?” “我尝了一块。”墨画道。 吃一块,沾点喜气就够了。 白子曦白皙的小手伸出,从盒中取出一块糕点,递给了墨画,“一起吃吧。” 墨画跑了一天,有点饿了,便接过糕点,也吃了起来。 山风轻轻吹过,吹皱一潭池水,抚平柔嫩的草地,掬着一树清幽的槐香,在山居间徜徉。 白子胜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墨画和白子曦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树下,安安静静吃着喜糕。 头顶飘着雪白的槐花,面前摆着大红的喜盒。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四章 崩解 之后的日子平静如水,在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墨画神识衍算的能力也与日俱增。 直到一天,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能不能试着使阵法崩解呢?” 虽然庄先生说教他神识衍算,不是为了让他崩解阵法的,但既然自己学了衍算,总归要尝试一下。 墨画想看看阵法崩解,到底是什么样的。 连庄先生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崩解之力,到底能强到何种地步。 阵法崩解的原理不难,难的是学会逆灵阵和神识衍算。 逆灵阵如今墨画已经学会了,神识衍算不算精通,但练了这么多天,也熟练了不少,已经基本具备崩解阵法的基础了。 墨画还是不太放心,又找到庄先生,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阵法崩解的注意事项。 墨画的小脑袋里打的什么主意,庄先生一眼便看出来了,不过他也不在乎。 有好奇心是好事。 若是对阵法没有好奇心,没有求知欲,在漫漫的修道之路上,很容易因阵法的枯燥而心生麻木,失却了探求阵法大道的初心。 而且阵法崩解,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以墨画如今的神识,能衍算并崩解一品单阵,就算不错了。 一品单阵崩解的威力,虽说不弱,但也强不到哪去,他自己崩解着玩,就算失了手,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庄先生便指点道: “阵法崩解,建立在神识衍算的基础之上。” “先衍算出阵法的灵力轨迹,而后根据灵力轨迹,在阵法的阵枢上布下逆灵阵。” “如此激活阵法后,灵力循阵枢流转,依次被逆灵阵逆解,从而引起整个阵法的崩解,产生接近大道本源的灭解之力……” …… 庄先生说得很详尽。 墨画将庄先生的话,一一都记住了,而后找了个时间,跑到大黑山里,开始试验阵法崩解。 崩解的阵法,还是一品地火阵。 墨画神识虽然筑基,但也衍算不了太复杂的阵法,只能从普通的一品阵法开始入手。 墨画布好地火阵,花了点时间衍算好灵力轨迹,再根据灵力轨迹,依次在阵枢上画上逆灵阵。 折腾了半天,墨画总算准备周全了。 万事俱备,只差启动阵法了。 墨画将灵石放在阵法上,然后跑得远远的。 他不知道阵法崩解威力有多大,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墨画放了一个火球术,精准地击碎灵石,使灵气溢出,注入了地火阵。 阵法上光芒一闪,而后转瞬又消失了。 墨画躲在远处,只觉得阵法亮了一下,而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没有什么灵力波动,仿佛只是点了一个哑火的炮仗…… 墨画愣住了。 崩解失败了? 还是衍算出了错? 墨画想不明白,又不敢贸然上前,在原地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什么动静,放开神识,也感知不到一丝灵力流转,这才走上前去。 只看了一眼,墨画便皱起眉头,疑惑更重了。 阵法没了! 原地什么都没有留下。 唯有承载阵法的石头,变成了一堆细腻的齑粉,风一吹,便消散了。 “所以这是……成功了?” 阵法崩解了,解得很彻底,什么都没了,就连阵媒都被解成了齑粉。 可崩解……是这样子的么? 墨画不太确定,便又重新试了一次。 还是画好阵法,神识衍算之后,再在阵枢上画下逆灵阵,然后激活阵法。 墨画没有跑太远,一边观察,一边放开神识,专注地感知着阵法崩解的变化。 而这次,他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 阵法激活的瞬间,灵力开始流转,自阵枢开始,勾通阵纹,可当灵力流转到逆灵阵的时候,便会被分解。 淡蓝色的灵力被分解,并不会变得更细微,而是变成一种截然不同的灵力,隐隐有细碎的黑边,散发着寂灭的气息,将触及到的一切崩解,进而湮灭。 这一过程,可怕至极,但又无声无息。 不,应该是连声音,都被崩解掉了!所以才会无声无息…… 墨画心中大震。 这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灵力形式都不同。 修士寻常以灵力催动道法,形成五行三奇等玄妙之力,这一过程,如果是正向的,那如今这种崩解之力,就是逆向的。 是游离于修士通常的灵力框架之外的灵力形式。 也就是庄先生所说的,接近大道本源的灭解之力…… 这话墨画之前听时似懂非懂,如今亲眼见过,才能深切体会到,这种接近本源灭解之力的可怕。 唯一的问题就是,崩解的范围太小了…… 阵法爆炸,灵力向外扩散;阵法崩解,灵力向内集中。 眼前的地火阵,它正常爆炸的规模,如果是个大西瓜的话,那它崩解的范围,只能是个小山楂。 这个用来对敌,必须把敌人捆在阵法上才行,不然肯定伤不到人。 就算伤到了,伤个胳膊,伤条腿,意义也不大。 墨画叹了口气。 难怪这种危险的崩解之法,庄先生也没什么顾忌地告诉了自己。 以自己目前的神识,只能崩解普通的一品单阵。 而恰如庄先生所说,“普通单阵,不值得崩解,因为灵力构成太弱……” 灵力构成弱,灵力崩解后产生的威力虽然特殊,但规模太小,很难有太大威胁。 而灵力构成强的阵法,至少也是复杂一些的复阵。 以他如今的神识,是无法衍算复阵的。 墨画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若是阵法崩解之力足够强,自己也就有了一张杀伤力更强的底牌了。 这样即便面对筑基修士,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黑山寨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到现在可都还没被捉住,若是放任他们逍遥法外,将来必然会是大隐患。 自己若是学会崩解阵法,遇到他们,也有了一点应付的手段。 但现在看来,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能威胁到筑基修士的力量,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墨画又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他也不纠结了,便安心练习神识衍算,通过衍算,增加对阵法的领悟。 “人不能太贪心,学好衍算就行了,崩解就先算了。” 墨画心里暗自告诫道。 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两天后的子时,墨画沉入识海,在道碑上练了一会衍算,忽然就愣住了。 墨画看着道碑,缓缓皱起了眉头。 道碑上有两处衍算后的灵力轨迹。 一处是他刚算出来的,还有一处,是他之前算出来,但忘了抹去的。 此时两处灵力轨迹,同时存在于道碑之上。 一个问题自然便在墨画脑海中浮现: “画阵法需要‘一念呵成’,神识衍算需要么?” 所谓‘一念呵成’,是指单阵的全部阵纹,复阵的完整阵枢,需要神念不断,一气呵成地画出来,否则阵法不会生效。 墨画先入为主,一直以为神识衍算也是一样,但现在看来,神识衍算好像没有这个说法。 一个阵法,你可以今天衍算一点,明天再衍算一点,只要最后在识海中形成的,是一个完整的灵力轨迹图便可。 换句话说,一个复阵,自己也可以一个单阵一个单阵地衍算,最后再拼凑起来,形成完整的复阵的灵力轨迹。 神识衍算,是没有必要一口气全算出来的。 墨画想了一下,就大致明白了。 因为阵法形诸于外,是客观的灵力流动,而神识衍算出的灵力轨迹,其实是对阵法的认知。 你算不算出来,阵法都是存在的,只是你未必能认知到阵法的本质而已。 一念及此,墨画完全愣住了。 他的道碑,是可以回溯神识的。 这意味着,他可以借助道碑,真正意义上地,无限制地去衍算阵法。 同时也意味着,不只是单阵,再复杂的复阵,甚至是大阵,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也是能一点一点衍算出来的。 能衍算出复阵,或是大阵,便意味着…… 他可以使复阵,乃至大阵崩解,从而真正意义上,拥有足以灭杀筑基的强大能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五章 饯行 可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么? 墨画又跑去问庄先生。 “先生,阵法的衍算,不用一次性算完么?” “不用。” “一天算一点也行?” 庄先生点头道:“可以。” 果然如此。 墨画叹了口气,自己之前先入为主,陷入误区了,早知道早些来问庄先生,就能早点弄明白这个问题了…… 墨画又道:“那这样来说,崩解阵法似乎也没那么难……” 庄先生的神情却微妙了起来,忍不住道: “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出去别说,不然会被揍的……” 墨画愣了一下,“为什么?” 庄先生无奈道:“阵法崩解,最大的难处,一在逆灵阵,二在神识衍算。” “一品逆灵阵十道阵纹,超出一般阵法规格,二品以上同样如此,这世间能将这阵法学会的阵师,本就屈指可数。” “神识衍算,也是需要庞大的神识作为基础的。一般阵师,神识不足,连衍算的资格都没有,若是强行衍算,识海瞬间便会干涸。” “神识衍算不需一念呵成,可以一点点算,但就是这般一点点去算,也是需要消耗极其庞大的神识,以及花费大量的时间的。” “故而对阵师而言,不会逆灵阵,一开始便无法崩解阵法;即便学会逆灵阵,也未必有神识去衍算;即便有神识去衍算,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算。无法衍算,自然也就无法崩解……” “这么难的么?”墨画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神识衍算不用一念呵成,阵法崩解就简单了……” 庄先生看着墨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现在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不是谁都有那么强的神识的。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即他又小声问道:“先生,崩解复阵的话,会有什么危险么?” 庄先生诧异地看了墨画一眼,“你崩解过阵法了?” 墨画知道瞒不过庄先生,便如实道:“崩解了一副一品地火阵。” 庄先生眼皮微微一跳。 他只是猜到墨画学得会很快,但没想到,墨画竟真的会学得这么快。 阵法崩解的方法,他只简略提过,墨画竟然也自己摸索着学会了。 一时之间,庄先生有些犹豫了,不知要不要再继续往下教了。 神识衍算,阵法崩解。 这已经是极度超纲了…… 他从来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把这些东西教给弟子,而且还是一个炼气期的记名弟子…… 庄先生踌躇不定,看着墨画,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眼眸微亮,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先生?”墨画轻声道。 庄先生回过神来,思索片刻后道: “崩解复阵,方法还是一样的,只要留意一点,别把自己弄死就行。” “别把自己弄死?”墨画愣了一下,“跑远点行么?” “要么跑远点,要么给自己留个生门。”庄先生道。 “生门……是什么意思?” 墨画不明白。 “记得我与你说过的,大道生灭么?” 墨点了点头。 “大道有生便有灭,有灭便有生。阵法崩解是灭,衍算生门是生。阵师可借阵法杀敌,但若是不留生门,被自己的阵法杀死,就是个笨蛋了。” 墨画肯定不想做那个笨蛋,便虚心求教道: “生门要怎么留呢?” “神识衍算时,细心感知,阵枢灵力最薄弱的地方,便是生门,生门附近不要画逆灵阵。” 墨画点了点头,又道:“那单阵崩解,也有生门么?” “单阵灵力结构太弱,崩解之力太小,有生门,但范围也小,跟没有也差不太多。复阵以上的阵法崩解,再考虑留生门。” “好的,先生!” 墨画没有其他问题了,便不再打扰先生休息,起身告辞了。 墨画走后,庄先生坐在竹椅上沉默良久。 傀老默默出现在庄先生身后,淡淡道:“你再教下去,怕是走不了了。” 庄先生无奈苦笑,“我也没想到,他学得这般快。” “还要多久?” 庄先生神色微沉,“应该……快了……” “不等墨画这孩子学会复阵的崩解么?” 庄先生摇头,“这本就是超纲的东西,不是他现在该学的,学不学会都无所谓。” “我是怕我走了,没人教他这些,觉得可惜,这才提前都教给了他。只不过我没想到,我教他什么,他就真能学会什么,而且还学得很好……” 庄先生神情有些复杂,也有些感慨,转言又道: “不过复阵的崩解就不同了,需要消耗极多的神识,短时间内,墨画应该是学不会的。” “真的么?”傀老木然道。 庄先生点了点头,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真的学不会么? 庄先生有些迟疑了,想到墨画至今的所作所为,他忽然有些拿不准了。 他这个记名弟子,好像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 墨画回去后,便开始兴冲冲地试着崩解复阵,以及衍算生门了。 阵法越难便越有趣。 更何况复阵崩解,是可以杀伤筑基修士的! 不过墨画回去试了一下才知道,衍算复阵,的确需要太多神识。 哪怕他借助道碑,可以算完后回溯神识,依旧需要消耗大量时间,不是一朝一夕能算完的。 墨画有些遗憾,不过很快便放平心态。 复阵崩解的威力,如果真有那么强的话,多花些神识和时间,也是应该的。 墨画便开始耐着性子,一道阵纹一道阵纹地衍算着复阵。 几天之后,墨画正坐在食肆算着阵法,忽然一个身材魁梧,眉眼方正的修士走了进来。 墨画神识一动,抬头一看,有些惊讶道:“杨统领?” 杨统领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墨先生,画阵法呢?” “嗯。”墨画点了点头,然后招呼道:“杨统领,快请坐。” 杨统领坐在墨画旁边,故作不悦道: “说了不必这么生分,叫我杨叔叔就好。” “哦哦。”墨画这才想起来,笑着喊了声“杨叔叔”。 杨统领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墨画问道:“杨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这不是要走了么,想办桌酒宴饯行,特意来请你的。” 杨统领表明来意道。 “杨叔叔您客气了。”墨画道,随即又发觉不对,“饯行不应该是我们置办酒宴,然后再请你么?” 怎么变成你办酒宴,来请我了呢…… 杨统领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墨画微怔,狐疑地看了杨统领一眼,“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小事小事,到时候再说。” 杨统领不愿说,墨画便不好再问了。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声问道:“大当家和三当家抓到了么?” 黑山寨覆灭,邪修大多要么被杀,要么被抓,其余的小角色,即便跑了,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但大当家和三当家不同。 一个是黑山寨的大头目,是创立黑山寨,聚集邪修,盘踞一方,作恶数百年的元凶。 另一个则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邪阵师,筑基境界,会画邪阵,而且不知还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两人不抓住,墨画总有些不大放心。 杨统领神色微沉,压低声音对墨画道: “我们在山里搜了几天,其余邪修,大多抓住了,没什么漏网之鱼,唯独大当家和三当家,找不到一点踪迹。” 墨画目光一凝,皱起了眉头,“他们在深山里,莫非还有藏身的地方?” 杨统领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深山那么大,还有二品妖兽,我们对地形不熟,不敢太过大张旗鼓地去搜。” “而且他们两个人,还都是筑基,想躲过我们的搜查,实在太容易了。” 杨统领叹了口气,“道兵的调度,是有期限的,如今期限将至,我们也不可能继续搜下去了。” “剩下的事,就只能拜托道廷司,还有俞长老了。” 墨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杨叔叔!” “谢我做什么?” 墨画感激道:“这次剿灭黑山寨,没有杨叔叔统领道兵帮忙,通仙城的散修,估计会有不少伤亡。现在能顺利攻破黑山寨,自然要多谢杨叔叔。” “分内之事,没什么值得谢的!” 杨统领表现得不以为意,但得墨画感激,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眉角也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杨统领便起身告辞了。 “明日中午,北城的灵膳楼,一定记得要来!” 墨画点头,“一定一定!”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六章 端倪 可以光明正大地蹭吃蹭喝,墨画自然是来者不拒。 次日中午,墨画便前去赴宴了。 杨统领似乎请了不少人,有道廷司的,有道兵司的,还有不少猎妖师。 墨画他爹墨山也去了,不过他去得早,是随俞长老一同去的,估计是还有些事要商量。 墨画练习了几遍阵法,又衍算了一会复阵,这才动身,所以去得稍晚了点,但应该正好赶上开席。 墨画在路上走着走着,谁知竟恰好遇到了张澜。 张澜一脸不情愿地晃荡着,看起来跟自己是一个方向。 墨画打了声招呼,张澜听到有人喊他,一看是墨画,这才提起了些兴致,跟墨画走到一起。 墨画问道:“张叔叔,你也是去蹭吃的么?” 张澜纠正道:“是赏脸赴宴,不是蹭吃!” “你这么说也行。” 张澜明显不认同,但随即又想,赴宴跟蹭吃,好像的确差不多。 正午时分,大街上还是挺热闹的。 两人一边逛,一边走。 墨画忽然想起什么,又悄悄打听道: “黑山寨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张澜有些意外,道:“你想知道什么?” “二当家不是被抓了么?他有说什么吗?” 张澜见四周喧闹,而且没人听他们说话,便压低声音对墨画道: “二当家嗜杀成性,早已失了理智,只对几个名字有反应,其他一概不知晓。问了十来天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墨画有些失望。 张澜眉毛一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什么?” 墨画放开神识,确认安全了,便也小声道: “我怀疑黑山寨背后还有人……” 张澜目光微凝,但神色并不意外。 墨画一怔:“张叔叔,你也是这么想的?” 张澜点了点头,“黑山寨势力太大了,而且盘踞这么久,没有本地势力支持,几乎不太可能。” 墨画直接道:“会是钱家么?” 张澜问道:“那你知道钱家到底做了什么吗?” 墨画冥思苦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他这几日有空也会想,可想了很久,都没发现钱家与黑山寨有什么关系。 钱家与黑山寨没有灵石往来,没有雇佣黑山寨的邪修杀人,黑山寨里,也没有窝藏钱家的修士。 张澜道:“遇到这种事,任何人都可以怀疑,哪怕是道廷司,俞长老,甚至是我张澜,你都要试着猜一下……” “但是最后下定论时,一定要谨慎,要有根据,不然很容易就会判断出错。” 墨画知道张澜是在指点自己,便也认真点了点头,“张叔叔,我记住了。” 这个孩子,真的是一点就透…… 张澜微微颔首,又是欣慰,又有点不是滋味。 这样下去,他快没什么能教墨画的了,自然也没什么能在墨画面前显摆的了。 看来是要快点筑基了,不然别说在墨画面前,就是在杨继勇那小子面前,自己都快抬不起头了…… 张澜心中感慨道。 墨画不知张澜在想什么,仍在纠结黑山寨的事: “不是钱家,还有可能会是谁呢?又跟黑山寨有什么勾结呢?到底帮黑山寨做了什么事呢?” 墨画一边走,一边琢磨。 走着走着,两人便走到了灵膳楼。 墨画便暂时将心中的疑问放下,和张澜一起上了楼。 这顿饯行宴很丰盛,来人也很多,而且大多都是墨画的熟人。 墨画便也不拘束了,落座后等大家都动了筷子,便也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杨统领特意坐墨画旁边,席间悄悄问道: “墨画,考虑得如何,想不想进道兵司?” 墨画看了眼他爹墨山。 杨统领又道:“我问过墨山兄弟了,他说全凭你的意愿,他不干涉。” 张澜便在一边嘟囔道:“贼心不死,脸皮真厚!” 杨统领道:“这可是大好前程……” “道兵司算什么好前程?” “总比你道廷司好……” 一旁道廷司的老掌司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但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杨统领这才意识到有些失言,便对老掌司致歉道: “我是说张澜不好,与道廷司无关,掌司不必介意。” 老掌司没说什么,张澜反唇相讥: “姓杨的,当着掌司的面,我给你几分颜面,你别逼我把你的糗事抖出来……” “你以为你没有糗事么,谁怕谁?” 两人又吵闹起来。 好在席间客人多,大家推杯换盏,都挺热闹,所以气氛整体看上去还算融洽。 墨画一开始还听他们两人吵什么,后来发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自己肚子饿了,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不管他们了。 杨统领和张澜吵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和张澜斗嘴,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又目光炯炯地看向墨画。 墨画正吃得不亦乐乎,见了杨统领的眼神,觉得吃人嘴短,不好直接拒绝,便委婉道: “杨叔叔,我还要学阵法,等我阵法有成,再考虑要不要进道廷兵吧。” 墨画本以为杨统领会不太高兴,却没想到他眼睛一亮,赞叹道: “该当如此!阵师一心向道,钻研阵法,这才是正道。加入道兵司的事不急,哪怕你将来阵法有成,不愿入道兵司,也没什么大不了……” 杨统领和蔼一笑,图穷匕见道: “直接加入我杨家也成……” 张澜冷笑,呸了一声道:“几杯酒就醉成这样了?做什么白日梦呢?要加入也是加入张家,哪里轮得到你?” “我杨家可是大族……” “我张家就不是了?” “我不与你计较。” “说得我愿意跟你计较一样?” …… 两人又开始吵上了。 墨画无奈,叹了口气,又开始专心吃自己的饭了。 酒终人散时,墨画吃得饱饱的。 众人来到楼下,寒暄几句,就要分别了。 几日后,杨统领就要领兵走了,修道长路漫漫,再次相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离别在即,张澜也不和杨统领吵了。 俞长老则代表通仙城的散修,送了一些礼物给杨统领,拱手致谢道: “此次全凭杨统领指挥有方,道兵骁勇善战,这才能顺利将黑山寨剿灭,保通仙城安宁。” “举手之劳而已,俞长老客气了。” 杨统领拱手还礼,随即又道:“而且这次说起来,还真要多亏了墨画……” 张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差不多得了……” 不就是想骗墨画加入道兵司么,夸个没完了? “不是我啰嗦……”杨统领郑重道: “道兵作战,阵法至关重要。没有墨画这个阵师,这次剿灭黑山寨,真的要费很多功夫。” 周掌司想了下,叹了口气,也点头道: “杨统领说的没错,幸亏墨画这孩子是个阵师,否则我们根本发现不了崖间的山路,看不透雾林的虚实,也找不到黑山寨隐匿的山门,更不用说攻破层层阵法加持的黑山寨了……” 周掌司也跟着夸了一通。 俞长老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墨画是猎妖师的孩子,他就不好意思跟着夸了,所以只能矜持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墨山倒有些不好意思,“两位过奖了。” 不过墨画是自己的儿子,能得两位筑基修士夸赞,他心里也是很自豪的。 众人一番阔别后,墨画便跟着墨山身后回家了。 周围街道繁华而喧闹,坊市鳞次栉比。 墨画走在街道上,想起杨统领和周掌司夸他的话,心里开心,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只是笑着笑着,墨画突然心底一悸。 他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理不清思绪。 墨画又将杨统领和周掌司的话,细细想了一遍。 “……没有墨画这个阵师,这次剿灭黑山寨,真的要费很多功夫……” 没有阵师……剿灭黑山寨……费很多功夫。 没有阵师……发现不了山路,看不透雾林虚实,找不到黑山寨大门…… 没有阵师…… 墨画心底一颤,忽然想到一句话: 散修无阵师。 散修之中,学阵法的寥寥无几,晋升一品更不可能。 墨画自己是个例外,他有道碑,天生神识过人,遇到了严教习,又运气不错,成为了庄先生的记名弟子,夜以继日地画阵,这才成为了一品阵师。 正常来说,散修是出不了阵师的。 “如果没有阵师的话,又会怎么样?” 墨画皱起眉头,细细琢磨了一下,心底渐渐发寒。 散修中没有阵师的话,那就没人能识破隐匿阵,发现万丈渊薮之上,横亘着一条通往深山的山路; 没人能走进雾林,看破雾阵,发现深山大雾遮掩的真相; 没人能找到黑山寨那看不见的山门,更不可能有人知道,深山之中,存在着一个可怕的邪修山寨! 黑山寨可以在大黑山悄无声息地存在,是因为阵法! 只要散修之中,没人会阵法,看不破隐匿阵和雾阵。 他们便可盘踞在此,杀人,修邪功,炼人丹……而且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墨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思索着。 不想让散修学阵法…… 墨画记得,最初通仙门,是可以传授阵法的。 可后来严教习离开,无人教授阵纹,通仙门便不再开设阵法课程了,与此同时,墨画也因学不到阵法,而从通仙门退学了…… 从此之后,散修几乎学不到阵法,彻底断绝了阵法之路。 如果没有墨画,那散修之中,确确实实,就没有阵师了。 “严教习离开,散修学不了阵法……” 而严教习为什么离开呢? 墨画皱眉思索,而后眼中渐渐凝起寒光。 是钱家!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七章 寻衅 钱家施压,逼得严教习不得不离开,通仙门也不再传授阵法。 这样钱家便可垄断阵法,黑山寨也可借阵法掩盖恶行。 通仙城的散修,因为不懂阵法,就永远无法知道,邪修利用阵法做了什么…… 墨画越想越心寒,心里又有些踌躇不定。 钱家的阴谋,真的能有如此深远么? 墨山走着走着,见墨画忽而停下,似是想到什么,神色越来越凝重,甚至露出后怕的神情,便担忧着问道: “画儿,怎么了?” 墨画回过神,想了下,郑重道:“爹,我们去找俞长老。” 墨山不知墨画想到了什么,但猜他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便点头道: “好。” 墨画随墨山到了俞家。 俞长老刚回来,正在厅里悠闲地喝茶,听到墨画来了,便笑呵呵地起身,刚想说什么,就见墨画神情凝重,一旁的墨山也是神色严肃。 俞长老一怔,笑容渐渐淡去,问道: “发生了什么?” 墨画略作思索,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钱家逼严教习离开,让通仙门不再传授阵法,从而使黑山寨可以借阵法藏身于深山,作恶多端而不被发现。 俞长老皱着眉,枯瘦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沉思良久,才缓缓道: “很有可能,但是有些牵强了……” 钱家垄断阵法,有可能单纯只是为了借阵法牟利,不一定真的是为掩护黑山寨。 这只能算是线索,算不上铁证。 墨画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有些牵强,所以才来问您。” 俞长老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那日攻打黑山寨,您和邪修交过手,里面真的没有钱家修士么?”墨画道。 俞长老目光一凝,仔细想了一遍,还是摇头道: “至少那几个当家的,不是钱家的人。” 墨山也道:“其他炼气期的邪修,我也没发现有钱家的人。” “那个大当家呢?知道是什么身份么?” 俞长老摇头,“他黑布蒙面,看不见面容,但气息非常陌生,甚至不像是通仙城本地的筑基修士。” 墨画挠了挠头,又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我猜错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俞长老叹道,“如果钱家真是幕后黑手,与黑山寨有瓜葛,那邪修之中,不可能没有钱家修士,甚至那几个当家的之中,必然会有一个钱家的筑基!” “不会有例外么?”墨画问道。 俞长老叹了口气,“我与钱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的行事风格,我清楚得很。他们若与黑山寨勾结,必然会想方设法插人手进去,慢慢渗透蚕食,将黑山寨占为己用。” “而如果黑山寨就是钱家创立的,那个大当家,即便不是钱弘,也会是钱家某个长老。” 墨画问道:“会是易容乔装之类的么?” 俞长老摇头道:“再怎么易容乔装,灵力气息是不变的,钱家那几个筑基我熟得很,只要张嘴,我就知道他们放什么屁,不可能认错。” 墨画有些颓唐,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钱家与黑山寨的联系了…… 俞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思路是好的,但证据还要再找找,我会让人多盯着钱家,看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异常。” “嗯。”墨画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墨画问墨山: “爹,你觉得像是钱家么?” 墨山点了点头,“很像。” “可是,好像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墨画有些垂头丧气。 墨山沉吟道:“纸包不住火,世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钱家如果真的与黑山寨有关,迟早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他又摸了摸墨画的头,温声道: “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也无所谓,只要多留心,总归会有弄明白的一天。” 墨画心情好了些,默默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天,墨画修炼和画阵法之余,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但都没什么进展。 他也不气馁,心中记着父亲的话,只要多留心,总归会发现线索。 这日张澜又来找墨画,开口便道: “你最近小心些。” 墨画一愣,“为什么?” “有人可能要找你麻烦。” 墨画皱眉,“钱家?” 莫非是他怀疑钱家的事,被钱家知道了,所以钱家要对付他了? “不算是钱家……也算是钱家吧……” 张澜说得含含糊糊。 墨画狐疑地看着他,“张叔叔,你喝醉了么,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胡说什么,我还没喝呢!” 张澜瞥了墨画一眼,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酒,而后才开口道:“是钱兴。” “钱兴?” 墨画有些意外,他好久没听到钱兴的动静了。 “钱兴不是疯了么?” “只是疯一时,又不会疯一辈子。”张澜道,“而且毕竟是嫡子,钱家一直在找人治他,过了这么久,总算是治好了。” 墨画托着小下巴,寻思道:“他应该不至于,还来找我麻烦吧?” 张澜似笑非笑看了墨画一眼,“你说呢?” 墨画蹙起了眉头。 好像……还真不好说。 钱兴仗势欺人惯了,性子也是睚眦必报,说不定还真的不会放过自己。 这种纨绔,一般只有脾气,没有脑子的。 墨画想了一下,眼睛微亮,小声道:“万一,我要是把他弄死……” 张澜咳嗽了一声,神色复杂道:“我可是道廷司的典司,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是说万一。” “万一也不成。” 墨画叹了口气,“张叔叔,你变了,当初你指点我害钱兴的时候……” 张澜连忙把他的嘴捂住,“我没指点过你!” “行吧,就算没指点吧。” 张澜实在是拿墨画没办法,叹道: “他若真找你麻烦,你找人揍他一顿就行,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不然钱家那边不好交代。” 墨画点头道:“行!” 之后的几天,墨画就开始等着钱兴上门。 如果他猜得不错,钱兴肯定会来找他。 而钱兴也果然没让他失望,在一个傍晚,一处山脚,一条岔路上,钱兴又带着几个小弟,将墨画堵住了。 许久未见,钱兴消瘦了许多。 脸色更白,颧骨高凸,气质阴沉中带了些疯癫。 看着变化了不少,但唯一不变的,是眼底的怨毒,还有对墨画的恨意。 没有一句废话,钱兴直接命令手下的小弟道: “一起上,先废了他再说!” 这次为了稳妥起见,他带了五个小弟。 一个炼气九层,四个炼气八层,再加上他,对付一个炼气七层的墨画,简直绰绰有余。 而且他专门挑了一个僻静的,没有猎妖师,也没有其他散修的地方。 这次,他要一雪前耻,让墨画这小混蛋,跪在他面前求饶。 钱兴话音刚落,几个钱家弟子纷纷出手,那个炼气九层的钱家弟子更是一马当先,直扑墨画而来。 墨画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闪不避,抬手便是一发火球术。 火球术颜色深沉,体积不大,但速度奇快。 炼气九层的钱家弟子来不及躲,但此时也不屑于躲了。 区区一个火球术而已。 他是体修,又是土灵根,皮糙肉厚,根本不惧这小巧的火球术,至多受点小伤罢了。 而且钱少爷在一旁看着,这是好机会,他需要展现自己的勇武,给钱少爷留个好印象。 于是他直接以胸膛,硬接了这记火球术。 深红色的火球术,以一种诡异的波动炸开。 灼热且扭曲的灵力,直接绞碎了他的胸甲,破开了他的胸膛,将他心脉附近的血液也蒸发了。 难以忍受的剧痛传来。 炼气九层的钱家弟子猝不及防,两眼一翻,直接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他冲得快,倒得也快。 其他几个前冲的钱家弟子见状,身形戛然而止,心底惊惧,面露不可思议。 这他娘的……是火球术? 一个火球术就把人放倒了? 原本喧嚣的山脚处顿时一片死寂。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今非昔比 钱家弟子神情惊惧,墨画则神色如常。 他有筑基神识,有隐匿术,有逝水步,面对普通炼气修士,进可攻,退可走,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他还有法术和阵法。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武学不会,法术不修,逃命都够呛的小阵师了。 所以钱兴寻衅,他连帮手都不用叫,自己就能解决。 几个仗势欺人,且欺软怕硬的钱家杂碎罢了。 既不是杀人如麻的罪修,又不是血腥邪异的邪修,彼此之间又没默契,进攻全无章法,应付起来很简单。 而墨画也想试下自己火球术的威力。 这火球术他自从学会,还一次都没在实战中用过。 如今试了下,威力相当不俗。 墨画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不过墨画转念又想,这火球术,威力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大。 钱家这炼气九层的笨蛋,不知犯什么病,不闪不避,甚至还以胸膛接了这记特殊的火球术,这才直接重伤倒地了。 墨画留了手,没有取他性命。 他也不想闹出人命,免得给张澜添麻烦,也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这些钱家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他们能跟着钱兴欺负自己这个小修士,明天指不定到哪里为非作歹了。 即便不下杀手,一些教训是少不了的。 墨画抬手并指,又开始凝结火球术。 他的法术凝结得快,出手也快,不过片刻,一枚枚火球术便嗖嗖地飞了出去。 有的钱家弟子还未明白发生什么,就又被墨画的火球术放倒了; 有的明白了,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直接被火球击中,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有的想着殊死一搏,拼命向墨画冲来,但他的身法,明显快不过墨画的出手,被火球术糊脸,身形凄惨地倒下了; 还有的已经跑了老远,但被墨画以水牢术定住,接上一记火球术,直接打趴下了…… 火球术纷飞,哀嚎声此起彼伏,钱家弟子纷纷应声倒地。 转瞬之间,钱家就只剩钱兴一个人了。 钱兴傻傻地僵立原地,仿佛觉着自己在做噩梦。 刚刚发生了什么? 墨画那小鬼站着不动,只是抬了几下手,放了几个火球术,他带的家族修士,就一个一个全部倒下了。 想近身,接近不了!想逃跑,又跑不掉! 钱兴神色剧变。 墨画这小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 “我是不是还在疯着,还没清醒过来,刚刚看到的,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眼前的也不是墨画,而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 钱兴瞳孔剧震,陷入深度的自我怀疑之中。 恍惚之间,钱兴抬头一看,就见墨画远远地冲他笑了一下。 这笑容天真烂漫,却又带着一丝丝邪气,天真得有些可怕。 钱兴惊叫一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爬了几下,没爬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起身,就发现不知何时,墨画已经无声无息站在了他面前。 钱兴声音颤抖着叫道:“你别过来!你别吃我!” 墨画微怔。 钱兴的疯病好像是好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好,偶尔还会有些臆症。梦中的恐惧还残留在脑海,偶尔会让他与现实混淆。 墨画想说什么,忽而眉头一皱,转手掏出千钧棒,“势若千钧”地抡了下去。 这一棒打在钱兴的手臂上,打断了他的小臂,也将他握在手中的符箓打掉了。 “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 墨画似笑非笑地看着钱兴。 钱兴咬着牙,忍着痛,额头冷汗直冒,颤声道:“你是……墨画?” 他不相信! 他不过疯了一两年,再醒过来,发现墨画竟完全不是他认识中的那个墨画了。 那个被他掐着脖子的小鬼,竟然可以凭一己之力,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了! 而他,自己打不过墨画,喊的弟子打不过墨画,耍的一点小心思,也被墨画一眼看穿了。 这怎么可能? 墨画疑惑地看着钱兴,“你爹没跟你说过,让你不要惹我?” 钱兴恼怒,面皮青一阵,紫一阵。 他爹跟他说了。 甚至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他爹告诫: 不要去惹墨画! 这不但没打消他的念头,反而加深了他的恨意。 他是钱家嫡系,他爹是钱家家主,在这通仙城的一亩三分地,他向来想做什么做什么。 如今屡次三番栽在一个出身低贱的散修手里。 更有甚者,他爹,钱家家主钱弘,不但不帮他讨回这个公道,反而还告诫他,让他不要闹事。 这让钱兴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是钱家,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了? 他爹越是不让他惹墨画,他便越是要杀了墨画,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只是现在,钱兴终于明白,他爹为什么让他不要惹墨画了。 因为他真的惹不起了… 墨画的神情,让他捉摸不透,墨画的手段,也让他心生畏惧。 尤其是那天真中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钱兴一想起,就觉得心生寒意。 墨画拎着千钧棒,目光打量着钱兴,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兴脸色瞬间苍白,厉声威胁道:“我是钱家嫡子,你不能杀我!” “真的么?” 钱兴挣扎着后退,浑然不估计断臂的伤痛,口中喃喃道:“你别过来!” 墨画神色故作阴沉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老实说,我便不杀你。” 虽然他本来也没想杀钱兴,只是吓唬吓唬他,顺便问些问题。 钱兴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墨画想了一下,问道:“你们钱家,外人能进么?” “什么外人?” “不是钱家的人。” 钱兴道:“只要有血缘关系,或者沾亲带故就行,不过待遇不可能好,一般都都会归类到旁支。” 旁支基本就是家族边缘的修士了。 “你在家族里,看到过陌生人么?”墨画又问。 “钱家人很多,我不可能都认识。” “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你们钱家人的修士有没有?” 钱兴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画冷冷地看了钱兴一眼,“你在问我?” 钱兴心底一寒,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命在墨画手里,只有他问自己的份,自己没资格问他什么。 钱兴憋屈道:“没有。” 墨画目光审慎道:“你刚才说,钱家的人,你不可能都认识,怎么这么笃定没有外人?” 钱兴老实解释道:“长相可能分不清,但是不是钱家的人,是不是常年住在钱家,行事符不符合家族规矩,这些是能看出来的,外人即便穿着钱家的衣服,一举一动,也会显得格格不入……” 墨画神色不动,心里却有些遗憾。 如果钱兴没撒谎,钱家很少有外人,那应该没邪修进去过,至少明面上没有。 “那你们钱家的修士,有修炼什么奇怪的功法么?” 钱兴微怔,“奇怪的功法?” “就是会吸人灵力,吸人鲜血,或者是采补之类的……” 钱兴冷笑,“我再无知,也知道这些是邪功,是道廷明令禁止的,钱家怎么会去学?” 钱兴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墨画一棒子敲在他脑袋上,不悦道: “冷笑什么,注意你的态度!” 墨画没激活阵法,所以这一棒威力不大,只是有点疼。 钱兴又咬了咬牙,明显不太服气,但语气却恭敬了不少,老老实实道: “钱家族规,是禁止修邪功的,违背者销去族谱,剥夺姓氏,永远逐出家族。” 墨画有些意外,这有点不太像钱家做的事…… 不过这也能是应付道廷的禁令,而明面上加上去的,至于背地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墨画又问:“你们钱家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墨画问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白问了。 钱家天天做坏事。 不做坏事才奇怪。 墨画随后又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钱兴都如实答了,看样子也没有撒谎。 可墨画仍旧一无所获,既证明不了,邪修进过钱家,也证明不了,钱家人进过黑山寨。 墨画内心叹了口气,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不过也对,钱兴虽然是个嫡系,但终究是个纨绔,钱家就算与黑山寨有勾结,也不会将事情告诉钱兴。 既然问不出什么,墨画便只能放了钱兴,并威胁道: “这次放过你,下次你再惹我,小心你的小命!” 钱兴面露喜色,他没想到,墨画竟真的会放过他。 钱兴连忙点头,而后不顾身上的伤势,也不管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钱家弟子,自顾自地向通仙城内跑去。 墨画看着钱兴的背影摇了摇头。 钱兴真是不把人当人啊。 不仅不拿外人当人看,就算是钱家的弟子,他也没把他们当人。 这些弟子为他做事,如今受了重伤,昏倒在地,他看也不看一眼,只顾自己逃命。 仗势欺人,色厉内荏,自己却是一个草包。 钱家就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废物呢? 墨画有些感慨,忽而内心一动,又想起钱兴当初面目狰狞对自己说的话: “我只要把他带到山上……让妖兽一口一口地吃他的肉,让他痛苦而死……” 墨画皱眉。 大黑山凶险,钱兴这个样子,不像是敢进大黑山的样子。 而且钱家也不是猎妖师,他们会杀人,但拿人喂妖兽,似乎也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钱兴正在拼命跑着,可他跑着跑着,忽然发觉动不了了。 周身有淡蓝色的锁链凝结,将他彻底锁住,墨画几个闪身,也来到了他的身前。 钱兴怒道:“你说过放了我的!” “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墨画目光微沉,“当初你找我麻烦,是不是说过,要将我带到山上喂妖兽?” 钱兴神色变换,但还是咬牙道:“是!” “这种事,你之前做过?” 钱兴迟疑道:“没有。” 墨画有些意外,又问:“那就是钱家其他人做过?” 钱兴心中微悸,也摇了摇头,但目光躲闪。 墨画心中渐渐笃定,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你看到钱家人这么做过!” 钱兴强自镇定道:“我,我没有!” 但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墨画目光微凝道:“是谁在拿人喂妖兽?” 钱兴不敢看墨画的眼睛,左顾右盼,嘴上只说“没有”,哪怕墨画吓唬他,说会宰了他,他也什么都不敢说。 墨画问不出来,心思一动,便退一步道: “你不说是谁可以,但要告诉我,喂的是什么妖兽。” 钱兴神色慌张,他不敢说是谁,但他怕什么都不说,墨画真的会取了他的性命。 此地偏僻,了无人迹,方便对墨画下手,但现在墨画对他下手也方便了。 钱兴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对身死道消的畏惧占了上风,声音嗫嚅道: “是……是一头猪。” 墨画眼中精光一闪,“是什么猪?” 钱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墨画缓缓道:“是不是一头,又肥又大,痴痴傻傻,满身血痕的猪……” 钱兴神色震惊,目露骇然: “你怎么知道?!”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一十九章 真相 墨画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见过那头猪? 可这怎么可能? 钱兴神色震惊。 墨画面无表情,但心里比钱兴还震惊。 他没想到,钱家真的有人去过黑山寨,而那个人,竟然是钱兴! 究竟是谁带他去的黑山寨呢? 墨画问道:“谁带你去的?” 钱兴不愿意说。 “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 钱兴梗着脖子道:“你知道,又怎么会问我?” 墨画微怔,心想这钱兴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又聪明起来了。 “你不说,就别想活着回去了。”墨画又威胁道。 “我说了,曾祖也不会放过我!” 墨画一愣,“曾祖?” 钱兴脸色瞬间惨白。 墨画看着钱兴,神色复杂。 他心里刚夸钱兴不是傻子,结果这傻子自己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他说了,曾祖不放过他,那么带他进山的,就是他曾祖了。 钱兴的曾祖是……钱家老祖! 墨画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 竟然是……钱家老祖。 他没记错的话,外人传言,钱家老祖半截棺材入土,已经快死了。 生死间有大恐惧。 所以他是为了不死,才炼人寿丹续命么…… 钱兴又是懊悔,又是害怕,声音颤抖道: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墨画看着钱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去过黑山寨?” 钱兴有些错愕,“黑山寨是什么地方?” 看来钱兴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里…… 墨画又问:“你们老祖,为什么会带你进山,还让你知道他以人喂妖的事?” 如果墨画所料不差,黑山寨这件事,大多数钱家弟子都是不知道的。 甚至很多钱家长老,都未必知晓。 钱家老祖为了害怕事情暴露,所以连钱家弟子都瞒着,就是怕走漏风声,被道廷司知道,遭道兵剿灭。 可为什么,他却将这件事告诉了钱兴? 钱兴虽是嫡系,但却是个纨绔,灵根不错,但又生性懒惰,心思都用在了仗势欺人上,不像是钱家着重培养的核心弟子。 “我是不会说的。”钱兴脸色铁青。 墨画就默默看着钱兴道:“可你已经说了,你已经把钱家最机密的事告诉我了。” 钱兴惊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会是机密……” “你知道你的曾祖,他做了什么吗?” 钱兴失神,喃喃道:“不过是杀了人,喂了妖兽,有什么大不了。不是我钱家的修士,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墨画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钱兴目光懵懂,“不知道什么?” “我若将这件事告诉道廷司,你们钱家,可是有可能被满门抄斩的!” 钱兴睁大双眼,“这不可能!不过是杀个人,不过是杀个人……怎么可能……”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可能活不到钱家被满门抄斩的那天……” 墨画看着钱兴,似笑非笑道,“因为你泄了密,你老祖可能会先将你杀了!” “你骗我!” “要不我们打个赌?” 钱兴又惧又怒。 打赌有个屁用,赢了没有任何好处,输了他就要死了。 钱兴不相信墨画的话,但心里又隐隐知道,墨画说得没错。 这件事是不可告人的,被外人知道了,老祖第一个会杀了他。 哪怕他是老祖的曾孙…… 那就杀了墨画,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这个点头刚生出,钱兴就自己掐灭了。 墨画已经今非昔比,完全不是他能招惹的了,他根本不是墨画的对手,就算耍点心机,也肯定会被墨画看穿。 一瞬之间,钱兴心生绝望,仿佛溺水之人,根本喘不过气来,忽然他发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钱兴神色慌乱,扑通一声跪在墨画面前,“墨画,你救救我!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救我!” 墨画不为所动,疑惑道: “你是不是傻了,我救你做什么?不杀你就不错了。” 钱兴急忙道:“你救我一命,我什么都告诉你!” 墨画目光一闪,“真的?” 钱兴点头道:“真的,我什么都说!” 墨画略作思索,找了个树桩坐了下来: “行,那把你老祖杀人喂妖的事,从头到尾说给我听。” 钱兴神色犹豫。 墨画道:“只要你说,我教你怎么自救。” 钱兴还是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咬牙道:“好!” 钱兴回忆了一下事情经过,脸色苍白,开口道: “我七岁那年,去我曾祖处玩耍,玩得累了,便在曾祖的榻上睡着了,半睡半醒间,被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修士,被曾祖的手臂,贯穿了胸口……” “那个修士是谁?”墨画问道。 钱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隔了这么多年,长相也记不清了,只听他嘴里嚷着,‘钱家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那就应该是找钱家寻仇的,钱家这么多年胡作非为,结下的仇家还是蛮多的。 “是筑基么?” “应该是。”钱兴点了点头,又接着道: “我见了鲜血,吓得尖叫起来。曾祖也很意外,大概是我修为太低,气息太弱,他一时不曾察觉。然后,曾祖便警告我,不要将看到的说出去。” 墨画皱眉,“有人寻仇,你曾祖将人杀了,说出去,也不算什么吧。” 钱兴摇了摇头,“曾祖让我不要说出去的,不是这件事。” 墨画一愣,“那是什么事?” 钱兴神色挣扎,犹豫许久,还是老实道: “曾祖大限将至,灵力逐渐衰微,肉身也逐渐衰老,我平日见的曾祖,是一副年迈慈祥,老态龙钟的模样,可是那晚……” 钱兴咽了下喉咙,颤声道:“他的眼睛是红色的,身体健壮,头发也只白了一半,看着非常可怕……” 墨画心头大震。 钱家老祖,他果然服了人寿丹,续了自己的命。 “然后呢?” 墨画又问,他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钱兴心有余悸道:“曾祖看着我,眼神有一丝杀意,我给他磕头,喊他‘曾祖’,可怜兮兮地流着泪求他,保证不会说出去。曾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但还是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放过我。” “曾祖想了一会,又问我,‘想不想当钱家家主’?我说‘不想’,曾祖眼中明显有些嫌弃,我又连忙说,‘我想!’曾祖这才笑了一下,说‘那你随我来’。” 墨画眼皮一跳,“他将你带到了大黑山?” 钱兴点了点头。 “大黑山的哪里?” 钱兴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之间,我就被曾祖带进一间丹房。丹房是红色的,墙壁,丹炉,草药,看到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地上的砖石,像是用血铺成的,气息让人作呕,而丹房里,还有一头猪……” “曾祖当着我的面,将那修士,喂给了那头猪吃。” 说到这里,钱兴神色突然痛苦起来: “可是……可是那修士没死透……一边被吃,一边绝望地叫着,他那副模样,还有痛苦的表情,我怎么都忘不了……” 钱兴说完,整个人被冷汗淋湿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件事,他藏在心里多年,从来不敢说出去。 他也常年会做噩梦,梦中梦到猪妖吃人的一幕。 所以他中幻术后,疯癫得非常严重。 因为他在幻术中,见到的就是他记忆中,最恐怖的猪妖吃人的一幕。 幻术让人身临其境,他仿佛体会到了,自己也被那猪妖一口一口,活生生吞入腹中的绝望。 墨画心中叹了口气,忽而又皱眉道: “我见你平日,嚣张跋扈,不像是心有阴影的样子?” 钱兴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再也没了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脸色苍白道: “是曾祖,他对我说,不必把人当人。” 墨画皱眉,“什么意思?” 钱兴解释道:“从那以后,我每日都做噩梦,梦见猪妖吃人,神情恍惚,曾祖就跟我说……” “你把那死去的修士当人,所以才觉得可怕,你若不将他当人,不过是猪吃狗,狗吃猪罢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要记住一点,欲成大事者,不必把人当人。” “除了钱家人,不,除了你自己以外,其他人都不一定是人。他们是猪狗,是牛马,是劳力,是工具,是奠定你大道的基石。你要踩在他们身上,才能得道成仙!” “我听了曾祖的话,不将其他修士当人……他们为我钱家做牛做马,是他们应当的,那个被猪吃掉的修士,他也不是人,死了便死了,被吃了就当喂猪了。”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就好受多了,也不再经常做噩梦了。” 泯灭了人心,自然就不会觉得愧疚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章 身份 墨画心中震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钱家老祖的秘密被钱兴发现了,他不想杀这个曾孙,但又怕他泄密,所以干脆告诉了他一些真相,想将钱兴培养成钱家的下一任家主。 一个视他人为猪狗和牛马的钱家家主。 钱兴说完,忽而神色惶恐道:“墨画,你救救我!” 曾祖为什么没有老,又要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 为什么杀人之后,又要将人送去喂猪。 为什么警告他不要说出去,甚至有一瞬间,还对他这个曾孙动了杀意。 这些钱兴不知道,也不敢问,更不敢打听,但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他不知道,可墨画一定知道! 墨画既然知道,一定会有办法。 他栽在墨画手里好多次,知道墨画聪明,而且很难对付,换句话说,也一定能本事帮他! 如果让老祖知道,他将这些事说出去了,他必死无疑! 就算不死,钱家也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墨画看着钱兴,忽而道: “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装?”钱兴一愣,随即他拼命摇头,“不行,我心虚,老祖一定会看出来,我瞒不过老祖的!” 墨画道:“那你就不装,直接晕过去。” “什么意思……” 墨画指着周围几个钱家弟子,“他们不就晕过去了么?” 钱兴微微一怔。 墨画接着道:“你来找我麻烦,虽然不知天高地厚,但也合情合理;你不自量力,不是我的对手,也是合情合理;我将你打晕,你人事不知,自然没人会怀疑你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我知道了什么,这也是合情合理……” 钱兴扯了扯嘴角,“晕多久?” “三四天,然后醒来,你就装疯卖傻,假装又犯病了,闭门不出就行。”墨画指点道。 “再之后呢?”钱兴还不放心。 墨画目光微凝,“再之后的事,就不用你考虑了,你的老祖,也不会找你麻烦。” 钱兴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老祖修为强大,不是你能对付的。” 墨画默默看着他,“你想知道么?” 钱兴刚想点头,随后反应过来,面露惊恐道: “别告诉我!千万别告诉我!” 墨画欣慰地看着他,“你只要什么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你说了什么。” “好!”钱兴连连点头。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长这么大,吃过最大的亏,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这个亏,他不想再吃第二次。 钱兴把脑袋伸到墨画面前,硬着头皮道: “来吧,狠狠地打我,让我晕久一点,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墨画也不客气,举起千钧棒,铛地一声,敲在了钱兴的脑袋上。 钱兴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墨画又补了几棒,确保不打死他,但能让他多晕几天。 这也是目前墨画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钱兴不能杀,杀了钱兴,道廷司那边不好做事,钱家那边不好交代,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 放他回去,就更不可能了。 他这种心思,根本瞒不过钱家老祖,到时候他说了什么,墨画又知道了什么,钱家老祖很容易就能猜到。 只能先将他打晕,然后在这几天,想办法对付钱家老祖! 墨画放了个烟火,不一会儿,有猎妖师赶过来,见四周横七竖八,倒了一堆钱家修士,神色一愣。 墨画简单说了情况,拜托几个猎妖师的叔叔们,将这些人送回钱家。 然后他回通仙城,找到俞长老,让俞长老暗中约几个人过来,情况紧急,他有要事要说。 俞长老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墨画说的,吩咐下去了。 不一会儿,道廷司的张澜,道兵司的杨继勇,还有他爹墨山就在俞长老的客厅里碰头了。 人不多,但各方势力都有。 众人神情凝重,纷纷看着墨画,不知墨画要说什么。 墨画放开神识,见四周没有其他修士,便压低声音道: “钱兴来找我麻烦了……” 张澜吓了一跳,“你把他杀了?” 墨画无语,“没有。” 张澜松了口气,“你这么煞有其事,我还以为你把钱兴杀了,找我们给你善后呢……” 墨画神色复杂,“我也不是这样的人吧……” 张澜心里默默道,谁知道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你把钱兴怎么了?”张澜又问。 “我把他打晕了。” “就这?” “还有四五个钱家弟子,也被我打伤了。”墨画道。 “你一个人?” 墨画点了点头。 张澜吃惊道:“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墨画谦虚道:“还行吧。” “然后呢,你找我们做什么?” “钱兴大概会晕三四天。” 张澜点了点头。 “这三四天里,我们要想办法,把钱家老祖干掉!”墨画掷地有声道。 客厅瞬间安静了一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张澜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钱兴被你打晕,跟你要干掉钱家老祖,有什么关系?” 墨画便道:“钱家老祖曾经杀过一个修士,然后将那修士带到黑山寨,喂给了丹房里的那头猪。” 张澜神色剧变,“你怎么知道。” “钱兴告诉我的。”墨画道。 “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张澜觉得匪夷所思。 墨画道:“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反正他晕的这几天,我们可以先发制人,等他醒了,钱家老祖察觉了,我们就不好动手了。” 张澜沉思片刻,看了眼杨继勇,“你们道兵司怎么说?” 杨继勇沉吟道:“墨画的话,我是信的,只不过若要调动道兵,还是需要实证的。” 墨山也皱眉道:“此外,还有一个问题,钱家老祖在黑山寨,到底是什么身份?” 张澜点了点头,“搞不清他的身份,就算我们抓住他,也不好定罪。” “他是黑山寨的大当家?” 俞长老摇头道:“不是,气息不对。” “这就奇怪了。”张澜疑惑道,“钱家老祖,如果真的去过丹房,吃过人寿丹,那必然是黑山寨的核心人员,身份绝对不一般。可如今四个当家的,都不是他。” 众人一时之间,都觉得疑云重重。 钱家老祖明显与黑山寨有关,可黑山寨那边,却没有一个身份能对得上。 墨画想了想,忽然疑惑道:“黑山寨的大头目,一定是大当家么?” 俞长老一怔,“你的意思是……” 墨画道:“一般来说,山寨的头目,不是还能叫‘寨主’么?” 张澜皱眉,“如果钱家老祖是寨主的话,那大当家又是谁?” 钱家老祖当寨主,不可能找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做大当家,当黑山寨明面上的头领。 俞长老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站起身来,“大当家……” “长老?”墨画有些疑惑地看着俞长老。 俞长老瞳孔微缩,神色震惊道: “大当家……有可能是……钱家的大长老!” 墨画吃了一惊,“钱家大长老不是……” 俞长老点了点头,“就是两百多年前,那个据说死在深山里的,钱家大长老!” 众人心神俱震! 若是如此,这个黑山寨,根本就是另一个钱家! 一个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不以血缘为纽系的阴暗的钱家!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一章 往事 俞长老皱眉道:“当年钱家大长老身死,不,或许应该说是诈死之时,我还年轻,修为也不高,与他的交集,也不过是远远看过他几眼,见他和已故的猎妖长老交过几次手而已。” “在大家的认知中,钱家大长老已经死了,所以在黑山寨碰到他时,我一时之间,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可如果按墨画所说,钱家老祖真是黑山寨的寨主的话,那么这个大当家,极大可能,便是那个已死的大长老!” 俞长老又回忆了一下,道: “而且那日攻打黑山寨,我与这个大当家交过手,他一只手臂没有灵力,像是后接的铁臂,而当年的钱家大长老,便是断了一条手臂。” 众人面沉如水。 钱家老祖是寨主,大当家是钱家的大长老。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钱家使用瞒天过海之计,让大长老诈死,成为黑山寨的大当家,招揽罪修,修习邪功,炼制人丹。 而钱家老祖则以钱家雄厚的家底,暗中支持,建立起了偌大的黑山寨,使黑山寨一步步壮大。 这件事,钱家知情的人不多,黑山寨知情的邪修也不多。 钱家老祖便可以隐藏于暗处,哪怕黑山寨被剿灭,邪修大多被杀或被捕,也没人会怀疑他。 因为多数邪修,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假如黑山寨没被剿灭…… 那钱家老祖便可借人寿丹续命,苟存于世,同时钱家也有黑山寨在暗中支持,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无论钱家在明面上吃过多少亏,只需稍加隐忍,总会东山再起。 通仙城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势力,会是黑山寨的对手。 “好深的算计啊……”俞长老喟叹道。 杨继勇和张澜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俞长老又叹了口气,“钱家老祖年轻时,行事乖张,睚眦必报。晚年却低调了许多,我还以为是他快死了,所以争强好胜的心也淡了,却没想到,他是为了隐忍蛰伏,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墨画也寻思道: “所以钱家这一两年来,吃了那么多次亏,最后都雷声大,雨点小,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就是为了怕自己的秘密暴露,所以才低调隐忍么……” 最开始是钱兴被炸伤,钱家没有追究到底; 后来争夺灵矿,钱家失败; 炼器行和炼丹行的竞争,钱家失利; 最后想杀阵法天赋过人的墨画,钱家也失手了…… 如此种种,钱家都忍了下来。 因为钱家的根基,不是修士,不是灵石,不是炼器和炼丹行,不是阵法之争,而是豢养着数百邪修的黑山寨。 钱家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这个底细。 一旦他们让事态扩大,遭到更多人的关注,被有心人发现端倪,抽丝剥茧,揪出了他们与黑山寨的联系。 道廷必会派遣道兵,剿灭黑山寨! 而钱家,也会因为勾结邪修而抄家流放,分崩离析! 钱家数百年的经营,都将毁于一旦! 众人既惊又惧,心生寒意。 杨继勇感慨道:“这个钱家老祖,幸好只在通仙城这个小地方,也幸好只是筑基,若是在其他高品州界,修到高品境界,估计会是个深不可测的大魔头。” 墨画赞同地点了点头。 钱家老祖的心机和城府,比钱弘不知深到哪里去了。 与之相比,钱弘唯一的特长,就是会忍了,跟老乌龟一样…… 墨画问道:“杨叔叔,可以调遣道兵,对付钱家老祖么?” 杨继勇沉思片刻,缓缓道: “原本按道兵司的调令,明日我们便要启程离开了,但现在事急从权,我会上书道兵司,再延缓几日。” 墨画大喜,杨继勇又道: “不过此事,最好还是再确认下,钱家老祖是否就是黑山寨寨主,还有,他是否真的跟黑山寨有关系,避免闹出乌龙。” 墨山想了下,便道:“那个二当家,我们可以问问。” 张澜摇头道:“他半疯半癫,什么都不知道。” “不需要问出什么,只需向他确认,黑山寨是否有寨主就行。他听到寨主二字,若是有反应,便说明黑山寨的确有个寨主,钱家老祖的嫌疑就更重了。”墨山解释道。 张澜眼睛一亮,点头道:“可以。” 墨画想了想,又道:“那我找安老爷子问问,他跟钱家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俞长老道:“我也找城里一些老人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众人商定完毕,各自行事。 杨继勇上书道兵司,其他人则各自去打探消息。 墨画直接去了安家。 安家的护卫都认识墨画了,恭恭敬敬地将墨画带到安家客厅,有人奉上上品的好茶,请墨画稍候。 墨画喝了口茶,觉得好喝,但又不知好在哪,多喝了几口,还是喝得稀里糊涂。 而每当墨画喝完,便有人过来,亲自给墨画续上茶水。 续了两杯茶后,安老爷子才出来,赔礼道: “俗事缠身,小友久等了。” 墨画也行了一礼,道:“安老爷子客气了。” 安老爷子坐下,也喝了口茶,随后开口道: “墨小友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墨画往四周看了眼。 安老爷子明白了,随后屏退左右,确认客厅内外都无外人,这才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墨画点了点头,问道:“安老爷子,您和钱家老祖熟么?” 安老爷子微怔,“算是熟,但都不是什么好交情,安家和钱家明争暗斗,也是通仙城人尽皆知的事了。” “安家为什么没争过钱家呢?”墨画问道。 安老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不愿意承认,安家争不过钱家的,哪怕安家确实争不过,但他也不愿服这口气。 平日里,其他修士是不敢当着他的面,问他这种问题的。 不过墨画例外,他问就问吧。 安老爷子便叹了口气,如实道: “钱家心眼多,手段毒,我们安家狠不下心,自然就争不过他们了。” “钱家老祖也毒么?” 安老爷子目光一冷,“最毒的便是他了,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不过老天有眼,他老得很快,血气衰退,现在能喘气就不错了。” 安老爷子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 墨画心里默默道,他恐怕不仅没老,血气也没衰退,反而还续了性命,气喘得好好的呢…… 墨画沉默了一下,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安老爷子,你们安家的商队,有在大黑山消失过么?” 安老爷子一愣,目中精光大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墨画道: “你怎么知道?” 墨画见安老爷子的表情,心道果然如此,便道: “您把事情经过告诉我呗,之后我再跟您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安老爷子眉头渐渐紧锁,沉思许久,这才缓缓舒一口气: “也罢,都是些陈年旧事,跟你说也无妨……” 墨画捧着茶杯,认真听着。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二章 计杀 安老爷子也抿了口茶,这才开口道: “当年我安家与钱家争利,也并非一开始就落入下风的。” “最开始两家互有胜负,可钱家重利,自家的弟子,也大多自私自利,而我们安家和睦,人心也齐,也不像他们钱家,盘剥得那么严重,在与钱家的争斗中,渐渐地便占了上风。” “那个时候这通仙城内,一大半的炼器和炼丹行当,都由我们安家掌管,钱家眼看就要落败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墨画问道。 安老爷子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缓缓道: “不错,出了一次大变故,我们钱家接了一笔生意……” “那是我们安家,接过的最大的一桩生意,只需做成这笔买卖,钱家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与我安家争锋。” “我们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只要安全运出通仙城,送到不远处的汝南城,这笔买卖,就算顺利完成了。” “为此,我特意让安家仅有的一位筑基长老压阵,五十名精英弟子护送,同行的还有两百名安家修士。” “这些修士的实力,就算是钱家,也不敢小觑。何况钱家也不可能真的敢跟我们硬碰硬,这是要死不少人的,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 “我自觉思虑已经足够缜密,准备也足够安全,可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 安老爷子的面容,浮现出悔恨和苦痛的神色。 “……万万没想到,他们进了大黑山,就再也没回来!” “一个人都没回来!” “全部在大黑山消失了!” 安老爷子面皮颤动,心绪剧烈起伏。 墨画连忙给他倒了杯茶,安老爷子喝了,喘了口气,微微点头,接着道: “这不仅是伤筋动骨,还伤及了我安家的根本,无异于在我心口,剜了一块肉!” “之后我进过大黑山,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安家的长老,也找不到我安家的那些弟子,他们就像从世间蒸发了一般。” “我甚至冒着风险,进了深山,可深山雾大,我找不到线索,又不敢走得太深,所以就退了回来。” 墨画问道:“您怀疑过钱家么?” 安老爷子点了点头,“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钱家。” “可我留意过了,我安家弟子进山的那天,钱家老祖以及钱家多数筑基长老并未外出,也不曾进过大黑山,他们没有时间,对我安家下手……” “但是,此事一定是钱家下的手!” 安老爷子咬牙切齿,目光中带着冷冽。 墨画悄悄问:“您怎么知道?” 安老爷子犹豫了下,他倒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墨画,以免他牵连进去,可现在看来,墨画这孩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而且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旧账来。 安老爷子道:“原本我也不确定,此事是否与钱家有关,可后来有一次,因为一尊丹炉,安家又与钱家有了嫌隙。” “我安家虽元气大伤,但也不愿弱了这口气,便想与钱家作对到底,可那钱家老祖,却对我说了一句话……” “没人能争过钱家,在大黑山,我想让谁消失,谁就会消失……” 安老爷子长叹一声,“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钱家做的。钱家的实力,比我想得要强,钱家的手段,也比我想得要狠。” “我想与钱家鱼死网破,可安家其他弟子,还是要活下去的,与钱家硬磕到底,钱家未必会怎么样,我们安家,倒是有可能会直接消失……” “那您知道,”墨画目光一凛,低声道,“钱家到底做了什么吗?” 安老爷子摇了摇头,忽而神色一凛,“你知道?” 墨画点了点头。 安老爷子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您知道黑山寨么?”墨画又道。 安老爷子微微颔首,“据说是深山里的一群邪修,不久前刚被道兵剿灭。” 安老爷子随后一愣,“你是说……” 墨画点头道:“黑山寨是钱家老祖在背后创建的,安家的弟子,应该就是被黑山寨的邪修杀了,明面上钱家老祖不用出手,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了。” 安老爷子恍然大悟,而后又怅然失神,“原来如此……” 这样一说,他便明白了。 他这些安家弟子,虽不是钱家杀的,但又确确实实,是死在钱家手里。 安老爷子目光一凛,“你找我来,不单只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我想跟您确认下,钱家老祖和黑山寨的关系,还有就是,问一下您想不想报仇。” 安老爷子目光微凝,“报仇?” 墨画点了点头,“钱家老祖吃了人寿丹续命,还能活很久,他活下去,迟早会变成大祸害,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安老爷子盘算道:“有多少人手?” “挺多的。” 墨画简单数了数,有猎妖师,道廷司,还有道兵司。 安老爷子不假思索道:“好,此事算我安家一份!” “钱家那老狗不死,通仙城永无安宁!” 墨画原本只是想打听些消息,找些证据,证明钱家老祖与黑山寨的关系。 没想到安家和钱家的过节这么深,而安老爷子也愿意出手相助,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墨画将这件事告诉俞长老后,俞长老也松了口气。 安家虽说势微,但也是通仙城的第二家族,有他们帮忙,对付钱家就又多了一些把握。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澜和墨山也回来了。 俞长老便问:“问得怎么样了?” 张澜点了点头,“我们找人假装邪修,与那二当家说话。说其他事,他都没有反应。” “可当我们说‘大当家已经死了’,二当家便睁开眼,冷笑了一声,道不可能;我们又说‘寨主也死了’,二当家又嗤笑道,这更不可能了。” “由此可见,黑山寨的确有一个寨主,而且和大当家并不是同一人!” 墨画又将安老爷子的话说了,问杨统领,“这些证据够了么?” 杨继勇沉吟道:“不够充分,但也够了,事关邪修,本就是宁杀错不放过,再拖下去,让钱家察觉,就延误战机了。” 俞长老也点头道:“黑山寨寨主,究竟是不是钱家老祖,到时候一动手便知道。” “如果是,我们就地格杀!” “如果不是,我向钱家赔礼道歉,反正我脸皮厚,平日没少骂他们,现在道个歉也不算吃亏。” 杨继勇点头道:“那好,我们接下来定好计划,进入钱家,镇杀钱家老祖!” 接下来的一整天,众人就在一起商议对策。 傍晚时分,安老爷子也一身黑衣,悄悄过来了。 简单寒暄过后,安老爷子便说了一些钱家不为人知的机密,钱家的地形,以及钱家老祖修行的功法、道法和惯用的厮杀手段等。 墨画一直都在旁边听着。 他对筑基修士不了解,对筑基以上的灵力运转不熟悉,更不知该如何杀一个筑基修士。 他的一身本事,也伤不到筑基。 唯一可能对筑基有杀伤力的,是通过神识衍算,使阵法崩解。 但复阵的衍算比较耗时间,墨画忙着追查钱家老祖的事,到现在还没衍算完,也没实际用过,所以派不上用场。 如今的墨画只能在一旁听着,同时用心学着: 如何设计镇杀一名强大的敌对修士。 如何预估对方的实力,包括修为、功法、道法、灵器等等。 估算己方需要什么实力,才能成功镇杀。 人手又要怎么安排,怎么调度,怎么避敌所长,攻敌所短,怎样最大化避免伤亡。 无论是身为道兵统领的杨继勇,还是家学渊源的张澜,又或者是经验丰富的俞长老,以及身经百战的墨山,对这种事都算是颇为擅长的,而且各有所长。 彼此商议方案时,又各抒己见,取长补短。 墨画默默看着,默默听着,将这一切都记在脑海里,慢慢思索,化为己用。 现在他还用不上,可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两天一夜之后,一切商议妥当。 镇杀钱家老祖的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三章 钱家老祖 钱家老祖是筑基中期修士。 如果他服了人寿丹,续了寿命,血气并未衰减,灵力也未衰退,应该是通仙城个人实力最为强大的筑基修士。 更何况,他必然还是个邪修,修的是诡异但强大的邪道功法。 所以镇杀钱家老祖的计划,必须妥善且周密。 次日傍晚,道兵拔营,佯装离开通仙城。 子夜时分,又暗中折返,在大黑山宿居一夜,天明时分,换上猎妖师的衣服,乔装进城,暗中潜藏在钱家周围的房屋内。 藏身的地方,是安家提供的。 墨画也早早起床,找了处僻静的房屋,翻身爬上房顶,以神识观察着钱家的动静。 他修为低微,伏击钱家老祖的事,用不着他出手。 而且此事危险至极,他也不可能露头。 他能做的,就是将钱家府邸的阵法图画出来,方便杨统领他们伏击。 此时他也就只能远远地看着。 好在他神识强,感知范围远,所以即便离得较远,也能大致知道事态的发展。 计划的第一步,是要进入钱家,试探出钱家老祖的底细。 清晨的阳光照在青石街道上。 街上空旷,人迹寥寥。 俞长老提前通知了所有散修,让大家今天别出门。 而他自己则早早地来到了钱家大门,一面敲门,一面高声骂着。 俞长老骂得很难听。 这么多年来,这是俞长老经常做的事情。 不一会儿,钱家有了动静,有钱家长老出门,开始与俞长老争执。 争执不休,俞长老赖着不走,随便扯了个谎,说有猎妖师死了,并将这笔账赖在了钱家身上。 钱家长老还以为是真的。 这种事,他们钱家真的没少做,所以一时也没怀疑俞长老在说假话。 但钱家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只说俞长老血口喷人。 俞长老的确是在血口喷人,而且他还骂人,骂得更凶,口口声声嚷着,要向道廷司告发,讨个公道。 钱家长老被惹急了,便道:“好,那便请掌司过来,我们论个明白!” 钱家去请老掌司。 老掌司慢吞吞过来,故意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劝双方以和为贵,不要多生事端。 俞长老红着脸,与老掌司争执道: “死的不是道廷司的人,掌司这才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掌司也生气道:“你待如何?” 俞长老道:“我要钱弘那老乌龟给我个交代,他若做不了主,钱家还有个更老的乌龟,这事我非要他们给我个说法!” 事到如今,钱弘也不得不出面了。 之后俞长老和老掌司便进入了钱家。 钱家有阵法隔绝,墨画无法详细窥视。 但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俞长老将事情闹大,老掌司煽风点火,闹到钱家老祖不得不出面的地步,他们就能顺利见到钱家老祖。 到时候俞长老骤然出手,攻其不备,就能试出钱家老祖的功力,也就知道,钱家老祖到底是不是在隐藏身手,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事只能筑基修士去做。 杨统领不行,他是道兵统领,去钱家肯定会引起戒心。 安老爷子不行,他与钱家有仇,钱家不会让他入门。 算来算去,只有俞长老比较合适。 他虽与钱家有嫌隙,但也时常出入钱家,与钱家胡搅蛮缠,讨价还价,不会打草惊蛇,引起钱家的过多戒备。 而且他此去,必须和周掌司一起,两人有个照应。 钱家老祖是筑基中期,万一突然暴起,猛下杀手,俞长老可能有性命危险。 有周掌司随行,至少有个帮衬。 俞长老进钱家之后的事,墨画就不知道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钱家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墨画隔得老远,都隐隐觉得震撼。 与此同时,钱家一处房屋坍塌,土石纷飞,阵法破碎。 墨画远远听得俞长老尖啸一声,喊道:“动手!” 话音未落,埋伏的安家弟子,猎妖师,道廷司修士,以及道兵司的道兵一拥而上,向钱家冲去。 道兵一马当先。 钱家防御的阵法层层亮起,又被道兵的长枪层层击破,化为碎石齑粉。 其他各方修士跟随道兵,一齐掩杀,冲进了钱家。 墨画提前识破了钱家的阵法,将钱家阵法的薄弱处,都一一标注,告诉了杨统领,所以此番道兵强行破阵,速度快了许多。 钱家突然受袭,四处的钱家弟子纷纷涌出,拔出刀剑,与进攻的修士对峙起来。 只是当他们发现,对峙的这群修士,竟是以道兵为首时,纷纷面露震惊,不知如何是好。 道兵是道廷最强大的修道兵队,代表的是道廷的权柄与威严。 与道兵作战,便等于反叛道廷,是要诛灭满门的! 钱家弟子心生犹豫,踌躇不定。 他们又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正中,产生灵力震动,墙壁倾颓的地方,正是钱家老祖闭关的居所。 烟尘消散后,有三个修士的身影。 一人面容严肃,脸色苍白,是道廷司的老掌司; 一人断了一臂,嘴角带着鲜血,面容枯瘦的,是猎妖师的俞长老; 还有一人,头发半白,瞳孔呈血色,脸上的枯皮蜕掉一半,气息强大且危险。 “此人是谁?” 钱家弟子面面相觑。 一些钱家长老则大惊失色,“这是……老祖?” 钱家瞬间一片哗然。 “老祖?” “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眼睛为何是血色的?” 一些钱家长老,心里隐隐有了可怕的猜测,瞬间脸色惨白。 他们钱家的老祖……竟然是邪修! 邪修是不为道廷所容的。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杨统领和安老爷子站了出来,连同俞长老和周掌司,四个筑基,将钱家老祖围住。 俞长老咳出了一口血,道:“小心,他功法邪异,会污秽血气……” 他适才出手偷袭,被钱家老祖察觉,硬拼了一掌,断了一条手臂,还被邪异的灵力侵蚀,血气也变得浑浊起来。 老掌司为了接应他,也与钱家老祖拼了一招,虽没受伤,但经脉也不好受。 杨统领点了点头。 安老爷子见了钱家老祖如今的模样,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想不到,你竟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钱家老祖冷笑,“只要能寻求大道,这副模样又如何?” 安老爷子不愿与他废话,只恨然道: “钱老狗,我要你为我安家弟子偿命!” 钱家老祖血色的双眸露出讥讽之色,“你们在钱家的地盘,要杀我这钱家的老祖?” 一个瘦高个的钱家长老高声道:“不能让他们伤了老祖!” 一众钱家弟子,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刀剑,目光中露出战意。 周掌司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廷有令,钱家老祖修炼邪功,勾结邪修,罪不可赦,按律当诛!” “钱家弟子,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若钱家知情,仍助纣为虐,则满门抄斩!” 周掌司语气威严而冰冷。 钱家弟子纷纷惊惧,踌躇不定。 那钱家长老见状,怒骂道: “道廷非我钱家之道廷,老祖乃我钱家之老祖,孰轻孰重,你们岂能分不清?此番定要保老祖周全!” 话音未落,另一个长老连忙道: “住口!你要害我钱家满门抄斩么?” “钱仲理,你要弃老祖不顾?” 钱仲理道:“老祖是我钱家的老祖,但钱家,并非老祖一人的钱家。你想将我钱家上下这么多修士,都彻底葬送么?” “你这个无能的懦夫!” “你这个愚忠的蠢货!” …… 两个钱家长老互相辱骂不休。 有钱家弟子心生畏惧,偷偷弃了刀剑,渐渐地,丢刀弃剑的钱家弟子越来越多。 转眼之间,大半钱家弟子,手中都没有武器了。 一些试图出手的钱家弟子,见状也都打消了意图。 俞长老冷笑,“钱老狗,你众叛亲离了。” 钱家老祖摇了摇头,叹道:“我果然没看错,大难临头之时,哪怕是血肉至亲,也不可靠。” 俞长老断了一臂,另一臂执刀指向钱家老祖,“你这种人,不配有至亲。” “我有一个问题,到现在没想明白……” 看似陷入绝境的钱家老祖,神色并不慌张,反而有些疑惑。 “黑山寨行事隐秘,杀人也好,劫掠也好,这两百多年来,从未被人发现。知道黑山寨的人,要么加入黑山寨,要么就是个死人。” “我也藏得很好,除了寥寥几人,没人知道我跟黑山寨的关系,没人知道我建了这个山寨,养了这么多邪修,更没人知道,我养这些邪修,用来做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呢?” 钱家老祖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渐渐锐利。 “为什么一转眼,黑山寨就被人发现了?” “为什么道兵这么快就来了?” “甚至我连风声是如何走漏的都不清楚。”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山寨里的阵法被人动过手脚。” “可究竟谁有这么大本事,在我四个筑基当家,和数百名邪修的眼皮子底下,对黑山寨的阵法动手脚?” “究竟是谁,抽丝剥茧,窥探出了老夫的秘密?” “究竟是谁,让我苦心经营两百余年的黑山寨,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钱家老祖环顾四周,血色的双眸之中精光大盛: “此人究竟是谁,我想见上一面!” 钱家老祖身上气势大盛。 躲在远处偷偷看戏的墨画闻言一愣。 钱家老祖说的这个人……好像是自己? 墨画吓了一跳,立马缩了缩小脑袋。 他可不想跟钱家老祖见面,最好生死相隔,永不相见——钱家老祖去死,他活着,这样就永远不会见面了…… 墨画心里默默道,忽而又心生疑惑。 不对! 钱家老祖,怎么会猜不出是他呢?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四章 墨画皱了皱眉头,心里琢磨起来。 黑山寨的三当家是见过自己的。 只要他将自己进入黑山寨的事,告诉钱家老祖,并画出画像,那么老祖自然也能认出他来。 他给钱家找了那么多麻烦,还是个天赋极佳的小阵师,钱家老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长相。 黑山寨的阵法被人动过手脚。 墨画进过黑山寨,墨 《阵问长生》第三百二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处置 钱家老祖是邪修的事,很快传遍了通仙城。 众人觉得意外,但似乎又并不意外。 毕竟钱家的风评实在太差,仇人也实在太多。 因为钱家老祖,钱家被封门禁闭,任何修士不得外出,违者按私通邪修论处。 等找到了钱家老祖,由道廷司定罪,之后再行发落。 “钱家会有什么结果呢?” 道廷司里,墨画和周掌司喝茶时,不禁问道。 墨画到道廷司,是来帮周掌司的忙的。 钱家老祖逃了,但他的洞府还在,道廷司清缴了他的洞府,将一切物品收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或是罪证。 其中涉及到阵法的,周掌司不太懂,便请墨画来帮忙看看。 墨画受老掌司所托,一一看过,将里面的邪阵挑了出来,又找了些其他线索,可以证明钱家老祖和黑山寨的关系。 这样上书道廷,证据确凿,周掌司的文书也好写得有理有据。 忙了一会,周掌司请墨画喝茶,墨画便趁着空闲的时间,问了周掌司这个问题。 周掌司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咳嗽了一声,缓缓道: “钱家老祖是无论如何都要抓到然后处死,以遵道律,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钱家弟子么……可轻可重。” 墨画有些疑惑,“怎么说呢?” “从重论罪的话,这自不必说,我上书道廷,说钱家勾结黑山寨,伙同邪修,杀人越货,那钱家大多修士,大多都会被处死。即便不死,也会被抄家流放,剥夺姓氏,放逐出通仙城。” “从轻的话,就是说勾结邪修一事,全是钱家老祖一人所为,钱家其他弟子毫不知情,这样道廷即便问责,也不会太严重,最多丢掉家产,大多钱家弟子,性命应该还是无碍的。” 周掌司神色和蔼,耐心地为墨画讲解道。 墨画却吃了一惊,“这里操作空间这么大,不会滋生腐败么?” 周掌司被呛了一下,剧烈咳了两声,没好气道: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墨画不好意思笑了笑。 周掌司拿墨画没办法,有些无奈道:“的确是会……” 周掌司叹了口气,“所以这世上,有些修士犯了大罪,却能得道廷司包庇而安然无恙,有些修士犯了小错,却因得罪道廷司而满门抄斩。” “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行贿,也不是让你受贿,而是让你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将来遇到,不要在这方面吃亏。” “有些事情,你若知道门路,解决起来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你不得门径,即便费再大力气,也有可能处处碰壁,闹得狼狈不堪。” 周掌司语重心长道。 周掌司在道廷司混了大半辈子,对里面的门道心知肚明。 这些东西未必高深,不太复杂,但道廷司外的修士若无人指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墨画心里感激周掌司的指点,拍了拍胸口道: “掌司,您以后若是需要画阵法,只管找我便是!” 周掌司哭笑不得,随即笑道:“好,到时候我就拜托你这个小阵师了!” 墨画自信地点了点头。 一品阵法的范畴内,他现在两手揣兜,无所畏惧,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什么对手了。 当然庄先生除外。 随即墨画又问:“那钱家这件事,到底会怎么处理呢?” “你觉得呢?”周掌司反问道,目光之中带着些审慎。 墨画托着下巴想了下,道: “我觉得,从重或从轻都不太好……” “从重的话,死伤太多,而且哪怕钱家作恶的修士再多,也总有无辜的人,一刀切是不行的。” “从轻的话也不行,钱家受不到教训,以后可能还会变本加厉。” “最好翻翻旧账,手里有人命的,或是有案底的,宰一批,抓一批,以儆效尤。再剥夺家产,剩下的修士,让他们过些苦日子,亲自去炼器、炼丹或者是猎妖……” “人一安逸,就容易生出恶心,若是每天劳累,一躺就睡,就没心思想坏点子了。” 周掌司听着眼睛微亮。 既不存心报复,也不刻意善良,心中善恶分明,处置各得其份。 的确是个好孩子啊…… 周掌司笑道:“说得不错,就是有点像凡事必讲中庸,行事不偏不倚的小老头。” 墨画嘀咕道:“小老头就小老头吧……” 只要事情做得稳妥便行。 墨画离开道廷司,正准备回家,却在半路遇到了洛大师。 洛大师嘴上道:“小墨先生,好巧。” 可墨画见他神情,明显是有备而来,一点都不像“好巧”的样子。 “洛大师,您有什么事么?” “相逢不如偶遇,我府上新得了一饼团龙茶,不知小墨先生可否赏脸,一同品鉴?” 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的墨画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洛大师盛情难却,而且他的确好奇“团龙茶”是什么样子的,便点头答应了。 洛大师亲自带墨画到了他的洞府,珍而重之取出茶饼,亲自煎茶并亲手端给了墨画。 “请!” 墨画瞅了一眼茶色,淡金如龙涎,品了一口茶汤,醇厚如龙麝。 比周掌司请他喝的茶要好喝许多。 墨画不由感慨,看这样子,洛大师的日子过得要比周掌司“腐败”得多…… “好茶!”墨画夸奖道。 虽然他不知好在哪,但好喝是实实在在的。 洛大师得到墨画的赞扬,也神色愉悦,如沐春风。 墨画又小小喝了一口,这才凑近洛大师,问道:“有什么事么?” “无事。”洛大师云淡风轻道,“就是请小墨先生品茶。” 墨画一脸“鬼才信你”的样子看着洛大师。 洛大师无奈,又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压低声音道: “钱大师想见你一面。” “钱大师?” 洛大师叹了口气,“钱家老祖之事闹得满城风雨,钱家如今又被封禁,钱大师无法外出,忧心忡忡,又不知钱家命运如何,这才托人传信,想见你一面。” “可是,为什么是见我呢?”墨画有些疑惑。 洛大师道:“钱家人缘不好,钱大师虽是阵师,交游广些,但在这件事上也是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拜托你了。” “钱大师,他想跟我说什么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无外乎,就是问些钱家会被如何处置之类的问题。” 洛大师微微叹气,感慨道:“偌大一个钱家,转眼间便将倾颓了。” 墨画想了想,点头道,“行。” 洛大师大喜,“多谢小墨先生!” 之后墨画去找了周掌司,讨了个进入钱家的手信,然后便去钱家,与钱大师见了一面。 墨画提前用神识确认了一遍,周围没有钱家长老,也没有筑基修士,确确实实只有钱大师一人,这才开始与钱大师说话。 钱大师也没问别的,如洛大师所说,无非就是钱家安危,以及道廷处置的问题。 这对墨画而言,是件小事,但对钱大师而言,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不过这件事最终是由道廷司定夺的,墨画不可能越俎代庖,只能简单提了几句,并道: “道廷司是非分明,大家不会落井下石,钱家有罪,但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钱大师便松了一口气。 墨画又问:“黑山寨的事,钱大师你知情么?” 钱大师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他只是一个闭门研究阵法的阵师,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纠缠到邪修的事情中。 墨画点了点头,便道:“你只要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安全的。” 钱大师有一品阵师的实力,真正的一品阵师,在哪里都是稀缺的。 哪怕钱家真的从重问罪,满门抄斩,只要钱大师确实不知情,道廷司那边,也会想办法留住他的性命。 就因为他是阵师。 即便道廷司那边不说,凭借阵师的交情,他也会请老掌司放过钱大师一马。 钱大师闻言,感激地看了墨画一眼。 钱大师将墨画送到大门,抱歉道: “戴罪之身,只能送到这里了,小墨先生勿怪。” “钱大师客气了。” 墨画转身欲走,又被钱大师叫住。 钱大师深深地向墨画行了一礼,郑重道: “大恩不言谢,小墨先生以后但有差遣,钱某万死不辞!” “钱大师不必多礼。” 墨画也还了一礼,心道说不定以后还真有事需要钱大师帮忙。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三当家 黑山寨的事,基本已经告一段落。 钱家老祖的身份已经被扒了出来,钱家也无法再仰仗黑山寨作恶。 没了钱家的支撑,黑山寨发展不起来; 没了黑山寨的依仗,钱家也不可能继续壮大。 哪怕始作俑者的钱家老祖,仍潜伏在大黑山,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筑基修士再强,没了家族或是势力支撑,就只是一个筑基修士,空有一身修为无处施展。 何况重伤后的钱家老祖,修为也不会强上太多。 但黑山寨的事情要彻底收尾,还有两件事要做: 一是找到三当家。 他是邪阵师,会画邪阵,是不能放任不管的,否则必然遗祸无穷。 阵师本就非同寻常,更何况三当家还是个筑基期的邪阵师。 哪怕他天分不行,又不肯努力,至今还只是一个一品阵师,也是不容小觑的。 毕竟没有他画的那些阵法,黑山寨或许早就被人发现了,也不可能在大黑山潜伏这么久。 第二件事,就是追杀钱家老祖。 墨画总觉得钱家老祖没这么简单。 钱家老祖的思虑很深,心里的弯弯绕绕,估计比老鼠打的地洞还多。 那日被围杀,哪怕看似穷途末路,钱家老祖的神情都还是太平静了。 墨画想不明白。 他是真的有所依仗,还是仅仅只是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死到临头,也不会露出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的丑态。 墨画不知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算计。 不过只要抓到或是杀了钱家老祖,这一切的事情,最终都会尘埃落定。 哪怕他有什么算计,只要被他带进棺材,墨画就不会介意。 墨画最先找到的,是三当家的线索。 大当家藏身在钱家,已然伏诛。 而三当家则很可能依旧藏身在深山之中。 道兵一直在搜山,接连几日,都没有三当家或是钱家老祖的消息。 墨画便自告奋勇帮忙找。 自从他学会神识衍算后,对阵法灵力轨迹的感知越发敏锐。 三当家若藏身在深山之中,必然会布置阵法,只要他布下阵法,阵法运转产生灵力轨迹,便似黑夜中的明火,躲不过墨画神识的感知。 杨统领不放心,便也跟着墨画一起进了深山。 深山很大,黑山寨也只是一部分,此外荒僻的,草木丛生的,毒瘴遍地且杳无人烟的地方还有许多。 墨画在杨统领的护卫下,一边四处观察,一边放开神识,寻找阵法的痕迹。 不布阵法的阵师不是好阵师。 只要布下阵法,就瞒不过墨画的神识。 半天之后,墨画终于在一处山崖发现了阵法的痕迹。 而且还是熟悉的隐匿阵! 这通仙城附近,会画隐匿阵的阵师,除了自己,大概也就是三当家了。 “找到了?” 杨统领见墨画突然站着不动,眼睛微亮,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指着山崖道:“就在附近。” 杨统领顺着墨画所指望去,山崖之上,不是怪石,就是灌木,与他这一路所见的山崖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找到的…… “是这里么?”杨统领确认道。 “是的,这里布了隐匿阵,隐藏了行迹。” 杨统领又放出神识,可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阵纹的灵力和山间雾气融在一起,模糊而隐晦,他不是阵师,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他又不好意思让墨画知道,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便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道: “确实如此。” “我先进去看看。”墨画道。 杨统领连忙拦住他,“我与你一起去。” 三当家是邪阵师,藏身的山洞隐蔽,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他怕墨画遇到危险。 墨画摇头道:“我隐身进去,他看不到我。” 杨统领还是不同意。 墨画又道:“杨叔叔,你不知道里面布了什么阵法,贸然进去,要么中埋伏,要么就打草惊蛇,让他跑了。” “你知道里面布了什么阵法?”杨统领疑惑道。 “我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墨画道。 杨统领有些迟疑。 他也不记得,其他阵师有这个本事啊…… 看一眼就能知道布了什么阵法? 不过看墨画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有把握的。 “那行吧。”杨统领点头道,“我在这里等着,你若遇到危险,就大喊一声,我立马冲进去救你!” “好!”墨画点头。 之后墨画施展隐匿术,就从杨统领面前消失了。 杨统领叹了口气,这个隐匿术,尽管见过不少次了,他仍旧觉得离谱。 他这才炼气期,竟然就能瞒过筑基修士的感知了…… “回去看看家族里有没有适龄的,貌美的,温柔的小姑娘,得想办法把墨画骗到我杨家来……” 眉眼方正的杨统领脑袋里不由想起了歪点子…… 墨画隐匿身形,沿着崖边隐藏的台阶,走进了隐匿的山洞。 山洞周围布满阵法,除了隐匿阵,还有一些预警、陷阱和防御用的阵法。 墨画以神识衍算,知道了阵法的范围,以及阵纹的类型,不着痕迹地一一避开了这些阵法。 过程比墨画想的要容易许多。 墨画不禁感慨,庄先生教授的衍算之法,真的好用。 尤其是对付阵师,一眼便能看出其阵法的底细。 山洞比较空旷而且阴暗,只有微弱的明火阵照明。 昏暗的火光下,可以看到四周摆满了阵书、阵盘、笔墨,还有一些炼丹炉的材料,以及满满几大缸人血。 而那个三当家,此时就坐在一个石桌前,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墨画悄悄施展逝水步,尽量不发出脚步声,蹑手蹑脚地靠近,刚好可以看到桌面,却不会引起三当家的注意。 全神贯注的三当家,此时万万没想到,自己躲在这么隐蔽的山洞里,还是没躲过墨画的“偷窥”。 墨画伸长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三当家,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看了一会,他明白了。 三当家在画阵法,而且画的是邪阵! 竟然又是邪阵…… 墨画心中一凛,打起精神,想看看邪阵到底是什么样的。 又看了一会,墨画就有些失望了。 果真如白子曦所说,邪阵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但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学问。 邪阵脱胎于正统阵法,为了速成,改变了阵媒、笔墨和一些阵枢结构。 以血肉为阵媒,可以节约神识,以人血为墨水,可以增强阵法威力,但其本质上的阵纹,却是简化过的,偷工减料的,粗浅的阵法纹路。 所谓的邪阵,更像是一种“投机取巧”的阵法。 是一种“急功近利”的阵法。 看似深奥而可怕,但其本质的“道”,却粗陋浅薄,乏善可陈。 修道也好,阵法也罢,急功近利或许起步会快,但终究是不可能走远的,也不可能领悟最终的大道。 墨画又试着在脑海中衍算了一下,邪阵的阵纹就清晰浮现在脑海中。 怪不得白子曦说他可能“一学就会”。 墨画失去了兴趣。 歪门邪道的邪阵,看着很凶,但着实没什么意思。 技术含量太低了…… 墨画懒得看下去了,他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山洞外的杨统领,全神戒备,死死地盯着洞口。 忽然墨画出现在他身边,把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 杨统领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故作镇定地问道:“三当家在里面?” 墨画点头,“在里面,有个暗道,你进去抓他,别让他跑了!” 墨画取出纸笔,画了个山洞的示意图,将一切标注得清清楚楚。 哪里有阵法,是什么阵法,有什么作用,怎么走才是最安全的,不会中陷阱,也不会打草惊蛇,山洞里还有什么机关,暗道在何处…… 墨画都告诉了杨统领。 杨统领不由感叹。 他都想把墨画当个法宝一样带在身上了。 预警、搜查、侦测、解阵样样精通。 有了他,这以后行军作战该有多方便! 不过杨统领知道,他也就只能想想。 这种痴心妄想的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杨统领记下路线,学着墨画,偷偷摸摸进了山洞,不一会儿,山洞中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夹杂三当家的惊怒声。 又过了一会,动静消停了。 杨统领在山洞里遥遥喊了一声,“墨画!” 墨画便知道三当家已经被制服了,精神一振,便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山洞。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七章 问询 山洞内一片狼藉,部分阵法被破坏,一些书籍阵盘被灵力绞得粉碎,墙壁上多了几个坑洞,几缸血洒得满地都是。 三当家肩膀被长枪洞穿,定在墙壁上,手脚都被银色镣铐锁住。 这是道兵司专用的镣铐,二品灵器,上面还画有锁灵阵,是专门用来锁住犯人的。 杨统领是世家子弟,又统领道兵,身经百战,个人实力和拼杀经验,都不是三当家能比的。 三当家唯一擅长的,是阵法。 但现在有墨画帮忙,他的阵法一点也派不上用场,自然不可能是杨统领的对手。 交战了十来个回合,便被杨统领拿下了。 墨画走进山洞。 三当家一见,陡然睁大双眼,震惊道:“是你?!” 墨画点了点头,“是我!” 三当家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杨统领一巴掌按住,动弹不得。 三当家吃痛,放弃了挣扎,只是难以置信道: “你当真……是个阵师?” “你猜出来了?”墨画并不否认。 三当家眼皮颤动,心底一凉。 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究竟是谁混进了黑山寨,是谁解了他的阵法,是谁毁了他的观想图…… 果然一切都是这个小鬼做的! 可他心底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神识?” 只是炼气境,神识竟然堪比筑基。 这远远超乎他的修道认知。 墨画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底细爆出去。 三当家想猜,那就让他一直猜下去吧。 三当家神色变幻,最后似乎是不甘心,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解了我的阵法?” “算是吧。”墨画随意道。 谁知这话却让三当家脸色灰败,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神识强,或许只是这小鬼天赋好,可能解了自己的阵法,便说明他的阵法造诣,超出自己太多。 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阵法超出自己太多…… 三当家道心甚至开始出现裂痕……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世间就算有这样的人,那也应该是那些道门世家,远古宗门的天骄,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个偏僻小地方的,这么一个出身寒微的小散修? 三当家看着墨画的目光,先是难以置信,而后转为颓废,继而充满着嫉妒与怨恨。 “你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小混……” 他还没骂完,墨画就抽出千钧棒,一棒子抽在他的脸上。 墨画冷冷哼了一声,“你好像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杨统领也皱着眉头,将长枪刺深了几分,枪上暴虐的灵力侵蚀着三当家的肉身。 伤口传来的痛楚,让三当家清醒了一些。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小鬼,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这小鬼能胆大包天地混进黑山寨,甚至被他发现后,还能面不红气不喘地与他虚与委蛇,将计就计地诓骗他,顺手还坑死了几个邪修…… 这份胆识与心机,绝对非同常人。 这小鬼,纵使不是肉身夺舍的老魔头,也是个多智近妖的小妖怪。 现在得罪他,的确不太明智。 三当家将心底诸多嫉恨的心绪压下,强忍着镇定下来。 墨画见三当家识趣,便不再揍他了。 当然他肉身孱弱,就算抡千钧棒,抡得自己胳膊脱臼,也不会给三当家造成太大伤势,只能是表达下不满罢了。 墨画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来: “你没把我的事,告诉你们寨主?” “没有。” “为什么?”墨画有些疑惑。 三当家不太愿意说。 墨画又冷哼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又抡起千钧棒,准备打三当家的脸,不为伤他,就是想羞辱他一下。 三当家咬牙道:“我说!” 他可不想被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折辱。 墨画收起千钧棒,“说吧。” 三当家略作犹豫,道:“我发现黑山寨的阵法被动过手脚,怀疑是你做的,但又不敢确定,毕竟解阵这种事,根本不是一般阵师能学会的。” “你年纪太小,不可能有这等阵法造诣。” “可是后来,我想到你的神识如此之强,又觉得很可能就是你。” “那你不跟你们寨主说?”墨画问道。 三当家冷笑,“我若说了,让你落在寨主手里,那你身上的秘密,就都是寨主的了……” “可如果我不说,让我抓到了你,我便能窥探你神识的秘密,逼问解阵的法门,借此增强神识,阵法水准也可突飞猛进。” “换做是你,你怎么选?”三当家反问道。 墨画摸了摸下巴。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是三当家这样的邪修。 “此外,还有一点……”三当家看着墨画,目光微凝道:“我怕你投靠寨主。” 墨画一愣,“投靠寨主?” 三当家冷冷道:“我见过你解阵的手法,说实话,让我自愧不如,且心生恐惧。”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强大的神识,与如此深厚的阵法造诣。” “寨主如果知道,无论如何都会请你加入黑山寨,你不愿意,他也会想尽办法,威逼利诱,让你成为黑山寨的邪修。” “而一旦你加入黑山寨,黑山寨就有了两个阵师,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清楚。” “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将来阵法不可限量,哪怕你想杀了我,寨主估计都会亲自为你动手。” “没这么夸张吧……” 墨画有些吃惊,他都不知道有这么大的面子…… 三当家冷笑,“我跟随寨主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只要你有才能,基本可以予取予求,但若你没用了,他又会对你弃如敝屣。” 墨画微微点了点头。 这也符合他对钱家老祖的印象。 三当家说着说着,忽然回过神来,陡然色变,问道: “不对,你怎么知道黑山寨有寨主?” 墨画微愣,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这个三当家,反应也太慢了…… 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应该不知道钱家老祖身份已经暴露的事,也不知钱家老祖被道兵围杀,且重伤逃遁了。 换言之,他躲在这里,与钱家老祖也没有联系过。 “你们寨主已经被宰了!”墨画诈了他一下。 三当家如遭雷击,随后心绪平复,嗤笑一声,“不可能。” “为什么?”墨画奇怪道。 三当家冷笑,却不愿意回答。 “你画的这些邪阵,是做什么用的?”墨画又问。 三当家闭上眼,仍旧沉默不语,哪怕杨统领将长枪刺得更深,并催动灵力,绞动他的伤口,三当家也只是忍痛,不发一言。 看来这些事情事关机密,三当家不会轻易说出来。 杨统领道:“押回去吧,关进道狱,严刑拷问一下。” 墨画点了点头,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杨统领抽出长枪,准备将三当家押送回通仙城,临走前,三当家突然问道: “寨主究竟怎么了?” 墨画想了想,也没瞒他,就实话实说道: “他身份暴露了,遭到围杀,重伤逃了,估计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三当家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大概还想着钱家老祖能再找他,一起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再建一个黑山寨。 哪有这种好事? 墨画心里冷哼一声。 三当家被杨统领押走时,一脸颓唐,只是转身之时,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 他这丝笑容很隐晦,墨画如果不是神识敏锐,也察觉不了。 三当家这个老六,他笑什么呢? 墨画皱起了眉头。 他将山洞里的东西,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三当家的储物袋,他和杨统领之前也翻过了,只有一些灵石,一些血墨,一些人寿丹,还有一幅残缺的观想图。 观想图中少了青面小鬼幻化的道童——因为那小鬼被墨画吃掉了。 所有东西中,唯一让墨画在意,也有些特别的,便是三当家画的那副邪阵。 这邪阵……是做什么用的呢?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八章 邪丹 墨画找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着,开始琢磨起来。 他唯一见过邪阵的地方,是黑山寨。 黑山寨外围用的是正统的五行阵法,不是邪阵。 五行阵法暗合天道法则,是正统阵法,而邪阵气息污秽,布得太多,哪怕有隐匿阵,也遮盖不住气息。 所以三当家也只在后寨最机密的血色丹房里,布下了一些邪阵。 一个是那个青铜兽门,还有一个,便是白骨丹炉。 青铜兽门的邪阵,是用来看门的,而白骨丹炉里的邪阵,是用来炼丹的。 三当家苦心钻研这邪阵,当然不可能用来看门。 既然如此,那就是用来炼丹。 炼制邪道丹药,自然需要邪道丹炉,炼制邪道丹炉,自然需要邪道阵法。 三当家画的这邪阵,很可能就是为了炼丹用的。 可炼什么丹呢? 人寿丹?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炼人寿丹么? 这个三当家,有这么“敬业”? 黑山寨倒闭了,寨主跑路了,他还搁这兢兢业业学邪阵,准备炼苟命的丹药? 不太可能…… 墨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没有头绪。 “要不要问问庄先生?” 墨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自己拿这个阵法去问先生,庄先生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想学邪阵。 而且庄先生讲究清净,墨画不想把这种污秽的阵法,带去打扰先生的清修。 更何况,庄先生估计快要离开了,以后有事,都要靠自己了。 一念及此,墨画心情有些失落。 庄先生要离开了啊……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先生了。 墨画心情低落了一会,回过神来,又打起精神,继续思考下去。 不能从邪阵下手,那找些丹药的线索也行。 墨画取出纸笔,画出白骨丹炉的草图,以及血色丹房,还有三当家储物袋里的一些诡异草药,都被墨画画在了纸上。 墨画到城南的炼丹行,将这些给冯老先生看了。 冯老先生脸色骤变,惊道:“这些是……” “邪修炼的丹药!” 墨画将事情原委说了,包括黑山寨和三当家的事,以及自己的怀疑: “他们是不是还在炼别的丹药?” 冯老先生缓了口气,思索片刻,这才道: “有可能,这些邪异的草药,看着相似,但药性是有差异的,不像是用来炼同一炉丹药的药草……” 墨画忙问:“您知道是什么丹么?” 这就有些为难冯老先生了。 冯老先生委婉道:“我不是邪丹师……” 墨画叹道:“可惜了……” 冯老先生微微瞪了墨画一眼,没好气道: “那我要是邪丹师,是不是就不可惜了?” 墨画意识到失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笑了笑。 冯老先生失笑,摇了摇头,“我找炼丹行里的其他丹师来,帮你问问。” 墨画疑惑道:“您都不知道,他们能知道么?” 冯老先生笑了笑,温和道:“不要小看任何人……” “世间的人是千姿百态,且各有所长的。漫漫道途,修士活一辈子,哪怕看着再普通,也总有些他人未曾经过的阅历,有些他人不曾知晓的见闻,还有些他人并不明白的见解。” “你不去问,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呢?” 墨画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冯老先生将炼丹行里的丹师都喊来了,乌压压一片。 冯老先生将事情说了,又将墨画画的白骨丹炉和邪异草药的样子都给他们看了。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 “钱家老祖真不是东西。” “这种丹药都炼,真是丧尽天良!” “伤天害理,迟早要去喂猪狗!” 他们只知道钱家老祖是邪修,与黑山寨勾结,做了坏事,具体做了什么,并不特别清楚,此时知道炼人丹的事,都很是气愤。 丹师研究丹道,目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拿人来炼丹的。 这有违他们这些丹师的初衷。 冯老先生抬手,示意大家静一静,问道: “有谁知道,这些草药,还能炼什么丹么?” 一众丹师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也都不是邪丹师,没炼过邪魔外道的丹药,对这些也不熟。 冯老先生就道:“不确定的也可以说,猜的也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下丹师们就有的说了。 这是炼邪丹,“专业”的知识他们不懂,但是“不专业”的见闻,他们知道的就多了。 “我猜是血煞丹……” “我猜是人元丹。” “怎么可能是人元丹?” “我就知道这一种邪丹,只能蒙这一个了……” “这怎么能蒙?” “猜不就是蒙么?” …… “我跟一个邪丹师打过交道,他用至亲之人的血脉为药引,炼过一种血源丹……” “说来惭愧,我祖上出过一个邪丹师,他炼过几类邪丹,甚至还恬不知耻地把邪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这件事丢脸至极,我到现在都没好意思提及……” …… 冯老先生一一听着,将丹药的名字和来历都记下。 不一会儿,就记了满满一页。 墨画凑过去看了一眼,满篇都是“吞”,“人”,“血”,“邪”、“煞”之类的丹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丹药。 只是看来看去,这些似乎都不太像钱家老祖所炼的丹药。 冯老先生也皱起了眉头。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的丹师嗫嚅道:“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旁边的丹师急了,“你‘我’什么,有话快点说!” “我,我……听过一个传闻。” 这丹师年纪轻,辈分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有些不自在。 众人耐着性子,等他说下去。 “我不认识这些草药,还有这个丹炉,但……但是我听过一个传闻。” 旁边的丹师又急了,“你说重点!” “你别催他,让他慢慢说!” 众人喧闹了一阵,冯老先生便让大家安静些,温声对那年轻丹师道: “你慢慢说,不必着急,说错也无妨。” 年轻丹师这才没那么紧张,缓缓松了口气,接着道: “我当年跟随师父云游,路过一间破庙,晚上风冷,我和衣而睡,半夜冻醒了,见我师父正和一个陌生的道人说话。” “那道人声音怪怪的,明明是自己说话,可声音又像是从别人处借来的……” “他跟我师父说,有一种丹药,名为……‘转寿化元丹’,以人的寿命为药引,可以将人的性命,转为为血肉元气,进而提炼成药力,凝成丹药,可以突破修为境界……” “后来呢?”有丹师问道。 “后来……”年轻丹师羞赧道,“我又饿又冷,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大感遗憾。 有人问道:“那你师父呢?” “进去了。” “什么?” 年轻丹师小声道:“被抓进道狱了……” 众人:“……” “他炼这个……转寿化元丹了?” 年轻丹师摇了摇头,“他还没炼呢,只是托关系,买了几株草药,就被道廷司发现了,然后就被抓进道狱了……” “道廷司没找你麻烦?” 年轻丹师道:“我也被抓进去了,但是他们问我东西,我又什么都不知道,过了十来天,就被放出来了。” 年轻丹师叹了口气,面露愁容道: “我爹娘花了灵石,让我拜个师父,学点本事,将来能混口饭吃。” “结果我本事没学多少,师父就进去了……” “不过也幸亏我没学到师父的本事,不然我可能也进去了……” “我回来后,爹娘就让我守口如瓶,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可我现在看你们都在说这种事,我想着索性就说出来,兴许能帮上点忙……” 冯老先生点了点头,“的确帮上忙了,不过这件事,以后还是不要跟外人提起。” 得冯老先生夸奖,年轻丹师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旁边那急性子的丹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 “你小子也是运气好,没误入歧途,不然一辈子完蛋了。” 年轻修士讪讪笑了下。 墨画的神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 人寿丹……转寿化元丹…… 突破境界,提升修为…… 墨画心中一寒。 如果钱家老祖,真的在炼转寿化元丹,那麻烦可就大了。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二十九章 崩解 墨画将这件事告诉了张澜和杨统领。 他们都是世家出身,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转寿化元丹?” 张澜渐渐皱起了眉头,神情也凝重起来,“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丹药。” 张澜看向杨统领,杨统领也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墨画有些吃惊,这个丹药如此冷僻,张澜和杨统领竟然都没听过。 张澜便道:“你将丹炉和草药的图画,誊录一份给我,我送回族里问问看。” 杨统领也道:“也给我一份,我也问问。” 墨画各自誊录了一份给了他们,问道: “回信要多久啊?” 张澜寻思道:“不好说,快些的话,不到一周,慢些的话,大概要半个月。” “境界低,很多传讯的手段都用不上,所以时间要久些。”张澜又叹道。 墨画点了点头。 大概六天后,张澜便收到了族里的回信。 张澜便找到墨画,神情凝重道:“这不是一般的邪丹!” “转寿化元丹,炼化修士性命,转化修为药力,是一些魔道大宗传承的丹药,是真正的魔道手段!” “这里几味草药,炼魂草,枯命藤,的确是用来炼转寿化元丹的。” 墨画心中一凛,“钱家老祖怎么会有这种丹方?” 张澜摇了摇头,“或许是他无意中得到的,又或许是有人刻意给他的,现在线索太少,无从得知。” 次日杨统领也收到了家族的回信。 信中的回复,与张澜说的差不多,但多说了一点。 “转寿化元丹,即便是在魔宗,也是极贵重的丹药,炼丹之法是魔宗机密,轻易不可能外传。” “炼这种丹,需造下极重的杀孽,先将人炼成人寿丹,然后再以人寿丹做药引,以人血肉为药材,转寿化元,增进修为。” “炼一炉丹,可能花费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期间不停杀人炼丹,才能将这转寿化元丹炼成。” “所以即便是魔道宗门,炼这一炉丹也是很吃力的。” 墨画心底生出寒意。 这就和钱家老祖的行为对上了。 钱家老祖建黑山寨,豢养邪修,杀人炼丹。 先炼人寿丹,给自己和钱家大长老续命;之后再以人寿丹为药引,炼制转寿化元丹。 墨画问过冯老先生,人寿丹虽然可以续命,但却是有限度的。 一直服用的话,人寿丹的药力会渐渐衰退,续的命越来越短,最终药力彻底失效。 钱家老祖不可能靠着人寿丹一直活下去。 所以他的目的,是先借人寿丹苟命,多苟个百年,苟到转寿化元丹炼成,他再服食转寿化元丹,增进修为,突破境界,成为筑基后期修士。 筑基中期突破,成为筑基后期,可增寿百年,这样他又有百年可活! 而到了筑基后期,有百年光阴,他便可以不再局限于通仙城这一隅之地,可前往更高品的州界,寻求结丹之法! 百年时间,什么都有可能! 而张澜和杨统领也都想到了,神色震惊起来。 “但是有一个问题,”张澜又疑惑道,“黑山寨的丹炉已经毁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这炉丹药,也已经被毁了?” 杨统领寻思道:“好像是这样……” 但大家的脸色都不见轻松。 钱家老祖城府极深,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钱家有丹炉么?”墨画问道。 张澜点了点头,“有的,钱家老祖的洞府里,也有几尊丹炉,那日围杀他的时候,都在交战中被毁了。” “那钱家其他丹炉呢?” “你是说……表面上看着,是正经丹炉的丹炉?” 墨画点了点头。 杨统领点头道:“我让道兵过去,把钱家所有丹炉,尽数销毁,一尊不留!” 张澜又道:“我再去和掌司说一声,通仙城内,所有私人或是世家宗门及炼丹行当的丹炉,全部上报,一一排查,不能有漏网之鱼。” 张澜说完,想了一下,又对杨统领道: “黑山寨那边,要再仔细搜一遍。” 杨统领点头道:“我亲自带人去,掘地三尺地搜!” “只要找到并毁了钱家老祖的丹炉,不让他将转寿化元丹炼成,他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墨画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张澜见他神色凝重,以为他还在担心,便安慰道: “放心吧,钱家老祖城府再深,也不过是暗地里的算计,只要摆到明面上,阴谋诡计就没什么用了。” 墨画心有顾虑,但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的时间,搜查钱家,排查丹炉,搜寻黑山寨这些事,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这些事由道廷司和道兵司负责,墨画也帮不上忙,便将心思花在了复阵的崩解上。 花了将近一个月,墨画断断续续,终于将复阵衍算完了。 本来不用这么久,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耽搁得便有些久了。 好在如今是衍算完了。 墨画很好奇,复阵的崩解,是不是真的能杀伤筑基修士。 他想找个机会试一下复阵的威力。 但肯定没筑基修士给他试,二品妖兽也不行。 墨画不知道自己的隐匿术,能不能瞒过二品妖兽的感知。 妖兽与修士不同,除了视力和妖识外,对气味的感知也很敏锐。 而且不同妖兽,种族天赋不同,对外界的感知也不同,有的视力好,有的妖识敏锐,有的则对血气敏感。 就算隐匿术能瞒过某类二品妖兽,也不一定能瞒过所有妖兽。 毕竟人的肉身构造是一样的,但妖兽的种类,却是千差万别的。 在没有事先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去二品妖兽面前蹦跶,无疑就是小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品后期巅峰的妖兽,是墨画所能找到的极限了。 就算出了意外,他打不过,也是能跑的。 墨画先布好阵法。 这是一套一品地火复阵。 复阵崩解的威力,与阵法的类型无关,只与阵法本身的神识强度,灵力多寡和阵纹的数量有关。 只要阵法强度够高,哪怕只是隐匿的阵法,崩解后也能产生强大的威力。 墨画选地火复阵,是为了做个对比。 墨画之前试过,这套地火复阵触发,是可以将一品后期巅峰的妖兽炸成重伤的。 而他现在想看看,这套复阵若是崩解,威力又会如何。 会不会比地火复阵爆炸的威力强,又到底会强上多少。 一切准备就绪,墨画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只黑熊罴。 黑熊罴黑毛如刺,目如铜铃,体型巨大,是大黑山最强大的妖类之一。 也是最令猎妖师畏惧的一种妖兽。 但如今墨画看着,却感觉不到多少畏惧了。 一切的畏惧,皆源于自身的弱小。 墨画现在的修为虽说不上强,但哪怕面对筑基修士,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更别说是一品后期的妖兽了。 他或许杀不了这妖兽,但这妖兽也杀不了他。 不过很快就不一样了。 墨画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验证下,凭借自己的阵法造诣,依靠阵法崩解,能不能将这只一品后期巅峰的妖兽镇杀! 布陷阱,放阵法,掩盖痕迹,以妖腥草遮掩气息…… 整套流程,墨画已经烂熟于心。 黑熊罴无所顾忌地沿着墨画预料的路线走着。 大黑山中,对它有威胁的修士或妖兽并不多,它想杀什么就杀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更何况,它也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很快,它便走进了墨画布置的陷阱,触发了墨画画出的阵法。 阵法触发的一瞬间,灵力骤然逆变。 复阵随之崩解! 墨画瞳孔一缩。 和他之前崩解单阵时一样,灵力逆变而后分解湮灭,动静不大,且无声无息。 但不同的是,此次崩解的规模要大很多,灵力逆解的范围,笼罩了黑熊罴的大半个身子。 黑熊罴的半边身子,瞬间消失,化为黑灰,湮灭不见。 就像是突然有人,一把捏碎了虚空,连同黑熊罴的半边身子,全部捏碎! 强大的黑熊罴,徒留半边身子,轰然倒地,当场殒命! 墨画神色震动,心中骇然,口中喃喃道: “这便是真正的……阵法崩解……” 这便是真正的……大道灭解之力!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章 别绪 墨画平复了心情,又仔细想了想。 大道灭解或许还算不上,顶多算是大道灭解的雏形。 毕竟他还只是炼气,只能画一品阵法,也只能衍算并催生炼气一品的灭解之力。 不过这也足够了。 墨画对这个威力已经非常满意了。 一品后期巅峰的黑熊罴被阵法崩解,瞬间身死,这已经超乎寻常炼气境的破坏力了。 “既然如此,那复阵崩解……莫非真的能杀伤筑基修士?” 墨画忍不住想道。 找谁来试试呢? 按照这个威力来看,哪怕是筑基前期修士,也有可能试试就逝世了…… 那只能找些坏的筑基来试了。 墨画摸了摸下巴,寻思着: “要不,就牺牲下三当家?” 反正他大概率也是被道廷问斩,死前拿来试阵法,也算废物利用。 就是道廷司未必会同意。 斩首是依据道律惩处,拿来试阵法,就算是动私刑了,应该是不合规矩的。 墨画心里有些可惜。 自己要是早点学会就行了。 这样的话,攻打黑山寨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偷偷用下,试试阵法崩解对筑基修士的威力了。 现在黑山寨唯一剩下的筑基,就是钱家老祖了。 但钱家老祖是筑基中期,且老谋深算。 阵法崩解能不能杀他,墨画没有太大把握,就算能杀,也未必能算计得到他。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栽在钱家老祖手里。 墨画放开神识,确认四周安全,而且黑熊罴也确实死了,便跑上前去,看看详细状况。 黑熊罴一小半身子完好无损,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另一半身子却直接消失,化为了黑色的齑粉,这齑粉漆黑无味,没有一点血气或灵力的气息,像是身死道消后,一无所用的死寂的残骸。 这就是阵师对阵法的理解,对天道之力的运用。 “阵师真是可怕……” 墨画喃喃道,随后又点头道: “还好我就是阵师!” 墨画心里有些小小的庆幸。 之后他在黑色的齑粉中,找到了一株小草。 这株小草是墨画特意留的,也就是他留的“生门”。 庄先生跟他说过,大道生死轮转,生灭转化,有灭自然有生。 阵法的崩解之力可灭解万物,但灭解之中,也存有一线生机,这丝生机,便是神识衍算中留下的“生门”。 墨画想试试复阵崩解的威力,也想试试留存蕴含生机的生门。 而这个生门的位置,墨画留给了这株小草。 微微的山风中,这株柔弱的小草随风摇曳,哪怕处在复阵的崩解之中,被恐怖的灭解之力包围,仍旧安然无恙。 这就证明,墨画算得没错。 他不仅衍算出了阵法崩解之力,也衍算出了阵法崩解的生门。 墨画忍不住开心起来。 之后只要多练习衍算,多尝试崩解,多推演生门,阵法水平会与日俱增。 迟早有一天,自己的阵法水准,会高深到让其他阵师望而生畏的地步。 墨画开心了一会,然后开始清理痕迹。 阵法崩解的痕迹要抹去,黑熊罴要剥皮剔骨,拿去卖了换灵石,虽然皮毛残缺了,血气少了大半,卖不出多少灵石,但蚊子腿也是肉,不能浪费。 清理完后,墨画总结了一下阵法崩解的用法,又觉得可惜。 阵法崩解虽强,但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用。 崩解需要事先衍算,而衍算需要消耗大量神识,还要花费大量时间。 没有充足的准备,是无法使用阵法崩解来对敌的。 而且目前阵法崩解,还只能像地火阵一样,当成陷阱使用。 这也要提前布置,而且不能被察觉。 用来对付妖兽,破坏力太大,崩解之后,大半妖兽身躯化为黑灰,剩下的拿去卖,也卖不出价钱。 基本算是赔本买卖。 用来对付修士,对方不能太聪明,或者对自己太过提防,最好也不知道自己是阵师,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否则的话,对方未必会中计。 还有复阵崩解之后,生门的范围也比较小,大概也就一两尺的空间,人是活不下来的。 目前这个生门,对自己还是没用的。 墨画叹了口气。 这么一想,阵法崩解的使用条件还真是苛刻。 衍算复杂,准备时间长,生门狭隘,对手最好还要是个笨蛋,哪怕不是笨蛋,也不能太过聪明。 果然,越强大的力量,限制越多。 墨画感慨了一句。 不过哪怕限制再多,有强大的力量,也总比没有要好。 做人不能太贪心。 墨画点了点头,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转身时又看了一眼那一株小草。 四周的土石草木被阵法崩解,一片荒无。 唯有这一株小草,柔弱,但又坚韧,在风中摇曳着,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生机。 墨画看得出神,忽而心生明悟。 庄先生说得没错,这天地万物,天道万理,果然有生就有死,有死也有生。 —— 之后的时间,墨画每天都会去向庄先生请教问题。 有时的确是阵法上有疑惑,需要请庄先生指点; 有时是娘亲做了好吃的,他带去给庄先生尝尝; 实在闲来无事,他也会去找庄先生闲聊,聊通仙城的风土人情,问修道各州的风俗轶闻。 然后有空,他还会和傀老下下棋。 不用费脑,简单益智的五行棋,两人下得不亦乐乎。 墨画很珍惜这段时间。 因为他知道,或许半年,或许一个月,庄先生就要离开了。 修界浩无边际,修道光阴漫长。 此去经年,道途漫漫,或许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每当想起这件事,墨画的神情便落寞起来。 庄先生便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好好修炼,将来总有再见的一天。” 墨画认真地点了点头。 相逢是缘,相聚是缘,离别也是一种缘分。 相逢之后是离别,离别之后,才能相聚。 大大咧咧的白子胜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问墨画:“庄先生要走了么?” “嗯。”墨画没瞒着他。 白子胜神情复杂起来,白子曦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也暗淡了一些。 “先生走的话,你们也要走么?” 墨画问道。 白子胜看似倨傲,但侠义心肠,对自己也是不错的,白子曦更是帮过他很多忙,告诉了他很多修道知识和见闻。 哪怕大家都只是记名弟子,但也算半个同门,墨画还是很珍惜这段情谊的。 白子胜神情失落了起来,“估计是……” 他们拜访庄先生,是希望庄先生收他们为亲传弟子的,只要庄先生离开,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要离开了。 就算他们想待在这里,雪姨也是不会同意的。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墨画便将娘亲做的酒肉和糕点拿出来,道:“修道漫长,有缘总会再见的。” “嗯。” 白子胜点头道,只是神情还是恹恹的,牛肉吃到嘴里,也是没滋没味的。 白子曦什么都没说,只是尝了几口糕点,也觉得没那么甜了。 因为时常拜访庄先生,墨画和白家兄妹待的时间也久了些。 雪姨不布置那么多功课了,白子胜没事就和墨画切磋道法。 白子胜是炼气九层,修为深厚,武学精湛,之前与墨画切磋,都是压着修为,单纯比拼身法或是道法。 但现在墨画神识筑基,以神识为根基的逝水步、隐匿术和火球术更加强大,已经可以正面与白子胜切磋,不需他再让着了。 两人互相切磋,你来我往,打得有来有回。 玩累了就躺在大槐树下休息。 墨画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浑身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道法,依靠强大的神识,其实胜过白子胜一筹的。 但坏就坏在,他的肉身和灵根太差了。 往往纠缠几个回合,要么灵力不足,要么手脚使不上力,就被白子胜抓住破绽,一下近身制住了。 白子胜也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他还以为,他全力以赴,轻轻松松就能赢过墨画。 结果根本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墨画的逝水步,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破绽;火球术威力也是极大,出手又快又准,根本不容小觑。 而且墨画还有隐匿术没施展,如果他隐匿偷袭,更加难对付。 白子胜只能用“赖皮战术”,将墨画灵力耗完,等他体力不支,才能找到一丝机会,近身将墨画制伏。 虽说能赢,但的确胜之不武。 看来自己也还要再努力,不能被墨画比下去,不然这辈子都做不了他大哥了! 白子胜燃起了斗志。 两人躺在树下休息,看着蓝天白云,思绪放空。 墨画忽然又想起了丹炉的事。 这几日来,道廷司和道兵司将通仙城以及黑山寨,都搜了个遍,但凡制式不同,功能不详的丹炉,一律销毁。 宁杀错不放过,从根本上,杜绝钱家老祖炼制邪丹的可能。 张澜也对墨画道: “明面上一切可疑的丹炉都销毁了,钱家老祖就算是炼,也无丹炉可炼。” “而且转寿化元丹需要花上百年养丹,炼制时间太长,不能出纰漏,专门炼制魔丹的魔道宗门都未必能炼出来,更别说钱家老祖了。我们或许只是杞人忧天,也说不定。” 墨画觉得张澜说得有道理,多少放心了些。 只是心中还是有着若有若无的疑虑。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又不记得,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就像黑山的大雾,看得见,摸不着,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着。 墨画正思考得出神,忽然发现白子曦在默默看他。 墨画转头看去,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和一对双瞳剪水的眸子对视了起来。 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雪白的槐花落下,在两人之间飞舞。 时间也仿佛凝固了。 两人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又都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墨画心里忽而又失落了起来,记忆不住翻涌,白子曦说过的话,那清脆而婉转的声音,也一句句在脑海中浮现。 有指点他阵法的,有告诉他秘术的,还有夸他娘做的糕点好吃的…… 思绪浮沉间,忽然一句话,骤然浮现在墨画的脑海中: “邪阵和魔阵,大抵是以血肉为阵媒,以邪念画阵纹,逆大道为阵枢……” 大抵是以血肉为阵媒…… 以“血肉”为阵媒…… 墨画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来。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不对劲了。 他的确忘记了一件事。 他忘记了……血色丹房里的那头又肥又大的猪! 邪阵以血肉为阵媒…… 那头满身血痕的猪,才是邪阵的阵媒。 它身上的血痕,不是血痕,而是邪阵的阵纹。 邪阵刻于丹炉之上。 这意味着,那头猪,才是真正的丹炉! 它的体内,炼制着可助钱家老祖突破修为的……转寿化元丹!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一章 搜山 墨画渐渐想明白了。 为什么攻破黑山寨时,丹炉坏了,但猪却不见了,地面也没有大滩的血迹,说明那头猪,被事先转移走了,而且之后再没出现过。 黑山寨的邪修死得死,抓的抓,都没能跑掉,唯独这头猪不见了。 这便说明,这头猪非常重要,甚至比黑山寨,以及所有邪修都重要。 而所有人,包括墨画,都忽视了这点。 为什么邪修要拿人喂那头猪?因为那头猪,才是真正用来炼丹的丹炉。 拿人喂猪,等于是将人当成药材投进丹炉。 黑山寨一直用人喂猪,就说明,丹还在炼着。 或者说,从很久之前,转寿化元丹就一直都在炼着,甚至有可能,已经炼成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黑山寨拿人喂猪,到底喂了多久。 如果喂了上百年,那这转寿化元,可能已经大成了!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墨画神情变换不定。 白子曦见状,疑惑问道:“怎么了?” 墨画回过神,连忙道:“我想起一件事,很紧要的事!” 说完他便往山下跑。 “不打了么?”白子胜在他身后遗憾问道。 墨画招了招手,“以后再说……” 墨画施展逝水步,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剩下白子胜和白子曦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墨画找到杨统领,发现张澜正好也在,便道:“猪!” 张澜二人一愣,“你不是在骂我们吧……” 墨画气喘吁吁,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 “那头猪……才是……丹炉!” 张澜和杨统领俱都一怔,细思片刻,随即神色大变! “你说什么?!” 墨画喘匀了气,语气凝重道: “血肉为阵媒,血痕是阵纹,妖丹为阵眼,骨骼构阵枢……” “所以那头猪,才是炼制转寿化元丹的丹炉!而且可能已经炼了百余年了。” 杨统领瞳孔剧震,看了张澜一眼,“那岂不是说……” 张澜失声道:“这丹……快炼成了?!” 杨统领面色一沉,立马喊来一个道兵,厉声吩咐道: “速去请俞长老、周掌司、安家主,让他们赶紧过来,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相商!” 那道兵领命,火速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齐聚在一处。 杨统领将墨画的话重复了一遍,众人全部色变,心中骇然。 “钱家老祖现在在哪?” “在大黑山。” “大黑山太大了……” “很有可能是在深山。” “怎么办?” 俞长老眉头紧锁,寒声道: “找!必须找到钱家老祖,不然一旦他服了丹药,晋升筑基后期,我们就制不住他了。” 在二品州界之内,筑基后期,已然是修为的天花板了,可以在此州界来去自由,没人奈何得了他。 再想将他击杀,势必会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而若不将他杀了,整个通仙城,都会面临巨大的凶险! 杨统领点了点头,“那便集合所有道兵,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将深山搜一遍!” “光靠道兵不行。”周掌司摇了摇头,“道廷司、猎妖师和通仙城内所有家族的修士,都要去搜,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不能放过。” “此事关乎整个通仙城的安危,大家必须齐心协力!” 众人纷纷点头。 周掌司又转过头,对墨画道:“这件事,还要请你帮忙。” “好!”墨画答应道。 众人商议完毕,回去后调动人手,次日便进入大黑山的深山,开始彻彻底底地搜山。 道兵司、道廷司、猎妖师、以及各个家族和宗门的修士,全部出动。 密密麻麻的修士,从深山外缘开始,一点点向深处推进,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在墨画的安排下,他们将深山的雾阵,一个一个拔除,同时又将墨画制作的,画有司南子阵的石针,插在深山的各个角落,借以监视深山的风吹草动。 墨画也开始着手绘制深山的舆图。 他要把深山的一峰一石,一草一木,都画在舆图上。 这些事,他在外山做过,在内山做过,如今在深山,又重新做了一遍。 深山曾是整个大黑山的禁忌,是让所有修士都恐惧的凶恶渊薮。 而人的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 只要将深山隐藏的秘密全部发掘,驱散深山的雾霾,这曾经令修士闻风色变的深山,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搜山的过程,一点点推进着。 深山的舆图,也在一点点完善着。 但舆图之上,还是有几处空白的地方,这些是二品妖兽的栖居地或巢穴。 这么多修士搜山,寻常一品妖兽,早已望风而逃。 可二品妖兽不同,血气浑厚,妖力澎湃,不是炼气期的修士能惹的。 就算集众人之力,杀一两头二品妖兽,损伤也会相当惨重。 更何况当务之急,是搜寻钱家老祖的下落,不能浪费时间,与这些妖兽纠缠。 因而众人搜山时,只能避开这些二品妖兽。 花了将近七天时间,众人齐心协力,将深山搜寻了一整遍,还是没发现钱家老祖的身影。 “钱家老祖,会不会不在深山里?”杨统领疑惑道。 俞长老摇头道:“不可能,他若去其他仙城,早就被人发现了,大黑山隐蔽,是最适合他藏身的地方,更何况,他还要带着一头猪,还要将丹药炼出来……”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杨统领看向舆图上的空白处。 舆图之上空白的地方,是搜山没搜到的地方,也就是……二品妖兽的巢穴! 众人的神情凝重起来。 二品妖兽实力强大,巢穴更是幽深凶险。 同境界的妖兽,可比修士强上许多。 即便筑基期的杨统领,带着道兵进入巢穴,一旦触怒二品妖兽,恐怕也会有不少伤亡。 “这个钱家老祖,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周掌司皱眉道。 俞长老叹了口气,“钱家老祖发家之前,也是个猎妖师。” 所以利用妖兽巢穴,让大长老诈死,以妖兽为丹炉炼制丹药,如此种种,都有一些猎妖师的行事风格。 周掌司遗憾道:“这钱家老祖,手段的确高明,就是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三当家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俞长老问道。 “他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杨统领道。 “那我们怎么办?”张澜皱眉道,“要去搜二品妖兽的巢穴么?” 去搜的话,损失惨重,可能要搭上不少性命。 可不搜的话,一旦钱家老祖炼成了转寿化元丹,那丧命于他手下的修士,估计更多。 无论怎么选,都左右为难。 墨画想了想,道:“要不,我去看看吧。” 众人微怔,杨统领问:“你去看什么?” “我去看阵法。” “阵法?”杨统领有些疑惑。 墨画点了点头,解释道: “钱家老祖行事依赖阵法,建黑山寨也好,以修士炼丹也罢,处处都有阵法的影子。” “他若藏身在这深山的妖兽巢穴中,必然也会在周围布上些阵法,要么用来隐匿,要么用来预警,要么就用来防御。” “我可以看到阵法的轨迹。” “二品妖兽的巢穴之中,若是有阵法痕迹,那就说明一定有修士进去过,而能进在深山之中,进入二品妖兽的巢穴,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钱家老祖!” 众人闻言,眼睛均是一亮,赞同道: “可以试试!” 俞长老道:“我跟着你一起去。” 他有点放心不下墨画,更不想让墨画冒险。 杨统领摇头,“我们几个筑基,全部一起去。” 虽说墨画擅长隐匿,行事机敏,但也并不意味着,不会遇到危险。 而搜寻二品妖兽巢穴,遇到的危险,要么是二品妖兽,要么,就是直面钱家老祖了。 杨统领还想着让墨画加入他杨家,那墨画就算是他“预定”的自己人,所以更不愿意让他伤了一根汗毛。 “好!”众人点头赞同。 于是一群筑基修士将墨画护在中间,开始在深山之中,搜寻二品妖兽的巢穴……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二章 生变 一个阴森幽邃的二品妖兽巢穴外,墨画盘腿坐着,闭上双眼,将神识放至极限,感知着巢穴内的灵力痕迹。 一盏茶功夫后,墨画睁开眼,摇了摇头,“没有。” 几个筑基修士便簇拥着墨画,按照舆图上的位置,前往下一个妖兽巢穴。 如此搜寻了几个巢穴后,张澜终于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悄悄问杨统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澜也跟着来了。 他虽是炼气修士,但毕竟是道廷司的典司,而且出身世家,即便遇到二品妖兽,也多少有些自保手段,便也一起跟着了。 “还能怎么看出来?”杨统领也小声道,“当然是用神识了。” “废话,这还用你说?”张澜不悦道,“我是问神识是怎么能看出阵法痕迹的?” “神识够强就行。” “怎么叫够强?” “筑基吧……这孩子不是神识已经筑基了么?” “你也是筑基神识,你能看出来?”张澜质疑道。 “那是自然……”杨统领心虚道。 张澜瞥了他一眼,“撒谎要打一辈子光棍。” 杨统领愣住了,忍不住道:“伱他妈的好狠!这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 “你真能看出来?”张澜又问了一遍。 杨统领在心里权衡良久,觉得与终身大事相比,在张澜面前争的这一点小面子,实在是不值一提。 杨统领便如实道:“看不出来……” 张澜鄙视地看了杨统领一眼。 杨统领也还以鄙夷的目光,“你不也没看出来。” “我是炼气,看不出来正常,你是筑基,看不出来就丢人了!”张澜理直气壮道。 “区区炼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你个张澜,当真是不要脸!”杨统领嫌弃道。 这种嘲讽对张澜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张澜神态自若,忽而又疑惑道: “不是因为神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杨统领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缓缓道:“因为墨画是阵师?” 因为是阵师,常年与阵法打交道,天天画着阵纹,所以神识可以感知到阵法的痕迹,也很正常。 张澜微微点头,他也觉得有点道理。 “可是,”杨统领自己又疑惑道: “其他阵师,真的能感知到么?” 这可是妖兽巢穴,里面妖气冲天,混杂的各类血气和妖力,足以掩盖一切灵力气息。 以他筑基期的神识,都无法分辨巢穴里有什么。 其他阵师就算比他强些,但也不至于会强太多。 可墨画不同,巢穴里有没有阵法,他的神情是非常肯定,乃至笃定的。 这说明,他的神识,将这巢穴窥视得非常清晰,对阵法存在的感知,也是洞若观火。 张澜皱眉想了下,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嘀咕道: “估计又是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张澜已经习以为常了。 尤其是在阵法上,一开始他还能“指点”墨画几句,但现在与墨画相比,自己已经算是一个阵法上的“文盲”了…… 自己都是文盲,那杨继勇不用想,肯定就是个大文盲了。 两个阵法“文盲”,考虑这种问题,着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张澜心里又贬低了一下杨继勇,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又搜了几个巢穴后,便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山洞,墨画神识放开,忽然一怔。 众人神情随之严肃起来,“发现什么了?” 墨画抬头,眼睛微亮道:“有阵法!” 竟真的有! 众人神情一喜,又问道:“是什么阵法。” “等一下。”墨画道,“我看一下。” 说完墨画开始放开神识,根据阵法的灵力轨迹,衍算阵法的阵纹,一笔一笔在虚白的识海中,勾勒完整的阵法纹路,以此判断阵法的类型。 过了一个时辰后,墨画又睁开双眼,取出纸笔,简单画出了山洞内的几个通路,以及路上布下的阵法。 “时间不多,我没算完,阵法应该还有疏漏,不过可以参考看看。” 俞长老等人完全不懂阵法,所以听着没什么,只觉得墨画真的靠谱,什么阵法问题都能解决。 张澜和杨统领却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有些惊疑。 “算”是什么意思? 他们从未听过,阵法是能“算”出来的? 怎么算的? 他们出身世家,哪怕阵法学得不好,但有家族底蕴在,耳濡目染之下,阵法上的一些常识,总归都还是知道的。 可他们从小到大,接触过那么多阵师,有世家的,有宗门的,也有闲云野鹤的。 这么多的阵师,无论高品或低品,无论博学或专精,都不曾提及“算”这个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生僻的阵法用词,竟会从仅仅只有炼气七层,阵法水平也只有一品,年龄也不过十来岁的墨画口中听到。 墨画这孩子,到底跟着谁,都学了些什么?! 张澜二人表面故作镇定,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指点墨画阵法之人的高深莫测。 同时在他们的眼里,小小的墨画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了。 还是抓住钱家老祖要紧。 周掌司指着墨画画好的图道:“这几条通道,通向巢穴深处,钱家老祖应该就躲在里面……” “我们分开去找,遇到异常,不要轻举妄动,发出信号,其他人自会赶去汇合。汇合之后,再一起动手。” 众人点头,各自选了一条路,临行前,俞长老转过头,温声叮嘱墨画道: “你自己藏好,小心一些。” “嗯。”墨画点了点头,看了眼俞长老的胳膊,担心道:“长老,您的伤势,不要紧么?” 之前俞长老偷袭钱家老祖,被钱家老祖所伤,断了一臂,虽然有冯老先生医治,但还是留了病根,行动不便。 不光是俞长老,之前围杀钱家老祖时,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 此时的钱家老祖,实力不明,若真的遇上,恐怕会凶多吉少。 俞长老洒脱笑道:“我跟钱家作对这么多年,做梦都没想到,竟能将钱家老祖逼到这个地步。只要能宰了钱家老祖,便是双臂都断了,乃至赔了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墨画眼中的担忧更重了。 俞长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墨画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看着众人走向巢穴深处,消失在黑暗之中。 哪怕明知前路危险,大家还是义无反顾。 “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墨画隐匿身形,悄悄躲在一旁,不由叹了口气,心中默默道。 与此同时,南山的坐忘居中。 庄先生并未如往常一般,躺在竹椅上休憩,而是身姿端正儒雅地坐在桌前,整理着一些书册和玉简。 “是为墨画准备的?” 傀老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声音木然道。 “嗯。”庄先生头都未抬,仍旧看着手中的一册典籍,“整理一些阵法心得给他,我离开后,学阵法就要靠他自己了……” 庄先生的语气平淡,却不知为何,隐约带着惆怅。 “亲传的弟子,都不见你这么用心过。”傀老淡淡道。 庄先生闻言微怔,一些往事的记忆浮现心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庄先生继而又自嘲道: “不光不配为人师,连弟子都不配做,不然的话也不会……” 庄先生没有说下去,只是神情却更加落寞。 傀老沉默不语。 “罢了,陈年旧事,过眼云烟,如今一切逝去,想也没用了。” 庄先生将典籍玉简收好,放进一个储物袋中,又悠哉悠哉地躺了下来。 “白家那两个孩子呢?”傀老问道。 庄先生琢磨片刻,微叹道: “那两个……倒也都是好孩子啊。” 说完他有些意外,“想不到我那个自私的师妹,竟养出了这样一对儿女。” “你真不收他们为徒?”傀老问道。 “不收!”庄先生摇了摇头,语气断然: “本来就没多久好活了,入土之前,自然想清静一些,少沾些因果,少操点心。” “他们未必会放弃。” “不放弃又能如何?”庄先生面无表情,目光穿过庭院,越过重峦,看向遥远的天边,淡淡道: “天高水阔,再想遇见,就没那么容易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这般缘分的……” 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有个叫“墨画”的小弟子的…… 庄先生心里默默道。 傀老见庄先生主意已定,便不再说什么。 一时无话,庄先生缓缓闭眼,想再休息一会。 忽而他眉头一动,重又睁眼,抬头看天,一直看了许久。 “怎么了?”傀老问道。 庄先生眉头渐渐皱起,语气凝重道: “大道气息为何如此浑浊?” 傀老闻言微怔,也看向天边,神色随之一震。 “这是……” 庄先生不由缓缓站起身来,以手掐指,心中衍算,渐渐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天道生变?” 庄先生心底一颤,又掐指衍算了一遍,神情越发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庄先生不由失神,口中喃喃道: “此地不过九州一隅的小仙城,怎么可能,会生出天道的异变?”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三章 邪道 庄先生察觉的天道异变,墨画此时一无所知。 他在洞口找个了隐蔽的草丛,施展隐匿术,躲在了里面。 即便筑基修士,也发现不了他。 墨画有些担心俞长老他们,但盯着洞口看了半天,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 “这个巢穴里,没有妖兽?” 墨画有些疑惑。 他以神识感知的时候,发现这个巢穴里,妖气很淡,气息沉闷,不像是有妖兽栖居的样子。 或者说,曾有二品妖兽住在这里,但现在已经没了,不然里面妖气不可能这么淡。 之前住在里面的二品妖兽是什么呢? 墨画皱眉想了想,忽然吃了一惊,心里默默道: “不会就是那头猪吧……” 钱家老祖想要炼制转寿化元丹,而炼邪丹要邪阵,邪阵若要发挥效力,又需血肉为阵媒。 作为阵媒的血肉,不是人,就是妖。 转寿化元丹难炼,耗时极长,人的血气不足以支撑这么漫长的炼丹。 更何况,炼这种丹,还要不停以人做药材。 钱家老祖总不能,真的逼人去吃人吧。 所以最适合作为丹炉的,是二品妖兽。 妖兽吃人,妖兽血气磅礴,妖兽寿命悠久,的确是最适合做转寿化元丹的丹炉。 墨画渐渐有了猜测。 这个巢穴,或许就是那头猪的巢穴。 它能落在钱家老祖手里,估计是受了重伤,让钱家老祖捡了漏。 钱家老祖便鸠占鹊巢,将这里作为自己的秘密丹房。 二品妖兽哪怕重伤,也不是钱家老祖一人能对付的,一起制伏这头猪妖的,估计还有钱家的大长老。 制伏猪妖的过程中,钱家大长老被猪妖吃了一条手臂,又身受重伤,本来应该是活不长的。 但有了人寿丹,就不一样了。 人寿丹以人的性命为药引,既能补血气,又能续性命。 可钱家大长老若是服了人寿丹,治好了伤势,反而又会遭人怀疑。 钱家老祖索性让大长老诈死,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潜伏于深山,帮他建黑山寨,帮他招揽邪修,帮他炼人寿丹,同时也帮他炼转寿化元丹。 这些虽然只是墨画的猜测,但事实估计也大差不差了。 墨画心中感叹,“这个钱家老祖,真是心思缜密。” 墨画又看向面前的巢穴,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钱家老祖老谋深算,这巢穴的深处,又究竟被他布下了什么凶险呢? 此时已经入夜,深山露重,山风吹过,也带来阵阵寒意。 墨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忽然听到了一丝风声。 墨画微怔,细细听去,发现这声音,是从山洞中传出来的。 是风的回声。 墨画不由眼皮一跳。 这巢穴这么深,山风吹过,怎么会有回声? 墨画隐匿身形,小心走进巢穴,听声辨位,最后发现靠近洞口的一处墙壁上,竟然有道不小的裂痕。 墨画伸手摸了下墙壁,墙上的土石都是新的,有淡淡的湿气。 他稍微用点力,土石就陷落下去。 墨画心中震惊。 这是一个洞口,不久前才有人用土石补上。 而洞口的四周,没有任意阵法。 墨画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巢穴内的阵法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竟还有一个洞口。 墨画擅长阵法,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被阵法蒙蔽,忽视了没有阵法的地方。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这就是灯下黑么…… 墨画叹了口气,心中引以为戒,下次一定要多留心。 可这洞口,又是干什么的呢? 钱家老祖,总不可能真的藏在这个洞口里吧。 墨画放开神识,只觉得洞口后面的气息异常浑浊,血腥粘稠,根本分辨不出什么东西来。 怎么办? 墨画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不深入,只在洞口看看,而且只看一眼。 如果洞内有特殊状况,他便退出来喊人。 如果洞内没有什么特殊状况,或者与钱家老祖无关,他还是能退出来,悄悄溜掉。 洞口裂缝颇大,而且封得不严,墨画身形小巧,直接钻了进去。 洞口后面是一条阴暗向下的石阶,石阶的尽头,透着猩红的微光。 墨画心中一凛,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沿着石阶走下去。 走了没几步,便有刺耳的鼾声,以及苍老的说话声传来。 这些声音和浓稠的血气一般,似乎被困在这方天地,从远处听不到,近处听着又太吵,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 石阶狭仄幽深,但不算长,墨画很快走到尽头。 石阶尽头的右侧,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墨画隐着身,身子贴紧石墙,探出小脑袋,蜻蜓点水般,往石室里瞥了一眼。 随后心底一寒,冷汗刷刷地往外冒。 是钱家老祖!! 这个老东西,竟真的在这里? 墨画静下心来,细细思索,随后心情复杂起来。 遇到钱家老祖,有好有坏。 好事是,其他人不会碰到钱家老祖,不会遇到危险。 坏事却是,他给碰到了…… 墨画无奈地叹了口气。 深处的阵法,只是用来误导的。 大家都以为,钱家老祖肯定藏在巢穴深处,却没想到,他却藏在巢穴入口! 这个钱家老祖,果然思维迥异于常人,行事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不知钱家老祖有没有发现自己? 墨画心底微紧,而后发觉四周并无神识窥视,钱家老祖也正与人说着话,语气语调,分毫未变,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隐匿术没被识破。 墨画又偷偷瞥了一眼,这才发现石室之中,血腥而杂乱,摆满了各种邪异的药草,还有装有五颜六色草汁的瓷碗。 石室的正中,一头猪趴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鼾声。 猪的旁边,有两个修士,一个是钱家老祖,另一个,竟然是钱家的家主钱弘! 墨画有些疑惑。 钱家被封闭,所有修士不得外出。 钱弘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钱家的家主,虽然实权不大,但也算是钱家老祖以下,身份最高的人了。 黑山寨的事,莫非也跟他有关? 墨画想了下,没想明白。 不过不管为什么,还是先溜吧。 这头猪还在喘气,丹就还没炼成。 钱家老祖没服下丹药,就还是筑基中期,而且是身受重伤的筑基中期。 自己先溜出去,放出信号,喊人过来,大家一起干掉钱家老祖。 黑山寨的事,就可以彻底了结了。 墨画转身欲走,却听钱家老祖叹道: “弘儿,我钱家不易啊……” 墨画心里暗暗啐了一口,“这个老东西真是臭不要脸,你钱家还不易,那通仙城穷苦的散修就容易了?” 不过他还是停下了脚步,想知道钱家老祖究竟想说些什么。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隐秘。 毕竟这些邪功和邪异的丹方,不是正常修士能得到的。 钱家老祖继续道:“你可知,这世道究竟是什么样的?” 对面的钱弘并未回答。 钱家老祖似乎也不期待他回答,而是自顾自道: “我活了三百余年,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修士的能力,总是有穷尽的,欲成大事,便要借他人的力,吸他人的血。” “这世间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修道界也是如此,散修受小家族剥削,小家族受中等家族压迫,中等家族又受上等世家压制。” “换句话说,散修养着小家族,小家族养着中等家族,中等家族养着上等家族……” “究其根本,其实都是在吸散修的血。” “道廷权变,世家兴衰,宗门更迭,唯一不变的,便是底层的散修,永远在底层,永远被吸血,又永远受人冷眼与轻贱。” “这修界的繁荣,建立在散修的血泪之上,但这繁荣,又与他们,无半分关系。” “所以,永不做散修!” “这是我当年还是散修时,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我想开枝散叶,建立家族,依靠家族,成就大道。” “可建家族也不行,我没灵石,没人脉,光靠自己,根本建不起钱家。” “只靠猎妖,一辈子都赚不了多少灵石。”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杀,去抢。” “哪怕起家的手段再肮脏,只要你功成名就,自会有人为你洗白,为你颂赞,也会有人为你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钱家建起来了,也渐渐壮大了,可还是不行。” “这世间最大的利益,都被更大的世家和宗门占据了,我们这等小家族,纵使将散修再刮一层皮,也没多少油水了。” “家族发展受限,我的修为停滞,而我的大限,也不到百年了……” “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我早晚会庸碌而死。” “天无绝人之路,那日我偶然遇到一个诡异的道人,交谈过后,那道人大喜,赠了我几册邪道功法,还有人寿丹,以及这转寿化元丹的丹方。” “我修了邪功,炼了邪丹,入了邪道,顿觉豁然开朗。” “这世间有人吗?”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全在乎你自己怎么去看。” “你将他人当成是人,那么他们便是人,你不当他们是人,他们便不是人。” “他人只是你赚取灵石的工具,是为你鞍前马后的奴婢,是任你宰割的猪狗,是供你修炼的灵奴和血奴,是奠定你大道的基石。” “我这才明白,这世间,人都是吃人的。” “不光魔道吃,正道也吃。” “邪魔外道吃人血肉,吸人灵力,而那些正道,同样压迫并奴役修士,吸着看不见的血,吃着看不见的肉。只是世人眼拙,看不明白罢了。”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损众生以益自身,这才能脱颖而出,凌驾于众生之上,问鼎长生之道。” “这,才是这世间,最颠扑不破的道理!” ………… 谢谢pyhuang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四章 对峙 钱家老祖侃侃而谈。 墨画听着震惊,既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一时也有些糊涂。 忽而他心中又有些奇怪。 城府深,则言语寡。 这钱家老祖,应该不是多话的人,怎么会一直自说自话,还说了这么久? 而且到现在,全是钱家老祖一个人在喋喋不休,那个钱弘,似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好奇怪…… 墨画又探出小脑袋,偷偷瞥了一眼,这次他看得稍久些,也看得更清楚些,看完后却不禁瞳孔一震。 那个钱弘,闭着双眼,脸色惨白。 他的胸口被画上了血红的阵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顺着阵纹,往心脉处凝聚。 可他的血,是黑色的,是陈腐的。 他全身的皮肤,都和脸一样苍白如纸,周身也没有一丝生机。 这个钱弘,已经是个死人了! 墨画吓了一跳。 钱家老祖,原来一直是在对着死人说话。 死人不会说话,所以一直都只有钱家老祖一个人在滔滔不绝。 而钱家老祖似乎是在等着,等着钱弘血液凝固,凝结成邪阵。 等待之余,他才有闲心,说这么多话。 钱家老祖看着钱弘,又淡淡说道: “转寿化元丹有个弊病,用不同的人炼丹,血脉不同,混在一起,相当驳杂……” “需要一个血脉亲近之人的心脏,来做药引,调和丹药内的不同血脉,这样服下丹药,才不会受药力排斥。” “这个人,我原本选的是兴儿,但他不争气,所以现在只能让你这个当爹的来了。” “我原本很看好你,让你当家主,但可惜了,你每样都有,但又每样都差一点,不够狠,不够自私,也不够能忍……而且贪恋家主之位,挂念钱家的存亡,甚至因此忤逆我的命令,这就很可笑,而且愚蠢了。” “这世间除了自己,其他都是外人,哪怕是血肉至亲之人,你就是没明白这个道理……” …… 墨画听着心中震惊,这个钱弘必然和钱家老祖起了什么争执,有了分歧,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墨画想着想着,忽而看到钱弘的胸口,散发出血腥的邪光。 邪阵凝成了! 没等墨画反应过来,钱家老祖毫不留情,手掌直接贯穿钱弘的胸膛,掏出其心脏,抛到猪妖口中。 猪妖痴痴傻傻地吞下心脏,气息暴涨,身上血痕发光,又渗出血水,一股邪异的妖力也随邪阵流转开来。 邪阵被强行运转,猪妖血液逆行,发出更加刺耳,更加撕心裂肺的吼叫。 墨画只觉耳膜震鸣,头昏脑涨,连忙蹲下身子,捂着耳朵。 可嘶叫声无孔不入,仍旧传入墨画的耳中。 声音凄厉,又渐渐诡异,其中似乎夹杂着人声,仿佛有无数修士沉沦无边炼狱的苦叫和挣扎。 墨画强行忍受着苦痛与不适,不知过了多久,猪妖的嘶叫声这才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钱家老祖狰狞的笑声。 墨画平复下心绪,又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钱弘双眼紧闭,胸口大开,皮肤枯干而苍白,已经比死人还像个死人了。 那头猪妖匍匐在地,似乎没了生气,但透过皮肉,可见胸口隐隐发红,似乎有颗心脏,在邪异而癫狂地颤抖。 墨画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猪妖心脏搏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每搏动一下,墨画便心悸一下。 而此时的钱家老祖,早已没了那副深沉的模样,神情狰狞,放肆大笑道: “转寿化元丹,百余年心血,终于大成了!” 话音未落,钱家老祖手如利爪,迅疾如风,划出血色光芒,直接撕开猪妖的胸膛,掏出了它的心脏。 墨画大惊失色。 这颗心脏,便是转寿化元丹! 钱家老祖张口,直接将这颗血淋淋的丹药吃了。 事情急转直下,墨画心底一凉,暗道完了。 钱家老祖服下了转寿化元丹,气息渐渐暴虐,并开始炼化药力,一旦他将药力炼化,便可突破境界,成为筑基后期修士。 到时候,凭借通仙城的修士,是奈何不了他了。 不但如此,这巢穴里的所有人,恐怕都要死在他的手里! 怎么办? 墨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办法。 这个时候,一定要打断他,不能让他安心炼化转寿化元丹。 墨画将一品地火复阵取出。 这套复阵,是他事先废寝忘食衍算好的,复阵的阵法画在阵盘上,布置方便,而且阵枢之上,已经被墨画提前画好了逆灵阵。 复阵崩解,这是他目前唯一一个,有可能威胁到钱家老祖的手段。 墨画将阵法布在面前,而后鼓起勇气,大声喊了一句: “老王八蛋!” 这清脆的骂声,传入钱家老祖耳中,让他不由一愣。 钱家老祖转过头,便见到了神色有些紧张,但目光坚毅的墨画。 墨画指着他道:“老王八蛋,你完蛋了!” 墨画随即摇响道廷司的铜铃,一阵隐晦的灵力波动传出。 与此同时,正在巢穴里搜寻的杨统领等人,都感知到了铜铃的异响,纷纷神情一肃,向墨画这边赶来。 这个铜铃,是道廷司的制式灵器,专门用来互相传讯的。 进巢穴之前,每人手里都有一个。 摇响铜铃后,墨画心中稍安,之后便警惕地看着钱家老祖。 他考虑了几种可能: 如果钱家老祖不为所动,仍旧炼化药力,那他就学着俞长老,骂钱家老祖的八辈祖宗,让他不能安心打坐,延误他炼化药力的时间; 如果钱家老祖气急败坏,想要杀他,那他转身就跑,追杀他的钱家老祖会撞到一品地火复阵。 复阵崩解的威力,哪怕不能杀了钱家老祖,也会让钱家老祖重伤,再不济也能阻拦他一时半刻,自己就能跑掉了。 只要拖一些时间,让钱家老祖不能炼化药力,突破筑基后期,再等到俞长老和杨统领他们汇合过来,人多势众,就可以将钱家老祖干掉了。 可钱家老祖仍旧出乎了墨画的意料。 哪怕墨画这么个小辈,当着钱家老祖的面,骂他“老王八蛋”,钱家老祖也没有丝毫动怒。 相反,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墨画。 “是你?”钱家老祖认出了墨画,有些意外道,“你是如何进来的,我竟没发觉?” 墨画冷哼一声。 钱家老祖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忽而恍然道:“你学了隐匿术?” 墨画目光微凝,忽而神情一紧,察觉出了一些异样。 有人在以神识窥探他。 是钱家老祖! 只是这神识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触即收,不易让人发觉。 与此同时,收回神识的钱家老祖惊疑道: “好深厚的神识,我竟有些看不透……” 墨画皱眉。 钱家老祖修为深,心机多,这么拖下去,自己肯定玩不过他。 墨画便想激怒他,他想着俞长老骂人时说的话,开口骂道: “老王八蛋,你丧尽天良,连你亲孙子都杀。” 钱家老祖的亲孙子,便是钱弘。 钱弘被用作药引,那必然是被钱家老祖亲手杀掉的。 钱家老祖仍不生气,反而饶有趣味地看着墨画: “你骂我,是想让我出手去杀你,然后中了你布下的阵法?” 墨画的心思被说破,心里一慌,表面上还是强作镇定。 钱家老祖继而有些好奇道: “你布下的什么阵法,竟能威胁到筑基修士?” “要不你试试?”墨画道。 钱家老祖略作思索,摇了摇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哪怕你只是炼气,我也不会小瞧你。” 墨画皱眉,心中有些失望。 这个钱家老祖,也太难对付了。 你一个筑基中期,小瞧我一下能死么? 他不过来,自己的阵法岂不是白布了。 钱家老祖看出墨画的心绪,微微一笑,忽而又是一怔,缓缓道: “不对!” 他看着墨画的目光,越来越凝重,“是你!” 墨画心里一跳,装作不懂的样子,否认道:“不是!” “不,是你!”钱家老祖摇了摇头,道:“是你做的,潜入黑山寨,破解阵法,召集道兵围剿黑山寨,打探出老夫身份的人,都是你。” “对,对,这就对了!” 钱家老祖渐渐想通了。 “你会隐匿术,会阵法,神识强,而且……还打晕过兴儿,你从他嘴里,肯定问出了什么,为了不让我发现,才打晕了他……” “对了,这就能说得通了。” 钱家老祖皱着眉头,口中喃喃说着,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墨画却是心底一凉。 完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做的事,都让钱家老祖给猜到了。 谢谢pyhuang的打赏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五章 道不同 钱家老祖恍然大悟,又不大敢相信: “怎么可能是你呢?你才多大点……” 墨画死皮赖脸地否认道:“不是我。” 但他的否认,根本无济于事。 钱家老祖看着墨画,目光已然非常笃定,但似乎并不生气。 墨画紧张之余,又有些疑惑。 自己坑了黑山寨,又坑了钱家老祖,可钱家老祖的目光之中,竟没有丝毫恨意,他脾气有这么好?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不生气?”钱家老祖问道。 墨画点了点头。 钱家老祖目光深邃,“你若是寻常的修士,无论是猎妖师,是道廷司修士,还是家族修士,毁了我百年心血,我都会将你大卸八块。” “可你不同。”钱家老祖的目光微讶,“你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些,胆识智谋都非同寻常,让我始料未及。” “更重要的是,你还是个阵师,而且阵法造诣,甚至比筑基期的三当家都要高深许多……” “只是可惜,你不是我钱家子弟……” 钱家老祖的语气有淡淡的遗憾。 “是你钱家子弟又能怎样?”墨画疑惑道。 钱家老祖目光一凝:“你若是我钱家子弟,哪怕只是旁支,只要有一丁点钱家血脉,我便能让你当长老……” “甚至只要你想,我可以力排众议,让你做钱家家主!” 墨画撇撇嘴,“你骗人也找些靠谱的话。” 钱家老祖道:“钱家一切都由老夫说了算,我若让你当家主,那你必然就是家主!” “当家主也不是什么好事。”墨画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钱弘道: “这个家主,就被你弄死了……” 钱家老祖微怔,随后摇头道:“你和他不同!” 钱家老祖目光微沉,“弘儿无论资质,心性,还是手段,都要差许多,唯一有价值的,便是他的这身血脉,他身上,流着我的血。” “所以正好给你当药引子么?”墨画不咸不淡地讽刺道。 钱家老祖却不生气,淡淡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罢了。” 连你自己亲孙子都不当人看么…… 墨画看钱家老祖的目光更加鄙夷了。 钱家老祖皱眉沉思,忽而眼神一亮,“不,不是钱家子弟也无妨,你有这身本事,血脉已经无所谓了。” 钱家老祖看着墨画道:“你可以投靠我,为我做事,我们再建一座黑山寨,我让你做黑山寨的大长老!” “我不出面,你便是千万人之上的黑山寨头目,那些邪修,都要尊奉你的号令,唯你马首是瞻!” 墨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这个钱家老祖,可真敢想…… “黑山寨已经没了。”墨画提醒他道。 “是大黑山的黑山寨已经没了。”钱家老祖目光渐渐锐利,“可这世间,不只一个大黑山,也不只一个黑山寨。” “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大黑山,只要有人,就可能有黑山寨。” “叫什么名字,不过都是些唬人的名头罢了。” 墨画心中微凛。 这个钱家老祖,野心比他想得要大,图谋也是真的深远,而且不在乎一时得失,放得下一时恩怨。 若真让他得逞,将来必是一方魔道枭雄。 墨画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果断道:“我是不可能与你为伍的!” “为何?” 墨画想了下,找了个有点帅气的说辞: “道不同,不相为谋!” 钱家老祖微微冷笑,“年纪轻轻,知道什么是道?” “不管什么是道,反正跟你的道不同。”墨画道。 钱家老祖的神情渐渐淡了下来,冷漠道: “等你长大,出了通仙城,见过世间的苦楚,看过世道的错乱,尝过修道的绝望,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对的……” “那也得等我见过再说。”墨画根本不信钱家老祖的忽悠,“凡事不亲眼见过,怎么可能知道?” 钱家老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墨画,便退了一步。 “这些事,你以后可以慢慢想,但是现在,你可以先帮我做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方设法给你。” 钱家老祖恳切道。 三当家被关进道狱,他需要一个阵师。 与墨画相比,三当家的阵法造诣就差了许多。 如果墨画能帮他,那三当家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我若不愿意呢?”墨画冷声道。 “这就由不得你了。”钱家老祖淡淡道。 墨画目光一凝,“你想杀我?” “我不杀你。”钱家老祖道,“但你总该有父母朋友吧。” 墨画眉毛一挑道:“你敢!” 钱家老祖也不愿惹墨画生气,不想墨画心存怨怼,他想墨画心甘情愿帮他,便柔声道: “只要你帮我,我可以不为难他们。” 墨画心中冷笑。 钱家老祖道:“你不相信?” 墨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连自己的血肉至亲都杀,可见无情无义,说的话都是放屁,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就算帮了钱家老祖,也不过是第二个三当家罢了。 有用的时候利用下,没用的时候就丢掉。 钱家老祖见墨画油盐不进,也失去了说服的兴趣。 反正等他修为突破,以墨画的爹娘要挟,他不信墨画会不听他的话。 而有了墨画的阵法相助,假以时日,再建个黑山寨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多花些时间罢了。 时间会侵蚀人的心智,墨画年纪轻轻,道心不可能有多坚定。 人心之间,存有大欲。 他只要想些办法,引诱墨画踏入邪道,哪怕只迈出一步,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到时候,墨画也只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他依旧还能再建黑山寨,再豢养邪修,再利用阵法藏身和隐蔽。 只不过这次,有了墨画阵法加持,黑山寨将更加强大,也永远不可能被人发现。 毕竟不可能再有一个小修士,能像墨画这样,既会隐匿,又会阵法,还能有勇有谋,胆敢潜入黑山寨,窃听黑暗中的隐秘。 墨画也明白了钱家老祖的想法,便不悦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小心遭报应。” 钱家老祖只觉得墨画幼稚,冷笑道: “这世间如果真有报应,那我早就该遭报应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墨画还想说什么,却见钱家老祖淡淡一笑: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拖延时间?” 墨画理直气壮道:“我一直不都是在拖延时间么?” 钱家老祖看墨画的眼神更加欣赏了,同时也有一丝耐人寻味,“你猜我现在,有没有在炼化药力。” 墨画一愣,神识放出,心中一震。 钱家老祖的气息,正在渐渐变强! 钱家老祖淡淡道: “我知道你摇铃喊了人,可这巢穴错综复杂,等他们赶过来,我也正好将药力炼化,突破至筑基后期,也正好可以将他们赶尽杀绝,报上次围杀的一箭之仇。” 墨画大惊,原来一切都在钱家老祖的计算之中。 他一直都在炼化着体内转寿化元丹的药力,与自己交谈,只是在陪自己玩而已! 墨画心底生寒,慌乱顿生。 他强迫自己冷静,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可他思绪杂乱,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到什么主意。 正一筹莫展之际,墨画忽而一愣,继而面露惊恐,看向钱家老祖身后,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一幕。 钱家老祖以为墨画在演戏骗他,并不在意。 可墨画,是真的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他看到,那头死去的猪,竟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 它已经死了,眼珠泛白,所以周身没有一丝气息。 钱家老祖根本察觉不到。 那只猪带着死寂的气息,悄无声息,走到钱家老祖的身后。 钱家老祖仍未察觉,但他发觉不对了,因为墨画的神情惊惧,不像作伪。 钱家老祖想着转身看一眼,但是,为时已晚。 泛着眼白的猪妖,张开血盆大口,只一口,便咬掉了钱家老祖右侧小半截身子。 钱家老祖震惊的表情残留在脸上,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他挣扎着,转过头,便见到那只已死去的猪,正用苍白而空洞的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怎么会……” 钱家老祖喃喃道。 猪妖将钱家老祖的半截身子,囫囵嚼了几下,直接咽入腹中。 未等钱家老祖再说什么,血盆大口再次张开。 这第二口,便将老谋深算的钱家老祖,整个都吞掉了! 以人喂猪者,最终也喂了猪。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现世 墨画心神俱震,难以置信。 钱家老祖……就这么死了?! 墨画刚才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么做会遭报应。 可这也只是他随口一说而已。 他没想到,钱家老祖竟真遭报应了,而且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墨画心绪起伏,可接下来的事,同样让墨画震惊不已。 吞掉钱家老祖之后,猪妖死白的眸子,开始泛出鲜红。 它身上的血液重又开始流动,妖力重新开始凝聚,身上的血痕,也由暗红,渐渐变成猩红,甚至发出刺眼的红光。 墨画瞳孔震动。 这只猪妖,它在炼化药力! 不仅在炼化转寿化元丹的药力,同时也在炼化钱家老祖的血气。 与此同时,一股堪称恐怖的气息,在猪妖身上凝聚,让人浑身战栗,甚至恍然有大道逆乱,而生异变的错觉! 墨画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跑! 与此同时,那只猪妖转过头,血色的眸子看向了墨画。 墨画浑身寒毛直竖,将逝水步催到极致,向石室外狂奔。 没跑几步,墨画就发现前面有人,是杨统领和张澜。 张澜和与杨统领出现在了洞口,见了脸色苍白的墨画,刚想说什么,就被墨画焦急地打断。 “快跑!” 二人一愣,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石阶的尽头,露出一只血色狰狞的猪头。 两人大惊:“这是什么妖兽?” 猪妖的头卡在石室入口,猩红的瞳孔无规则地转动一圈,斜斜一瞥,看到了墨画,嘶叫一声,便直接扑了过来。 两侧的石壁,如同豆腐一般,被它庞大的身躯,挤得粉碎。 猪妖看着笨重,但速度又是极快,眼看就要追了上来。 张澜二人神色凝重,连忙把墨画护在身后,想将猪妖抵挡一时半刻,好让墨画逃命。 但猪妖气息太过恐怖,两人心中没底,手心都渗出冷汗。 墨画被他们护在身后,又是感动又是心急。 他知道,杨统领两人根本不是这邪异猪妖的对手,也根本拦不住它。 强行去挡,轻则重伤,重则和钱家老祖一样,会被猪妖吃掉。 千钧一发之际,墨画灵光一闪。 他忽然想到,地上还有他布置好的阵法。 猪妖冲撞过来时,阵法并没有被激活。 墨画神识催到极致,在杂乱的石室里,瞬间完成神识锁定,找到了他布下的一品地火复阵。 不到一息的功夫,墨画并指运气,凝成火球术。 火球随墨画神识所指,倏忽飞出,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点燃了阵法。 石室内有一瞬间的死寂,像是声音也被消解。 与此同时,一品地火复阵开始崩解! 张澜和杨统领则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们看到墨画以极快的速度,凝成火球,激活了角落里的阵法。 可这阵法并未爆炸,灵力开始逆变,渐渐崩解,产生断断续续的黑色灵力。 这些崩解产生的灵力,像是漆黑的微小的匕首,一点一点,瞬间千刀万剐,剥解着猪妖的肉身。 先是外皮,再是血肉,最后是骨骼,全部被灵力逆解,变成漆黑的粉末。 这阵法崩解时,位于猪妖的右侧后腿位置,故而转瞬之间,猪妖一只的后腿便消失了,如同虚空崩塌,抹去了它的这只右腿。 猪妖因此失衡倒地,断了前扑的攻势。 然而不过片刻,消失的后腿处,又有血气凝聚。 先是凝成骨头,后凝成血肉和血管,最后凝成外皮。 崩解之力如何消解,血肉之力便如何再生。 杨统领二人心中极度震撼: “这是什么阵法?那细碎的虚黑灵力又是什么?竟能消解二品妖兽的肉身?!” “这又是什么妖兽?血肉再生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 墨画见两人还在发愣,忍不住双手并用,一人用力拍了一下,喊道: “快跑啊!” 猪妖后腿被灵力逆变灭解,虽然再生了,但一时间血气不畅,挣扎着还没爬起。 此时不跑,再想跑就未必来得及了。 杨统领二人猛然回过神来,这才一齐催动身法,向洞口外跑去。 跑了一会,身后又传来猪妖的嘶吼声,它已经站了起来。 众人心中一惊。 杨统领索性一手抱起墨画,夹在腰间,一手扯着张澜,带着他往前跑。 他是筑基修士,身法比墨画两人要快上许多。 几息的时间,几人便跑到了山洞外。 此时外面已经有人了。 俞长老、周掌司和安老爷子都在。 他们循着铃铛的感应来到了洞口,还没来得及找到具体位置,便听得洞内震动,有嘶吼声传来。 他们不明就里,只能先在洞口处等着。 周掌司见墨画三人神色慌张,脸色发白,不由皱眉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杨统领刚想说什么,就被墨画攥住衣袖。 墨画喘了口大气,没有说其他话,仍旧只道:“快跑!” 周掌司几人面面相觑,“我们几个筑基修士都在,就算是钱家老祖,也有一战之力……” 墨画摇了摇头,“钱家老祖被吃了,不光我们要跑,所有搜山的修士,全部都要跑出深山!” 墨画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惊悸。 那只猪太可怕了。 它身上的气息,让墨画觉得熟悉又诡异。 熟悉的是,它的气息与阵法崩解之力相似,似乎都隐约蕴含天道之力。 诡异的是,这种气息又与阵法崩解之力截然相反,更像是生生不息的再生之力。 庄先生说过,大道生灭,有生便有灭。 阵法崩解若是灭解之力,那这头猪,就是再生之力! 向死而生,明明已经死了,却又活了过来。 墨画心底发凉,他不知道这猪到底厉害在哪,但长久画阵法所得的大道体悟,以及心底涌出的莫名恐惧告诉他,如果此时不跑,他们所有人,都要葬送在这猪妖口中! 众人闻言,也都大惊失色。 钱家老祖……被吃了?! 那个老谋深算,修为深厚,在数个筑基前期和道兵的围攻下,都能抽身撤退的钱家长老……竟被这头猪吃了?! 周掌司不假思索,果断道:“我们撤!” 此时山洞之中,又传来巨响。 似乎是那头猪在左右奔突,将石壁撞得粉碎,并且从洞口传来的气息,也越来越血腥可怖。 众人不再拖延,立马抽身撤退。 杨统领扯着张澜,俞长老则将墨画背在了背上。 大家一边撤,一边接近沿途的营地,让大家传话下去: 深山惊变,恐有大难,所有修士,必须立刻撤离! 深夜之中,深山的寂静被打破,搜山的修士在慌乱之后,都有序地从深山撤离。 一个时辰之后,包括墨画在内,所有修士都汇聚到了深山的山脚。 此处是深山与内山的交界,走几步路,便到了内山,也相对安全了些。 俞长老将墨画放下,大家都松了口气。 便在此时,深山之中异变骤起。 黑夜之中,一道血气冲天而起,山峰崩塌,一头庞大而血腥的猪妖骤然现世,可怖的嘶吼声,似乎要撕破黑夜。 不光墨画等人看到了这一幕。 此时此刻,远在通仙城的修士都有所感,纷纷抬头,便见到了那冲天的血气。 那股凶戾与煞气,让所有修士心神俱震。 一些年老的猎妖师更是难以置信,惊恐莫名地颤声道: “这是……大妖啊……” 站在墨画身边的俞长老见到猪妖如今的模样,感受到这股气息,记起猎妖师中古老的传闻,瞬间如坠冰窖,失声道: “大妖出世……” 俞长老脸色惨白,“可这……怎么可能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妖 深山成为了真正的禁地。 无论日夜,都能见到冲天的血气,以及盘踞于山峰之上,那头血色的猪妖。 猪妖在炼化转寿化元丹的药力。 与其说是炼化,不如说是同化。 这丹本就是在它体内炼成,又被强行剥离,如今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猪妖炼化血气缓慢,看似要很久,但哪怕再久,也会有炼化完的一天。 时间缓缓流过,猪妖的血气越浓重,气息也越发恐怖。 整个通仙城,所有修士的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俞长老等人的神情,也越发凝重。 山雨欲来,大劫将至。 墨画心中却疑惑至极。 大妖是什么,为什么那头猪会变成大妖,又为什么大妖便意味着大劫? 这些修道秘闻,他之前从未接触过。 墨画便去问俞长老。 俞长老叹了口气,“所谓大妖,是猎妖师的说法,指极其强大,非人力所能抗衡,可覆灭一城一界的妖兽。” “什么实力的妖兽,才能算作大妖呢,二品以上么?”墨画问道。 俞长老摇了摇头,“大妖不是单纯按品阶算的。” 墨画想了下,“是根据州界的品阶算的么?” 俞长老点头,为墨画解释道: “二品州界,那大妖便是二品,三品州界,大妖便是三品……以此类推,接近某一地界品阶上限的强大妖兽,便被称为‘大妖’。” “可为什么那头猪能成为大妖呢?”墨画疑惑道。 那头猪,不过吃了钱家长老,甚至一度身死,为什么突然就会变成大妖了呢? “这我也不知道。”俞长老苦涩道:“大妖向来只是传说,怎么来的,谁都说不清楚……通仙城上次有大妖的记载,还是两三千年前。” “那次大妖被杀了么?” “没有。”俞长老摇头道,“大妖没被杀掉。” 墨画一愣,“那它是怎么死的?” “饿死的。” “饿死?”墨画吃了一惊。 这是墨画完全没想到的死法。 俞长老目光中蕴藏着深深的恐惧: “它吃掉了整个通仙城的修士,吃掉了整个大黑山的妖兽,将能吃的一切都吃了,最后一百多年没东西吃,最终才耗尽血气,活活饿死了……” 墨画倒吸了一口凉气,“吃掉了……整个通仙城的修士?!” 俞长老点头:“不错。” “杀不掉么?” “能杀掉的话,一城的修士,就不会都被吃掉了……”俞长老苦笑。 “为什么会杀不掉呢?” 墨画很是疑惑。 不过是二品妖兽,哪怕再强,也总有办法杀掉的吧。 就算筑基不够,也还有炼气,猎妖师不够,还有道兵,这么多修士合力,就算是硬生生耗,也可以将大妖耗死吧…… 俞长老指着天边道:“你看到那道血气了么?” 墨画抬头望去,便见到深山之上,猪妖那道冲天的血气。 “是因为……血气太深厚了么?”墨画思索片刻后道。 俞长老点了点头,“大妖的攻击,仅比同阶妖兽略强些,但最棘手的,是它的血气……” “大妖的血气无比深厚,几乎等同于同品妖兽的数十倍。” 墨画听着头皮发麻,“血气竟然这么深厚?”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俞长老继续道: “最可怕的,是它会通过吃人恢复血气,想仗着人多,将大妖耗死,更是不可能的。” “大妖血气深厚,讨伐大妖,必然是一场长时间的持久战,不可能无人伤亡。” “可一旦有人伤亡,就会为大妖补充血气,此消彼长之下,所有修士,都会落入大妖口中,被它活生生吃掉!” “除非一人不死,否则修士修士,也不过是大妖的‘补血丹’。” “可大妖可怕如斯,讨伐‘大妖’,又怎么可能一人不死呢?” 墨画心底冒出寒意,又皱眉问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俞长老摇了摇头,语气凝重道: “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都看错了,那只猪其实并非大妖,这样道廷司上书道廷,可以请调更多筑基修士前来围剿。” “如果是大妖呢?” “如果道廷确定,那头猪就是大妖,”俞长老叹了口气,“我们只能……想办法迁城了。” “迁城?”墨画一愣。 “迁城。”俞长老点头道: “所有通仙城的修士,全部迁往外地,另谋生计。否则的话,一旦大妖炼化完血气,开始觅食,吃完妖兽,继而吃人,迟早会和两三千年一样,将通仙城的修士全部吃光……” 俞长老的神情无比苦涩,“这便是天地大灾,甚至是无妄之灾,我们也毫无办法……” 墨画有些失神。 他没想到,事情竟真的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之前还以为,“大妖”只是强大一些的妖兽而已,只要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杀掉,可没想到大妖竟真的就意味着“大劫”,会逼得一城的修士迁城。 但墨画心里知道,与其说是“迁城”,其实更像是逃亡。 “会迁往哪里呢?”墨画问道,“附近应该没有可供修士居住的地方了吧。” 而且就算要迁,也不可能单独通仙城迁,附近所有的小仙城都要迁。 这样的话,迁城的修士更多,可供居住的地方,就更少了。 “一般会往南迁,接近蛮荒边境,那里大多是未开垦的荒地,有妖兽,有蛮族。” 俞长老喟叹一声,“只是这样一来,日子就很艰苦了……” 长途跋涉,一路风餐露宿,路上有不可预测的危险,终点是不言而喻的艰辛。 墨画心情也有些低落。 希望那只猪妖,不是真的大妖吧…… 但墨画心中隐隐知道,这不太可能。 因为他亲眼见过猪妖,并以阵法崩解伤过猪妖,知道猪妖的血肉再生之力玄妙莫测,异乎寻常而接近于道,绝非一般妖兽可比。 三日后,道廷司传来文书,上面写着: “道历两万零二十四年,二品黑山州界,猪妖为乱。 经钦天监认定,此为大妖,古名封豨。 当地道廷司应酌情定策,保一地安宁。 若无力应灾,可考虑迁城事宜。” 这封文书的内容,墨画是从张澜口中得知的。 道廷传来文书,张澜得到消息,知道无可奈何,不免有些苦闷,便跑到食肆喝酒,顺便将这件事与墨画说了。 “道廷没有其他办法么?”墨画问张澜。 “道廷若是有办法,大妖就不会被认为是‘大灾’之一了。” 墨画还是不明白,“道廷不能派金丹修士来杀了那头猪么?” “是封豨。”张澜纠正道,“只要成为大妖,就会有载入修道史册的名字,修道历史上,猪类的大妖,一般都叫‘封豨’。” 张澜喝了口酒,叹道:“金丹不能来的。” “他们怕死么?” 张澜摇头,“二品大妖,金丹修士即便杀不掉,也是能逃命的。” “他们怕的……”张澜往天上指了指,“是天道法则。” “这与天道法则有什么关系?”墨画不明白。 张澜不答反问道:“我们现在所在的,是什么州界?” “黑山州界。” “完整点的说法呢?” 墨画在通仙门学过修道地理,他学得认真,记得清楚,所以即便肄业了,倒还答得上来,便道: “修界地域,共划九州,州下分地界,界内有仙城。” “通仙城隶属离州大黑山地界,省却州名,简称黑山州界。” 张澜点了点头,又问道:“几品。” 墨画一愣,答道:“二品。” “为什么是二品呢?” “因为最高只有筑基修士……” 墨画觉得张澜在问废话,但又觉得张澜不可能说废话,想了一下,缓缓道: “金丹是三品,超出了二品州界的上限,所以不能过来?” “也不是不能过来,只是不能动用二品以上的修为。” 张澜解释道,“不能动用金丹修为的金丹修士,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强行用,会怎么样?”墨画问道。 “强行用,就会死!”张澜沉声道。 “会死?!”墨画吃了一惊。 “会死!”张澜点头,寻思了一下,又道:“所以你说他们他们怕死,才不敢来,其实也算是对的。” “为什么呢?”墨画还是不明白。 张澜叹道:“这便是天道规则,道廷建立之初,就定了此地为二品,那此地所有修士,至多只能动用筑基的修为……” “一旦超过这个界限,便会被天道抹杀!” “没有例外么?”墨画问。 张澜斩钉截铁道:“没有!” “金丹之上呢?” 张澜道:“别说金丹,哪怕是大乘,只要没有成仙,就必须遵循此天道限制,一旦忤逆此法则,无论修为多高,实力多强,都会被大道直接抹杀,从而身死道消!” “哪怕是道廷君临九州的道君,一样不会例外!” “这便是天道法则!” 张澜神情肃穆道: “天道凌驾于万事万物,以及亿万修士之上!”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八章 法则 墨画心中震动,随即缓缓皱起了眉头: “如果遵循此法则,岂不意味着,一界之内,修士根本无法对抗大妖?” 高阶修士无法介入,低阶修士无力抗衡。 对付钱家老祖这样修为高强的修士,还能仗着人多势众,修士齐心协力将其制服。 可面对封豨这等大妖,人多也没用,耗掉了血气,它吃了人,又会补了回来。 人越多,大妖反而可能更强。 张澜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一界之内,大妖无敌’,基本算是修界共识,不然的话,道廷也不会建意迁城,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无奈之举。” “可大妖也总会死吧。”墨画道。 张澜点头,“那是自然,世间万物,有生有死,大妖再强也只是妖,而不是仙,自然是会死的。” “一般大妖,都是怎么死的呢?”墨画又问。 张澜想了一下,答道: “有吃完一界修士后饿死的,有活了数千年衰老而死的,有稀里糊涂突破境界后被天道法则抹杀的,还有就是被家族和宗门合力镇杀的……” “合力镇杀?”墨画神情一动。 “这个你别想了,”张澜猜出墨画心中所想,打消了墨画的念头: “能镇杀大妖的家族和宗门,都传承了上千甚至上万年,底蕴深厚,宗门弟子修为强大,更有护派大阵做依仗,这才能将大妖镇杀……即便如此,也会元气大伤,付出极惨痛的代价。” “若非大妖出现在他们本宗,或是本派的地界,直接威胁到他们的道统根基,他们别无选择,不然也是不会硬着头皮去诛杀大妖的。” “通仙城这块地方,根本没有势力有这等底蕴。” “何况这种事,本身也是极困难的,即便在世家宗门的典籍中,类似的记载也是少之又少。” 墨画有些失望。 果然能想的办法,别人都想过了,能用的办法,别人也都用过了。 道廷发展两万余年,惊才绝艳之辈无数,别的修士又都不是傻子,不可能你想到的,别人想不到。 可墨画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那为什么又要给州界定品呢?如果没有定品,高阶修士不就可以镇杀大妖了么?” “这定品是按照什么来定的呢?” “为什么我们这里一定是二品州界呢?” “天道规则抹杀,具体是什么天道呢,什么规则呢,又是怎么被抹杀的呢?” …… 墨画口齿伶俐,连珠炮一般问了一连串问题。 张澜听得头皮发麻。 所以说,人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人一聪明,问题就多,问题一多,就让人头疼。 涉及到道廷统筹、九州划分、天地格局这种问题,张澜也是答不上的,而且也不能道听途说地胡扯。 一是会误人子弟,让墨画的修道认知产生谬误。 二是墨画现在已经不算修道小白了,甚至在阵法上,比他知道的多得多,他胡扯一通,很容易被墨画发现破绽。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丢点脸就丢点吧。 张澜只好如实道:“这些我也不知道……” “好吧。”墨画有些遗憾。 张澜虽然是世家出身,但毕竟还是炼气,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只是墨画仍有些不死心: “大妖这件事,真的没办法了么?” 张澜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道面前,修士其实是非常渺小的,修士一生求道,但往往越求索,越知大道的高深莫测,非人力所能看清,大道的异数灾变,也非人力所能抗衡。” 换而言之,就是没办法了。 墨画低声道:“那我们只能迁城了?” 张澜叹道:“再过几天,道廷司再商议一下,实在不行,就只能前往南边的蛮荒之地了。”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只不过不到最后,大家都下不了这个决定而已。 毕竟一旦迁城,就是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而且前路渺茫。 墨画心有不甘,同时也有困惑。 他想将这件事弄明白。 次日,他便去拜访了庄先生。 “先生,为何会有大妖,州界又因何定品呢?” 庄先生默默看了墨画一眼,“你想知道么?” 墨画点了点头。 庄先生沉默许久,而后才道: “这里面的大道因果,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不要跟别人说,否则会惹祸上身。” 墨画神情一凛,点了点头。 庄先生微微叹息,开口道: “世间万物,皆源自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大妖也好,定品也好,都是大道衍生的事物。” “违背天道,生出灾孽,便有大妖;” “天道制衡,九州分划,才有定品。” 庄先生言简意赅道。 墨画皱了皱眉头,细心琢磨着。 庄先生便为他进一步解释道: “所谓大妖,是大道灾孽的一种。修士逆天而行,有悖天伦,便会滋生灾孽。” “有违天道的灾孽,统称为道孽。” “而大妖,便是道孽的一种。” “‘道孽’是道廷钦天监内部的说法,对外不会提及。因为道廷自认奉天承道,天地若有道孽,则证明道廷有罪,有违天道。” 庄先生神色严肃,看着墨画道: “所以这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可让外人知道。尤其是‘道孽’这个词。” 墨画神色凛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墨画想了下,缓缓道: “所以那只猪成为大妖,是因为钱家老祖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伤天害理,有违天道,这才在猪妖体内,孕育出了道孽?” 毕竟他杀了两三百年的人,炼了两百多年的人寿丹,又养了一百多年的转寿化元丹,不知犯下了多少杀孽。 庄先生微微颔首,“简单来说是这样,但这里面,其实还有他人作祟,现在你不知为好。” “是一个诡异的道人么?” 庄先生一愣,目光渐渐锐利起来,“你听谁说的?” “钱家老祖,还有炼丹行的一个年轻丹师,他们都提到过一个道人。” 墨画如实道,“邪功和转寿化元的丹方,都是一个道人给的,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道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庄先生却按住墨画的肩膀,神色严峻道: “不要提及,更不要去想,忘了那个道人。” 墨画想问为什么,但见到庄先生从未如此凝重过的神色,便点头答应道: “好的!先生。” 庄先生微微松了口气。 墨画从未见到有人,能让庄先生如此忌惮。 不过庄先生不让提,他便也不去想了,转而问起其他问题: “先生,那州界定品又是怎么回事呢?” “你想知道什么?”庄先生看了墨画一眼。 墨画整理了下思路,继续道: “道廷为何要给州界定品呢?” “如果没定品,就没有修为限制,道廷就可以派遣高阶修士,来镇杀大妖,也不会导致州界之内生灵涂炭了。” “道廷定品的依仗是什么?”庄先生反问道。 墨画想了下,道:“天道法则的抹杀?” 因为如果没有天道法则的强行抹杀,那修士即便不依据州界品级行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谓的州界定品,就形同虚设了。 “天道法则,又是什么呢?”庄先生问道。 墨画愣了下,小声嘀咕道:“这我怎么知道……” 庄先生微微摇头,“你知道的。” 墨画神情错愕,“我知道?”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墨画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忽而心底一跳,惊讶道: “莫非是……阵法?!” 庄先生颔首道:“不错。” “可是……哪里有阵法呢?” 墨画猜到了,但还是想不明白。 庄先生往天上一指,墨画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天空浩渺,无边无际,云海翻腾,玄妙无穷。 “这天,便是一道阵法!”庄先生沉声道。 墨画心神俱震,忍不住失声道: “这是……阵法?” “不错。”庄先生颔首,目光深邃道,“而且不是一般的阵法,这是一座大阵,是这世间已知的,最强大的大阵!” “最强大的大阵……”墨画失神,喃喃道,“那岂不是……” 庄先生颔首道:“先天大阵,也就是传说中的,仙品阵法!” 墨画心中震撼莫名,久久无法言语。 举头三尺有苍天,原来这天,便是世间最强大的阵法。 原来这世间,最强大的阵法,一直就悬于苍天之上,覆盖着修界每一寸土地,遮蔽着每一个修士。 这究竟是何等通天的手笔…… 墨画抬头望天,深感自身的渺小,与阵道的无穷。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制衡 庄先生神色敬畏道: “此阵蕴含真正的天道法则,阵法之下,众生平等,只要触犯此阵法的禁忌,无论身份贵贱,修为高低,皆会被一视同仁地抹杀。” “故而此阵又名:‘天道大阵’!” “天道大阵……” 墨画喃喃道,将这个名字深深印在脑海,同时又心生期待。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画出这般通天彻地的阵法。 墨画不禁问道:“那先生,这阵法是谁画的呢,是仙人么?” 庄先生摇头道:“道廷创立之初,便有此阵法,无人知道这阵法的来历,无人知道,这阵法是出自谁人之手。画阵之人,即便不是仙人,至少也是踏入仙道的修士大能。” “所以人们将此阵法,又称为先天大阵,意味着先天地而生。” “道廷便是依据此天道大阵,划定州界品阶,某州界的大阵,限定什么境界,便会被定为几品。” 庄先生叹道:“只是知道‘天道大阵’的修士寥寥无几。” “甚至很多阵师,都不相信,这苍天其实就是一道大阵。” 墨画不由问道:“是因为没有传承,所以不知道么?” 庄先生摇头,“即便有传承记载,他们也不相信。” 墨画微怔,“为什么?” 庄先生以手指天,问墨画:“你能从这天上,看到什么?” 墨画仰起小脑袋,望天望了半天,看得脖子都酸了,这才迟疑道: “有云……” “此外呢?” 墨画摇头,“没有了。” 庄先生颔首道: “是啊,没有了……既没有阵纹,也没有阵枢,连阵媒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阵眼,怎么能说是阵法呢?” “先生,您也看不到么?” 庄先生看着墨画,温和笑道:“我和你一样,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光是我,这修界比我修为深厚,阵法造诣高深的修士,也什么都看不到。” “既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又怎能说是阵法呢?” “可修道典籍不是有记载么?”墨画问道。 “世间记载都是可能有谬误的,修道典籍,也不能尽信。”庄先生解释道。 “这样啊……” 墨画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只觉苍天无限,云迹缥缈,似乎蕴含了无边无际,又生生不息的奥妙。 墨画若有所悟,神情笃定道: “先生,这一定是阵法!” 庄先生微微一笑,“为什么?” 墨画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它就是。” 庄先生微怔,随即摸了摸墨画的头,轻声道: “阵师的直觉,是对天道的体悟,有时也是很重要的,希望你将来有一天,真的能从这天上看出阵法来……” 墨画受到了庄先生的期许,认真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又疑惑道: “先生,如果这天上真的有天道大阵,这个大阵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这种天道法则,有什么意义呢?” 庄先生目光微凝,沉声说了四个字: “天道制衡。” 墨画似有所悟,但一时之间,还是没想通透。 庄先生抬起头,看着苍寥的天空,缓缓道: “我和你一样,也是认为,天道大阵是存在的,只是我们这些修士神识不够,阵法造诣浅薄,看不出而已。” “假设天道大阵真的存在……” 庄先生看向墨画,接着道: “那么如果州界不定品阶,不限修为,没有天道大阵制衡,这个修道界,会是什么样的?” 墨画想了一会,斟酌道:“会很乱么?” “因何而乱?”庄先生又问。 “因修士力量不受限制?” 庄先生点头道: “永远不要高估人性,人是一种会为了利益,为了仇怨,甚至单纯为了取乐而杀戮的种族。” “若无修为限制,高阶修士必会大肆屠戮低阶修士。” “人的道心,从来都是不坚韧的,是浮躁、动摇、放纵的,便似波澜之上的浮萍,随流起伏,难有定所。再正直不阿的人,也会有生出恶念的时候。” “一百个高阶修士中,哪怕只有一人心生恶念,对低阶修士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没有天道制衡,高阶修士屠杀低阶修士轻而易举。” “炼气修士就有可能面对金丹,羽化乃至洞虚修士的屠戮,这种情况下,他们将毫无反抗之力。” “金丹屠一城,羽化屠一界,洞虚屠一州的事,可能时有发生。” “一些魔道巨头行事,也会更加肆无忌惮,可能为了祭炼法宝,炼化一州界的全部生灵……” 庄先生叹了口气,继续道:“修界的强盛,在于高阶修士,修界的长远,却在于底层修士。” “一旦底层的低阶修士被屠戮一空,修士青黄不接,修界必然衰败。” “长此以往,整个修界,就会因杀戮而毁于一旦。” “而有了天道大阵的制衡,高阶修士不敢肆意妄为,低阶修士才有生存的余地,修士得以繁衍,修界也才能生生不息……” 墨画点了点头,渐渐明白了天道制衡的意义。 譬如通仙城,是二品州界,若有筑基作乱,同样会有筑基应对,再不济,炼气期同仇敌忾,也能与之抗衡。 可如果没有天道制衡,受高阶修士侵犯,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抵挡不了的。 墨画随后又问道: “只是这样一来,若有道孽滋生,同州界内,修士是不是也没有抵抗之力?” 因为道孽血气太强大了,而且可以杀人补血,几乎也是“生生不息”。 “是。”庄先生颔首道:“凡事皆有利弊,有了天道大阵,制衡了高阶修士,但也会使得道孽无敌于一界;” “可没有天道大阵,虽然有办法镇杀道孽,但又容易放任高阶修士,造下无边杀孽……” “两害相权取其轻,道孽为祸,最多毁一个州界,修士滥杀,却会毁了整个修界。” 庄先生喟叹一声,意味深长道: “毕竟这世上,杀人最多的,永远是人,而非妖兽。” 杀人最多的,永远是人,而非妖兽…… 墨画闻言,心中复杂莫名。 墨画沉思许久,又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有对付封豨的办法么?” 他在通仙城长大,实在不忍看着通仙城的修士迁往蛮荒,颠沛流离。 也不忍通仙城因封豨为祸,毁于一旦。 庄先生看着墨画,目光中有些欣慰,“你已经有主意了吧。” “嗯。”墨画点了点头,“我想来想去,唯一能对付封豨的办法,就是大阵了……” 他从张澜处得知的典籍记载中,有家族或宗门,依仗护派大阵,镇杀过大妖。 墨画抬头,有些希冀地看向庄先生,“先生,我能学大阵么?” 庄先生神情有一瞬的感慨。 他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真的会来…… 炼气一品的墨画,想向他学大阵。 这本没有什么。 大阵是阵师的终极诉求,这世间的阵师,全都想学大阵。 哪怕不做大阵的主阵师,只是从旁参与,添几笔阵纹,也已经算是莫大的荣耀了。 可墨画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有学大阵的资格。 他的神识强度,他的神识操控,他的阵法阅历,他的阵法熟练度,在一品阵师中,已然是翘楚中的翘楚。 只是大阵,并没有那么简单…… 庄先生叹了口气,“你要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了!”墨画点头。 “你还不清楚。”庄先生摇头,神色一凛,缓缓道: “大阵是最复杂,最难,也是构建工程最大的一类阵法,并不是你想学就能学会的,也不是你一个人想建,就能建出来的。” “构建大阵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大阵的阵媒,需要炼器师炼制,需要匠师建筑,大阵的阵枢,你学后可以自己画,可大阵之内,成千上万的单阵,靠你一个人是画不完的,必须有其他阵师帮你。” “此外还有物力,构建阵媒的材料,画阵法的灵墨,催动阵法的灵石,都是极庞大的数目。” “更何况,大阵的阵枢是极难的,神识消耗极高,想学会也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最关键的是……”庄先生神色凝重,看着墨画,缓缓道: “就算倾尽全力建成大阵,万一还是抵挡不住封豨呢?” “付出了这么多物力和人力,耗尽灵石,还是镇杀不了封豨,通仙城的修士该怎么办呢?这种情况下,再想迁城,也是不大可能了,他们靠什么活下去呢?” “这些事情,你都考虑过了么?” 庄先生每说一句,墨画的心便凉一截,最后不由神色失望,低垂着小脑袋。 庄先生又轻轻摸了下墨画的头,柔声道: “这些事你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学大阵,要不要建大阵。” 米读手机版: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 第三百四十章 道孽 墨画默默点了点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考虑好了,但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事,是他不曾考虑过的…… 墨画满腹思绪地离开后,庄先生望着深山浓重的血气,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庄先生低声怅然道: “这是我的因果吗?” 傀老静静出现在他身后,淡淡道: “不是什么事都与你有关,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章 道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二章 出路 “这是岚陵州界,二品岚山宗的请柬。” 洛大师道,“岚山宗是岚陵州界有名的宗门,门内有金丹坐镇,距三品宗门,也就差一点时间,阵法传承……还算不错。” 洛大师本来是想说,“阵法传承深厚”,但想到墨画身后,那位不知名的高深莫测的阵法先生,“深厚”两字有些说不出口,便只能说“还算不错”。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二章 出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三章 选择 洛大师说完,便起身告辞了。 “小墨先生,我先告辞了,这件事你可以好好想想,不必急于决定。” 说完他又叹道:“我给的出路,是我觉得不错的,但未必就是最好的。你的选择有很多,择其善者而从之便好。” 洛大师的确是为墨画考虑的。 而之后几天,墨画也明白了,洛大师说的“选择很多”,是什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三章 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抉择 “我该去哪呢?” 墨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便坐在食肆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修士,看着整个通仙城。 通仙城已经不再热闹了,反而有些山雨欲来的寂寥。 街上的修士也变少了。 能寻出路的就寻出路,寻不到出路的散修,就只有一条路: 随着大部队散修迁城,迁往蛮荒的贫苦之地,重新开垦,建造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四章 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阵 墨画决定了,他要建大阵,杀封豨! 他自己有出路,但他也想给所有散修一个出路,让大家不必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主意已定,墨画就开始考虑要怎么做。 大阵阵法浩繁,是极浩大的修道工程。 既难学,更难建。 庄先生将建阵的种种难处告诉他,未必是让他打退堂鼓,反而可能是让他考虑得更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六章 传授 “先生,那有一品境界,就能画出一品大阵的阵师么?”墨画忍不住问道。 庄先生淡淡道:“自然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学了。” “哦,对。” 墨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庄先生语重心长道: “修界繁衍两万余年,修士不可亿计,天才无数,什么样天赋的修士都有,炼气期就能主建一品大阵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六章 传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七章 十纹之上(感谢我明命名啊打赏的盟主~) 墨画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五行屠妖大阵的玉简。 但一直看到晚上,一枚玉简都没看完。 而整套大阵玉简,一共有十枚。 墨画不由叹了口气,大阵果然是“大”阵,阵法浩繁,光是记载构建之法的玉简,就有如此之多。 时间紧急,可墨画偏偏又急不得。 大阵关系重大,不能有一丝错谬。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七章 十纹之上(感谢我明命名啊打赏的盟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领悟 墨画懵了,问道:“怎么了?” 白子胜迟疑道:“你画的这个……是阵枢?” 墨画点了点头,“是啊。” “什么阵枢?” 白子胜好奇道,白子曦也好奇地看着墨画。 墨画想了下,卖了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子胜不满嘟囔道:“小气鬼……” 而后他又想起来一件事,神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八章 领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十一纹 墨画思索了一下,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虽然画出了完整的大阵阵枢,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这次画出来,会不会只是巧合? 他将阵枢抹去,重新又画了一遍,不由叹了口气。 果然只是一时状态好,灵光一现,才将阵枢画了出来,再次画时,不够专注,神识也差了一些,就没能画成功。 不过神识差得 《阵问长生》第三百四十九章 十一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章 改命 “你骗他?” “我没骗。”庄先生理直气壮道,“我只说大阵是一品十纹起步,没说给他的大阵,就是十纹的。” “十一纹的大阵,也算是十纹起步!” 庄先生据理力争道。 傀老面皮颤动,觉得庄先生行事,实在是离谱,同时更加难以置信了: “所以,他画出的,其实不是一品十纹的大阵阵枢,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章 改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一章 议定 墨画又分别去了道廷司和道兵司,将周掌司、杨统领还有张澜请到了俞长老家里,并说了自己的打算: 建大阵,杀封豨。 “大阵”两个字一出口,张澜三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墨画找他们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俞长老知道,但未必清楚大阵是什么,可他们清楚啊。 大阵是修界所有开宗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一章 议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筹集 之前墨画尝试过,复阵的崩解,产生的灵力逆解,是能伤到这头封豨的。 只不过封豨的血气太强,再生也快,小范围的崩解,根本无法将其灭杀,但大范围的阵法崩解,又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果将大阵整个崩解,那产生的崩解之力,究竟会有多强…… 墨画试着想了下,心底也忍不住感到心悸。 最好还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二章 筹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份量 “您捐灵石的话,一旦大阵建成,镇杀封豨,我们便建一个大大的镇妖碑……” 墨画用手比划了一下,以显示这块饼……不是,这块碑到底有多大,而后对安老爷子道: “到时候把您的名字刻在第一位,刻大一些,描上金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立镇妖碑,是猎妖师的传统。 一旦镇杀为祸一方的强大妖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三章 份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抄家 安家捐了几十万灵石,这些灵石经墨画的手,送往了道廷司,堆积在道廷司库房中,留着建大阵时,统一调度使用。 而安家也得到了俞长老,道廷司和道兵司的感激,以及墨画的人情。 但是,灵石还是不够。 墨画皱着眉头,看着大阵玉简,推算着所需的灵石,发现竟还有数十万灵石的缺口,不由心中疑惑: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四章 抄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五十五章 阵师 散修拖延这些许时间,杨统领也已经追了上来,长枪之上金光大盛,一枪刺穿了孔家家主的左肩。 其余散修又拼了命似地往他身上扑,一刀一刀往他身上砍。 孔家家主,筑基期的修士,就这样被活生生砍死了。 孔家家主身亡,之后的局面一度失控。 暴怒的散修冲进孔家,见人就杀。 杨统领带领道 《阵问长生》第三百五十五章 阵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阵问长生》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