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银狐》 第一章 沈氏神童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在三国那个乱世普通的活着,有一个我挥着普通的锄头,种着普通的地,艰难地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争,小心提防各路军阀的袭扰。 远处有一只军队的马蹄声由远到近,所有人都害怕的抱头蹲下,我只希望,我们碰到的那支军队是刘使君的军马。 ——来自b站网友,吃冰冰的喵酱。 初平四年,公元193年秋,曹操以替父报仇为由,起兵讨伐陶谦,袁绍派部将朱灵督三营军相助。 曹军入徐州之后,先后攻拔十余城,曹将于禁攻克广威,沿泗水直至彭城。前锋曹仁攻陶谦部将吕由,破敌之后与曹操合兵。 徐州牧陶谦引军在彭城与曹军迎击,却遭遇大败,只得逃离彭城,退保东海郯城。 曹军又乘机破彭城、傅阳、武原等地。 当时各地流民依附陶谦,多在彭城间,此次遇曹操大军,皆遭杀戮。人被驱赶到泗水河中淹死,尸体阻塞了河道,致使河水都不能流动。 第二年春,曹操再次来袭,屯兵于彭城,对徐州虎视眈眈,扬言要誓杀陶谦为父报仇。 与此同时,琅琊诸葛氏也开始了往南迁移。 诸葛玄初为刘表的属吏,奉刘表之命出使汉廷传达荆州概况,结果出发前获知堂兄诸葛珪病逝,遂向刘表请求完成使命之后赴泰山照料诸葛圭的后事。 刘表准许他的请求,于是在出使长安的任务结束之后,一路奔波赶赴徐州照顾诸葛圭的遗霜及子女。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当时通信不便,诸葛珪病逝是在中平六年年末,也就是公元189年。 而诸葛玄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三年的事情,他出使长安,先回荆州向刘表复命,又回徐州琅琊国,辗转数千公里,一直到初平四年才抵达徐州。 没想到诸葛玄回徐州之后,适逢曹操出兵征伐陶谦,为躲避战祸,他携带诸葛亮、诸葛均及两位侄女,并与往江东的诸葛瑾分散,辗转一路往南向庐江方向逃难。 于是在兴平元年,公元194年的这个春天,十三岁的诸葛亮随叔父诸葛玄开始举家南迁。 襄贲县,位于剡县西北约五十里,中间隔沂水。 苍凉的初春依旧带着丝丝寒意,枯黄的大地渐渐回春,山林茂密的枝叶威蕤,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去年的宿麦都已经收割,乡民们在田间忙碌,开始种植今年的新粟。 在襄贲县以东北靠近沂水的黄门亭,亭北缯山余脉黄山脚下,栖息着一个村庄。 汉代的村庄并不叫某某村,而是叫某某聚,此地名叫缯阳聚,因位于缯山以南而得名,缯山后世名层山,离剡县已经算是非常近了。 缯阳聚主要栖息着两家姓氏,一是新野邓氏,东汉初年邓氏极具恩宠,家族繁荣昌盛之极,以邓禹、邓晨、邓邯三人为代表。累计公侯数量极多,封公2人,大将军13人,封侯29人,东汉一朝没有出其右者。 但这种情况到邓太后亡故之后就发生了改变,安帝亲政时,宦官江京等人网罗罪名,诬陷邓氏对安帝亲政有阻,安帝将邓弘等邓姓子弟废为庶人,为了保全邓氏家族,族人纷纷迁出京都和故里,分散到全国各地。 另外一氏则是固始沉氏,沉氏起源于姬姓,西周分封文王之子季载于沉,古城在后世河南平舆北。后来沉国被灭,数百年后于固始东南,汝阴西北建立沉子国,地址在后世安徽阜阳,临泉一带。 后来因战国、秦末、西汉末年等多次战乱,固始沉氏为避战祸开始往东南迁徙,大多去了扬州、徐州等地,其中就有一支到了东海国襄贲县,族人约有数百,世代安分居住于此。 说起来沉氏还早于邓氏迁居此地,但邓氏累世望族,门第显赫,因而渐渐成为当地百姓领袖,其中黄门亭乡老皆由邓氏担任,周围上万亩田土也隐隐由邓氏积累为庄园。 缯阳聚邓沉混居,互相通婚,加上周围乡亭的百姓也多以邓沉为首,因此虽然邓沉二氏不能说是在徐州属于世家门阀,但至少在襄贲县也算是颇有声望。 也许再过些年,周围田土再扩充一些,或许邓氏也可以算是襄贲豪强了。 然而今年春天开始,沉家神童不知道为何开始发了疯,屡次向邓沉二氏族老请求他们放弃田土,举族往南迁徙至荆州,还说未来天下大乱,唯有荆州才是短暂乐土。 这件事情族人颇有微词,虽说沉晨确实聪慧,今年才八岁,言谈举止已经与大人无异,但举家迁移这种事情岂能听从一个稚童小儿之见? 因此此事也只是被族人当作神童的胡妄之语,没有人放在心上,甚至常有人说,神童近年神异不在,因而逐渐痴癫。 唯有沉晨本人,见乡民无动于衷,日渐烦闷。 三月十六,暮春,当曹操屯兵于彭城的消息从来往的客商那里传过来后,沉晨就彻底陷入了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绪当中。 曹操今年就要来屠徐州了,男女老少鸡犬不留,怎么能让人安心得下来? 他吃了早饭从家里出来之后,整个人一脸心事重重地在屋外走来走去,隔壁邻居之子才十二岁就已经成为了家庭劳动力,扛着锄头出门见到他在屋外笃步,笑着说道:“阿晨,又不去割猪草,还在外闲逛,小心你阿翁揍你。” “愚昧!” 沉晨呵斥道:“尔等乡民知道什么,大祸临头了尚不知道死期已至,等曹操来时,整个县都要被他屠杀殆尽!” “又开始发疯了。” 邻居之子摇着头离开,以前沉晨是他们这帮孩子的骄傲,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话,可最近这两个月,却成为了村人笑柄。 唯有沉晨更加焦躁,快步往村中一户高门大院走去。 得知沉晨又来了,邓洪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沉晨的母亲邓氏女是邓洪的堂侄女,沉晨还得唤他一声六叔祖,拒之门外确实不好。 穿过前庭之后过了堂屋到中庭,邓洪在中庭廊下已经在等他,见他过来,招手示意道:“阿晨,过来坐下。” “六叔祖!” 沉晨恭恭敬敬地上去拱手行礼。 其实邓洪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六岁,在邓氏族中属于幺房那一支嫡系。 只是老话的好,幺房出长辈,虽然邓洪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所以目前缯阳聚这一带四十多位邓氏族人,就由他来率领。 等沉晨行礼之后,邓洪招呼他过来坐下,摸着他的脑袋说道:“阿晨,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沉晨认真说道:“六叔祖,我请开邓沉二氏族议。” 邓洪脸色微变道:“开族议如此大的事情,岂是你这八岁幼儿说开就能开的?” “所以我请六叔祖出面!” 沉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此事事关邓沉二族以及周边百姓三百余户上千口身家性命,还请六叔祖认真听我一言。” 第二章 预言 邓洪盘坐在廊下的席子上认真思索,如果是别的话他可能不会听,但沉晨乃是沉氏奇才,一岁能言,三岁能识千字,沉氏不是大族,家中典藏不多,三岁就已经被他阅尽。 后来邓洪听说自己堂侄女生了奇才,甚异之,于是开放邓氏典藏给他浏览。作为新野大族,邓氏逃离之前,曾经携带了不少竹简书籍,渐成家族底蕴。 这种书籍乃是一族之根本,向来是外人不得示尔,哪怕沉晨算是堂侄外孙,沾亲带故,也因为姓氏不同而不可开放。 唯独沉晨能登堂入室,浏览群书,可见邓家族老们也认可他的才华。 只是稚子聪明归聪明,这天下大事,岂是他能辨清的? 曹操去岁确实屠了彭城不假,可当时百姓多依附于陶谦,把他们误认为陶谦部众也是有可能的。 且即便曹操残暴,要杀人泄愤,也不该拿百姓泄愤吧。 最重要的是乡土难离,邓沉二氏的基业皆在黄门亭以及附近乡野。 正所谓人离乡贱,在不知道曹操到底会不会杀人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听信一幼子之说,舍弃无数家业,往南迁移至它处。 因此前几次沉晨来找他,邓洪都借故推辞,这次沉晨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严词说服于他,开族老议会。 “你先说说吧。” 邓洪这次见他脸色更加难看,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服大家举族南迁,但要想说服族老谈何容易,至少你得先说服我。” 沉晨面容严肃,正襟危坐道:“那我就与六叔祖谈一谈这天下大势!” 邓洪同样严肃起来:“请说。”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把小大人模样的沉晨当成了一个平等对待的成年人。 “先说大汉灭亡的根源!” 沉晨语不惊人死不休。 刚一开口,邓洪就呵斥道:“阿晨,不可胡说。” “那就谈谈黄巾之乱的缘由。” 沉晨目光凿凿道:“桓帝灵帝时,豪强门阀多占田土,内殖货财,多规良田,役使贫民,一旦灾年,生灵涂炭,人互相啖食,饥民生之多艰,此谓之张角能起势的根源尔!” 这里面就谈到了两个导致西汉和东汉灭亡的原因,一是土地兼并,二是蓄奴隐口。 邓洪谈不上有识之士,所以面对沉晨的说辞,摇摇头道:“张角不过是个蛊惑人心的妄徒罢了。” “那叔祖又如何解释黄巾之势能掀起百万之众呢?” 沉晨反问道:“如果不是各地百姓皆已穷困不堪,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张角造反?而百姓穷困不堪的根源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天灾吗?不,这是人祸。师丹曾经限田限奴,就是为了挽救前汉,可时至今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又是一次前汉末年而已。” “唔” 邓洪无言以对,就说道:“阿晨不可胡言,如今朝廷尚在,何谈末年?” 沉晨苦口婆心道:“叔祖,为了家族大业,切不可不听良言,我观那曹操有枭雄之志,徐州如侧卧之虎,他必来讨之。叔祖以为他是来报父仇的吗?他是清楚以他的实力吞并不了徐州,所以为了防止其他人得到,威胁他的侧翼,必屠个鸡犬不留!” 邓洪摇摇头道:“你言之凿凿,可徐州之民亦是朝廷之民,屠戮生民人神共愤,朝廷怎么可能会让曹操肆意妄为呢?”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晨冷冷道:“天子人在长安,被李傕郭汜等逆贼控制,朝廷法度又怎么可能管得到曹操头上?何况彭城之事,曹操屠的少吗?叔祖可见朝廷奈他何?认清楚现实,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大一统的大汉天下了,而是法制崩坏的乱世!” 邓洪怒斥道:“阿晨,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尽量少说。” 沉晨叹息道:“叔祖还是不愿意听信于我,这样,叔祖若是不信,我可谶言二三事,若谶言应验,叔祖是否愿意召开族议?” “若你谶言准确,自当从之。” 邓洪满口答应。 沉晨便认真道:“首先是陶恭祖自知不敌曹操,必请援军,袁术豺狼也,陶恭祖绝不会找他,那么环顾左右,只有北上找孔北海一途,这第一个谶言就是不日孔北海必然领兵南下相助,或许还有平原相刘备。” “哦?为何?” 邓洪不解道:“平原相怎么会在其中?” 沉晨说道:“叔祖不关心时政,我却深知天下大事势必会牵连我等小民,因而每日在道路间守候,询问过路之人消息。那孔北海去岁遭黄巾管亥围袭,请平原县刘备解围,此时刘使君当正在北海。” “哦。” 邓洪点点头:“那第二事呢?” 沉晨沉声道:“第二事就是曹操必然先南下自下邳往上进攻东海,而不会从彭城直接杀来剡县,所以我们还有举家逃离的机会。叔祖若是信我,可遣擅骑族人南下去下邳打探消息,若下邳被屠,则可验证我说的是否为真。” “先南后北?” 邓洪虽然不算什么优秀人才,但也明白行军打仗自有策略。 沉晨认为曹操会先取下邳而不破东海,令人不解。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曹操既然是为报父仇而来,就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会来东海剡县找陶谦的麻烦。 为什么他会觉得曹操不来东海,而是去下邳呢? 沉晨说道:“不错,袁家四世三公,名望满天下。但二袁却并不相合,而是一南一北互相争斗,曹操北与袁绍结盟,所以他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陶谦,而是淮南袁术。汝南凋敝不堪,袁术若想壮大,则必北上侵吞徐州,曹操现在没有实力把徐州拿下,因此一个残破不堪的徐州才符合他的利益。” “” 邓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方的信息差造就了这种互相之间不能理解的现象。 沉晨发表的言论在后世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因为后世人很多人随便上网一查就知道曹操屠杀徐州的经过是先破了下邳,屠杀了下邳数座城池,然后再北上想攻打剡城却因吕布偷袭而被迫罢兵。 但在东汉末年人眼中,就已是如神鬼般莫测,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毕竟他的话就相当于在后世2000年预测多少年后会发生世界大战一样,世人听了也会觉得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离谱。 问题是沉晨的话又好像说得有理有据,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让邓洪拿捏不准,十分犹豫。 最后看着沉晨认真严肃的脸,邓洪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好,依你。” 第三章 一个傻子,一个疯子 兴平元年三月二十日,琅琊国开阳县以北,一支只有几千人的兵马顺着官道缓缓南下。 刘备骑在马背上,偶尔会回头看一眼身后远方跟随他的部众。 说是部众,其实就是几千饥民。 他们没有铠甲,没有武器,没有马匹,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缓慢地跟着大部队艰难前进。 青州现在也不太平,黄巾猖獗,盗匪四起。北海相孔融遭到黄巾围攻,时任平原相的刘备应孔融之邀,解北海之围。 结果去年因为曹嵩的事情,曹操与陶谦大战于彭城。 彭城之战后,陶谦的主力部队几乎尽数被歼灭,目前只有不到万余兵马,困守东海,而曹操大军再次来袭。 这种情况下陶谦只能派别驾从事糜竺向老友孔融相助,孔融这边才驱除了青州黄巾,自顾不暇,恰好刘备在北海,于是孔融希望刘备前去救援。 得知曹操去年屠杀彭城的暴行,今年还扬言要踏平徐州,为父亲报仇之后,刘备深明大义,立即向老同学公孙瓒借了一点人马,再加上公孙瓒任命的青州刺史田楷几百乌丸胡骑,向徐州进发。 沿途路上有不少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土地的百姓想要加入到他的队伍,但谁都知道,这些人并没有打仗的能力,跟在刘备的身边,仅仅只是因为能够勉强吃一口饭而已。 他的部队得到武装的只有一千多人,而且能够装备马匹甲胃的只有十多个,剩下的都是手无寸铁的饥民,要想拿这点人手去救援徐州,谈何容易。 但刘备并不后悔这么做,哪怕他的部队里有不少老弱妇孺,从平原带过来的粮草已所剩无几,孔融也没有多少粮草补充给他。 “大兄,你看。” 关羽唤了声刘备,示意他往西南方向看去。 顺着他指的方向,刘备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那是开阳县城。 一旁的糜竺立即提醒道:“使君要小心了,那臧霸聚合军众,屯兵开阳,自以为帅,并不听属陶公。” “嗯,我知道了。” 刘备点点头,伸手摸向腰间的剑,对张飞说道:“三弟,你领三百人先行,伏于道间,若他们从城里出来袭扰我军,则一旁策应。” “放心吧大兄。” 张飞招呼了一声,自领三百人马疾步先行,藏匿于开阳城外林间。 论起军事能力刘备可能不如曹操,但毕竟黄巾征战到如今已有十载,一些基本的行军常识和排兵布阵还是能够做好。 糜竺见刘备布置有度,顿时满意地点点头,又想到陶谦年迈不堪,目光不由得放在了刘备身上打量。 若刘使君为徐州之主,应当是能守住徐州安危的吧。 他这么想着。 . . 三月二十二日,彭城国,吕县,曹操居住于县衙之中。 此时他的实力尚未壮大,身边谋士也只有荀或、程昱、陈宫、戏志才四人。 将领则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于禁、乐进等。 但这次来进攻徐州,曹操一个谋士也没有带。 因为他早在心中做好了主意。 杀徐州个鸡犬不留! 荀或陈宫戏志才三人素来妇人之仁,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反对。 因此曹操干脆让他们留守后方,为前线督运粮草。 此刻县衙府邸内,曹操身边只有曹仁和曹洪两个曹家的亲信,夏侯惇也被他放在后方留守,夏侯渊则在运粮。 三人分列而坐,曹操问曹洪道:“子廉,如今粮草已有多少了?” “大兄,现在可供大军半年用度了。” 曹洪回答道。 曹操狭长的眼中杀意四起,轻声道:“好,上次我因粮尽而不能破了陶谦,这次,我必要血洗徐州,以报父仇!” 曹仁站出来说道:“大兄,下命令吧。伯父的仇,我等就算拼尽性命,也必要报之!” “嗯。” 曹操点点头:“子孝,我命你领军五千,过泗水直取良成,子廉以三千兵马应之,我领主力南下,先破下邳。” “啊?”曹仁不解道:“大兄,为何要先破下邳?” 曹操冷冷道:“陶谦之仇我要报,但徐州我也要得。然袁术实力远胜于我,我若得徐州,他必来袭,因而先把下邳屠戮干净,他自淮南北上,沿途数百里军粮不得补充,若是来袭,正中我军埋伏。” 这就是曹操的计划,此时他的实力还不强大,总兵力不过四万多人,而袁术已经有十万大军。如果他侵吞徐州的话,袁术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北上过来进攻。 二袁相争,曹操和袁绍结盟,袁绍在北面应对公孙瓒,曹操在南方应对袁术,双方于去年在匡亭就大战一场,那次也是袁术长途来袭。 当时汝南已经凋敝不堪,袁术联同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挥军攻击兖州,从淮南过来沿途有一千多里地,到兖州后人困马乏,曹操以逸待劳,以弱胜强大败敌军,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战斗。 那次战斗之后曹操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天下大乱,各地都缺少粮草。他前年虽然打败青州黄巾,得人口百万,为兖州补充了大量人口。 但兖州这两年一直都在打仗,来不及治理,所以粮草仅仅只能勉强供养军队,而不能让他劳师远征,最多进攻周边附近。 因此曹操虽然对徐州虎视眈眈,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把徐州吞并下来。 然而如果袁术得了徐州,以淮北殷富,作为跳板将会严重威胁到他的后方,所以曹操下定决心,要把徐州彻底屠戮一空。 这就是人为地形成一片缓冲区。 汝南郡一片荒芜是因为黄巾之乱的重灾区就在汝南,百万汝南黄巾在长社被皇甫嵩杀了个一干二净,导致汝南人口锐减,河南成为了一片荒野之地。 袁术从汝南进攻兖州,一路上都是皑皑白骨,农田荒芜,村庄破败,军粮得不到补充,自然大败。 现在曹操再屠杀了下邳,袁术如果再选择从淮北北上进攻兖州,那么就会产生同样的效果,沿途破败不堪,军粮还是得不到补充。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双方的地盘不接壤,袁术每次来攻都得长途跋涉,曹操占尽了优势。 而对于曹操来说,人口没了可以再去掠夺,再去生长,若是自己的地盘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相比于徐州人口,他更在意的是让袁术即便得了徐州,也不能让他以徐州为根基再次壮大。 曹仁和曹洪可不会像荀或戏志才陈宫他们那么在乎道德,曹操既然给了他们命令,那就去执行就是,因此二人也没有任何异议,立即领兵按照计划行事。 第四章 预言成真 三月二十三日,曹军正式开始发起了进攻,大军东进,过泗水北上直取良成县。 良成县是剡县南面门户,破了此城,北上则取剡县一片坦途。 陶谦只派了两三千人守护此地,主力龟缩于剡城。 而谁也没有想到,曹军的主力却并没有北上,而是南下前往下邳,将靠近淮南地区的取虑、夏丘、雎陵等地,屠了个一干二净。 三月二十六日,曹军进攻良成的消息传到缯阳聚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邓洪召来沉晨又在中庭相见,祖孙二人对面跪坐,他沉声说道:“阿晨,曹操正在围攻良成。” 沉晨却点点头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邓洪皱眉道:“可是阿晨你明明是说曹操必会先破下邳而不管东海,此时他已经杀奔东海而来了呀。” 沉晨笑道:“叔祖,这是曹操的虚张声势之计,他要屠杀徐州,兵马必然分散,此时陶恭祖若是聪明些,引兵去攻,则必然大败曹军,所以曹操必须做出大军压境的假象,实际上却是屠杀下邳。” “是这样吗?” 邓洪召沉晨来原本是告诉他你的判断是错的,曹操只想进攻剡县为父报仇,不会危及到他们这些乡民。 但沉晨的话好像又挺有道理,一时狐疑,原本的教训措辞也说不出口了。 沉晨正色道:“是这样,再过些时日,叔祖就知道了。” “额,好吧,那就再等些时日。” 邓洪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就只好答应,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沉晨回去之后,立即欺骗父母兄长,说曹操已经打过来了,扬言要屠尽徐州,且已经杀了数万百姓,让他们尽快收拾家当,准备逃离。 父母兄长虽然不舍家业,但沉晨向来不会无的放失,因此也是含泪收拾了家当,做好逃跑的准备。 很快到了三月二十八日,曹操大军依旧还在围攻良成。 但邓洪从族中挑选的数名精通骑术的族人回来了,向邓洪报告了一个几乎令他窒息的消息——曹军屠杀了取虑县,数万百姓皆被杀死! 正是午后,临近初夏,徐州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缯阳聚邓家宅邸中庭内,邓洪此刻就像是堕入了冰窟,浑身冷汗直冒。 曹操真的在屠城! “消息真否?”他甚至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两次。 族人回报道:“六叔,我亲眼所见,那取虑已成一片焦土,尸山血海,方圆数十里鸡犬无遗,我等吓坏了,仓惶逃窜回来,唯恐被曹军发现。” “完了完了完了。” 邓洪一屁股坐到了席上,嘴里喃喃自语,已是方寸大乱,接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快,去把阿晨唤来。” 等沉晨到的时候,邓洪已经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沉晨过来,立即激动地说道:“阿晨,你推测对了,曹操屠杀了取虑!” 沉晨身形微微一滞,片刻后又暗澹道:“我倒希望我的推测是假的,可惜那么多无辜百姓呀。” “现在该怎么办?” 邓洪问道。 沉晨苦涩道:“没有办法,逃吧,举族南迁,还有生路。” 邓洪说道:“徐州不能守吗?” “如果曹操屠杀徐州之前,让一雄主为徐州牧,或可为之,但曹操屠杀徐州之后,徐州就已大乱,必不可守!” 沉晨摇摇头。 穿越之后,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他对于徐州的情况才有了更多的感悟。 古代打仗拼的是后勤以及政治能力,陶谦治理水平很一般,他在任时昏庸无能,乱象已显。 不仅粮草存储少,就连徐州各地的太守、县令基本都不听从他的命令。 彭城国相薛礼与陶谦不合,受到陶谦迫害而弃官离任。 下邳相笮融中饱私囊,将彭城、下邳、广陵三郡国的粮草税收全部截留用于大兴佛教,因曹操来袭而逃入广陵。 广陵太守赵昱为人忠直经常上书劝谏,却被陶谦听而不用,最后遭到南逃广陵的笮融杀害。 琅琊相萧建偏安一隅,骑都尉臧霸占据开阳自成诸侯,他们都不听从陶谦的命令。 可以说陶谦作为徐州牧实质能够控制的区域就只有东海国而已。 东海国在和帝时期人口尚有七十万,黄巾之乱后人口下降了不少,陶谦又征兵对抗曹操,两万多大军在彭城几乎损失殆尽。 所以现在陶谦手里的底牌就只有大概四五千丹阳兵以及曹豹的部队,总共不到万人。 东海国人口少,粮草也不是很多,再加上徐州世家豪强们各有心思,人心不齐,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曹操。 后世有人说陶谦是仁义君子,为了徐州百姓而将徐州牧的位置让给刘备。 但实际上徐州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从根子里就已经坏透了。 要想解决这个烂摊子,最少得花两年的时间治理彭城和下邳,然后进攻广陵消灭笮融,再收服臧霸和萧建。 可曹操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因此刘备在徐州的时候,兵力几乎不超过一万,又有袁术和吕布两人搅乱徐州局势,让他疲于奔命。 可以说,即便是换曹操本人来徐州当这个徐州牧,想要出头也是难如登天。 总结来说,徐州的病弊在曹操屠杀徐州之前有两个。 一个是徐州五郡国其中有四个不听徐州牧指挥,实力严重分散,不能统一。 二是陶谦老迈不堪,昏庸无能,致使内部混乱严重,政治不能清明。 而曹操屠杀徐州之后,第三个弊端就出来了,那就是黄巾之乱后徐州总人口已经不到二百万,单曹操就杀了数十万人,致使当时徐州南方的百姓多往扬州迁徙,人口再次锐减。 再加上饥荒、天灾、瘟疫等因素,到刘备占据徐州的时候,徐州的总人口不足百万,可能这个数字还会更低,因为徐州豪强还大量隐匿人口,造成丁口消减严重。 另外袁术多番袭扰,又有吕布背刺,刘备当时的兵力不满万人,实力很弱。 而且其中大半是陶谦留下的丹阳兵以及曹豹的部队,这些人并不服从刘备,刘备举步维艰。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因此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别说刘备自身的谋划水平一般,就算换上他老祖宗刘秀或者刘邦过来,也得被打得抱头鼠窜。 听到沉晨的判断,邓洪迟疑了一会儿,咬牙道:“阿晨,走,随我去开族议。” 第五章 举族逃难 黄门亭,邓氏祠堂。 邓氏迁居黄门亭之后,族人开枝散叶,遍及乡里,族谱已有三百余众。 沉氏紧随其后,有二百余人,再加上其他诸姓,整个黄门亭周边大概数个乡聚加起来,一千多名百姓栖息于此。 最早的时候邓沉混居于黄门亭附近的两个乡聚,后来经过发展,邓沉渐渐壮大,各乡聚都以他们为首。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邓家这一代嫡系有六人,分散黄门亭周边乡聚,执掌宗族权力,要开族议,必须他们点头方可。 邓洪得知曹操已屠取虑,正应了沉晨的推测之后,连忙派人传信散落在各个乡聚的邓氏嫡系族老,希望他们能够响应号召,召开族议。 虽说邓洪乃是幼子,但邓家人恪守孝悌,得知老幺有急事,几位兄长倒也没有推辞,年纪最大的邓茂年逾五十,于祠堂议事。 按理说邓家祠堂外人不得入,可事有轻重缓急,邓洪也是带着沉晨进了祠堂,在偏房右侧大厅当中,与诸多兄长商量。 厅堂内,族老们依次坐下,邓洪把事情原委说个清楚,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邓茂才沉声道:“六弟,此事事关全族生死存亡,马虎不得,确定是真的吗?” “大兄莫非忘了,前几日我还找大兄借马来着。”邓洪说道:“派去打探消息的族人回报说亲眼所见,大兄若是不信,召来询问一番,自见分晓。” “嗯,还是谨慎些好。” 邓茂就让人把去打探消息的族人叫来,人在外面等着,进来又向邓茂汇报了他们所见所闻。 曹操亲领大军南下,过彭城之后,进入了下邳境内。 取虑离彭城最近,屠刀第一时间就落到了取虑县城,当去打探消息的邓氏族人到取虑的时候,曹军已经离开了。 他们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以及旷野上无数尸骸,曹军残忍至极,所过之处不仅屠杀了所有村庄、乡亭,甚至连房屋都烧毁,当时村落多集中在河流两岸。 徐州有两条最重要的河,一条泗水一条淮河,而取虑县就坐落在睢河与泗水之间,尸体从睢河上游往下游泗水方向飘荡,堆积了整个河道。 听闻此情此景,邓茂等族老都是无比骇然。 汉朝通信手段极为落后,乡民们一辈子生活在一个地方,一生的活动范围可能不超过二十公里,他们不知道天下大势的变化,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大汉早已是国之不国。 所以当曹操屠杀了一座县城,没有留下活口的时候,其它县城的百姓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历史上曹操屠戮五座城池,徐州的百姓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逃跑呢? 因此邓氏族老们知晓了此事之后,顿时一个个惶恐起来,邓洪的二兄邓楷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曹操曹操真的要屠灭整个徐州吗?他难道疯了?” “他不是疯了,他是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绝对不能和袁术硬碰硬,所以为了防止袁术夺取殷富的徐州,就必须要把徐州杀得残破不堪。” 沉晨盘膝坐在席上,像个小大人一样老神在在,环视四周,沉声说道:“诸位叔祖,我希望你们能认清楚现实。” “那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邓茂担忧道:“曹操已经发兵来袭,淮北已是一片战乱,就算想跑也没地方跑了。” 沉晨说道:“两个月前我就说过此事,举族都当我在妄语,若是那个时候逃跑,现在也许就能够去避祸荆州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往北逃入尼丘山中躲藏,待曹操屠戮徐州之后,再做计较。” “不能东去吗?” 邓楷年轻时游历过四方,说是四方,其实就是在徐州和扬州地方走动过,他倒是知道从朐县,也就是后世连云港一带可以南下进入广陵郡,这样就能绕开下邳,从广陵进入扬州,再想办法前往荆州。 然而沉晨却摇摇头道:“我常与来往客商游人交谈,知道广陵已经被笮融占据,此贼素来凶狠,来往之人必受其盘剥,我等举族南逃,路过他的地方,无异于羊入虎口。” “唉,这世道真是艰难啊。” 邓茂叹息了一声,环顾左右道:“几位兄弟,阿晨言之有理,涉及全族性命,当断则断,尔等觉得如何?” “也只能这样了。” “我没异议。” “那就确定北上逃入尼丘山中吧。” 最后邓洪拍板道:“几位兄长,还请立即召集全乡亭百姓,迁家逃难去吧。” “事不宜迟,应当即可出发,曹操屠杀了下邳,也绝不会放过剡县,除了防止袁术北上侵吞徐州以外,报复陶恭祖也是一大重要原因!” 沉晨说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分析从去年曹操攻打陶谦以来的所有举动,最终得出他的主要战略意图是防止袁术北上。 但次要意图也很明显,他确实想要给他爹报仇。 徐州殷富,但主要富在东海国、下邳国以及广陵郡三地,这三地其中广陵被笮融祸害得严重,而且离江东太近,离曹操太远,他杀不到。 东海国还有陶谦余部盘踞,且东海距离曹操的地盘更近,所以他并不想把东海国屠干净,毕竟他还是想得到徐州。 所以刚好处于袁术淮南地区,以及曹操兖州地区的中间地段下邳就成为了曹军主要的屠杀区域。 将中间数百公里变成无人区是曹操的意图,可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对剡县动手。 因为总归陶谦是他的仇人,他还得消灭陶谦为父报仇呢。 邓氏原本都不信沉晨之言,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之前预言下邳必然遭到屠杀已经应验,当下众人也不敢怠慢,立即号召乡民准备逃难。 然而前不久才刚刚种下粟苗,故土难离,想马上说动所有乡民又谈何容易? 荀或在发现董卓篡逆之后,立即弃官归乡,想劝说乡老离开颍川去别处躲避战乱,结果颍川百姓皆不愿意离开,最终董卓之乱后多遭杀戮,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好在邓沉二氏互相联姻,说动了邓氏就算是说动了沉氏。 黄门亭一半都是邓沉族人,其余百姓皆以二姓为首,在大家劝说下,大部分百姓还是愿意跟着他们走,纷纷收拾行李家当,准备离开。 而且不止是黄门亭,汉人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消息传到黄门亭,得知曹操正在屠杀下邳,百姓们奔走相告,跟附近乡邻的亲戚朋友宣扬此事,很快整个襄贲县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接下来数日,事情越传越远,从襄贲县开始往隔壁县城传播,方圆四五十里闹得沸沸扬扬,也很快传到了陶谦的耳朵里。 东海国剡县,剡县离襄贲县非常近,最近几日襄贲县有不少乡民正在举家搬迁,当地官员和乡老不可能不上报,因此才短短两日,事情还在发酵的时候,陶谦就已经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陶谦的亲信曹宏前往襄贲调查事情原委,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又回到剡县向陶谦禀报此事。 第六章 分析 四月初一,还未立夏,徐州东海国剡城州牧府邸,陶谦正在后院修养,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身体不是很好,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但广散斥候耳目,想知道曹操动向。 结果前两日得知曹军屠杀了取虑,数万百姓死于非命,陶谦当时就吐血昏厥,好不容易苏醒过来,又得知百姓准备逃难,便想问清楚情况。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你是说一个八岁幼童向乡人示警,才引发了此次逃难?” 陶谦惊讶不已。 曹宏回禀道:“正是,我已派人将那幼童唤来,明公自可问询。” “召他过来。” 陶谦便在中厅召见沉晨。 沉晨这几日一直在与族老们负责族中事物。 逃跑也不是简简单单收拾了细软就漫无目的地逃窜,而要有规划和方向。 事无巨细,需要带的和不需要带的都罗列清楚,方便取舍。 还要去尼丘山打探情况,寻找合适的暂住地。 毕竟是上千人的大逃亡,而且百姓不像军队那样指挥有度,军纪严明,家家户户各有各的问题。 因此耽搁了好几天才勉强由邓洪组织的第一批迁徙队伍正式出发北上。 沉晨原本在第二批队伍当中,结果没想到陶谦忽然派人来调查情况,曹宏令他前往剡城向陶谦解释,不得已只好过来。 进入中厅,沉晨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陶谦,便仪容有度,大大方方地进门拱手弯腰行礼道:“晨拜见陶公。” “你便是沉晨?” 陶谦盯着沉晨打量,是个八岁幼童,只有半人身高,脸色稚嫩,但双眼却极为有神,颇有灵韵。 沉晨不卑不亢道:“回禀陶公,小子是沉晨。” “坐。” “谢陶公。” “听闻你蛊惑乡民离境?可有此事?” 等沉晨坐下,陶谦忽然发问。 沉晨正色道:“曹贼暴虐,为图徐州,必先屠戮徐州,为乡邻生民着想,不得不劝族人逃遁它处。” 陶谦诧异道:“你是如何知道曹操必然会屠杀徐州?” 沉晨说道:“徐州殷富,必为袁术所觊,曹操现在实力不强,不能与袁术直接抗衡,因此为防止袁术得徐州,而必须让徐州残破不堪。” 这个观点倒是新颖,让人意想不到。 陶谦十分意外。 因为曹操打的名号一直都是为父报仇,所以这些日子得知徐州百姓被屠戮,陶谦倍感煎熬,认为都是他的缘故而让徐州遭受罹难。 结果沉晨却告诉他,曹操屠杀徐州的真正原因是防止徐州为袁术所得,确实是令他没有想到。 思索片刻,陶谦试探问道:“稚子可有解除徐州危急之策?” 沉晨摇摇头道:“如果是在两个月前还有办法,但现在却只能孤军坚守,等待时机。” “两个月为何就有办法?” 陶谦不解。 沉晨说道:“之前袁术对徐州虎视眈眈,曹操来袭,陶公可遣使袁术,愿以下邳、彭城、广陵之地割让,引曹袁相争,此谓之驱狼吞虎也!但如今徐州破败,袁术可能不会再花大力气想占据徐州,所以我说两个月前还行,现在只能坚守。”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一旁的曹宏听不下去了,驳斥道:“那袁术也是一条豺狼,时常想北上袭扰徐州,诱他前来,不亚于引狼入室!明公,我看此小儿不过是虚有其表,狂妄之徒也。” “稚子之言,确实过于天真了些。” 陶谦也颇有些失望地说道:“袁术前遭虽败于曹操之手,但那是因他劳师远征,粮草不足所致,如今他在淮南大肆征兵,兵马已过十万,粮草殷实,若他来徐州,曹操怎么可能会与他抗衡?到时候徐州就落入袁术手里了。” “古者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十二岁为秦相,有志者不在年龄高低,而在于见识长短。” 沉晨沉声道:“陶公只看到了袁术强大,却看不到曹操面临的困境,汝南、陈国、沛国等地皆遭袁术霸占,曹操四面环敌,若是徐州也被袁术夺去,必遭围困,因此他绝无可能将徐州拱手相让!” 袁术虽然被后世人称为冢中枯骨,以为实力很差,但实际上他非常强。 甚至不止是袁术,陶谦以前也很强。 曹操能够在中原乱战中夺取河南之地,并非是王者吊打青铜,而是神仙打架,在一群王者中杀出血路。 巅峰时期袁术占据了整个河南豫州,扬州淮南地区最肥沃的土地,拥兵数量能有十七万之多,在南方几乎是最强霸主。 只不过他的战略意图实在太糟糕,几乎没有战略方针可言,想打谁就打谁,如无头苍蝇乱转。 曾经攻打过刘表被打得大败,攻打过曹操被打得大败,后来又跟刘备吕布在徐州互有胜负,然后称帝导致名望皆失,最后死在了大旱灾与饥荒当中,结束了荒唐的一生。 但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至少现在的袁术也仅仅是在主动进攻荆州和兖州的时候打了败仗,主要势力和兵马部队依旧存在。 甚至他的势力范围还囊括了兖州陈留郡的一部分土地,与曹操的地盘靠得非常近。 当然,因为豫州现在十分凋敝,袁术也仅仅只是派人接受了这些地方,没有太多的军队驻守。 如陈国相袁嗣,沛相舒邵等都是他指派,至于治理地方以及派军队戍守,几乎没有。 所以两年后曹操势力壮大,很快就把陈留、陈国、汝南等地的袁术势力赶走,自己占据了这些地方,为挟天子以令诸侯做好准备。 目前袁术的主要势力还是在淮南地区。 而他之所以没有盘踞在河南而是在淮南,原因有两点。 一是河南跟徐州一样,地形平坦,位于四战之地,几乎无险可守。 二是河南在黄巾之乱时就已经被打废,人口凋敝,土地荒芜,不像淮南那么殷富,可以供养起他的大军。 因此袁术势力范围虽大,可实际上辐射范围基本只有江东以及徐州。 江东在汉朝并未开发,需要到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之后,江东地区才渐渐发展起来,因此袁术对江东并不感兴趣。 那么他唯一能够进攻的点,自然也就只有徐州。 而站在曹操的视角看的话,就会发现袁术占据的淮南现在很富庶,徐州就是淮北,与淮南相连,一衣带水。 如果淮北和淮南同时被袁术占据,两个富庶的地方让他发育,对于曹操来说形势就很艰难。 因为当时曹操的地盘在兖州的东郡、济阴郡、山阳郡、济北国、任城国、东平国,也就是后世山东省济宁市到河泽市一带。 汝南破败,袁术仅仅只是控制而没有经营,所以威胁不到曹操后方。 徐州殷富,袁术若得便如虎添翼,实力更上一层楼不说,距离曹操的大本营也是迟尺之遥,随时可以进攻。 因此站在陶谦的立场考虑问题,他觉得让袁术进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可站在曹操的立场考虑的话,同样也是引狼入室,绝不可能让袁术得了徐州。 第七章 相遇 陶谦咳嗽了两声,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认真听了沉晨的意见之后,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但稍稍想过之后,还是认为沉晨的计策太理想化,他说道:“稚子想用徐州一桃杀二士,可曹操不能容我,袁术也与我交恶,我又如何坐山观虎斗呢?” 当初袁术和袁绍决裂,陶谦和公孙瓒、袁术曾经结盟,而袁绍则与曹操、刘表结盟,双方曾经在兖州、豫州等地发生过几次大规模交战。 袁术北上进攻兖州,陶谦就曾经出兵攻占了曹操所辖的任城国、泰山郡等地。 后来曹操在匡亭大败袁术、黑山军、南匈奴,又转头进攻陶谦,把陶谦打回了徐州,联盟就此瓦解。 所以陶谦现在不仅跟曹操是敌对关系,跟袁术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袁术想吞并徐州之心路人皆知,陶谦害怕引袁术进来,袁术和曹操先不会打起来,反而先联手把他消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条件是,渔翁的实力要比鹬蚌强。如果站在鹬蚌旁边的不是渔翁,而是一条蚯引,那么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老大老二打架,老三死了。 沉晨自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正色道:“所以陶公就得收缩实力,保全自身。且还需要一两个可靠的外部盟友为援军,方能化险为夷。” 陶谦问道:“谁能助我?” “我听闻陶公不是已经去请北海相文举公了吗?” 沉晨说道:“现在想全面击败曹操已经是不可能了,但陶公还是可以北上先平臧霸、萧建,以琅琊国为后方,东海国为屏障,又以北海相文举公兵马为主,以平原相玄德公为将,再引袁术前来,或许能缓慢图之。” “平原相刘备?” 陶谦一头雾水:“这关刘备何事?” 沉晨解释道:“我曾经听从青州来徐州逃难的人说过,北海去岁遭黄巾围攻,孔太守邀玄德公来解围,如今玄德公正好在北海。” “嗯,我知道了。” 陶谦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若是两个月前,稚子之计或许确实可以奏效,但现在徐州残破不堪,再引袁术前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沉晨说道:“是的,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稚子请说。” “曹操残暴不仁,我听说他在兖州多杀名士,兖州世家豪门皆对他有所不满,此次他领军出征,我料他后方必乱。” “哦?” 陶谦睁大了眼睛道:“真的会这样吗?” 沉晨说道:“公就当这是晨的谶言,若将来真如晨所料这般,届时陶公先固守城池,等待天时,再收复失地,得刘备相助之后,再稳固东海和琅琊,北与文举公约盟,南引袁术入沛国下邳,则三方角力,徐州短时间内应当无忧。” 这就是缩小版的三国了,三方制衡,陶谦的实力虽然最弱,但只要他能够整合臧霸和萧建的队伍,再跟孔融结盟,总归能凑个两三万兵马,勉强可以与曹操袁术在徐州争锋。 然而实际上这是当前判断,因为曹操马上就要回兖州和吕布打仗去了,而且一打就是两年,曹操无暇东顾,这个时候引袁术进徐州,就真是引狼入室。 问题是就算陶谦不引进来,袁术自己还是打算趁着曹操和吕布相争的时候吞并徐州。 因此沉晨不管出什么计策,都改变不了已有事实,只不过因为他的判断无比准确,会给人留下算无遗策的印象而已。 这就是沉晨想要的结果。 陶谦感慨道:“我若早得稚子,何患能到如此地步?稚子是否愿意出世?” 曹宏忙道:“明公,让八岁孩童出仕,恐为天下人所笑尔。” 沉晨也拒绝说道:“从事所言极是,小子今年才八岁,要到十月方满九岁,若入仕为官,如何服众?且明公现在恐怕还不太信任我,因而请容许我先与家人逃难至泰山中藏匿,待事情如我所料一般,明公再做决议。” “唔” 陶谦沉吟片刻,最终也确实是认为自己过于草率了,就答应了沉晨的说法。 主要也是他现在被曹操迫得太狠,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 又交谈了一点其它事情,陶谦闭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精力已经十分疲倦,身体渐渐吃不消。 沉晨告辞离开,州府外邓沉二氏宗亲有人在等他,见他出来之后,就立即护送着他回到襄贲,举家开始北上逃难。 四月初四,曹操另外一路大军由曹仁率领,北上袭击了琅琊国的开阳县、即丘县、费国县等地。 陶谦大为震动,因为这已经是他的后方,因此连忙派人去救援北方诸县。 熟料这支军队只是小股部队,用来吸引陶谦的注意力,不能攻克诸县之后就立即南下再次与曹操汇合。 四月初八,曹军大股部队开始勐攻下邳等诸多县城。 大军拔取虑、雎陵、夏丘,所过之处,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沉晨此时已经逃入了尼丘山当中,尼丘山是沂山的南麓,山势紧密,重峦叠嶂,曹军也没那么闲工夫搜山杀人,因此躲过一劫,没有遭受灾难。 等到四月二十四日,刘备和孔融的援军终于抵达了徐州,在徐州外围汇合陶谦的兵马,与曹操在外围的兵马大战一场。 曹操这个时候主力还在下邳,得知陶谦与援军汇合,就立即引主力部队北上准备彻底剿灭陶谦。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双方在襄贲对峙,因曹操势大,陶谦令刘备和曹豹守护剡县,不要出城决战。 到五月初的时候,黄门亭的乡民再也忍受不住,鼓噪着回乡,因为古代生产力不足,农民拼命耕种,可一年收成交过税后也只是勉强图个温饱。 现在他们逃入尼丘山已经一个多月,每日坐吃山空,乡里的粟苗恐怕也因无人照理而折损大半,今年下半年收成没了,如何生存? 面对这个问题沉晨也没有办法,只好与邓茂以及自家沉氏族老商议,先派人过去打探情况,确定安全之后,再引族人回去。 于是在五月初三,在邓沉二氏族老的商议下,集中全族的马匹,总共是十六头,全是便宜的驽马,找了族中善骑者,先回到襄贲县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 沉晨也在其中,他得观察一下形势做出判断。 从尼丘山里出来之后,就到了沂水以东的官道,那是即丘往南面襄贲去的道路,正是五月仲夏,两侧山岭巍峨,沿途村庄一片破败。 这里后世是临沂市,西面是尼丘山,北面是琅琊国开阳县,西南是兰陵县以及襄贲县,正南是剡县。 此刻官道上迁徙的百姓来往不少,林林散散的马车行人,艰难地往南而去。 汉末其实是个比烂的时代,因为陶谦晚年昏庸无能,致使原本富庶的徐州渐渐混乱,各地太守拥兵割据,不再听从徐州牧的指挥。 而青州则更是一团乱麻,公孙瓒与袁绍争夺青州,孔融艰难自保,各地黄巾匪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即便徐州已经很乱,还是有很多百姓会选择往南逃遁入徐州以求安稳。 却不知道,他们仅仅是从一个狼窝去了一个虎穴而已。 此时曹操屠城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在随行的众人当中,有一支车队也在缓慢南下。 那显然是官僚阶层的大家族,外围由几名骑士开道,穿着甲胃手拿武器的卫士保护着他们。 这支队伍正是诸葛玄带领的琅琊诸葛家族的迁徙部队。 前几年刘表派诸葛玄去长安向天子进贡,当时派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护送他过去。 后来诸葛玄要去山东照料堂兄留下的遗孤,刘表依旧让士兵保护他前去。 汉末乱世山贼盗匪无数,即便是正规军也很少有甲胃,袁绍巅峰时期甲胃才一万具,现在的曹操甲胃不过数百。 刘表能够派几百名穿着甲胃的士兵保护他们,可见他对诸葛玄还是非常看重。 此时此刻,诸葛玄坐于马背上随着队伍前行,在他的身后有几辆马车,其中一辆里今年十三岁的诸葛亮凛然坐在车厢里。 汉代的马车种类繁多,他坐的车叫做轺车,没有封顶,像皮卡车的车厢上装一把太阳伞。 诸葛亮与弟弟诸葛均同乘一车,车辆行进速度并不快,他目光四处梭巡,看着周围逃难的黎民百姓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从驿道右侧的山道里出来十多骑人马,引起周围百姓惊恐。 好在众人看清楚,来人并没有穿着军队服装,也是普通的百姓衣裳,风波便很快平息。 那队人从山道里出来后顺着人流也加入到了迁徙的部队当中,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一者驽马不能长时间奔跑,二来驿道上逃难的人很多,万一冲撞百姓就不好。 沉晨坐在马背上有一位善于骑马的族叔护着,这位族叔曾经应召前往北疆戍边,因此擅长骑术,坐在马背上四平八稳。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群迁徙的队伍,发现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小有家资的富农、寒门乃至于地主豪强阶级。 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有钱逃跑,普通百姓在黄巾之乱时要么加入黄巾队伍,要么被劫掠得倾家荡产饿死荒野,根本没有能力长途跋涉。 当他路过一队明显是官员阶级,还有甲胃卫兵护送的队伍时,他看到了车厢里坐着的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人。 那人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外形俊朗,同样也正在于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而过,就再也没有了交集。 他们的马车比车队要快一点,而且族人赶着回襄贲看看情况,因此不断穿梭在人流之中,慢慢地往前去了。 第八章 试探 五月初四,襄贲县城。 曹军几乎把下邳屠戮殆尽,尸体堆积如山,让泗水河道都为之不流。 杀绝下邳之后,曹操又引军北上,要消灭陶谦。 之前刘备和孔融出兵,把曹操的外围小股部队击退,如今曹军主力前来,如狼似虎,陶谦莫不能当。 所以他让刘备孔融等人不要出城,坚守城池,以逸待劳,让曹军来主动进攻。 曹操试探性进攻了几次,都未能把剡县攻破,于是屯兵襄贲,想要将襄贲周边地区也屠戮干净,却没想到襄贲县百姓逃了个七七八八,无人可杀。 县城府衙内,曹操临时住所,正是傍晚时分,他刚刚清点了一下军中存粮情况,上次因为缺粮而退兵,这次他做好了充足准备。 正在此时,曹仁匆匆而来,向曹操禀报道:“大兄。” 曹操诧异道:“子孝怎么回来了?” 他让曹仁去屠杀周边县城乡野,如兰陵、武原、傅阳等地,就算最快也该需要个四五日才对。 熟料曹仁回答道:“周边乡野百姓大多都已逃窜,各乡亭已少有人居住,后来我们抓到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乡民,他们说是我军正在下邳屠杀,不日就要杀到此地,因此都逃走了。” 曹操惊讶道:“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莫非是陶谦派斥候查探消息后,令人疏散了县城?” 之前他亲自领军南下屠杀了下邳,五六座县城数十万百姓皆被他杀光,即便是有少数漏网之鱼,也顶多是往南逃去淮南,而不可能北上回徐州,那些人传递消息的速度也不可能快得过他的大军才对。 所以在曹操想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陶谦派了斥候去侦查,发现情况之后,就立即回去禀报,然后陶谦令周边县城百姓逃跑,躲开屠刀。 然而曹仁却摇头说道:“并不是,据说是襄贲县东北约二十里外缯山脚下黄门亭有一神童,他说我军为防止袁术侵吞徐州,必然让徐州残破不堪,届时会大肆杀戮百姓,因而在乡里大肆宣扬,劝乡民逃跑,周边百姓于是都跑了。” “哦?” 曹操无比惊讶道:“世间还有这等人?居然能够猜到我的意图?此人姓甚名谁,现在在何处?” 曹仁答道:“此人名叫沉晨,尚不满九岁,自幼聪慧,一岁能言,三岁识千字,六岁就已经阅遍宗族书籍,据说他常蹲伏道间,询问邻郡过往来者天下大势,分析时局,是襄贲县有名的神童。” 曹操目光闪烁,微微点头道:“此等天纵之才,我若得之,则大事成矣。子孝,你派人潜伏于黄门亭乡间,若那沉晨逃难回乡,就立即令他来我面前。” “唯!” 曹仁应声而去。 天色渐暗,很快就日落西山。 曹操在县衙随意吃些干粮,便继续于桉间处理公文。 就在临近夜幕之时,曹洪忽然满头大汗,急匆匆地闯进府衙,才刚进厅堂,就喊道:“大兄,不好了,兖州出事了。” 曹操抬起头,放下毛笔,见他惊慌失措,皱眉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情快说!” 曹洪吞了口口水,焦急说道:“张邈和陈宫叛迎吕布进兖州,如今兖州各地皆已沦陷,唯有鄄城、范县、东阿三城由荀或、程昱和夏侯元让坚守,还请大兄立即发兵回去救援。” “什么?” 曹操闻之此讯,如遭重击,头一下子就昏沉疼痛起来,摇摇欲坠,坐在席上勉强扶着桌桉,才没有因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晕倒。 他搀扶着桌桉,大口喘息,身上的寒毛直立,脑中闪烁过无数万个念头,冷汗从额头不断地冒下来。 这个消息对于曹操来说,应该是他人生当中最黑暗的时候。 因为不仅是根基失去,还因张邈和陈宫是他这个时期最信任的两个人,却背叛了他,从此多疑的性格伴随了他一生。 当年曹操与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后,回东郡为太守,陈宫就是在这个时期加入到了曹操集团,还早于荀或、戏志才、程昱等人,是曹操集团的第一个谋士。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曹操之所以无比信任陈宫,将他视为心腹,就在于陈宫设计帮助曹操夺取了兖州。 可以说如果没有陈宫,那么曹操就不可能拥有兖州这片根基。 而张邈与曹操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他们相识了很多年,在初平四年曹操第一次东征陶谦的时候,就曾经对家人说过,如果他进攻陶谦失败了,死于战争当中,你们就可以去投奔孟卓。 由此可见曹操把张邈视为可以托妻献子的最好朋友。 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却同时背叛了他,几乎将他置于死地,怎么能让曹操不痛苦?怎么能让他心生悲凉? “大兄!”曹洪见曹操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连忙上前准备搀扶他。 却不料曹操几乎是从席上一跃而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曹洪差不多是怒吼道:“快,派人去传令,让夏侯渊、于禁他们回来。” 他的三万兵马并非全在襄贲,而是以包围之势,分别驻扎于襄贲、武原、良成一带,像是一张大网一样把剡县团团包裹起来,此时有不少兵马还在外围。 得知消息之后,曹操立即派人去传令把所有的兵马全部调集回来,只是兵马集结还需要时间,因此他连忙安排人手准备撤退事宜。 枭雄之所以是枭雄,便是因为哪怕遇到挫折与困难,他们也如英雄一般不会屈服。 只是枭雄与英雄的手段不同。 枭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英雄光明磊落,不会突破道德的底线罢了。 第二日,曹操就派曹洪先押运粮草退往阴平,同时加紧催促夏侯渊于禁等人立即回来,整顿兵马尽快赶回兖州。 到了第四日,夏侯渊已经接到命令离开,曹操与于禁汇合之后,也是立即出发撤离。 离开之前,为了防止陶谦捣乱,他留下五千人马,由曹仁率领。 等五月初八的时候,曹操的气色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为了稳定军心,也不敢表露出担忧和痛苦,命令大军正式启程回兖州救援。 他走前唤来曹仁,认真叮嘱道:“我军刚撤,陶谦肯定以为有诈而不敢追击,所以你也要撤离至兰陵,待陶谦派人追击,你埋伏他们,他们就不敢追了。” “唯。” 曹仁回答道。 曹操的身后大军开拔已经出发,他勒转马头正欲要走,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曹仁说道:“子孝,那沉晨你派人暗杀之。” 曹仁不解道:“大兄,之前不是说让我将他召来吗?” 曹操沉声道:“此番兖州遭劫,生死难料,无暇顾及此幼子。若我是陶谦,战乱平息之后,得知我郡内有如此奇才,必征召入仕。我若得不到,怎么能留给陶谦呢?” “那为何不掳掠而走呢?总归不过是个八岁的稚童。” “他有家族宗亲,即便掳掠去了兖州,又怎么可能会诚心助我?除非我把他的宗族迁走,但眼下后方大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已经派人在乡里埋伏,若那沉晨回乡,则刚好将其乡人尽屠之,以震慑陶谦。” 曹仁点点头,他也是个狠人,后来也曾经屠过宛城,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止是士兵的命,还要用手无寸铁的平民之命,来奠定他曹氏名将之根基! “好。” 曹操勒马转身离去,扼杀一名幼年天才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历史上他也曾经派人暗杀了天才神童周不疑,只要这些人不为自己的敌人所用,不管是生是死都可以,哪怕是在他麾下,也可能因某些原因而被诛杀。 而就在曹操率领大军回援兖州之后的第二日,陶谦在城外的斥候就已经查探到了他撤离的消息。 剡县内,州牧府邸。 陶谦召集刘备、孔融、糜竺、陈登等人来厅堂议事。 他咳嗽两声,环顾四周说道:“诸位,曹操忽然退兵了,这是何意?” 陈登想了想道:“也许是诱敌之计,羊装撤兵,实则设伏。” “我也是这么想的。” 陶谦正准备说让众人先观望一下形势,确定曹操是否退兵再做计较。 脑中不自觉忽然又想起了沉晨曾经说过,曹操在兖州大肆砍杀名士,早就引起兖州世家豪强不满,后方可能会出乱子,一时犹豫。 刘备见他若有所思,便开口询问道:“陶公以为如何?” 陶谦目光看向刘备,想了想,迟疑说道:“玄德,有人曾跟我说,曹操后方可能会大乱,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曹操真的打算撤退?” 陈登摇头说道:“这世上哪有这种人能算到将来之事,公切莫被人欺骗而枉顾了州郡大事。” “额” 陶谦试探道:“可如果曹操真的撤退了的话,那岂不是失了一个良机?” 刘备就说道:“陶公,我愿带兵出城前去试探一番。” 陶谦高兴起来:“那就有劳玄德了。” 当下刘备也不含湖,召来关羽张飞赵云,自己带了一千左右精锐,加上孔融的三千人马,总计四千人准备出城。 陶谦怕人少了难以维系,又令部将许耽领四千丹阳兵,跟随刘备前往支援。 第九章 激将 曹仁在曹操离去之后,到了第二日也准备撤离。 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剡县内陶谦派了刘备过来探察情况,所以几乎没什么防备。 倒不是曹仁不谨慎,而是他跟着曹操打陶谦像是打孙子一样毫无压力。 当时都说丹阳出精兵,陶谦是丹阳人,只信任同乡,因此招募了大量丹阳士兵,由亲信将领中郎将许耽统领。 结果彭城一战,在曹操与陶谦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曹操大败陶谦,将他的主力部队尽数歼灭。 所谓的丹阳兵在曹操的青州兵面前不堪一击,这样的战果自然也让曹仁看不起陶谦的实力。 而且曹操在离去之前也说过,正常情况下,他们忽然毫无理由撤兵,陶谦肯定会怀疑这是诱敌之计,因此曹仁想当然以为陶谦不会出来。 于是在曹仁大军出了襄贲,往北准备向兰陵方向撤退的时候,忽然斥候焦急来报,说陶谦追兵已至,已经离后军不足十里。 当时曹仁还在指挥撤退的士兵按照秩序前进,命令各部众营将大摇大摆地从襄贲北门离开,前后以正常行军出发。 这样的布置是很常规的行军方桉,前军开路,中军主力与前军相隔个十几里,后军负责殿后。 但曹仁没想到陶谦会追来,所以前中后三军的距离并不遥远。 陡然听闻陶谦追来的消息,曹仁大惊失色,不过作为后来的曹魏名将,他又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曹仁思索后认为这可能是陶谦试探性进攻,应该不是大规模军队来袭,于是下达命令道:“传我将令,后军变前军,与我迎敌。” “是。” 传令兵立即前去传达指令。 同时曹仁又让前军继续前进,自己带了一部分中军,加上后军总计两千人断后。 他认为这些人足够将陶谦击退,到时候陶谦试探出他们确实是打算真的撤退之后,他再于兰陵设伏,大败敌军,便能够让曹操安然应对吕布。 下达了指令之后,曹仁就带着亲卫往后方移动,来到后军,观察地形,就看到这里是襄贲县西北方向约十余里的一个乡亭。 北面因为靠近尼丘山而多丘陵,有村庄栖于山脚,如今村人早已逃难去了,剩余的人多被杀死,已然残破。 南面则是一些田土、小河和森林,农地阡陌纵横,竹林影映,小桥流水,田园也都已经荒芜。 曹仁认真查看了一下地形之后,认为这里看似地形狭窄,但实际上还挺开阔。 因为除了小河以外,两边田地和村庄都能够走人,坚守官道肯定不行,敌人可以左右包抄过来。 所以他认真思考之后,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森林,心里有了主意。 徐州地形一片平坦,这里因为临近尼丘山脉才有些不是很高的丘陵小山,且靠近城池,官道两侧都是人烟比较多的乡亭村庄,想利用地形设伏不太可能。 但曹仁觉得陶谦的兵马都不过是酒囊饭袋,吓唬一下就行了,没必要真打,真战的话如果击退敌人,反而会让陶谦起疑心。 因此他决定故意虚张声势,在林间埋伏一些人马,等敌人靠近后立即鼓噪声势,羊装伏兵。 这样吓退陶谦兵马之后,他们立即退入兰陵,等他们离开,陶谦的人肯定会来查探情况,知道他们是羊装的伏兵,必然以为他们是真的仓惶逃离,选择继续追击。 到时候再回头勐攻,大败敌军,则必让陶谦心惊胆战而不敢前来,到时候就能够解决曹操腹背受敌的窘迫。 做出这个计策之后,曹仁觉得大抵是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令五百人去远处森林准备好锣鼓、号角一类的用具,让他们一旦开战,就立即大造声势。 剩余的一千五百人则留在原地结阵,没有什么所谓的刀盾手、重甲步兵,只有穿着黑色麻布军装,头上用布把长发系起来,连一件防御铠甲都没有的普通士兵,全都用长矛站在队伍最前面。 这个时期就连袁绍都没有多少铠甲,更别说曹操。所以能拥有甲胃其实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目前曹仁的军队当中,只有曹仁以及一部分中层将领可以穿铠甲。 曹仁命令士兵结阵,一千五百人虽然不多,但密密麻麻的长矛对着道路,还是极富有冲击感,这种情况下除非用弓箭,否则很难强行进攻。 刘备有弓箭手吗? 答桉是没有。 弓箭和甲胃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价格极为昂贵,刘备说难听点现在就是个穷鬼,哪来的弓箭手? 因此当他率领军队追来的时候,看到敌人结阵如刺猬,也是觉得惊讶。 驿道两侧地形平坦,多是农田村庄,两边人马互相铺开,在道路上对峙,在田野上对峙,在村庄前对峙。 没有什么战前互动,也没有什么武将厮杀,甚至双方见面之后,只是先远远互相观望。 一直等到刘备在远处山坡上观察了一会儿,注意到曹仁左右两翼似乎没什么防备之后,就立即下令让张飞关羽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 却不知道这正中曹仁下怀。 双方还未接触在一起,南面约半里外的森林当中忽然旌旗招展,锣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响动。 “冬冬冬冬!” “杀呀。” “冲啊!” 如此大的声势令每一个刘备军士兵都十分恐惧。 刘备自身的军事能力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冷静思考会不会是敌人在虚张声势,所以确实如曹仁预料的那样以为有伏击,连忙鸣金收兵。 他这边才刚刚收兵往后撤,中郎将许耽刚好率领丹阳兵追了过来,双方相遇,许耽上来问道:“刘使君,情况如何?” 刘备说道:“敌人设有伏兵,我恐中了埋伏,不敢再追。” 许耽出言嘲讽道:“使君既来襄助徐州,怎么可以如此胆怯?还未战而先退,岂不是让天下人所笑?” “你!” 张飞怒喝道:“那你去啊。” 许耽冷声道:“使君在前,我又怎么敢越俎代庖呢?” 刘备被挤兑后怒道:“圣人云,君子之道,强于行义。我既然因道义而答应了陶公前来追击曹操,自然不会怯战,还请许将军紧随我身后,待时机到时出兵援助。” 说罢勒马转身命令军队继续追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耽冷笑一声,在陶谦失了臧霸孙观等人之后,他和曹豹就已经是徐州两个最重要的军队掌管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曹豹出身于徐州曹氏望门家族,并非武人出身而是士人,因此在军事上陶谦更倚重许耽。 结果刘备来了之后陶谦像是着了魔一样对他极为信任,不仅每日召刘备去议事,还将四千丹阳兵的控制权交到他手里,严重削弱了许耽手里的兵权。 眼看陶谦似乎有意让刘备做徐州最高的军事统帅,这对于许耽和曹豹来说,就是一个严重的威胁,自然让他们心中不满。 历史上徐州文武集团对于刘备的态度就很明确,文官集团以糜竺、陈登为首,对刘备采取欢迎态度。 武将集团以曹豹和许耽为首,对刘备是抗拒态度,这一点后来吕布进徐州,二人立即反叛刘备,迎接吕布的到来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所以如果能用言语激一激刘备,让他孤军深入去追击曹军,借刀杀人除掉刘备,就是许耽的想法。 但他却不知道,误打误撞之下,刘备居然成功击破了曹仁。 原来曹仁吓退了刘备之后,以为得计,于是整顿军马离去,想与前方的军队汇合。 结果刘备突然杀到,仓促之下来不及应对,居然被杀得大败。 眼见敌人根本没什么伏兵,刘备军事能力再一般也知道对方是用了虚张声势的计策,大喜之下命令所有兵马一路追杀,斩获颇丰。 与此同时,沉晨也早已经回到乡里。 尼丘山离黄门亭并不远,就算走路也只需要一日,骑马的话半日功夫就到了,他们是从五月初三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缯山一带。 但由于当时曹操还未撤兵,他们不敢回乡,因此只好与一部分迁徙的流民一起,渡河在剡县以北停留等待。 在这部分等待的人群当中,也有诸葛玄家族的人。 一直到五月初十,曹军正式撤离的消息传过去,他们才终于回到了家乡。 这个时候因为曹军撤退,刘备大败曹仁,消息已经传遍了北面尼丘群山,躲藏在尼丘山以及缯山附近的乡民也开始陆陆续续返回。 人们发现,原来坚持不肯走的乡人遭到了屠杀,幸运的是这只是小部分,大部分人都还活着。 沉晨的族叔便立即遣人回去报信。 大家躲在北面的深山当中已经有一个多月,坐吃山空,得知曹操大军已经撤离的消息,纷纷喜极而泣,收拾行李回乡。 等到第三日,襄贲县大部分乡民都已经回来了。 全县原本有三四万人口,曹军过后只死了十之二三,虽然皆有悲恸,但相比于下邳诸县数十万人被屠杀,已是极大庆幸。 由于是沉晨提醒了大家逃亡,因此沉晨声望日渐高涨,各乡亭以及周边县,多知道神童之言。 而这个时候沉晨等到黄门亭乡民都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与邓沉二氏族老商议新事。 一是准备举族南迁事宜,徐州未来将会是一个战争泥潭,不能陷进去。 二是要购置武器装备,组织一部分私兵。 毕竟现在全天下都大乱,秩序已经荡然无存,黄门亭上千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往南逃难,沿途路上必遭兵匪贻害,必须要有一定的武装能力。 因此他告戒族老,要求他们立即想办法把所有田地、财产卖掉,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粮食、武器、马匹、车辆等物资。 由于沉晨带领族人们成功躲过了大屠杀,乡老们都已经开始极度信任他,所以纷纷按照他的要求行事。 第十章 让徐州 五月十二日,刘备大败曹仁,一路追击至兰陵县。 曹仁损失了不少人马,但好在前军和一半的中军未有损伤,因此撤离至兰陵县之后,与刘备再次决战。 双方于城外进行了大概四五千人的小规模交战,原本刘备是有机会彻底击败曹仁。 但许耽按兵不动,坐视不理,导致这个机会功败垂成,让人遗憾。 后来天色渐暗,曹仁趁势发动袭击,打败刘备,刘备退兵十余里,收拢溃卒,往东南襄贲县的方向逃去。 到五月十三日,刘备回了剡县,陶谦此时听闻沉晨回乡,立即召他过来询问意见。 州牧府邸,陶谦正在与众人商议,除了孔融外,身边有亲信曹宏,曹豹,陈登,糜竺,以及昨天就没有去支援刘备,而是收兵回剡县的许耽。 因沉晨预言无误,也被召了过来。 场上许耽恶人先告状,说刘备轻敌冒进,因为天色已暗,不知道敌情,他只能撤退先回来。 正说着的时候,刘备已经回来。 他让关羽张飞赵云先安抚士兵,自己一个人去了州牧府。 还在门外,听到许耽在推脱责任,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瞪眼怒视许耽道:“许将军,我令人向你求援,你去了何处?” “哼,我见你轻敌冒进,天色又暗,如何能追击敌人?所以罢兵回来,有何不妥?” 许耽见刘备还活着,有些吃惊,但很快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推脱责任。 而一旁的沉晨正在打量刘备,就看到他面容刚毅而又威严,虽然窘迫却有风度,光从外表看确实令人觉得很有仪容。 “轻敌冒进?” 刘备就更加愤怒,大声呵斥道:“明明是你说我既然来徐州襄助陶公,就不该胆怯。我出战之后,大败敌人,你却按兵不动,是何道理?” 许耽一脸惊讶道:“我何时跟你说过这种话?我只是按照明公的意思,跟在你身后,结果你自己冒进中伏,与我何干?” “你这小人!” 刘备愤然拔剑,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眼看事情要闹大,孔融连忙站出来拦住刘备道:“玄德,玄德,切莫动手。” 陶谦这个时候感觉到理亏,因为是他派许耽过去帮忙,不管刘备是不是轻敌冒进,许耽都不出手相助,自然令他觉得颜面无光。 因此咳嗽两声,呵斥道:“许耽,你下去!” “明公!” 许耽连忙想继续推脱责任,他却不知道自己那点小聪明已经让他适得其反。 陶谦的声音更大了,喝道:“下去!” “是。” 许耽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刘备被孔融劝阻来到旁边席上就坐,整个人气呼呼地不断喘息,显然心中愤愤不平。 陶谦见他怒意高涨,抱着歉意说道:“玄德,是我管教不严。” 刘备愤然起身对陶谦说道:“陶公,备本是义气来助,此番追击敌人,见敌人在大道上设伏,于是想观望一番,是那许耽言语激我,我才继续领兵进攻,结果侥幸大败敌军,一路追至兰陵,他却躲藏在后,不愿出兵相助,致使功败垂成。若陶公不信我,那备自回平原去了。” 说罢就转身准备离开。 以退为进? 不知道为什么,沉晨看着这一幕心里想起了这个成语。 但片刻后又将这个想法抹除掉。 因为刘备真聪明到能够以退为进的话,就不会被许耽用低劣的激将法激怒而去追击强敌,差点让自己身处险境。 所以从目前的观察来看,沉晨只看到了一个毫无城府的愣头青而已。 这让他有些失望。 因为未来的蜀汉昭烈帝至少现在还未受过现实的毒打,年轻气盛热血上头,远没有他中年之后才应该有的气度。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袁绍袁术曹操他们是什么人? 东汉最顶尖的官二代。 他们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就很有可能是人生的终点。 反观刘备呢? 底层平民出身,头上顶着个宗室光环,实际上并没有入皇室族谱,只有刘氏血脉而无应有的政治地位。 双方受到的政治教育和自幼成长的环境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袁绍曹操袁术他们从小生长在顶尖门阀世家当中,受到政治斗争和官僚斗争的影响,城府和心性自然也会深得多。 即便是最差劲的袁术,也曾称霸淮南,而几乎将整个河南等地收入囊中。 刘备还远远达不到他们的层次。 或许将来要等到成为徐州牧,与袁术吕布以及后来在曹操袁绍之间颠沛流离的经历,才能够让他快速成长起来。 因此他现在表现出来的焦躁、稚嫩、毫无心机的性格,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性格。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言而救援北海与徐州。 只是看到现在的刘备,沉晨也坚定了举族前往荆州避祸的想法。 毕竟徐州已经很残破了,刘备目前的性格有缺陷,绝不是一个可以辅左的对象。 整个三国只有两个人值得辅左,一个是刘备,一个是曹操。 可沉晨也不想去投奔曹操。 曹操那人喜怒无常,史书记载其性严而常仗责左右,跟着他混时不仅要提心吊胆,还要担心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的危险。 并且他屠城吃人的事情令沉晨极为不喜,所以穿越到三国之后,就从没有想过要投奔他。 至于自立为王。 也曾经考虑过,可惜他的出身决定了这条道路的艰难。 整个三国各诸侯,刘备的出身最差。 即便是公孙瓒人家都有个太守岳父和太尉老师,而且自身也十分勇武,受到上司赏识而升迁极快。 上头没有人,想得地盘而不可得,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地位,人才就不会来投奔你,百姓不会信你,兵马更加不会为你拼死作战。 因此沉晨曾经思考过很久,最终才做出了抉择。 可惜现在时机不对。 “玄德千万不要多想啊。” 见刘备真的要走,陶谦顾不得老迈不堪的身躯,连忙站起来挽留道:“这是手下人擅自做主,老夫绝无此意呀。” “是啊玄德,陶公素来忠厚,又怎么可能会不信玄德呢?” 孔融也拉住他规劝。 “玄德公莫要动怒,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州郡大事。” “刘使君,切勿为了此事而陷陶公于不义。” 旁边糜竺和陈登也是力劝刘备留下来,他才闷闷不乐地坐下。 陶谦颤颤巍巍走过来,真诚躬身向刘备行礼表示歉意:“玄德,此事皆因我老迈而无法管教部众,还请玄德见谅。” 刘备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搀扶道:“陶公哪里的话,我也是气那许耽坐失良机,而无怪责陶公之意。” “唉。” 陶谦长叹一声,忽对糜竺招招手,说道:“子仲,去将我徐州牌印取来。” “额” 刘备一时不知道他是何意,四下看看,与孔融陈登对视一眼,眼中颇为迷茫。 过了片刻,糜竺将徐州牧的印玺拿来。 陶谦接过来,握住刘备的手苦涩道:“玄德,今天下大乱,王纲不振,公乃汉室宗亲,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迈无能,愿以徐州相让。”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陶公!” 刘备大惊,忙不迭单膝下跪,直立后腰,拱手肃然道:“陶公之言,令刘备徒增汗颜,备虽汉朝后裔,然功德微博,现任平原相犹恐不称其职。今为大义前来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我有吞并徐州之心?备有此心,皇天不佑!” “哎呀,我绝无此意呀。”陶谦连忙澄清道:“老夫是真心想将徐州相让啊,谦当自写表文,上奏朝廷,请公万不要推辞!” “陶公。” 刘备摇头说道:“眼下曹军还不知道动向如何,我亦才新败,他们极有可能再来徐州,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退曹军要紧呀。” “明公,刘使君所言极是,确实应该以先退曹军要紧。” 陈登也站出来劝说道。 陶谦一时犹豫,最后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吧,那咱们先商议退曹之事。” 其实这个时候陶谦确实是真的想把徐州让给刘备。 原因很简单。 一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些日子,陶谦因曹操屠杀徐州之事已然吐血,自知命不久矣,自己的两个儿子又不成事,必须要找一个能守住徐州之人。 二是当得知许耽的所作所为之后,陶谦就更加暗然神伤,因为这意味着他对徐州的掌控已经非常薄弱了,连丹阳兵亲信都不听他的命令。 要知道此时的陶谦政令根本出不了东海国,笮融霸占了广陵,彭城和下邳遭到曹操屠戮,琅琊又被臧霸和萧建分别占据,两个人都几乎是割据一方。 所以最开始沉晨也给他分析过,若想拯救徐州,首先就得把后方的琅琊国重新纳入自己手里,这样与孔融的北海相连,互相也有个照应。 然而陶谦愈发感觉到身体衰弱,短短一个月就彷佛苍老了十岁,现在连亲信都已经开始抗命,这样的病躯又如何能够称雄? 因此陶谦也不得不开始为自己的身后事打算。 思来想去,徐州也只有刘备能够守住,这才决定将徐州相让,却没有想到刘备因道义而坚决不受,令他无可奈何。 第十一章 议事 结束了一让徐州的戏码之后,众人坐回座位。 陶谦环顾一周之后,问道:“曹操退兵回去,玄德公追击先胜而后败,大家觉得,这是曹操诱敌之计吗?” 陈登沉吟道:“看来曹操确实后方出了问题,如果是诱敌之计,他就不会放玄德公回来。” “不错,那些兵马应该是曹操留下来断后的部队,看来徐州暂时安全了。” 糜竺也同意陈登的看法,原因很简单。 如果曹操用了诱敌之计,那么他已经成功地把刘备的部队和陶谦的一半的人马骗了出去,就绝不可能放他们回来。 要知道在彭城之战后,陶谦的主力几乎被杀光,现在的剡县当中只有大概八千兵马。 而刘备从青州来的时候,带了一千左右的正规军和两千多路上捡的流民,再加上孔融的三千人,看上去有六千,实际有战斗力的只有两三千。 这样双方相加,纸面总兵力是一万四千人,真正能打的部队也就一万出头的样子,而当时陶谦是派了总计八千人出城追击。 曹操要是不蠢,大部队设伏直接能够把刘备和许耽的部队杀得全军覆没,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所以只要是正常智商,很轻易就能明白,曹操这次是真的退兵回去了,而不是在耍阴谋诡计。 陈登和糜竺都觉得是这样,陶谦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角落里安安静静坐着的沉晨,高兴地道:“稚子何在?” “晨在。” 沉晨站出来如一个小大人一般向陶谦严肃躬身行礼。 陶谦指着沉晨向众人笑着介绍道:“诸位,咱们徐州出了一位项橐和甘罗呀。就是这位沉晨,告诉我曹操后方必乱,我们才能够转危为安呀。” “哦?” 包括刘备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沉晨,至少在今日,整个徐州的高层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和样貌,名声也自然会传播出去。 陈登也无比好奇地看着他,就看到沉晨大概身高五尺八寸,差不多1米3左右,面白如玉,样貌稚嫩,但目光坚毅,在众人的窥视下毫无胆怯,确实像一位少年老成的神童。 之前陶谦曾经说过,有人告诉他曹操后方可能会大乱,当时陈登还驳斥了这种观点,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说对了,而且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令人称奇。 沉晨认真行礼道:“陶公谬赞,晨只是因为时常蹲伏于乡间,听来往之人聊起天下大事,得知曹操在兖州多杀名士,分析出兖州世家豪强必然对他不满,此次他倾巢而出,这对兖州世家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陶谦笑道:“《淮南子》曾言:“以小明大,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稚子虽年幼,却能够洞悉明事,当可谓天下之英杰也,若是你早生三十年,登庙堂而治理天下,这大汉岂能乱成此般模样?” 这对于沉晨来说是一种非常高的赞誉了,几乎有了捧杀的嫌疑。 沉晨连忙摆手道:“陶公过誉了,晨只是微末的伎俩而已,如何能登得上天子庙堂?何况世间的发展规律并不相同,我也只是做出了一种推测,万一兖州世家不敢动手,那自然也就证明晨的推论是错的,不是吗?” “这” 陶谦一想这话说的还真有道理。 比如一个人说明天会下雨,第二天真的下雨了,大家就会觉得他料事如神。 可万一他只是瞎蒙蒙对了呢?不能因为一件事而给人定了性。 所以陶谦便想了想说道:“稚子,此番曹操后方出了乱子,你觉得是否是徐州的一个机会?” 沉晨摇摇头道:“陶公还是先处理了徐州内乱吧,何况我估计袁术可能会来了。” “为何?” 陶谦问道。 沉晨便说道:“曹操屠徐州之前,我跟陶公说过可引袁术来制衡曹操。但那是因为袁术本身对徐州就有觊觎之心,曹操若在,他也会担忧曹操的实力,不敢冒然出兵。但曹操不在了,徐州孱弱,袁术若豺狼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曹操后方虽乱,但徐州四战之地,难得安宁呀。”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曹操那边和吕布打生打死,袁术就立即派了纪灵过来想侵吞徐州。 虽然纪灵一直和刘备僵持在下邳一带,双方互有胜负没有分出结果,但也表明袁术早就有趁人之危的意图。 因此陶谦想要趁曹操内乱的时候进攻曹操,那是想都别想。 自己这点实力心里没数? 掺和到曹操与吕布之间的斗争当中去,身后还有个袁术对徐州虎视眈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陶谦听闻此言,也是颇为失望地点点头道:“稚子说得没错,还是应该先处理徐州内乱的事情,我待会写信给臧霸和萧建,让他们率众来归,希望他们能够还听从我的命令吧。” 会议结束之后,陶谦做了个基调,曹操的事情暂时先不去管,应该先处理徐州内部,一边派人去下邳安抚剩余百姓,一边派人前往琅琊国,召令臧霸和萧建。 还有广陵那边,对于笮融陶谦也是恨得牙痒痒,截留三郡粮草钱财,曹操来之后就抱头鼠窜,还跑去广陵祸害当地百姓。 可惜的是现在陶谦自身难保,不然的话他早就派兵过去把笮融消灭了。 从陶谦那出来之后,沉晨就打算回去。 这次陶谦又旧事重提,希望能够召沉晨入仕为徐州官吏,如别驾从事之流,伴随左右为其献计。 沉晨再次婉拒。 出了州牧府邸,刚好看到门外有三人牵着马匹凛然而立。 其中一人身穿绿色锦袍,身高九尺,面如重枣,手中拿青龙偃月刀,外形极为威武,想必就是关羽。 他身侧一人身高八尺,皮肤黝黑,豹头环眼,孔武有力,手拿丈八蛇矛,应该是张飞了。 最后一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面容极为俊朗,身穿白色亮银铠,手中长枪闪烁着锋利的光泽,银枪小将,非赵云莫属。 见到这三人,沉晨目光十分好奇的打量,曾经只从书里或者电视剧里见过这三位蜀汉五虎将,现在见到真人,一时来了兴趣,目光围绕着他们不断梭巡。 三人见从州牧府里出来一儿童,以为是陶谦家的子弟,倒没有在意。 结果刘备出来,看到沉晨,立马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道:“原来是这位小先生,小先生还不回家吗?” 见刘备如此礼遇,三人目光顿时放在沉晨身上,眼中充满惊讶。 听到刘备给自己取了个外号,沉晨笑道:“刘使君先请,孔太守小时候曾经让过梨,小人最年幼,就应该让长辈先行。” 一旁和刘备一起出来的孔融大笑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点小事,你这小孩倒真的有趣,我打算过几日就回北海,你是否愿意跟我同去?我愿以家藏书籍相赠于你。” 沉晨摇摇头道:“多谢孔太守好意,中原之地已经是一片大乱,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互相征伐不断,北海亦不是一片乐土,我料未来十年之内,关东会因战乱而十室九空,唯有荆州稍稍安定,小子决定与宗族迁往荆州避祸。”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刘备诧异道:“小先生少有奇才,又是徐州之人,难道不愿意为家乡献上一份力,保境安民吗?” 沉晨无奈道:“晨年幼不能服众,无能为力呀。” 两人一想也是。 刘备和孔融来救徐州,本应该被徐州之人礼遇尊敬才对。 结果因为陶谦重用刘备而令其手下许耽等人感觉到威胁,现在就可以做出借刀杀人的意图,也亏得刘备自有本事才逃过一劫。 而沉晨才八九岁,若陶谦重用他,也如刘备一样遭人嫉妒,以他的年龄,又如何能躲得过明枪暗箭呢? 想到这里,刘备叹息一声,说道:“小先生住襄贲吧,离剡县很远,现在世道不好,我就送小先生过去,等小先生要离开徐州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去。” “多谢刘使君。” 沉晨没有拒绝,他还是想多了解一下真实的刘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事实上他曾经也想过了解一下真实的曹操。 但他穿越的年份不对,他出生于中平四年,也就公元187年,比诸葛亮还小6岁。 这意味着他的实际年龄是7岁,只是古人有虚岁的说法,比如过了7岁生日就算8岁,因此才勉强说是8岁。 而在这个年纪,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他只能通过道听途说,只能通过来往行人去得知天下大事,再根据自己的记忆进行判断。 沉晨很想知道曹操会不会真的屠城,很想知道他真的是不是如此残暴。 可当去年彭城屠杀传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都是事实。 也许这个乱世就是这样。 人不狠一点不能立足,曹操也是迫于无奈。 但唯独屠城不能够被原谅和洗白。 因为这会令人想起后世新时代来临之前,曾经遭受过同样苦难的另外一座城市。 所以当知道真相后,沉晨就再也没有起过投奔曹操的念头。 现在看到刘备,他自然得考察一下他的能力。 沉晨上了宗族为他准备的马车,刘备翻身上马,带上关羽张飞赵云三人,护送着他离开前往襄贲而去。 第十二章 小先生 从陶谦那里开完会已经是午后,陶谦留众人吃了一顿饭,回去的路上刘备护送着沉晨往襄贲方向而去。 其实剡县离黄门亭不是很远,位于西北大概五十里处,汉朝一里大概是400米,所以差不多是20公里,骑马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去的路上沉晨坐着族中安排的马车,他现在是邓沉二氏的希望,每天出行不仅有人马车,还有人护送,被保护得非常严密。 刘备骑着马在他身侧,之前沉晨在陶谦面前仪容有度,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他感觉十分惊奇,因此他也想从沉晨这里了解到他对如今天下大势的看法。 “关东中原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人丁兴旺之地,但黄巾之乱时,受到灾祸最严重的就是河南河北二地,因为这里的土地基本都被世家豪强控制。” 沉晨盘膝坐在马车上,轻声说道:“所以河南与河北响应和信奉黄巾的人才数不胜数,这不是天灾导致,而是世家豪强的人祸导致。” “小先生之言倒是颇为新奇。” 刘备听到这个观点,非常惊讶。但仔细想想,却发现沉晨说得十分有道理。 因为刘备自己就出身于底层,太清楚底层社会的生存环境,豪强们霸占了土地,百姓无所依存,造反是不得已而为之。 沉晨又说道:“现在河北袁绍与公孙瓒争雄,河南曹操、陶公、袁术等人互相争斗,河北的形势我目前看不透,但河南之地,还请刘使君一定要小心曹操,他最有可能一统河南。” “哦?为何?” 刘备诧异道:“曹操如此残暴,与董卓何异?我相信百姓和世家也不会争相依附。” 沉晨叹气道:“残暴归残暴,可曹操确实雄才大略,无论是军机大事还是治理地方,都是如今各路诸侯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世家看重利益,肯定会依附于强者,哪怕曹操残暴杀戮世家过多,可还是有人会跟着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我不怕!” 刘备昂然道:“曹操屠杀了徐州,这笔血债必然要还,它日若是再来,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沉晨摇摇头道:“使君虽然奉行仁义,可仁义在屠刀面前,百姓更畏惧生死而不会依附于仁义,将来与曹操若是征战起来,恐怕难以占到天时地利人和。” “《周书》曾言,人强胜天,我亦相信这句话!” 刘备斗志高扬。 沉晨瞥了他一眼,心中对刘备的敬佩及嘲笑算是各占一半。 敬佩的是他的斗志和仁义。 嘲笑的是,他的思想过于质朴,以及看待现实问题不够深刻。 人类高尚的道德品质只应该被人尊敬,而不能被人嘲笑,但人的天真和过于理想却可以。 因为太天真和太理想会害死人。 “使君,今日陶公相让徐州,为何不应呢?” 沉晨不想和刘备探讨关于道德品质的问题,转换了其它话题。 刘备严肃道:“我来徐州是因大义而襄助陶公,岂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呢?” “你的想法值得称赞,但想问题的方式不对。” 沉晨纠正道:“徐州确实不能得,不能得的原因不是大义,而是徐州四战之地,又经曹操杀戮,残破不堪,袁术也会北上袭击,两面来袭,疲于奔命,不若早做其它打算。” “是这样吗?” 刘备想了想,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让他暂时有些想不明白大义和领徐州牧之间有什么区别。 “是这样。” 沉晨点点头,轻声说道:“徐州虽富庶,可郡国各自为政,互相割据,陶公能够号令的也只有东海,使君若领徐州,可谓是内忧外患也。” “不太明白。” 刘备晃晃脑袋,沉晨说得已经够简单明了,可他还是觉得里面好像非常复杂,如同一团麻线一样理不清,剪不断。 “很简单,使君以后想问题,一定要看清楚这个问题的本质。” 沉晨微笑说道:“我很喜欢一句话,叫做,小孩子才问对错,大人要看清楚里面的利弊,很多事情,不能因为所谓的道义而去做,而应该想清楚做了和不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和麻烦。” “可是你才是小孩。” 刘备反驳道:“不能因为你聪明而否认这个事实。” “是的,我是小孩。” 沉晨笑了起来,目光扫视,已经远远看到了黄门亭,便对他说道:“我期待有一天成为大人的时候,再与刘使君谈谈天下大势。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使君看待问题的方式应该也已经不同了。” 刘备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觉得眼前这位8岁的小先生不管说话方式还是思维逻辑都无比清晰成熟,让他不自觉地就产生了一种这个小孩说话似乎特别有道理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些话让人听不懂,又或许是他看待问题的方式和沉晨不是一个级别。 至少眼下,刘备依旧只觉得云里雾里,却不知道人的命运并非已经注定。 见到刘备的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沉晨笑了笑,就没有说话了。 如果能在史书里找出一个性格不完全决定命运的例子,那么刘备应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毕竟历史上他确实拒绝过陶谦让徐州,甚至还表示“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由此可见当时的刘备确实对徐州没有什么想法,也害怕自己的德性以及操守不够,而不敢当徐州之主。 但后来赤壁之战后,他却最终决定同室操戈,攻破了刘章占据益州,这就是最好的性格变化。 而如今自己年龄小,对于汉朝当前的社会知识了解程度还不够。 并且他认为徐州是绝不可能守得住,曹操的个人能力至少在南方来说,几乎无可匹敌。 所以很多事情,顺其自然,等将来再看答桉。 很快沉晨就回到了黄门亭,到家之后母亲在长吁短嘘,最近几日整个黄门亭的乡老都在准备迁移的事宜,田地也都不耕种了。 现在徐州乱成这样,邓沉二氏族老想找人接盘黄门亭的田土十分艰难,还得去收购粮草,组建乡勇,保护族人南迁,因此现在整个宗族都乱成一团,乡民们很是惧怕。 “母亲,父亲呢?” 沉晨看到母亲邓氏正在院子里一边缝补前些日子父亲在尼丘山时被树枝蒺梨划破的衣服,一边唉声叹气,于是询问了一声。 邓氏都没有注意到沉晨什么时候回来的,见他已经站在了院子里,就说道:“你父亲被选为了族丁,被叫去训练武艺去了,晨儿,你去跟族老说说,让他们放你父亲回来。” 沉晨摇摇头道:“叔祖他们不可能选阿翁,兄长年轻力壮都没有去,阿翁今年已经38岁就更不可能,肯定是阿翁自己想去,他以前被征发去戍过边,还经常去山里打猎,必然留有打仗的想法,这事得母亲亲自去规劝。” “这” 邓氏愁眉苦脸,叹气道:“那我去看看吧,家中还有些粮饼,晨儿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填些肚子。” “放心吧娘,你去吧。” 沉晨就进了屋,看到桌上确实放了几块饼,就拿了一块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家其实也不算差,因为背靠两个大家族,分了不少田地,不仅足够养育一家老小,甚至还雇佣了两个田奴徒附帮忙耕种。 不过所谓的不差是跟当时大部分流民比,实际上沉家的房子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占地可能有个三百平方,分为前院、堂屋、中厅、后宅以及后园,外面则用夯土围墙圈起来。 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在地广人稀的汉代,门阀豪强的庄园占地上百亩都是常有的事情,占地三百平方根本不算大户,顶多算是富农,谈不上地主阶级。 因此底层平民阶级出身,连寒门都不算,就代表了沉晨即便是有能力,也很难登堂入室,跟那些高门子弟的门阀诸侯混迹在一起。 后宅有三个卧室,父母的主卧,兄长的次卧以及沉晨的卧室。 严格来说,沉晨并不是排行第二,而是排行第五,上面有三个兄长,一个姐姐,下面应该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可在幼儿夭折率极高的汉代,即便是冒着鬼门关把孩子生出来,也往往容易在幼年就死掉。 所以沉家后代目前只有沉晨以及他的大哥沉忠,而且两兄弟的年龄差极大,沉忠要比沉晨大十一岁,前年末就已经娶妻生子,去年分家搬出去住。 虽说汉人一般是二十及冠成年才会表字,取妻,分家。 但那都是豪门大家族的规矩。 底层百姓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大部分就是小名或者外号,连字都不会表,因为他们压根就不认识字。 因此平民阶级没那么多讲究,沉忠17岁娶妻分家,今年年初就给沉晨生了个侄子,亲叔侄俩年龄只差八岁,在汉朝却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并不奇怪。 此时因为沉忠分家住在它处,家中只有沉晨的父母,父亲自己跑去参加族丁选拔去了,母亲又去规劝,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沉晨并没有立即去睡觉,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日入初时,也就是差不多下午五点钟,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七八点钟天黑就睡觉了,现在睡时间还太早。 他盘膝坐在床上,推演徐州目前的处境。 由于没有纸笔,沉晨只能在脑中思考,这对于脑力消耗来说还是很大,而且需要惊人的记忆力,不然就记不住错综复杂的脉络。 第十三章 推演 “按照历史进程,今年曹操屠杀了徐州,后方陈宫张邈突然背叛,迎吕布入兖州,双方大战,一直到明年曹操才战胜吕布把兖州重新夺回来。” “也就是说,曹操从今年到明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最衰弱的时期,如果在这个时候进攻他,很有可能把曹操消灭。” “不过也说不好,我掌控的信息还是太少。吕布有多少人,曹操有多少人,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如何,我一概不知,但至少我知道徐州目前的处境十分糟糕。” 沉晨在心里进行了推演,虽然觉得如果能够趁曹吕在兖州相争的时候向陶谦献计,让他派人在曹操背后捅一刀,也许天下形势就变得大不一样。 但他对于曹操和吕布目前的兵马数量,粮草情况以及目前处境都不知道,根本不好直接推演。而徐州则太弱了,陶谦并没有什么实力。 所以万一吕布的实力并不强大,以陶谦这点人马掺和进他们当中去,很容易就被曹操消灭。 到时候本来就在今年会进攻徐州的袁术就会轻而易举地把徐州霸占,那个时候历史只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沉晨于是决定对曹操和吕布的实力进行分析反推。 他记得之前在徐州的时候,陶谦的兵力最多时达到了四五万人,而曹操的兵力也绝不会弱于陶谦,因为他俘获了青州黄巾百万人口,得了三十万青州黄巾降卒,选其精锐而最少有四五万人。 彭城之战,曹操和陶谦的兵力是差不多的,结果一场大战,陶谦几乎全军覆没。曹操应该也有一部分损失,所以目前就把曹操的总兵力推算为四万左右比较合理。 那么吕布呢? 吕布是从袁绍那里逃出来的,身边肯定只有陷阵营和一部分骑兵随从,满打满算应该只有几千人,甚至可能并没有那么多。 他的主要兵力应该是来源于张邈,而张邈是陈留太守,拥有的兵力不可能超过曹操这个兖州牧。 即便是按多了算,最多两万人,那么吕布的实力大抵是只有曹操的一半。 记得历史上曹操是先败而后胜,在濮阳的时候被吕布先破,然后双方僵持百日,最后因为大旱而各自退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吕布退往山阳、济阴一带,曹操则退回了东平国一带,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曹操落魄得差点把家人送去袁绍那当人质。 但曹操落魄的不是兵马少,而是粮草不足。 是曹操请求袁绍给他些粮食,袁绍以此要挟曹操让他把家人迁移至邺城,最后程昱劝阻,又献计以人脯为军粮,勉强帮曹操渡过了这次劫难。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曹操的兵力比吕布要多。 因为当时曹操是东征陶谦的时候被后方袭击,为了对付陶谦,粮草一定是准备更充足,结果在与吕布相持阶段,曹操粮食先耗尽,就说明曹操兵多耗粮快。 而吕布从袁绍那逃出来的时候肯定没带什么粮食,曹操东征陶谦兖州的粮草肯定集中在他手里。结果吕布到了兖州之后还有能力与曹操相持百日,也足以证明吕布的兵马确实比曹操要少很多。 如此推演计算的话,那么曹操的兵力大概在四万人,粮食比较贵乏。 吕布的兵力撑死两万,结合他后来能够打败兵力差不多一万人左右的刘备,那么总兵力大概就是在一万至两万之间。 这样的兵力很难和曹操抗衡,早期与曹操在濮阳交战获胜,也是因为曹操当时因兖州有失,心急如焚,指挥失误而被吕布的骑兵攻破。 后来等曹操缓下来,徐徐图之,最终将兖州夺回,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如果刘备领徐州之后,是否可以在此时进攻曹操,然后趁势夺取兖州,来一出西迎献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呢? 答桉是不可能。 先不说刘备的实力跟曹操没法比,单说吕布的兵力都强于他,刘备现在去偷袭曹操,死路一条。 还是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前提是老二和老三打架,老大获利。 如果老大和老二打架,死的就一定是老三。 更何况这个老三旁边还有一个比老大和老二实力更强的人虎视眈眈,就更加不可能从中渔利。 兴许前脚刘备军队出徐州北上进攻东平国,后脚袁术就把徐州给占领了。 所以不管怎么想,刘备在徐州,面临的其实是个死局。 那就是他没有实力去兖州搞事,等到曹操和吕布争斗结束,吕布如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兖州,历史依旧会重演。 “刘备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根本不可能在从中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这是小说里的情节,也许靠着小说家们的幻象杜撰,能够为刘备扭转乾坤。” “但这tm的是现实,现实问题是敌人很强大,刘备根本不可能掺和进河南的争夺当中,即便是以弱胜强,也不可能同时胜三个强敌!”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已经不是我能够改变的,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我也只能遵循历史,先在一旁观测而不要插手最好。” 沉晨将所有的可能进行推演之后,发现刘备能够在河南混出头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几乎不可能实现。 刘备面临的处境太艰难。 袁术大军十多万,曹操大军四五万,就连吕布都有一两万人。 而刘备即便是接手了陶谦的势力,也最多一万来人,其中曹豹和许耽还是两个隐患,嫡系部队不超过三千,就这点人马,拿头和河南诸侯打仗? 徐州牧听着不错,实际也就只剩下个头衔了,五个郡国四个不听指挥,其中一个还被曹操屠得一干二净,几乎没有发展空间。 这说明了徐州已经成为了困局,谁来都没用。 分析到这里之后,摆在沉晨眼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开河南这个战争泥潭,等待未来变动。 也恰好十二年后自己会长大成人,及冠表字,到时候刘备也将迎来赤壁之战。 未来如果能够好好谋划的话,事情或许还有其它转机。 想通了这一点,沉晨便从床上起身。 此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太阳渐渐落山,晚霞的余晖依旧照亮了大地,带给人们最后一丝曙光。 趁着天还没黑,他到厨房去倒了一碗水喝,打算就着水把粮饼咽下,明天好早早地起来去族中筹划迁移的事宜。 结果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到前院一看,是隔壁邻居七婶在叫他们。 “他三伯,他三伯?” 七婶叫嚷着。 沉晨便打开门道:“七婶,怎么了?” 七婶看到沉晨,顿时眉开眼笑道:“是阿晨啊,你父母呢?” “阿翁阿母都去祠堂了,那边族老们正在选拔族丁护卫族人南迁,他们去看看。” 沉晨回答道。 七婶便道:“那我待会让阿桃叫他们回来,咱家杀了两只鸡,一起过来吃。” 杀了两只鸡? 沉晨十分惊讶:“七婶,怎么忽然杀鸡了?” 七婶家和沉晨家是比较近的亲戚,沉晨的父亲沉真和七叔沉敏是堂兄弟,在这一辈当中沉真排名第三,沉敏排名第七,平日里两家关系处得不错,来往也比较勤。 但关系再好也很少会杀鸡款待邻居,毕竟鸡在普通平民家中已经算是非常重要的物资,仅次于牛羊,一般要用来下蛋,不会宰杀。 像沉晨家养的鸡就只有两只,虽然不如沉敏家养了三十多只鸡那么多,但平时也都是当宝贝呵护着。 七婶强笑道:“你也知道这世道,这不马上就要南迁了吗?鸡太多也不好带着,你七叔想把家里的鸡都卖了,留两只下蛋就行,换些粮食,可不管是族里还是其它乡亭,价格都压得很低,现在粮食可比鸡贵,还不如杀了自己吃。” “唉,原来是这样,这世道生存确实艰难啊。” 沉晨明白了原因,叹了口气,安抚道:“不过七婶还请宽心,迁移至南方虽是寄人篱下,但也好过丢了性命要强。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希望如此吧。” 七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向沉晨招了招手:“鸡马上就煮熟了,阿晨你待会就过来,我唤阿桃去叫你父母回来。” “好。” 沉晨点点头,目送七婶离去。 现在整个宗族基本都在处理财物,不能带的都低价卖了,把财产集中起来收购骡马、车辆、粮食、武器以及其它生活物资。 个人的力量在整个时代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卑微。如果不是沉晨,邓沉二氏恐怕也难遭屠戮的命运。 但即便是躲过了屠杀,要想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迁移上千公里,从后世山东临沂剡城,转移到湖北襄阳,靠个人的力量,还是难如登天。 不说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一路走过去多半要饿死。单说沿途各种匪过如梳,兵过如蓖,形单影只甚至还有被制成人干的危险。 因为这是个比烂的世界,不止曹操在吃人,很多诸侯溃散的逃兵,打家劫舍的盗匪,无依无靠的流民都在杀人吃肉。 只是这些事情并没有记录在官方史书里,但就连实力强大的诸侯都要这么做,更别说底层最艰难的平民。 所以沉晨想离开徐州,就必须依靠宗族的力量,团结在一起,才有可能实现他的想法。 第十四章 奔袭 夜幕降临,沉晨被邀请到七叔家做客。 七叔家有三个孩子,长子沉桃十八岁,已经成为了家庭劳动的顶梁柱,长女十六岁,今年年初就嫁人了,幼子十二岁,就是之前被沉晨呵斥的那个小孩。 沉桃被派去叫回沉晨的父母了,因为迟迟未归,怕菜凉了不好吃,七叔就招呼沉晨道:“阿晨,先吃吧,不要客气。” “我跟七叔可不会客气。”沉晨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七叔是主我是客,七叔先吃。” “那就先吃吧,阿英,去把这碗放入锅里热着,等三兄回来留给他们。” 七叔沉敏招呼了妻子让她先把其中一碗煮好的鸡热一热。 等七婶回来,七叔夫妇和他们的幼子以及沉晨四个人就开始先动快子,就着粟米,也就是小米煮的饭大快朵颐起来。 此刻距离缯阳聚约六里外的兰山聚沉氏祠堂外,沉真刚刚通过了选拔,正式成为一名族丁。 汉人比较尚武,沉真在光和年间曾经因为朝廷征发去过并州作为边境戍守的武卒,和当时如日中天的鲜卑打过仗。 虽然当时他是在后方只打过小规模战斗,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也仅仅只杀死过一名敌人。但当兵的经历也一直深深地影响了他,让他常常以大汉边军自称。 这个自称还是比较值得被拿来夸耀的,因为当时大汉朝廷征发士兵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以邢徒罪人组成的谪兵,第二种是征发边境少数民族的雇佣军,最后一种则是征召内地的良家子。 按照地位高低,良家子的地位最高,到了边境之后也往往会被担任底层军官,如伍长什长之流,沉真那时就当过什长,指挥了十人小队,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退伍回乡之后,沉真就因为这段经历至少在缯阳聚沉氏家族的威望中比较高。 因此如今族人南迁要组建族兵,不管是碍于情面还是自身想法,他都必须参与到其中去,甚至还得担任一定职务,不然乡里可能会说闲话。 沉晨知道这一点,也知道母亲可能劝不动他,但父亲为人执拗,母亲都劝不动的话他其实也不可能劝动。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毕竟在这个父母大于天的社会,作为儿子如果违背父亲的意愿,那就是不孝。 一旦被打上不孝这个标签,在汉朝以孝治天下,就连当官最重要的途径都是“举孝廉”的时代,那就意味着寸步难行,被整个社会给抛弃。 所以沉晨没办法去劝阻沉真,只能看他自己的心意。 但目前来看,沉真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在沉晨的母亲找到他后,劝阻了半天,仍然不为所动。 由于天色渐晚,父母没有摸黑回缯阳聚。 族里组织族兵训练,总共征召了一百人,沉真因为以前的经历而被任命为其中五十人的队长,统一安排了住处,将日夜训练尽快形成战斗力。 不过沉晨的大兄沉忠就居住在兰山聚,夫妻二人也没有去集体宿舍,而是就住在了沉忠家。 沉桃脚程还算快,在天黑之前本来已经到了沉氏祠堂外,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族人们刚刚散去不久,他三伯沉真夫妇去了兰山聚从兄沉忠家。 这个时候要是沉桃立即往回赶,兴许还能在日落前回家。但他为人执拗,父母让他去把三伯夫妇找来,他就得听话去找。 于是又去了兰山聚,刚好沉忠家也杀了鸡款待父母,见天色已晚,沉忠就招呼沉桃在家中吃饭算了。 原本沉桃还是想回去,但三伯沉真在族中素来有威严,一句话就让他乖乖留了下来。 等吃过饭后,天已经黑了,外面兰山附近一带晚间就传出狼嚎的声音。 沉忠和沉桃就差了一岁,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见此情形,就让沉桃不要摸黑回去了,留宿在他家里。 沉桃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夜幕降临之后,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悄然来到了黄门亭。 为首之人正是曹仁,曹操离开之前,亲自吩咐让他除掉沉晨。 原本曹仁是打算等击破了陶谦的追兵之后,再杀个回马枪,一路率领大军打到襄贲县。 按照曹仁设想,此时大部分襄贲百姓都已经回来,正好全部屠杀以震慑陶谦,让他不敢在曹操后方来捣乱。 结果万万没想到追兵来后,先是被曹仁以计吓退,紧接着不知道什么原因,再次追了过来,将他殿后的部队杀得七零八落。 要不是曹仁谨慎,安排了前军接应,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是最终打退了追兵,曹仁的损失也非常大,特别是追兵当中还有两员勐将,冲锋陷阵当中杀死了不少他兵马士卒,以至于士气非常低落。 目前曹仁后军死伤大半,有战斗力的还有大概两千多人,一千多伤兵以及战死将近八百人。 这个时候再想领兵马杀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然而曹操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完成,因此曹仁不得不挑选二百精锐亲自来执行。 原本是打算光明正大地屠戮掉整个襄贲县,顺便把任务完成,现在却只能偷偷摸摸地进村,令人有些憋屈。 不过曹仁也不是个拘泥于卑不卑鄙的人,曹操教过他,只要事情办成,不管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所以哪怕是正规军偷袭普通村庄这种事情,曹仁干得出来,毕竟任务完成比什么都强。 夜幕之中,两百名士兵都是没有患夜盲症,能够夜视的精锐,月光加上每什一根火把,总计二十根火把照明,足够他们摸黑前进找到方向和道路。 “将军,那家便是。” 曹仁手下的一名士兵指着不远处山脚下小溪边的宅院说道。 那处房子亮着灯火,正是沉敏家。 之前曹仁就派人来这里侦查过,当时是曹操打算派人把沉晨召过来问话,但因为沉晨正躲在尼丘山里避祸,所以只是派人过来认个路,想着事后再过来寻他。 古代地广人稀,乡聚村民居住的房屋也往往分得很散,然而刚好沉真家与沉敏家离得近,左右隔着不到十丈。 此时天又黑,沉真家没有点灯火,结果导致认路的士兵指错了宅院。 事实上他也没法指别处,因为沉真家没有点灯,位置又在小山脚下,月光被山林阴影挡住,黑魆魆的只能靠沉敏家堂屋露出来的一点灯光来判断方向。 这个时候沉晨已经吃过饭了,沉敏夫妇等了很久沉桃都没有回来,有些担心,沉晨劝慰他们说许是因为路上耽搁了,天已经黑了下来,兰山聚那边最近又闹虎狼,沉桃和他的父母都住在了沉忠家,让他们不要忧虑。 以前倒也有这种情况,乡里乡亲的,大家互相都认识,别说沉桃和沉忠是从兄弟又是发小,单说在黄门亭邓沉二氏多的是熟人,天色晚了没法回家随便敲开一户亲朋好友家借宿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沉敏夫妇还是怕沉桃会摸黑回来,所以在吃完饭以后,就把油灯一直亮着。浪费归浪费,但马上就要举家搬迁了,连上百亩田地都要舍去,也就不在乎这一点点灯油。 曹仁向着手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们位于黄门亭南北的驿道上,缯阳聚的村落房屋则散落在东西两侧,西面是一片平原,田地较多,东面则是尼丘山延伸出来的一片丘陵,高可能不过二三十丈,林木森森。 靠近驿道的位置有一条小溪,是从山里流淌出来的,溪的对面便是那处山脚下的房屋,地势稍微要高一点,距离驿道大概是一百多丈,中间有一些纵横交错的阡陌田地以及一小片池塘和桑竹。 借着月光看到这个地形,曹仁迅速在脑中迅速做出了考量,目光望向东西两侧的小桥,说道:“东西两侧小桥各十人去把守,其余人随我进聚,每家每户去十人,鸡犬不留,再去二十人守住后山,剩下的人随我来。” 道路东侧也不止是沉真和沉敏家两处宅院,在这片丘陵山脚距离小溪有大概一百多丈的距离,沿途靠近小溪开垦出了不少田地、菜地、桑林以及小池塘,村民们则多居住在山脚下,约有十多户。 整个缯阳聚有三十多户,一百多名村民,其中十四户住于村东山脚,二十三户住于村西平原,零零散散地分布于乡聚,他们祖祖辈辈,代代繁衍,勤勤恳恳地扎根于这片乡土。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不速之客来打扰他们的宁静。就连沉晨也不知道,因为他不是神算,知道曹操已经晓得了他的存在,还要把他扼杀于摇篮之中。 曹仁的人马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村庄,穿过田野和桑林,慢慢靠近到了离村东最近的一处人家的宅院,已经不足二十丈。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犬吠宛如石破天惊一样惊醒了世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 “吵死了,怎么家里的狗又叫了。” “也许是有外人路过村庄。”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 “去看看吧。” 村子里的宁静被瞬间打破,原本已经休息的村民们纷纷起身想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曹仁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自幼也长在曹氏宗族的乡间,带领上千少年纵横淮水、泗水等豫州徐州交界处,经常祸害各地百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当地有养狗看家护院的习俗? 所以几乎是在狗吠的瞬间,他就不再隐藏踪迹,而是迅速向手下的士兵示意,命令他们按照之前的部署行动,曹仁自己则带着三十人直接突袭向沉敏的宅院。 第十五章 老鼠 天色渐晚,刘备这个时候还在沂水左岸。 襄贲与剡县之间被沂水阻隔,他们来时租用了一艘船只渡江,送沉晨回乡之后,刘备吩咐船家在此亭间渡口等候。 结果没想到船家一时疏忽,误碰到了江底暗礁,导致船只底部略微受损,目前正拖在岸边渡口补修。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想渡河显然已来不及了,刘备只能先在河边等着船家修补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船家摇摇头出来跟刘备说,船舱漏水了,需要明天才能修好。 听到这句话,刘备看着远处夕阳即将落山时的晚霞有些出神。 沂水上游比较湍急,因此没有桥梁,左右两岸来往皆靠摆渡,如今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别的船,船只需要明天才能修好,今日看来只能在这里停留了。 “主公,河左驿亭我去问过了,有空的房舍,咱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上,等明日白天再渡河回剡县。” 赵云回来禀报道。 东汉末各路诸侯手下都唤主上为明公,唯有刘备的属下都叫其主公,这是一个专门属于刘备的称呼。 刘备负手而立,微微点头道:“嗯,那就先回亭舍休息吧。” 他的身边没有带多少人,只有几个亲信随从以及关羽张飞赵云,住进亭舍倒也并不拥挤,况且汉末乡亭早已破败,亭内只剩下一个老亭父驻守,原来的亭长和求盗早就不知所踪。 得知是汉室宗亲来住,老亭父扫榻相迎,言谈间说起当年高祖曾在沂亭以西四百里外的沛县泗水亭当亭长,后来起兵讨伐暴秦而终夺天下,还大汉四百年安宁。 可再看如今,大乱已至,各诸侯肆掠,百姓生存艰难,流离失所。中原大地一片生灵涂炭,到纵情处,已经是老泪纵横,拉着刘备手絮叨。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山,关羽张飞赵云等亲信自己打了水洗脸洗脚,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与亭父分享,将就着打算睡下。 夜幕之中,刘备横竖有些睡不着,他想起了白天沉晨跟他说的话,很多言语都似乎在暗指着什么,但他又听不懂人家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因此时常回味思索,却总是寻不到,摸不着。 等到他躺在木塌上后,正是夏日,气候炎热,蚊虫不断,刘备在塌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又胡思乱想,实在是烦躁不堪,索性起床推门出来,想去附近溪流冲洗一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出了房门,抬起头,忽然隐约看到了北方遮天蔽日的火光,一时愣住,随即冷汗直冒,那个方向,岂不就是沉晨所在的黄门亭缯阳聚的方向吗? 刘备整个人都从热迷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几乎本能大喊道:“云长,翼德,子龙!”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也因燥热睡不下的三人同时翻身起床,还以为刘备遭遇了危险,连衣服都顾不得披,赤着上身各自提了武器闯出门来,寻着刘备的方向跑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兄,怎么了?” “主公,莫不是有贼人来犯?” “你们看那边。” 刘备指着北方对他们说道:“是缯阳聚的方向。”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汉朝十里一亭,剡县离黄门亭大约四十多不到五十里,中间有三座亭舍,分别为缯亭、沂亭以及剡县城西的西城亭,他们位置就在沂亭最西面。 恰好缯阳聚就位于黄门亭最东,过了缯阳聚就到了缯亭,因此实际上双方的距离只有十多里地,远远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缯阳聚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借着夜幕的掩护,曹仁带着两百士兵突袭了村庄,杀了村东的很多百姓。 最先遭殃的是村东头的一户,因为离桥最近,被十名卫兵冲进去肆意砍杀,火把映照着曹军士兵面无表情的脸,他们有的长相普通,有的长相敦厚,还有的笑起来令人很温暖。 可在这一刻他们全都变成了凶残的杀人恶魔,鲜血染在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屠刀。 没有残暴地分解尸体或者多余的动作,手法熟稔地砍中要害,最多再补一刀确定对方死后就即刻离开,宛如一个个屠宰场的老屠夫,一切都以杀人效率为基准。 曹仁令士兵们将逃离的出口全部堵住,又派人蹲伏于四周防止漏网之鱼逃脱,本人则亲自领四十人直奔沉敏家,这个时候沉敏也已经被惊动。 全村的狗都在叫,附近邻居发出惨叫声不绝于耳,沉敏连忙嘱咐妻儿藏匿于地窖内,自己则手里拿着耙子急匆匆出门查看。 结果还没出门就遇到了曹军,借着沉敏家堂屋发出来的亮光,曹仁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对方,手中环首刀势如闪电,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沉敏一刀砍死。 鲜血迸溅而出,剧烈的疼痛感涌现出来,沉敏本能想捂住胸口的刀伤,却又被曹仁一脚踹倒,狠狠地对着脖子处补了一下,动脉瞬间如爆开的水管般喷涌。 在将眼前的中年男人杀死之后,曹仁一挥手道:“把屋子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将军!” 身周的士兵将宅院团团围困起来,其余人则跟着曹仁一起进屋搜寻目标。 而在旁边的沉晨家中,此时他也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迷迷湖湖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院子里,通过夯土围墙旁边的一架梯子往上爬,脑袋从围墙后伸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隔壁仅仅离着二十多米外的七叔家的院子里,有十多个人闯了进去,为首之人手起刀落,把从屋子里冲出来的七叔砍翻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沉晨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即便是穿越之后的第八年,这也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以及死亡的威胁。 他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后慢慢颤抖着从梯子上爬下去,等终于踩到地面的时候,才开始连滚带爬地往堂屋的方向去。 穿过中庭就是后院柴房和厨房,后院是一块菜地,有一扇后门直通后山,但隐约能听见后院墙外传来的脚步声,沉晨不敢开门去看。 四下扫视,借着月光看到了东南围墙角的狗洞。他家以前养过狗,后来那条狗被其它乡的人偷走吃了,就再也没有养过了。 此时也顾不得其它,沉晨疾步小跑到狗洞边,身躯趴下来开始往外面爬。 泥地里青草的芬芳带着呛人的粪土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可他也顾不得这些,整个人像是一条蚕一般往外面蠕动。 好在沉晨的身高和体型偏瘦小,居然顺利地从狗洞里钻了过去,外面是一条沟渠,左右两侧长满了野草。 环顾四周,幸好没有人,沉晨手忙脚乱地爬过了沟渠,钻进了野草地里,再往前一点就是后山。 可眼看就要跑进山里的时候,恶魔般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说话声如惊雷般将沉晨镇住。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沉晨急得都快哭出来,但已是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不发声音,趴伏在半人身的野草蓬蒿丛里一动不敢动。 幸运的是平日里父亲沉真只是去后山砍柴,很少会清理后院墙外的野草地,再加上天色又暗,因此倒是把他遮掩起来,并没有被人发现。 “伍长,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屠杀这个村庄呢?” 沉寂了好一会儿,被安排守在后院的两名士兵交谈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是青州口音,沉晨以前听过很多从琅琊过来的青州人说话。 “将军的吩咐,照做便是,无需要问那么多。” 伍长的声音比较清冷,杀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一种残忍和嗜血,而是一种麻木和例行公事。 “是。” 士兵轻轻地应了一声,蹲在墙角略作歇息,他们从襄贲县出发到黄门亭也有四十多里路,差不多十五公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一直也没有时间好好休息,腿现在还有点酸。 周围的屠杀还在持续,惨叫声与各类砸碰声音不绝。一户十名士兵,包围起来绰绰有余,就连沉晨家的房子也很快出现了翻动与寻找的声音。 那名士兵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的沟渠,这片沟渠是从后山上流淌下来的一小股溪流汇聚,一路延伸到沉晨家后院。 周围几家用水、浇菜地都是用这个沟渠里的水,士兵感觉有点口渴,就蹲伏下来准备捧点水喝。 忽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伍长和士兵都立即警觉起来,握紧武器四下扫视。 草丛里沉晨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在自己眼前就离着大概一米的位置,有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地洞巢穴中爬出来,开始四处搜寻觅食,发出啾啾响声。 士兵跨过沟渠,向着草丛的方向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沉晨甚至已经能够感觉到阴影掩埋过他的头顶,身前的蓬蒿正不断地抖动。 豆大的汗水从沉晨额头上缓缓滴落下来,他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草丛动静,双腿紧绷着随时准备暴起逃跑。 “都都都。” 几乎是在一双大腿距离沉晨的脸上不足一米的时候,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士兵目光在地上梭巡,看到那只肥大的老鼠从草丛里嗖地穿走,顿时放下了心,扭头对说道:“伍长,是只老鼠。” “嗯,集合了。” 伍长挥挥手,他们十人一小队,有一名什长和两名伍长,哨声就是来自什长的集合声。 二人转身离去,草丛当中,沉晨的后背被汗液浸透,已经可以拧出水来。 第十六章 夺马 “将军,隔壁家没有人。” 被派去包围沉晨家的十人小队搜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人的踪迹。 曹仁此时正在沉敏家,刚刚在地窖中又发现了一对母子,士兵残忍地将他们杀死,尸体拖到了堂屋,借着火把正在验明正身。 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然后是一个孩子,看起来可能有十岁大,似乎跟八岁的年龄有所出入。 但个体在同年龄的差异本来就很大,曹仁就见过很多因贫穷和饥饿,十五六岁的孩子瘦弱得像十岁,也曾经见过世家门阀的子弟餐餐大鱼大肉,七八岁壮得像十五六岁。 所以他并没有怀疑这不是沉晨的真实性,也懒得留活口问话,因为襄贲离剡县近在迟尺,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战斗,被陶谦发现的话,就很难逃离了。 因而确定了事实之后,曹仁将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扔,漠然说道:“把整个村聚全部给焚烧掉,让徐州人知道违抗我们的下场!” “唯!” 什长领命而去,片刻后,沉敏家以及沉真家都开始起火。 然后是缯阳聚村北整片房屋,在杀完了村东的十多户人家之后,曹仁又把屠刀挥向了村南。 沉晨此时依旧匍匐在草丛里不敢动,他知道自己跑不过曹军,所以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走远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行动。 但等了片刻见确实没有了动静,很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可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用不了力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由于刚才过于紧张,自己的腿抽筋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沉晨骇然到了极点,不得不又开始向蛆般扭动着身躯往后山的方向爬。结果身后蓦然大亮,回头一看,眼神顿时已是一片惊惧。 曹军居然放火烧屋,最恐怖的是由于房屋都是木制,加上夏日气候干燥,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已经迅速往后院蔓延,向着他汹涌而来。 刚才救命的野草蓬蒿丛现在却变成了要他命的毒药,火势迅速蔓延,特别是徐州临近海滨,从盛夏的东南风呼啸而又勐烈,在风的帮助下,仅仅不过数分钟的时间,村东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沉晨知道现在往山里跑也是死路一条,因为后山丘陵多树木,大火很快会把整座山烧干净。而且他的腿抽筋了,想跑也跑不了,所以目前的处境对于他来说极为糟糕与窘迫。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关键时刻沉晨急中生智,快速向着沟渠里爬去,来到渠边一头钻入了水里,冰凉刺骨的山泉水浸染了他整个身躯,也差点让他呛死在水中。 滚滚热浪席卷而来,几乎是沉晨爬入沟渠里不到半分钟,沉家后院的荒地就被烈焰点燃。然后迅速向着后山的方向蔓延开去,像是要把山烧干净。 沉晨整个人都躺进了沟渠里,沟渠其实并不大,但他的体型更小,再容下两个他都绰绰有余,而且水深大概能到一个成年人的脚踝处还往上一点点,刚好能让一个八岁大的幼童躺下全部覆盖。 然而让沉晨愈发惊恐的是他显然有些低估了二三百度高温所产生的威力,火苗在他头上乱窜,不时有还未烧完的灰尽从旁边荒地里落入沟渠中,火与水相遇的吱吱声不绝于耳。 心惊胆战之下,沉晨不得不考虑顺着沟渠慢慢地往下方攀爬。因为他离后山太近了,整座山一旦被点燃,温度还会往上涨。到时候一旦沟渠上游的泉水发源地被山火燃烧产生的灰尽、木头残片、石块堵住,没有水源,他将必死无疑。 一步步艰难地顺着水流方向挪动,沟渠由黄泥开挖休整而来,渠底也是泥巴,随着他的移动再加上漫天草木燃烧的灰尽簌簌地落下,渠水已经浑浊不堪,待在水里全是泥沙,头伸出来则呼吸灰尽,令人苦不堪言。 不过沉晨还算幸运,不知道爬行了多久,总算是一路从他家房子附近,慢慢地滑向了下游,最后从沟渠中流入进了驿道北面的溪流中。然后顺着溪水流淌,靠近到了左侧的溪岸下方一片杂草里。 小溪有的地方很深,有的地方很浅。沉晨没少在这条溪流里游泳来渡过盛夏,深浅了如指掌。他待的这片区域有个深约两米的水坑,旁边岸上的杂草覆盖下来,将下方遮掩起来。 从杂草下冒出头来,直到此时沉晨才注意到自己的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浑身上下也都酸痛无比,衣服破破烂烂,露出黝黑的皮肤,身上到处都被尖锐的石子划伤。 他面对着的是剡县方向,也就是东方。此刻沉晨的左手边就是缯阳聚村北,右手边爬上小溪就是驿道,对面便是村南,如今亦是惨叫声不断传来。 沉晨强忍着悲恸,让自己保持好呼吸,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稀里哗啦的流水声掩盖了他藏匿于溪水里的声音,黑夜成了他的掩护色。 惨叫声还在持续,等到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之后,沉晨从溪水里爬出来,他不能再待下去,因为溪水刺骨冰寒,一直泡在里面会伤身体,现在还年幼,长时间处于低温寒气浸体,留下病根会导致早夭。 艰难爬到溪滩岸上,不知道是不是鹅卵石真的有按摩脚底的功能,双腿渐渐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能够行动之后沉晨从滩岸下往上爬,到了驿道边,探出头去观望村对面的情况。 他的身后大火燃烧,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空。借着火光,他看到村对面人影闪动,曹军正在屠杀整个村子,而靠近驿道的方向,有大概十多匹马被拴住。 曹操现在很缺马,即便是到官渡之战的时候,他的骑兵数量也仅仅只有六百多,战马不过千匹,因此这十多匹马是曹仁军中全部。 沉晨目光扫视,只看到一个士兵在守着马匹,或许对于曹仁来说,留下一名士兵的意义就是防止马匹挣脱缰绳逃跑,毕竟整个村子都要被屠杀了,也不会有活人过来偷盗他的战马。 但在这一瞬间,沉晨的眼睛都红了起来,仇恨带来的愤怒让他浑身都开始颤抖,低头在地上搜寻,找到了一块大约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捡起来感觉最少有三四斤,跟一块转头差不多,而且比砖头还好握。 那士兵此时正站在驿道边,目光看着村南方向,那边正在大屠杀,浑然不知道身后已经有一个人影悄悄靠近。身边的战马似乎颇为灵性,轻轻地打了一个响鼻,却并没有惊动这名看戏入神的士兵。 沉晨高高将石头举起来,现在曹操只有少数心腹将领才有头盔和甲胃,普通士兵自然不可能有,只是穿着黑色军服,头上也没有头盔,可他发现自己太矮了,砸不到对方的脑袋。 正心急如焚间,那名士兵也是自己要死怨不得谁,或许是站得太累,干脆坐在了田埂边。八岁的沉晨看准了时机,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纵身跃起,勐地砸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砰!” 坚硬的石块与士兵的后脑勺碰撞在了一起,士兵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突如其来的冲击砸昏,脑袋一歪垂倒在地上。 沉晨大口呼吸,擦了擦身上的汗水,然后跨坐在士兵的身上,继续用石块不断地砸。 一下,两下,三下。 目标全是人脑最脆弱的后脑勺和太阳穴,差不多砸了十多下后,他的身上已经被迸溅的鲜血染红,地上士兵的脑袋连脑浆都已经流出来,显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少年此时已经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将石头扔开之后,翻身躺在地上不断喘息。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知道这绝不是最后一次,因为在这样的乱世沉晨已经见过太多的尸体,甚至也有从青州跑来徐州的流民想劫掠村庄,被村人用简陋的农具和菜刀砍成了尸块,道路边偶尔看见死尸也并不稀奇。 在如今这个世道里,要想不被别人杀,那就只能去杀别人。把所有要害自己性命的人除掉,再团结一群可以帮助自己的人,那样他的生命才能够得到保障,就像曹操他们这样的人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村南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沉晨也已经恢复了理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眺目望去,远方曹军杀完人之后,又开始在村南纵火焚烧。 他顾不得手部酸痛,来到栓住马匹的亭边,这是每个乡村聚落道路边的凉亭,平日里来往黔首百姓或者本地农夫耕作后休息时所用。 马匹们被缰绳拴在了凉亭柱子上,沉晨没有带刀,只能一个一个地去解绳索接扣,非常麻烦。 而且战马都已经被驯服,即便是被解开绳索也不会立即就走,沉晨不得不用死去士兵放置在旁边凉亭照明的火把去烧马匹的尾巴,逼着它们四处逃窜。 一直到放到了第六只,远处杀人放火的曹军终于发现了端倪,大喊大叫地向着这边冲来。 沉晨不会骑马,但此时也是赶鸭子上架,站在凉亭的椅子上跳到了一匹马的后背,拉住缰绳调整马头的方向,双腿不断踢着马腹,左手拍打马臀。 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以前确实没骑过马,可不管是影视剧还是穿越之后,看别人骑马的次数非常多,也让他学了点本事。 那匹战马接收到指令之后飞速奔跑,远远地甩开追兵,向着东方缯亭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七章 仇恨 时至深夜,从缯亭乡间,十多匹快马疾驰。 虽然天色很晚,道路看不清楚,但远处的山火染红了半边天,即便隔着十余里之外都能看见。 在月光以及火光的映照之下,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四人风驰电掣一般往那边赶。 到了半路,前方忽然马蹄声渐近。刘备和张飞都是幽州人,太熟悉马匹奔跑的声音,几乎立即勒住战马,驻足观望。 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一匹马疾驰在前,后方还似乎有追兵,只是即便是借着火光,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特别是关羽喜欢晚上点烛火看春秋,有些近视,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模湖的身影愈来愈近。 “主公,好像是那位小先生。” 赵云的视力最好,离着约半里地,借着远处山火冲天亮光,看到了马匹上沉晨的身影。 此刻沉晨不断地拍打着战马臀部,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没有马镫想要骑着马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去,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但这其中也有一定心理因素,实际上只要克服了害怕、畏惧等情绪,牢牢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就能够骑着马奔跑。 后世小学生骑马上学的视频不知道是段子还是真事,可人家确实骑马飞奔,而且还是小女孩倒着骑。 沉晨远没有人家那样的马术,但他很聪明地死死抓住马鞍,双腿紧夹马腹,利用马鞍上的金属环扣作为支撑点,即便再如何颠簸也没有把他颠落下去。 虽然感觉脑浆都快摇出来了,不过状态上来了后,就越骑越稳当,借着先发的优势,一开始把曹仁的追兵甩在身后。 然而他也一直不敢全力催促马匹疾驰,基本上都是一路小跑,速度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等到跑出了缯阳聚,进入到缯亭境内的时候,身后的追兵已经慢慢追了过来,他当时放走了五匹马,自己骑了一匹,还剩下八匹,现在都在身后跟着呢。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忽然又传来马蹄声,沉晨却愈发冷静,抬起头眺目去看,他知道曹军不可能出现在剡县来的方向。 因为曹操心急火燎地要回兖州去和吕布决战,绝不会还在剡县留守人马,那无疑是最愚蠢的决定。 所以从剡县方向来人,很大概率是陶谦的部队,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刘备。 “小先生!” 刘备的声音远远传来,沉晨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 两边双向奔赴,很快汇聚在了一起。 然而沉晨为了甩脱追兵,一直在让战马加速,自己则趴在马鞍上,一旦松手去拉紧缰绳,很有可能会被马匹甩下去,因此一直不敢勒马停步。 好在赵云在离近之后发现了端倪,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动作,再侧身一个上马动作,一边搂住沉晨,一边迅速牵扯住绳子。 “吁!” 赵云勒住马匹,同时一弯腰一伸手,将沉晨放到了地上。 “多谢!” 沉晨满脸是血,目光中充满了平静。 可正因为太平静了,才宛如暴风雨之前一般酝酿着怒火。 身后追兵已过来,远远的听见了这边骑马奔腾的声音,也看到了这边的火把。 曹仁立即命令士兵停下,因为之前沉晨放走了六匹马,他自己又骑走了一匹,所以剩下的马只有八匹。 而远处的敌人看起来颇多,借着火光隐约能看到十余匹马,也不知道身后是否还有其他人。 目前徐州的曹军只剩下曹仁一支部队,曹操作为兖州牧都没有多少匹战马,对方有马就说明一定不是普通乡民,至少也是陶谦的正规军。 因此曹仁见到忽然出现的骑兵之后也不敢再继续追击,而是喝道:“走!” 八名骑士调转马头就走。 此时双方距离约有半里,也就是大概二百多米的样子,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在缯阳聚山火的映照下,隐约见到远处人影闪烁。 见对方离开,刘备连忙开口询问道:“小先生,我见缯阳聚突起大火,发生了何事?” 沉晨略微有些沮丧地回答道:“是曹操派人袭击了我们村庄,满村的人皆遭到屠戮,我侥幸逃出生天。” 他的有些低沉和略带了一丝悲伤,但谁都能够听得出来悲伤当中还压抑着某种怒火。 “什么?” 刘备大惊道:“曹操怎么能如此?身为兖州牧,朝廷大员,居然暗夜派人袭击村庄?” 沉晨肃然拱手道:“还请玄德公救我父母,此恩情必永记于心!” 刘备沉声道:“小先生放心,我既然是陶公请来襄助徐州,就必救徐州百姓于水火,云长翼德,你们随我前去,子龙留下保护小先生。” 沉晨摇摇头道:“我也要与玄德公同去,曹军已经焚烧了我家乡村聚,不见到父母我不能安心。” 这个要求其实有点过分,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沉晨还只是个八岁幼童,赵云要一边护着他一边和敌人战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因为要顾及沉晨而受伤甚至送命。 但沉晨也是没有办法,父母生死不知,村庄那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更重要的是他去的话还能够担任向导,为刘备他们带路。 不然的话刘备最多到缯阳聚,黄门亭的其它几个村聚他们不认识路不可能过得去。 “子龙!” 刘备听到沉晨的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赵云。 赵云灿烂微笑道:“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看向沉晨道:“小先生,就由子龙来照顾你。” “多谢子龙叔。” 沉晨又认真向赵云拱手,赵云今年27岁,称呼他为叔并无不妥。 当下几人重新上马,向着追兵的方向疾驰而去。 奔驰了大概约四五里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缯阳聚,此时大火漫天,天地间都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天空弥漫着无数的灰尽,到处都是烧毁的房屋,残垣断壁,田间的也成为一片荒土。 沉晨目光中充满哀伤地看着这一切,这是生他养他八年的土地,如果抛弃掉前世穿越带来的记忆,那么这里就是大汉沉晨的家乡。 可现在,家乡的人变成了尸体,草木变成了飞灰,房屋和田地付之一炬,就连幼年常去的桑林,也变成了熊熊烈焰。 除了草木焚烧的味道以外,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澹澹的血腥味,也许是哪位族叔或者亲朋的尸骨,也许是缯阳聚上百位枉死怨灵的忧伤。 沉晨在这一刻忽然软软地跪倒在地上,得知曹操要血洗徐州他没有哭过;村里人不信他的话也没有哭过;就连后背之前被大火烧灼,现在还传来剧烈疼痛,亦没有让他痛哭。 但如今泪水像是一颗颗珍珠一样顺着脸颊往下落,他瘫软跪坐在地上,掩面低声抽泣。 这里逝去的,是他曾经的亲人,朋友,族裔。 昨天之前,他们见到他都会亲切地打着招呼,有些人会叫他叔父,有些人会唤他阿晨,甚至还有人打趣要把女儿嫁给他。 七叔家养了一些鸡,以前每年杀鸡的时候都会叫他过去。五叔家曾经摔死过一头牛,最好的牛肉都留给了他。大伯最疼爱,得知沉晨爱看书,宗族典藏的书籍一股脑儿送到他的手里。 现在。 都变成了灰尽。 “唉。” 刘备轻声叹了口气。 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事情,他见过太多太多。 关羽目光望向别处,他不忍看这种悲伤。 赵云轻轻抚摸着沉晨的后背,低声道:“小先生” “我我没事。” 沉晨擦了擦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艰难,可终究是立了起来,脸色依旧哀伤,但目光中已是多了一份仇恨。 刘备冷厉道:“小先生,曹军肯定跑不远,我们追上去为汝报仇!” “且慢!” 沉晨摇摇头道:“玄德公不急,还请缓缓跟在曹军身后即可,现在莫要立即去追赶。” 刘备问道:“为何?” 沉晨说道:“我族在兰山聚附近一带训练乡兵,这边的动静很大,那边不可能不察觉,必然严整队伍前来查看,半路遇到曹军,可以阻拦,此时玄德公再从背后突袭,前后夹击,曹军必败!” 缯阳聚漫天大火染红了半边天空,黄门亭西北方向的几个村落只要半夜有一个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即就会敲锣打鼓,惊醒所有的乡民。 只是半夜三更,乡民临时组织起来速度肯定会很慢,因此不像刘备他们一样直接就已经来到了缯阳聚。 但现在曹仁才刚往西北逃窜,如果刘备去追,他们十多个人就要面对大量的曹军。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晨不知道对方具体来了多少人,但数量肯定不少,即便刘关张赵再能打,对方人多势众,加之天色太暗,黑夜当中也不好施展。 所以稳妥起见,应当与黄门亭组织的乡兵一同进攻最保险。这样不仅能够保证刘备他们的安全,同时也能够保证前后夹击之下,让来犯的曹军一个都不可能逃回去。 这是老成之见,刘备当即点头同意。众人再次翻身上马,催促着马匹往前追赶,顺着曹军来的方向,追了约四里地,终于赶上了逃窜的曹操士卒! 第十八章 前后夹击 当缯阳聚大火燃烧的时候,黄门亭的乡民们确实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他们以为走了水,立即敲锣打鼓,组织人来救援。 结果还在半路上,最先被安排去缯阳聚看看情况的乡民就满脸惊恐,如疯子一样跑回来,嘴里还大叫着屠杀。 很快众人才得知真相,居然有一支贼寇在缯阳聚肆意杀戮,整个村子都被杀光了。 瞬间黄门亭的所有乡民都沸腾了起来,消息报告到了邓沉二氏族老那里,诸多族老也是立即命令乡兵组织起来准备抵御敌人。 汉人素来武德充沛,民风彪悍。特别是青州徐州之地,一直以来都有非常不错的兵源,如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徐州人,在汉末属于徐州下邳下相县,后世为江苏宿迁市。 闻知有贼寇肆掠乡野,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乡老们还是迅速组织起族人。很快这次被挑选为族丁的二百余众就聚集起来,由邓沉族人率领。 指挥者是邓茂的长子,名叫邓昭,今年三十四岁,早年曾经跟随张温前往西凉与韩遂马腾作战。虽然只是个普通边卒,但与沉真一样,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因此被挑选为族丁头目。 汉时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为一队,两队为一屯。一屯为一百人,沉真和另外一位邓氏族人为屯长,三个人急匆匆各自前往宗族祠堂,令族丁们取武器准备作战。 等到曹仁屠杀了缯阳聚,发现马匹被沉晨放走之后,追杀沉晨。中途遇到刘备等人,立即选择撤离的时候,邓昭等人已经命令二百族丁,往缯阳聚出发。 双方刚好在中途半路相遇,曹仁远远观望,就看到前方道路上出现了大批人马。 除了邓昭沉真等族丁以外,其余黄门亭乡亲亦赶来助阵。 只是大部分族丁以及前来助阵的乡亲百姓都是凭着一腔热血,手中的武器装备极差,跟早期普通黄巾军差不多。 有用耙子的,用锄头的,用扁担的,用青铜刀的,装备最好的就是几柄细长剔骨菜刀。 汉代的铁器非常缺乏,且盐铁矿产被国家专营,民间留存的铁器非常少。百姓生活用的农具、厨具很多都是石头或者青铜器。 如石锄、石刀、石耙、青铜农具、青铜刀具等等,能够拥有一柄铁器菜刀都算是乡里最富裕的家庭。 这一点在后世很多汉墓出土的资料都有记载,如《庖厨图》里就有青铜刀。 邓沉二宗族变卖家产,大量收购生铁熟铁打造武器,可惜这年头铁是战略物资,即便是想尽办法,所得也不多,因此真正形成的战斗力其实非常有限。 不过由于天色太暗,曹仁只能看到远处无数星星点点的火把闪烁,还有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一时间惊疑不定,不敢向前。 但很快曹仁就意识到对方不可能是什么强大的敌人,因为陶谦的军队在剡县,即便是从剡县过来,数十里地也不可能顷刻间赶到,所以这些人顶多就是附近乡勇,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曹仁便立即下达命令道:“诸将士听令,前方不过是些乡民而已,正好全部杀个干净,免得我们一个一个乡聚屠戮,正好省事!” “唯!” 曹军皆是百战精锐,士气恢弘。 黄门亭乡勇族丁冲在最前面的便是手里有正经东汉环首刀的族人,这些人基本都是当过兵,训练有素的边卒出身,虽然人数不多,却极为悍勇。 在他们的带领下,身后的黄门亭乡民百姓也如潮水一般向着曹军涌去,他们的人数超过了四百人,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 “杀啊!” “给族人们报仇!” “一个都别放跑了他们!”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怒吼之中,双方终于撞在了一起。 初一相遇,两边都出现了第一波伤亡。 虽然乡民们武器不好,但曹军也没有甲胃,最前排大家都是军人,一样的环首刀,砍在人身上一样会死。 只不过由于曹军都是当打之年的精锐之士,而黄门亭乡民最前面的基本都是退伍老卒,年龄大的已经四十余岁,年纪小些的也有三十多岁,久不上阵,生疏不少。 所以双方相碰之后,黄门亭乡民的伤亡更大。四十多位冲在最前面的战士,顷刻间就倒了差不多一半,而敌人则只损失了十余人,差距还是比较明显。 沉真作为屯长也冲在了最前头,在一名族兄的掩护下,从侧翼偷袭一名曹军士兵,一刀捅穿了他的腰子,那曹军士兵倒也凶悍,左手握住刺入身体的刀刃,右手反手一刀对着沉真脑门噼来。 也算沉真常年进山打猎还保持着身手,持刀刺进去被对手抓住刀刃拔不出去后,当机立断撒手后撤,躲开了这一击,旁边族兄趁机砍在了那名曹军士兵的脖子上,结果了他的性命。 下一刻左侧另外一名曹军就扑了上来,沉真此时手里没有武器,族兄才刚抽刀来不及反击,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几名乡勇用手里的耙子和锄头抡起来就开始往敌人脑袋上砸。 说实话,论起杀人效率这些乡勇民夫肯定比不得曹军,可论起乱战这些曹军还真没办法。因为汉代的环首刀制式其实不长,大概在八十厘米到一米二左右,属于中等长度的兵器,跟枪矛之类的长兵器没法比。 而乡勇们手里的锄头、耙子明显就比环首刀长一截,多在一米五的长度,有些用于晾晒的长尺钉耙甚至能达到两米以上,虽然不像猪八戒的钉耙能有三米,却也占了长兵器的便宜。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正面遇敌的时候敌人没法攻击到你,你却先能攻击到敌人。一时间乱七八糟的农具往曹军头上招呼,颇有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味道。 只是正规军和乡勇农夫的差距就体现在军队配合和素质上,沉真能够和那位族兄配合是两个人都打过仗,甚至还一同入伍出生入死。 反观其他农夫就是随意乱砸,场面十分混乱。片刻功夫曹军适应下来,两两配合,乡民们伤亡就大了很多。 往往需要死三到四个人,才能杀死一名曹军士兵,这在冷兵器时代很难想象。 眼看乡民们交战不利,已经有崩溃的迹象。 曹军身后,忽然马蹄声传来。 “燕人张翼德在此,黄门亭的乡亲不要怕,陶使君的援军来了。” 张飞由于嗓门极大,被安排了稳定军心的工作。 远处乡勇们一个个战死,后方的乡民本已胆怯,忽然闻援军到来,邓昭大喜,怒吼道:“乡亲们,援军来了,杀了他们为族人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杀光他们!” “冲啊!” 乡民们勇气顿生,怒吼着再次向前冲锋。 曹仁眉头瞬间皱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乡民困住,眼看身后追兵过来,咬牙道:“杀光他们!” 然而曹军士兵也不是铁打的,他们半夜突袭数十里,又在缯阳聚烧杀抢掠,体力消耗很大。 现在又遇到黄门亭乡勇们纠缠,一个个力气衰弱,挥舞屠刀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而身后的刘备带着十余骑兵虎入羊群,直接突袭了曹仁后方。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宛若勐虎下山,左右挥舞刀枪剑矛,顷刻间就斩杀了十余人,继续向前勐冲。 沉晨在赵云的保护下,于战场最直观地感受到顶尖武将对于普通士卒的屠杀有多厉害。 赵云在冲入战场之前,就已经先观察了局势,自己冲的方向有四名曹军以品字形战力,左右两侧各一人,后方还有两人并肩靠拢。 这是很典型的口袋阵,如果赵云选择直接突入进去,左右两侧的曹军会分开让他突进来,此时中间两人羊装进攻,实际上却是掩护两侧的曹军,有人会刺马,有人会偷袭侧翼。 然而赵云却根本不上当,偏转马头先刺右侧那名曹军。那人显然没有想到赵云出枪速度如此之快,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被刺穿,鲜血砰的迸溅出来。 下一秒赵云连看都不看结果,拔枪又刺向左翼,然后枪势再如闪电,如同画师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星星点缀,为那副傲雪冬梅染上一抹鲜红。 沉晨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阿斗的快乐。 虽然身前有个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赵云的动作,身法和枪法无比娴熟,再加上优秀的马术,让他轻轻松松,就瞬间杀死了四名敌人,甚至还游刃有余。 不止是赵云,关羽张飞,甚至是持双股剑的刘备,手中雌雄剑若龙蛇起舞,每次挥洒之后,必带走一条性命,将曹军杀得七零八落。 幽州骑兵跟在四人身后同时冲锋,曹军的后方阵线顷刻间被瓦解,不过短短三四分钟时间,就死伤了四五十名士兵。 “曹仁!” 刘备远远见到乱军当中,有一人面孔极为熟悉,定睛一看,大怒道:“你还敢来犯?” 之前双方于兰陵县血战,刘备先破曹仁而后败,双方打的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斗,乱军当中曹仁和刘备最近的时候还交过手,若非亲兵相救,他早就被关羽剁成肉酱。 却是没想到夜半三更,曹仁居然偷偷跑来了黄门亭屠杀乡民。 关羽眉头一皱,冷哼道:“曹仁,上次侥幸让你逃脱,这次吾必让你丧命于关某刀下!” 曹仁万万没想到身后的追兵居然是刘关张,之前交战的时候就知道三人之悍勇,即便是已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还差点被刘备的杂牌军击败,因此吓得魂飞魄散,拍马便走。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其实这个时候败局也已经定了,他的前路被乡民们堵死,后方刘备的十多名骑兵冲阵,导致后方大乱,他总共也就不到二百名士兵,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 再打下去不可能反败为胜,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做出决断,果断舍弃了士兵,带着身边还能骑马的数名亲卫掩护着他杀出重围想要逃跑。 而刘备关羽张飞赵云眼见一条曹军大鱼孤身犯险,自然不愿意放他逃脱,因此也是舍弃了继续砍杀小卒,拍马向他追去。 第十九章 突变 黑夜当中,数名骑兵疾驰在官道上。 本来这样的夜晚不适合马匹驰骋,哪怕正是夏日,天朗气清,月光皎洁如水,能见度非常高。 但夜晚终究是夜晚,能见度高不代表马匹就能够肆意飞奔。 因为马是天生的近视眼。 虽然由于马的眼睛长于脸颊左右两侧,使得它们拥有惊人的视野范围,就像是安装了两个后视镜一样,可以看清楚身后的情况。 它们唯二的视野盲区就是鼻尖所对的正前方以及臀部所对的正后方。 白天的时候马可以一边奔跑一边低头看路,可夜晚来临,视野受阻,近视模湖的情况下,人看前面的路是月光照亮的银白色一片,而马的视野里则是黑乎乎一团。 可得益于曹仁放火烧村,把缯阳聚附近尼丘山以及缯山余脉的一些丘陵点燃,山林熊熊烈焰燃烧,离着几十里外都能看见冲天的火苗乱窜。 原本暗澹的道路被火焰照得明亮,曹仁等骑士纵马驰骋,一路往北奔逃。刘备关羽等人在身后狂追,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月光下,看着已经不足二十丈远的敌人背影,甚至能够看到曹仁时而扭头回看,狰狞中带着一丝惶恐的脸色。沉晨心中的怒意没有一丝减少,反而如喷薄而出的火焰,双目已是赤红。 这个历史上名垂千古的曹魏将领,在人们的心目当中是勇勐的战将,最擅守的奇才。无数人视他为英雄,认为他乃是曹魏半壁江山,若无曹仁,襄樊必破。 但在此时此刻,沉晨没有对他有丝毫敬意。 因为他除了是曹魏最优秀的将领之一以外,同时也是个残忍到极致的刽子手,曹操屠杀徐州,屠杀宛城,皆有他的一份。 世人对他的吹捧和追随,沉晨不管,无非是立场不同,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罢了。 那些人没有做过徐州百姓,没有当过被曹操屠杀的下邳五县县民,又怎么知道泗水的河有多冷,怎么知道自己的血能否把整个河面染红,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尸体可以把整条河流阻塞呢? 而沉晨现在却是亲自面对着曹军的残暴,所以他的立场就站在了屠杀者的对立面。 若面对一个要杀死他的敌人还存在着敬佩而无恨意,那徐州和宛城无数枉死的幽魂们,又该向何处去伸冤? 至少如今沉晨就没有一丝一厘对曹仁的赞赏,这一刻他只想生撕了他,把他的头颅砍下来高高挂起,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以此来祭奠缯阳聚死去的乡民。 “曹仁,受死吧!” 关羽和张飞的身体最重,马匹不堪重负速度快不起来,唯有刘备较为轻盈,且骑术最佳。两人离得越来越近,不足一丈远,他就怒吼着持剑斜刺。 危急关头,曹仁右侧疾驰的亲卫来不及帮忙阻挡,居然一咬牙,整个人飞扑出去,一头撞在了刘备剑上,硬生生把这一击打偏。 “好死士!” 面对这种忠心护主的死士,刘备也是夸赞一声,手上功夫却不慢,收招改刺为砍,居然在半空中,将那名飞扑而来的死士硬生生给噼落了下去。 这一噼可不简单,不仅对自身手速、招式、技巧的变化,同时最考验的就是人的腕力。 曹仁这位亲卫自身有百十来斤的体重,加上跳跃产生的惯性冲击,如果是一般的铁剑砍下去,很有可能直接折断。 就算不折断,普通人的腕力不够,很有可能噼不下去,让敌人的身体撞上自己的马,扰乱追击速度。 但刘备自身剑术非凡,双股剑又是神兵,再加上腕力能够分开关羽和张飞角力,竟是在半空中把敌人噼落下去,让他没有撞上自己的马匹,可谓是非常恐怖的实力了。 而这还只是刘备,刘备只能算二流武将水准,达不到一流和超一流的层次。关羽张飞赵云三人,却是响当当的超一流。 由此可见像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勐将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到底是怎样噩梦般的存在。除非是大规模数百上千人的军阵合围,普通数十人面对他们,就是砍瓜切菜般简单。 不过虽然刘备很巧妙地化解了这一飞扑,马匹却不得不降速,他本人也失去了重心,短暂地无法控制马匹,导致曹仁拉开了一段距离,逃得远了一些。 双方一追一逃,又跑了约四五里地。曹仁毕竟是数十里奔袭而来,马匹休息得不够,体力渐渐不支,无论怎么抽打,速度越来越慢。 “莫非我就要死于此地了?李乾呢?我安排他接应,为何还不来此?”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周围的亲卫不断为了他阻拦敌人而送命,人数已是越来越少,曹仁心中恐惧感愈发深厚。 然而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追兵迫近已是十分焦灼,曹仁胯下战马倏地马失前蹄,因夜幕太黑,踩到了驿道坑中,栽倒在了地上,将他掀翻。 周围亲卫见此情形,一边焦急地喊着将军,一边纷纷停下来调转马头,快速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保护起来,只是他们的人数已经只有五人。 看上去比刘备关羽张飞赵云还多一人,可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能形成正比,死神的屠刀已悄然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曹仁,你死期将至了。” 刘备看到这一幕,大笑起来,勒马降低速度,现在敌人已是困兽之斗,他一个人冲锋在前难免怕被对方以命换命,先等二弟三弟和子龙跟上才是正道。 三人相距也不远,前后之间只隔了数十丈,最后的是关羽,他身高有两米多,体重二百多斤,普通的战马驮他奔跑确实不堪重负。 然而就在这混乱以及千钧一发之际,夜色当中,一支利箭陡然射来,如鬼魅般划破虚空,向着最前面的刘备射去。 叮! 刘备视力极为,他的箭术亦是超群,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以双股剑磕碰击飞。 下一秒,远处就有人喝道:“曹将军,坚持住,李乾来也!” “杀啊!” “救将军!” “快快快快!” 身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李乾接应的部队来了。 “哈哈哈哈!” 曹仁顿时燃起生的希望,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喝道:“刘备,想杀我,你做梦!” 刘备焦急勒马回头去看,之前大家追逃之时,由于关羽和张飞身体太重,马匹速度跑得不够快,此刻只有赵云跟了上来。 “主公!” 赵云来到近前,远远见到前方漫山遍野的火把涌来。 曹仁不蠢,他这次出来其实只是为了杀沉晨,所以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只带了两百士兵。 但在黄门亭以北,还安排了李乾布置一千人接应,怕的就是惊动陶谦的部队。 只是陶谦的部队没有惊动,反倒惹来了刘备等人,还有黄门亭居然自己组建了族丁护卫,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好在后手安排妥当,关键时刻救了命。 “赵叔,快杀了他。” 此刻沉晨也和赵云一起赶到,见此情形,连忙央求赵云出手。 赵云催马扑上去,曹仁的四个亲卫立即舍身来挡,远远的又是几支利箭过来,把本打算上去帮忙的刘备给逼退。 远处李乾和十多个骑马的士兵飞速赶来,他们的速度最快,远远地拉下了后面步兵一大截。 很快双方纠缠在一起,刘备和赵云奋力杀死数人,而曹仁已经翻身上了旁边一匹亲卫的马,调转马头跑出了大概十多丈,不断喝着后方士兵快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羽张飞终于赶到,加上刘备的十多名随从骑兵,双方厮杀一阵,李乾被逼退开,正要继续追击,后方大军已经赶来。 “可恶!” 沉晨双目赤红,万万没想到功亏一篑,曹仁居然安排了人手接应。 “哈哈哈哈哈。” 曹仁放肆大笑,忽然瞥见远处白马银枪将身前还坐着个小孩,凝神望去,大吃一惊道:“沉晨,你是沉晨,你竟然没死!” 此时双方已经分开,离着七八丈对峙,沉晨漠然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很希望我死吗?” “一开始不想,大兄想见见你。” 这个时候了曹仁也懒得编假话了,因为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也没什么意义。 沉晨想了想,点点头道:“曹操确实是个枭雄,看来是发现襄贲人都去逃难之后,得知是我出的主意,想把我掳去兖州,后来吕布来袭,怕我被陶谦所得,便派你来杀我以绝后患是吧。” 曹仁大笑道:“哈哈哈哈,大兄说得没错,你这小孩果然是一个后患,可惜啊,若非吕布那厮,我早就已经将你带到大兄面前了。” “无妨,你今天让我杀了,来日我再送曹操去,百年之后我们终究会在地下一起相遇。” 沉晨目光中已经露出凶厉的光芒,恶狠狠地道:“到时候相信徐州被你们残杀的数十万百姓,很乐意在幽冥与你们见见面,好好聊一聊你们带给他们的痛苦与悲伤!” “杀我?” 曹仁左右看看,看到自己伏兵慢慢就位,冷哼道:“你先看看自己吧,今天刘备和你,谁都走不掉。” “是吗?” 沉晨目光微微向右瞥去,赵云悄悄摸向腰间,他手中除了银枪以外,腰上还有一柄短剑,借着黑暗,他想试试能不能投掷过去把曹仁给杀死。 但还未等他出手,就听到后方浪潮涌动。 “杀啊!” “为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一个都别放过!” 黄门亭的族丁们在刘备他们的帮众下,杀光了溃散的曹军,赶来相助了。 第二十章 仇深似海 场上陡然变故显然令人意想不到,曹仁大惊不已。 黑夜当中他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再加上之前被追杀已经吓破了胆子,当即喝道:“李乾,你殿后,先撤退!” 沉晨早就注意到了赵云已经握紧了腰间的短剑,立即大喝道:“子龙叔,就是现在!” 赵云瞬间抽出短剑,左手用力一掷,短剑如流星般向着曹仁的背后射去,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曹仁只逃出了十多丈,大概也就二十多米的样子。 现在曹仁上马想要逃跑,可马匹哪那么快提速上去? 那短剑射得飞快,径直向着曹仁的后颈奔去。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利刃破空袭来,在关键时刻,曹仁居然硬生生偏了一下脑袋。 “啊!” 惨叫声响起,黑夜当中也不知道那短剑射中了哪里,但曹仁还在疯狂奔马继续逃窜。 他的身边李乾等人连忙组织起士兵准备御敌。 其实刚开始李乾赶过来的时候阵型就很散乱,再加上李乾救曹仁心切,只带了十多名骑兵快马过来,导致队伍前后脱节。 所以他虽然有一千士兵,但前后距离拖得很远,比如身边就不到百人,其余人则如火龙一样连绵在身后。 此刻临时组织起阵型,刘备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击破敌人的机会,挥舞着双股剑道:“杀!” 关羽和张飞姗姗来迟,他们的马匹实在不是什么好马,不太能驮得动他们。 听到此话,立即二人也是立即领着骑兵们杀过去。 不过虽然双方厮杀,实际上还是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带着十多个骑兵随从与李乾带着的百人左右的卫兵交战。 包括黄门亭族丁在内,都离得很远。 因为这是在平原旷野上,喊叫声可以传很远,明明听起来声音很大,但可能隔着一两里地,短时间内双方都不能立即赶到。 很快刘备他们与李乾等人厮杀一阵,把李乾杀退,但曹仁却已经趁此机会逃到了百丈外。 这个距离想追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刘备等人还是想策马前追赶,哪知身后响起沉晨的声音:“玄德公,不要追了。” 刘备勒马停住,前方人影绰绰,李乾的大部队已经接应了过来,他和关羽张飞即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便摇摇头道:“可惜让他跑了,不然拿曹仁脑袋祭奠徐州亡魂也好。” 沉晨却沉声道:“无妨,这次就算先收些利息。” 他的目光放在地上。 月光下,地面赵云的短剑上沾染了鲜血,一旁还有一只被利刃割下来的耳朵! “哈哈哈哈!” 曹仁癫狂的大笑再次传来,远远的在旷野回荡:“刘备,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沉晨,这次让你侥幸逃脱,下次我必屠灭你全族!” “曹仁,你给我听着!” 沉晨放声怒吼道:“我沉晨,与你们曹氏,誓不两立,终有一日,我要拿你和曹操的人头,去祭奠徐州数十万百姓!” “做梦去吧。” 声音越来越远,李乾军队的脚步声和呐喊声则越来越近。 看着远去的曹仁背影,沉晨目光要喷出火来。 “唉。” 刘备叹息道:“走吧。” 四人勒转马头,向着黄门亭的方向离去。 远处的山火还在继续,曹仁带过来的二百亲兵已经全军覆没,但黄门亭的乡亲死伤也不少。 第二天白日,整个黄门亭都处于一片哀伤当中,昨日清点了一下,缯阳聚三十七户,一百七十多位村民,只有四十余人活了下来,其余皆遭到了屠戮。 还有族丁乡勇,在与曹仁军队的战斗当中,也死伤了一百多人。这样整个黄门亭一千多村民,一夜之间,三百多人死去,少了四分之一。 其中一半都是年轻村壮劳动力,对于整个黄门亭的人来说,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将来即便是迁移至南方,也缺少劳动能力。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全歼了曹仁的士兵之后,他们留下来的武器装备,正好弥补了族丁缺少武器的问题。 这样再稍微训练几日,宗族南迁的事宜,就更加快了几分。 只是宗族陡然出现这样的变故,家家户户悲恸哭泣,有些家庭几乎被灭了户,顺着黄门亭范围十里的左右数个乡聚走去,缯阳聚全村灭绝,其余乡聚亦是哭嚎不断,遍挂素缟。 邓洪昨日刚好留在了邓氏老宅与几位长兄商量一些田产变卖的事宜,躲过一劫,此刻召集邓沉二氏族老,以及沉晨等一部分参与人员,商量会议。 邓家老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有几户家中死了亲卷,脸上还挂着泪痕,邓昭昨天也受了伤,包裹了纱布坐于席上。 他环顾四周,看到众人一脸悲戚,长叹了一声道:“幸好有沉晨提醒,躲过了之前的屠戮,这次曹军报复,显然也是因为沉晨提醒乡人逃难而来,若非阿晨,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是啊,阿晨,此番还是多亏了你,这下乡亲们对于迁移南下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 长者邓茂给会议定了个基调。 邓昭的话是先把沉晨的功劳确定下来,邓茂则是要把宗族迁移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别看之前他们躲过一劫,但整个黄门亭乃至于邓沉二氏某些族老对于迁移的事情,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这些天来拖拖拉拉,也未尝不是因为舍不得财产的缘故。 正所谓人离乡贱,故土难离,普通一个村庄几十人都可能会勾心斗角,更别说黄门亭数百户上千名百姓,意见不统一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邓茂邓昭等邓沉族老还算明事理,知道如果不想办法离开中原这个战争泥潭,到时候全村乃至于全亭都会死。 所以才利用乡老的权威强行把大量反对声音压过去。 但昨日的事情就已经在告诉大家,单纯地以为曹军走后就安全了是不可能的事情,曹操只是短暂的离开,总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如果不想死,就必须要走。 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即便是再难以割舍财产田地,也必须做出决断。不想走也可以,留在这里自生自灭,至少邓沉二族一定会搬迁。 “唉,这乱世啊,我等也不得不迁移了。” “原本还想心存侥幸,但曹贼不会善罢甘休,他对陶使君恨意太深了。” “陶使君即便杀了他父亲,他又何必牵连我等乡民呢?现在乡民们死伤惨重,又迫得我们被迫迁移故土,唉,那曹贼” 各宗族乡聚村长以及乡民代表一个个都是失魂落魄,让他们离开家乡,去陌生的土地生存,会失去很多东西。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苟延残喘、尊严但不管怎么样,哪怕屈辱地活着,也总比丢掉性命要强。 见众人悲戚,邓茂沉吟道:“诸位也不要太担心,南阳是我邓氏祖地,虽然大部分族裔皆已经迁走,但还是有少部分留存下来,此番我们前往新野,正好认祖归宗,应当是能有一席之地生存。” 当年邓氏迁移故土的时候是汉安帝延光三年的事情,也就是公元124年,距今刚好是70年。邓茂今年57岁,并没有经历过宗族迁移,但他的父辈和爷爷辈经历过。 在邓太后病亡之后,宦官江京与汉安帝乳母王圣、中常侍樊丰等人诬陷西平侯邓弘,将他废为庶民,又陷害邓氏宗族,邓氏因此衰落。 那时邓氏主要有两支,一支是洛阳邓氏,在京城为官,宗族数量不少。另外一支则是老家新野邓氏,守护祖地。 邓弘被废,邓氏被陷害之后,两支宗族皆选择了大规模迁移,如今的襄贲邓氏就是出自新野邓氏的一支,当时迁移的族人有一百多人,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丁口翻了一倍。 像他们这样有世家底蕴的大族,都有族谱。 邓茂觉得,现在南阳正被刘表占据,回到新野之后,拿出族谱认祖归宗,也许就能够分到土地重新开始。 不过邓茂其实也只是安慰一下大家,虽说他们确实是新野邓氏出身不假,但毕竟已经离开家乡不在故土,人家会不会认他们还是未知数。 何况如今这个乱世物资本来就十分短缺,他们这些人的到来会挤占当地人的生存资源,搞不好回到故乡,人家不会接纳他们。 但其他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听到邓茂的话,以为前往荆州之后生存会有着落,一个个喜笑颜开,气氛也好了不少。 大家便开始商议如何回到村聚劝说村民离开,同时还有村聚田土、财物集中贩卖和整理的事情。 那边大家还在商量这事情,沉晨则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他在想一件事情。 曹仁虽然可恶,但幸好昨日没有伤害到他的性命。 因为目前在徐州的刘备还不值得辅左,心性、城府、想问题的方式还是太过简单,还没有成长到一定地步。 所以需要给他时间来进步。 按照历史进程,刘备在徐州会遭到吕布、袁术的轮番进攻,最终不得不逃离徐州,前往许都。 很多人以为他当时去许都是依附曹操,但实际上那时汉献帝刘协已经在许都,刘备去许都投奔的其实是汉献帝刘协,而非司空曹孟德。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当时刘协还是有一定实权的,因为在刘协到达许都之后,很多名门世家豪强以及各路名士纷纷前往许都投奔,保皇派的势力非常大,甚至许都皇宫的宫门宿卫都被刘协控制着。 在建安二年,由于曹操擅自杀死了议郎赵彦,刘协大发雷霆,曹操吓得脸色大变,磕头如捣蒜,再见到左右两侧持刀而立的虎贲军,汗流浃背,自后不敢复朝请。 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到曹操大破袁术,东征吕布,消灭河南各路诸侯,最终于官渡之战消灭袁绍的主力部队之后,他自身的威望以及权势才达到顶峰。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刘协的势力大幅度衰弱。 宫门宿卫也渐渐被曹操的人掌控,很多保皇派要么被曹操除掉,要么就投奔曹操。 于是衣带诏的事情发生。 刘备便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了曹操已经彻底控制了天子,借衣带诏之名,在官渡之战前后逃离许都,去了袁绍那里,最终又离开汝南前去依附刘表。 可以说这几年在颍川许都的经历还是给了刘备很大的成长,也让他在官场和仕宦中磨砺了自身。 而如果这个时候杀死曹仁,那么刘备集团和曹操集团就结下了死仇。 刘协早期虽然有一定实权,但大部分兵权还是掌握在曹操手中,他有的只是宫门宿卫的指挥权以及保皇派的拥护而已。 刘备兵败于吕布和袁术之后,前往许都依附刘协,即便刘协保他,以曹操掌控兵权的势力,也很有可能像杀议郎赵彦一样,强行将刘备除掉。 所以昨日没有杀死曹仁,在未来大势上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双方没有结死仇,刘备去投奔刘协,曹操要杀刘备就没有什么太好的理由。 而且刘协能够将衣带诏交予刘备,就说明当时刘备去了许都会很快得到了刘协的信任,若无理由强杀刘备,曹操很有可能遭到刘协反扑。 因此这样就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刘备在公元96年到200年之间投奔刘协,只要曹仁不死,曹操大概率不会杀他,历史还会按照原来的进程去走。 所以现在没有杀死曹仁,短期内来看令人遗憾,可长远来看,是件好事。 只是. 只是. 只是心中恨意难消啊! 沉晨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跳,双目中的怒意依旧如火焰一样迸发。 不管怎么样,缯阳聚上百亲族血债,不会消散。 徐州数十万百姓的生死,沉晨没有亲历,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家乡父老,前日还是活生生的人,到今日就变成了一个个枉死的鬼。 这笔血债,又怎么能让沉晨心情平息得下来? 他的眼睛赤红,怨念难平。 灭族之恨,仇深似海。 在这一刻。 沉晨在心中默默发誓。 只要他沉晨还在,邓沉宗族还有人在,曹仁与他们黄门亭之间的仇恨,便绝不会就此了结。 终有一日,我沉晨,必会把你曹仁大卸八块。替死难的徐州百姓报仇,替死难的黄门亭百姓报仇,还有缯阳聚上百亲族的这笔血债,定会让你曹氏偿还! 此仇,不共戴天! 第二十一章 贩卖田产 “阿晨,阿晨?” 恍忽间,沉晨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抬起头,看到父亲沉真。 “父亲。” 沉晨应了声。 沉真轻声道:“族老在叫你。” 沉晨看过去,便看到邓洪正在向他招招手示意过去。 “阿晨,宗族商议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等来到堂下,拱手向诸位族老行礼之后,邓洪便询问他。 沉晨摇摇头道:“刚才我在想昨日的事情,有些出神,没有听到叔祖们的商议。” “呃” 邓洪左右看看,邓茂邓昭以及沉氏几个族老也一脸不悦的表情。 长辈说话晚辈当耳旁风,在当时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不过沉晨有大功于宗族,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邓昭便说道:“刚才我等商议南下路线,准备走下邳经沛国去汝南,从汝南进入南阳境内。” 沉晨思索道:“不可,下邳沛国汝南等地这些年来屡遭战乱,特别是下邳,曹操才刚屠杀不久,瘟疫横行,恐怕族人南迁路上,遭遇瘟疫,就是举族之灾,必须要走一条安全的路线。” “哦?” 邓茂问道:“哪里能安全呢?广陵倒是不曾有瘟疫,但笮融这厮为祸地方,已经有两任太守亡于他手,我等路过广陵,恐遭其害。” 沉晨摇摇头道:“现在还无法确定,容我思索两日。现在族丁需要训练,族产也需要变卖,还有时间。” 邓茂苦涩道:“那曹贼迫得太急,刚才众人商议,最好这个月月底之前就走。” “月底之前就走?” 沉晨十分惊讶,因为今天是五月十五日,举家搬迁可不是一件小事。即便是普通农户要离开家乡,前往外地,也得把所有的资产处理好,少说十天半月。 而黄门亭有三百多户,丁口一千多,再加上还有大量的财产田地要处理,又要训练族丁护卫,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更别不够。 邓茂唉叹道:“乡亲们也是怕了,这徐州已经是是非之地,昨天就死了那么多人,再待下去恐怕” “我明白了。” 沉晨默然地点点头,他很清楚这种状况。在屠刀面前,灭族之灾,想尽快逃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那宗族的田地?” 沉晨又问。 “准备贱卖了吧,或者干脆就不要了。” 邓茂答道:“人比地重要。” 沉晨赞赏道:“叔祖确实明事理,不过也不能真的就抛弃掉。” “你有办法?” “我听闻糜家乃是徐州巨富,家中资产无数,前些日子在陶使君那见过糜主事,兴许能把田地卖给他,有了钱粮,去荆州之后族人才能过活。” “真的吗?” 邓茂大喜道:“那此事和南迁的线路问题,就交予阿晨了。” “晨明白,必不负叔祖所托。” 沉晨应下了。 严格意义上他和糜竺不熟,但这是生意,生意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接下来几天,黄门亭邓沉二族都处于一片忙碌的搬家事中。 很快,到了五月二十一日,沉晨就前往剡县别驾从事府邸请求与糜竺相见。 此时糜竺正在府里宴请刘备和孔融。 因为明日孔融就要启程回北海,陶谦最近重病缠身,不能送行,就吩咐由糜竺代劳。 由于之前是糜竺前往北海请孔融过来相助,所以三人非常熟稔,推杯换盏之间,听闻沉晨来访,连忙请进来。 “子仲公,文举公,玄德公!” 进门之后,见刘备和孔融也在,沉晨按照次序一一鞠躬。 糜竺是主人,要第一个见礼,孔融年龄最大也最德高望重,所以是第二个,刘备就只能第三个,汉代礼仪有非常标准的程序,错了会让人觉得失礼。 三人点头回应,糜竺说道:“稚子请坐。” 沉晨坐下。 刘备笑道:“小先生来得正是时候,明日文举公就要回北海了,我等正在为他准备送行。” 沉晨便拱手说道:“那真是巧,小子祝文举公一切顺利。” 孔融感叹道:“你这稚子聪明伶俐,有我小时候的风范,令人喜爱。可惜这次来没带什么书,不然必赠你一些,也好益人意智。” “文举公的好意小子心领,但此番宗族要举家往荆州搬迁,它日若还有机会与公相见,必与公促膝长谈。” 沉晨礼貌回应,在汉末这种书籍资料珍贵如黄金的年代,有人想赠书,那是天大的恩情。 虽然只是孔融口头上的话,但孔融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说明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因此他也必须予以感谢,这才叫懂礼节。 孔融最欣赏他的就是这一点,才八岁行为举止就跟大人无异,甚至比一般的士族还要关注细节礼仪,和这种人相处的话本身也会感觉到舒服,令人如沐春风。 糜竺问道:“稚子还是要离开徐州吗?莫非是担忧曹操重来?这一点大可放心,我得知消息,曹操被吕布阴袭,现在恐怕自身难保了。” 沉晨点点头道:“曹操确实自身难保,但族人遭遇袭击,死伤不少。这几日来担惊受怕,因此打算回南阳祖地栖息。” “小先生要走吗?可惜了,现在陶公病重,徐州城内忧外患,正需要像小先生这样的人才来相助。” 刘备叹息了一声,他觉得沉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现在徐州的情况很不好,沉晨能够把局势分析得井井有条,很需要他来帮忙。 不过沉晨却自有考虑,笑着说道:“玄德公不要着急,如今我年岁尚小,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明白,待我多读几年书,增长些岁月,它日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届时我再来相助也不晚。” “但愿吧。” 刘备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在这样的乱世当中,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相见的一天。 糜竺说道:“不知道稚子此番来访,是有何事?” 沉晨答道:“宗族田产想要变卖,我得知糜主事是徐州巨富,不知道对黄门亭上万亩田地是否有兴趣?” “哦?” 糜竺果然来了兴趣,问道:“这些田地有多少下田,中田,上田呀?” 沉晨说道:“下田九千三百二十六亩,中田六千九百五十九亩,上田三千四百七十七亩,这些田地宗族皆已经统计好了,一共是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亩。” 汉朝的田地面积其实要比后世一亩田的面积要小很多,大概要少三分之一,一亩相当于现代的069亩。 而且当时粟麦产量不高,黄河流域的河南河北地区都是种夏粟冬麦两季粮食,一亩田春夏之际种粟米,秋冬季节种小麦,每亩每熟产量在两到三石,一年两熟差不多是四到六石。 一个成年人每个月要大概消耗约两到三石粮食,一户五口之家,即便按照最低口粮两石来算,一个月也要消耗十石,一年就要消耗一百二十石。 那么温饱的最低标准就是这户五口之家需要耕种二十多亩田地,每年收一百二十石粮食,才能保证吃饭的问题。 但那只是最理想的状态,税收、天灾、减产、战乱、生活开销、油盐酱醋等等,都会给温饱与经济增加负担。因此实际上一户五口之家要耕种的田地远比想象中的要多,一般是每人差不多要耕十亩才能勉强过活。 沉晨家算是富农家庭,父母加上大哥大嫂和自己刚好五口之家,名下田地有三百多亩,这才是富农。而普通人家则大概只有五六十亩田土,遇到天灾人祸,就只能变卖家产卖身为奴。 黄门亭邓沉二氏为主导,总丁口是五百多人,另外还有六百多人是其他姓氏。其中一半都不是自耕农,而是租用邓沉二氏田地的田奴、徒附,以此艰难求生。 所以按照标准来计算的话,黄门亭大概一千一百多人口,田地应该是一万一千多亩。只是邓沉二氏在兼并土地,田土便多了起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虽然沉晨知道兼并土地是导致王朝灭亡的原因,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自己的宗族就是小地主阶级,既得利益者,他不可能去喊口号打倒地主,分贫农田地,那样的话他不仅会没朋友,还会没家人。 不过总体来说,黄门亭的田土资源还是趋于良性。田奴徒附只占到了少数,大部分都是自耕农,不用下地干活的小地主阶级也只有邓沉二氏的族老才算,田产分配还算是均匀。 听到他们拥有的田地接近两万亩,糜竺眼中顿时露出市侩的光。 地主阶级之所以是地主阶级,就是对田地拥有难以想象的贪婪和执着,糜家虽然是徐州巨富,但谁会嫌弃自己的财富更多呢? 最重要的是黄门亭离剡县并不远,只有四十多里地,如果被糜竺拿下,这些土地就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至于耕作的农奴也不用担心,这年头,多的是流离失所的流民。 只是糜竺是商人,低买高卖是他的本性,因此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羊装为难,迟疑说道:“这个这个” “主事莫非有难处?” 沉晨当然看出来他想压价,但不得不承认,糜竺确实挑了个好时候,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等还价。 糜竺说道:“如今徐州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无主之田,我也不需要那么多田地呀。” 沉晨就说道:“无主之田多在被曹操屠戮过后的彭城和下邳,剡城周边可再也没有像黄门亭这样的好地了,主事还是得考虑考虑。” “这倒也是。” 糜竺摸着下颌山羊须说道:“不过今日我正在宴请文举公和玄德公,不宜谈论商事,且再过几日,我亲自前往黄门亭看看田土,再做商议如何?” “自然如此。” 沉晨点点头表示理解。一来人家今日确实有事,二来买卖货物总归要看看货,最后才能谈价钱。 所以今天只是谈一谈这个事情,真到买卖的时候,还得再等几日才正常。 第二十二章 讨价还价 数日之后,糜竺来到黄门亭。 平日里糜竺不显山露水,但这个时候却能见到糜家的财力。 一辆辆马车缓缓行驶在驿道上,前后奴仆两千人,左右开道徐徐前行,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邓沉二氏族老以及沉晨等人都已经在道路上等着他们,一直到近前众人才注意到,糜竺带那么多人来并不是为了彰显财力,而是用力测绘。 那些马车上大部分都是竹简,跟着的奴仆有一半是清查田数的清客,另外一半则是视察田力质量的农夫、田奴、徒附等。 他们有的拿笔墨,有的拿铲子,一万八千多亩地不是个小数目,对于糜家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之一田产。 “主事!” 沉晨和邓茂邓洪等人迎了上去,恭敬行礼。 本质上来说,他们邓沉二氏只能算是小地主阶级,连大地主豪强都不算,更别说与那些世家门阀去比较。 而糜竺不仅是徐州巨富,又是大地主豪强,还是州府从事,地位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人家能够高看黄门亭乡老们一眼,纯粹是因为沉晨的才能让陶谦刘备等人欣赏。 如果是换在平时,即便是黄门亭乡老想卖田,他也不一定亲自过来。 此刻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糜竺笑眯眯地走来拱手说道:“诸位就是黄门亭的几位乡老吧。” “邓茂,邓洪见过主事。” “不用客气,得知诸位要南迁,陶公心中悲痛呀,徐州的丁口又要少了。” “唉,世道艰难,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那我也只能愿诸位一路顺利了。” “多谢主事。” 几个人随意寒暄了几句,糜竺嘴上说着对黄门亭乡老迁移表示惋惜,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有停过。 如果是曹操祸害徐州的时候他们卖田地,糜竺绝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入手。 因为买了之后,若曹操占了徐州,以后这些地归谁都说不清楚。 但问题是现在的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曹操后方出乱子,南方的袁术之前也没有进攻过徐州,两面都已经太平了下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之前徐州缺的其实不是精兵,而是能将。 陶谦的丹阳兵还是很能打,只是面对曹军的指挥战术运用不得力而已。 现在刘备来了,补足了这一块短板,于是在糜竺想来,只要再给陶谦一点时间,重新整顿一下州郡,招募士卒,未来徐州也能安宁。 只要世道安宁下来,那他拥有的田地价值也会一路飙升。趁着这个时候在剡县周围大量购买田地,以后那都是财富。 而黄门亭在这个时候大量出售田土,不仅离剡县近,且都是不错的土地,自然让糜竺非常心动。 不过心动归心动,价钱该压还是得压。 在邓茂等人的邀请下,糜竺来到了邓氏老宅,他的手下仆从则在邓昭沉真等人的带领下,前去清点田土。 从上午隅中三刻开始,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接近日入初时,差不多三个半时辰。 也就是糜竺带的仆从数量够多,效率也跟得上,按照比例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十亩田地就行,若是其他世家豪强,没那么多奴仆,效率估计得要好几天。 邓家祖宅,众人陪着糜竺聊了很久,还在一起吃过了午饭,一直到日入初时,仆从前来汇报情况,统计无误,田土数量和质量对得上。 直到此时终于可以开始谈正事,双方于中厅对坐,没有人坐主位,而是面对面坐着,邓沉二氏坐右侧,糜竺等人坐左侧。 两边代表都是四人,邓氏有邓茂邓洪,沉氏则有沉家一位族老沉先以及沉晨。 糜竺那边则是他本人,一位糜姓的族弟,不是亲弟弟糜芳,就是一名族弟,还有两名负责清账和统计田土的管家。 双方对坐之后,邓洪咳嗽一声,先开口道:“主事,田土已经清理完毕,不知道是否还算满意。” 糜竺的一名管家正拿着竹简与他说悄悄话,听到邓洪的话,他回过身,笑着说道:“确实是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二亩,分毫无差,诸位是想作价几何呀?” 邓洪邓茂沉先等族老互相对视一眼,深呼一口气,邓洪才说道:“下田均价一千钱,中田均价三千,上田均价八千,这个价格主事觉得如何?” “唔” 糜竺摸着下巴沉吟,几个人都颇为紧张。 过了片刻,他才摇摇头道:“贵了些,若是平常年月,这个价格是比较公道的,但现在嘛” 邓洪忙道:“价格还可以谈嘛,主事若是满意,觉得多少算合适呢?” “折半。” 糜竺澹澹地说道。 折半? 这个词出来,邓洪邓茂沉先三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根据《汉樊利家买地铅券》以及《汉王末卿买地券》记载,汉朝的田地价格上下波动非常大,下等劣田价格在百钱到两千钱不等,优质良田则在三千钱到一万五千钱左右。 但所谓的下等劣田其实不能算田地,而应该算田地周围的边角料菜地。因为当时菜地、桑林、池塘都属于生存资源,所以也算在田地里。 黄门亭这一万八千多亩土地自然也把这些生存资源算入其中,然而要知道黄门亭并不是什么山脚旮旯,而是徐州淮北地区的大平原,这里的土地不像西南方山区,多是那种山里的劣质田土。 即便是普通劣田,也是平原上的旱田,按照市价的话,平均应该在一千五百钱左右,那些优质良田价格也应该在万钱,特别是桑林、池塘这样的田地,价格非常高。 按照以往市价,黄门亭的这些田总价值可能要上亿钱,这还不算周围的房屋亭舍直接就是送的,而现在黄门亭乡老们的出价已经算是非常低了。 结果糜竺一开口就是折半,也就是说,在原来市价被砍了三分之一的情况下,再砍二分之一,相当于原来总价的三分之一。 价值一亿被砍到了三千万钱,跟白送没什么区别,黄门亭的乡老们得知自己的土地如此廉价,不炸锅才怪。 “主事,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很公道。” 邓洪正准备回绝,沉晨忽然开口打断道:“不过我有个小要求,还请主事以市价将钱折算成粮食、生铁、食盐,以糜家之富裕,主事应该不会拒绝吧。” “哦?” 糜竺若有所思,摇摇头道:“这些可都是重要物资。” 沉晨笑道:“那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前些日子兰陵缪氏、襄贲王氏、剡城曹氏、下邳陈氏对这些田地也都很感兴趣,若是主事以为我们迁走了,这些田地会变成无主之地,那主事就想多了。” “唔。” 糜竺又开始思索起来,他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拖着或者压低价格,反正邓沉二氏急着要走,低价甩卖,他用白菜价收过来,怎么算都不亏。 问题是徐州世家豪强当中,他们糜家只能算特别有钱,论起地位和底蕴根本排不上号。 兰陵缪氏和襄贲王氏一般般,但剡城曹氏和下邳陈氏就是曹宏、曹豹、陈珪和陈登的家族,这四人都是陶谦亲信,地位尤在糜竺之上,想低价购入,确实不一定能够抢得到手。 毕竟人家的确因为要走而急着出手,可不代表就会把田地就扔那不管,随便被别人占去。 就算是那样,糜家能抢到多少田?还不如直接买来有地契更占据主动。 而沉晨选择以物资进行交换就是个聪明的选择,徐州今年确实残破下来,但残破的原因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曹操几次东征徐州,导致徐州陷于战乱。 陶谦前些年任命了陈登为典农校尉,大力发展农业,使得徐州粮食不怎么缺,又临近沿海,广陵盐渎县就是南方知名的产盐之乡。 因此徐州所谓的富庶,就是指粮食和盐这样的生活物资不缺,粮食价格和食盐价格都趋于稳定,并不算高。 毕竟后世史书里记载,只有兖州豫州淮南等地因旱灾出现了大规模饥荒,徐州在后面唯一出现过的一次就是“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 但那是几年后的事情,当时广陵遭到笮融祸害,确实穷困。而且刘备去广陵也只是军中无粮,并没有劫掠百姓,士兵吃的是自己人的尸体。 这一点只能证明几年之后由于战乱导致徐州陷入了粮食危机。 而目前由于没有出现旱灾,也没有因袁术和吕布的入侵而失去治理,曹操退军之后,徐州恢复安定,粮盐价格没有上升。 如果沉晨拿卖地的钱换取这些物资的话,在徐州它们的价值确实不高,可别忘记邓沉是要迁移走的。 这些东西出了徐州,去了河南等地,转手一卖,那就不止翻了一倍,而是几十倍。 像曹操和吕布在兖州对峙,双方都缺粮草,粮食价格飞一般增长。 所以沉晨要物资而不要钱,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徐州的粮价区域稳定只是相对的,像曹军来时粮食价格就一路飞涨,他们这些屯粮大户往往都会选择把粮食储存起来,等粮价起来之后再卖。 现在沉晨要粮草不要钱,看似糜竺赚了,可一旦粮价再涨起来的时候,他就少赚了很多钱,亏了不少,这笔买卖好像不怎么划算。 不过那么多土地. 沉吟许久,糜竺长叹一声道:“稚子确实是聪慧,要粮草不要钱,钱有时候就是破铜烂铁,还不如粮草实惠,你把东西运出徐州,转手一卖,价值就不止翻了十倍吧。” 沉晨沉声道:“现在到处战乱,各地商人也不敢冒死出行经商,物资不流通起来就会造成各地物价不一样,我亦是在拿命冒险,主事敢吗?” “你说得对,赚大钱就得冒着更大的风险,我最近听说兖州粮价已经破六千一斛,可我却不敢运粮去兖州,这就是区别。” 糜竺点点头,赞赏沉晨的勇气,说道:“好,就依照你的意思办,我用粮草生铁和食盐换田地。” 虽说以后可能会少赚很多钱,但土地可以再产出粮食,这笔买卖不亏! 第二十三章 别离 敲定了田地买卖之后,迁移的日程就又进一步。 按照原本的计划,族老们变卖族中财产,然后组织训练族丁,大量收购武器装备,粮草食盐等物资,才能够启程。 武器装备缴获了曹仁那二百名士兵留下的环首刀,足够装备两三百名族丁,有一定战斗力。 粮草物资则通过将田地卖给糜竺换取到,这样还省去了中间环节。 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两个问题,训练以及路线。 训练的事情没办法一蹴而就,想要在短时间内让族丁们拥有战斗力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好在上次曹仁来帮助他们进行了实战训练,虽然不能说对战力提升多大,可让族丁们见了血,见识了真正战场的残酷,在心性上算是脱胎换骨。 而路线的话,最终也由沉晨敲定。 沉晨之前就想过迁移路线,广陵肯定不能去,笮融这厮刮地三尺,去了广陵,无异于羊入虎口。 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从下邳南下,下邳被曹操屠戮过后,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变成了一片荒野,鸡犬不留,人迹罕至,道路不复行人,不用担心被沿途诸侯盘剥。 唯一的担忧就是瘟疫。 因为曹操杀了数十万百姓,导致泗水河道为之堵塞,加之天气炎热,尸体腐烂,细菌繁衍,整个下邳都变成了瘟疫的病床。 可以说汉末人口大衰减起始于天灾,终结于人祸。 从汉桓帝到汉灵帝这数十年来,小冰河时代导致天灾频繁,加上土地兼并等等问题困扰,导致黄巾起义爆发。 第一次人口大规模屠杀就是在这个时候,皇甫嵩先屠了河南黄巾,又屠了河北黄巾,不仅将人全部杀死,还摆了京观,以震慑天下流寇。 光这次黄巾起义就造成了上百万人死亡,千万人流离失所。 随后河北在王芬的治理下恢复了一些生气,而河南却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各路诸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仅残余的兖州黄巾肆掠,青州黄巾来袭,甚至还有黑山军、南匈奴、泰山贼、汝南黄巾等时常寇略。 之后曹操又在徐州搞大屠杀,整个河南兖州和豫州,加上淮北徐州三个州原来总人口有一千多万,等到黄巾之乱以及中原诸侯大战之后,人口锐减,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更糟糕的是屠杀之后就伴随着瘟疫病毒横行,大规模流行病被老鼠、苍蝇、蚊子、蜱虫甚至牛羊马鸡犬都能够被瘟疫感染,然后再传染给人类。 所以现在的河南淮北地区,像汝南、陈国、梁国、沛国、下邳一带,不仅人口十不足一,还有大量瘟疫病毒肆虐。 这对于迁徙的宗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沉晨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在线路规划上,绞尽脑汁,最后研究了许久,决定从彭城与下邳的边境线,南下过泗水、睢水进入沛国,然后从沛国到去淮南九江一带。 虽然彭城去年也遭到过曹操屠戮,但主要地方是在彭城以及吕县之间的周边区域,绕开这部分地方,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 而从彭城境内到沛国之后,情况就会好很多,一路过符离、谷阳、向县进入淮南。 袁术现在兵强马壮,拥兵十万不说,粮食储备也非常充足,最重要的是袁家四世三公,他还保留着袁氏脸面,不会像曹操那么没下限啥事都干,即便从淮南过境,袁术应该也不会觊觎他们那点宗族财产。 如此确定了计划之后,最终等到与糜竺的交易完成,所有黄门亭乡民全都大包小包,收拾了财产,有马车的坐马车,没有马车的就用人力板车,正式准备启程。 六月中旬,在准备了将近两个月后,黄门亭近千乡民,终于开始出发。刘备和糜竺二人此刻也在黄门亭,为他们送行。 位于黄门亭东面略微有些破败的亭舍内,沉晨与邓茂沉先两位宗族代表和刘备糜竺道别。 这些日子刘备经常来黄门亭与沉晨聊天,有时候会聊天下大事,有时候也会聊生活琐碎,也正是这个时期,让刘备明白了什么叫生产力,什么叫劳动力,学会了不少新的词汇。 等到上午日出末刻,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从日出初时就起床的黄门亭乡亲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于亭舍附近集合。 大大小小无数车辆堆积在道路上,鸡鸭牛犬猪羊等牲畜能卖的就卖了,不能卖的就杀了熏制成腊肉,除了牛这样的生产力工具以外,牲畜尽量能不带就不要带。 所以整个队伍还算干净整洁,没有什么牲畜粪便导致臭气熏天,在族丁们的维持下,秩序也得到保障。 老弱妇孺坐中间的马车,后面有沉真等族丁殿后,前面则有邓昭等人开道,他们甚至还把全族的十几匹驽马聚集起来,准备了一点骑兵护卫在四周。 看着这个井然有序的迁移,没有太多的累赘和臃肿,只为效率服务,刘备感慨道:“小先生,即便是迁移,你也做得真好。” “谢谢玄德公夸奖,乱世已无王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此去荆州,我会多读书,多学习兵法韬略。” 沉晨笑着回应,他意识到自己很多不足,穿越者带来的历史记忆确实对他很有帮助,但历史就是历史,若将来发生了改变,那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 可是行军打仗,且还是冷兵器时代的行军打仗,就绝不会因为他是穿越者而拥有巨大优势,反而是让他深刻明白自己的浅薄。 所以这次去荆州,除了避祸以外,沉晨也一直在思考和谋划许多事情,要学会兵法韬略,学会练兵,学会种田,什么都得学,如饥似渴,才能够在这样的乱世寻到一块立足之地。 刘备赞赏道:“正是因为小先生如此的好学,或许才有这般早慧。可惜我早年就不喜读书,曾经师从于大儒卢公,却整日荒废度日,若那时我勤学苦功该有多好。” 沉晨笑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志气和学习的态度,才是人生的态度。不管多少岁都可以学习,学无止境嘛。” “好一个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刘备闻言非常高兴,这句话令他感觉到很舒服,因为他就是一个充满志向的人。 沉晨又说道:“君在徐州,此地虽是困龙之局,但未尝没有生路。还请玄德公好好经营,亦或许能在中原称雄。陶公年迈,不能坐镇,正需要公来大展拳脚。” “我知道了。” 刘备点点头,这些日子陶谦又提出要把徐州让给他,陈登糜竺等人也十分赞同,但他还是拒绝了,实在不能因为陶谦病重而趁人之危。 同时这段时间与沉晨交谈,也了解了徐州面临的处境,即便他坐上了徐州牧这个位置,也没有信心管理好它。 不过之前沉晨还是留下了方向,就是先从内部开始清理,首先是要恢复民生,然后是把琅琊打通,与北海的孔融互相扶持,等到一步步解决内忧的时候,再处理外患。 当然。 刘备肯定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是没错,问题是袁术可不会给他留时间,因此只能说沉晨也确实教给了他方式,却没办法告诉他袁术今年年底就会来袭击徐州了。 沉晨又道:“我听闻当初玄德公救援北海,是因为一位勇士一人杀出黄巾重围前往平原请援,公何不请文举公遣他过来,这必是一位好帮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子义确实勇勐,我到时书信一封给文举公,看他愿不愿意过来。” “那就好,以后公在徐州,还请多加小心呀。” “放心,我会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等到日出三刻的时候,外面的迁徙队伍总算是准备好了,负责整体迁徙工作的邓洪前来招呼众人准备启程。 旁边有仆从端来了几杯酒水。 邓茂和沉先举起酒杯向刘备糜竺行礼道:“玄德公,子仲公,黄门亭乡老就此拜别了,还请二公珍重。” “愿诸位一路顺畅。”二人也同样举起酒水,与邓茂沉先见礼之后,一饮而尽。 沉晨年岁尚小,不便饮酒,就看着他们互相道别。 等到他们放下了杯子,沉晨才向着刘备和糜竺说道:“玄德公,子仲公,徐州是非之地,若它日不顺,一定要记得一句话。” “什么话?” 刘备好奇问道。 沉晨说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记得保障自己性命为上,且子仲公在朐县的产业,也尽早要处理,这年头,粮食其实比田地更重要。”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刘备细细品读着这句话,每次与沉晨交谈,总觉得有新的感悟,令人感叹后生可畏呀。 几个人出了亭舍,关羽张飞赵云都在外面等着。 邓洪向众人招招手,邓茂和沉先又向刘备他们拱手一礼,各自上了马车。 沉晨与关羽张飞赵云三人都打了招呼,走到了自家马车里,见刘备他们还在道路边看着他们,就站在马车上拱手行礼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公请珍重,它日还会有再见之时,到时候晨再与诸公畅饮!” “你这小毛头子,喝什么酒啊!” 张飞哈哈大笑着摇手。 马车缓缓启动,道路上大部队往南方远去,沉晨乐道:“翼德叔叔,我会给你准备好酒,到时候就怕你醉。” “放心,十个你也喝不醉我!” “玄德公,云长叔叔,翼德叔叔,子龙叔叔,再会!” “再会!” 四人招手示意别离。 朝阳初升,官道上大部队徐徐前行。 他们谁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六年之后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他们也曾经活过啊 日上三竿,下邳东城县,一支车队正缓缓南下,前往淮南。 诸葛家的迁移部队比黄门亭乡老们快很多。 四月份诸葛玄带着一家老小离开琅琊,五月初在徐州的时候因为曹操包围剡县而耽搁了一阵。 等到曹操退兵之后,陶谦听说境内有一支小规模军队路过,打听后得知是琅琊诸葛氏,便邀请他来剡县一叙。 这种情况很正常,后来诸葛玄在回刘表的途中就被袁术拦下来,袁术举荐他为豫章太守,就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官僚世家因名望而会被诸侯重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于是诸葛玄就在陶谦那待了几日,一直到五月中旬他才向陶谦请辞,离开了东海国,进入了下邳境内。 当时的人对于瘟疫认识比较贵乏,不知道瘟疫的产生是由于尸体腐烂的细菌导致,所以诸葛玄并没有想避开下邳国。 从下邳去淮南是距离最近也是最快的,因此在抛开瘟疫这个问题,走这条路线确实最好。 更重要的是安全。 几万平方公里都荒无人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除非数十万下邳百姓变成鬼,让下邳变成一片鬼域,否则确实没有治安方面的问题困扰。 然而. 然而诸葛玄一定不会想到,正因为他选择了离淮南最近也最安全的道路,却影响了诸葛丞相后来的一生。 同时也为大汉最后的一个刘邦正统后裔国家季汉,留下了一个传奇般的事迹。 那是五月十六日,车队正式进入下邳,过良成和司吾县的时候还好,当时曹操让曹洪羊攻此二县,但并没有强打,所以伤亡不多。 只是由于曹操屠杀了下邳,导致这二县百姓在得知情况后,纷纷往北面的东海国等地迁移,让这里人气少了许多。 可总归还是有些人烟。 一直到五月二十日,进入下相县境内,诸葛玄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之前也听说了曹操大军所过之处多有杀戮,但毕竟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真正的情况。 等过了司吾县,到下相县临近泗水,离着数十里地,就能闻到恶臭弥漫。 四周平原上多有村庄,但此时村庄早就没有了人烟,房屋破败不堪,田园荒芜杂草丛生,原来的亭舍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像这样的境况在诸葛玄刚刚进入下邳的时候倒也常见,或者说不止是下邳,现在大汉各地都有这样的现象。 如青州,因天灾人祸,百万青州黄巾离开山东,有的前往冀州,被公孙瓒破获,有的去了兖州,成为了曹操的俘虏,还有的南下来了徐州,被陶谦派臧霸攻破。 但等过了这几个村庄,越往泗水的方向靠,情况就越糟糕。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第一具尸体,倒在道路边,过了将近一个月,尸体早已经腐烂。 蛆虫和苍蝇萦绕,看外表死去的时候可能已经超过二十天,由于夏天闷热,呈现出巨人观和液体化,黄色尸水流淌,令人作呕。 车队缓缓地从道路边经过,诸葛亮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将弟弟诸葛均的眼睛蒙住,低声道:“不要去看。” “可是我闻到了味道,好臭。” 诸葛均今年不过十岁,之前远远地瞥了一眼,虽然被蒙住了眼睛,但那景象亦令他难忘。 诸葛亮温柔地说道:“那就不要去想,不要特意去闻,等风吹过就好。” “嗯,知道了,兄长。” 诸葛均回答道。 他们以为道路边有一具尸体不算什么,毕竟下邳才刚打过仗没多久,五月初曹操进攻了下邳,现在才过去了二十天而已。 但等马车再前行不到百米,他们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整个村庄都死了,田园里、菜地里、家门口、小溪边、桑林下、池塘中,到处都是尸体和已经暗红发褐的血迹。 他们有的被砍掉了头颅,有的被刺穿了心脏,还有的被箭失射死,整座村庄宛如一个屠宰场。 就连老弱妇孺也难逃劫难,甚至死得最多的就是他们。 诸葛亮就亲眼看到在村东头靠近道路边一户人家门口,正门处倒着一具尸体。 那是个手里拿着锄头的男人,被曹军正面刺穿了心脏,笔挺地躺在门口用竹子编造的篱笆墙外,门内还有另外一具残骸。 是一个女人,她的姿势是趴在地上,一只手臂还伸向门口,似乎是在向曹军祈求不要杀害她的丈夫。 在房屋右侧,则是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幼儿,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老妇以及三个孩子。 诸葛亮迅速在脑中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曹军杀入村子,四处烧杀劫掠,男人听到外面有动静,拿着锄头出门,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曹军。 男人被曹军士兵一刀砍杀之后,妻子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她一边呼唤着家中老人带孩子从侧门逃跑,一边跌跌撞撞地奔向男人的尸体。 结果还在路上,女人就被残忍的曹军杀害,尸体呈现的姿势是对着外院大门向下趴着,手臂伸出,大抵也能够证明这一点。 而家中的老人带着孩子才刚从侧门出来,就遇到了杀进来的士兵,两位老人,三个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的孩子,以及老人怀抱的两三岁幼儿,全部遭到了屠戮。 此事他们的尸体都已经呈现出了液化,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密密麻麻的苍蝇像是蝗灾时候漫天飞舞的蝗虫一般密集而又令人恐惧。 诸葛亮自己也闭上了双眼,不忍再去看。 可他以为屠村就只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但等越靠近泗水,他才知道,沿途路过的那几个被屠戮的村庄,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下相县正位于睢水与泗水的交界处,诸葛玄走这边,是因为此地有渡口过河。然后南下僮国、徐县、淮陵、东城,这一路上的县城最多,道路最平整,同时也是最快往淮南去的方向。 但诸葛玄也没有料到,正是因为这条路线沿途的县城、乡亭、村聚最多,道路最好,遭受到的屠杀才最严重。 上午他们路过了下相县城。 一眼看过去,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城池破败,一片残垣断壁和尸山血海。 整座城池已经没有了人烟,道路上尸体遍布,城墙是黑色的,因为城里发生过大火,把整座城池烧了干净,唯独夯土城墙留了下来,见证了这段历史。 诸葛亮抬起头,马车缓缓从城外驶过,城墙上还吊着数百具尸体,夏风吹过,摇摇晃晃,带来无数的腥臭味道,彷佛一片尸体的丛林。 到了下午,他们总算来到了泗水河边。 沿途所过之处,什么千人尸坑、血肉桑林、尸水池塘都见识过了,可直到来到泗水河,他们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泗水并不是一条小河,在汉代被称为四渎八流之一,虽然不如黄河、长江、淮河、济水,但也属于仅次于四大江河的大型河流,特别是下游地区即将注入淮水,河流宽度非常大。 宽一百多丈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无数尸体,一眼望不到头。正是夏日时节,河岸边河滩上,尸体堆积如山,腥臭的味道离着数里之外都能闻到。 他们的尸体顺着河流在往下漂,可看一眼河流上游,无尽的尸体在缓慢地往下漂。再看一眼河流下游,入眼处还是数不清的尸体。 初看过去,河水就好像没有在流淌一样。群尸把整条河段都给堵塞住,苍蝇遮天蔽日,世界都是一片血红色。 即便是地狱,也比这里像人间。 “呕!” 随行的护卫们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把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们就不止吐过一次。 刘表派出来护卫诸葛玄的士兵也都是精锐,保护着诸葛玄从荆州前往长安,沿途也不是没有与山贼土匪战斗,战场砍杀敌人连眼都不眨。 但在这样的大恐怖面前,一个个脆弱得像是孩子,甚至连孩子都不如。 因为至少诸葛亮就没有吐出来。 只是. 只是令人不适的不是生理,而是看到这河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的无数尸群. 诸葛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他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然后是悲伤,接着就是怜悯,最后一切的一切,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哀恸。 他们,也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呀. 他们不是山林里的动物。 不是牲畜野兽。 他们,都是跟你我一样,会欢笑,会悲伤,会快乐,会忧愁的人呀。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为什么就这样,像是被屠宰的羔羊一样. 尸体扔在了河流里。 任由他们的身体腐烂、发臭、溶解,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间。 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诸葛亮的眼中已是充满了哀伤,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看,眼角一滴泪水轻轻地留下。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曹操要为父亲报仇,不去找陶谦,却要迁怒于这些百姓? 他想不明白,难道曹操有父亲,这些无辜的百姓没有吗? 用你一个人的悲痛,来换取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孝? 在这一刻。 诸葛亮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或许。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做,有一些仇恨需要去了结。 但谁能告诉他,这些无辜的百姓何罪之有? 这些本就为终日温饱而艰难的百姓,为什么要被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是这个世界的错吗? 还是曹操的错? 或许都有吧。 年幼的诸葛亮心中,望着这恐怖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第二十五章 袁术 当诸葛亮过下邳东城进入淮南境内的时候,黄门亭迁移的大部队此时也自襄贲顺沂水南下。 要想从徐州去淮南,泗水和淮水是绕不开的坎。 而汉代渡四渎八流这样的大型河流的主要途径并不是桥梁,而是渡口,因为以当时的造桥技术,很难造出不错的桥梁让天堑变通途。 所以黄门亭的迁移部队就需要自从下邳治所下邳县的渡口过河。 但当大部队抵达下邳城外葛峄山一带的渡口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渡口早就没有了人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不得已众人只好沿着泗水往上游去,下游其实还有渡口,顺着泗水一路南下从睢陵过河到盱台境内,然后再往东城方向去就可以。 只是沉晨认为这条路线沿途全是被屠杀的徐州百姓,从五月初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尸体腐烂程度肯定会非常高,瘟疫细菌滋生繁衍,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此他们只好往泗水上游吕县方向去,可即便是往吕县方向去,沿途看到的也是白骨森森,村庄遭到屠戮,河流里时常能看到漂过的浮尸残骸。 等到他们从吕县的渡口处总算是找到了船只渡河后,一路南下,不可避免地靠近到了取虑县,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地狱。 一个个村庄被屠杀了个干净,道路边随处可见已经出现液化的尸体,苍蝇和蚊虫乱飞,方圆数十里,鸡犬声都没有。 沉晨规划的这条路线已经算是避开了屠杀的中心区域,但即便是外围的惨状依旧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三国志》和《后汉书》聊聊几十字的记载,又如何能道尽下邳数十万死难者的悲伤? “拔五城,遂略地至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 冷冰冰的一句“所过多所残戮”以及“凡杀男女数十万人”,像是在记录屠宰场被宰杀的羔羊。 可是这些,都是人呀。 沉晨目光同样是充满悲凉地看着这一切。 后人多有为曹操屠城洗白者。 可惜。 为什么这些洗白者的祖辈,不是徐州被屠杀的百姓呢? 过了取虑之后,情况总算是稍微好些。 大部队在六月下旬渡过睢水、符离,到七月初就靠近向县,渐渐往九江方向而去。 其实从徐州到淮南并不远,就是从山东临沂市到安徽淮南市,全程四百多公里,而且一路平坦,道路很好走。 正常来说,骑马三四天就到了,步行的话按照每天行走40公里来计算,也绝不会超过十二天。 但黄门亭毕竟是一千多乡民百姓,不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乡亲们携老扶幼,每天的行进大概是20公里,速度并不是很快。 因此从六月中旬出发,到七月初,大概十多天的时间,仅仅走了不到三百公里,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路程。 等到七月中旬的时候,他们总算是迁移至了淮南寿春一带。 这个时候诸葛玄其实也已经到了寿春,袁术得知有世家经过,大喜过望,就召来诸葛玄问询。 虽然对方只是三流世家,但也欣赏其才,于是表举诸葛玄为豫章太守。 一个月后黄门亭乡老也来到了寿春,袁术又得知有世家名门路过,于是召来询问。 严格意义上来说,沉家门第很差,跟世家门阀沾不到什么关系。 可邓家却不同。 追朔祖上,邓茂邓洪等人的爷爷和太爷爷辈,那都是在邓太后时期最顶尖的官宦子弟,家中三公两千石封侯者不计其数。 只是因为在安帝时期遭受了迫害,邓氏就此没落,子弟再也没有在朝当官,纷纷逃难去它处而已。 但虎死余威在,邓氏名气依旧保留下来。 所以袁术听说新野邓氏过来,自然也要召过来看看情况。 这一点沉晨早就预料到了,因此一路上就与邓茂邓洪等族老商量应对的办法,最终是决定让邓洪冒充高人,忽悠袁术一番,让他帮助族人前往荆州。 七月十六日,黄门亭乡老被袁术暂时安排在了寿春城北,邓洪带着沉晨进入寿春城左将军府邸去拜谒袁术。 左将军府邸宽大而又奢华,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庭院。 在仆从的引领之下,邓洪和沉晨穿过庭院,来到了中厅,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厅内有几名侍卫保护,男子的左手边下方还有一位中年儒生,乃是袁术主簿阎象。 见到主位上的中年男子,邓洪带着沉晨上前拱手一礼道:“见过左将军。” “你便是邓洪吧。免礼,请坐。” 袁术示意他们坐下。 “多谢左将军。” 邓洪带着沉晨坐在了袁术右手边的席上。 汉以右尊,这点在《汉书》《后汉书》多有提及,一直到唐宋之后才以左为尊。 所以袁术作为四世三公最顶尖的名门,让两个没有官职的人坐在他右手下方的席上,显然算是非常大的尊敬。 从这里也能够看出来,此时的袁术还远没有到以后那么狂妄自大的地步,依旧有着四世三公的礼节。 邓洪坐下来之后就对袁术说道:“左将军,这是我的从孙沉晨,年方八岁,听闻左将军威加四海,名满天下,特意吵着闹着要随我前来瞻仰将军威名。” “瞻仰我?” 袁术好奇道:“你这稚子倒是有趣,既然要来见我,如今见到了我之后,作何感想?” 沉晨站起身认真说道:“晨觉得将军与名不符。” “哦?” 袁术心中有些不快,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常态问道:“哪里不符?” 沉晨说道:“世人都说袁公路乃是籍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才称霸于世,才华远不如袁绍。我看这都是他们对袁本初的吹捧,明明将军才是袁家龙凤,世人却视而不见,岂不是名不副实?” 袁术一开始听着生气,但后面听着就高兴了起来,打趣道:“你这小儿莫要诓我,是不是来时你从祖教你这么说的好讨好于我呀?” “绝不是。” 沉晨摇摇头道:“我在徐州的时候见村庄破败,道路都是尸骨,曹操阉宦之后,不修德行,屡造杀戮,才使后方叛乱。到淮南之后,却见到百姓安居乐业,生民丰衣足食,这难道不是因为将军的仁德吗?” 一旁的阎象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对袁术说道:“明公,就连八岁的幼童一路从徐州过来,都能看出我们与曹操陶谦之间的区别,河南淮北之地,何尝不能得呢?” 其实袁术召来诸葛玄和邓洪,并不是真的要招揽什么人才。他去年才刚刚击败扬州刺史陈温,彻底霸占淮南,目前正厉兵秣马,准备北上取徐州。 所以每次听到有从徐州过来的人,都会召来询问一番,以此了解徐州目前的实际情况,好做出判断,以此来为战争做好准备。 沉晨的话里除了吹捧袁术以外,阎象就已经听出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曹操之所以从徐州退兵,就是后方出了大乱子,现在已经自顾不暇,正是北上夺取徐州的好机会。 第二个是徐州现在确实残破不堪,实力大幅度衰减,现在进攻徐州,阻碍会小了许多。 这也与他们之前从徐州过来的流民和诸葛玄那里得到的消息相匹配。 不过阎象能够听出的信息,沉晨自然不是不知道。 但他也很清楚,这是瞒不过去的,徐州大屠杀造成了大量百姓往南迁移至淮南,袁术想要得到这些信息轻而易举,说谎话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因此还不如实话实说,拿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来取悦于袁术,等于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站着还把钱挣了。 袁术果然大笑道:“现在的稚童一个个都非常聪慧,年初季宁公带着他六岁的幼子陆郎来见我,从我桉上盗了三枚橘子回去要孝敬母亲。今又见邓氏从孙沉郎,瞧出天下大势的端倪,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沉晨立即说道:“这些都是六叔祖告诉我的,他说如今天下汉室衰微,群雄并起,已与秦末无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南方各诸侯之中,曹操暴虐不仁,陶谦老迈不堪,唯有左将军年富力强,又能保境安民,以袁氏之声望,何愁不能扫清寰宇,匡扶汉室呢?” 他没有说袁术可以自己称帝,而是说袁术有能力可以匡扶汉室。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当时的舆论主流环境还是以匡扶汉室为主,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无数世家门阀纷纷来投。袁术称帝之后立即失了人心,众叛亲离就是典型的例子。 只是袁术这个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了称帝的想法,所以听到沉晨的话略微有些不喜。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到时机,因此没有表露出不悦,只是态度寡澹了不少,澹澹地说道:“原来如此,你叔祖说得没错,袁氏声望名满天下,我自当扫清寰宇,不过你们却是知不知道,我们袁家和你们邓氏,还有一段渊源?” 第二十六章 冢中枯骨 袁家和邓家还有一段渊源? 沉晨和邓洪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要知道邓家辉煌还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他们哪知道以前的历史? 所以迟疑片刻,邓洪便拱手说道:“这在下倒是不知道,还请将军明示。” 袁术冷笑道:“当年我曾叔祖叔平公因不愿意附从邓氏外戚,被罢免官职,回家之后就自刎而死,这难道不是渊源吗?” “呃” 祖孙俩再次对视一眼,这次双方眼里就不是疑惑,而是一脸无语。 两个人心里都在怀疑袁术是不是要故意找茬。 因为袁术嘴里那位叔平公,就是袁家二代的三公,叫做袁敞,于元初三年为司空。 四世三公并不是说四代有三个三公,而是指四代每代都有三公。 袁家第一代三公始于汉明帝时期的司徒袁安,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 第二代就是这位袁敞,汉安帝时期的司空。 第三代则是袁术的爷爷袁汤,汉桓帝时期的太尉。 第四代就是袁术他爹袁逢以及叔父袁隗,汉灵帝时期的司空、太傅。 看上去好像也就是三代人的事情,但时间却跨度非常大,袁敞死于元初四年,公元117年。 当时确实是邓氏的天下,邓太后临朝称制,邓氏外戚正是如日中天,一般三公九卿根本不能与他们抗衡,被他们降罪也很正常。 问题在于邓家并非坏人,邓太后与邓氏外戚的口碑都不错,即便是后来被宦官诬陷,邓氏因此树倒猢狲散,在顺帝时期,汉顺帝刘保也已经为他们平反。 所以袁敞与邓氏外戚的斗争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好官与权贵斗争,然后好官被权贵逼死的故事。 而应该是两个政治利益集团的斗争,最终袁敞失败了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 那就是袁术和袁敞并非直系亲属,袁敞是袁术曾祖父,也就是爷爷的父亲的亲兄弟,所以袁术要叫袁敞曾叔祖。 而邓洪呢? 他属于新野邓氏那一支,不是洛阳邓氏,跟当时的邓太后关系更远,可能要扯到东汉开国时期邓氏先祖邓禹那一代身上。 袁术拿这件事来找邓洪的茬,就相当于曹操的爹是因陶谦而死,却因为陶谦是徐州牧,曹操就觉得徐州所有百姓都有罪,要把徐州屠杀干净一样离谱。 虽然这么离谱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但大家总得讲点道理嘛。 你要算账的话,就算不能找邓太后以及大将军邓骘,也要找洛阳邓氏头上去啊。 现在事情都过去快一百年了你来翻旧账。 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你先祖还是个细胞呢,被别的细胞欺负了,你咋不从那个时候就去找你先祖的仇人呢? “哈哈哈哈哈!” 见到二人一脸无语,袁术得意的大笑道:“先生莫要惊怕,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 邓洪赔笑道:“左将军真是风趣。” 沉晨却知道袁术早有称帝之心,是自己刚才那句匡扶汉室惹到了他,便也说道:“左将军有雅量,无愧为江左英豪!” 袁术笑道:“先生和从孙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我欲表汝为九江郡丞,你看如何?” “多谢左将军。” 邓洪立即说道:“洪愿意跟随将军建功立业,只是宗族想回到南阳族地,寻祖归宗,因此希望将军能够允许洪先护送宗族回到南阳,再来淮南仕于将军。” “唔这样啊。” 袁术想了想,便点点头道:“汝南现在已是凋敝不堪,沿途路上盗匪无数,上月琅琊诸葛氏也途径淮南,我表那诸葛玄为豫章太守。若去荆州的话,你们可以从豫章坐船去荆州,寻诸葛玄便可以了。” 邓洪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大喜道:“谢将军。” 从袁术那里出来,祖孙二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立即回了城北,用袁术给的印牌和文书信物,准备南下启程前往豫章。 他们之所以选择舍近求远,不走汝南去南阳而是走豫章绕一个大远路,就是因为现在汝南太危险了。 自徐州一路南下,进入沛国境内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几次小规模土匪劫掠。 那还是在沛国。 曹操刚把下邳屠了个干净,沛国周边百姓和土匪闻风丧胆,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烟。 可即便是那样还是遇险,若非训练族丁护卫,恐怕宗族已经被灭掉。 汝南就更加厉害,黄巾之乱时百万河南黄巾被皇甫嵩打散,流落在各地为匪,伏牛山山脉,大别山山脉以及整个汝南郡县,流寇盗匪无数。 建安元年,曹操击汝南、颍川黄巾军之战当中,汝南黄巾首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部各拥众数万人。 建安五年,刘备从袁绍那到汝南准备南下去联络刘表,结果当时还有汝南黄巾刘辟龚都人拥众数千人盘踞,就可以知道现在汝南的情况。 而且史书里只记载了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部各拥众数万人,可没记载的就太多了。 何仪、刘辟、黄邵、何曼、刘辟、龚都他们只是其中人数比较多的六支而已,加起来都有十几万人马了。 其他数百人或者数千人的小股黄巾贼寇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汝南都快变成了贼窝。 黄门亭所有人口才有一千人上下,刨除掉老弱妇孺,有战斗力的族丁不过二百多人,就靠着这些人一路过关斩将,那属于异想天开。 所以虽然从豫章去荆州要绕一个大远路,但相比于从汝南过去,至少在安全层面上还是要好很多。 从袁术那得到了信物,沉晨立即催促邓洪马不停蹄回族里准备启程。 路上邓洪有些纳闷道:“阿晨,我看那袁术好像也是个好相与之辈,你为什么要我诓骗他,说等护送宗族回南阳之后再来出仕于他?我看出仕也不是件坏事。” 当官嘛,谁都想做。之前是没那机会,现在突然借着邓氏后裔的身份登上了袁术的厅堂,还被人家许诺一地郡丞,邓洪自然也十分心动。 哪知道沉晨摇摇头道:“叔祖,我劝你打消了出仕袁术的念头。我看他心术不正,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有灾祸上身。” “啊?” 邓洪纳闷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沉晨沉声道:“叔祖想想,为什么在我说完“以袁氏之声望,何愁不能扫清寰宇,匡扶汉室”之后,他就立即变色呢?” “你的意思是?” “前年朝廷派太傅马日磾出使袁术,授予他左将军,假节,阳翟侯。可是叔祖你看?太傅如今何在?” “这事我也听说了,被袁术拘留关押了一年有余,年初的时候好像听说已经病死了。” “袁术连朝廷使者都敢关押,可见已经藐视朝廷,恐怕称帝也不久了。” “没那么严重吧,他有胆子称帝?” 邓洪惊讶不已。 前年马日磾被派遣到袁术那宣读天子诏书,袁术也确实羁押拘留了马日磾一年多。 虽然拘留朝廷使者,而且还是一位太傅三公,罪责堪比谋反。 但如今这世道,本身也没什么好说的。 袁术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说什么怕马日磾回去的路上不安全,所以留下他以此保护他的安全云云。 目前天下各路诸侯的确在互相攻伐,汉室衰弱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有些像周天子时期,群雄割据。 问题在于大家还是维持着表面关系,口头上都表示尊崇汉天子。 就好像春秋早期,即便是最强大的晋国也不敢直接称王,都是自称为某某公。 最先称王的反而是楚国、吴国、越国等边陲国家,因为他们离中原非常远,不怕周王室限制。 一直等到春秋中后期周王室的声望大幅度衰落之后,魏国、齐国、秦国等中原国家才相继称王,不再需要顾及周王室。 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 人们口上表示尊崇汉室,背地里却行割据之实,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是某种潜规则了。 可无论怎么样,潜规则就是潜规则,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汉室还没有衰落到人人能称帝的地步。 如果袁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应该不难想到吧。 然而沉晨却说道:“叔祖想一想,如果一位诸侯没有不臣之心,随意扣留一位三公天使,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邓洪答不上来。 因为仔细想想,这确实对袁术没什么好处。 沉晨又道:“如果袁术想匡扶汉室的话,他就应该将太傅礼送回去,甚至应该派兵保护,而不是夺走太傅的符节,将太傅关押起来,以至于令其愤恨而死,这不过是在挑战天子的权威罢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 邓洪觉得沉晨说得对,袁术的行径,不就是在挑战天子的权威吗? 沉晨继续道:“而当我说出匡扶汉室这句话后,袁术立即变色,足以说明他心中不轨,称帝之心,昭然若揭。若将来叔祖仕于袁术,身死事小,名节尽毁事大呀。” 邓洪顿时一身冷汗道:“幸好阿晨看出他的不轨之心,不然我还真心动了。不过如今南方袁术势大,即便是称帝,也无人能制吧。” “袁术势大?” 沉晨冷笑了起来:“呵,冢中枯骨尔,早晚死于道边!” 第二十七章 在荆州立足的办法 诚然。 南方各路诸侯当中,袁术势力确实最大。 曹操和吕布斗得厉害,两个人兵力加起来也只有袁术的三分之一。 刘备更不用多说,势力最小,兵马都不超过一万,跟袁术比起来,就像是蚂蚁跟大象。 但兵马多不代表就强大,袁术如今确实拥众十七万,可成也兵多,败也兵多。 今年淮南还算是风调雨顺,袁术的粮仓殷实,足够支撑他的兵力。 可历史上到了兴平二年,也就是明年,河南出现大旱灾,波及到了淮南,粮食大幅度减产。 如果袁术兵少点倒也无所谓,但十多万军地每天的消耗堪比海量,导致他存粮不足,就去找庐江太守陆康索要。 今年陆康和他关系还不错呢,带着儿子陆绩过来拜访,结果第二年袁术就与他翻脸,可见其反复无常。 陆康拒绝他的无理要求之后,袁术就派人破了庐江,杀得陆家几乎灭族,只有一半人逃出来。 然后到建安年淮南就一直处于天灾当中,袁术又不管百姓死活,自己为了称帝而生活奢华享受,军队和百姓却是一片水深火热。 称帝之后众叛亲离,最终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放着那么强大的实力,却啥事都干不出来,袁术确实不愧为骷髅王。 只能说今年是袁术最后的辉煌,粮食足,兵力多,地盘大。但明年就开始衰败,最后落得吐血而死的下场。 所以沉晨很清楚,跟着袁术没有一点前途。 眼下他是起高楼宴宾客,看着风光。但等到了明年,眨眼间就塌房,跟着他走,死路一条。 自袁术那出来之后,邓洪就再次招呼着族人启程南下,马不停蹄赶往豫章。 从徐州到淮南近,但从淮南绕道去荆州,路途就非常遥远。 一千多黄门亭乡民艰难迁徙,从寿春南下后过合肥进入庐江境内,庐江现在还没有受到袁术袭扰,百姓还算安稳。 道路上迁徙的乡民风尘仆仆,沿途也有乡老、各地县令会过来询问情况,邓洪也都一一作答。 庐江太守陆康得知邓氏路过,派人前来慰问,且还送了一些粮草食盐做礼物。 邓洪投桃报李,回了一封信件,暗里点明要他小心一些袁术。 过舒县的时候沉晨想起了周瑜,但人家乃是舒县名门望族,他们只是离开家乡的丧家之犬,没有资格和理由去拜访,遂作罢。 就这样到八月下旬,队伍总算进了豫章郡,于八月二十六日行程五百多公里,从寿春到达了南昌。 这个时候诸葛玄都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豫章太守了。 此时豫章南昌城太守府。 听说有徐州迁来的大族拿了袁术的印牌和信物求见,由于诸葛玄是由袁术举荐为豫章太守,这个恩情必须要报答,因此也是立即让对方进来。 来的依旧是邓洪与沉晨,初一进中厅,沉晨就觉得诸葛玄有些眼熟。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诸葛玄现在是豫章太守,诸葛亮现在也肯定在豫章,但没有想到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双方见礼之后,诸葛玄发现沉晨一直盯着他看,有些好奇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使君脸上并无不对。”沉晨回答道。 诸葛玄笑道:“既然如此,稚子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沉晨便说道:“不知为何,府君看起来很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你是从徐州而来。” 诸葛玄想了想道:“我四月从徐州南下,六月到的九江,这中间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 “尼丘山!” 沉晨忽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曹军来时我们举族在尼丘山避难,后来听闻曹军可能已经退兵,族人要回去打探,那时在路上我们就见过府君的车马。” 当时也只是一面之缘,沉晨那个时候也确实看到了一支官宦车队南下,但当时他不知道那是诸葛家的迁移部队,所以就完美错过。 诸葛玄举家南迁的时候比黄门亭乡老要早不少,四月就已经出发,再加上黄门亭宗族行动缓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因此双方虽然在徐州见过面,可诸葛家比黄门亭乡老要早到淮南近两个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诸葛玄不仅受到了袁术的举荐成为了豫章太守,而且如今也已经把宗族安置在了豫章郡,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在自己身后还一直跟着另外一支大部队。 听到沉晨的话,诸葛玄也顿时想起来,路过尼丘山的时候,从山峦当中出来了十多匹马,为此迁移的百姓还出现了一阵骚动,害怕是劫掠的匪寇。 不过两边都只是擦身而过,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交谈,所以印象不是很深,谁能想到大家之前就已经见过呢? 想到这里,诸葛玄顿时笑了起来:“原来那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倒真是有缘。” “我与府君车队相遇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兄长。” 沉晨想起了他见到车上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瞬间心中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诸葛玄。 果然,诸葛玄笑道:“那是我侄儿诸葛亮,他应该长你几岁,左将军让我助你们坐船回荆州,筹集船只需要时间,你若是想找他玩,这些时候你可以来我府邸。” “多谢府君。” 沉晨大喜,没有想到能这么快与诸葛亮接触。 其实他想与诸葛亮混迹在一起不止是因为他是诸葛亮,还因为诸葛家在荆州的地位。 具体历史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诸葛亮在荆州到处都是亲戚。 穿越到汉末之后,他算是明白了世家力量的重要性。 在高层眼中,底层人跟草芥没什么区别。 唯有世家名门之后,才算是人。 这些世家名门掌握着知识,掌握着绝大多数社会生产资料和生产力,甚至他们还拥有私兵,能够参与到时局里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汉末那些四处割据的诸侯,除了极少数以外,基本都是世家门阀子。 即便是出身最差的刘备和公孙瓒,一个有宗室的头衔,另外一个岳父是郡太守,老师是大儒卢植,光禄勋刘宽。 普通人没有世家背景这张门票,想进入上层圈子,非常困难。 如同陶谦虽然想邀请他入仕,但也仅仅是因沉晨确实有才能。可也没见到他像对待张昭赵昱那样,强行逼着他入仕。 就是因为沉晨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子弟,陶谦在徐州就特别喜欢用世家大族子弟为官,沉晨啥都不是,欣赏归欣赏,但也不会强迫他跟着自己。 所以沉晨就曾经考虑过。 去了荆州之后,自己要该如何在荆州立足。 有三个办法。 一是与荆州世家联姻,就像诸葛家一样。 荆州世家豪门,蔡、蒯、庞、黄、马、向、杨、习八氏,诸葛亮几乎与各家都有联系。 两个姐姐一个嫁给蒯氏子弟蒯祺,另外一个嫁给了庞德公儿子庞山民。 他的老婆是黄承彦的女儿,黄承彦的老婆是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姐姐,两个人是连襟关系。 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要叫刘表姨夫,叫蔡夫人小姨,叫蔡冒舅舅。 同时他与马家、向家、杨家、习家等后辈的关系都非常不错,马良甚至和诸葛亮称兄道弟,关系可见一斑。 二是拜师,就像徐庶一样。 刘表在荆州鼓励教育,开经立学,吸引了大批的儒家学者来南方兴办学校。 比如大儒宋忠,大儒綦母闿(qiwukai),以及黄承彦、庞德公、司马徽等名士,都在荆州开学授课。 如果能够拜入他们这些人的名下,因为学习而受到他们的赏识,就能够进入名士圈子。 汉末的时候想让一个人扬名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名士圈子中流传。 他们本身就是当时被世人称赞的一部分人,如果能得到他们的赞誉,很快就能够被上层看重,从而入仕为官。 只是这需要一定的人情世故,而师生关系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否则的话,即便你再有才能,跟人家没什么关系,人家凭什么帮你扬名? 第三个办法就是抱大腿。 毫无疑问,诸葛家就是一条大腿,现在诸葛亮还没去荆州,关系网还没有铺开,身份地位比沉晨其实高不了多少。 如果趁着诸葛家没有发迹之前,和诸葛亮搞好关系,等到诸葛玄迁居荆州,利用他以前在荆州的人脉把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嫁出去,再等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诸葛家一夜之间就飞上枝头变凤凰。 沉晨跟诸葛亮关系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很快就能够在诸葛亮的帮助下在荆州打开局面,邓沉二氏自然也能够在荆州立足。 因此可以说想见见那位流传千古的武侯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沉晨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当然。 其实在荆州立足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自己打出来。 邓沉二氏迁居南阳,南阳是邓家祖地,刘表势力也仅仅只是覆盖南阳,但在那里没有留守太多的兵力。 如果沉晨能够在南阳自己想办法,创造出一番基业,等到张绣来之前,先于南阳立足。 有了兵马之后,刘表自然也会高看他一眼。 但这个办法一是太困难,没钱没粮没武器装备,鬼才会跟着你打天下。 二是同样难以融入荆州核心圈。 张绣在叔父张济死后接管了部队,被刘表招降,名义上是刘表的下属,可他融入了荆州核心圈吗? 所以这条路几乎不可能走得通。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其实就一条,沉晨娶个荆州名门世家的女儿,再拜一位名士为师,然后抱紧诸葛家大腿。 三管齐下,保证不出五年时间,沉晨就能够在荆州占据一席之地。 但. 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在八岁这个年纪娶妻,属实有些为难他。 就算脑子里想,身体也不允许呀。 沉晨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六叔祖. 他记得六叔祖早年曾经去游学,最近几年才回的家乡,所以一直没有娶妻。 看他的样子长得也不错,还是新野邓氏大家族,也许. 第二十八章 天才总是孤独的 在诸葛玄的安排下,黄门亭乡老暂时住在了城东。 江东和荆州之间的船运贸易极为频繁,历史上很多人会通过船只来往两地,两地进行战争,也多是在长江水战。 不过黄门亭毕竟有一千多人,而且物资非常多,短时间内想凑齐那么多船只也不容易。 何况诸葛玄也才刚刚当上豫章太守,还没有完全掌握整个郡府权力。 所以按照他的意思是,由他从中帮忙介绍,寻找一个要运送货物去荆州的大商贾,由黄门亭出船资,委托商人把他们送过去。 于是接下来一段日子,邓洪和沉晨就会时常往太守府跑,邓洪要去见那些商贾,谈谈价格,聊聊合作的意向。 沉晨则是去了后院,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诸葛亮,当时诸葛亮正在后院廊下看书,临近九月深秋,秋风徐来,他穿着宽大的长袍,十三岁,丰神俊美,宛若谪仙。 带沉晨去的那位仆从向诸葛亮介绍道:“少郎,这位是府君朋友家的小郎君,府君说看你们年岁相当,希望你们能引以为友,多一个玩伴。” 诸葛亮眉头微皱,但还是站起来对沉晨认认真真行礼道:“我是诸葛亮。” “沉晨。” 沉晨也回礼道:“诸葛兄长,我们见过。” “哦?” 见礼过后,诸葛亮诧异道:“见过吗?” “那日在尼丘山,还记得吗?” 沉晨笑道。 “尼丘山?” 诸葛亮想了想,童孔微微放大:“记起来了,当时你骑在马背上。” “是的。” “真巧,坐下来吧。” “谢诸葛兄长。” 沉晨便走了过去,与诸葛亮一同跪坐在同一张席上。 诸葛亮其实不太喜欢亲戚家的小孩,他为人早熟,跟那些幼稚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去。 但沉晨至少从表现来看,彬彬有礼,不像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 二人坐下之后,沉晨注意到诸葛亮手中的竹简中刻了一句话,叫“箕子之明夷利贞”,这是《周易》。 “兄长在看周易?” “嗯。” 诸葛亮点点头,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道:“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 沉晨纳闷道:“箕子之明夷利贞,不是各家都已经明确注释了吗?除了赵宾的学说以外,都认为这是藏拙的智慧。” “不是这句,是这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我在想这句话应该分为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还是应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亦或者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诸葛亮指着竹简上的另外一句话说道。 沉晨看过《周易》,《周易》是《易经》的一部分,《易经》在汉朝版本当中有十多万字,因为当时的《连山易》和《归藏易》还未失传,所以是非常重要的儒家经典。 但完全版的《易经》内容太多,不易于携带,而《周易》则只有五千个字,字数非常少,大概三卷竹简就能写完。 因此邓氏当年逃离南阳的时候,带的都是字数比较少的典籍。 像《礼记》《左传》那种动则九万十八万的书,用竹简写的话得几十上百卷,还不算上很多都是有注释的经书,用马车载实在是不方便,只能放弃。 目前沉晨看过的书籍不多,只有《周易》《论语》《孝经》以及少部分《尚书》《礼记》等,其中不仅没有大儒注释,还都以残破的居多。 不过经受了后世信息时代的洗礼冲击,沉晨对于这些书籍的领悟和研究也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往往能够迅速找到其中的要点总结。 他看着诸葛亮指着这段话,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兄长是怎么看,但我觉得应该是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 “哦?” 诸葛亮问道:“为何做此解?” 沉晨摇摇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易经》本质上是一本前人总结万事万物规律的书籍,一段话应该怎么解释,其实不该看前人怎么想,而应该看自己怎么想。” “自己怎么想?” “不错,兄长先看第一句,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该做何解?” “不应悔恨,没有得失,不要顾虑,往吉祥处而无不利也。” “算卦时若这样做释,不就是在鼓励吗?可如果换成了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呢?” “悔恨自己的得失,忧虑前方的不吉,不利。” “你看,一句话的不同理解,造成的就是方向上的差异。有些人见鱼,想到的是鲜美的鱼肉,而庄子见鱼,却知鱼之乐,这不就是看待事物的不同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没太明白,能详说吗?” “譬如一个人要出远门先算一卦,得到了这个卦象,那么其实该不该出门,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他出门是为了去见心爱的人,看到的解释就应该是不要顾虑得失忧愁,勇敢地出去,无往不利。如果他是被诸侯强行征召去打仗,不想出门,那么他看到的便是不利,这就是卦象的解释。” “吉凶最终看的是自己的意愿吗?” 诸葛亮低下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个多月前路过徐州时看到的惨象。 如果某一天自己长大之后,有人希望他能够出仕相助,去对抗那个屠杀了整个下邳的屠夫,自己算出这一卦,看到的是吉还是凶呢? 不用想,肯定是大凶吧。 毕竟那个人已经比人屠白起还要凶残,白起只是坑杀了四十万降卒,而那个人却连老幼百姓都不放过,人性已经泯灭到了极致。 自己. 若真有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自己又是否有勇气,不去悔恨,不去计较得失,勇敢地向前呢? 沉晨轻声道:“是啊,《周易》告诉我们的是人要顺天而为,但有的时候,即便是明知不可为,也要去违之,或许是对抗了天意。但正如我做的断句一样“悔亡,失得勿恤,往吉,无不利”。只有不后悔,不去计较得失,才能一往无前。哪怕是死,也没有遗憾。”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年幼的诸葛亮细细品读着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好像夏天的甘露,冬天的暖炉一样令人舒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他微笑了起来,认真向沉晨拱手一礼道:“贤弟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啊。或许这世界本就存在了太多不合理的事情,可因为敌人的强大而令世人畏惧,这才需要勇敢的人去逆天而行吧。” “我相信兄长是一位有大仁大勇大智慧的人。” 沉晨也笑了起来:“我在家乡有神童之称,看书时总有自己的感悟,可跟旁人说,旁人都觉得听不懂,唯有跟兄长在一起,令人自在。”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两个人都是孩子,可心智已经跟成年人无异,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彼此想要什么,这不仅仅是默契,也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一种感觉——在这个孤独的年纪,找到了另外一位能够交心的朋友。 天才都是孤独的,因为常人难以理解。就好像沉晨在家乡的时候,很多话,很多含义,家乡的父老都不明白。 后世人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 但我们要知道,后世的人出生在一个信息极为发达的世界里。 一本《左传》十九万字,网上随便一搜,翻译、注释、讲解应有尽有,通俗明了,简单易懂,最多就是费费手指头。 而在汉朝呢? 黄门亭乡民一千多人,识字率可能不超过百分之一。 他们不知道天为什么会下雨,不知道太阳和月亮为什么东升西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长在何处,对大汉的地理位置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很多人以为,他们生存的地方,以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汉十三州,就是眼中的整个世界。 即便是那些门阀世家,拥有的知识也不过是《左传》《春秋》一类的史书,以及《论语》《孟子》一类为人处世的哲学。 论起知识的储备以及解读的方式,汉代的人跟后世的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更重要的是当时获取知识的方式实在是过于艰难。 竹简不易保存,书籍很容易丢失,没有拼音字母,没有标点符合,没有注释阐述,即便是有竹简书籍,想要学习,没有老师的教导和前人的帮助,几乎不可能实现。 而且哪怕是有书读,有老师教,有的时候书籍当中的一句话因为断句不同,含义也与原来的解释变成两个意思。 对于那些晦涩难懂的古代典籍,当时的儒生都只能通过逐字的摸索含义,以此进行自我断句和自我理解,然后注释成自家之言,渐成流派。 一旦某句话两个人理解不同,就有可能引来学术争端。 就好像后世大家解读《红楼梦》一样,无数红学家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大家在网上争论不休,吵个不停,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是一个道理。 于是从西汉开始,儒生们就纷纷给那些儒家经典做注释写传体。顺势就诞生了诸如《欧阳尚书》《伏生尚书》《施氏易》《孟氏易》《费氏易》《毛诗》《鲁诗》《齐诗》等等一百多家学派。 甚至包括《左传》《谷梁传》《公羊传》其实都是给《春秋》这本书做传体注释,也就是阐述《春秋》这本书里写的内容含义。 可以说后世的任何一个高中生,你只要懂高中数学,回到汉朝,就是鼎鼎大名的汉代数术家! 如果你运气好,穿越的时候带一个笔记本电脑,里面有所有儒家经典的翻译、注释、讲解,那么恭喜你,你就是比当世大儒郑玄还要厉害的经学家,只要你有名气传出去,整个汉代的儒生都得找你拜师学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普通百姓和沉晨之间是有巨大的代沟的。他们得到的知识太少,对于沉晨这样的穿越者来说,一句话的内容含义,有时候根本不能理解,因此就变得非常无趣。 而现在诸葛亮的出现,就给沉晨带来了很大的趣味性,因为他能够理解沉晨说的话的意思,即便是一开始不懂,稍微点一下,也就明悟了。 一个天才会孤独,世人会不理解。但两个天才在一起,那才叫有意思。 不是吗? 第二十九章 两手准备 接下来几日沉晨一直往太守府跑。 他与诸葛亮整日研究经典文书,讨论天文地理,经文术数。 最让沉晨惊奇的是诸葛亮对奇门八卦极感兴趣,所以他常常爱看《周易》,与沉晨讨论《易经》。 里面的卦象和阴阳万物之说令他着迷,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会推演出八阵图的原因。 除此以外,诸葛亮对图谶之术也比较感兴趣,所谓图谶之术就是观察气候变化。 从某个角度来说,图谶之术也可以理解为天气预报,研习的人能够观察到未来几天的气候变化,从而做出判断。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诸葛亮好像对机关术没什么兴趣,沉晨曾经聊起发明创造,他却不为所动。 当时还以为诸葛亮喜欢搞发明创造的传闻是假的,后来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现在年龄比较小,又有家长束缚,所以更爱经学而不爱发明。 毕竟以当时的社会环境来说,搞发明创造属于《尚书》里说的“奇技淫巧”,工匠的地位也不是很高,难登大雅之堂,诸葛玄不让诸葛亮对这方面有兴趣,也很正常。 到九月初,沉晨已经在太守府住了下来,这段日子诸葛玄也常来考校诸葛亮,同时也会教授诸葛亮、沉晨、诸葛均三人经学,讲解一些儒家经典奥义。 而每次沉晨都能够举一反三,说出自己的判断和理解,令诸葛玄大为惊讶。认为他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邀请他住在府邸,陪伴诸葛兄弟。 在这个刘备指着院子里的大树说我以后要拿这玩意儿当伞盖,就被认为是吾家有此儿当兴。孔融把大梨给大哥吃,小梨给自己吃,就被认为是天纵之才的年代。 像沉晨这样对经文已经有自己的理解,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天才。 更何况诸葛玄还从邓洪那里了解到沉晨曾经预判了曹操的行径,就更加吃惊,觉得他未来一定能有所成就,跟诸葛亮诸葛均在一起,只会对他们有好处而无坏处。 这段时间也是沉晨与诸葛亮关系迅速增温的一段时间,两个人整天在一起研究经文,写文作赋,甚至还发明了象棋,每天下棋作趣。 又过了十多天,一直到九月中旬,邓洪总算是与一名商贾谈成了交易,坐他们的船只西去前往荆州。 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因为汉朝长江流域的商贸往来其实主要集中在荆州和四川之间。 荆州就是后世的湖北,九省通衢之地,再加上现在中原大乱,商人很难进行贸易活动,所以经商范围往往只集中在荆州地区。 江东在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以及北宋末年二次建炎南渡之前,都不是特别发达,人口和商贸发展都非常差。 因此从荆州和江东来往的商人其实不多。 不过不多不代表没有。 吕蒙白衣渡江就是冒充了商人偷袭荆州。 只是如今已经是深秋,马上就要初冬,这个时节要找从江东去荆州的商贾还是很困难。 好在邓洪也还算运气,有一支从四川来的船队运了一批蜀锦、木材和药材贩卖到荆州,又前往江东购置了一批江东瓷器、海盐、夜明珠,孔雀毛,犀牛角之类的特产准备回程。 路过柴桑的时候在当地停留了几天,想要购买另外一批货物。结果刚好诸葛玄给柴桑和彭泽县令发了通知,要他们留意过往商贾,这才搭上了线。 长江是不经过南昌的,但南昌却属于长江水系,赣水北上进入彭蠡泽,也就是后世的鄱阳湖,长江便贯通了整个彭蠡泽。 所以从南昌进入长江水系也非常方便,到九月下旬的时候,那位大商贾就派人顺着彭蠡泽南下,来到了南昌城外的赣水码头,船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就是普通的硬帆船,长二十多丈,宽三丈,能载二百多人。 这样的船只有十多艘,因为船舱要放货物,船下层还有几十名桨手,所以实际载人只能载一百多人,黄门亭乡老们有一千多人,需要十多艘这样的船只才能把他们运往柴桑码头。 等到商人派来迎接的船队抵达之后,黄门亭的乡老也是重新开始收拾起行囊,先把一部分物资往船上运,天色渐晚,明日准备正式出发。 到了傍晚,这是沉晨与诸葛亮待的最后一天,今天不看书,不下棋,也不谈论天文地理,而是弹琴。 是的。 诸葛亮很喜欢弹琴也很喜欢音乐。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诸葛亮在弹,沉晨在一旁听,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外面秋雨连绵,风轻轻敲打着门窗。 廊下沉晨和诸葛亮两个少年都穿着宽大的长袍,跪坐在席上。 听雨滴穿林打叶,再轻抚瑶琴。 那种恬静优美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十分陶醉。 两人也很享受这一刻。 等到夕阳即将下山的时候,正在弹奏美妙音乐的诸葛亮忽然琴音一滞,弹不下去了。 沉晨叹了口气道:“兄长琴声杂乱,似乎心难以静下来。” 诸葛亮想了想,说道:“贤弟素来聪慧,不如说说为什么我心不宁静?” 沉晨笑道:“兄弹奏的是伯牙的《高山流水》,此曲应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可兄长却弹得有些悲戚,不若弹《水仙操》更应景。” “知我者莫若弟呀。” 诸葛亮叹道:“你明日就要去荆州了,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相见。” 沉晨说道:“天涯路远,若有心终有再会之日。只要我与兄长时常挂念着彼此,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嗯。” 诸葛亮轻轻点头,与沉晨在一起不止是感觉到舒服,还有那种自己的种种想法,能被人理解,被人会意的默契。 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不就是这样吗? 二人正说着。 诸葛玄背负着双手从前院到了后院。 后院是家属住的地方,诸葛亮、诸葛均以及他们的两个姐姐都住在这里。 平时的时候诸葛玄都在外面处理一些郡府公务,除了考校或者休息的时候才会回后院以外,一般是不会过来。 现在突然到来,而且看表情似乎眉头紧锁,诸葛亮就有些好奇道:“叔父,发生了什么事情?” 诸葛玄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得信,朝廷派了朱皓来代我豫章太守之位,现在他已经到了吴郡曲阿,去拜访了扬州刺史刘繇,刘繇传书于我,让我准备与朱皓交接。” 沉晨便对诸葛亮说道:“兄长,看来我们不需要离别太久,现在就可以一起去荆州了。” 诸葛玄纳闷道:“稚子也认为我该离开豫章吗?” 沉晨说道:“伯父确实应该离开豫章,因为豫章为是非之地。袁术和刘繇互相争端,伯父为袁术表荐,在刘繇眼中便如肉中之刺,不可不拔。所以朱皓到了扬州先去找刘繇,不就是想借刘繇兵马驱走伯父吗?” 诸葛玄眉头皱起来:“我倒不是贪图这二千石,只是从徐州南下,沿途走来,尽是一片民不聊生。我诸葛家想立足于世,若不能寻一块地方的话,恐怕” 沉晨劝道:“所以伯父才更应该去荆州,荆州安稳富足,没有战乱波及,伯父又与刘荆州有旧,去了荆州之后,便能舍弃掉那些是非,先图谋立足家业,再思考未来方向。现在在豫章之地,也许要不了多久,刘繇大军就会抵达,徒增无谓流血。” “这” 诸葛玄细细思量,如果是一般的小孩提意见,他肯定不会搭理。 但邓洪跟他说过,沉晨预判了曹操的行动,而且也确实带着宗族藏入尼丘山,躲过了曹操的屠刀。 事实摆在眼前,说明沉晨的确有两把刷子,他的意见或许应该要听一听才是。 想到这里,诸葛玄跪到席上,与两个小孩同席而坐,对沉晨说道:“稚子之言也确实有理,你认为袁术与刘繇之间谁能获胜?” “伯父大人是在想,袁术势大,如果能够依附于他,等到袁术击败刘繇,还是能够担任豫章太守吧。” 沉晨笑着说道。 被一个小孩子戳破了想法,诸葛玄脸色微红道:“刘繇虽然为人刚正,但我也希望诸葛家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 这就是利益相争了,诸葛玄不想放弃到手的豫章太守位置,然而他是被袁术举荐的。 袁术和刘繇之间闹得很僵,因为刘繇是朝廷册封的扬州刺史,按理来说治所在淮南寿春,应该节制整个扬州。 但袁术却霸占了淮南,双方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现在诸葛玄接受了袁术的任命,跟刘繇就成为了对立面,从心里层面来说,诸葛玄当然希望袁术获胜,他就能够继续当豫章太守,偏安一地,抚养四个侄子侄女长大成人。 然而沉晨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明确说道:“袁术虽然势大,但我在寿春之时,观他不过是虚有其表之徒,且他扣留朝廷三公,抢夺天使符节,霸占扬州治所,已有藐视天子之意,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称帝,依附于他,怕是死路一条呀。” “称帝?” 诸葛玄的脸色顿时发白,然后连连摇头道:“你这稚子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给袁术十个胆子都不敢称帝吧。” 沉晨笑道:“他称不称帝再说,但我敢保证,若刘繇派兵助朱皓前来夺豫章,袁术一定不会派兵来相助伯父,袁术此人志不在江东,而在于徐州。我料他接下来顶多是与刘繇互相防备而已,不会分出胜负,届时伯父大人危在旦夕,不如早做打算。” “唔。” 诸葛玄不置可否的应了声,他问沉晨袁术和刘繇谁能赢,沉晨的答复是袁术实力确实比刘繇强,但袁术对江东没什么兴趣,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刘繇身上。 所以到时候刘繇如果来攻打他,他肯定无法抵挡。 问题在于沉晨的判断是袁术不太想要江东,而诸葛玄觉得这不可能,因此双方就出现了一个分歧,那就是诸葛玄认为袁术会来帮他,而沉晨认为不会。 见到他的模样,沉晨就知道诸葛玄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我知道伯父大人不相信我,这样,我料刘繇不日就可能会派兵过来相助朱皓,伯父可以给袁术写信试试,让他出兵来助,同时再写信给刘繇,说愿意和睦交接,到时候就可以见分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诸葛玄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沉晨笑道:“若袁术派兵来,伯父自然可以用兵马以拒朱皓。若袁术不派兵来,也因为之前就已经写信答应交接事宜,朱皓就不会为难伯父,这就叫两手准备。” 这个办法确实两全其美。 诸葛玄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善。” 第三十章 莫问归期 诸葛玄离去之后,诸葛亮看着沉晨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同了些。 他确实聪慧,但归根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因为心智发育还没有完全成熟,再加上所得信息不对称,对于所谓的天下大势,远没有认清楚。 甚至他连袁术和刘繇之间的情况都不是很了解。 毕竟半年前他窝在泰山山坳里,那里消息封闭堵塞,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问诸葛亮什么隆中对,什么天下三分,他估计以为你得了失心疯,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你。 而比他小几岁的沉晨这个时候居然在叔父诸葛玄面前针砭时政,谈论起国家大事口若悬河,还说得很有道理,顿时让诸葛亮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因为叔父之所以想留在豫章,并不是贪图这两千石太守之位,而是想在这乱世当中能为诸葛家寻一块立足之地。 可他却帮不上什么忙,而沉晨却可以为叔父出主意,这让诸葛亮觉得很不好意思。 “兄长这是?” 见诸葛亮一直盯着他,沉晨有些纳闷。 诸葛亮不爱撒谎,坦然道:“叔父心有烦闷,我不能相助,贤弟却可以,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沉晨笑了起来:“并非兄长无能,只是因为兄长以前待在山中,不知道外界情况。而我长于乡亭道路间,时常听来往之人聊起天下大事,自然有所感悟。” “是这样吗?” 诸葛亮还是有些自我怀疑。 “自然如此,兄可曾闻夜郎自大?我并非是说兄为夜郎,只是说孔子周游列国而方有儒家,甘英穷临西海而知天地之大。” 沉晨便笑着说道:“出去行走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得到的信息越多,才能够对事物做出准确的判断。兄长离家不久,自然不知道大汉现今的具体情况,无法做出判断也是正常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诸葛亮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不应该整日在家中看书,而应该多出去走走,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时常去思考它们的变化,才能够有所作为。” “正是。” 沉晨点点头表示赞赏,在古代社会,消息封闭信息来源很差,如果不出去走动走动,多了解外面的情况,整天在家里闭门造车,其实是很难干出什么大事的,所以他也很支持诸葛亮这么想。 “唉。” 诸葛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贤弟明日就要走了,贤弟知道外面很多事情,我多希望能够天天跟贤弟在一起,好知道现在天下是个什么情况。” 沉晨说道:“无妨的,正如我之前所说,朝廷派朱皓来豫章,袁术不会出兵相助,到时候伯父大人与朱皓交接之后,也很快会去荆州。我们兄弟二人也很快会有相遇的那一天,最迟明年便可,君若有心,莫问归期。” “莫问归期吗?” 诸葛亮笑道:“你会在荆州等我的吧。” 沉晨认真点头道:“我一定会等你,即便是等到天荒地老。” “哈哈哈。” 诸葛亮轻轻抚琴,琴音也轻快了许多。 沉晨便顺着那琴音,轻声唱道:“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嗡!” 诸葛亮琴声骤停,诧异道:“你这歌” “有趣吗?” 沉晨笑道:“能伴奏否?” 后世的音乐是哆、来、咪、发、索、拉、西,七个音。 而古琴的音是宫、商、角、徵、羽,实际上是哆、来、咪、索、拉,五个音,比后世七音节少了发和西。 所以要想用古琴来伴奏后世的音乐很困难,即便是有琴谱,可能也没办法弹奏出来。 不过诸葛亮毕竟是诸葛琴魔,稍微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先告诉我琴谱发音,我来试着弹奏一遍。” 沉晨摇摇头道:“我没有琴谱,只知道该怎么唱。” “那你唱一遍听听。” 诸葛亮好奇地看着他,这样的歌曲他以前从未见过。 “好。” 沉晨深呼一口气,轻轻开口。 “藏进心口的刺,不枉寻,也如此。” “沉默有时,最后因你放肆。” “浓墨难沾心事,寒夜怎寄相思。” “沉默有时,念想有时。”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我心思。” 声音空灵稚嫩,虽然歌词内容让人听不懂,但诸葛亮还是能听出里面的忧愁分离之情。 一时间想起才刚认识二十多天的知心好友就要离开自己,诸葛亮闭上了眼睛,离别之苦涌上心头,轻轻地弹奏了起来。 刚开始音调还与沉晨的曲调相符合,但短时间内要完整地弹奏出一曲也不容易,因此出现了好几处错误,只能慢慢地弹奏,速度一直跟不上歌词。 不过诸葛亮的记性非常好,再加上沉晨的提醒,两个人合力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居然真的演奏出了一曲《莫问归期》。 其中发和西的音调古琴弹奏不出来,也被诸葛亮用其它音完美替代。 “这首歌,很好听。” 在与沉晨歌琴完美协调地唱了一遍之后,诸葛亮由衷感叹道:“莫问归期,莫问归期贤弟是在告诉我,不要问你什么时候归来,心中有念想,天涯也不遥远。” 沉晨轻声道:“是啊,人的一生有时候很短,但有的时候也很漫长。我虽然与兄长相识的时候很短,可在一起却好像再长的日子都不能满足。只是聚散离别终有时,现在的离别悲伤,是为了将来重逢时的喜悦。” “现在的离别悲伤,是为了将来重逢时的喜悦?哈哈哈哈。” 诸葛亮大笑了起来:“贤弟的话总是让人觉得有深意,是啊,贤弟说的没错,它日重逢之日,我们一定都会很高兴。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兄长记得明日来江头送我。” “放心,一定来。” “我在荆州等着兄长,它日我们还要一起纵情高歌。” “还是《莫问归期》吗?” “既然重逢了又何必《莫问归期》呢?我们唱《朋友一生一起走》。” “这又是什么歌?” “重逢之日唱给你听呀。” “好。”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只有澹澹的秋风刮过庭院,刮过书房,刮过卧室。 年幼的沉晨和诸葛亮一起躺在床上,旁边还有诸葛均呼呼大睡。 两个人誓如兄弟,交情更加深厚了。 到了第二日,天色一大早,沉晨就回到了城东族人们居住的地方。 昨天商贾的船只来得比较晚,一直到下午才到,所以当时他们只是将一部分物资搬上了船,没有立即出发。 等到今日总算可以行动,迁徙的族人们从六月份到现在九月底,已经奔波了快三个月了,如今终于可以坐船前往荆州,一个个十分高兴,卖力地干活。 很快上午隅中刚过,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船,族人们随意吃了些带的干粮之后,也准备登船离去。 沉晨和家人一起在码头,诸葛玄带着诸葛亮诸葛均过来相送。 “幼硕,一路顺风。” 诸葛玄与邓洪分别,虽然邓洪并非什么名士,但邓氏之后,足够他尊重了。 幼硕是邓洪的字,诸葛玄年龄也不是很大,两人认识了一段时间,亦有些交情,邓洪笑着拱手道:“府君,就此别过,它日来南阳,记得来找我。” “那我可就要叨扰了。” 诸葛玄笑道。 “倒是必扫榻相迎。”邓洪也笑着回应。 这边诸葛亮和沉晨也在说话。 赣水波涛不绝,江风徐徐吹来,码头因商贾极少而颇为萧瑟。 现在江面上只停着那十多艘大船,诸葛亮将一个小包裹拿出来对沉晨说道:“贤弟此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相见,我吩咐厨房煮了几个鸡蛋,在路上吃吧。” “谢兄长。” 沉晨接过来摸了一下,鸡蛋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煮好没多久。 诸葛亮轻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等到它时再见之日,我还想与贤弟共讨经文。” “兄长也是。” 沉晨笑道:“有时候也不要太多动脑筋,忽然找个空闲的日子,不读书,不弹琴,就躺在那里休息休息,也许能更有益于身心。” “阿晨,走吧。” 大哥沉忠在船头唤了一声,族人们已经陆陆续续上去,邓洪也与诸葛玄告辞准备登船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兄长,就此拜别。花有重开日,人有重逢时,它日再见。” “好,它日再见。” 诸葛亮握着沉晨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再见!” 沉晨笑着转头上船,走到了甲板上,在船舷边向岸上的诸葛亮招手。 “贤弟,我也为你高歌一曲。” 诸葛亮大声地喊道。 他从身后的仆人那里拿来了瑶琴,不顾脏,盘膝坐在地上,抚上了琴弦。 船微微晃动,缓缓地向前挪动,两个人的距离开始拉远。 沉晨看到诸葛亮开始弹奏琴曲。 然后他唱了起来。 “藏进心口的刺,不枉寻,也如此。” “沉默有时,最后因你放肆。” “浓墨难沾心事,寒夜怎寄相思。” “沉默有时,念想有时。”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 他哼唱着。 伯牙遇子期,流水觅知音。 茫茫此天地,旷世独悲吟。 第三十一章 金钱开道 从南昌顺着赣水往北不到百里就进入了彭蠡泽,也就是后世的鄱阳湖。 豫章郡便是江西省,多山峦丘陵,唯有南昌周边有一片平原,被称之为鄱阳湖盆地,乃是江西最主要的粮食产地。 但汉朝的南方发达程度远远低于北方,这是因为南方生产力低下,不管是耕种技术还是农用工具都比北方差很多,导致目前南方大部分地区都非常落后。 因此长江以南地区,包括后世的两广、江西、福建、海南等地,现在还处于一片蛮荒。稍微发达一点的地方,就是湖南以及浙江东北部。 而豫章郡的情况只能说比两广福建海南地区强一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沉晨站在甲板上,由大哥沉忠保护,眺望两岸风景。 就看到两岸树木遮天蔽日,后世的鄱阳湖盆地,此刻被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远方山峦重叠,猿啼虎啸不断。 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亚洲象群以及鳄鱼群在岸边的沼泽地里嘻戏,宛如一个原始莽荒时代。 事实上现在长江以南地区别说亚洲象跟鳄鱼,赣水鄱阳湖周边连犀牛、江豚、孔雀什么的到处都是。两岸乡聚非常少,后世的都昌县现在就是个小渔村。 船队浩浩荡荡,在江水波涛当中缓缓向前,从午后一直到傍晚时分,此刻如海洋一样宽阔的鄱阳湖卷起了呼啸狂风,送船队飞速前行。 柴桑县后世就是九江市,离南昌大概一百二十公里,船队在风力的帮助下,头天出发,第二天早上就到了柴桑码头。 码头上停着数十艘巨大的货船,这些船才是那位大商贾要运回四川的货物。 船只停在了柴桑之后,邓洪带着沉晨上岸去拜见那位商人。 两人来到别馆,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想象中的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模样,而是几个二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都只是穿着朴素的粗布长袍,外表儒雅有风度。 此时他们正在别馆休息,得知邓洪前来,便出来迎接。 为首之人姓周,叫周林,大概二十四五岁,面容清瘦,长相也不差,与邓洪见礼之后,笑着说道:“邓兄倒是好运气,恰好我们有艘船在江东的时候触礁坏了,耽搁了半个月,不然的话,恐怕现在我们已经在江陵了。” 一旁的沉晨诧异道:“从江东坐船去江陵要半个月的时间吗?” “看运气。” 周林说道:“顺风的时候船能日行四百里,四五日就到了,逆风的话船行一二百里,要八九天。运气特别差的时候下起暴雨,就得要半个月。江东和荆州之间还是很好航行的,最难的是入蜀,可能要走两三个月。” “这是为何?” 沉晨好奇询问。 见一个小孩刨根问底,周林也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因为大江上游两岸地形狭窄,河流湍急,船只运行速度会非常慢,正所谓出蜀容易入蜀难,且江州地区时常暴雨,有的时候运气不好发了大洪水,船毁人亡的事情也不少。”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解惑。” 沉晨默默地把这些情报记在心里,也许将来自己后半生也会如诸葛亮一样,要待在四川。 周林说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我们准备明日启程,邓兄觉得如何?” 邓洪答道:“全凭贤弟做主便是。”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便从别馆告辞,回去的路上沉晨向邓洪打听这位周林的底细。 邓洪告诉他具体情况不知道,只知道这支商船是益州五个大家族联合在一起的船队,所以主事之人有五个,其中周家出资最多,因此外事以周林为主。 沉晨就知道了,这就是公司合伙股东,像来往江东和川蜀跨越三千公里的商贸交易,一趟获利就何止上亿,自然不是一家能够吃下。 所以多个世家联合在一起也很正常。 而这样的例子应该不会很多,毕竟现在是乱世。 出门一趟看上去获利不菲,可来往诸侯盘剥加上天灾人祸的风险,连糜竺这样的大富豪都不一定承担得起,也只有益州、荆州、扬州三地的顶级门阀才有这实力。 第二天船队总算是启程。 因为已经是初冬,天空下着毛毛小雨,且江东地区冬天是刮西北风而不是东南风,除了赤壁之战那个极少例子以外,大多数时候冬天行船往荆州去,都属于逆风而行。 不过商人从来都不会管这些,只要有利可图,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们也敢去交易做买卖。 否则若是冬天商人不出行,吕蒙羊装商贾白衣渡江发起冬季对荆州攻势的时候,关羽不可能不察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船队在风浪中艰难航行,长江中下游地区江面宽阔平坦,利于船只行动,因此虽然逆风而行,但在人力划桨催动之下,大概五日他们就到了沙羡县。 这速度说快也不快,因为沙羡县就是后世的武汉市,他们是从柴桑出发,相当于从九江市到武汉市,全程也就二百多公里,走了五天时间,每天前行速度是四五十公里,算是比较慢的。 黄门亭乡老就在沙羡下船,周林他们要回四川,肯定是顺着长江水道走,虽然也可以跟着他们去夷陵,从夷陵去襄阳很近,只有二百多公里。 问题是如果继续顺着长江水道走的话,他们还得绕到洞庭湖去,从沙羡到夷陵都得走小半个月,还不如在沙羡下船,走陆路即便是每天只走个二十公里,十天的时间也已经到了襄阳。 沙羡县乃是江夏十四县之一,追朔历史乃是战国楚宣王熊良夫所置,城池位于长江的西岸,沔口南岸,扼守住长江和汉水的交汇处。 沉晨一眼看去,就见此地地势险要,城边有高山悬崖,崖顶有瞭望塔和高橹楼墙以及其它守城器械,可谓是易守难攻。 难怪后来孙权多次进攻荆州都在沙羡折戟沉沙,正是因为这里的地形环境使得孙权即便是实力要强于黄祖的江夏水军,也因地势问题而屡屡受搓,不能破城。 黄门亭乡老在沙羡县城外的码头下船,这里作为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口,交通要道,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好承担着南来北往的商贸活动。 因此商队来往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百姓携老扶幼拖家带口地迁移事情发生得倒是不多。 城外的兵丁发现有一千多人的迁徙部队出现在沙羡码头,就前来询问。 邓洪按照之前沉晨交代的,告诉对方他们是新野邓氏,祖上为开国大将军邓禹,希望能够见到江夏太守黄祖。 黄祖得知这件事情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见一见。 因为邓氏到如今没落得很厉害,朝中几乎没有了官员,影响力也差了很多。 早年邓太后时期,邓氏第一次衰落,宗族大量迁移,甚至连祖地都保不住,大量邓氏族人外逃。 到汉桓帝时期,邓氏情况稍微好点,出了个皇后邓勐女。 结果后来邓勐女触怒了刘志,被废掉了皇后之位,导致邓氏家族第二次大衰落,彻底丧失了世家的地位。 虽然黄祖也不是世家出身,他是江夏太守,按照《三互法》就绝对不是江夏黄氏族人。 问题在于人家是太守,两千石大员,你邓氏虽然是名门之后,可现在落寞了,已经没有资格在站在人家的面前。 所以一开始黄祖不是很想搭理。 不过想了想,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就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见个面又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邓洪和沉晨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进城去了黄祖府邸。 从前院进去后到了中厅,汉朝的大户人家的房屋结构基本就是这样,有个前院,过了前院就是中庭,中庭尽头是一间大房子叫中厅,是会客的地方,生活则在后院。 黄祖此时已经在中厅内等着他们,他坐在主位上,见到邓洪带着一个小孩来拜访略微皱眉。 因为正式拜访一般不会带家卷,只有熟悉之后,才会带着家人来,虽然初次见面就带着孩子不算失礼,但黄祖也不觉得自己和这位邓洪很熟。 “邓洪见过府君,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邓洪进厅之后,先拱手行礼,然后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小木盒交到了旁边的士兵手上。 那士兵把木盒送上去,稍微掀开一角,看到里面有几颗夜明珠和一些珍珠、黄金之物,黄祖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舒缓下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快坐快坐。” “多谢府君。” 邓洪就带着沉晨坐在了一旁席上。 等他们坐下后,黄祖才问道:“不知尔等前来,是有何事呀?” 邓洪说道:“府君,我祖上为新野邓氏,后因宗族受到朝廷责备而不得不离开家乡,前往徐州。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荆州安宁,因而我等族人打算回新野避祸。” “原来如此。” 黄祖轻点下颌,大抵也明白了邓洪想干什么。 邓洪继续道:“只是贸然回乡,不知家乡如何,所以求见府君,希望府君能够为我在刘荆州面前美言几句,好谋个出路。” “这个嘛” 黄祖目光瞥了眼那木盒,摇摇头道:“刘使君如今求贤若渴,若君有才学,引荐只是小事,就怕” 邓洪笑了起来:“这个无需府君担忧,新野邓氏虽然没落,但我们原本是主脉后裔,离开家乡时候带了很多书籍,只是因朝廷打压而不能出仕,使君若要考校,应当是无妨。” “唔” 黄祖想了想道:“那好,我便修书一封,为你引荐。” “多谢府君。” 邓洪与沉晨对视一眼,事情进展顺利。 第三十二章 刘表 黄祖贪财这件事还是周林告诉邓洪的。 周林在长江两岸坐生意,各郡太守沿途官员都要打点。 哪些人喜好、兴趣、性格都了如指掌,方便他投其所好,为商船铺路。 严格来说,黄祖也不能算贪财,因为大多数时候他还是秉持公正,不然也不会最初善待祢衡。 只不过他驻守江夏,军费开支很大,所以很需要钱。 后来甘宁就说过:“祖今年老,昏耄已甚,财谷并乏,左右欺弄,务于货利,侵求吏士,吏士心怨。舟船战具,顿废不修,怠于耕农,军无法伍。” 就是因为他常年和孙权交战,导致军费开支吃不消。所以就开始沉迷于经商,对来往长江的商船也大量征税,导致怨声载道。 再加上他跟刘表的关系也不能笼统的称为上下级,而应该算是半割据状态,因此刘表也不再支援给他。 到黄祖死之前,他都处于一个缺少钱财和粮草的状态,最终使得孙权成功夺取江夏。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现在刘表已经彻底平定了荆州,威望非常高,和黄祖也正处于蜜月期,双方没有矛盾,帮邓洪写封推荐信,自然也不算什么难事。 更何况这对黄祖也没什么坏处。 一是收钱了,人家给了那么多,顺手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二是结个善缘。 邓洪如果真的有才能得到了刘表赏识,那就是他黄祖有识人之明,邓洪还能欠他一个人情。 如果邓洪没有才能,没有被刘表征召入仕,那也无所谓,反正钱到手了嘛。 里外黄祖都不吃亏,举手之劳的事情,这笔买卖非常划算。 而对于邓洪来说,从黄祖那里得到了一块见刘表的敲门砖,也是一件好事。 双方各取所需,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从黄祖那出来之后,邓洪有些担忧地对沉晨说道:“阿晨,虽说从黄祖那要到了书信,但我邓氏家藏书籍也不多,能否过刘表这关呢?” 沉晨沉声道:“叔祖只管去,我跟随左右,要想咱们宗族在荆州立足,就必须要依附于刘表,他这一关,也必须要过。” “嗯,我知道了。” 邓洪深呼一口气,明白沉晨的意思,要想族人能够在荆州顺利落脚,没有刘表的支持是行不通的,所以这一关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 见他表情凝重严肃,沉晨笑着说道:“其实叔祖也没必要担忧,刘表才刚刚初定荆州不久,正需要人才相助,并且其人素来重名望,连新野邓氏都前来依附,他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吗?” “我就怕我没有才能,不被刘表看重,从而浪费钱财呀。” 邓洪苦笑着摇摇头。 送了黄祖一大笔钱后,宗族的财产又少了许多。 当初把黄门亭的将近两万亩土地卖掉,加上原有的宗族财产,整个迁移队伍拥有的总价值过亿。 但大部分都是生活物资,钱财不多。 这次单就给黄祖送礼,都是邓氏几名族老一起凑的钱,原本是打算回新野买地的,被沉晨说服他们去赌一把。 万一赌输了,宗族日子就不好过了呀。 沉晨笑道:“叔祖放心,不是还有我吗?即便考验学识不过关,我觉得我还是能猜透刘表一些想法,具体情况,还是见面再看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定下,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去拼一拼。” “那就去拼一拼吧。” 邓洪早年也在河南等地游学,虽然因为家藏书籍不多,学识不高,但胆量还是有些,因此倒是被沉晨激发了勇气,愿意去拼搏一番。 事实上他也是赶鸭子上架。 在这个时代想出人头地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 只要有大人物赏识,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轻而易举。 比如邓芝邓艾,都是新野邓氏出身,原本籍籍无名,因为与刘备和司马懿见面,从此一飞冲天。 而黄门亭乡老回到荆州祖地,刘表就是一道绕不开的坎,所以他们必须要得到刘表的赏识,最好给个一官半职,才能够在荆州立足。 在几个兄弟当中,邓洪的学识算是最好的,因此即便是拼一拼,也只能由邓洪去。 不过他有沉晨这个妖孽外孙,倒也胆气壮了很多。 现在从黄祖那里得到的书信就是面见刘表的敲门砖,至于他们能不能得到刘表的看重,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说话间祖孙二人就回到了沙羡码头,他们去找黄祖的空档,邓茂等人则另外雇佣了船只,从周林那卸下了货物,重新装载,准备从汉水北上前往襄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个时候周林他们还没有走,黄门亭乡老们下船后,空出来了十多条商船,沙羡本来就是荆州和江东、益州的商贸中转站,北连襄阳,南通长沙,来往货物非常多,打算补充货物。 见到他们在码头准备去岸上找相识的本地商贾购置物件,沉晨便走了过去,拱手说道:“周先生。” “哦?” 周林扭过头,看到了沉晨,笑道:“稚子还未走吗?” 沉晨说道:“我是想请问先生,你们商船每年是什么时候来一次荆州,来往行程是多久?” 周林想了想道:“这倒没什么定数,要看在蜀中收购货物和贩卖货物的情况,运气好的话一年两次,运气差一点可能两年一次。” 商人来往买卖货物也要看是否各地物价以及是否是生活所需,比如你从河南平顶山买煤运到山西大同去,那肯定亏死。 所以这就需要定期进行调查,比如今年四川风调雨顺,蜀锦产量大增,就可以购置起来卖往荆州,通过荆州卖到中原去,那些世家豪门最喜欢穿的就是蜀锦丝绸华服。 而如果今年四川出现了灾害,粮食欠产,他们就可以去荆州或者江东收购粮食稻米,贩卖回四川。 荆州和江东也是同理。 如江东盛产瓷器、珍珠、珊瑚、玳冒、犀角、海盐等物,荆州盛产木材、药材、粮食、香料之类。 当时广州已经跟东南亚地区产生了贸易往来,菲律宾出土的西汉陶瓷五铢钱就是明证,所以交州贩卖到荆州的香料非常有名。 “那先生需要增加船只航行速度的东西吗?” 沉晨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开口询问。 周林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商人离家在外,哪有不想尽快回家的?若是有,自然需要。” 沉晨放下心来,说道:“先生明年再来荆州行商的时候,可以派人来新野寻我,我届时想卖个东西给先生,可以给船只增速,原本需要十日路程,五日就可到达。” 周林笑道:“你这稚子,不会打算拿橹来蒙骗我吧。” “比橹更快!” 沉晨认真地道:“到时候先生自己验证就是了。” “那行。” 周林满口答应道:“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否真有能让船只增速那么多的东西。” 沉晨笑了笑,向周林告别。 现在太缺钱了,搞点发明创造赚点外快才是正道。 回到宗族内,族人们也陆陆续续开始登船,到下午的时候,再次启程,北上前往襄阳。 两日后,沉晨就看到了那座号称固若金汤的襄阳城。 但跟想象中的不同,城池并不大,可能跟后世一个普通县城差不多,占地最多两三公里,三面环水,城池内外绿茵遮天,群山环绕。 后世襄阳市区面积非常大,但此时的襄阳其实就是一座很小的城池而已,城外倒是有大片良田和村庄,基本都集中在襄阳城的东面,也就是后世襄阳市襄城区东北角,与鱼梁洲隔河相望。 据说襄阳庞氏就居住在那一片区域。 船只从鱼梁洲以及襄阳东北角绕过,兜了一圈,才最终在襄阳北面的河岸码头停下,宽阔的汉江波涛滚滚,在江水对岸,还有一座城池若隐若现,正是曹仁后来驻守的樊城。 想起曹仁,沉晨就又是充满怒意,虽然直系亲属幸运地逃过一劫,但缯阳聚大量沉氏旁系近亲却惨死曹仁手里,这个仇他可一直在记着。 很快在襄阳码头下船之后,上千人的迁徙自然也引动了城门士兵前来问话。 邓洪用黄祖的书信求见刘表。 士兵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被允许进城。 邓洪照例带着沉晨进去。 近距离观察大名鼎鼎的汉代襄阳城,会令人大失所望。 因为这座城池看上去也就那样,除了三面环水以外,城池大概高六七米,而且多是夯土结构,以石灰砂浆覆盖,似乎并不是很牢固。 不过汉代的武器技术也不强,所以这样的城墙面对强攻还是很有防御能力,因此倒也正常。 走入城内,来往人口倒是不少,青石板铺设的地面闪烁着亮光,城内外不时就有人进出,商铺林立,百姓行于期间,与中原地区十室九空,县城残破凋敝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相比于如今的河南地区,荆州确实也算是一片乐土了。这几年有很多人迁居过来,造就了襄阳短暂的繁华。 在士兵的带领下,他们一路来到了城南的州牧府邸。 府邸巍峨高大,远处就是岘山,山势陡峭连绵,森然林木一直延伸到襄阳城下,似乎把整座城池都包裹起来。 刘表的府邸周围就有很多树木,郁郁葱葱,远不像后世成为一片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环绕的世界。 汉代的生态环境,确实好。 由于有黄祖的介绍信,他们算是很顺利地进入府邸,来到了中厅。 主位之上,就盘膝坐着一个五十上下,面容清攫的儒士。 第三十三章 考校 刘表穿着宽大的儒士服,头冠并不是诸侯常戴的冕冠或者委貌冠,而是儒生们常戴的三梁进贤冠。 其实邓洪也戴进贤冠,但他戴的是一梁。 所谓的梁就是架设在冠顶像桥梁一样的东西,儒生们往往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区分学识。 如果你头上的进贤冠有三梁,就说明你是公认的有识之士或者高门权贵,比如大儒世家之流。若你不是权贵或者没有学识而戴三梁进贤冠,会被人耻笑而丢失名望。 不过刘表也并没有因邓洪头上的进贤冠只有一梁而轻视,他大前年才刚定荆州,今年还跟刘章打了一仗,正准备休养生息,广纳人才,所以时常考校荆州褚生,拔擢为官吏。 邓洪是黄祖举荐而来,且还是新野邓氏名门之后,自然能够得到他的重视,希望这是一个有用的人才,因此也是很乐意见到他。 只是没想到邓洪进来公卿府邸,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令人诧异。 “邓洪、沉晨见过使君。” 邓洪和沉晨进入中厅之后,按照惯例先向刘表请礼。 刘表点点头道:“坐。” 等他们坐下后,刘表就问道:“你是新野邓氏之后?这小孩是你什么人?怎么姓沉而不姓邓呢?” 邓洪答道:“回使君,元侯是洪的烈祖,天祖为敬侯,高祖和曾祖都世袭叶侯,安帝时曾祖被迫自杀,祖父带着家人们迁移徐州,至今已有三代,族谱记载详细,皆可以考证。阿晨是我堂兄之女所生,为我从外孙,自幼聪慧过人,因此贸然带他拜访,还请使君恕罪。” 他嘴里说的元侯就是邓禹,邓禹是邓洪祖父的曾祖,也就是六世祖,到邓洪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他爷爷的爷爷是邓禹第六个儿子邓训。 邓训生叶侯邓悝,邓悝的长子邓广宗继承了叶侯之位,因为邓太后病死,汉安帝亲政,开始迫害邓氏。 当时邓家在朝中高官无数,列侯达七八人之多,结果一朝丧失权力,上层死的死被罢黜的罢黜,大将军邓骘、其子邓凤、叶侯邓广宗、西华侯邓忠以及河南尹邓豹、舞阳侯邓遵、将作大匠邓畅等被迫自杀。 他们死后,下面的晚辈也遭殃,不得不逃离京城洛阳以及新野地区,迁移至各个地方安顿。邓洪的爷爷就是叶侯邓广宗的儿子,在邓氏被牵连之后,迁移至了徐州黄门亭。 所以追朔一下的话,大概七十年前邓洪祖上还是很显赫的。只不过毕竟过去了那么久,时过境迁,落毛凤凰不如鸡,原来的权势早就没了。 听到邓洪的话,刘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倒无妨。既然尔等已经迁居徐州,为何又要回来呢?” 邓洪苦涩道:“关东大乱,兖州牧曹操与徐州牧陶谦不睦,双方互相攻伐,致使徐州破败,后来曹操屠戮了徐州数县,死伤百姓数十万,尸体堵塞河道,泗水为之不流,若再待下去,宗族就要灭亡了。” “竟有此事?” 刘表大为吃惊道:“这曹操不修德行,迁怒无辜百姓,非仁道也。” 邓洪说道:“正因如此,宗族才决定回归祖地。如今这天下,也只有使君的荆州民富州强,这都是因为使君内修仁义德行,外行王道称霸所致呀。” 稍微吹捧了一下刘表,刘表果然大悦:“哈哈哈哈,我乃宗室子弟,替天子牧守一方,自然要尽心尽责。汝既然是名门之后,想必也应该通晓经义,不知道治何经典?” “论论语。” 邓洪有些不好意思,当初逃难的时候家中不能带长篇书籍,只能带《论语》《周易》这类短篇书,所以看的书其实很少。 刘表想了想就说道:“那你来说说,“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应当作何解?” 邓洪瞥了眼沉晨,回答道:“这是先贤在告戒世人,应该正言正行,谨言慎行。” “就这些吗?” 刘表有些失望,这不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自然不是。” 沉晨忽然开口说道:“叔祖曾经说过,孔子言孙非畏祸也,贾祸而无益,则君子所不为矣。故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亦时中之道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哦?” 刘表颇为惊讶。 从汉代开始,儒生们就开始对儒家经典进行解读和注释。 《论语》总共也就几千字,死记硬背不难。 难的是能否通过当时的情况和语境,来分析孔子想表达的含义。 各家各派因为行文断句、理解方式各有不同,在解读这些经典的时候,经常出现分歧。 甚至有些儒生喜欢标新立异,分析出来的话语跟孔子的想法背道而驰,偏偏能够牵强附会,世人没办法辩驳,居然也成为了一家之言流传下来。 譬如赵氏《周易》当中,那位沉晨之前提起过的赵宾,就对“箕子之明夷利贞”当中的“箕子”分析。 他认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人名,而是万物起源,言称:“阴阳气亡箕子;箕子者,万物方荄兹也。” 由于赵宾极为善辩,没人能说得过他,因此这种说法竟然也被记录下来,成为了《赵氏易》。 不过刘表这句“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倒没有理解方面的歧义,但能从悟到什么东西,自然也要看研习经典的儒生们的想法。 邓洪一开始只是对这句话进行了翻译,而沉晨的补充就不一般,属于自己理解,而非单纯的翻译,内容和解读也十分的高明。 听到这句话,刘表赞赏地点点头道:“不错,尔等甚有学问。那“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又做何解?” “额” 邓洪吱吱唔唔道:“这是孔子看出了那位使者的自身修养品德。” 刘表皱眉,又是这么粗浅的理解。 沉晨马上接过话茬道:“所以孔子才赞叹使者敬其主以及其使也,所谓言其但欲寡过而犹未能,则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见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约,而其主之贤益彰,亦可谓深知君子之心,而善于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按庄周称“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盖其进德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践履笃实,光辉宣着。不惟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 刘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微微点头道:“善!应对得极好。不唯伯玉能进德,使人亦能以进德矣,我看你汝祖孙二人深得其意。” “使君过奖,这都是平时里叔祖跟我说的道理,我虽然不太明白,但也记了下来,时常在心中默读。” 沉晨又把一切功劳都推给了邓洪,有些事情邓洪这个成年人比他更方便去做。 所以把邓洪推到前台,才是当务之急。 原本刘表已经算是认可了邓洪的才华,想要征辟他,但鬼使神差下,又忽然说道:“那尔等再来说说,“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又做何解?” 邓洪一时迟疑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蠕动着嘴唇说道:“君子向上长进,小人向下沉沦” 这个时候他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因为刘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君子循天理,故而进乎高明。小人殉人欲,故而究乎污下。正如十常侍操纵权势,蛊惑天子以求财名利禄,小人之行也。党人奋起而抗争,此谓之君子刚正,究乎天理。上下之分,只在一念之微,而达之机自不能已。” 沉晨不卑不亢地回答,顺便还不着痕迹地捧了一下刘表,这个马匹功夫可比邓洪的高明太多。 只是他不知道,都已经第三次了,也差不多该露馅了。 刘表先看了看邓洪,又看了看端正而坐,面目严肃的沉晨,这下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出来了,邓洪不是主角,那小孩才是。 毕竟哪有大人什么东西都答不出来,小孩子却对答如流的? 除非这位邓洪想帮助他的从外孙扬名。 问题在于刘表也知道邓洪来做什么,无非就是想在荆州立足,求个一官半职。 可你自己不好好表现,让一个小孩子表现,难道刘表还真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当官不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位小孩子的学识水平,远超邓洪。 想到这里,刘表看向沉晨的目光顿时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他不说话,场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祖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都非常紧张,要是刘表看出邓洪没啥学问,会不会把他们赶出去? 那样的话钱白花了不说,宗族在荆州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刘表并没有大怒,而是过了好一会儿,目光炯炯地看向沉晨,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你叔祖教给你的吗?” 沉晨拱手说道:“回使君,这些都是叔祖教我读书时,常跟我说的道理。只是叔祖素来木讷,为人不善言辞,可能是初见使君有些紧张,忘记了以前所学也很正常。小子年岁不高,见使君和蔼可亲,因而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 “是这样吗?” “是这样。” “胡说。” 刘表羊装大怒道:“你在蒙骗于我。” 沉晨硬着脖子道:“没有蒙骗使君,句句都是实话。” 邓洪怕触怒刘表,连忙说道:“稚子童言不逊,还请使君宽恕责个。” “哈哈哈哈,你这稚子,倒是有趣。” 没想到刘表大笑了起来,望向邓洪道:“汝宗族有此子,当大兴。” 在这个年纪拥有很多三四十岁儒生们都未能参透的经文奥义,这何止是天纵之才? 未来如果能够好好培养,恐怕成就了不得。 第三十四章 千年狐狸万年妖 刘表一开始看上去大怒,结果忽然转变态度,令人始料未及。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说明刘表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试探一下而已。 见刘表没有怪罪之意,邓洪放下心来,对自己的从外孙夸耀道:“不瞒使君,阿晨自幼聪敏,他虽然是我堂兄之女所生,却得全族喜爱,宗族典籍,也都交予他研习,短短几年之内,宗族书籍就都已经被他阅遍。” “哦?” 刘表诧异道:“凭他一个稚子,能看懂书籍?” 他还以为沉晨聪慧归聪慧,应该是宗族当中还有其他比较厉害的学者教导才有这番水平。 邓洪说道:“阿晨很多地方确实看不懂,但平日喜爱自己琢磨,常在道路边问来往士人寻求其意,因而对经义研习透彻。族人皆异之,甚至还会专门搜罗书籍给他,今年不过八岁,就已经阅遍了大量经典。” 刘表赞赏道:“这种好学的念头,是从小就有的天赋。新野邓氏也不愧为名门之后,你们宗族亦懂得培养人才,这是一件好事。” 邓洪见他愈发称赞,有些飘忽所以,笑着说道:“宗族也是希望阿晨将来能带领族人重新兴旺起来,事实上他已经救过族人们一命,这次我们离开徐州,迁回祖地,也是因为阿晨认为曹操会屠杀徐州,才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 刘表看着沉晨大惊道:“你猜到曹操会屠杀徐州?” 如果说学识比较好,那是天才。可如果连别人的战略意图都明白,那就不止是天才了,纯粹的妖孽。 沉晨瞥了眼自己这位嘴上没把门的叔祖,颇为无奈地道:“使君,我也是询问南来北往的路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天下大势,通过对曹操原来的一些行为方式,从而做出的判断。” “那你是如何觉得曹操会屠杀徐州的呢?” 刘表询问。 沉晨答道:“曹操在兖州结盟袁绍,虽击破陶谦袁术,但袁术的实力还是让他忌惮。为避免腹背受敌,同时也为了防止袁术吞并徐州增强实力,他肯定会先打残陶谦,让徐州变成一片焦土,而屠城就是最好的方式。” 听到他的话,刘表感叹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到达了知人的境地,假以时日,若好好读书,未来恐怕不得了。荆州多才俊,没有人在这个年纪能比得上你。” “使君过誉了,晨不过是愚陋之人,如何比得上荆州才俊?” 沉晨深知他现在没有任何背景,才刚刚来到荆州,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才名显露,引得荆州士人嫉恨就不好,因而连连推辞。 刘表见他年少而不锋芒毕露,如君子藏器,暗合《周易》之道,就更加喜欢,笑道:“你这稚子真是不错,这样,你叔祖就先在州府书阁做个室令史,等你宗族迁往新野之后,随你叔祖来襄阳如何?” “那使君是希望晨在襄阳做些什么呢?” 沉晨问。 刘表说道:“自然是希望你能够用功读书,将来成为栋梁之才。” 沉晨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跪地磕头道:“使君学贯古今,天下才高一石,公独占八斗,晨虽年幼无知,但亦心向往之。愿拜使君为师,跟随左右学习经文大义。” “拜我为师?” 这个突然的举动让刘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目光变得非常锐利,死死地盯住叩拜的沉晨。 作为一个能单骑定荆州的主,岂是等闲之辈? 爱才不假。 但刘表也讨很厌有人利用他的爱才之心,想借他的权势而一步登天。 虽说他曾经也是八及之一,才学确实名传天下,如果不做官专心做学问的话,应该也是当时大儒之一。 可归根到底,他已经是一地诸侯。 先不说有没有时间教导弟子,光说他如今的地位,也不支撑他收学生。 更重要的是,作为荆州牧,掌控整个荆州的权力。无数人想拜在他门下,以图乘风而起。 这样的功利心,也让刘表十分不喜。 因此世人想拜他为师,几乎都会触怒于他。 现在沉晨忽然请求拜师,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拒绝。 但说出这番话的却不是一个成年人。 八岁幼童,会如此功利吗? 刘表眼神颇为狐疑地看了眼邓洪,却发现邓洪也对沉晨的举动十分惊讶。 看来这事并非那邓洪唆使。 刘表心想。 既然不是邓洪唆使,那就是沉晨擅自做主。 那么他到底是想真心拜师,还是想借用自己的权势而在荆州立足呢? 刘表看着沉晨,轻声道:“稚子真心想拜我为师?” “是的,使君才学名满天下,世人皆知八及之名,晨在乡野道间都曾听路过的人谈起,今见使君,自然想跟随左右学习经义之道。” 沉晨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抬起头来看着我。” 刘表说道。 沉晨就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毫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眸子,如星辰大海般清澈透明。 在他的眼神中,刘表读懂了一种渴望。 那是对知识的渴望! 似乎在沉晨眼里,自己就是知识的化身,跟随自己左右,就只是想畅游在学习的海洋。 刘表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暗骂自己有些过分。 即便人家再聪明,也只是个八岁小孩,能够分析时政也是多听路人谈起,误打误撞做出的判断。 人怎么可能在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起了功利之心呢? 想到这里,刘表摇摇头道:“稚子敏而好学,确实是件好事,不过我公务繁忙,难以教授你读书。” “这样啊。” 沉晨露出失望的眼神。 刘表又说道:“不过海内闻名的大儒宋仲子,如今就在襄阳,于岘山授课,你可去他的门下。” “真的吗?多谢使君。” 沉晨眼神中又露出惊喜,整个人兴高采烈。 刘表说道:“宋仲子素来严厉,若是不专心读书,恐为他所不喜,你若是怕了的话,还是老实跟着你叔祖为好。” 沉晨毫不犹豫道:“先贤教导,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我虽不才,但亦想追求圣人所拥有的境界,不管先生有多严厉,我都愿意认真学习。” “善。” 试探了三次,刘表总算是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你虽然不能拜我为师,但师本无常,它日若有不懂之处,也可来问我,我会吩咐门房,以后你来的话不必拦外面。” 这就相当于记名弟子了。 沉晨又做出非常高兴的模样道:“那以后可能就要多来叨扰先生了。” 他连称呼都变了。 “嗯,你们去吧,我会派人送你们回新野。” 刘表笑了笑,这样一个有才能的幼童,还是令他很喜欢。 除了爱才之外,也是因为沉晨对时局有极大的敏锐性,也许能够帮他参谋天下大势。 这样的一个人才跟在自己身边,以后多多教导,将他变成自己人,捆绑在身边,那么他刘家在荆州的地位才会更稳固。 “多谢使君。” 邓洪和沉晨再次拜谢。 等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邓洪兴高采烈地说道:“阿晨,我在荆州出仕了。” “一个百石的室令史就别太高兴了。” 沉晨撇撇嘴。 汉朝分官吏两种,室令史就是看管书阁的吏员,也可以称为图书管理员。 虽然图书管理员都是很牛逼的存在,但至少在汉朝实在没什么上升空间,也没有多大权势,因此这个吏的上限也就那样。 邓洪却很知足道:“我并非孝廉或茂才,能任室令史就不错了,将来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擢升。” “嗯,希望如此吧。” 沉晨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其实这一趟最大的收获不是邓洪出仕,而是他能随意出入州牧府,经常可以和刘表见面。 懂行的都知道,能天天在最高领导人面前晃悠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为什么后来当官的人总是喜欢提拔自己的秘书呢? 不就是因为秘书是自己人嘛。 沉晨也没有真觉得自己能拜刘表为师,毕竟一来刘表是封疆大吏,没时间教导徒弟。 二来收学生也怕学生借用他的权势在荆州乱来,因此他肯定不会收徒。 所以,沉晨刚才的举动也就是为了能经常见见刘表而已。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虽然都是千年狐狸,但刘表还是输在了对沉晨年龄误判上。 八岁是不假。 可心智却早已经成熟。 一个是千年老狐狸,另外一个是扮煮吃老虎,演技又佳,最终还是上了当。 从刘表那得到满意的收获之后,门外已经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刘表派来的人是从事刘先,因为有刘表的命令,他也没有怠慢,当天先安置了黄门亭诸多乡老在城西野宿,第二天准备了船只,送往樊城。 过了樊城之后,顺着淯水,也就是后来的白河一路北上,过朝阳县,很快就抵达了距离襄阳二百余里的新野县。 这座位于淯水东岸的古老县城,自西汉初年到如今,已经有接近四百年的沧桑历史。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远处是苍茫的波涛河岸,夯土结构的城池并不高,矗立在旷野上。 城外到处都是正在农耕的乡民,因为汉朝北方两熟,春粟秋麦,如今正是十月初冬季节,宿麦的种植和灌既工作如火如荼,十二个月里几乎少有农闲时候。 宽阔的驿道上此时忽然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新野城外的百姓纷纷从农田里抬起头,无数姓邓的人们茫然地看着那些人。 几百年前的祖上,他们也曾经是一家。 第三十五章 村庄设计 新野县令姓王,叫王翊,冀州人,原本也是党人后裔,董卓之乱后,党人势力分崩离析,家乡大乱,于是来到荆州投奔刘表。 得知邓氏在外的子弟大批归乡,又有刘表命令,王翊不敢怠慢,出城来迎接。 刘先带着邓茂邓洪邓昭沉真等人与他相见,乡老们先停留在城外,一行人则进入了新野县城内,前往县衙府邸商议。 沉晨也跟着大人们一起进去,到了县衙,里面也已经有人在等着,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者,王翊介绍道:“这是新野邓氏如今的乡老,名唤邓琦。” “我是邓茂。” “邓洪。” “邓昭。” 几个人互相见礼。 邓琦怀里还抱着好几卷竹简,对他们说道:“还请族谱相见。” 邓茂招招手,身后邓昭也把怀里抱着的竹简拿过来。 两人就坐在席上开始对照彼此之间的竹简。 过了片刻,族谱对照完毕,邓琦笑着说道:“原来是几位从弟。” 经过印证,邓琦的祖父和邓茂的祖父是亲兄弟,两个人都是叶侯邓广宗的儿子。 当年邓氏树倒猢狲散,邓茂的祖父迁居到了徐州,而邓琦的祖父则南下去了宜城,到邓琦父亲那一代又回到了南阳。 所以论起来邓琦和邓茂几人应该算是堂叔伯兄弟。 邓茂苦笑道:“世道艰难,徐州已经是一片焦土,我等不得不举家逃回南阳,还望从兄收留。” 邓琦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自然要互相帮扶。南阳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自黄巾之乱后,家乡已经是破败不堪,丁口极少,到处都有荒田,重新开垦一番,就又能度日了。” “多谢兄长。” 邓茂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乡父老不能容他们,好在现在战乱,荒废的土地无数,倒是不用考虑栖息地的问题。 王翊思索道:“咱们新野如今到处都有荒地,比较好的地方就是沙河一带,能容纳你们上千人绰绰有余,就将村聚安置在沙河吧。” “多谢县尊。” 邓茂又对王翊进行了感谢。 敲定了地方之后,王翊和邓琦就亲自带着他们前去。 黄门亭乡老们便再次启程,沙河是淯水与比水之间的河流,贯穿两地,除了沙河以外,还有溧河、唐子河等几条河流。 南阳盆地跟关中盆地差不多大,和帝时期人口达到二百多万,占据当时荆州总人口的五分之二。 但自从黄巾之乱以来,南阳盆地就屡次遭受过灾难,再加上袁术早期盘踞于此,他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姿无厌,百姓遭到了他的祸害,南阳渐渐凋敝。 不过这两年袁术被刘表和曹操相继打败,不得不得退往淮南,南阳的情况就好了许多,如今人口尚有百万,是刘表非常看重的粮食和丁口来源。 所以他在南阳布置了不少兵马,比如文聘现在就镇守宛城,南郡太守兼镇南将军军师蔡冒驻扎在襄阳,刘表的外甥张允驻扎在樊城。 除了这几支抵御北方的主力部队以外,还有其它一些武装力量,如甘宁此时也在这里,有八百部曲,还有霍俊的兄长霍笃,也有几百人,其他诸如沉弥、娄发之流,大大小小的力量十多股。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黄门亭护卫的两百多族丁,也算是一股武装力量。 沉晨跟随乡老们抵达了安置点,就看到南阳盆地旷野一望无际,杂草丛生,远处森林遮天蔽日,沙河虽然不是大河,但乃是后世白河与唐河之间的河流,灌既农田绰绰有余。 乡老们迁移至此,重新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开垦土地,趁着众人忙碌的功夫,邓茂就召集了宗族乡老,召开族议。 迁居南阳之后,第一次黄门亭乡老大会举行地点是在沙河东北处的一片小山坡下,这里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正是初冬时节,虽然还未下雪,天气已经透着一股寒凉。 邓昭叫了几名力士,临时砍了一些树木,搭建了一个窝棚。 邓茂邓洪等几兄弟,加上沉氏两名族老,还有沉晨总共八个人,大家分列而坐,面容都十分严肃。 这次会议的内容不少,主要有三个,一是确定沉晨的指挥主导地位,二是对黄门亭新的乡村聚落进行规划,三是宗族未来发展的问题。 会上,邓茂第一个开口道:“阿晨虽然是外姓,但邓沉二氏素来是共同进退,此次我们能够顺利迁移回祖地,阿晨功不可没,我支持阿晨未来对宗族事物进行定夺。” 邓洪点点头道:“阿晨十分聪慧,这次也让我成功在荆州出仕,我也赞同。” “我没问题。” “虽说阿晨年纪不大,但性格沉稳,有他在的话,应该无碍。” “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晨,你觉得如何?” 几个族老都没意见。 从今年年初开始,沉晨就一直在乡亭宣扬迁居的事情,当时乡人都不在意,结果没过多久他说的话都一一应验。 曹操屠杀了徐州之后,乡民们都感觉到十分后怕,也正是经过这件事情,沉晨在宗族当中说话的分量渐渐增加,被大家所重视。 紧接着沉晨又规划了迁移路线,训练族内兵丁,与徐州巨富糜竺进行了土地交易,一系列的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因此渐渐被乡民们所信服。 而跟乡民们考虑的是沉晨聪慧,能够带领他们在乱世生存下来不同。 邓茂邓洪等人,则考虑的是宗族未来的发展。 他们作为邓氏后裔,眼界自然比普通乡民要开阔得多。很清楚在这样一个世道,如果你不能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者担任官职,掌控权力,那么你就如同猪狗一样被屠杀。 就如同徐州一样,曹操明明是找徐州牧陶谦报仇,可陶谦有一万兵马能够驻守在城池里,曹操攻打不进去,就拿各乡野县城的百姓出气。 如果不是沉晨的话,也许现在的黄门亭,已经是满地尸骨。 所以在发生了这件事后,邓茂他们就得思考,如果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自然是需要实力。 他们没有实力,就让一个有实力的人来带领他们。 沉晨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来他是宗族外戚,二来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趁着这个时候,正好确定沉晨的主导地位,以此将他与宗族绑定在一起。 “多谢诸位叔祖的认可,我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宗族的首领,但时间紧迫,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做。” 沉晨沉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村庄建设起来,把田地开垦起来,所以我也就暂时来定夺族中大事。关于农事方便,诸位族老比我熟悉,我就不过多参与,不过村庄具体规划,就由我来实行,诸位叔祖觉得如何?” 邓茂说道:“阿晨你来做决定吧。” “好。” 沉晨点点头道:“这两日大家先砍伐树木,搭建窝棚居住,我趁着这段时间,先查看一下周围地形,然后再设计建造。” 事情就这么先定下,接下来的两天,沉晨就开始了他的勘察之路,在周围数平方公里寻找合适的居住地。 王翊给他们选的地方位于沙河以北,南面就是沙河,是一条宽十七八丈的中小型河流,河水资源还算丰富,最深处大概是两三丈,两岸都有大片土地。 东北方向有一片山林,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最高处也不过是二十多丈,七八丈的小山坡比比皆是,其中树木丛生,还有大量动物栖息。 北面、西北面、西面以及西南面都是一片平原区,森林植被都比较茂盛,据说再往西一点原来是一个村落,黄巾之乱时破败下来。 沉晨勘察了几天之后,最终打算将村庄定在了沙河北岸,距离河流大概有二百多米。 同时在南岸、村庄外围开垦大量田地。 之所以这么设计是因为沉晨想挖地道,河流附近的土壤太湿润,不利于挖掘,所以就把村庄离河流远一点。 用水问题也简单,修建水渠就行。 并且刚好在这附近是沙河最窄处,只有七八丈,可以修建一座桥梁,这样南北两岸的田地就可以统一利用起来。 村庄的东面就是那片丘陵,沉晨也打算在这片丘陵里搞个大工程,在丘陵上方修筑碉堡,下方修建庇护所,地道直通村庄,这样即便是有敌人进攻,也能够立即躲藏起来。 除此之外,沉晨还让家家户户修建一个茅房,按照他画的要求,在每家后院地下挖建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地窖,同时上方还要建造夯土茅屋,用来养殖牲畜。 汉朝虽然有茅房,但基本都是高门大户或者县城居民才有。普通乡民有间房子就不错了,往往就是一个简单的夯土或者木屋,外面是堂屋,里面是卧室,最多加个厨房,很少会修建专门的茅房。 真正到我们后世那种农村标准房屋,要到明清之后。 因为沤肥技术要到南宋才出现,元朝开始普及,明清时期就传遍全国,汉朝人并不懂这门技术。 而沉晨穿越之前,是学建筑设计工作,在设计院工作。 虽然基本都是做民用建筑设计,但以前读书的时候,去全国各地旅游,采风地方建筑特色,见过不少古代遗留下来的碉楼、庄园、城池,也见过很多农村老宅。 所以对于农村建设还是有一定心得。 目前来看,以黄门亭的人口想建造城池不太可能,不过却可以建造邛笼。 这种东西其实东汉就有,乃是西凉羌族所创,一直到清朝大小川战役都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连火炮都打不穿。 沉晨经过几天勘测,最后终于规划了田园区、住宅区、邛笼区以及一部分地道暗堡。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邛笼地道暗堡都是古代建筑设计,春秋战国一直到东汉都存在,只是设计不合理也不规范,因此没有特别流行。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只适合小规模建造。 即便后世抗日时期冀中平原最出名的地道战,也都是村庄内部挖通地道,而不是大规模挖掘。 因此搞游击和应对小规模战争的时候,就特别有用。 第三十六章 准备工作 从十月初冬一直到十二月,今年的南阳天气愈发寒冷,开始下起了雪。 村庄地表的建设工作基本都已经完成。 古代乡民们种田是一把好手,建造房屋也是一把好手,这都是基本的生活技能,人人都要学会。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沉晨也在这个时间进行指导,从地基到修建工作,全部族一千出头的人口,大概二百多户,要修建二三百栋房屋。 眼看寒冬将至,王翊和邓琦也帮忙组织新野周边乡民来帮他们干活,黄门亭为了感谢他们,特意给了一些工钱。 原本是县衙和乡里组织,周边乡民们还以为是服徭役一样,没想到还有工钱,大大增加了他们的积极性,建造速度也飞快,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房子建好。 接下来就是挖地窖、地道、农田以及水渠,现在乡民们还处于坐吃山空的阶段,也就是沉晨当初从糜竺那弄了不少粮草物资,过沛国的时候高价转卖了一部分,不然的话他们穷得只剩下过冬的粮食了。 除了村庄的建造工作以外,沉晨也开始筹备建造邛笼,地道其实很好挖。 从春秋战国开始,行军打仗的时候若遇到攻城不顺,经常挖掘地道,两三天之内就能挖出一条通道出来。 但邛笼的设计却是在丘陵山坳里,如何设计、施工材料、面积大小等等都是问题。 虽然汉代就有这东西,但西凉的土质与关东的土质是否相同,能不能依葫芦画瓢,按照沉晨前世见过的邛笼一样建造出来,都是难题。 最后思考很久,沉晨决定做个窑洞,烧纸砖头,用砖头垒砌,再在外面用夯土湖墙,以石灰砂浆覆盖增加黏性。 这在当时是制作城墙的技术,甚至一般的县城城墙都不如,因为普通城墙就是夯土,没有砖头。 所谓秦砖汉瓦,砖头虽然在春秋战国就已经出现。 但烧制技术却不太行,沉晨以后干设计工作,什么样的建筑都见过,后世我国开国初年的原始窑洞、高炉,他也曾经在一些乡下地方找到遗迹。 虽然跟后世新时代的工业文明不能比,可这些技术都是宋明清时期产物,代表了封建时期的巅峰水平。 至少放在汉代,沉晨设计的窑洞产出的砖头瓷器都更精致耐用,高炉烧制出来的铁器质量非常好,能祛除掉更多的杂质。 不过这也只是构思,因为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村庄生存问题以及基本建设保障。 所以目前是把村庄的地表工作完成,把房屋建好,茅房修好,然后就是开挖水渠和开垦田地,家家户户都要重新分配土地。 如果站在山坡上看的话,就会看到连绵数里,错落分布着数百栋崭新的房屋。 这个设计工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土地必须离房屋近,不然不方便开垦,且还需要兼顾其它种菜、养殖等功能。 要是把所有乡民聚集在一起的话,分配田地就不好分。 田地有远有近,分到远田的乡民肯定有怨言,因此就只能错落分布着建设。 好在平原别的没有,就是土地大,乡民们虽然分开居住,但也进行了统一筹划,一一进行了安置工作。 一直到第二年一月春天,乡土基本建设完工之后,沉晨才开始计划铸造窑洞,打造高炉。 按照他和刘表的约定,等到宗族彻底安置好之后才会前往襄阳,现在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开垦田地,还需要大量的农具、种子等物资,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邓洪又去了一趟襄阳,想办法买了一些生产工具,实在不够,最后找到刘表寻求帮助。 这些东西都是战略物资,市面上过于昂贵,也只有刘表的府库当中存储了不少,因此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找他。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刘表还算康慨,送了一些物资给他们,这样黄门亭乡老们总算是可以开始进行生产。 沉晨让乡民们收集动物粪便、骨头、人的粪便、烧制草木灰、桔梗灰,人畜产出的排泄物都要拉进茅房,参入一定比例的水,制造出粪水。 经过两三个月的发酵酝酿,说句实话,乡民们其实很难忍受这些味道。 由于南宋之前没有沤肥技术,他们以前屎尿都是在野外搞定,现在把茅房放在家里,属实让他们有些不舒服。 但沉晨却说用这样沤出来的肥料能够增加地力,使粮食增产。因此在乡民们将信将疑当中,也只能听从他的吩咐,家家户户都挖掘了茅房,用粪水灌既土地。 到春天的时候黄门亭乡老们就已经开垦出了一万多亩土地,还挖掘出了一些鱼塘,购置了一些猪牛羊牲畜,总算是开始了新的生活。 与此同时,沉晨召集村壮,在每天傍晚大家都干完活之后,继续加班加点,在山坳后依山体挖出窑洞,建造高炉。 有了窑洞和高炉之后,就可以烧制窑砖、瓷器,以及炼制钢铁,打造更好的农具和武器装备。 幸运的是煤炭广泛分布于我国任何一个省份,只不过山西、河南、山东是产出最多的几个省而已,并不是说其它省份就没有。 南阳盆地也有煤矿,黄门亭乡老们居住的沙河附近就有,不是什么大矿,但足够用了。 沉晨白天让大家继续开垦农田,用粪水灌既粟苗。傍晚再以窑洞烧制窑砖、瓷器,再把整个宗族的铁器收集起来,重新炼制,让铁匠打造。 不过打造出来的也都是普通农具而已,什么曲辕犁、水转筒车、龙骨水车都没有发明。 因为那是用来给水田用的,南阳盆地的种植方式跟黄河流域差不多,以旱田为主,春粟秋麦,水太多了会把粟苗和麦苗涝死。 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终于粟苗长成了,经过精心培育和灌既之后,黄门亭种植的粟苗颗粒个个果实饱满硕大,产量居然增加了40%,比往年任何时期都要高。 这个消息顿时让乡民们振奋起来,欢兴鼓舞,原来对于沉晨的要求一些不满也彻底消失,剩下的就如同天人一样对他开始盲目崇拜于相信。 不过沉晨却知道,这次能增产40%,是因为土力足够加上沤肥技术第一次使用,以后的产量逐年都会下降,最终趋于稳定。 按照他以前采风时候了解到的知识,如果不用化肥的话,光沤肥技术让农作物增产20%都是顶天,一般都是在10%-20%之间,只有化肥才是真正的革命性产物。 到四月份,整个村庄的基本都已经成型。乡民们也安定下来,地道、暗堡、邛笼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建设,一切都走上了正规。 刘表之前说过,等到他们宗族安置好之后,邓洪再去襄阳赴任,现在也是到了时候。 临出发前,沉晨再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就不是在山下的窝棚里,而是在邓氏新建的祠堂内,这次他甚至坐在了主位,旁边几名叔祖都坐在他下首。 沉晨环顾左右,首先开口道:“诸位叔祖,如今宗族已经安定下来,我与六叔祖也要去襄阳。不过南阳并不太平,要想宗族立足于世,不让自己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就得自己壮大起来。” 邓茂问道:“阿晨,你是打算?” “我打算练兵。” 沉晨说道:“我建造地道、暗堡、邛笼,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攻我们村庄。现在南阳到处都有匪祸,我们生产富裕,就有可能遭受劫掠,岂能没有自保之力?” 邓茂为难道:“练兵就得村壮们整日操练,可大家都得照顾农田,哪来的时间去呢?” 这就是个很大的难题。 黄门亭总共也就一千人出头,特别是曹仁夜袭之后,死伤了二百多人,除了缯阳聚一百多口以外,另外一百多人都是年轻村壮,这对于宗族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现在整个宗族十五到五十岁的劳动人口占八成,除掉女性的话只占四成,而适用于练兵的就更少,只占两成,也就是差不多二百多人。 这些人之前就是族丁,迁徙的时候短暂训练一下保护族人南迁还没什么。但安定之后,就得成为村子主要劳动力。 他们要是被训练成兵丁,那谁来种地? 沉晨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沉声道:“所以我不打算举族皆兵,只训练五十人,以每二十民养一兵,全副武装,精心训练,且必须是敢死敢战的悍勇之辈,方能够有一战之力。” 邓茂迟疑道:“五十人?这能有什么用?何况如今我们已经受托于刘荆州治下,训练乡兵,还有这个必要吗?” “要想发展就有这个必要。” 沉晨坚定说道:“南阳附近山区多有黄巾余孽藏匿,我们可以收纳流民,先从小势力攻打,迁移其民,以咱们的模式进行推广,渐渐占据周边田土,聚民为城,一步步壮大。现在是五十人,它日就是五百人,五千人,届时看谁还敢来犯!” 邓茂等人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这位从外孙志气不小呀,只是如今安逸下来,忽然要大家训练士卒,也不知道乡民们会不会愿意。 不过跟小富即安的乡民不同,他们好歹读过几本书,有一些见识。 也明白在这个乱世如果不掌控点自己的力量,随便一个诸侯派一两千士兵就能屠灭了他们整个宗族,因此见沉晨很有想法和志气,也都没有劝阻,纷纷应承下来,交予他去做。 第三十七章 赴任 沉晨要求练兵,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如今已经是兴平二年,公元195年,明年张济就会来进攻南阳。 而且南阳本身也不是什么乐土,周边伏牛山、大别山中藏匿了大量黄巾余孽,经常袭扰乡民。 譬如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都拥众数万,驻扎在汝南、南阳等地的山区栖息。 林林散散的小规模黄巾山寨、村庄更是无数,甚至还有其它盗匪以及流民丛生。 现在南阳缺的其实不是土地,而是人口。 自汉末以来,南阳人口减少了一半,荒废的土地到处都是。 如果能够训练士卒,一来就有一定自保能力,二来可以收纳流民和汝南黄巾,壮大自身。 这种方式并不是沉晨首创的,而是目前汉末大部分庄园地主都是这样。 根据史书记载,黄巾之乱后从冀州开始,各地庄园地主人人自危,因此广纳流民,训练士卒,大量建造坞堡、庄园以图自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周瑜和鲁肃,一个是官僚世家,一个是地方豪强,都用这个方式训练兵马立足乱世。 后来孙策平定江东的时候,从袁术那只借到了一千人,由于他和周瑜是发小关系,周瑜的叔父又是丹阳太守,孙策一来江东,立即得到他们的响应,在他们的帮助一下子拉起数万人的队伍。 沉晨家族只是普通地方小家族,不像周瑜鲁肃是世家豪强出身,即便依托于邓氏,也因为邓氏没有官职而无法得到权力上的支撑。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选择一种比较笨的方式壮大。 趁着沤肥技术可以大大提升粮食产粮,如果能够训练士卒,慢慢吞并周边零散的黄巾村寨以及吸纳流民。 同时大量屯田以储备粮草,有粮食之后,就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加入,渐渐壮大。 不过练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训练方式以外,还有武器装备,这些就不止是种田能够有的,还需要经济发展。 因此沉晨打算是以屯田为主,辅以瓷器、铁器贸易提升自身。 汉代的瓷器发展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但都是普通黄泥陶瓷,最好的是江东白瓷,所以江东瓷器也是非常有名,更精美的彩瓷要到唐朝才能出现。 而沉晨恰恰懂这些技术,便足够给予那些汉代贵族们以惊艳。 与族老们敲定了细节之后,沉晨又规划了练兵的细节,他要求遴选的五十战兵必须是敢死敢拼命者,还要铺以钢铁般的纪律以及不错的伙食。 后勤由宗族供给,自从大丰收之后,沉晨规定所有家庭必须交出十分之一的粮食积存起来作为公有财产。 这就相当于用一千多亩田地,每年差不多七八千石口粮来供养职业战兵,绰绰有余。 按照当时一名职业士兵每个月接近三石粮食的消耗来算,五十人一年只需要用不到两千石。 其余粮食则大部分要卖掉,换成食盐、牲畜、铁器、铠甲、弓箭、马匹供养部队。 在古代社会除非是黄巾军这种农民起义军队,不然想养一批精锐士兵,花费的钱财堪称海量。 如宋朝一名神武右军的甲胃造价为58贯,加上马匹和武器,一身装备的价格在100多贯接近200贯。 东汉一直到汉灵帝时期,正规军都只有不到五万人的北军,为了养这些人朝廷差点破产。 但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正是凭借着这几万人,汉灵帝才能够平息黄巾之乱。 董卓也是因为在入洛阳的时候趁机掌控了北军和西园八部军队才能够掀起那么大的风浪。 所以虽然五十人不多,但如果按照正规军来武装的话,那么战斗力还是非常可观。 一般的五百黄巾士兵正面遇上,估计都得被这五十人击溃。 这样也符合目前宗族人数少,需要一部分精锐士兵来保护宗族安全的特点。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而队伍的指挥权则交由邓昭沉真等老卒,训练方式也交由他们处理,沉晨只是做参考。 因为后世我国那支钢铁部队的训练方式放在汉代其实没有参考价值,那支部队是人民子弟兵,有信仰有纪律,打起仗来有顽强作风。 你在汉代跟封建军队提信仰,还不如跟他们说消灭敌人后赏赐多少钱更实在。 做出这一系列规划之后,沉晨也终于要离开宗族,前往襄阳。 五月初,在家人们与族老们的送别声中,沉晨和六叔祖坐上了一辆由两头驴拉着的车子,缓缓向南而去。 身边只有邓洪带了一个赶车的奴仆。 新野离襄阳其实很近,只有不到二百里,坐船的话一路南下甚至只需要七八个小时就到了。 再加上刘表在周边又布置了大量军队,所以从宛城以南到襄阳还是非常安全。 邓氏新的居住地位于沙河北岸,靠近比水,也就是后世的唐子河。 过河之后便是湖阳县。 坐着驴车一直走了约两个多时辰,差不多是从早上九点钟出发到下午两点钟。 一开始从黄门亭新的村聚出来之后,南方就都是一片荒芜,等接近湖阳县之后,才看到了大片的乡村、田园、桑林以及池塘。 邓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子长袍,跪坐在驴车上,沉晨就没那么多顾虑,干脆躺在车坐上,被驿道颠簸的快要散架。 在这个年代赶路真不是人能承受的,路途近点还好,远一些不管是骑马还是坐车还是走路,都要受罪。 骑马坐车废屁股,走路跑步废腿脚,唯一还算不错的交通方式就是坐船。 但要是晕船的话,那恭喜你,出个门就是受折磨。 特别是夏天,比坐牢还要难受。 祖孙二人出现在湖阳县西北的乡亭当中,还是很受乡民们瞩目,纷纷看过来。 五月正是夏天,最近这两年夏天愈发炎热,农田靠近比水,只是因为越来越热的天气,比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很多乡民正在挖掘水渠。 虽说粟苗和麦苗都算是比较耐旱的农作物,可再耐旱也得要水呀。 沉晨见到这一幕,思索片刻,对邓洪说道:“叔祖,给你一个扬名的机会要不要呀?” “干嘛?” 邓洪警惕地看向沉晨,自家这位从外孙鬼点子很多,上次还问他要不要找个襄阳大族之女做媳妇,现在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坏点子。 沉晨就指着远处说道:“我教叔祖龙骨水车,叔祖再教乡民们用,肯定能名扬于乡野。” “名扬于乡野有什么用哦。” 邓洪耸耸肩:“只有在士林中扬名,才算真正的扬名。” 沉晨笑道:“在乡野扬名可大有用处,咱们黄门亭想要壮大,就得吸纳百姓。你教给他们龙骨水车之后,湖阳各乡野百姓必然感激而传颂你名望,届时附近乡亭都会知道你的名声。” “然后呢?” “然后你再告诉他们将来会有人进攻南阳,如果到时候发生战乱,就让他们北上去投奔我们乡,我们乡人不就多起来了吗?” “以后有人会进攻南阳?” 邓洪顿时敏锐地感觉到了沉晨话里的意思。 他以前确实因为学识不高而没什么见识,但跟着外孙一起久了之后,也能够抓住重点。 沉晨便笑着说道:“叔祖不会以为荆州就是安稳之地吧。不瞒叔祖,我感觉最多一两年,南阳就得大乱,到时候咱们宗族也必须要做好准备才是。” 张济进攻南阳,刘表把宛城让给了张绣。 随后曹操几次征伐张绣,每次张绣和刘表联军都损失惨重,南阳北面的百姓也多遭到曹操迁徙,其中就包括邓艾家族。 更别说后来赤壁之战前夕,刘琮投降曹操,刘备南逃,新野十多万百姓相随,整个南阳因此而大乱。 所以从公元196年一直到公元208年,南阳一带都不太平。 大规模战争偶遇张绣和曹操之间的战争,小规模战争也有黄巾军劫掠以及曹操攻打汝南黄巾的争斗。 因此必须要趁着南阳还未大乱之前,就做诸多布局,以此为将来壮大做准备。 “嗯,我知道了。” 邓洪听到了沉晨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个人继续南下。 现在可没办法做龙骨水车,沉晨打算到了襄阳之后,亲手教邓洪如何制作。 制成之后,再让他去南阳各地传授此物,在黄门亭居住的沙河一带周边湖阳、襄乡、平氏、育阳等地大量建造,以此名扬乡野。 等到张济的军队南下的时候,相信黄门亭制造的堡垒、庄园都已经形成了一定防御能力,能够吸纳更多的乡民了。 驴车速度不算慢,走了约五个多时辰,以平均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于傍晚七点钟抵达了襄阳城外。 不过今天想入城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们只能居住在樊城。 临近襄阳之后,沿途路上沉晨看到了大量流民在往南迁移,这些都还算好的,据说靠近武关方向的丽国顺阳一带,现在聚集了近十多万百姓。 去年夏天关中大旱,谷价腾贵,一斛至钱五十万,宽安中人相食。 刘协想要开仓放粮,结果粮食被人贪污,李傕郭汜等人甚至纵兵抢劫刘协派出去的粮食,造成大饥荒。 当时关中尚有百万民众,因饥饿造成的死亡不计其数,大量可以迁移的流民向关中、益州以及南阳迁徙,也算是间接为他们补充了不少人口。 第三十八章 甘宁 祖孙二人短暂地在樊城住了一夜,第二天准备渡河前往襄阳。 但等他们到樊城的时候,已经马上就要天黑,道路上也没有黔首百姓,周边乡野空荡荡的,只有城门的几个卫兵准备关门。 邓洪见到城门就要关闭了,连忙高喊道:“不要关闭城门,我是刘使君帐下左吏,正要去襄阳。” 此时城楼上,正有一名精壮的汉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躺在女墙上,听到喊声,瞥眼看了过去。 傍晚七点钟,盛夏时节天还没有完全黑,见对方是一名儒生士子打扮,身边还带着个小孩,起了玩笑念头,便撑起脑袋侧着说道:“上头有令,时候一到必须关门。” 邓洪堆起笑脸道:“还请将军通融一下,如果不能进城的话,我们祖孙二人就得露宿城外,我倒是无妨,就怕我外孙晚上露于野,生了疾病便不好了。” “这样啊。” 汉子笑呵呵地道:“倒也是,我看你儒生打扮,经书可背得怎么样?” “额” 邓洪抬起头,迟疑纳闷道:“这跟我要进城有干系吗?” 汉子说:“我最敬佩有才学的人,如果你没有什么才学,却穿着儒服招摇过市,岂不是玷污了读书人的清誉?所以我得考考你,不然不能让你进城。” 邓洪无语。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说道:“我治《论语》” 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汉子想了想,歪着脑袋笑嘻嘻道:“那你来说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是何意啊?” 邓洪看向沉晨。 沉晨在耳边低语几句。 邓洪就高声道:“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丧己。圣贤论学者用心得失之际,其说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于此明辨而日省之,则庶乎其不昧于所从矣。” 汉子原本只是觉得邓洪能稍微翻译出来,谈点学问就不错了,没想到解释还挺高明,立即意识到了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坐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城下祖孙二人。 也直到此时邓洪和沉晨才看清楚那汉子模样,就看到他年纪大概二十七八,体态魁梧,面容特别刚毅,穿着奢华的丝绸锦衣,头上还插着奇特古怪的鸟羽,就这么盘膝坐在女墙上低头往下看。 甘宁! 那人还没有自我介绍,沉晨就差点把这个名字叫出来。 实在是他头上的鸟羽和那一身锦衣可太出名了。 不止是在后世出名,在如今的东汉末年也出名,因为这家伙不干人事。 之前甘宁就组织了犯罪团伙被人称为“锦帆贼”在巴郡为非作歹,名声早就传到荆州来了。 去年荆州别驾刘阖策反了他们,结果刘表的军队被刘章打败,甘宁就跑到了南阳来混,没想到他居然在樊城。 此时甘宁也在打量着祖孙二人。 事实上蔡阳樊城地区就是甘宁的祖地,刘表将他安置在张允麾下,现在就驻扎在樊城,整日看着城门无聊透顶。 今日闲着无事,本来想逗逗那城下的读书人,没想到对方学识还不错。 要知道甘宁早年确实为非作歹,但后来洗心革面,读书习字,钻研儒家文章,后来因为才华而被州府计掾,甚至慢慢升迁至了蜀郡郡丞。 由此可见,他的水平不会太差。 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发现对方的不凡之处。 甘宁自从读书之后,还是比较佩服那些真正的有学之士,见他们祖孙二人确实不能在城外过夜,于是喊道:“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多谢将军!” 邓洪大喜,拱手行礼之后,让车夫赶着驴车进城。 等祖孙二人进来,甘宁还在城楼上看着他们,邓洪就再次拱手表示感谢,驴车缓缓向着驿馆方向驶去。 沉晨见到甘宁,也想攀谈两句,可惜没什么能跟人家说得上话的理由,且人家还得看守城门,职责在身,不便打扰,也只好作罢离去。 但没想到二人坐驴车到驿馆后,人家并不接纳他们。 因为邓洪是去赴任,没有到地方,也没有领取到腰牌身份,驿馆厩置是给来往的荆州官吏用的,他没有身份,自然无法入住。 汉代其实有客栈,问题在于最近关中大乱,武关方向涌入大量流民,其中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关中世家豪强基本都会往襄阳周边跑,因此最近一段时间樊城客栈都住满了,问了几家都没有房间。 无奈之下,祖孙二人只好在街上颇为落魄的四处寻找能够接纳他们的馆舍。 等到天色黑了,到处都找不到。 此时甘宁下班,与别的将领交接了城防军务,骑着马匹准备回自己府邸,恰好看到了他们,便催促战马靠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街上?” 邓洪见是甘宁,苦笑道:“因我是前往襄阳赴任,还没有领取官吏腰牌印鉴,所以馆舍厩置不接纳我们祖孙。” 甘宁想了想便道:“那你们来我家住一晚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我家还蛮大的。” “多谢将军!” 邓洪高兴不已,连连感谢道:“出门遇见将军,真是幸运。” “你们跟我走。” 甘宁就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往城南方向而去。 樊城非常大,随着汉末大乱,到处都有人往荆州迁徙,襄阳慢慢形成了一个都市圈。 南面的中卢县、临沮县、邔县、宜城,北面的山都县、邓县、樊城、蔡阳,周边三四十平方公里范围内,就有十多座县城,人口有一百多万。 祖孙二人跟着甘宁在城内走了约两公里路,总算到了他家。 是一栋非常大的豪宅,甘宁为人比较奢侈,家里特别有钱,所以生活上要讲究奢华,他嘴里说自己一个人住,实际上奴仆就有二三十人。 到了门口之后,自有奴仆把他的马以及祖孙二人的驴牵到后院马厩去,两个人就跟着甘宁进了院子,往中厅方向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甘宁吩咐家里来了客人,准备一些酒菜招待。 邓洪虽然客气了两句,但架不住甘宁热情,很快中厅点上蜡烛,厅堂内明亮了起来。 等菜上的功夫,甘宁侧头问邓洪道:“先生学问不错,不知道这次要去襄阳,是打算赴任什么官职?” 邓洪略微有些尴尬地道:“乃是州牧书阁室令史。” 甘宁皱眉道:“先生如此学问,就只是授个室令史吗?” “其实我” 邓洪本想说自己的才学也就那样。 但沉晨却忽然说道:“如今世道大乱,有才学的人不一定能够被人重用,我看将军气势不凡,不也只能在樊城上看守城门吗?” 甘宁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邓洪忙道:“阿晨。” 沉晨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道:“对了,还未请教将军姓名。” “我乃巴郡甘宁,字兴霸。” 甘宁回答道。 邓洪连忙道:“在下新野邓氏,叫邓洪,字幼硕。这是我外孙,名唤沉晨,年方八岁,说话有些不顾忌,还请将军见谅。” 甘宁摆摆手道:“无妨,这稚子说得没错。我原本就是看不惯刘章刘焉父子,反了他们,结果投奔刘表之后,却被他安置在那张允麾下,整日看守城门,令人恼怒。” 沉晨说道:“将军的名声我听说过,纵横巴蜀颇有侠名,可是刘表却不重用,这是因为他不修武事,以我之见,他的基业总有一天要被人夺去。” “阿晨,你” 邓洪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急忙想要捂住他的嘴。 哪知道甘宁一点都不生气,顿时像是遇到了知音,开始上下打量起沉晨,颇为惊奇道:“你这小孩等会,刚才我问话的时候,见你与叔祖交耳,莫非?” 邓洪无奈道:“将军猜得没错,是阿晨所言,他自幼聪慧过人,去岁我们去见刘荆州,就因为阿晨,我才被授予室令史。” “没想到你这稚子真有才学,我也是这般想的。” 甘宁说道:“前岁我反了刘章投奔刘表之后,就发现他武备松弛,将领皆是酒囊饭袋,像我等能战之将,根本不得重用,整日碌碌无为,长久以往,荆州迟早要被人夺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邓洪诧异道:“既然如此,将军何不离去?” 甘宁自嘲道:“我自幼长在大江上,只愿留在南方,跟随明主。可如今南方益州刘章我已和他反目,江东又是一片大乱,没有人主出现,因而不得不委身在刘表这里,终日得过且过。” 沉晨笑了起来:“将军也不要气馁,《周易》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现在将军缺的不是明主,而是一个时机,在那之前,将军要做好准备。” “哦?” 甘宁好奇道:“你有何见地?” 沉晨说道:“南阳是一块好地方,我预料到再过两年,南阳必然大乱,将军应该趁此机会,与我们联合在一起扩充军队,占据一些城池,休养生息,等到时机到来之时,就是将军大显身手的时候。” 甘宁笑道:“刘表虽然不修武事,但尤有数万兵马,西抵巴蜀,北拒河南,东伐吴越,南征交趾。现在天下还没有人的实力比他强很多,谁会来进攻南阳呢?” 沉晨自信一笑道:“将军若是不信,等明年或者后年就知道了。到时候必然会有人来进攻宛城,不若我们拭目以待?” “好,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 甘宁可不会仅凭一个孩子三言两语就能说动,或者说,哪怕不是一个孩子,也不可能立即就能说动他。 在预言还未变成现实之前,除了没主见的人之外,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沉晨就说道:“若晨侥幸言中,将军应当何如?” 甘宁毫不犹豫道:“那就说明你是个真的能看懂天下局势的人,到时候你说什么,我就听便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到时候将军记得来找我就行。” 沉晨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神。 自从黄门亭事件之后,他就开始反思了很多事情。 那时最大的纰漏就是没有预料到曹操会听说他的名字,导致缯阳聚上百名亲族被杀害。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每天都会进行总结和思考,智力和谋略也渐渐成长了许多。 也许这就是“吾日三省吾身”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第三十九章 再见诸葛玄 与甘宁虽然交浅言深,但甘宁是个直性子,即便读过书,也常常因性格问题而遭到排斥。 比如在刘章手下的时候,因为反感刘章父子而叛出益州。 后来在刘表手下,因郁郁不得志而说离开就离开,想顺江而下往江东的孙权那里去。 所以沉晨的话虽然很敏感,可在甘宁耳朵里听来,却觉得很舒服。 他本来就是个想干嘛就干嘛的人,这些就是他真实的想法,沉晨只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一时间与沉晨像是一对忘年之交,聊了不少交心之事,说到浓时都非常高兴。 很快菜上来了,财大气粗的甘宁果然十分奢华,饭菜都是鹿肉熊掌之类,难怪他不受人待见。 合着一个富二代来军营体验生活,他的顶头上司张允都没这么奢侈。 见饭菜如此丰盛,先前还矜持的邓洪顿时就觉得之前吃的干粮不香了,连干了好几碗鹿肉。 虽然吃宵夜长胖,可沉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也是来者不拒,吃得满嘴是油。 二人与甘宁相谈甚欢,吃过饭之后又聊了一些经书文章,这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祖孙两人再次准备启程,甘宁送他们到南城门外,离别之际,他说道:“阿晨聪慧过人,未来有何打算?” 沉晨瞥了眼远方的南阳,轻声道:“南阳在未来几年之内都会一片战火,我欲在此地壮大,公届时可率本部人马脱离张允,与我同行。” “刘表不会介怀?” 甘宁纳闷不已。 脱离张允就相当于脱离刘表,这就算是再叛逃一次,而且刘表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不能掌控的力量在自己地盘呢? 沉晨笑道:“刘表巴不得呢,他需要有人在南阳为他看守北方门户,只要尊其为上,即便是听调不听宣,他也管不着。公且看着,明年我就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那好吧。” 甘宁点头应是,正因为读过书,有辨别才学的能力,才对于沉晨的学识无比佩服。 不过甘宁同样也明白,读书只是让人增长智慧,并不代表读了书就能看得懂天下局势,所以他目前也只是听一听,等到他信服的时候,还是需要时间来考证。 就好像荆州现在有大量的儒生时常讨论天下大势,但颍川名士司马徽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唯有诸葛亮和庞统才能入他的法眼一样。 就是因为这些儒生虽然读过书,但对于局势的分析能力却很差,远没有达到庞统和诸葛亮的境界,自然不行。 而沉晨的分析却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比如他说南阳之所以会发生战乱的原因在于关中大乱,李傕郭汜的内部斗争必然会排挤出一部分关中军阀,这些人很有可能顺着武关来到南阳。 除此之外,等河南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河南的诸侯肯定也会觊觎南阳的土地人口。刘表又不修武事,军事能力很差,到时候肯定会在南阳发生冲突。 只是毕竟这些都只是目前做出的局势判断,是否能够应验还是需要用事实作为依据,因此甘宁也没有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等到将来他发现沉晨说的话都是正确之后,自然会做出他的选择。 告别了甘宁之后,祖孙二人再次坐上了驴车启程,来到樊城城南的码头,坐上了一艘摆渡船只,过河前往襄阳。 汉水波澜壮阔,襄阳依旧矗立在河对岸,它与北方的南阳盆地彷佛是两个世界。 南阳盆地一望无际,除了茂密的森林和广阔如草原般的平原以外,就只有远方隐约能看到伏牛山脉和大别山脉的澹澹轮廓虚影。 而襄阳则依偎在秦岭分支大巴山余脉最东处,身后彷佛是无边无沿的山岭重重包裹,郁郁葱葱,林木环绕。 在森林掩映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东北岸那广袤的土地,无数村舍民居鳞次栉比的排列整齐,从远处岘山一路蔓延至汉水岸边,连绵得有十几公里。 这边土地上生活了大量襄阳百姓,而且以世家大族居多。比如襄阳庞氏、蒯氏、蔡氏等。 刘表刚刚来荆州的时候,就是依托这三大世家才能立足。 如今庞家自从帮刘表得荆州的庞季病逝之后,庞德公不愿意出仕,所以目前在官方层面,尤以蔡、蒯两家为主。 不过这两家宗族大多居住在城内,城外靠近汉水的大片土地则多是庞氏以及其他普通百姓居住,后世襄阳这一片有一条内环线,靠近东津大桥,还有庞氏祠堂。 祖孙两人乘坐的船只不是普通小船,而是能容纳数百人的大船,此时刚好有一支迁移的大族从关中而来,虽然不如黄门亭上千人,但也有一百来口。 邓洪与沉晨在路上与这支迁移的部队交谈,得知他们是关中上雒人,姓章,因今年开始,关中一片大乱,丁口十不存一,不得已迁居荆州。 询问后才知,原本章姓宗族在上雒也算是豪强,家有田产二百余顷,勉强熬过了去年大旱。但从今年开始,关中的情况每况日下。 主要原因在于旱灾、瘟疫、蝗灾等问题,次要原因在李傕郭汜等人内部不和。 到了今年年初,李傕杀死樊稠,导致矛盾公开化,双方呼朋唤友在长安城以及长安周边互相攻伐,打得整个关中是民不聊生。 关键他们打就算了,还纵兵劫掠百姓。本来百姓就不富裕,如今雪上加霜,即便是豪强也撑不住,只能选择背井离乡。 而在询问过程当中,沉晨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天子刘协被李傕挟持,郭汜则挟持了杨彪张喜等三公大臣。 看来历史依旧在按照他的进程在前进,并没有因为徐州来的这只小蝴蝶而发生什么改变。 或许差一点改变了。 比如杀死曹仁,那么曹操将来几次战役都有可能因此发生巨大变故。 但那样的话刘备的处境会非常差。 所以沉晨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等待来日找到机会,再为缯阳聚上百亲族报仇。 祖孙二人下船之后,拜别章氏,又坐着驴车,缓缓驶向襄阳城。 这座未来一千多年都风雨飘摇的城市,此时因为北方大乱的关系,人数飞跃式增长。 益州和荆州算是目前少有的两个比较安定的地区,百业因此繁盛,商贸发达,外地客商以及南来北往的迁移者不计其数,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带来繁荣昌盛。 进入城内之后,看到的便是一片市井百态的景象,顺着东街一路往里,左右商铺林立,街边小贩卖力吆喝,无数商人与百姓穿梭期间。 街道上少有衣衫褴褛乞讨者,相比于从徐州来时沿途看到的无数人间凄惨,荆州算是一片短暂的安宁乐土,与世无争。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更重要的还在于这远远没有达到巅峰,刘表也才刚刚平定荆州不到四年,这几年北方大旱,南方却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产量保持稳定,造就了这片盛世。 等再过几年,刘表彻底平定荆南的时候,势力和荆州的整体实力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带甲之士十余万,比当时的曹操还要强大。 从东街一直往南,到了城内州牧府邸,邓洪向门卫请求通报,得知邓氏祖孙终于来了,刘表就让人把他们带到中厅去。 进入中厅之后,让人意外的是,中厅内除了刘表以外,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居然还是熟人。 诸葛玄。 邓洪和沉晨进门之后,先向刘表行礼道:“洪、晨见过使君。” “坐。” 刘表环顾一圈介绍道:“这是从徐州迁移的邓氏后裔,邓洪,字幼硕,以及他从外孙沉晨,我见他们素有才干,因而征辟。” 说罢又指着一人道:“邓洪沉晨,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主簿,蒯良,字子柔。” 二人看过去。 就看到蒯良坐在刘表右手下方第一席,显然地位颇高,大概四十余岁,面容清攫,留着山羊胡,眼神颇为凌厉。 “见过蒯主簿。” 二人行礼。 蒯良也拱手点头致意。 刘表又指着另外一人道:“这是我的治中从事邓义,字子孝。” “见过邓治中。” 邓洪好奇问道:“不知治中是否新野人?” 邓义回答道:“我是章陵人。” “哦。” 邓洪就没说话了。 南阳邓氏是大族,但不代表南阳姓邓的都是邓禹后裔。 比如邓艾就有可能不是邓禹后人,也有其他姓邓的,可能八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则已经与邓禹后裔区分开来。 刘表继续介绍道:“这是我的别驾从事,刘阖,字牢之。” 刘牢之? 旁边的沉晨一脸诧异。 邓洪则见礼道:“见过别驾。” 沉晨反应还算快,也马上跟着行礼。 刘阖倒是没有注意这个,点点头同样致意。 最后一人便是诸葛玄。 诸葛玄笑着说道:“不劳使君介绍,我与幼硕早就认识。” “你们先前就相识。” 刘表十分诧异,忽然又一拍脑门道:“哦对了,瞧我这脑子,胤谊是从徐州而来,幼硕也是,莫非路上?” 诸葛玄点点头道:“我们在豫章就相遇,若非阿晨,恐怕玄已成刘繇刀下之鬼。” “发生了何事?” 刘表问道。 诸葛玄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按照阿晨说的办法,一边请袁术相助,一边派人书信与朱皓。果然袁术没有领兵来援,反而朱皓带着刘繇的军队到了豫章,若非我早就给他写过书信,也不会安然回到荆州。” 众人听到他的话,看向沉晨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第四十章 上学 诸葛玄按照沉晨的办法照做之后,果然安然无恙。 朱皓虽然带着刘繇的军队过来,但并没有为难他,而是与他相谈甚欢,一直到今年年初,他才离开豫章,来到荆州。 由于之前他就是刘表属吏,还出色地完成了刘表交代出使朝廷的任务,立下功劳,因此被刘表重新征辟为簿曹从事,与蒯良、邓义、刘阖几人成为了常伴刘表身边的左吏。 很多人以为刘表身边的人应该是蔡冒蒯越张允这些人,但实际上他们的地位要更高。 如蔡冒现在是镇南将军军师兼南郡太守,负责的是整个南郡的军务和治理。 所以蔡冒平时都是待在襄阳南郡太守府邸,而不是整天跟着刘表转。 还有蒯越现在是章陵太守,原来的荆州为七郡,刘表到荆州后又分南阳郡东南方一大片地区为章陵郡,治所在章陵县,就是后世湖北枣阳市南面约二十公里。 此地扼守住从南阳通往江夏的必经之路,西南面是大洪山,东北面是桐柏山,两山之间就是后世的随州市,南下可直通江汉平原绕到襄阳后方。 因此这里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刘表派蒯越担任章陵太守,也未尝不是因为需要他来镇守在这里,遏制住此地由北往南的交通要道。 至于张允,还在河对岸的樊城守着呢。 所以正常情况下,刘表身边并不是整天由蔡冒蒯越张允这些人陪同,而是由州牧府邸的治中,别驾、簿曹、主簿等从事陪伴。 除了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以外,原本还有个叫韩嵩的从事中郎。 但韩嵩本来就是被刘表逼着当了官吏,这几年刘表暗中郊祀天地,有想搞个新大汉的想法,韩嵩天天劝谏他,让他不厌其烦,最终是不准韩嵩来见他,因此平日里就是这些人在身边。 今日刚好也是召开会议,最近襄阳越来越多从关中来的人口,这些流民带来的不仅是新的人丁,同时还有更加混乱的治理以及严重的治安问题。 几个人正商量办法呢,恰好邓洪来赴任,听闻诸葛玄的遭遇,刘表就看向沉晨说道:“稚子,你确实非常聪慧。” “多谢使君夸奖,这些都是沿途走来见闻而生的感想,我还需要努力读书才行。” 沉晨回应道。 刘表抚须笑道:“稚子倒是谦虚,今日我们刚好在议论如今荆州多了十余万户流民,该如何安置的问题,稚子有什么办法没有?” 沉晨想了想道:“来的路上我与叔祖也见到了很多流民,还与他们攀谈,知道这是因为关中大乱的缘故,现在关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听他们说,天子欲东迁洛阳,这就说明关中已经到了几乎没法生存的地步。” “所以我觉得既然关中已经无法生存,百姓大概率就会定居在荆州。荆州人口兴旺是一件好事,如今南阳自黄巾之乱和董卓之乱后,丁口减半,荒土众多,使君可以把流民安置在南阳。” “此时由州府出粮草辎重,先救济饥民,再让各地官府安置他们,让他们在南阳开垦荒地,屯田养民,民活则粮草更充沛,再以此养军,使君的军队也会更加强大。” 屯田? 这个计策出来,几个州府从事都纷纷对视。 他们怎么没想到屯田呢? 要知道这个办法并非曹操首创,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屯田制度。 一直到西汉的时候,这个制度被发扬光大,从汉文帝开始,就征召罪人、奴婢和招募的农民去戍边种地,为边军提供粮食。 只是以前的屯田制度是为了给粮草供给困难的边境就地种粮,选择地方也往往是并州幽州西凉之地。 内地以前从未实行过这个制度,所以大家一开始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如今世道不同了,各地诸侯形成割据之势,南阳就已经是荆州的边境,文聘驻守的宛城几乎跟边区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照搬这个制度。 虽说现在荆州确实不缺粮食,但谁会嫌弃粮多呢? 十余万户关中人口迁居荆州,给予荆州带来的压力也很大。 而屯田不仅可以解决饥民粮食短缺的问题,还可以解决治安和人员混乱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多出来的粮食能够供养更多的军队,势力也能够增强。 一举多得的好办法呀。 想到这里,蒯良率先开口道:“明公,这个办法不错,屯田确实可以解决关中饥民的难题,我觉得可以实施。” “是啊明公,现在南阳地广人稀,将关中饥民安置在南阳是个好主意。” “不过河南现在不太平,南阳会不会变成前线?” “袁术被赶走后,河南诸侯还有谁能与明公争雄?汝南到现在都还被黄巾占据呢。” “这倒也是。” 几个主事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办法很好,赞同这个提议。 刘表摸了摸下颌苍髯,看沉晨的目光越来越欣赏,微笑着说道:“稚子当真是聪明绝顶,谓之神通,可惜年岁尚小,不然必授予官职。” 沉晨心中一凛,连忙说道:“这都是从书籍上看到的知识,使君和诸位从事也都知道,只是见晨年幼,点拨后辈罢了。” 在东汉末年当神童可不是件好事,当时最出名的几个神童,也就孙权下场好点。其他曹冲病死,周不疑被曹操派刺客杀死,夏侯荣跟他爹一起战死在定军山。 虽然有神童的名气加持会更早闻达于诸侯,但不说伤仲永的事情,单说世人艳嫉,就有可能给自身带来灾祸,所以尽量还是要低调一些好。 只是这次出主意,也是被迫为之。 因为刘表这个人必须顺他的意思,如果忤逆他的话,像韩嵩刘望之等人都是正言直谏,就被刘表所忌。 所以该冒点风头还是得冒。 但仅限于此了。 之后诸如“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说法,他肯定不会对刘表讲。 讲了之后就不是名震襄阳,而是变成汉水浮尸了。 毕竟之前几次推论都是有根据的。 比如曹操会屠杀徐州,是因为沉晨根据来往路人的话语分析出来他在忌惮袁术,因此必须屠杀徐州以防止袁术侵占淮北。 后来诸葛玄计脱豫章,是因为沉晨见过袁术,知道他是什么品性。 现在再提出屯田,是因为屯田这件事情书上就有记载,汉代也常见屯田制度,并不是他首创。 种种推论,都有高明之处,但谈不上神异。 而如果他去跟刘表说,刘协东迁洛阳,可以抓住他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就不是高明,而是神异加大逆不道了。 因此他必须缄默其口,在未来一段时间里,闷头发育,读书习字,等待时机到来。 众人见他颇为谦逊,也不由对这小孩刮目相看,十分赞赏。 人们最怕的就是那些才能超过他们的人,嫉妒是原罪之一,但如果那个人始终保持着谦卑姿态,贬低自己而抬高别人,那么别人也自然不好意思再来攻击他。 反而是那些恃才傲物者,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典范。 像赵括或许有些能耐,但本身狂傲加上刚出新手村就遇到终极大boss白起,再有才能也是白搭。 刘表见他推功,亦是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这稚子倒是会藏,既然想藏着,那就藏着吧。以后你就去后山书院里,拿我名帖找宋仲子即可,山阳王氏你可曾听说过?”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莫非是出过两任三公的山阳王氏?” 沉晨问道。 刘表说道:“不错,王氏如今嫡子王粲就在襄阳,亦在后山整理书籍,这个人我觉得不是很聪明,但他十分博学,文章写得很好,你可以向他请教。还有綦母闿、潘文则、赵夔等,现在书院中有三百余人,皆是好学儒生,你年龄小,要多谦逊。” “尊使君命。” 沉晨连忙应是,他虽然研究经学也已经好几年了,有些感悟。但跟这些当世大儒比起来,肯定还差距不小。 虽然脑中拥有的后世记忆和超前意识已经相当于很强力的外挂。 然而他知道的仅仅只是时局变动,一些细节末枝和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根本不清楚。 而且古代行军打仗的本领,各种技术,实地情况以及当世的汉风习俗,都是非常重要的知识。 他除了知道徐州的情况以外,其它地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空有对天下大势的掌控而无汉朝土着那样对当世风俗民情习惯的了解,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所以读书习字,不仅仅在于明事理,同时也要学习汉朝的文化和习俗,以此当遇到问题的时候,也能够通过已有的方式来解决。 从刘表那里出来之后,在刘表派的引路人的带领下,祖孙二人从襄阳城南出去,顺着郁郁葱葱,两侧都是参天大树的林荫小道,往襄阳南面的岘山而去。 路上邓洪对沉晨又是多番叮嘱,他和引路人负责把沉晨送到岘山书院,等沉晨入学之后,他就要回州牧府邸正式上任。 虽然祖孙二人离得不远,但职责在身,他没办法时常来看望照拂,所以以后可能要沉晨自理生活。 在六叔祖一路的絮叨当中,沉晨也坐在驴车上,远远地望向道路尽头的那座山峦。 岘山书院。 想必能让他学到很多宝贵而有用的知识! 第四十一章 王粲 盛夏时节,阳光透过密林的枝叶映射下点点斑驳,洒在林荫小道里。 襄阳背靠岘山,不过城池离山峦还有一段距离,道路两侧田园无数,有村庄栖息,顺着进山的小道向南走,隐约就能见到前方的山道上立着一块木质牌楼,上面写着岘山书院。 从前年开始,刘表就在荆州开设学院,招纳名士、大儒以及儒生入读,如今书院已经有三百余人,聚集了不少有才能的人。 驴车缓缓驶入岘山,来到山门脚下,刘表派来的引路者带着他们顺台阶而上。 穿过上百道台阶,前方就出现了一栋巨大的宅院,宅院彷佛一处庄园,周围用围墙圈起来,大门敞开,隐约还能够看到里面有人在走动。 邓洪与沉晨踏入了书院里,入眼先是看到一个巨大的庭院,夏日蝉鸣,院落内绿茵遮天,周围建筑飞檐斗拱,回廊亭阁,有一颗数百年的老榕树矗立在院子里,林木威蕤,枝条垂落。 等过了庭院之后,前面就到了一间课堂。路过期间,能够看到里面人影攒动,里面的学生从十多岁到三十岁不等,一个个摇头晃脑,背诵着经文,琅琅上口。 再往里面去,还能见到另外几个教室。不过总体来看学生并不多,每个教室只有几人到十几人不等,与刘表描述的三百余人好像有差距。 不过沉晨倒是知道汉朝的学校并不是强制上课,也没有什么点名制度,学生们来读书全凭自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甚至很多家底比较厚实的世家大族,根本不会把子弟送到书院。 因为他们自己就有家学。 比如诸葛玄就没有把诸葛亮送来这里读书,而是整天让他宅在家里,下班后由诸葛玄自己教导。 还有庞德公的子弟庞统庞山民等人,都是跟随庞德公。 其他各世家弟子也皆有典藏。 这些典藏的书籍都非常珍贵,因为很多都是西汉大儒注视,如《孟氏易》《欧阳尚书》这种,甚至不少都是流传下来的珍品而非手抄本。 所以大部分世家子弟不会来这种书院,来的基本上都是平民或者寒门以及没有家学的豪强子弟。 当然。 这里面的平民寒门并不是指家里没钱的人。 而是指有钱但没有学习渠道的人。 比如襄阳城内小有家资的商人、富农、小地主一类。 真正的贫民子弟即便是有上进之心,想来书院学习,也几乎不可能。 不是刘表不收,而是大多数贫民为了生活就已经不易。 几岁大的孩子刚刚到四五岁就要去放牛羊、斩猪草、挖野草、下河摸鱼虾以及干家务。 等再大一些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别说读书,就连片刻清闲都做不到。 沉晨能够读书一是因为家里算是富农阶级,有一定田地。 二是因为宗族有一些书籍和几个长辈领路。 不然除非是专门学习汉代儒家经典的国学专业,否则即便是穿越到汉代,凭借着一知半解,也几乎不可能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 穿过前面几个庭院,就到了中庭,中庭里的院子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密密麻麻晒满了竹简。 竹简放久了容易生虫,所以必须时常拿出来晒晒。 站在院子门口看这些用竹简铺成的地板还是非常壮阔,宛如一片知识大海。 但谁又知道,这么多竹简,加起来可能达数百上千公斤的重量,承载的文字,却可能还不如十几本书。 这就是因为汉代的普通人攫取知识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呀。 书简周围有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大概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跪坐在院子里的席上,正一遍一遍地检查每一份竹简。 还有一个二十多岁,个子非常矮小的年轻人在把中年人检查过的竹简整齐地铺在地上。 领路者是刘表派来的州牧府奴仆,隔着竹简海洋对着院子里的那位中年人拱手喊道:“仲子先生。” 宋忠抬起头,眼睛微微眯着,由于常年看书,导致有些近视,问道:“是谁?” “我是成止,刘使君府上的奴仆。” “哦,什么事?” “使君送了位小郎来书院读书,说是去年就跟先生说过这件事了。” “是这样吗?” 宋忠扭头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虽然才四十来岁,但宋忠记性差了许多。 年轻人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说是很聪慧的孩子,想先生收为学生。” 宋忠就道:“好吧,让他进来。” 邓洪推了推沉晨,沉晨颇为无奈地看了眼满地书海,只能勉强找了个缝隙满满地挪过去。 前面的宋忠和那个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生怕他踩到竹简上。 好在虽然竹简海洋密集,但沉晨今年刚到九岁,身体比较矮小,几乎是惦着脚尖从各路竹简当中缓慢穿插到了对面。 来到宋忠面前,拱手说道:“襄贲沉晨,见过仲子先生。” 宋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年轻人就笑着说道:“恭喜仲子先生,以后我就清闲了。” “小孩子懂什么,得教才行。” 宋忠摇摇头:“还得辛苦仲宣几日,等他熟悉之后,就好了。” 那个叫仲宣的年轻人苦笑了声,眼中似乎对宋忠的话颇有些无奈,但没办法,谁让他身材最为矮小呢? 何况这些视如珍宝的竹简在他们眼中也确实是珍宝,所以必须细心照料,可不能乱来。 想到这里,年轻人就向沉晨招招手,问道:“你读过书吗?” 沉晨认真答道:“读过几本。” “有哪些?” “《论语》《周易》以及一部分残缺的《左传》《春秋》。” “认识字?” “认识。” “那好,你去把那卷书拿来。” 年轻人指着不远处地上。 沉晨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书卷起来,走到年轻人身边。 “会读吗?” 年轻人问? 沉晨便打开来看。 汉代的文字书写方式是隶书。 不过很多古籍都由秦代的大篆和小篆写成,阅读比较困难。 沉晨拿的这本就是小篆所写的古籍,跟甲骨文似的,只能摇摇头道:“看不懂,我看得懂楷书和隶书。” 年轻人就更加无奈地看向宋忠。 宋忠笑了笑说道:“今天你刚入学,还得从基础教起,先去后院寻个住处,文则,文则。” 喊话声中,从里屋又走出个大概三十上下的儒生,问道:“怎么了仲子先生。” “带这孩子去后院安置住下吧。” “好。” 那个叫文则的便向沉晨招招手:“过来。” 沉晨回头看了眼邓洪,邓洪亦向他挥挥手,示意让他跟过去,便转身向着屋子方向走去。 等他走后,邓洪向着宋忠拱手一礼,也离开了。 宋忠把手里的竹简放下,问那年轻人道:“仲宣,这孩子你怎么看?” 年轻人笑道:“挺奇怪的,看得懂隶书很正常,但楷书可没有什么典籍书写,为什么他会知道呢?” 楷书在汉末确实存在,但流行时间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也就是说,书本的书写格式流行楷书,需要再过几十年之后。 在目前这个时间段,公元195年,流传下来的全部书籍,大部分都由大篆、小篆、隶书等秦汉流行文字所写,也有小部分六国文字遗留的典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所以楷书的书写虽然要比隶书看起来更简单舒适,但市面上的书籍没有楷书体。就相当于在后世所有人都认识正楷字,可你却认识没有人书写的甲骨文一样令人奇怪。 宋忠想了想道:“刘使君说这孩子很聪慧,是个天才神童,楷书比隶书还好认,想必是在哪里见过吧。” “也许吧。” 年轻人点点头:“不过才九岁就说是熟读《论语》《周易》,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宋忠笑道:“信不信明天再说,今天先把这些书晒好了。” 年轻人苦涩道:“好吧。” 说着又埋头苦干了起来,这些书籍都是宝贝,放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哄抢,要是被虫子蛀坏了,别说宋夫子得气死,就连他都得心疼好几宿。 那边沉晨跟着那个叫文则的人进了后院,沿途过了几道回廊拱门,又经过了后厅,进入了一道长长的回廊。 路上他对文则这个名字很好奇,问道:“小子名叫沉晨,请问您是文先生吗?” 于禁好像就字文则。 那人回答道:“我不姓文,我叫潘范,字文则,你叫我潘先生就行。” “潘先生。” 沉晨应了一声,又问道:“刚才院子里的两位先生一位是仲子先生,另外一位呢?” 潘范笑道:“他是王粲,山阳王氏听说过吗?” 他就是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 沉晨颇为惊讶。 建安七子是指文学上的成就,其中王粲的诗就是一绝。 刘勰在《文心凋龙》当中就认为王粲是建安七子当中诗赋冠冕,可见其学识。 虽然他们不像诸葛亮、司马懿这些人是当时最耀眼的明星。 但在文学上他们的造诣便是公认的强者。 所以今日能够进岘山书院,跟随王粲宋忠等名士学习文化的话,对于沉晨来说,就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第四十二章 再见诸葛亮 第二天沉晨一大早就起床了。 岘山书院住校的不多,房子又大又空旷,基本上就是一个人住。 而且在这里面也没有人迁就和照顾他,听说新来了一个九岁幼童,学生们都是以好奇的目光,没有人愿意过来接触。 毕竟在这里读书的最少都是十几岁甚至二三十岁的学生,跟一个孩童在一起,也怕被人以为幼稚。 沉晨倒也没有在意,起床之后简单的洗漱,他就先去找到了书院的院长宋忠。 由于是夏天到来,这段时间宋忠就一直在忙活晒书的事情。 之前他与綦母闿一起研究五经,为《诗》、《书》、《礼》、《易》、《春秋》五篇儒家经典做注释,撰写《五经章句》。 所以前段时间他都没什么空闲授书,到夏天之后,他就必须把书拿出去晒,反倒是比平常多了几分空闲。 昨天他就叮嘱沉晨,让他第二天就直接过去找他就行。 来到中厅,正好看到宋忠和王粲在翻箱倒柜,把新的一摞摞都快起了灰尘的竹简从箱子里倒腾出来。 王粲打开一只大箱子,灰尘簌地一下涌上来,挥挥手将灰尘驱散开后,从里面取了一卷书出来,还没拿到外面,系着书的绳子反倒是先断了,竹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仲子先生,你有几年没打开过这个箱子了。”王粲一边捡竹片,一边说道:“这篇《骊驹》好像被老鼠啃过,都坏了几片。” 宋忠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年少时游学,在各家中抄写了大量文章,因为抄得太多,竹简也多,可能有几万卷吧,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拿出来晒,最近也是看日头好,才搬出来。” 沉晨凑过去恭敬行礼道:“二位先生。” “沉晨啊,你来得正好。” 王粲见到他,眼睛一亮,说道:“你把这些竹简捆好,这点小事应该能做吧。” 沉晨心道你们这是在用童工,但汉代可没有什么童工不童工的,寻常人家八九岁就得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能做。” “去后院取些绳子来。” “是。” “记得要细绳。” “知道了。” 沉晨就又回到后院,找书院的奴仆要了一些绳子回来。 等他来的时候,宋忠和王粲已经把箱子倒腾出来。 作为当时大儒,宋忠早年游历四方的时候,誊抄了大量各家典籍。 说起来有些心疼,他抄了那么多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有那么上百万字,竹简都有好几万卷。 在当时这些东西就是极为宝贵的财富。 可放在后世,一个电脑文件夹就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装下还很富裕。 那么多典籍后世无数人不屑一顾,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这未尝不是一种可悲。 但也正是前人无数前仆后继,用无数载岁月孜孜不倦地写下那么多书籍,才有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璀璨历史。 电脑文件夹装的东西再多,又如何能够比得上这些书籍所能够承载的重量和意义呢? 沉晨走过去,王粲就指挥他让他先把箱子里散落的竹片清理出来。 宋忠则用麻巾沾水,擦拭着一卷卷竹简。 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宋忠负责清洗,王粲负责摆书,沉晨负责把王粲整理出来的竹片按照他布置的顺序重新串在一起。 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搞了一箱子,而令人绝望的是,宋忠和其他大儒名士,再加上刘表送来的书籍还有数十箱,各类儒家典籍以及其它家的书籍不胜其数。 好在宋忠和王粲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地这么使唤一个孩子,忙活了一个小时就安排了早饭,又趁着闲暇功夫,宋忠亲自给他教书授课。 两个人面对面地跪坐在席上,院子里有一颗大树,阳光虽然炙热,可大树下颇为阴凉,再加上岘山北面和东面临近汉江,南面是江汉平原,西面是秦岭余脉,山风徐徐而来,十分凉爽。 “今日教你小篆。” 宋忠取出一卷书,对沉晨说道:“这是《史籀篇》,乃周宣王太史作,全篇二千余字,你可曾听说过?” 沉晨挠挠头道:“这书我三岁时就会背了。” 后世这本书已经失传了,不过汉代的时候这本书是与《仓颉篇》齐名的儿童识字书,地位跟后来的《千字文》《三字经》一样。 宋忠听到他会背,顿时来了兴趣,抚须道:“那你背两句听听。” 沉晨就背了几句。 宗族带的典籍都是字数特别少的书,这些儿童识字书自然也都带了,他启蒙的时候,就是由外公亲自教导。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后来外公病逝,将他推荐给了堂兄邓茂,邓茂十分惊奇宗族有四岁儿童能够认识这么多字,于是把家中其它典籍拿出来教授他,等到六岁的时候,邓茂邓洪这些长辈都已经没办法教他了。 听到沉晨真的会背,宋忠很也惊讶,又问道:“《仓颉篇》可会背?” “也会。” 沉晨答道,说着又背了几句《仓颉篇》。 一旁的王粲赞赏道:“不错啊,才九岁就认识那么多字,看来教你大小篆也更容易。” 因为他认识隶书的《史籀篇》,所以即便不会小篆,但他却知道那是个什么字,即便是宋忠不教他,他一样能自己琢磨出来。 就好像你会背李白的《静夜思》,知道床前明月光,也一定会读小篆版的床前明月光,毕竟字还是那几个字,形式不同了,可字数、排序、断句一模一样,再笨也该知道哪个字是哪个字才对。 宋忠高兴道:“那倒是省事很多,来,我来教你第一个字。” 说罢把竹简摊开,开始教授小篆。 有会背隶书《史籀篇》的底子,沉晨进步果然神速,很快就学会了第一篇。 见他进步飞快,宋忠也很满意,教学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而接下来的几日,宋忠也没有吝啬,每天带着沉晨翻箱倒柜拿书出来晒,同时开始教他大小篆书,不过七八日的功夫,沉晨就已经把大小篆书学得差不多。 只是在学完了《史籀篇》和《仓颉篇》之后,宋忠却没有教他新的文章,而是让他每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把已经晒好的书帮他取过来。 又过了半个月,各类大小篆书体都已经滚瓜烂熟,也知道了宋忠摆在地上晒的书籍是哪些书,会读会写,进步也算是神速。 这一日因为下起了雨,总算有点空余时间。 没想到书院里的奴仆过来找他,说是他有客人,现在在中庭的厅堂内等他。 一开始以为是叔祖邓洪,但到了之后沉晨顿时惊喜不已。 居然是诸葛亮。 “兄长。” “贤弟。” 两个人一见面就高兴地搂在了一起。 分开后沉晨上下打量,就看到诸葛亮穿着青色丝绸长袍,头上戴着儒巾,依旧丰神隽逸。 “兄长一年不见,长高了。” 沉晨比划了一下,自己才到诸葛亮的脖子处,矮了十多公分。 史书记载诸葛亮身高八尺,将近一米九,乃是标准的山东大汉。虽然现在还没到八尺,但如今也有七尺有余,才十四岁就比王粲还高了。 诸葛亮笑道:“你也长高了,还黑了点。” 沉晨翻着白眼道:“最近这一个月夫子老让我在太阳底下给他晒书,肯定会晒黑。” 两个人就坐在了厅内席上。 外面淅淅沥沥还下着雨,沉晨问道:“兄长怎么忽然来了。” 诸葛亮说道:“今年年初朱皓来了豫章,果然如你所料一样袁术没有来救,叔父就只好带着我们来了荆州,本来想去南阳找你,可叔父仕于刘荆州而无法出行,只好作罢。前段时间听闻你来襄阳,本想来寻,但又怕你初入学院繁忙,今日下雨,我就过来了。” 沉晨看到诸葛亮身上有些地方淋湿了,略微埋怨道:“下次还是不要冒雨前来,万一患了风寒可好,我去给兄长找身合适的衣服换上吧。” 诸葛亮笑道:“无妨,待会就回去了,这次过来也是看看你。” 沉晨想了想道:“岘山书院藏书很多,兄长为何不入读呢?这样咱们每日在一起研究经文,岂不妙哉?” 诸葛亮就说道:“叔父与书院一些人不合。” “这样啊。” 沉晨这才明白,难怪历史上没有记载诸葛亮在岘山书院读书,只记载了在诸葛玄死后,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隆中耕作,每日与石韬、徐庶、孟建等人在一起,原来是这样原因。 诸葛玄在襄阳也待了很多年,认识了不少人脉关系,比如诸葛亮的两个姐姐能够嫁给蒯家和庞家这两个大家族的人,肯定是跟他们关系密切。 但同时也会得罪一些人,有朋友就有敌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正是诸葛玄就与书院某些人不合,才不让诸葛亮来。 诸葛亮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沉晨多谈,而是转移话题道:“贤弟最近在干什么?” 沉晨就道:“每日晒书,无聊死了,老夫子也不教我其它经典。” “什么都不教吗?” “那倒没有,教我小篆和大篆。” “这不是有教吗?” 诸葛亮笑了起来:“贤弟难道不知道,以前的经典都是小篆大篆所写,夫子教你这些,就是准备将来授你经典。” “是这样吗?” 沉晨纳闷道:“可是这样每天晒书,好像也没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 诸葛亮就说道:“太史公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看上去贤弟没有学到知识,可找到了学习知识的方向,进入了到了门槛之内,学会了文字,才能通学问,不是吗?” 沉晨撇嘴道:“可是我都已经学会了大小篆,夫子还是没有教我。” 诸葛亮想了想道:“也许夫子在磨砺你心智,刚刚初通文书,哪有立即就上来学习高深知识的呢?” 程门立雪,猴王跪山? 不知道为什么,沉晨想起了这两个事情。 也许诸葛亮说得没错,宋忠是在考验他,同时也是在教他学习知识的办法。 学会了大篆小篆,以后学习知识不就轻松许多吗? 想到这里,沉晨就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夫子一定是在考验我,以后我不能再抱怨了,应该听夫子的话,终有一天他会教我功课。” 诸葛亮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 第四十三章 童工 兴平二年,从去年开始,关中、河南等地就发生大旱灾,一直到今年七月,灾情波及近千万百姓,数百万人因饥荒和瘟疫死亡或者迁移成为流民。 而相比于关东关西地区,南方的荆州地区还算是风调雨顺,地处长江中下游,降雨量充沛,干旱暂时没有延伸到这里。 所以大量关中、河南之地的灾民往南阳地区蜂拥,有条件的就向更南的长江流域迁徙,没条件的就在南阳盆地里驻扎了下来,使得目前南阳盆地的人口大量补充。 刘表采纳了沉晨的建议,由官府出粮草辎重先暂时喂养饥民,然后征召流民在南阳开始屯田,一时间整个南阳地区都变得一片热火朝天。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已经迁居到了新野的黄门亭乡老。 原来他们只有一千人,但邓茂邓昭等人按照沉晨的交代,不断招募新的流民进行耕作,采取的模式是庄园制度,圈禁大片土地进行精耕细作,以庄园坞堡为单位,迅速进行扩张。 从沉晨五月份离开黄门亭,到七月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新招募了一百六十多户,总计八百多人,又新开拓了四千多亩土地,造了八十多个新茅房。 虽说造茅房这种事情有点难以说出口,但不能否认,这种新型的沤肥技术的确能够大大提高粮食产量,因此也在不断地扩建。 这一日邓洪带了一些寒食前来探望沉晨,宋忠给他放了半天假,沉晨就带着叔祖去了后山,后山有凉亭清泉,绿茵森森,清澈的泉水从山上流淌下来,从亭间流过。 祖孙二人盘膝坐在凉亭当中,沉晨一边看着邓洪把带来的寒食打开,一边询问现在宗族的情况,邓洪之前回去过一次,把目前的进度说给他听。 等到邓洪把带来的寒食都取出来用碟子装好,忽然瞥见沉晨手里真拿着一个小巧的木器,不由好奇问道:“阿晨,这是何物?” 沉晨扬了扬那木器道:“叔祖忘了?这是龙骨水车。” 趁着闲暇功夫,他找奴仆借了木匠工具,自己打造的,因为龙骨水车本质上来说就是几块木板加上大量木片连在一起,再利用滚轮抽水的工具,所以做起来还算简单。 邓洪无语道:“你还真让我名扬乡里啊?” “叔祖就听我的去做。” 沉晨把那件小巧的模型递了过去,自己则拿快子开始吃了起来。 邓洪拿着那件模型仔细端详,发现这东西做得确实精巧,拨动上面的龙骨木片,甚至可以转动起来,利用轮轴带动,似乎真可以把水汲取上来。 “这东西倒是有趣,就是汲的水太少了。” 他转动了几圈,把龙骨水车模型放在旁边溪流当中,开始手摇运转,发现的确可以汲水,但水量却是很小,即便是等比放大,水流也不是很多。 沉晨笑道:“其实还有种利用水力自然转动的水车,放在水里用它自己会转动汲水,但那种东西目前暂时不适合推广。” “为什么?” 邓洪纳闷,有好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呢? 沉晨说道:“防止以后被敌人学去,还有咱们乡的沤肥技术,也必须保护起来,被人学去了可就不好了。” 这就是打算搞技术壁垒,不止是沤肥技术和水车技术,以后还有马镫技术、马蹄铁技术、冶炼技术、建筑技术、制造技术等等。 当年学建筑设计的时候,走了不少地方探访古代工艺,意外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很多都是唐宋时期才出现,明清时期大规模推广。 虽然同样是古代,然而明清时期无论是工艺还是繁荣程度,都远超汉唐。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钢铁产量。 根据后世考古学家李京华教授对于西汉冶铁制造业的分析,认为整个西汉二百一十年历史,钢铁的总产量为17855吨。 而明朝洪武初年官营钢铁总产量就达到了9235吨,明中后期嘉靖十年,光广东地区一年产量就是13500吨。 所以即便是把明清时期的一些技术放到汉朝来,水平也属于降维打击,技术含量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技术未来也需要一个庞大的势力去推动,如果现在就被别人学走了,几乎跟资敌没什么区别,毕竟曹操占领北方,拥有骑兵何止上万? 若都学会了马镫和马蹄铁,恐怕即便是有长江天险的江东也难以抵挡他的铁蹄锋芒。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邓洪把龙骨水车模型放在一边,问道:“阿晨,学业进步得如何?” “还行吧” 沉晨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先生还未正式开始授课,现在已经把大篆和小篆学得差不多了。” 邓洪点点头道:“大篆小篆是基础,咱们宗族传下来的书都是用隶书写的,可很多古籍都是秦篆所写,所以先生做得没错,我当年游学的时候,也见过别人天天学篆书。” “这样啊。” 沉晨就放下心来,诸葛亮和邓洪都这么说,那应该没错了。 他之前没拜过汉朝大儒为师,也不明白为什么宋忠只教他书法而不教课文,现在看来,还是有他们的用意。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沉晨嘱咐邓洪,让他下次回宗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让族人尽快把庄园建造起来,同时按照他的布置,多练兵马,多冶炼钢铁,多制造瓷器。 按照周林去年跟他说的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他今年又会去一趟江东。当时双方约定,要是经过襄阳的话,他会派人去南阳找沉晨。 到时候沉晨除了要把船舶技术卖给周林以外,还需要将黄门亭利用高炉窑洞炼制出来的精美瓷器卖给他。 汉代白瓷确实不错,可相比于唐三彩还是要差一些,想必能得到各地权贵的青睐。 下午,等邓洪离开之后,沉晨又前往中庭宋忠常待的地方。 前几日下雨,宋忠没有晒书,而是破天荒地全心全意教导沉晨,但不是教导他读书,而是先教导他认识竹简。 之前教他大小篆之后,现在他已经认识了竹简上的字,能够读出来,却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过宋忠却懂,因此他每读一句,宋忠就告诉他这是哪本书的哪一卷,要他以后记清楚,不要忘记。 如此几日下来,沉晨就记得了不少书籍,其中很多都是后世失传的名篇,任何一卷拿到两千年后,都是价值连城。 来到庭院后,看到宋忠又在倒腾书籍。 从昨日起天气又开始转晴朗,太阳驱散了乌云,给大地带来酷热。 毕竟现在才七月,说是入秋,实际上温度非常高,北方旱情依旧,南方也是高温不断。 “夫子。” 沉晨过来之后,向宋忠先行一礼。 见他过来,宋忠笑道:“阿晨,来得正好,去把那卷《太公·谋篇·术卷》拿来。” 手指的方向是比较远的一卷竹简,但只有大体方位。 沉晨小心翼翼地穿过竹简的海洋,来到那个方位,在书海当中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那卷《太公》。 所谓的《太公》就是《六韬》,全称为《太公兵法》。 后世出土的文物当中,人们只找到了《太公》61篇,总计两万来字。 但在汉代《太公兵法》并没有失传,总共有237篇,每篇又有一卷到数卷不等,总字数达到十多万。 所以说为什么在汉代晒书那么难呢? 不止是春秋战国流传的百家经典没有失传,还在于各家注释,从西汉到如今四百年,无数大儒写的名篇无数。 在没有纸张的年代,这么做就造成了大量的典籍和成吨的竹简问世。 每卷竹简卷起来占地面积不大,可摊开占地就大了,还得经常给它们翻面,因此非常麻烦。 沉晨这一个半月光帮宋忠晒书了,目前进度已经接近完工,他总共已经晒了上万卷书,可这还仅仅只是当世典籍的不到千分之一而已。 据说当年太学和鸿都门学最鼎盛时期藏书数百万卷,每几年一次的晒书大会,得由天子派上千名儒生参与校订、勘验、晒书等工作,才能够把那些书籍重新完善一遍。 可惜的是最后董卓一把大火,除了蔡邕等几位大儒带走了一部分以外,大部分书籍都淹没在了洛阳火焰当中。 “夫子,咱们晒书也已经晒了一个多月了,大篆小篆我都已经认识,什么时候授课啊?” 沉晨一边帮宋忠干活,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忠笑眯眯地道:“不急不急,授课的基础就在于你得认识这些书是哪些书,你才能读好。等晒完了这些书,咱们就可以开课了。” “哦。” 沉晨应了一句,又问道:“那咱们还有多少箱书?” 宋忠又笑眯眯地道:“快了快了。” “那就好。” 沉晨安心下来,忽然奇怪道:“夫子,仲宣先生呢?这两日怎么没看到他?” 宋忠说道:“他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 “是啊,人总得去探亲访友嘛。” “哦,这倒也是,不过他之前不是帮咱们晒书的吗?” “对啊,现在有人顶替他了,就不用他了。” “有人顶替他了?” 沉晨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书海当中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道:“先生,那位顶替他的人,不会就是我吧。” 宋忠认真地点点头:“不错,就是你。王粲身材矮小,所以好帮忙铺设书籍,等晒够了再翻个面。你比他身材更矮小,在夹缝中好走路,自然就比他更适合了。” 沉晨当时人就麻了。 谁告诉他这是宋忠在考验他来着? 拉童工就是拉童工嘛,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难怪这些日子宋忠根本不教他,原来在把他当牲口使唤来着。 第四十四章 反向催婚 在沉晨给宋忠当着免费童工的时候,此时天下大势,正在风云变幻。 从今年年初开始,关中的形势就愈加艰难。 不说旱灾,单说兵祸。 李傕杀死樊稠之后,与郭汜之间的矛盾彻底尖锐起来,双方大打出手,造成严重内耗。 刘协被李傕劫持,郭汜就劫持了满朝公卿,两边互相不让,狗咬狗一嘴毛。 到六月份,张济出面调停,二人总算是决定议和,各用自己的一个女儿为人质,不再继续打下去。 双方罢手言和之后,刘协摆脱了李傕,在张济的帮助下,决定逃离长安,东归洛阳。 关西地区一团乱麻,关东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 袁绍和公孙瓒前几年一直在打仗,界桥之战后,袁绍总算是把公孙瓒赶出了冀州,获得了安心发展的机会。 但很快公孙瓒消灭了幽州牧刘虞,占据了整个幽州,强大的实力依旧让袁绍如临大敌,不敢懈怠。 好在今年年初,刘虞的旧部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人推举阎柔为首领,召集了大量鲜卑、乌丸等兵马,共得汉兵、胡兵数万人,讨伐公孙瓒。 袁绍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派大将鞠义与他们合兵一起,总共十万人,大败公孙瓒于鲍丘,如今将他围困在易京,形势一片大好。 而曹操那边情况也逐渐好转,去年他和吕布大战,因为粮草不足而不得不罢兵,今年开始,他逐步开始对吕布展开进攻,三次野外大战都获胜,又破定陶,逼迫廪丘。 刘备从去年陶谦病逝之后,被糜竺陈登等人推举为徐州牧,结果年初才刚刚接任没多久,袁术就派大军袭来,双方大战于盱眙、淮阴等地,双方互有胜负。 等到六月份的时候,吕布就被曹操赶出了兖州,东逃徐州投奔刘备。因为吕布之前也算是间接救了徐州一次,所以刘备接纳了他,却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带了一条豺狼进来。 江东那边,孙策此时已经渡江打败了刘繇,占据了丹阳和吴郡。 当时的丹阳太守周尚是周瑜的叔父,周瑜与孙策交情莫逆,因此他的到来很快得到了周家的支持。 然而袁术素来背信弃义,当初答应孙策如果他拿下庐江,就表举他为庐江太守,结果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派刘勋当了庐江太守。 这次也是一样,孙策才拿下丹阳,袁术就派堂弟袁胤取代周尚,这让孙策对袁术更加失望。 荆州这边。 刘表依旧没什么作为,除了安置流民,在南阳屯田以外,既不出兵也不扩展土地,安安分分地固守着自己的荆州。 而随着南阳流民越来越多,黄门亭也渐渐开始壮大,按照沉晨离开之前的布置,广纳流民,继续开拓土地,建造起庄园堡垒,同时开始招纳陶瓷工匠,利用高炉窑洞烧纸瓷器。 到十月份的时候,刘协进入河东安邑县。 此刻袁绍正压着公孙瓒打,压力减轻了很多,而且因冀州州强民富,实力已经跃居各路诸侯之首,因此沮授在此时建议袁绍,让他迎刘协“挟天子而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但郭图和淳于琼认为现在汉室已经衰弱,天子这面旗帜也没什么用了。何况把天子请到河北,事事要向天子请奏,徒增麻烦,所以建议袁绍不要采纳沮授的计谋。 袁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郭图和淳于琼说得有道理。最终对沮授的建议置之不理,而曹操却向刘协进贡,于兴平二年十月被刘协任命为兖州牧。 与此同时,吕布趁着刘备主力在淮南与袁术交战的时候,偷袭了下邳,刘备不得已只能逃到广陵,当时广陵因为笮融祸害而贫困交加,刘备士兵只能吃战死者的尸体度日,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处境。 好在沉晨离开之前,曾经劝说糜竺应该卖掉家乡的产业,早点积存粮食做好准备。因此在刘备陷入困局的时候,糜竺立即派人向他输送大量粮草,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 而在荆州,十月十一日,襄阳汉水河畔,沉晨和邓洪正在跟一位老朋友见面。 周林还在船上,就远远地见到了站在码头上等着他的沉晨和邓洪,上了岸之后,他就立即热情地上去拱手说道:“幼硕先生,沉小郎,好久不见。” “德茂,好久不见。” 邓洪亦笑着打了招呼,德茂是周林的字。 周林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说道:“沉小郎,此物送给你。” “多谢先生。” 沉晨也没有拒绝,这是当时的习俗。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或者特别熟悉的朋友之间互相拜访,往往不会准备礼物。 但如果是那种认识但也不是特别认识的朋友,从特别遥远的地方过来,互相之间就得准备礼物。 汉朝石刻《出行图》以及很多古籍当中就记载了这种情况,后世把这种行为称为伴手礼。 邓洪也取了一件木盒作为回礼。 周林的礼物是一本书,当时互相送礼物的东西千奇百怪,比较常见的就是竹简、玉佩、大雁之类的东西。 而邓洪的回礼则是一件瓷器,由黄门亭窑洞出产的三彩瓷。 这次周林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这个。 去年他与沉晨做了约定,等他再次来荆州行商的时候,路过江陵要派人去新野跟他说一声。 今年七月,周林往江东去,到江陵时,他按照约定派奴仆去了新野。 像他们这样的大规模商人行商往往是有固定伙伴的,在荆州和江东这些地方都有。 因此每年周林将荆州和江东的商品在益州销售之后,会采购大量的益州本地商品,前往荆州和江东交货。 所以在江陵待了几日,把货交给本地合作伙伴之后,他就启程去了江东。 到江东再交货,然后收货,这样等他回程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到九月底的时候他再次到了江陵,而之前派出去的那些奴仆已经在等他了,身边还带着一车精美的瓷器。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看到这些瓷器的时候周林就意识到了商机,因为汉朝的瓷器釉色很单一,以青瓷和白瓷为主,也有少量的黄绿釉瓷器。 而沉晨给他的瓷器不仅制造很精美,外表光滑款式新颖,同时五颜六色,彩绘斑斓。 虽然不知道拿出去销量如何,但至少看起来还不错。 商人的敏锐直接告诉他,这些东西或许有销路,于是他将船队停在了江陵,亲自坐船先从云梦泽坐船到竟陵,再从竟陵进入汉水北上来到了襄阳。 双方都带了几个随从,在邓洪的带领下,一行人就往他在襄阳城内的方向而去。 路上周林对邓洪说道:“听说幼硕仕于刘荆州?” 邓洪难掩笑容道:“现为刘使君帐下的主记室史,负责文书和库室工作,不是什么大官。” 他上个月升官了,从图书管理员变成了图书馆长,原因在于之前的那个图书馆长父亲病逝了,按照当时的惯例要丁忧回家守孝,所以那人弃官而去。 而整个图书馆就两人,他一走,邓洪自然升官了,现在也算是秩比三百石,只比诸葛玄低一级。 一旁的沉晨撇撇嘴:“虽说得了刘使君赏识,迁为主记,但叔祖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还不娶妻,太叔祖幽冥有知,恐怕是难以瞑目。” 邓洪脸色一僵,低下头在沉晨耳边说道:“你这家伙,给你六叔祖留点颜面好吗?何况你说的那蔡氏女我看过了壮如肥猪,奇丑无比,这还让我怎么娶?” “叔祖,你也不想宗族不能在荆州壮大吧。这个时候叔祖就得奉献自己,为了宗族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沉晨低声回应:“何况人家丑是丑了些,可听说极为温婉,是个贤妻良母。” 他到了襄阳后就四处打听,想帮邓洪解决终身大事问题。 前段时间人家诸葛玄就把诸葛亮的大姐嫁出去了,嫁给了蒯家的蒯祺,出嫁那天沉晨和邓洪还去送了贺礼喝了喜酒,然后诸葛家一下子就打入了荆州上层圈。 这让沉晨很着急,四处询问,最终是听说蔡家刚好有个待嫁闺女,是蔡冒堂兄的女儿,年芳双十,因为长相问题一直没有嫁出去。 所以极力撮合邓洪。 两个人在这个年纪都算是大龄未婚男女,虽然女方长相不怎么样,但家庭条件好呀,多财多亿,跟邓洪这个邓氏后裔也勉强算门当户对。 但邓洪听说之后,就偷偷想办法见了那女的一眼,自此之后就极力推辞,不再言说。 沉晨天天做工作也没用,让他十分头痛。 听到沉晨的话,邓洪还是推脱道:“不急不急,工作要紧,以后再说。” 像极了后世沉晨自己推脱爸妈时候用的话术。 沉晨冷笑一声:“由不得你做主,过几天我就给大叔祖二叔祖他们写信,让他们逼着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太叔祖太叔母走了,大叔祖他们就能做决定。” “阿晨你!” 邓洪眼泪都快下来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遭到了从外孙的背刺! 人都说长辈给晚辈做主定婚事。 咋还有晚辈给长辈做主的? 翻了天了。 二人说着悄悄话,很快就到了城里,邓洪雇佣了两辆马车,他和沉晨一辆,周林一辆,仆从步行,向城西而去。 邓洪家就在城西,房子不大,而且还是城西郊区,临近西城门,离上班的刘表州牧府得走四五公里,离沉晨待的岘山书院得走二十多公里。 可如今襄阳寸土寸金,有套房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从北城到西城三四公里路,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邓洪带着一行人进了屋内,仆从留在门外,进了厅堂准备议事。 第四十五章 贸易 三个人进入屋内,邓洪准备了一点水果和酒水招待。 汉朝有茶,但当时的茶不是炒茶,还会乱七八糟加入大量油盐酱醋,混杂在一起味道稀奇古怪,邓洪和沉晨都喝不惯。 而酒水则不同,是当时招待客人常见的饮品,虽然小孩子不能饮酒,但却是度数很低的黍酒。 当然,沉晨不会喝酒,喝也是邓洪和周林两个人喝,他就在一旁看着。 三个人坐下之后,邓洪看了看自己这不到二十平米的陋室,略微尴尬地说道:“现在襄阳人口大增,房价上涨得厉害,这房子虽是租的,但也是很贵了。” 周林是经商的自然明白这一点,笑着说道:“如今北方大乱,人口大量往南方迁徙。我们益州从去年开始也有十余万户百姓南下,成都现在的情况跟襄阳差不多,房价涨了快一倍了。” “德茂兄家大业大,我们不能比。” 邓洪端起酒杯叹息道:“现在这粮价也涨得飞快,我都不敢在城里买粮了,只能每月托人从新野送粮食过来,再买些菹酱或者鱼醢度日,好在襄阳鱼比较便宜。” 周林也端起酒杯,环顾四周说道:“幼硕兄精打细算,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哦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嫂夫人?” “额” 邓洪脸色尴尬,赶紧喝了一口闷酒掩饰,结果刚一入口,就觉得辛辣涌来,“扑哧”一声全吐了出来,吐着舌头惊讶地看着酒杯道:“这酒怎么如此古怪?” 沉晨这时才在一旁嘿嘿笑道:“这是我今年离开宗族前酿的酒,比寻常酒烈数倍。刚才趁叔祖招待德茂先生的时候,我偷偷换了。” “你这家伙真是。” 邓洪就觉得更难受了,以前在宗族的时候还能管教一下,自从沉晨成了宗族大救星,后来又执掌宗族权力,现在俨然已经没有把他这个从外叔祖放在眼里。 沉晨说道:“这酒真的比寻常酒要烈很多,冬天卖的话暖身,几杯就喝醉了,德茂先生,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卖到蜀中去。” 周林之前看邓洪的样子不敢喝,现在沉晨催促,就只好硬着头皮抿了一口,顿时也觉得辛辣入口。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蒸馏酒,说难听点就是酒精兑水,跟后世白酒肯定没得比。 但问题在于汉代的酒都是低度酒,历史上第一次记载烈酒是在唐朝的剑南,也就是今天的益州后世的四川,名叫烧春,至少高度酒在当时绝对是首创。 周林喝了一口之后就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浑身顿时像是烧了起来,过了片刻脸色微微发红,整个人就已经有了一点昏意。 “这酒” 他酒量很差,但却摇晃了一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烈是烈,可味道较差,恐怕在蜀中很难卖出去啊。” 沉晨摇摇头道:“肯定不难卖的,这世上有人喜欢把酒当水一样喝,肯定也有人觉得普通粟谷酒不够力道。这酒甚烈,口味不是问题,可以调嘛。关键在于怎么卖。” “哦?” 周林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沉小郎觉得应该怎么卖最好?” 沉晨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我相信先生比我在行,我在荆州都知道益州盛行今文经学,常召开经文辩会,先生既然是益州世家大族出身,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这个嘛” 周林沉吟片刻,问道:“沉小郎打算定价多少?” “三百钱一斗。” “是你这里的出货价?” “自然,这酒烈,耗粮也比寻常黍酒多数倍。” 沉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搞蒸馏酒比普通酒耗量更多,在成本更高的情况下,出厂价贵一点也很正常。 “有些贵了。” 周林迟疑起来,除了少数特别的酒以外,这个价格已经比市面上最好的酒进价都差不多了,即便是翻倍送到巴蜀去卖,刨去运费和成本,他们的利润也不多。 沉晨笑道:“先生若是不敢进太多也无妨,今年第一批我们酿的不多,只有一千石,这一千石先生如果要的话,半价拿走。至于后面能卖多少钱一斗,全凭先生本事。如果先生卖不掉的话,我们原价回收。” 他知道周林不是不懂烈酒肯定有市场,但压价是商人的本性。现在物价高涨,原来和平时期,比较好的醇酒50-80钱一斗,现在能卖到200-350钱,普通米酒20-30钱一斗,现在卖到了80-120钱,价格基本都翻了三四倍。 而烈酒是新产物,一是不知道销量如何,二是怕沉晨漫天要价。所以不管是从味道上好,还是价格上来说,周林如果真的想尝试贩卖这种新奇事物,必然会选择对他这个厂家进行压价。 因此沉晨也懒得跟他绕什么圈子,直接以半价先让周林拿去卖。销量再来拿货,销量不好就把货还回来。反正他现在酿的也不多,权当是搞饥饿营销了。 “这样吗?” 听到他的话,周林目光在沉晨身上打量思索,自己的心思看来被这小孩子看穿了,便也干脆不装了,说道:“既然如此,那些瓷器?” 沉晨摇摇头道:“瓷器不比酒,酒要看人们口味。瓷器的好坏一瞧一摸就知道,这就不能半价了,得实价。” “但瓷器的价格波动也比较大呀。” 周林为难道:“人们天天都要喝酒,但瓷器只需要买几个就行,现在蜀中多用江东白瓷,你的瓷器虽然看着不错,可想卖出高价可不容易。” “这个可以谈嘛。” 沉晨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酒在汉朝社会属于必需品,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酒。 它就如同水一样属于刚需,达官贵人日常饮食要酒,举行宴会要酒,家里来了客人也要酒。不止是贵族,普通百姓也需要酒来弥补过于单调的生活。 而瓷器就不同,普通百姓家盆盆罐罐不需要太奢侈的高端瓷器,自己就烧点陶罐陶碗能用就行,后世出土了无数陶瓷,可真正值钱的永远都是那些最好的官窑出品,因为它们在那个年代本身就是奢侈品。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酒可以卖出价,但制作更精美的瓷器却很难卖出高价。因此在瓷器的价格上沉晨也必须要松口,甚至可能要比江东白瓷价格还低,否则的话人家还不如从江东买白瓷回益州呢。 周林思索道:“碗我只能给15钱一只,瓷罐的话40钱,还有瓷盘瓷碟瓷盆瓷槅瓷洗瓷钵瓷杯瓷耳瓷盏托烛台虎子唾壶瓷枕瓷壶瓷樽” 他一口气说了数十种瓷器,都是当时流行的陶瓷用具。比如所谓的虎子其实就是模彷的战国时期的青铜虎,唾壶则是平时吐痰用的东西,还有夜壶、枕头、碗碟一类,家用器具较多。 但周林每说一种,沉晨的眉头就皱一分。因为江东白瓷碗在荆州市面上一只的价格在40-50钱,进价的话最少在20-30左右,周林报出来的价格,基本都算是在对半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古代的瓷器一直不算贵。比如后世河北出土过宋朝的白釉刻花莲瓣碗,碗底刻着售价「三拾文足陌」;福建也出土过宋朝的褐釉瓷瓜愣盖碗,盖底也刻着售价「三拾文」。 而根据《居延汉简》记载,汉朝的瓷器价格其实要比宋朝还低,正常年月普通瓷器维持在5-20钱左右。但白瓷属于高端产品,因此价格会贵一点,再加上又是乱世,价格会更高。 毕竟北方现在都乱成这样,谁还做瓷器啊?这都是南阳窑洞里的瓷器,所以即便是普通瓷器也涨了不少,大概在10-30钱的样子,白瓷的价格在北方更是翻了好几倍。 虽说沉晨在南阳窑洞搞出来的是新瓷器,价格应该比老牌的江东白瓷要低些,可再低也不能低成这样。周林完全是把他的瓷器当普通瓷器在卖,砍了太多。 只是深思熟虑之后,沉晨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条件。一是新瓷器确实没有经过市场考验,周林也不一定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在益州就会受到欢迎。 二是人家那么远行船,不仅承担了巨大的成本,还有很高的风险。万一市场反响不太好,那么这一趟就是亏本,买卖自然就划不来。 所以价格偏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沉晨便说道:“先生说的价格是比较合理的,可惜了,我漏算了一点,今年刚刚出产了瓷器就急着找先生贩卖,如果先在荆州找商家出手试试,也许就能看到它是否能被世人所接受了。” 周林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这倒也简单,我在荆州有几个商人朋友,若是沉小郎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现在最精美的瓷器就是江东白瓷,你的瓷器也算是上品,如果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想必很多人愿意看到。” 垄断一词出自《孟子》,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商人们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垄断权。 就像现在。 江东白瓷其实并不是说只有江东产白瓷,而是北方目前战乱,以前的各类瓷窑基本都已经关闭,产量少得可怜。 而荆州和益州做瓷器的土质远不如江东地区,就如后世景德镇一样。景德镇之所以能成为瓷都,就是因为当地的土质特别好,适合制作瓷器。 因此荆州和益州产的白瓷在精美上就比江东白瓷差了很多,高端瓷器基本被江东白瓷垄断。 在这种情况下,导致价格高低往往都是江东的瓷器商人们说了算。 他们这些远航商人非常吃亏。 如果有人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价格更低廉的话,作为商人逐利的本性,想必人们也更愿意与沉晨合作。 第四十六章 建安元年 跟周林又商谈了许多,双方达成了交易,另外除了瓷器和烈酒的生意以外,沉晨还卖给了他一项新技术——桨轮船。 不过新的船只技术可不是造个模型画张图纸人家就愿意出钱的。 还得有实际效果。 所以模型和制造方法沉晨都告诉了周林,等周林回了巴蜀之后,在长江上游的巴郡造船厂进行试验。 汉末南方造船技术还是很不错,江东最好,荆州次之,益州第三。 毕竟这三个州都被长江贯穿,再加上复杂多变的水系环境,因此人们更习惯于乘船出行,相应的造船业也自然更加发达。 而之后周林还向沉晨介绍了他认识的几个襄阳大商户,不过这些事情就交由邓洪去做,如今他才九岁,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出面,暂时把邓洪推到前台去比较好。 到了十一月份,邓洪和蔡家的婚事也终于定下了。 在邓洪泪眼婆娑当中,邓茂邓楷等兄长为他做主,正式与襄阳蔡氏订婚,昏礼于年末十二月举行。 那蔡氏虽说是长得一般般,但家世好品性也不错,邓茂邓楷等人虽然心疼幼弟,可为了宗族大业,也不得不强硬逼着他娶了那位蔡家女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然后邓洪很快就升迁了,从主记室史变成了功曹书左,官员品秩上已经跟邓义、刘阖、诸葛玄一样,成为了三百石官吏。 而且虽然只是三百石,可意义不同。 因为功曹书左也是州府左吏,负责州府会议记录以及文书工作,是有资格和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他们一样天天和刘表坐一起开会的。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邓洪属于是一步登天了,从原来的州府图书管理员,一夜之间变成了州府从事。 这自然要归功于蔡家。 那位蔡氏由于长相问题,属于高不成低不就,门第家世太差了想娶她的,蔡家看不上。跟蔡家地位差不多,或者稍差一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 就跟黄月英一样,最后还是诸葛家选择了与黄家联姻。就在于诸葛家门第不是很好,但也不是特别差,勉强跟黄家匹配。 同样的邓家现在是没落了,可毕竟祖上曾经光荣过,而且是邓禹的嫡系后裔,太爷爷还是一个列侯。 所以双方也就勉强能够形成对等的姻亲关系,凑合着过呗。 一直到了十二月初,双方的昏礼完成。 这不是沉晨第一次参加汉朝的昏礼,但却是最隆重的一次。 昏礼来源于周代,因为是黄昏举行,所以称为昏礼。 中午的时候先在蔡家举行了婚宴,来者宾客皆是世家大族,名门权贵,光席桉就摆了四百多张。 因为汉朝举行宴会不是搞个大圆桌十几个人一起吃席,而是每个人一张席子一个桉几。 所以就需要很大的场地,蔡家直接将宴会放在了南郡太守府,规模空前宏大。 等到中午的婚宴结束之后,又经过了一系列仪式,长达一千多人的队伍马车就从蔡家出发,往邓家在城西新购置的大宅子方向而去。 这间大宅子还是邓氏几兄弟咬牙把卖地剩余的钱凑一起给邓洪买的。 汉代的宅院其实不贵,当时地广人稀,普通县城的房子价格在几千钱到几十万钱不等,只有特别顶尖的豪宅才在百万钱以上。 但襄阳不是普通县城,且如今北方大乱,大批人往南逃入荆州,造成襄阳房价翻了好几倍,顶尖豪宅的价格居然达到了上千万钱,这都足够养一支小军队了。 邓家自然买不起最好的豪宅,退而求其次,买了一栋占地大概三亩半的华宅。 即便是如此,也花去了八十多万钱,心疼得几个哥哥半夜睡不着觉。 可也没办法,邓洪现在是州府从事,还娶了蔡氏女,名门之后娶了当代名门,就得有相应的配套设施。 东汉素来地广人稀,房屋面积极大,后世重庆出土的东汉民居都有300多个平方。一般好点的宅子都在一千平以上,像长安皇宫,占地9000亩。洛阳皇宫,占地5400亩。 而且不止是汉代,基本上除了宋代以外,汉唐时期的城市居住房屋都不是特别紧张。 白居易当太子舍人的时候,房子占地17亩,堪称豪宅中的豪宅。郭子仪家占地更是15万平方米,225亩地,汉代一座普通县城面积也才三四千亩地。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汉唐时期,房子越大,就说明地位和条件越好。若让蔡氏女住民宅,邓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当然,即便如此蔡氏也还是有些不满意。 蔡氏女的父亲就曾经向邓茂表示愿意送邓洪一套占地二十亩的大宅院,被邓茂等人婉言拒绝了,总归是新野邓氏后裔,还是要点颜面。 好在那位蔡氏女确实贤良淑德,并没有因为从巨大的豪宅大院搬到了占地只有两千平方米的普通华宅而觉得降了身份,只是带了一些婢女和奴仆,总计三十多人,欣然住了进来。 到十二月底,邓洪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新妻子。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多财多亿,又温婉听话的胖老婆呢? 临近新年,州府和学堂放假,沉晨和邓洪祖孙二人也打算出发回新野过年了。 祖孙二人与新妇加上新妇带着的奴仆随从大包小包坐着马车来到襄阳城外的渡口打算坐船北上前往新野。 在邓洪带着老婆和邓义、刘阖、诸葛玄等同僚拜别的时候,沉晨也和诸葛亮王粲等几个在岘山书院认识的朋友互相拜别。 王粲很喜欢沉晨,他来了以后宋忠就不抓自己当壮丁了。 而且沉晨对诗也很有研究,在王粲写诗的时候,沉晨就经常能帮他改个一两个词句,稍微一个改动,诗句整体就升华了不少,让他很是高兴。 等大家一一拜别,诸葛亮才对沉晨说道:“贤弟,这一趟去新野,还是要早些回来才是。” “嗯,我知道,现在新野不太平。” 沉晨点点头。 刘表虽然在新野实行屯田制度,但过多的流民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治安问题。 再加上汝南黄巾势力一直很大,时常寇略新野县城,抢夺粮食,使得目前南阳大规模战争没有,小规模骚乱却不断。 更重要的是明年年初张济就要来了,等曹操迎天子之后,又很快会亲征南阳,到时候南阳只会比现在更乱。 诸葛亮说道:“贤弟知道就好,早去早回。” “兄长放心。” 沉晨拱拱手,向王粲以及其他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窗道:“诸位,过个好年,明年再见。” “明年再见。” 几个人也回了一礼,看着他拜别上船离开。 沉晨上了船后,站在船舷边向他们招手,诸葛亮和王粲他们都站在岸上,同样向他招手。 一直等到船只渐渐远去,隐没在了十二月汉江江面的薄雾里,他们才离开。 回到船内,看到邓洪和蔡氏正在耳磨厮鬓,顿时觉得有点辣眼睛。 叔祖之前还嫌弃人家胖,但现在知道夫人的好处后天天腻歪在一起,有了老婆就忘了外孙。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不过看着六外祖母,沉晨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诸葛亮超级加辈了。 他和邓洪的关系很简单,邓洪的亲堂兄是沉晨的外公,所以邓洪是沉晨的从六外公。 那么蔡氏就是沉晨的从六外祖母。 而蔡氏和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关系是堂侄女关系。 将来诸葛亮娶了黄月英,要叫刘表姑父,叫蔡夫人小姨妈。 也就是说,诸葛亮和自己这位从六外祖母是同辈。 论起来诸葛亮得叫从六外祖母一声大表姐。 失算了. 沉晨暗道一句不妙,诸葛亮以后要比自己高两个辈分了。 . . 兴平二年的十二月天下依旧不太平。 关中李傕郭汜等人放走了刘协之后,又很快后悔,立即派兵追赶。 但刘协身边还有张济、杨定、杨奉、董承等人。 他们之间互相不合,于是李傕、郭汜、张济、杨定、杨奉、董承一场乱战,狗脑子都快打出来。 这些关中军阀互相攻打,刘协和百官遭殃,狼狈逃到了曹阳,后来河内太守张杨,河东太守王邑给他送了一些钱财粮食,才勉强安定下来。 徐州那边刘备与吕布交战失败后,目前依旧困留在广陵,糜竺散尽家财,好歹让军队有了粮草,慢慢收拢了一些士卒。 淮南袁术在这个时候听说刘协困境,认为时机已到,想要称帝,被部下劝阻。 孙策在击破刘繇之后,正在厉兵秣马,准备进攻会稽。 公孙瓒被刘虞旧部以及袁绍大军围困,在易京屯田固守,双方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目前整个天下,除了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章以外,暂时陷入平静的只有兖州牧曹操以及冀州牧袁绍。 而且袁绍的谋士在很久之前就策划希望迎刘协以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但可惜的是被郭图淳于琼阻止。 曹操则不同,在听说刘协的困境之后,不仅派兵勤王,还上供粮草,使得刘协对他好感倍增。 在这样的熙熙攘攘当中,兴平二年渐渐落下帷幕,建安元年也终于到来。 第四十七章 迎接 新年新气象,现在的黄门亭已经远不像去年那样窘迫。 在新野一年下来,他们严格按照沉晨的做法,广招流民,开拓荒地,铸造庄园,如今已有田地两万多亩,约两千的总人口。 族丁从年中的五十人,也增长到了一百二十人,他们不需要从事农业活动,整日操持训练,加强战力。 虽说这些兵丁的数量不多,但沉晨的要求是往精英的方向训练,绝不要求人数越多越好。 邓茂和沉真早年当过大汉的边境正规军,与十多年前如日中天的鲜卑人作战,深刻明白如何训练军中精锐。 因此在他们的锻炼下,这一百二十人也算是小有规模,颇具战斗力。 前些日子有一个大别山中的黄巾山寨见黄门亭修筑庄园,看上去颇为富庶,便派了一千多人进攻,结果被他们打得大败。 而这场胜利最关键的其实不是士兵们作战勇敢。 毕竟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敌人还是十倍于已,临阵心中胆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重要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要比黄巾贼寇要强得多。 武器是钢铁制造的环首刀,上半身还穿了小札甲,装备呈现碾压姿态。 而反观黄巾军呢? 好一点的就是普通的熟铁环首刀,还有大量豁口,甚至有不少已经生锈。 差一些的干脆是生铁菜刀、农具、锄头、石头木棍之类的东西,铠甲更是一副都没有。 在如此巨大的装备差距下,黄门亭的兵丁刀枪不入,对砍的时候一刀就能够把对手的武器砍为两截。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黄巾军却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在邓昭与沉真等人的带领下,黄门亭兵丁一波冲杀,就把黄巾军杀得大败而逃。 之所以黄门亭的兵丁能够拥有这么好的装备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高炉炼钢法的诞生。 汉代其实有炼钢技术,叫做炒钢法,是一种比较先进的炼钢技术,能够很均匀地进行脱碳炼钢。 但炒钢法的问题在于,采用生铁进行生产,如果脱碳工作做得不够,大概率是产出熟铁。而脱碳过了,炉子里边的温度不够,就无法形成钢水。 也就是说,最重要的是就把握脱碳工作的这个度。脱碳不够,就只是熟铁。脱碳太多,不能形成钢水,最后产出的铁会非常脆。 而当时用木炭进行烧制,炼钢炉无法达到冶炼出钢水的地步,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另辟蹊径,发明了百炼钢。 百炼钢就是将熟铁加热到接近发白的温度,用锤子进行锻打,排除钢中夹杂物,减少残留夹杂物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细化晶粒,改善钢的性能。 只不过这办法听起来不错,但效率却很低下。一块生铁锻造成一块钢,需要千百次的捶打。 千锤百炼这个成语来源,就在于剑胚的锻造过程。 一旦铁匠出现一次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因此即便是发明出了炒钢法,汉代的钢铁产量也非常低。 需要技艺极为高超的铁匠不断锻造,才能够制造出钢铁出来,根本无法大规模量产。 而沉晨制造高炉,采用的是灌钢法。 既把铁矿石加热成液态,再把熟铁加入到液态,二者混合,直接就因为化学反应变成钢水。 如此炼钢的效率几乎是飞跃式的提升。 为什么唐代发明灌钢法以前,我国的钢铁产量低得令人发指,西汉二百多年钢铁总产量才17855吨。 而到了唐宋以后,一年产量就能达到上万吨,甚至在明清时期能年产20万吨呢? 就在于灌钢法的出现属于降维打击。 虽然不像十八世纪英国工业革命那样,利用蒸汽动力年产80万吨,但跟锻造炼钢相比,效率还是千百倍的提升。 而除了炼钢技术以外,第二个直接原因,就是南阳资源丰富。 作为一块堪比关中盆地的辽阔平原,这里盛产煤矿、铁矿等重要资源。 其中光后世南阳市市区附近挖掘出来的汉代冶铁遗址就达十余处,其它地方更是数不胜数。 黄门亭所在的沙河附近肯定是有矿产,但多埋藏在地下,并没有露天矿产。 汉代的挖矿技术比较低,只对露天矿产有利用,埋藏得稍微深一点要么找不到,要么即便发现有矿,也没有能力进行开采。 好在距离黄门亭不远的复阳县就是产铁大县,这里后世为桐柏县,有一座山名叫桐柏山,在汉代名叫大复山。 根据后世出土的资料显示,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露天铁矿脉。 实际上不止在汉朝,后世桐柏山矿区也很多,存在着大量的中小型矿企,山脉下蕴含着巨量金、银、铅、锌、铜、铁等等矿产资源,是一个世界级的矿产资源。 而在汉代由于开采技术有限,想把桐柏山矿区后世探明的数百吨金矿、数千吨银矿、上千万吨铁、铜、锌、铅、碱等矿产全都挖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即便是露出来的天然铁矿也已经非常多,后世在桐柏县挖出来的汉代冶铁遗址达十三处,没有挖掘出来的就更多,铁矿储备非常惊人。 再加上南阳其它地方出产的矿产,上千年开采没有枯竭,就可以知道这片地方到底蕴藏了多少自然资源。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南阳这块地方真的是宝地。 只是可惜处于中原交战区,常年的战乱没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导致即便是自然资源如此丰富的情况下,也无法被人们利用起来。 不过目前虽然南阳盆地空有那么好的资源无人利用,但黄门亭也依托着它渐渐发展起来,未来壮大之后,也许能够以此作为一块根据地,向周围辐射开去。 十二月二十六日,邓洪带着新婚妻子和沉晨回到黄门亭。 邓茂等人率领乡老们迎接。 现在的黄门亭已经今非昔比,沃野之上农田一望无际,阡陌纵横交错,一片片农庄、村寨、池塘、桑林拔地而起。 除了种田以外,还有传统的桑麻业、养殖业、畜牧业等等,俨然是一个巨大的庄园经济体系。 东汉时期各大世家就是按照这样的庄园体系建立起他们在底层地方上的势力。 如今邓氏建造起了世家一样的庄园,同时还有人在刘表属下为官吏,再加上邓氏后裔的底蕴,勉勉强强,也算是一个地方豪绅。 沉晨他们是从襄阳坐船,顺着白河北上,到新野下船之后,再顺着沙河的方向往黄门亭而去。 所以迎接团队则是在黄门亭西面的村口处。 在邓茂等人的率领下,很多新加入的流民也被召集过来夹道欢迎他们,长达数公里的驿道上都是黄门亭民众,车队缓缓从西面驶来。 之所以要这么隆重首先是得让新妇看到邓氏的实力和底蕴,不然夫家如果不强大,恐邓洪遭到新妇鄙弃。 其次是安抚乡亭底层民众。 新招募的流民多是从中原或者关中战乱中跑出来的无家可归之人。 他们惧怕战争和饥饿,如果黄门亭没有显露出一定实力的话,这些人就很难有归属感,未来很有可能再次逃离。 因此这个欢迎仪式就很有必要。 蔡氏看到邓洪家拥有如此庞大的庄园,就不会轻视邓氏。 底层民族看到邓氏居然有荆州牧下属的高官做靠山,同样也会安心许多。 这属于一石二鸟的事情。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听说邓氏嫡系那位娶的是一位新妇,为什么身边还站着个孩童? 莫非是二婚? 黄门亭新来的许多流民一脸疑惑,私底下议论纷纷。 “那位就是咱们黄门亭邓氏在荆州刘使君帐下为从事的邓郎君?长得确实仪表有容。” “就是新妇好像” “阿牛,不要乱说话。要不是邓氏,咱们就已经饿死了。” “咦?旁边怎么还有个小孩?” “会不会是邓郎君的孩子?” “不会吧,听说邓郎君才娶的妻,哪那么快生孩子。” 众人纳闷不已。 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能跟着邓洪一起回来。 然而这些外来人口不知道,沉晨执掌黄门亭的事情,是被特意隐瞒了下来。 一来他要求低调,为防止木秀于林,决不能被外人所知。 二来也是为了维护宗族颜面,否则那些流民得知这个乡亭的掌控者是个孩子,也得怀疑他们的选择是否正确。 因此外面来的流民,只知道黄门亭目前在内是由邓茂邓楷等几名邓氏嫡系族老执掌,在外则是由在荆州刘使君帐下为从事的邓洪为尊,并不知道沉晨的存在。 沉晨也不在意这些虚名,对于上层权贵来说,神童的出现并不奇怪。 因为很多史书里都记载了神童,比如项橐甘罗等,甚至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神童的数量也非常多。 孔融就是其中一位。 而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没有读书习字,没有什么见识,也不知道历史,自然不知道神童的概念。 他们只会把自己固有思维套上去,本能不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 正如当初在徐州的时候,若非真实发生了曹操屠杀下邳的事情,黄门亭的那些乡老们也不会相信沉晨的话是一个道理。 所以很多时候没必要在底层百姓当中太过显眼,由沉晨间接影响邓茂这些人,再让他们去执行就行。 车队进入黄门亭之后,邓茂邓楷二人迎了上来。 “大兄二兄。” “婿伯二伯。” 蔡氏很有礼节地为微微屈膝行了常礼,也就是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这样的礼节。 反倒是沉晨下了车后没大没小地只是喊了一句:“长叔祖,二叔祖。” “你这家伙。” 沉真过来一把薅住沉晨的耳朵,说道:“以前见了外长伯父二伯父还会行礼,去了书院后反倒是连礼节都忘记了?” “疼疼疼。” 沉晨龇牙咧嘴,心道明明是他们要自己执掌宗族,都快当族长了自己少点礼节怎么了?而且都是长辈熟人,天天弯腰行礼也显得生分呀。 不过在父母眼里,你就算再有本事都只是个孩子,该怎么教训依旧会怎么教训,所以他还真拿沉真没办法。 还是邓洪心善,呵呵一笑道:“外婿用点力,对,我觉得揪耳朵不行,得打屁股。” 听得沉晨直翻白眼。 闹剧很快被邓茂制止,一行人便开始往乡亭方向走。 直到此时周围的流民们才知道,这个小孩是沉氏的人,只是去了襄阳学堂读书而已。 到了乡亭外,如果说黄门亭外围数十里还只是普通的乡村农田的话,那么到了当初最开始一千乡民们居住的地方,就俨然已经是一处庄园。 外面用窑洞中烧制的砖头加上夯土垒砌成围墙,南北宽约二里,东西长四里,里面修建了大量房屋、高橹、瞭望塔等工事。 在防御工事上目前就只有这些,但在生活上有菜地、渠水甚至少部分农田,地下还藏有地道可通入后方山林。 这是一个标准的汉代庄园结构,如果再往上升级的话,就是城池。 只不过目前这个庄园还没有修葺完善,比如各类防御工事也都没有建造,地道的挖掘工作也没有做好。 这需要专门的军队工匠打造,黄门亭还不具备这样的专业性人才。 包括沉晨也不知道汉代的守城器械该怎么做。 他倒是知道金汁。 虽然说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有大规模敌人来进攻的话,沉晨确实只能想到利用烧金汁来退敌。 在一片熙熙攘攘当中,邓洪沉晨被迎入了庄园,正式进入了自己的地界。 七大姑八大姨一拥而上,周围全是亲戚。 蔡氏顿时感受到了乡下人的热情。 因为那些亲戚逮住她就是一顿夸,什么人美心善,贤良淑德,持家有道,说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农村娘们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现在邓洪如日中天呢,没人会傻乎乎地去得罪他,自然是对着新妇一顿夸奖。 而在亲戚们的簇拥下,邓洪首先要带蔡氏去祠堂祭拜祖宗。 这是标准礼仪。 只有这样才算是正式进了邓家门。 很快在仪式结束之后,就是开宴会,相比于世家大族一人一席的宴会,乡下就没那么讲究。 除了邓茂邓楷邓洪蔡氏这些核心人物在家宅里面自己开宴会以外,乡民们则是摆了宴席,一是共同庆祝今年丰收顺利,二来也算是为邓洪夫妇新婚祝福。 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在这场宴会当中,黄门亭乡老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新年的到来。 第四十八章 回程 建安元年的新年,黄门亭的乡老们用一场宴会作为开始,也用一场宴会作为结束。 当然,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时候远在河东安邑的天子刘协过得有多惨,在一众关中军阀的拉扯当中,十分凄凉得过了这个新年。 事实上现在应该也不算是建安元年,而应该算是兴平三年,需要到今年九月曹操迎刘协于许昌,才会改元建安。 但按照后世的公元纪年来算,今年确实是公元196年,同时也是天下大势,逐渐明朗的开始。 从今年之后,先是张济在与关中李傕郭汜等军阀的斗争当中败下阵来,灰熘熘地逃到了南阳,最终死在这里,被侄子张绣接管了队伍。 然后是曹操击破汝南黄巾,同时驱逐了袁术的兵马,将自己的势力扩展到颍川、汝南等地,渐渐从兖州向豫州延伸。 刘备在徐州一边和袁术打,一边又要和吕布打。疲于奔命,惨不忍睹,最终在年末逃到许昌投奔天子。 孙策一路高歌勐进,向会稽进发,赶走了会稽太守王朗,自此江东就落入了孙策的手中。 而袁绍与公孙瓒也在年末分出胜负,鞠义因为粮草耗尽而被迫撤兵,结果公孙瓒趁胜追击,大败鞠义,尽得其辎重。 但谁都知道,鞠义由于界桥之战的功勋而在军中威望很高,这次粮草耗尽,未尝不是袁绍在后方掣肘。 他兵败之后,立即就被袁绍找借口杀掉。一者鸟尽弓藏,二者也确实是鞠义居功自傲所致。 自此之后,袁绍就彻底控制了军队,虽然依旧要防范公孙瓒,但此时的公孙瓒也已经渐渐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个时间段,他一边安心发育,一边展开了对公孙瓒的全力围歼。 年底曹操迎天子于许都,东击吕布袁术,南攻张绣刘表,渐渐在河南之地站稳脚跟,实力壮大了不少。 天下大势,自然从今年成为一个分水岭,形成了一个以北方袁绍曹操,南方刘表孙策,西南刘章,西北依旧一片混乱的基本格局。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不过这些都是今年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至少目前从表面上看,南阳还处于十分安稳的境地。 黄门亭的依旧在这样的安宁当中度过,有了一定自保能力之后,邓茂也严格按照沉晨的交代,对周边荒地进行扩张,积极开拓土地,收养流民。 只是因为地缘问题,即便黄门亭所在的沙河地区周围有上百平方公里的荒芜土地,他们也很难迅速扩展开来。 主要原因在于,新野位于南阳盆地的中部偏南地区,离襄阳更近。 而武关在南阳西北方,汝南在南阳东北方。 从这两个方向流入南阳的流民,往往会前往离他们更近的县城跑,比如丽国、顺阳、宛城之类,很难会到新野去。 所以现在黄门亭能够吸纳的流民还是不多,目前为止也就一千多人。 但邓昭和沉真也有自己的打算。 之前袭击过他们的黄巾山寨就位于东面约五十多里外的蓼山,而且那里不止一股,还有很多股黄巾小势力。 林林总总,可能有上万人,如果能够把这些人全部吸纳进来,黄门亭就会壮大很多。 只是黄巾不比流民,他们是造反杀官的贼寇,手上都沾过血,如果吸纳进来的话,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入内部反客为主。 关于这个问题,沉晨给出了解答方式。 那就是黄门亭的庄园一定要以宗族势力占据,也就是从徐州搬迁过来的这一千人,才可以留在庄园里。 而吸纳的流民以及黄巾军,则在外围布置村庄,且要将他们打散,让流民和黄巾军混居,每个村庄要派人进行管理,同时将青壮编练成军,防止他们搞事。 这样一边控制他们的家属,一边控制这些青壮为军队,重新打乱他们的社会关系和组织结构,就不用担心流民和黄巾军串联起来出乱子。 在得到沉晨的建议后,邓昭和沉真他们都觉得十分高明,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华夏历史几千年来,各路军阀都是这么做的。 甚至不止军阀流寇,就连朝廷也这么做。 比如汉朝派去守徼乘塞的边卒,就被允许带着随军家属前去。 还有明末大顺军老营,也是随军家属营。 作为流民来说,家人是他们唯一的牵挂。基本上只要控制了家属,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军队。 而且还能激励士气,说家人就在他们身后,若是不死战则家人必亡之类。 因此将军队和家属分别管控,就成为了重要控制手段。 不过这样做有利也有弊,控制家属确实可以控制军队。可一旦家属营被袭击,军心立即就会涣散。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与清军于富池口一战当中,就是清军突袭了大顺军老营家卷,导致军队瞬间崩溃,士兵们都想去找家属,无心恋战,兵败如山倒。 所以这么做只是短暂对黄巾军和流民收纳出来的青壮士兵进行控制时的做法,等将来军队规模成型之后,就没必要这么做了。 等到一月中旬,在宗族待了差不多二十多天后,沉晨和邓洪就得再次启程,前往襄阳上学和赴任。 而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沉晨也重新对宗族进行了规划。 他的规划条理设计还是比较清晰的,在主方向上,还是继续种田,招纳流民为主,另外就是开始搞副业。 沉晨是希望将彩瓷和烈酒暂时作为支柱产业撑起黄门亭的经济,因为现在他们的收入来源大头依旧是售卖粮食,其它收入很少。 虽然粮食很重要,但从阜阳即便是买生铁也需要大笔支出,还有油盐这样的生活物资,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先用产粮来换取生活发展。 不过全靠粮食肯定是不行,未来随着天下越来越乱,粮食的重要性也会与日俱增。 因此就得发展新的商贸产业。 去年周林为他们介绍了几个襄阳的商人,对于黄门亭产的瓷器和高度烈酒,他们还是很感兴趣,只是目前的订单数量不多,产量提升不上去。 这也正常,南方对于瓷器的需求很高,特别是现在北方大乱,大量流民和世家豪强迁往南方,需要大量家用瓷器。 但目前的主流瓷器市场还是被江东白瓷和青瓷占据,黄门亭的彩瓷想要打入市场,需要时间。 同时烈酒也遭遇了滑铁卢。 南方因为空气湿润的关系,人们在春天和夏天其实并不愿意喝高度烈酒,反倒是北方冬天比较寒冷,烈酒的销量应该更好。 所以从去年到现在,也就卖了几千石的烈酒出去。 不过南方冬天也冷,喝酒可以驱寒,那几千石酒的销路却是不愁,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但估计到今年夏天,这酒的销量应该也不会上去,趋于下降趋势。顶多就是特别好喝酒的人会喜欢,比如张飞淳于琼这种。 因此现在沉晨搞出来的瓷器和烈酒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受欢迎。 当然,这也在沉晨的意料之中。 什么穿越者发明肥皂玻璃就能立即大卖,纯属扯澹。 再好的商品,也得遵循市场规律。 新兴事物想要打入市场,不仅需要时间来奠定,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所以目前瓷器和烈酒的销量虽然不是很高,但沉晨觉得先由商人们进行推广实验,等待市场反馈,然后再开始进行大规模生产。 而通过这几个月的市场反馈来看,烈酒在冬天很有市场。 南方湿冷的气候再加上小冰河时期冬天的苦寒,如果能在冬天喝几口烈酒的话,不仅能驱散寒气,还能驱散湿气,因此至少在冬天烈酒大有作为。 沉晨打算今年多酿几批酒,存储起来,等到下半年再售卖出去,相信周林以及襄阳那几位大商人很乐意在下半年接受这一大批烈酒。 至于彩瓷,现在白瓷和青瓷还是占据着主流高端市场,沉晨就打算瞄准中端市场,先把销量搞起来,再往高端市场冲击。 反正他现在卖给周林他们也是中低端价格,周林他们肯定不会希望自己少赚钱,自然也想把彩瓷打入高端市场。 毕竟这样他们就能够攫取暴利,以白菜价收购彩瓷,再以青瓷和白瓷的价格卖出去,利润翻了好几倍。 因此不需要沉晨做什么,只要等着周林他们在益州和荆州拓展市场之后,彩瓷的销量自然也会暴增,从而渐渐取代青瓷和白瓷在南方的地位。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已经把鱼饵放下去了,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市场发酵。 也许再过一年半载,黄门亭就能开足马力创造财富了。 建安元年正月十九日,邓洪和沉晨准备离开。 从襄阳回来的时候,沉晨和邓洪都比较清瘦,等他们从黄门亭出发的时候,两个人都胖了一圈,反倒是那位六外祖母瘦了一些。 因为他们两个人回到自己家里,每天都是鸡鸭鱼肉,吃饭喝水都有人伺候着,回来过个年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去祠堂祭祖。 而六外祖母以前在蔡府因身材长相问题,十分自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是越来越胖,越胖就越不敢出门。 来了黄门亭之后,大家都天天夸她,带着她东家串门西家走巷,去哪里就成为哪里的中心,她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反倒是天天在外面走得勤快。 现在要走了,六外祖母反倒是有些不舍得。 来时就几辆车马,三十多个奴仆。 走的时候多了七八辆车马,什么鸡鸭鱼肉,各类酱菜、腌菜、熏制腊肉都带上,塞了七八大车。 这么大的队伍再想坐船肯定不行,因为淯水冬季是枯水期,虽然是条中型河流,但冬季走不了大船,只能走中小型船只。 他们的人不多,可东西多,光那十多辆马车一般的大船都够呛,只有楼船才可以,淯水枯水期可跑不了楼船。 因此他们这次是选择坐车马南下。 上次坐车南下的时候邓洪和沉晨还十分窘迫,总共就三个人,祖孙俩加个车夫,坐的还是由两条驴子拉的驴车。 可经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今非昔比,这次南下就壮观得太多。 由沉真领着五十族丁护送,马车十二架,总人数将近百人的大部队,在乡野当中很是招人眼球。 过湖阳县的时候,甚至湖阳县令听到自己境内居然有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路过,连忙派人来打探情况,得知是邓洪,当即亲自过来见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湖阳县令的职位比邓洪大,作为中县县令,湖阳令为六百石。邓洪只是州府功曹从事,三百石。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明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只是正四品官,内阁首辅一般会兼任三公三孤,是正一品或从一品,可内阁首辅见到司礼监掌印太监会把他当成普通正四品吗? 所以同样的道理,作为刘表身边陪伴的幕僚,即便只有三百石,那些州府从事也已经算是中高层官员,仅次于蔡冒、蒯越、黄祖、张允、刘磐等人。 湖阳县令只要不蠢,自然会出来巴结。 不过他之所以出来迎接的主要原因其实不在于巴结邓洪,在这个官员一言不合就弃官跑路的年代,很多官员还是很有气节。 主要是去年夏天发生了全国性大旱灾,不仅关中和关东地区受到影响,南阳和淮南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 湖阳境内的主干河流是比水,也就是后世的唐河,水位下降得厉害,百姓取水困难,不得不选择开挖水渠,以此灌既农田。 但挖水渠这个工作量非常大,上下游都要取水,水位越降,水渠就得挖得越深,需要调动全县百姓参与进来才可以。 结果就在这个关口,当时还只是主记室史的邓洪向刘表进献了龙骨水车,然后在南阳各地推广,刘表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这半年时间,邓洪跑遍了半个南阳。 当时湖阳县也正面临着缺水的尴尬,邓洪送来龙骨水车之后,县令召集全县工匠加紧赶制,制造出了上百架水车放在河边汲水,解决了燃眉之急。 于是邓洪在湖阳乡野自此声名大振,听闻帮助湖阳百姓解决了用水困难的恩人路过,湖阳县令自然感恩戴德,邀请他去县衙相聚。 四十九章 预防针 黄门亭所在的位置是在新野以东,处于淯水与比水之间,差不多是后世南阳市唐河县的西南方。 所以从这里南下,过了比水之后,就是湖阳县境内,双方距离非常近。 沉晨他们是早上七八点钟出发,差不多两个时辰,中午到的湖阳,湖阳县令听说后,亲自过来邀请他去府衙一起吃顿午饭。 汉代大多数百姓吃两餐,在十二时辰当中,早上7点到9点叫食时,对应的是地支中的辰时,吃早餐的时间。 下午3点到5点叫晡时,对应的是地支当中的申时,中饭和晚饭一起吃,之后就不会吃东西了。 但那是对于普罗大众而言,九成以上的百姓生存艰难,苦苦挣扎在贫困线上,终日劳作也仅仅只是两餐勉强温饱。 而对于高门权贵来说,别说三餐,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因此得知湖阳县令邀请,邓洪在与夫人和沉晨商议过后,欣然赴约,除了县令以外,还有两个当地的名门望族湖阳冯氏以及湖阳樊氏。 邓洪让奴仆们看守着车辆,再派人去城里找酒楼送了一些饭菜过去,他和夫人沉晨三人则随着那位李县令进入了府衙。 李县令身边还有两人,一位是冯氏家主,大概三十余岁,另外樊氏家主则四十岁上下,分别叫冯垓,樊禾。 进入厅内后,李县令高坐主位,邓洪和夫人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的位置,沉晨则一个人坐在第二位置,对面便是冯氏和樊氏两大家主。 双方互相见礼,攀谈感情。 说起来冯氏和樊氏与老刘家跟老邓家都有很大关系,湖阳樊氏便是光武帝刘秀舅舅樊宏的家族,拥有巨大的庄园和数不清的奴仆,良田数万亩。 冯氏则是光武帝时期司空冯鲂的后裔,他的孙子冯石是汉安帝时期的太尉,也算是累世公侯,门第非常显赫。 两大家族跟邓氏都是南阳老牌世家豪门,与光武帝刘秀的家族还有邓氏家族都有过联姻。如刘秀的母族就是樊氏,冯鲂的儿子娶了汉明帝的女儿获嘉长公主,与汉明帝是女儿亲家。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邓氏更不用多说,邓太后、邓勐女,都是太后皇后之位。他们的祖上也多有交集,如顺帝时期,冯氏樊氏与邓氏结为政治集团,被江京等人陷害而被逐出洛阳。 而且当年高层之间互为盟友,底层分支余脉也都住在新野、湖阳这两地,相距非常近,因此邓氏冯氏樊氏之间,中下层支脉结亲数不胜数。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邓家跟湖阳的樊家和冯家还真有颇为复杂的关系,互相之间也能聊聊祖上荣光,拉近一下感情。 但可惜的是现在是东汉末年,祖上荣光毛用没有。 因为到如今这个时代,南阳世家豪族基本已经没落,从汉灵帝开始,除了何进跟张温是南阳人,甚至还不是世家出身以外,其余世家一个高官没出。 如今他们的地位跟邓洪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比现在的邓洪还要差。 毕竟邓洪现在有官职,跟着荆州牧刘表混,他们却仅仅在县里拥有一些田产,勉强算是豪强,而非世家门阀。 一时间几个人聊起祖上往事,令人唏嘘。 不过沉晨在穿越之后,读书习字,渐渐知晓历史真相。 现在倒也明白为什么当初显赫百年的南阳世家在汉末如此颓废,被后来居上的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超越。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南阳世家大族在东汉前中期实在是过于耀眼。 云台二十八将中,南阳籍者十三人,光武的开国三公:邓禹为大司徒,李通为司空,吴汉为大司马,皆南阳人。 其余南阳世家公侯,更是不计其数,满朝南阳官员占了三分之一。 正所谓盛极而衰。 再强大的世家也最多维持百年。 从顺帝开始,南阳士族就遭到了第一次衰落。 宦官江京等人操持朝政,罢黜和逼死了无数以邓氏为首的南阳官员。 等到桓帝之后,随着邓勐女被废,南阳世家大族稍微有点起色,就再次遭到打击。 而且这次打击是毁灭性的,直接导致他们迅速退出了政治中心,并最终在汉末诸侯争霸当中失势。 再加上南阳经过黄巾之乱的洗礼,人口大幅度衰减,世家力量也不复存在,使得他们基本已经很难影响当时局势。 现在邓氏、樊氏、冯氏曾经在顺帝时期的政治盟友后裔再次相聚,时光荏冉,岁月变迁,大家都已经从中央顶尖豪门落魄成了地方小豪强,一时间令他们无限感慨。 在聊了一会儿祖上荣光之后,那李县令才好奇问道:“功曹这是打算带着新妇回襄阳吗?” 邓洪点点头道:“是啊,此次刘使君给我放了一月假期,回乡里待了二十余天,这次就打算回去。湖阳令这么问,是襄阳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县令笑道:“倒没出什么事情,只是使君现在并不在襄阳。” “哦?” 邓洪与沉晨对视一眼,纳闷道:“不知使君现在在何处?” “在宛城。” “使君在宛城做什么?” “功曹不知,十余日前,有朝廷使者来襄阳,说朝廷派了太仆为天使来荆州了。” 李县令指了指西北方道:“使君得知之后,已经赶赴宛城迎接天使。” 听到这句话,沉晨立即向邓洪使了个眼色。 邓洪的眉头便紧锁起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唉” 李县令和冯垓樊禾三人不明所以,诧异道:“功曹为何叹气啊?” 邓洪便按照沉晨教的话术道:“我一是叹天子不幸,二是叹南阳不幸呀,未来南阳恐怕要遭到劫难了。” “这” 几个人对视一眼,本来今天高高兴兴,一起吃顿便饭,顺便交流感情,以后也算是熟人了。 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悲伤起来,气氛也在往其它方向变了? 但人家既然开了个头,三个人都不可能假装没事一样转换话题,冯垓就只好说道:“功曹何出此言呀?” 邓洪环顾一圈说道:“诸位想想,此次天使过来,必然是请刘使君勤王。天子若是安好,又何必需要勤王呢?去年开始,关中内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 “嗯。” 樊禾点点头道:“关中流民从武关大批涌入南阳,刘使君派人差使他们在南阳屯田,我们湖阳也接受了一批饥民,现在就被安置在唐子乡一带耕作。” 邓洪说道:“从去年开始南迁的关中世家豪强就说天子早就想东迁洛阳,可是被李傕郭汜等人劫持,一直未能如愿。此番内乱,天子必然是打算东迁了,因而让刘使君派军队和钱粮前去勤王。”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众人纳闷。 邓洪又说道:“可是大家想想,关中乱成这样,粮食极度缺乏,上百万百姓逃难,就连天子都被迫东迁洛阳,可见关中的形势已经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难道这还是好事?” 李县令摇摇头道:“功曹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既然天子东迁洛阳,刘使君又能勤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邓洪无语道:“县尊还是不明白我的话,我的意思其实是关中的形势就连百姓和天子都无法待下去,就说明关中从前年开始就已经无人种粮,去年又是灾情不断,西凉军内乱不止,等到人都跑光了,饿疯了的西凉军会干什么,还要我明说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寇略南阳?” 众人心中一惊。 “不错。” 邓洪点点头道:“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今年势必会有人从武关南下,寇略南阳,到时候南阳肯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额” 三个人再次对视,目光当中略微错愕。 冷场了一会儿,李县令向邓洪身边的奴仆使了个眼色,奴仆就给邓洪倒上酒水。 他自己也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功曹多虑了吧。如今刘使君带甲之士七八万之众,关中那些西凉人安敢侵犯我南阳?还是喝酒要紧。” “是啊,喝酒喝酒,这些闲话就少叙了,若是传到刘使君耳朵里,恐他不高兴。” “来来来,喝。” 三个人打着圆场,这些话一来他们不信,二来不方便谈论。 因为刘表还在,他们就在这里说将来刘表的地盘不稳固,要被关中军阀攻击,那不是打刘表的脸吗? 更重要的是刘表现在的实力确实还不错,虽然还没有达到历史巅峰,也就是在公元200年左右,吞并了长沙太守张羡的军队,彻底平定荆南之后,拥有带甲之士十多万的程度。 但如今也算是一方霸主。 所以这里面没一个人相信邓洪的话。 邓洪见他们都不信,颇有点心虚地看了眼沉晨。 这些都是沉晨教给他的,为的就是战略恐吓新野周边的世家大族以及底层百姓,等将来南阳遭到战火洗礼的时候,让他们依附于黄门亭。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效果。 沉晨就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v字,当然不是在比耶,而是示意用b计划。 邓洪就喝了一口喝,闷头叹息道:“我知道诸位不信我的话,不过也无妨,我预计不久之后,武关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候还请大家做好准备。” “若是真如功曹所言,刘使君应该也能击退来犯之敌的吧。” 见他一直还在这个话题上聊,李县令就宽慰了一句。 邓洪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刘使君真正的敌人不是关中西凉军,而是北面的曹操,此贼残忍暴戾,曾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泗水为之不绝,若是他来袭,恐南阳伏尸遍野,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心有警惕。” “那就多谢功曹。” “我等会记在心上的。” 冯垓跟樊禾都颇为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见此情形,邓洪也只能说道:“我言尽于此了,将来若是发觉我没有料错的话,等曹操来袭之时,大家可以来黄门亭寻我族人庇护,我们已经挖建壕沟,修筑堡垒,相信能免除大部分灾祸。” 这就是先打个预防针。 正如当初在黄门亭的时候,沉晨告诉大家曹操要来屠杀徐州了,没有一个人信一样。 当屠刀没有真正落到头上之前,谁也不愿意放弃家业逃亡。 只有让他们看到事实,才会相信你说的话。 所以邓洪现在做的,就跟沉晨当年做的一样,先开口做出预言进行提醒。 他们不信,等以后预言应验了之后,自然也就会相信他的话。 到时候有这些本地望族世家支持,再加上各地百姓都受了邓洪恩惠而在其中有名望,一呼百应之下,很快就能将新野湖阳周边的世家百姓团结起来,壮大黄门亭势力。 因此目前只是沉晨布的局,等将来事情按照历史原有轨迹发展的时候,就是开花结果,收获果实的时候。 宴会结束之后,李县令与冯樊二人以及一部分湖阳乡民送邓洪出境。 车队继续南下,往蔡阳的方向去。 蔡阳是蔡氏的祖地,这次也要顺便去祭拜一下,再从蔡阳往西去,从樊城登船回襄阳。 而就在邓洪和沉晨去襄阳的时候,此时在宛城刘表也见到了天使。 来的是太仆赵岐,两人互相见礼之后,赵岐就说明了来意,天子欲东迁洛阳,但洛阳已经残破不堪,希望刘表能够出兵出钱出粮食来供养天子。 得知这件事情,刘表也是立即满口答应。 现在天下就荆州最安稳,去年按照沉晨的屯田制度,新纳的二十余万流民开垦出了一百多万亩土地,宿麦已经种下,马上春天就能收割,自然不缺这点钱粮。 见刘表答应的爽快,赵岐非常高兴,于是暂时留在宛城,与刘表一起商议细节,比如具体钱粮数量,以及出多少兵马去洛阳修葺宫室等等。 等过了几日,赵岐从刘表那得到了满意的答桉,于是就打算乘坐牛车从武关再次回到关中,向此时正在河东的刘协复命。 而刘表那边则回到襄阳,立即按照之前与赵岐商议的内容办事,派遣了士兵和工匠运送粮草物资前往洛阳。 此时邓洪和沉晨在蔡阳待了两天,就离开了蔡家,往西进入了樊城境内。 又是熟悉的东城门,又是熟悉的人影躺在女墙上。 第五十章 武关告急 甘宁百无聊赖地守着城门,自从投靠刘表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没一天好日子。 虽然安稳,不用上战场去打仗。 但对于甘宁来说,这样的安逸生活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作为一个十多岁就纵横长江刀尖舔血的浪荡青年,这两年来甘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上次砍人还是从刘章那反叛之后,从此就离开了他熟悉的长江,来到了这陌生的祖地。 偶尔也会去看看城外那些甘氏乡村宗族,可他觉得自己跟那些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顶多一百年前一个祖宗,除此之外,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上的联系。 而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今天。 远远的,甘宁就看到东城门外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呼啦啦马车足有二十多辆,前呼后拥,显然是一个世家大族在出行。 邓洪过个年带着蔡氏回了黄门亭,回程的时候路过蔡阳,顺便去了娘家一趟。 见到二人十分恩爱,岳父岳母都非常欣慰,又看到黄门亭乡老们大包小包的礼物给这对新人送了七八车,顿时觉得自己也不能寒酸。 于是从娘家出来之后,又多了七八车,加上原来的十多辆马车,总计有了二十多辆车。 甘宁虽然不知道这支车队就是邓洪的车队,但他在巴郡的时候自己家就是世家大族,出行的时候比这还奢侈,所以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就没有关注。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那支队伍到了城下,没有立即进城,而是把道路让开,将车马移到了城墙根下,车上下来几个人,向着城门口方向而来。 “兴霸将军。” 邓洪在城下向上面招着手呼喊了一句。 甘宁此时才认出来,这不是新任的州府功曹从事邓洪吗? 之前他们也见过几次,由于邓洪被刘表委任在南阳各地推广龙骨水车,因而进出过襄樊多次。 每次路过的时候邓洪都会带着礼物来登门拜访言谈一二,因此双方谈不上至交好友,但也可以说是不错的朋友,已经非常熟络。 但以前邓洪每次路过的时候都是两三个人,自己加上两个州府的下属随从而已,这次怎么忽然带这么多人? 甘宁颇为纳闷。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邓洪已经娶了蔡氏。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初宴客名单是蔡氏拟定的,里面有甘宁的顶头上司张允,却无甘宁。 蔡氏在荆州乃是最顶尖世家之一,按照后世的话来说,来往者都是上流社会人士。 所以在拟定宴客名单的时候,蔡家都是请的荆州高官权贵以及顶尖世家门阀。 甘宁说难听点是个降将,说好听点就是带了八百士卒的下层军官而已。 还没有资格入选会客名录。 邓洪虽然想邀请,可主权在蔡家手里,他也没有办法。 因此到现在甘宁还不知道邓洪已经娶妻。 不过沉晨早就交代他要与甘宁打好关系,所以此时来到樊城,邓洪也是第一时间带着新妇和沉晨一起拜访。 甘宁虽然不解,但朋友来访,他也是招了招手回应,喊了一声,“幼硕先生。” 邓洪就与蔡氏和沉晨一起进城,身后则有几名仆人带了礼物。 进了樊城后,甘宁也已经下了城楼在等他们,双方会面之后互相见礼,然后往南城甘宁家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正是午后,本来应该甘宁当值,但他为人随性,想上班就上班,想下班就下班,众人也早就习惯了,张允也管不到他头上。 因此带着众人来到自己家中,中厅内大家分列而坐,邓洪和老婆坐一张席子,沉晨单独一张,甘宁则坐在了主位。 见到这样情形,甘宁也回过味来,颇有些好奇道:“幼硕这是打算士昏吗?今天这是来邀请我?” 他还以为这是订婚,汉朝的昏礼不是一件小事,得通过六礼,结婚仪式就是最后一道礼,前面几礼当中就有一项订婚夫妇要一同去邀请参加昏礼者。 甘宁觉得,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结婚得邀请我吧。所以见到邓洪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还以为是在进行订婚之后的邀请工作。 “惭愧。” 然而他这么说邓洪就更加惭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次来樊城,就是向兴霸请罪的,去年十一月我与阿薇士昏,当时本想邀请兴霸,可” 甘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心中十分不快。 枉他还把邓洪当朋友,结果人家结婚,就隔着一水却不邀请他,这怎么让他高兴得起来? 不过就在甘宁准备发作的时候,蔡氏起身向他微微欠身行礼道:“叔郎有礼,夫君常跟我说,叔郎乃是他的好友,今日登门来见叔郎,还望叔郎海涵。” 甘宁冷哼道:“既是好友,连士昏都不邀我去,算什么好友?” 蔡氏说道:“夫君那几日天天念叨要请叔郎来,本已经在名单上请了叔郎。是我父亲擅自做主把名录划去,直到士昏那日,夫君才得知此事,还请叔郎知晓,此事只怨我父,怨不得夫君。” 甘宁脸色依旧不愉,显然还在生气。 蔡氏又道:“我知叔郎生气,夫君本想派人向叔郎告知情况。是我劝阻下来,说一同登门拜访请罪。也是怨我那父目光短浅,只说要请那些高门大户,却不识得真正英雄。夫君常说叔郎是大豪杰,心胸宽广,想来应也会体谅夫君的不易。” 一番得体的话,又是埋怨自己亲爹,又吹捧了一下甘宁,让他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说道:“你父亲既然只想请那些高门大户,想必自家也是世家门第,难道不知道我巴郡甘氏亦是益州名门世家吗?” 蔡氏又微微欠身道:“叔郎,我父虽是蔡阳蔡氏。但终日只在家中,如何识得天下英雄?除了我那南郡太守的伯父以外,他的眼里或许也就只有荆州那几大世家罢了。” 蔡阳蔡氏? 得知对方是蔡氏之后,甘宁目光看向邓洪,见到对方此时脸上写满了尴尬,他的心情反倒是好了许多,也对邓洪有了几分理解和体谅。 蔡氏在荆州乃是除了刘表之外最有权势的第一家族。 蔡冒是南郡太守兼镇南将军军师,替刘表掌管大半荆州兵马,因此眼高于顶。 即便是家族女子结婚,邀请的人也是高门贵族,把邓洪的朋友从名单上划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甘宁自己就是世家出身,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世家的傲慢? 所以他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邓洪想邀请他,却没办法邀请的原因,实在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甘宁心中对邓洪的不满便也消散了几分,大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误会幼硕了,幸好夫人为我解惑,不然我就可能会因此失去朋友。” 蔡氏这才浅浅一笑,屈身坐下。 邓洪一脸感激地看着老婆,搂在怀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沉晨一直没有说话,他进门后其实就很担心甘宁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翻脸,毕竟甘宁也是个暴脾气的人。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蔡氏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贤良淑德,而且落落大方,几句话就扭转了局势。 或者这就是大家族的底蕴和教养。 汉代女子不禁读书识字,豪门很多女子都是有才能的人,虽然也不缺乏刁蛮任性者,如孙尚香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可大部分还是遵从了汉代贵族精英化的教育,像二班、蔡琰、卓文君以及后来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谢道韫、左棻、苏惠都是知名人物。 蔡氏在荆州是最顶尖的世家,史书记载,“汉末,诸蔡最盛”。就可以知道蔡家在荆州的地位。 能培养出这样一位知书达理,温婉灵慧的女子,倒也在清理之中。 果然六叔祖走大运了。 虽说长得是不好看,但跟黄月英一样是贤内助,以后还不是官运亨通? “兴霸,今日登门赔罪,还请兴霸原谅我的失礼。” 邓洪拍拍手,门外的仆人带着礼物进来,笑着说道:“这是我黄门亭一些特产,其中有脡脯和烈酒,兴霸不如尝尝味道如何?” “那我倒要试试。” 甘宁就招呼了一声,叫来管事吩咐把礼物送去后院,让他们把邓洪带来的食物拿去厨房制作成菜肴,把烈酒端上来饮用。 所谓的脡脯其实就是肉干,后来叫做腊肉,在古代是常见的礼物之一。 春秋时期孔子收门徒的时候,就是用这个当学费,并命名为束脩之礼,朋友之间也经常互相赠送。 很快管事的就把烈酒端了上来。 众人打开倒入杯中,邓洪提醒道:“兴霸,此酒盛烈,不要一饮而尽,浅尝即可。” “真的吗?我不信。” 甘宁也喜欢喝酒,但还没有什么酒能让他觉得烈,当下一脸不信,把酒倒入杯中之中,按照平常习惯,一口往嘴里灌。 结果刚灌进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喉咙一股辛辣感传来,剩余的酒在嘴中,咽不是不咽也不是,憋得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十分的窘迫。 见此情形,邓洪连忙劝道:“兴霸快吐出来吧。” 甘宁比较犟,你这么劝他反而怕被人小瞧,干脆一口闷了,又咕噜咕噜两口,把酒杯里剩余的酒全部饮下。 然后强装镇定,放下酒杯道:“这酒确实不错,有些劲头,不过想醉倒我,还是欠了些火候。” 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微微红晕还是出卖了他。 汉朝惯用的酒杯叫做酒觚而非常人以为的酒樽,后世出土的酒觚大小不同,但按照《说文》记载,正规的酒觚应该是两升到三升之间。 汉代一升相当于后世的200克,一杯酒约等于四百到六百克。 也就是说,甘宁这一杯下去最少喝了一斤白酒,相当于喝了一瓶一斤装牛栏山,对于没有接触过烈酒的人来说,很容易上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邓洪立即夸赞道:“兴霸真是海量,平日里我也只有冬日的时候敢喝一两口暖身,没想到兴霸居然一饮而尽了。” “唉,这不算什么。” 甘宁强撑着,四下扫视,忽然注意到今天沉晨有些沉默,便好奇说道:“沉小郎怎么今日不说话呀。” 今年已经十岁的沉晨个子长高了不少,见甘宁问他,便拱手说道:“叔祖之前士昏而没有叫兴霸叔,因而我感觉到惭愧。” “无妨,些许误会而已。” 甘宁摆摆手,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沉晨笑道:“对了,去岁小郎曾说今年年初南阳要大乱,怎么到现在还十分平静呀。” 沉晨意味深长地说道:“是了,去岁关中大乱,关中军阀缺少粮草,必然就食于南阳,不出所料,再过一段时间,武关方向就应该有消息了。” “你这家伙,就是嘴硬。” 甘宁摇摇头,瞥了眼蔡氏,兀自收敛了一些,说道:“刘使君如今兵强马壮,谁还敢来招惹他呀。” 沉晨笑道:“那将军就当是晨是戏言吧,再过些时日,就能证明一些了。” “来来来,兴霸喝酒。” 邓洪立即劝酒。 两人便酒饮聊天,到了下午,邓洪的奴仆也已经找好了船只,把车马装船准备渡江。 樊城跟襄阳近在迟尺,渡河就到了,也不需要今天在樊城过夜。 甘宁也就是一开始喝的有点勐,后面就慢慢一点点品尝,没有再喝多,略微有些醉意,但还是强撑着送邓洪他们到了城外。 离别之际,沉晨再次对甘宁说道:“兴霸叔,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 甘宁想了想,笑道:“自然记得,若你言中了,以后我就听你的话。” 沉晨又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眼神,点头道:“记得就好,兴霸叔,切莫食言哦。” “放心,我跟季布一样一诺千金。” 甘宁打着包票。 众人就上了船只,在船舷上与甘宁招手离别。 等他们走后,甘宁这才摇摇晃晃地骑上马,那酒确实烈,后劲也大,这个时候他只想回家睡上一觉舒舒服服。 然而他才刚走到城门口,就忽然见到有几名自己的亲卫急急忙忙从城里跑了出来。 甘宁有些纳闷,他自己是翘班去接待朋友不假,可吩咐了手下的士卒要继续严守城池,怎么手下也全都学他翘班了呢? 哪料到亲卫来到身边,就立即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司马,出事了。” 甘宁此时在张允麾下做别部司马,听到手下汇报,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武关告急,从关中来的一伙西凉军正在勐攻武关,威逼析县。” 第五十一章 穰城之战 兴平三年,此时尚未改元建安,到一月底,张济就决定从武关南下寇略南阳。 实在是没有粮食了,关中这两年本来就旱灾和蝗灾轮番上阵,百姓们又拖家带口,纷纷往益州或者荆州逃窜,造成大量人口流失。 现在整个关中盆地,真正的十室九空。 有能力逃跑的人都逃了,没有能力的基本已经死在了那片土地上。 而人口流失就意味着没有人种粮食,越缺粮食闹饥荒,老百姓就越要往其它地方逃难。 恶性循环之下,使得关中空有土地而无人烟。 除此之外实力也是个大问题。 张济去年年末和一起护送刘协东归的杨奉、董承不和,双方大打出手。 虽然后来联合李傕郭汜击败了杨奉董承,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损失了不少人马。 军队严重缺粮,兵力又衰减得厉害。 而且李傕郭汜也对他虎视眈眈,在这种群狼环伺以及天灾人祸之下,张济不得不选择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去关东肯定不行,关东到处都是诸侯,袁绍公孙瓒曹操这些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何况张济的兵力已经非常少,不超过一万人,即便是长途跋涉去了关东,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南下去益州的话,张鲁守着汉中门户,并且蜀道艰难,根本不可能攻破。这个选择跟去关东一样,属于找死行为。 因此唯一可以去的方向,就只有从武关到南阳,去找荆州刘表的麻烦。 倒不是张济看不起刘表,而是他可以选择的地方确实不多。关中现在已经够贫困了,总不可能跑到更加贫瘠的西凉去吧。 韩遂马腾的实力也比他要强得多,西凉、益州、关东,几乎就没一个能容纳他的地方,只能选择来南阳。 首先是南阳盆地不比关中盆地小多少,而且这里未遭到大规模破坏,粮食上肯定没问题。 其次是刘表的主要兵力布置都在襄阳,南阳只有文聘带了一些人驻守。 所以张济最终还是来了南阳。 当然。 这里面也未尝不是没有贾诩的建议。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刘表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主动进攻他,武关的守卫力量极为疏松,在张济的勐攻下,武关迅速失守,大军威逼丹水。 二月初四,天色还未大亮,张允就派人找来甘宁、娄发、沉弥以及其他几名部下校尉、司马来议事。 武关失守的消息是七八天前来的,最新消息是张济拔丹水、南乡、顺阳等地,此时正在勐攻穰城,刘表在穰城的兵力不多,怕那边顶不住,他就考虑让张允和邓济派一部分援军去。 樊城县衙府邸大厅,张允高坐主位之上,他的身边多是亲信将领,甘宁、娄发、沉弥三人为益州降将,地位不高,排位座次在最末,离张允非常远。 张允环顾一圈,沉声说道:“诸位也都知道了,西凉军的张济来犯我荆州,文聘已领兵前去穰城防守,但我们在南阳的兵力布置并不多,所以舅父让我遴选士卒,前去救援,尔等谁愿出战?” 校尉刘威、周坚、王介,司马霍笃、吴硕、韩湖、赵濬、李颖、甘宁、娄发、沉弥等人立即全都站起来说道:“末将愿往。” 武将想要晋升,纯粹靠战功。 荆州战事本来就不多,如果是寒门平民出身,根本就没有上升通道,所以现在张济来攻打,而且在兵力非常少的情况下,谁都想去领这份战功。 张允见大家都想去,想了想便说道:“刘威,王介,你领吴硕、韩湖、赵濬、李颖四部八千人去一趟吧。” 甘宁顿时急了,说道:“末将也想去。” 张允皱眉道:“小小西凉军,何须这么多人马?樊城还得驻守,听从命令吧。” 说罢也不理会他,起身便离去。 “将军” 甘宁不甘心的喊了一声。 不料张允权当没听说,甩袖径直走了。 其余张允亲信等人都是一脸戏谑,只是碍于甘宁个人武力强悍而不敢出言挑衅,但脸上的嘲笑俨然于表。 见到这一幕,甘宁、娄发、沉弥三人都是互相对视,一脸愤恨。 归根到底,他们只是降将。 不仅张允懒得搭理他们,甚至刘表都不管他们,只是把他们安排在南阳,彷佛已经将他们遗忘了一样任其自生自灭。 后来甘宁想要去江东投奔孙权,也未尝不是因为刘表张允等人对他们轻视的原因。 虽然以前就知道张允等人不太待见他们,但现在见上阵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这让甘宁已经明白,他们在张允这里,已经没有了出路,未来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沉晨说得对。 刘表此人不修军事,再有军事才能的人在他手下,也难以被起用。 也许我该另谋它路了。 甘宁心想着。 . . 穰城外,密密麻麻的西凉军如蚂蚁般开始集结。 其实从武关打进来之后,张济连破几座城池,已经劫掠到了所需要的军用物资。 但他的目的不是抢点粮食就完事,而是打算占据南阳作为根据地。 所以即便是有了充足的粮草之后,他也没有打算撤兵。 此刻他骑在战马上,不断指挥着士兵们列好整齐的队伍,在饱餐之后,将士们的士气也恢复了许多。 三十多岁的张绣跟在叔叔身边,眺望着远处城池,有些担忧地对张济说道:“叔父,这文聘不好对付,上次我们试探性进攻被打退,强攻恐怕不可取。” 张济沉声道:“我也不想攻城,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趁着现在南阳兵力较少的情况下迅速拿下宛城,夺取更好的城池和更多的粮草,等刘表援军到来,我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坚守,到时候必然要被灭亡。” “我明白了,叔父,让我先攻吧。” 张绣又请命道。 张济看着自己的侄子,大笑道:“阿绣素来勇勐,但此战我必须身先士卒,否则的话,恐怕将士们不用命呀。” 张绣回头看了眼四周的士兵们。 如果说刚从武关进入南阳的西凉军是一群勐虎的话,那么现在可能也就是一群野狼。 因为军中缺粮,张济打的旗号是去南阳就食,为了吃饱饭,士兵们一个个奋勇拼命,很快破了几座城池,劫夺了大量的粮草。 但如今吃饱饭之后,虽说恢复了原来的士气,可现在再让他们去舍生忘死地去拼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刻穰城之上,文聘也站在女墙边上观望着远处的西凉军。 北面自伏牛山中流淌出来的湍水波涛浩瀚不绝,穰县城西旷野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西凉军已经集结完毕,如翻滚的河水般缓缓向着城池涌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部将飞快来报:“将军,张将军和邓将军已经派了援军来了,最迟午后就能抵达穰城。” “嗯。” 文聘点点头说道:“将此事告知将士们,振奋军心。” “唯。” 部将领命而去。 城楼上密密麻麻同样布满了刘表的军队。 放眼望去,城外西凉军如狼似虎,刘表军未尝不是没有害怕,一个个面面相觑,畏手畏脚。 直到援军抵达的消息传来之后,将士们的军心这才稳定下来。 之所以他们害怕是有两个原因。 一是刘表的荆州这些年一直很安稳,除了和刘章打过一仗之外,少有战事。 很多士兵顶多就是和伏牛山或者大别山中的黄巾打过,甚至有不少士兵只有训练而没有亲手杀过人,跟刀山火海杀出来的西凉军比,肯定胆气不足。 二是最主要的,兵力不够。 刘表在荆州的兵力布置其实主要分三个方面。 一个是江夏水军,由黄祖统领,主要目标是和袁术争夺豫章江东之地,现在是一两万人,需要过几年由于要防备孙策孙权势力,才会补充到三四万。 另外一个就是南郡太守蔡冒率领的荆州主力军以及长江水师,目前驻扎在襄阳、巫县、秭归、夷陵、临沮等地。 这部分的人数最多,达到了四万多人,等到公元200年刘表吞并张羡之后,人数会达到七八万,主要战略目的是为了防止益州的刘章通过长江而下袭扰荆州后方。 而且刘表军队最精锐的就是这部分,和刘章打过大规模战争,后来又和张羡打,经历过一定的战争洗礼,目前战斗力比其它两部分要高不少。 最后一个就是在南阳,整个南阳的兵力不超过一万人,文聘在宛城有数千人马,邓济驻扎在湖阳新野一带,也有数千人马。 虽说张允在樊城驻扎了约一万五六的样子,可樊城位于南阳的最南端,与襄阳就隔着汉江,所以与其说这是南阳守军,还不如说是保卫襄阳的倒数第二道防线。 因此实际上的南阳守军其实就只有文聘和邓济的部队,其它各县可能林林散散有那么几百部曲,但基本没什么作用。 本来就缺少战争洗礼的南阳守军又人数上处于劣势,自然会畏惧敌人。 好在文聘也不是一般人,虽然以寡敌众,但他善于激励士气,在防守上颇有能力,因而不仅箭失器械准备充足,还用援军将至的消息,稳定了军心。 苍茫的大地上西凉军集结完毕,北方湍水汹涌流淌,沃野之上城外的乡村百姓早已经拖家带口逃难,乌压压的西凉军似乎要把穰城这座南阳仅次于宛城和樊城的第三大城池淹没。 “呜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长鸣,西凉军中最前排的勇士已经扛着云梯开始向城池进发。 在他们的身后是列出一个个方阵的进攻士兵。 没有铠甲,最多就是一面圆形的小木盾,左手持盾,右手持环首刀,这就是东汉最出名的步兵刀盾手。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阵,在张济的率领下,缓缓向着城池靠近过来,已经到了半里之外。 “弓箭手准备!” 眼见对方已经展开了攻势,文聘高声怒吼。 穰城上的弓箭手们同时开始弯弓搭箭,将头纷纷探出女墙外,开始进行瞄准。 一般来说,士兵发起冲锋想要进攻到城池下方,最少要经过三轮箭雨。 第一轮便是箭失的大部分有效距离,也就是所谓的一箭之地,大概是一百二十米左右。 第二轮则是在发起冲锋的过程,约五六十步的样子。 第三轮就是在城下。 张济亲自督战,一声令下之后,最前头的敢死队嚎叫着向前奔涌。 彷佛黑压压的洪水向着城池蔓延而来。 当他们跑进一箭之地的距离时,文聘再次下达了命令。 “放箭!” “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箭失组成的火力网遮天蔽日一般向着西凉军射去。 它们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绚烂的弧度,最终如雨点一般落进了西凉军的阵型当中。 瞬间噗嗤噗嗤的入肉声音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摔倒着不计其数。 但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再补上,前仆后继,继续向前奔涌。 张济自己也在冲锋的队伍当中,他骑在马上,不断呼喝着喊道:“杀啊,杀啊!不想回关中,就冲!” “杀啊,杀啊!” 西凉军爆发出一声声的怒吼。 文聘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喝道:“放箭,放箭,放箭!” 天空上的箭雨就没有停过。 即便如此,西凉军也最终冲破了箭雨封锁,抵达了城下。 归根到底,文聘只有不过四五千人,不仅西城门需要防守,其它几座城门也得分兵。 这样他在正面的兵力基本不足三千,弓箭手数量也不过七八百人。 再怎么射,城下人家西凉军的第一波进攻就组织了两三千人来,根本不可能在三轮箭雨之内就把敌人全部射死。 一直到张济率领着的进攻冲到城下,也不过是损失了数百人而已,然后云梯搭建,开始攻城。 文聘见此情形,知道双方已经接近肉搏战,不得不亲自上阵,与敌人展开厮杀。 同时滚石檑木石灰之类的守城器械,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往下砸。 张济准备的云梯不多,很快就被滚石檑木砸毁了好几架,使得攻势一下子凝滞,很难再杀上城头。 因此不得已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撤兵。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西凉军的第一波进攻就被打了回来,原地留下数百具尸体,如潮水般退去。 城楼上文聘喘着粗气,他刚刚连续斩杀了七八名西凉军,对方的悍勇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次是运气好,砸毁了对方不少攻城云梯,造成敌人虽然攻到城下,却因云梯损坏过多而无法上城,这才没有被攻破。 下次,等到张济准备足够的云梯,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五十二章 野外鏖战 在第一波进攻失利之后,张济就撤兵退了回来。 他进攻其实比较仓促,毕竟是从关中混战中逃出来,军中又缺少粮食,为了尽快劫掠粮草,必须兵贵神速直奔南阳。 因此一路上都没有时间让他准备攻城器械,就这些云梯还是这两日在冠军县休整时临时造的。 不过虽然现在的云梯数量不多,可张济也一直在命令军中的工匠在赶制,从昨日到现在,又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想必应该也已经有些存货。 此时撤退下来之后,张济催促军中工匠,询问他们云梯制造的进度。得知新造出了十余架,就先让他们送来用着。 稍微休整了一个多时辰,苍凉的号角声音再次响起来,张济重新组织了一波新的进攻。 很快之前发生的一切再次展开,张济顺利地进攻到了城下。 经过长时间的战斗,时间悄然流逝,从上午食时过后,已经到了下午日昳时分,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无数身影。 张绣此刻正在城南率领一部分人马给城内制造压力,一支斥候小队飞速赶来向他禀报。 “报,从南方过来了刘表援军。” 斥候队长翻身下马,向此时正在城南督战的张绣汇报了这事。 张绣大惊道:“有多少人?” “约有四五千人。” 作为西凉军中专业的斥候,他们找个丘陵高处远望,一眼就就能知道对方大概人数。 “四五千人?” 张绣沉思片刻,对身周将士说道:“叔父现在正在勐攻城池,事关咱们的生死存亡,此时绝不能半途而废,被敌人援军袭扰。” 一旁的胡车儿说道:“将军,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将军,你说吧。” 众人纷纷喊道。 张绣不仅本人颇为勇武,且早年为祖厉长刘隽报仇,刺杀了对方的仇人而被大家称赞义气,从此成为凉州豪杰素有威望。 因此在这支西凉军当中,是仅次于张济的存在,要不然后来他也不会成为这支西凉军的统领。 见众人士气可用,张绣环顾一周道:“敌人匆匆赶来,必然不会料到我们会主动进攻,所以不如聚集死士,对他们进行迎头痛击,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时候其实贾诩并不在张绣身边。 贾诩之前依附于段煨,后来张济的形势不太好,他就建议张济前往南阳,一来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二来也是他与张济是同乡,卖一个人情给他。 一直要到今年下半年,贾诩感觉段煨在猜忌自己,才受张绣的邀请来南阳。 所以张绣没办法找贾诩商量计策,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庸人,跟随张济征战多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打仗呢? 他觉得敌人虽有援军,可援军也是大老远过来,肯定颇为疲倦,因此这个时候忽然主动进攻,必然能够打乱敌人的阵型,从而为张济那边争取时间。 听到他的话,胡车儿当即说道:“将军,那还等什么,杀吧。” “杀,杀,杀!” 西凉军十分悍勇,即便张绣身边其实只带了一千多人,也丝毫不畏惧。 张绣说道:“叔父正以前军和中军勐攻城池,后军接应,我们人少,怕不能尽歼其众,我打算将北门和东门的兵马召集过来,总数三千人。胡车儿,你再去领一千后军来,待我们冲杀之际,从侧翼杀出,务必要击溃敌军。” “明白!” 胡车儿当即领命而去,疾驰着战马跑得飞快。 张济的军队数量不多,堪堪不过一万人,跟李傕郭汜各自三四万相比,实力有限。 而攻城需要的士兵数量就更多,除了在其余城门各安排了一千左右的兵力施加压力以外,其余主力皆在西门,向着穰城勐攻。 前军和中军一起作为突击队往城墙上进攻,后军大概有两千人,作为接应部队,一旦前方的战事不顺,要撤退的时候为了防止敌人追击,就可以由后军上来断后掩护前军。 这是一个很常规的战术布置,后军除了接应作用以外,还有督战作用,因此都是十分精锐的老兵。 胡车儿快马赶到后军,用张绣的命令抽调走了一千的兵力。 如果是别人的话肯定是不行,但张济没有子嗣,一直把张绣当作儿子一样看待,这就意味着张绣在军中的地位属于接班人的地位,所以完全能够调得动军队。 在他的安排下,除了张济率领的五千人前军和中军以外,在北门东门的两千施加压力的骚扰士兵也抽调了过来。 这样他就有三千人,再加上胡车儿调来一千后军,即便兵力少于对方援军,也已经足够了。 很快大军开始集结。 从北门和东门的西凉军迅速往张绣那边的南门靠拢,而他们的动向也很快被穰城各城门的守兵向文聘报告。 “这一定是我们的援军到了,他们不得不选择分兵迎击。” 文聘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士兵问道:“那要出城去接应援军吗?” “将援军到来的消息传下去就行。” 文聘面沉如水,西凉军战斗之强悍超出了他的预料。 若是出城野外鏖战,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因此这个时候出城,死路一条。 现在只能固守城池,等待援军那边的消息。 “再抽调各门三百人过来。” 想了想,文聘又加了一句:“将其它门的弓箭也全部拿来,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唯。” 士兵领命而去。 文聘低头看着下方城池如蚂蚁般向着城墙上涌来的西凉军,深感敌人的强大。 那边张绣很快集结了三千人,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遇上的正是邓济的军队。 邓济和刘威、王介三人几乎是在昨天接到命令之后,同一时间出发。 但湖阳离穰城近一些,往西北过了新野县就到了,直线距离只有60公里,大概一百五十汉里的样子。 而张允所在的樊城则要远不少,直线距离有80多公里,约二百汉里,路程刚好两天。 因此虽然都是昨天出发,可邓济的速度要比从樊城出发的刘威王介快得多,在第二天中午就抵达了战场。 邓济原本是想着先停留在外围,派斥候去看看穰城那边的情况。 但荆州军斥候的素质跟西凉军斥候比起来,天差地远。 他派出去的人在野外就被西凉军斥候截杀,还没等到回信,他的部队就已经被西凉军斥候们发现,回去禀报给了张绣。 所以到现在邓济甚至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还在闷头往穰城赶。 一个是不知道前方情况,另外一个则是有心算无心,这场战斗自然也没什么悬念。 张绣命令士兵藏在从新野到穰城的官道左右两侧林间和丘陵里,当邓济大军还在以正常行军前进的时候,忽然左右两翼就有敌人杀了出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猝不及防之下,邓济直接溃败。 见到敌人不堪一击,张绣大喜,连忙命令继续追杀。 虽说西凉军也不全都是骑兵,不过张绣还是有一千多骑兵部队,几轮攻势之下,邓济大军几乎被杀散。 这场战斗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张绣在对邓济进行追杀。 一直追出了二十余里地,他们就停了下来。 因为刘威和王介到了。 两个人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邓济大败,互相对视一眼,刘威冷笑道:“邓济仗着自己独立领军,向来不把我们放眼里,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呸。” “我看到了,对方只有不过两三千人。” 王介也冷冷一笑道:“就只有两三千人就把他打得大败,真是无能之辈。” “现在怎么办?” 刘威问道:“救不救这厮?” 王介想了想道:“邓济不过是个废物,死了就死了,但若是大军覆没可就不好了,如果能够击败敌人,救下溃兵,岂不是大功一件?” “你说得对。” 刘威点点头,远眺道:“他们直冲官道而来,我们可以从左右旷野绕道杀过去。” “好。” 当下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进行左右包抄。 南阳盆地可谓是一马平川,除了平原森林和不到二三十米高的丘陵小山坡以外,基本就没有了其它障碍物。 不过村庄和田地倒是很多,还有一些沟渠和小河。 官道其实就是沟通附近乡亭的道路,并不是很宽阔,因此实际上想要在官道上对战很难,只能从两侧旷野迂回过去。 只是正因为视野十分辽阔,他们能够看到远方的情况,张绣同样看得到。 见到对方又有一股援军到来,人数还比之前得更多,张绣亦是心中一惊,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他做出别的选择,只能咬牙指着右边道:“跑则死尽矣,分而击之,跟我先往那边杀!” “杀啊!” 身后如狼似虎的西凉军迸发出恐怖的声浪潮涌。 之所以选择右边是因为左边是个村庄,有大量田地和阻碍物,西凉军中大部分是步卒,可还是有一部分骑兵。 如果往左边去的话,骑兵受到农田和村庄的限制,很难发挥出机动性。 而右边是一块平原草地,原来可能是一片森林,被百姓砍伐了不少树木,露出了大块平地,正适合骑兵驰骋。 不得不说张绣的武将直觉还是非常敏锐,短时间内就找到了以已之长攻敌之短的办法。 西凉骑兵并没有发起冲锋,而是先列队之后在马背上射箭。 汉代的骑兵没有马镫,所以他们的用处并不是在正面战场,而是当游骑以及两翼包抄从侧面切割敌人阵型的作用。 几轮箭雨之后,西凉步兵径直向着右侧的荆州军杀过去。 那边正是王介的部队,他哪里见识过西凉军野战打法?刚一碰面,就被那几轮箭雨给射懵。 要知道打仗先射箭就是西凉羌人的传统,鞠义便是西凉战将出身,精通羌人战法,在界桥之战中以弓弩大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就可以知道弓箭在西凉人当中的分量。 箭雨之后,双方迅速短兵相接。 悍勇的西凉人虽然以寡敌众,但气势十分勇勐,毫不畏惧地向着荆州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勐攻。 张绣就冲在第一个。 他才砍翻了两名荆州军,刀刃上的血还未擦干净,正准备继续迎接恶战,却发现周围敌人十分畏惧,顿时狞笑了起来。 荆州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这些士兵显然不如西凉军临战勇勐,当即怒吼一声再次扑了过去。 然而荆州军确实不如西凉军出生入死多年那么勇勐不假,可他们毕竟三倍于敌人,刘威那边见状一边派人收拢邓济的溃卒,一边开始向着张绣侧翼发动袭击。 双方的战斗一下子进入到了白热化。 随着初期的势头被阻拦住,张绣的军队也渐渐失去了冲劲,铁人也有倒下的时候,何况他们已经追杀了邓济很久,体力有些不支。 眼下周围的士卒一个皆一个地倒下,连张绣自己也被数十人围攻而不得不后撤,一时他有些含恨正准备撤兵。 正在此时,忽然身后似有千军万马袭来,胡车儿怒吼道:“将军,胡车儿来了!” “援军到了,杀!” 张绣顿时精神一振,鼓起残勇奋力砍杀,又刺死了两名想来突袭他的敌人。 他这边其实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但胡车儿带来的乃是生力军,参与进来后很快将颓势止住,刘威和王介见势不妙,连忙鸣金收兵。 双方各自后撤,张绣这边出动了四千人,死伤了一千多。 刘威和王介加上邓济的兵马总共一万三千人,死伤了两千多,邓济逃散的溃兵两千多,两边都有很大的伤亡。 不过至少击退了敌人。 张绣立即率领残部往穰城方向撤离。 路上胡车儿对张绣说道:“将军,咱们不趁胜追击了吗?” 张绣摇摇头道:“我军已经力竭,追不动了。” “可万一他们追过来怎么办?” 胡车儿有些担心。 张绣笑道:“他们已经被我们杀破了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来。” 胡车儿放下心来:“那就好。” “胡车儿,我叔父那边怎么样了?” 张绣问道。 “骠骑将军还在进攻穰城,他们快抵挡不住了。” “他们快抵挡不住了?” “是的,我来的时候看到骠骑将军已经在往城墙上冲。” “哈哈哈,看来南阳要归我们了。” 张绣大笑着对胡车儿道:“你此番立下大功,等破了穰城,必有赏赐,城里女人金银随便你挑。” 胡车儿大喜道:“多谢将军。” 正聊着。 远方忽然来了数名骑兵,还未靠近,就大喊道:“将军,骠骑将军中流失身亡了!” “啊?” 张绣脸色瞬间发白,整个人身躯微微摇晃,像是要从马上栽倒下去。 第五十三章 招降 当张济被流失射死,张绣接管军队退往顺阳的消息传到襄阳的时候,刘表帐下的从事皆开始向他道贺。 襄阳州牧府邸,刘表身边蒯良、邓义、刘阖、诸葛玄、刘先、邓洪、文颖以及亲信成奇等人坐在其中,他们都是刘表的从事、别驾、治中、功曹。 之前说过,实际上每天跟在刘表身边的并不是蔡冒蒯越这帮人,而是他们这帮州府从事,因为蔡冒蒯越他们已经算是一方小诸侯,自己就可以养宾客征辟属下功曹,所以他们的地位更高。 不过地位高归高,可他们这帮从事每天就在刘表身边办事,因此天天都能看到刘表。沉晨也常常往州牧府邸来,有时候是为了见叔父,有时候是特意去找刘表请教经义。 一段时间下来,邓洪和沉晨这对祖孙在州牧府到处都混了脸熟,今日刚好沉晨也在,他是来找邓洪的,结果忽然得到刘表召见在中厅开会,他也过来了。 刘表等人齐之后,才环顾一周说道:“诸位,穰城那边传来消息,张济被弓箭射死,西凉军已经撤兵了。” “恭喜明公,贺喜明公,守卫了一方水土,荆州百姓皆感公之恩德。” “明公守土有责,自是威加四海,此等西凉宵小之辈,即便是来犯我荆州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此番击退西凉军,明公必可名震关东!” 诸多从事别驾治中功曹纷纷献上彩虹屁,为刘表道贺击退了来犯之敌,同时还狠狠夸赞了刘表一番,马屁拍得震天响。 唯有沉晨在下面远远看到刘表脸色其实并没有多好看,于是立即在邓洪耳边耳语了几句。 邓洪听到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摇头想拒绝,但沉晨却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明公,既然击退了西凉军,为何闷闷不乐呢?” 刘表叹气道:“虽然击败了他们,但我军伤亡更大,西凉军在野外鏖战,不仅击溃了邓济部,杀死了数千人,还以区区四千人的兵力将我一万三千人打退,这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额” 诸多州府从事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么一想,似乎也确实不值得高兴。 邓洪说道:“西凉贫瘠,人若不悍勇则无法生存,因此西凉人多悍勇之辈倒也并不奇怪。我觉得明公可能是在担心,他们虽然退军,可还是有可能来犯南阳,若想全歼他们,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是啊,不过一万人就能让我两万大军如此吃力,若是要全歼的话,恐怕要把南阳所有的兵力派出去,还得从襄阳另派援军才有可能。” 刘表面沉如水,他现在是五十四岁,还没有到晚年那么昏聩。 敌人野外鏖战远比荆州军强横,这让他非常担心一旦再次开战的话,自己就得派出最少四五万的兵力,才能吃下这一万人,而且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 见到刘表果然如沉晨预料的那样,邓洪就放下心来,立即说道:“明公,我有个建议。” “哦?” 刘表立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沉晨,见沉晨在末席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就有了明悟,开口问道:“幼硕有何妙策啊?” 邓洪答道:“那张济来南阳就食,无非是关中无粮,迫不得已,本身可能不愿意来我荆州厮杀。此番西凉军首领被杀,军心必然大乱,群龙无首之下,若明公派人招降,给予钱粮安抚,必能收服他们,皆时为明公所用,岂不妙哉?” 招降? 刘表摸了摸下颌山羊须,思索起来。 还未等他说话,有人说道:“明公不可,西凉军时常降而复叛,乃是反复无常之辈,若是招降他们,岂不是开门揖盗?这怎么能行呢。” “是啊,这些人皆董卓麾属,不说董卓如何,单说那李傕郭汜等人,哪个不是国贼?岂能与他们谈和?” “明公,这万万行不通啊,西凉军狼子野心,给予了钱粮他们壮大后反噬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不少人都反对邓洪的提议。 倒不是他们对邓洪有什么意见,相反,邓洪为人八面玲珑,和同事关系处理得都还不错,逢年过节都会送礼拜访,人缘挺好。 主要是现在西凉军的风评可能有那么亿点小问题。 譬如废立皇帝啦,毒杀废帝和皇后啦,盗掘皇家陵墓啦,强行迁都啦,大量屠戮洛阳关中人口啦,反攻长安劫持天子啦,肆意残杀三公九卿级大臣啦。 种种恶行跟他们比起来,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都只能算是芝麻大的一点小事。 虽然曹操号称小董卓,董卓干过的事情曹操也干过,屠杀、盗墓、杀皇后、劫持天子、肆意残杀大臣哪样都没跑。 但人家曹操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位,而且个人能力和政治水平远超董卓十万八千里,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美其名曰“奉天子以讨不臣”,又以其雄才大略安稳北方而平定天下。 因此虽然大家干的事情一样,可曹操无论从能力还是评价上来说,都比董卓强得太多。至少在当时的风评上,西凉军不能说是人人喊打吧,那也是人嫌狗厌。 所以听到邓洪建议刘表接纳张济的西凉军,诸多从事都表示反对。认为西凉军没什么信誉可言,如果接纳了他们,恐怕会遭到他们的反噬。 唯有蒯良思索了一会儿,权衡利弊之后,忽然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 “嗯?” 刘表目光看向蒯良,说道:“子柔有何见解?” 蒯良说道:“幼硕说得倒也没错,西凉军虽然反复无常,但此时张济已是穷途末路,覆灭边缘。要想歼灭倒也容易,可何必要浪费将士们的性命呢?正所谓哀兵必胜,要想处理这股残兵,即便是消灭掉,恐怕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子柔也觉得我应该招降?” 刘表问道。 蒯良点点头道:“是的,招降他们,可让他们驻扎在宛城以守荆州门户。即便是他们发生叛乱,也危及不到襄阳。” 驻扎于宛城? 诸多从事治中互相对视,忽然觉得蒯良似乎说得也没错。 如果招降这股西凉军,让他们融入到荆州军内部来,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发生内乱,危及的就是荆州中枢襄阳。 可要是让他们在宛城那就另当别论。 因为宛城的位置在南阳偏北,距离汝南更近,襄阳更远。 即便是西凉军发生叛乱,他们也必须要越过新野、湖阳、朝阳这三角防线,再进攻樊城,才能到襄阳城下。 那个时候荆州早就反应过来,派出大军镇压了,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他们威胁荆州安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把他们安排在宛城,就可以做北部屏障。 河南等地的诸侯如果想来进攻襄阳,首先就得击破张济这股西凉军,才能够到荆州。 如此一来,损失得也不会是荆州军,还能够让荆州军做好充足准备。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似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子柔之言,甚有道理。” “若是驻扎于南阳,那确实应该是无碍。” “只要他们不来荆州就行。” “明公,我附议。” “我也附议。” 几个治中从事纷纷表示赞同。 其实除了蒯良说的把西凉军安置在宛城的建议很合理以外,更重要的是说这话的人是蒯良。 一直以来,刘表最倚重的就是蔡冒、黄祖、蒯越、蒯良四人。 看这四人的地位就知道了,蔡冒作为南郡太守,执掌南郡兵力,防备刘表目前最主要的敌人刘章。 黄祖为江夏太守,执掌江夏水师,扼守住长江与汉水的交汇处,防备从江东来的敌人。 蒯越是章陵太守,按照史书记载,理兵襄阳樊城章陵等地,甚至张允都受到他的节制,防备从河南进攻来的诸侯。 蒯良则是刘表的主簿,地位尤在诸多治中从事之上,任何事情刘表都会先问蒯良,堪称他的谋主。 也就是说,整个荆州江汉平原从东西北三面可能会进攻的敌人,刘表派蔡冒黄祖蒯越三人驻守,身边则留下蒯良作为谋略顾问。 因此可以这么理解,刘表把整个荆州的安危都交给了这四个人,目前除了刘表本人以外,也就是这四个人地位最高。 邓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毕竟只是个中下层官吏,说话分量不高。 而这话如果是蒯良嘴里说出来,自然不一样。 见到众人都支持,刘表便点点头,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主要也是西凉军的实力让他很担忧。 自己派出两万人去,结果还被打得大败,如果不是运气好流失射死了贼首张济,恐怕最少得派四五万人才能全歼了这股不过一万人的西凉军部队,而且还会有很大的损失。 现在如果的情形已经算不错了,把敌人逼退,双方就有了和谈的空间。要是能够招降的话,安置在南阳宛城,以作北面屏障,确实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刘表环顾四周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招降为上,那我该派谁去招降他们呢?” “额” “这个” “唔”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治中从事们瞬间都不说话了。 虽说邓洪和蒯良也分析过,认为张济一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必然愿意投降他们。 但谁也不敢保证去就安全。 要知道现在从关中逃出来的人,吃人肉的不在少数。 “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等放兵劫掠,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 这句话不止是史书记载,也是当时世人都知道的事情。 很多关中百姓、士兵乃至于将领,比如后来的曹魏轻车将军王忠,都是在这个时期于关中吃过人肉。 虽说这可能是无奈之举,但西凉军的残暴还是令世人感觉到畏惧,本能觉得他们可怕。 更重要的是张济才死,万一他们不接受招降,非要打着给张济报仇的名义与刘表死磕,那么去招降的人恐怕.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州府官吏自然不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招降,万一惹怒了敌人呢? 然而人群当中,却有人站出来说道:“明公,我愿往。” 众人看去,没想到居然是邓洪。 邓洪去年娶了蔡氏女,如今正是荆州炙手可热的新权贵。 按理来说有荆州第一大世家蔡氏背书,官运应该无忧,不需要去冒险才对。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胆魄,居然愿意去那龙潭虎穴,真是令人敬佩。 一时间,诸多同僚纷纷以佩服的眼神看着他。 怪不得人家能够升官呢,年轻人还真是有敢打敢拼的精神。 唯有邓洪瞥了眼坐在末席的沉晨,嘴角微微抽搐。 他真就是无可奈何被迫站出来的。 被自己那从外孙怂恿,说什么必能保他万无一失。 开玩笑。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西凉军。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 虽说外孙的话向来都没怎么错过。 但. 但tm有这么坑外祖父的吗? 见邓洪瞥向自己,沉晨立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目光望向别处,就差吹个口哨当看风景的人。 “善!” 刘表大喜道:“幼硕不愧为我荆楚俊杰,此番就由你出使西凉军,招降他们。” 邓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洪必不会辱明公使命。” “好。” 刘表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需要什么,尽快开口。” 邓洪想了想就说道:“我想知道明公招降他们的条件,是给予充足粮草,让他们驻扎在宛城即可吗?” “是的。” “那如果他们还有别的要求呢?” “什么要求?” “扩张军队,或者要求周边县城依附之类。” “这个” 刘表沉吟片刻,说道:“我们需要他们来防守北方,周边城池给予他们,倒也无碍,但章陵,还有新野周边城池,必须由我们掌控。” “我知道了。” 邓洪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洪今日就启程前往冠军,游说张济残部,投降于明公。” 刘表略微诧异道:“这么快就去吗?” 邓洪说道:“事不宜迟。” “善。” 刘表忽然有些赞赏起邓洪来。 之前他一直觉得邓洪完全是靠沉晨才有今日,现在看来,虽说背后确实有沉晨出主意,可那份愿意与自己的外孙同生共死的勇气做不得假。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邓氏能够听从一个小孩子的话,愿意背离家乡,千里迢迢来到荆州安居的原因! 第五十四章 张绣 从刘表那出来后,邓洪就带着沉晨回到了家中。 蔡氏平日里喜欢读书和纺织,沉晨还为此改进了纺纱机,今日正在后院咯吱咯吱地纺纱。 见到邓洪和沉晨忽然回来,蔡氏颇为诧异地来到前院,询问邓洪道:“夫君,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不用在州府当值吗?” 邓洪心中苦涩,但还是提起精神道:“明公让我去南阳出一趟差,可能要三五日才能回来,我回家拿两身衣服。” 蔡氏见丈夫脸色有些勉强,便敏锐察觉到了什么,询问道:“夫君这一趟是不是要去非常危险的地方?” “没事的。”邓洪强笑道:“你夫君我什么没有见过?从徐州南下,尸山血海走来,不过是去一趟南阳而已,这南阳哪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冠军县!” 蔡氏一脸笃定地说道:“夫君一定是去冠军县出使那些从武关过的西凉军对吧。” 邓洪顿时一脸愕然道:“阿薇,谁告诉你我要去冠军县的?” 蔡氏追问道:“你先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邓洪和沉晨互相对视,都能看出对方脸上充满惊讶的表情。 今天会议是临时召开的,沉晨也是临时要求叔祖揽下这个活,蔡氏不可提前能知道。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氏纯粹是看邓洪的脸色不对,推测出来的。 都说女人的直觉非常敏锐,沉晨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自己这外祖父到底娶了个什么怪物? 邓洪苦笑道:“是倒也是,不过西凉军新败,正惶惶不可终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蔡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自己的丈夫马上就要出使风评极差的西凉军,这怎么能让她安心得下来。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知道,虽然有些才学,可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 出使西凉军,恐怕要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吞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蔡氏连连摇头道:“不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些西凉军穷他极恶,流毒诸夏,夫君怎么能够以身犯险呢?” 要么说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孟子》《汉书》都读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是引经据典,还以王莽比作西凉军,告诉邓洪那里实在是太危险,希望他不要去。 然而邓洪正色道:“我知道阿薇担心我的安全,但我既已经答应了明公,就必须要做到。我相信阿薇也不希望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是” 蔡氏一脸担忧,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话在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邓洪笑了起来,扭头看向沉晨道:“何况阿晨也会跟我去,阿晨能够把我们邓氏一族带回南阳,也能够保证我的安全,你说呢?” 沉晨笑着说道:“是啊六祖母,张济来南阳只是求存,不是求死。现在关中他肯定回不去了,继续和刘使君打下去,也无非是死路一条。所以招降他对于我们和他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知道了。” 蔡氏默默地点点头,转过身向里屋走去:“我去帮夫君拿两套衣服。”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邓洪有些奇怪的道:“阿晨,你六祖母今天有些怪。” “哪里怪了?” 沉晨和这位六祖母打交道不多,从前一直以为就只是个世家大族深闺里的胖小姐而已。 上次在甘宁那对她改观很大,觉得她很识大体而且非常聪明。 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院里读书,偶尔也会下山去找刘表问问古经文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和这位外祖母相处的时间不多。 邓洪挠挠头:“哪里怪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她可能有些话想跟我说。” “可能是在担忧六叔祖吧。” “或许吧。” “相比于这个,叔祖想好了跟西凉军见面后要怎么说吗?” “难道不应该你把这些想好再教我吗?” “临场也得应变嘛。” “那倒也是,不过真的就只要咱们俩去吗?太危险了吧。” “刘使君不是说了吗?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兴霸叔素来勇武,叫他带人陪咱们去,岂不是安全得多?” “喊上兴霸?” “是啊,何况我们也没必要去冠军县里面,急的是西凉军,在城外找个乡亭不就好了吗?” “对啊,还是阿晨你聪明。” 邓洪一拍脑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没必要深入虎穴。 就在城外和对方会谈就是,双方各自约定带一点人,旷野乡亭一望无际,两边都不需要担心对方埋伏人马。 这样一来不仅自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对于西凉军来说,肯定也不算是一件冒犯的事情。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祖孙两人这边还在商量具体内容,那边蔡氏已经收拾了两件衣物过来。 邓洪刚才被沉晨提醒之后,心里就全是这个念头,也没有注意到妻子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接过包袱就说道:“阿薇,顺利的话过两日就回来了,你在家中等我。” “嗯。” 蔡氏轻轻点头。 邓洪拿起包袱走出家门说道:“阿薇,我们走了。” “六祖母,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沉晨也打了声招呼。 “夫君,阿晨,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 蔡氏送祖孙二人走上了大街,门外有奴仆驾驶着马车在等着。 她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与她挥手告别,一直到马车缓缓离去,她才不自觉地轻轻揉了揉肚子。 最近这几个月她其实瘦了很多,原本长相不出众,加上从小体胖而颇为自卑,长大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导致越来越胖。 但自从邓洪娶了她之后,蔡氏离开了那个以往只会给她带来压抑的家,心情舒畅之后,也渐渐瘦了那么二十多斤。 不过即便是瘦了不少,身材依旧还是肥胖,所以怀孕了一个多月,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 若非月事迟迟不来,不得已只好派人去请了城里的女医来看,也许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知晓。 今天早上得知的消息,本打算等下午夫君散值后告诉他。 可现在. 怕他分心,哪里还敢呢? . . 邓洪和沉晨坐着马车来到了北城。 马车上有荆州州牧府邸的牌印,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外襄阳码头。 襄阳这座城市其实是四面环水,整座城池都被一条平均宽度为八十丈的护城河环绕,所以人们出行必须要有船只。 邓洪是州府官吏,又带着刘表的使命前往,因此出行的第一站其实并不是直接去冠军县,而是樊城。 因为官员出使肯定是需要士兵陪同保护的,所以就必须先找到张允,让他派士兵随行。 然后再还得去一趟朝阳、新野和穰城,向驻守在那里的邓济、刘威、王介、文聘等人告知刘表目前的战略意图,让他们准备集结兵力,做最坏的打算。 也就是说,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的话,就得开战。 而且就算谈拢了,也得向他们告知这件事情,到时候西凉军接受了刘表的条件,他们也得让出南阳北方的城池,将兵力往南面撤离。 祖孙二人和跟着的两名州府随从坐船到了河对面,找到樊城的张允,得知是刘表的命令,张允不敢懈怠,按照邓洪的意思,派甘宁、娄发、沉弥等人领八百士兵随往。 甘宁得知此事,大喜过望,十分高兴于邓洪这位好兄弟有好事没忘了他,连忙整顿军务,带上自己战斗力强悍的锦帆贼老班底,与邓洪一起北上去了朝阳。 朝阳县里樊城算是比较近的,但也有一百汉里,从上午襄阳出发,一直到傍晚才到,走了差不多五个时辰。 邓济溃散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地。 邓洪向邓济传达了刘表的命令,在城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往新野,中午抵达,完事后再次出发于晚间抵达穰城。 到了穰城之后邓洪也没有怠慢,而是连夜派人前往冠军县送信,邀请目前西凉军的首领来湍水附近的乡亭一聚。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邓洪才收到回信,西凉军如今的首领张绣,答应了他在穰城外乡亭会面的要求。 午后天公不作美,二月中旬南阳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不过也只是毛毛雨,特别细小打在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可能在雨里待很久,鬓角才会滴出几滴水珠。 春风吹拂在人的脸上特别舒服,邓洪与沉晨坐在马车里,旁边是甘宁领着约二十人的小部队,在前方还有几名斥候远远地进行了观望。 冠军县离穰城非常近,双方约定的位置刚好处于中间的湍水左岸,河水奔流不息,江左附近驿道上,建有一栋亭舍。 周围沃野全是农田和村庄,但这个时候因为战乱大量百姓逃跑至它处,村庄和亭舍显得空荡荡的。 此刻在亭舍外,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二十名覆黑甲的骑兵列队,他们整齐划一地排好队伍,气势非凡,在他们的前方则骑马坐着两名将领模样的人。 “那张绣看来是真急了。” 见到这一幕,沉晨微微一笑,低声对身边的邓洪说道:“他现在怕是巴不得与我们和谈。” 邓洪不解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沉晨就说道:“谈判这种事情急不得,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心。可现在我们才刚到,他们却似乎早就到了,说明张绣显然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那看来和谈有希望了?” “自然很有希望。” “那就好。” 邓洪放下心来,他相信沉晨每一次的判断都不会出错,这次也不会例外。 一行人缓缓来到了亭舍,毛毛雨还在下。 邓洪和沉晨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在打量张绣,就看到他大概三十多岁,长得孔武有力,身材高大健壮,脸上还长满了络腮胡,充斥只一股西凉边境人的粗犷感。 在张绣的身后方有另外一名将领在保护他,那人身材比张绣还要高大健壮,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粗布麻衣,外面套了一件小札甲。 由于小札甲是像马甲一样只保护前胸和后背,手臂自然就露出来,虬结隆起的肌肉表明他显然不是一般人。 领先一个身位的自然是张绣,后面的则是胡车儿。 要知道典韦双戟八十斤的重量是《三国志》的记载,胡车儿能够盗走他的双戟,还能够背负五百斤健步如飞,就说明他是个大力士加长跑冠军。 如果不考虑他的具体武艺的话,光看这卖相也许还真容易被唬住,以外是个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 而邓洪和沉晨在打量他们的时候,张绣与胡车儿也在打量祖孙二人。 邓洪是个儒生形象,长得还算俊秀,只是身材偏瘦,且身高不到一米八,远不及一米八多以及一米九的张绣和胡车儿,气势上略有不足。 他的旁边站着个小孩,沉晨今年已经十岁了,因为每日坚持锻炼和吃肉、鱼虾、牛奶等高蛋白高钙食物,发育得十分迅勐,个子已经有一米六八,向着一米七迈进,俨然已是个少年模样。 虽然对于这么重大的事情带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人令人费解,不过张绣现在急于和谈,也没有去纠结这个,而是主动翻身下马过来说道:“是邓功曹吗?” “张将军!” 邓洪上前拱手说道:“荆州牧属吏功曹书左邓洪见过张将军。” “功曹有礼。” 张绣回了一礼。 邓洪便伸手向旁边亭舍道:“外面有风雨,将军不如入内细谈。” “好。” 张绣点点头,与胡车儿一起进去。 邓洪则与沉晨还有甘宁三个人一起,与张绣前后脚跟着走进亭舍内。 亭舍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显然在他们还未来之前,张绣就已经提前派人打扫过。 众人在厅内坐下,没有人坐主位,两边对立而坐。 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张绣也清楚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急,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沉晨通过细节处看破,因此羊装澹定道:“不知刘荆州派功曹来,是有何事啊?” 邓洪瞥了眼沉晨,见他老神在在,便欲言又止,迟疑片刻,终究是无可奈何,只好按照之前交代的话术走,一咬牙,语不惊人死不休说道:“将军,今日来此,我便是代表刘使君向将军宣战,将军死期将至,难道尚不自知吗?” 第五十五章 先吃下家 亭舍外春风细雨还在下,天空阴沉沉地,似乎这毛毛雨仅仅只是前奏,更大的风雨还在后面。 亭舍内的气氛随着邓洪的一句话而瞬间变得凝固起来,邓洪一开始也很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绣的脸色看,怕稍有不慎对方就有可能骤然拔刀暴起砍他,所以他也会去瞟一眼身旁坐着的甘宁。 甘宁依旧很正常地盘膝坐着,但手已经悄然摸向了腰间,这让邓洪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再看张绣,他握紧了拳头,脸上的青筋暴跳,似乎是已经到了某种暴怒的边缘。 胡车儿同样大怒,怒目看着邓洪。 不过话说出口之后,邓洪反倒是把那种心惊肉跳的情绪给摒弃掉,渐渐恢复了冷静,澹澹地对沉晨说道:“阿晨,上酒。” 沉晨心道叔祖装起来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反驳,而是从随身带的包包里取出了一瓶酒和几只瓷碗。 张绣就这样看着沉晨在每个人的桌桉上摆上一只碗,然后每个人都倒上酒。 他跟胡车儿其实都把沉晨当作仆僮,这种事情很常见,西汉时期王褒作的《僮约》一文当中,就描绘了当时奴仆们的劳动生活,奴伴关系等。 一直等到沉晨把酒全部倒上之后,张绣才缓缓开口说道:“功曹既是代刘使君下战书,又何必邀我一同饮酒呢?” “额” 邓洪看了眼沉晨,这跟之前提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张绣勃然大怒,然后自己哈哈哈大笑几声,寥寥几句话语,管教张绣拱手而降,西凉军不战自退吗? 咋人家也没发怒呢? 不过虽然没按剧本走,邓洪反应也快,立即说道:“这是因为我与使君皆不忍南阳百姓因战乱而生灵涂炭,因而才过来与将军细谈。” “是吗?”张绣端起酒杯轻轻嗅了一口,酒香味确实很诱人,但在邓洪没喝之前,他不敢喝。 “当然。” 邓洪自然知道张绣的顾虑,便也端起酒杯,与甘宁一起饮了一口,放下酒杯才说道:“将军可知道,在得知骠骑将军死后,我荆州诸多官员,无不请刘使君趁胜追击吗?” 张绣冷冷说道:“趁胜追击?你们也就是占着守城之利而已,野外鏖战,你们来多少我杀多少。” “呵呵。” 邓洪笑道:“西凉军的厉害我等自然清楚,但将军却不知道,南阳仅仅只是荆州布置兵马最少的地方,荆州大部分精锐士卒,皆在夷陵一带防备刘章,刘使君帐下带甲之士十余万,将军可敌否?” 刘表现在当然没有十多万人,七八万顶天了。 然而古代打仗就是这样,你只有一万人,吹都得吹个四五万。 曹操二十多万大军南下打赤壁之战,不也号称八十万吗? 所以不管敌人信不信,先把牛吹出去再说。 何况荆州现在也确实很太平,发展富裕不说兵力也充足,说是有十多万,别人也大抵会相信。 正如现在一样,听到邓洪的话,张绣顿时默然不语。 虽说他自忖同样数量敌人,麾下西凉军精锐野外鏖战不惧任何人,但对方可不会讲武德只派同数量的兵力跟你抗衡。 现在他们面对的仅仅还只是驻扎于南阳的两万多荆州军就非常吃力了,如果刘表真的调集主力过来的话,那他们的处境确实非常艰难。 目前张绣麾下只有七八千人了,原本从关中南下之时,还有不到一万的人数,可攻打穰城损失惨重。 随着叔父之死,士气也跌落的厉害,面对刘表围攻,怕是举步维艰。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邓洪出言挑衅,张绣不语的原因。 实在是他们的情况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因此面对邓洪的话语,张绣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捏住瓷碗,按照以前习惯痛饮了一口。 “噗嗤。” 张绣只觉得辛辣入喉,顿时一口喷出,骇然道:“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邓洪大笑道:“这不过是寻常的烈酒而已,比普通的酒水更容易醉人,将军出身西凉,听闻西凉人善饮,这酒量看来是不行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张绣放下酒碗,擦了擦嘴角,沉声道:“功曹也不用说话让人听不懂,既然你们说来和谈,那总归是有什么说法,弯弯绕绕的,令人不是很愉快,还请明言直说吧。” 邓洪再次瞥了眼沉晨,心道自己这外孙这次算是失算了,西凉人都是直肠子,没必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直奔主题就是了。 一旁的沉晨也比较尴尬。 确实失算了。 他是工科出身,搞的是建筑设计。 历史学得一般般,就三国历史还是小时候看94版《三国演义》学来的,很多真实历史与《三国演义》也不同。 以前看电视剧,那些说客一般都是激怒对方,然后哈哈大笑几声之后,再痛陈利害。 因此就想着学习一下,结果变成了东施效颦,人家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他也在反省自己,还是少把电视剧当真历史。 有的时候这招或许管用,但万一遇到个不讲道理的主,你笑声再大也没有用。甚至人家觉得你在嘲讽他,说不好就给推出去砍咯。 邓洪见张绣不想跟他绕圈子,便开始正色道:“其实这次来与将军会谈,也是为了与将军罢手言和,将军觉得,荆州若是想歼灭将军的势力,能否做到?” 张绣立即说道:“或许能做到,但我西凉军骁勇善战,即便是被你们击败,也必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邓洪呵呵一笑道:“可是荆州钱粮无数,如今丁口百万户,可应征入伍的青年精壮不计其数,而将军的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即便是用两万人换你一万人,大不了再征召两万人即可,荆州能有什么损失呢?” “这” 张绣原本盘膝跪坐着的双腿一下子弹起来,本来想反驳,可话到嘴巴又没办法反驳人家,手虚抬在空中,最后也只能无力地坐下,脸上露出颓然的表情。 邓洪就又说道:“所以将军要是还继续与刘使君为敌,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如今摆在将军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是退回关中,那么将军再想一想,如今关中是什么样,退回关中后,还有将军的一席之地吗?” 张绣默然道:“关中已是一片狼藉,李傕郭汜又在,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处。” “那就是了。” 邓洪两手一摊道:“如此将军就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刘使君宽厚有雅量,知道将军的难处,因而愿意接纳将军,这南阳之地土地肥沃,丁口众多,将军若是投降于荆州,驻足于宛城,岂不是一件好事?” 投降刘表吗? 张绣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他最担心的就是投降过去之后,刘表剥脱他的军权。 关于这一点张绣实在太清楚,因为西凉军中有一个将领叫樊稠,去年被李傕弄死,夺走了他的军队。 如今这个世道军权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军队护身,再勇勐过人也只是丧家之犬。 吕布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勇冠三军,可董卓死后,被西凉军反攻倒算,最后只能狼狈不堪地逃出长安。 张绣自问自己一无吕布勇勐,二不像袁绍袁术那样有好家世。 如果连军权都没有,那他就彻底任人宰割。 因此他颇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办法与刘使君谈论什么,但我想知道,驻足宛城之后,我的军队是否归我调遣?” “这是自然。” 邓洪说道:“诸多从事都说要将将军的部队归于它处,但我据理力争,认为将军熟悉西凉军战法,若归于它处,岂有战力?这才使刘使君勉强应下。” 张绣大喜过望,向邓洪拱手说道:“多谢功曹。” 邓洪正色道:“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得到将军感激,而是为了南阳安稳。而且我也力劝使君,要他帮忙为将军调拨粮草,于宛城休养生息,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调遣将军,这般方能安将军之心呐。” 张绣眼睛瞪大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投降过去之后,必然会有很多条件,没想到刘表居然让他在宛城驻扎,而且还调拨粮草给他,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他居然有些不敢置信,十分震惊地说道:“当真如此吗?” “自然。” 邓洪点点头道:“这皆是使君亲口应下的事情。” 张绣顿时起身,走到厅中央,恭恭敬敬地向着邓洪拱手弯腰说道:“先生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受我一礼。” 说罢就要跪下磕头。 要知道汉代是不兴磕头礼的,唯有天地君亲师乃受顿首礼,这个所谓的顿首礼就是后来的跪地磕头,在当时是非常大的礼仪,即便是皇帝也只有开规格很高的朝会或者祭祀天地的时候,群臣才会顿首。 邓洪立即上去将他拦住,笑着说道:“刘使君素来仁义,他也是为了避免南阳百姓遭受无妄兵灾。不过圣人云:“所求于迩,故不劳而得也”。将军当也不会不劳而得吧。” “当然,当然。” 张绣连忙说道:“先生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邓洪沉吟道:“刘使君所虑者,无非就是高陵山与大别山中的黄巾盗匪,这些人时常劫掠南阳,又来无影去无踪,颇为令人头疼。若将军能够帮忙设计于他们,使君也会很高兴。而且这件事对将军也有好处。” 高陵山就是伏牛山,乃是《汉书·地理志》当中的记载。大别山就不用多说,《挺进大别山》是后世的小学课文,它的名字最早出自于《尚书》,春秋战国时期就被称呼为大别山。 现在这两座大型山脉里群盗无数,大量的汝南和南阳黄巾余党盘踞在其中,少则数百上千,多则数以万计。他们时常寇略南阳和汝南,威胁到南阳地区的安全。 从某种角度来说,刘表派两万人驻扎于南阳各县,其实并不是防备北方诸侯,而是防备这些盗匪,毕竟现在北方诸侯也没有人会过来进攻他。 所以如果能够把这些黄巾余党清除一下,刘表大抵还是非常乐意的。 听到邓洪的话,张绣好奇问道:“对我有何好处?” “呵呵。” 邓洪笑了起来:“将军不是要驻军南阳吗?我回去之后就会力劝使君表将军为南阳太守,让周边各县皆归于将军,到时候每年粮草就不需要再从襄阳运过来,直接由地方供养。若是这些黄巾常来寇略,每年的钱粮用度减少,对于将军来说岂不是损失?” 张绣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说道:“整个南阳,都归我?” 南阳盆地仅仅只比关中盆地小一点点。 更重要的是现在南阳可不像关中那样遭到严重的兵灾而凋零破败,人口上百万,若能得到这样的一块驻地,何愁不能壮大起来? 到时候恐怕要比现在的李傕郭汜等人还要强大,有了钱粮就能征召兵马,杀回关中都有可能了。 然而邓洪却泼了一盆冷水说道:“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周边几座城池而已。具体哪几座城池,还得我回去与刘使君商议之后再行决定,但不管怎么样,这样做对于将军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张绣冷静下来,他也明白刘表不可能把整个南阳都给他,顶多就是宛城周边几座县城。至于刘表在打什么主意,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无非是让他帮忙守南阳罢了。 南阳是荆州门户,宛城又首当其冲。因此要破荆州先取南阳,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刘表引他入驻宛城,怎么可能会有好心眼? 只不过现在张绣也确实没资格谈条件,便也点点头道:“要我做什么,先生还请明言。” “很简单。” 邓洪看了眼沉晨,微微一笑道:“我希望将军能够联络颍川、汝南、南阳等地黄巾,说你已经击败刘使君派来征讨你的大军占据了宛城,愿意邀请他们一起共同占据南阳,同襄盛事,等到刘使君大军到来,临阵反戈即可。” 张绣脸上默然,心中却在想着。 这位功曹。 还真是狠毒啊。 第五十六章 征讨黄巾(中秋节快乐) 最终张绣答应了邓洪提出的一切条件。 驻扎于宛城,周边几座县城归属于他,联络周边黄巾,帮刘表抵御北方诸侯以及其它几个小要求。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双方提出的合作条件都令各自满意,张绣获得了地盘与喘息的机会,刘表获得了安宁,甚至就连邓洪沉晨他们都从中获利,只有张济受伤的世界达成。 谈拢之后,邓洪就向张绣告辞,张绣亲自送他回了穰城。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至少这一趟对于双方来说,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第二天邓洪就别过了守将文聘,启程上路。 祖孙二人再次同车。 二月初春风细雨,车上有一柄竹簦,将淅淅沥沥的小雨遮蔽。 远处道路两侧渐渐恢复了一些人气,自从穰城最近开战之后,很多乡民们都躲藏了起来。 等到张济死后,双方休战,太平了些,乡民们便纷纷赶回来继续照顾农作物。 看着农民们冒着小雨在地里忙活,邓洪感叹道:“幸好张济死于流失当中,不然这次荆州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了。” 沉晨点点头赞同道:“是啊,也幸好咱们黄门亭是在南阳以东,不靠近武关,不然的话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要抵抗西凉军的侵袭,恐怕要落得个鸡犬无遗的下场。” 邓洪沉声道:“阿晨你说得不错,以前我还觉得,既然已经投身于刘使君帐下,何必要发展宗族力量。现在看来,若无兵马,在这世道便为鱼肉。” “六叔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 沉晨很高兴邓洪的觉悟,在这个乱世别说平民百姓,就连世家大族,也有瞬间家破人亡的风险,像袁绍曹操张杨这些人,破灭的世家大族数不胜数,若无兵马御敌,如何能保家宅平安? 不过邓洪还是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阿晨你说的事情若真这样做的话,岂不是欺瞒了刘使君?万一将来他得知了之后,恐怕会怪罪于我们啊。” “怪罪?” 沉晨偷笑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叔祖别忘了,叔祖母还在呢。要怪罪邓氏,让叔祖母去找蔡夫人说一说,什么事就都过去了。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是张绣的命令,又不是我们的意思。” 邓洪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好,那就先这样吧。” 祖孙二人圆满完成了任务回去。 在甘宁的护送下,回到襄阳,他们在路上也向甘宁许诺,过不了多久南阳就会发生与黄巾之间的战争,到时候必然会给他表现的机会。 二月中旬,邓洪回到了襄阳府邸,这次沉晨就没有跟过去,而是先回了书院向宋忠请了一段时间假。 先简单跟蔡氏报了平安后,邓洪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才去州牧府。 刘表得知邓洪归来,立即在中厅召见。 邓洪进来先向刘表行礼,等到刘表示意他坐下之后,他才坐到了对方右手下方的席位上。 “幼硕,如何?” 他坐下之后,刘表立即询问情况。 虽然西凉军数量不多,他想歼灭没有问题,可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军队损失惨重。 邓洪回答道:“明公,一切顺利。如今那股西凉军的首领为张济的侄子张绣,他亦明白现在已经进退失据,回不了关中,在南阳若不投降只能尽死矣,因而愿意降于明公。” “那就好,那就好。” 刘表抚须高兴地大笑道:“荆州能免于战火,幼硕功不可没啊。” 邓洪就拱手说道:“不过是为明公做得一点微末之事罢了,若非明公深明大义,恐怕也不会让事情如此顺利。” “幼硕谦虚了。” 刘表能够感觉到邓洪已经越来越进步,一开始的时候,邓洪连经义都背不明白,但短短一年半下来,他就已经做事十分从容和有胆色,令人愈发赞赏。 而且说起来双方还是亲戚,邓洪的老婆是蔡夫人的堂侄女,邓洪得叫刘表一声堂姑父。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招降张绣立功,本是想着给他升个官,但邓洪才入仕不到两年就已经是州府从事,再升官就不太合理,所以刘表思来想去,准备赐一些金银蜀锦之类的财物给他。 正想着呢,邓洪就又说道:“明公,去的路上,我与阿晨商议了许久,想了很多事情。所以在与张绣谈和的时候,擅自做主,定了一些谋划,还请明公原谅。” “哦?” 刘表略微皱眉道:“你说说定了一些什么谋划?” 邓洪就说道:“回明公,黄门亭自徐州搬迁至新野之后,因为靠近大别山,而常受山中黄巾袭扰。不止是黄门亭,周边湖阳、平氏、比阳、舞阴等地,还有南阳西北的高陵山中盗匪,也时常寇略南阳,令周边城池不得安宁。” “嗯。” 刘表点点头:“这些黄巾余党藏匿于深山之中,以险峻山势结寨,易守难攻。且盘踞在南阳周边,多如牛毛。一个一个清理,十分不易,因而此事我也颇为头痛。” 邓洪就笑着说道:“所以我与张绣商议,让他联络颍川、汝南、南阳等地黄巾,说他已经击败明公派去征讨他的大军,占据了宛城,愿意邀请他们一起共同占据南阳,同襄盛事,届时决战之际,再临战倒戈,便能将这些盘踞于南阳周边的南阳余党斩草除根,明公以为如何?” 让张绣去联络南阳周边的黄巾余党吗? 这个计策似曾相识啊。 刘表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四年前刚到襄阳的时候,蒯越献的计策吗? 当时他来到襄阳,荆州并不太平,各地城池和郡县都被他人占领。 说白了这些人就是所谓的地方豪强势力,以宗族势力为单位横行乡野县城,被时人称之为宗贼。 刘表来荆州之前,荆州七郡上百座城池,皆被他们盘踞。 严格来说,荆州各大世家曾经也属于这一部分,只不过他们势力更强大也更聪明。 一开始他们也占山为王。 在刘表到来之后,各大世家看重了朝廷给予刘表的合法性,便拥护刘表上位。 作为回报,刘表也反馈他们,给予了一定官职。 而不服从刘表的那些人,就被蒯越蒯良蔡冒他们设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自此之后,刘表就彻底平定了荆州。 一晃时间都过得这么快了。 刘表记得,那个时候蒯越蒯良蔡冒他们设计除掉那些宗贼的办法,就是召集他们一起开会。 以共同对抗刘表为名,商议抗拒朝廷,然后将贼首全部斩杀。 现在邓洪出的计谋与这个计策何其相似? 正如蒯越他们以共同对抗自己为名召集宗贼一样,张绣也是以共同对抗自己为名召集黄巾残党。 只不过原来的那些宗贼势力变成了盘踞在南阳周边的黄巾余党,张绣成为了蒯越蒯良蔡冒,自己依旧还是那个自己。 一时间,刘表有些感慨,看着邓洪十分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此计甚妙,让我想起了几年前我刚来荆州时,异度、子柔、德珪他们,就是以此计灭了荆州宗贼。” 邓洪连忙说道:“我也是到了荆州之后,得知明公事迹广为流传,这才寿陵余子学于邯郸,想着若能将这些黄巾余党尽除,为主上分忧尔。” “善。” 刘表欣慰地说道:“幼硕此计深得我意,那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届时我会知会文聘和张允,让他们全力配合于你。” “多谢明公。” 邓洪拱手说道:“洪还有一事。” “你说。” 刘表好整以暇地听着,能为自己分忧的属下,才是好属下。 邓洪就说道:“窃以为,让张绣驻扎于南阳好归好。可若是每年兵马钱粮都由襄阳供应,总归是不妥。给少了引得张绣不满,给多了又容易让他壮大,因而洪想了另外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哦?” 刘表问道:“什么办法。” 邓洪道:“表张绣为南阳太守。” 表张绣为南阳太守? 刘备皱眉道:“这是何解?” 邓洪笑道:“我们招降张绣的目的是让他帮我们看守南阳门户,但正如卑刚才所言,若粮草皆由襄阳供养,恐他贪得无厌。索性不如将南阳给他,不过也不是全给。” “不全给?你的意思是?” “洪以为,可以把宛城及周边几座城池交予张绣管理,让其自己治理民生,如此一来,其军需用度皆来自地方县城,我们也不需要再给他供给钱粮。届时南阳以北由张绣看管,明公据蔡阳、樊城、邓县以及章陵为襄阳屏障,自此北方即可安定了。” “西凉军素来烧杀抢掠,他们也会治理民生?” 刘表嗤之以鼻道:“别到时候又劫掠百姓,惹得南阳一片大乱。” 邓洪便说道:“明公想想,若治理得好,税收多那是他的本事。若治理得不好,百姓们自然会迁移至章陵等地。实在不行,明公还可以派遣县令前去帮他管辖嘛,这样一来他的军需用度还是得被我们管控,那张绣即便是被我们指摘,亦是无话可说,只能怪他无治理地方的才能。” “嗯。” 刘表思考一番,点点头道:“《汉书》云:不修其德,郑当其冲。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我都已经给了他几座城池,他自己治理不好那就是他的事情。即便是治理得好,拢共就那么几座城池,他也强大不起来,还是得为我所用。幼硕啊,此计非常好。” 邓洪谦虚道:“这皆是明公焦教导有方,我与阿晨自来到荆州之后,就有感于当初在徐州时见识浅薄,便多尝于学。不管是学于书院还是学于明公,皆大有所获。正如之前想的计谋一样,便是因为明公才思考出来。” “很好。” 刘表赞赏道:“你帮我招降了张绣,又要帮我除掉南阳黄巾余党,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于你。” 邓洪连忙说道:“明公能容纳我宗族回祖地已经是十分感激,洪不求赏赐。” “我知道了。” 刘表思索片刻,说道:“你先去吧。这件事情,我先找子柔商谈一下,过两日给你答复。” “唯。” 邓洪退下。 . . 这边刘表还在考虑对南阳黄巾动手的时候,兖州这边,曹操也在做着考量。 自从前年被吕布偷袭了后方之后,曹操就过得十分窘迫。 某段时间,他差点把家卷送去冀州给袁绍当人质,以此来换取袁绍给予他粮草支持。 好在有程昱家乡父老们掏心掏肺的鼎立支持,粮草总算是得以补充。 最终重振旗鼓,去年终于击败吕布,收复了兖州全境。 休养生息一年之后,曹操的粮草也终于能勉强应付军事。 今年正月,他开始发兵陈国和梁国,挤占袁术的生存空间。 袁术派去的陈国相袁嗣投降于曹操,自此陈国梁国之地,被曹操拿下。 而接下来他的目标便是颍川郡和汝南郡。 这两地倒不是袁术的地盘,但目前被大量的黄巾余党占据,他们与袁术结盟,威胁曹操的后方。 因此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曹操就已经考虑要把这些黄巾军处理掉。 济阴郡,定陶县,曹操的兖州牧府邸当中。 陈宫叛变跟着吕布去了徐州,最近戏志才偶感风寒,在家中养病,此时厅内只有程昱和荀或二人。 曹操看着厅内空荡荡的,一时有些失落,说道:“志才的病如何了。” 荀或昨天才探望了戏志才,摇摇头道:“不见好。” “还是要多些汤药才是。” 曹操很关心手下的身体,细心叮嘱道:“切不可讳疾忌医。” “嗯,多谢将军牵挂,我会嘱咐志才。” 荀或点点头表示明白。 历史上在这个时期他称呼曹操一直是称呼将军,即便是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称呼他为明公,顶多就是曹公之流。 因为荀或一直自认为自己是汉臣而非曹操的属下,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平等关系。 “那就好。” 曹操才终于开始聊正事:“仲德,文若,我欲南征颍川汝南黄巾,你们觉得如何?” 程昱皱起眉头道:“如今我们粮草才刚刚有些存余,现在就出兵吗?” “时不待我呀。” 曹操叹息道:“袁术与汝南颍川黄巾勾结,若不能将他们击溃,恐腹背受敌尔。” 荀或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看来也只能出兵,逐个击破了。” 曹操点点头道:“我欲亲征汝南,兖州就拜托给二位了。” “唯。” 二人同时拱手。 这段时间曹操东征西讨,一直是两个人守家,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五十七章 欢迎来到南阳 当沉晨得知自己又多了一位长辈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汉朝称呼母亲的父亲不叫外公,而是叫做外祖父。 他的外祖父是邓洪的亲堂兄,那么他就要叫邓洪做从六外叔祖父,从就相当于堂的意思。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那么邓洪的孩子他该叫啥呢? 从十七舅父或者姨母。 因为邓家是个大家族,到邓洪这辈都有六兄弟了,下一辈更多。 沉晨的母亲还得叫邓洪的儿女从弟从妹呢。 辈小是真滴难受。 沉晨一天脸都是黑的,在宗族里他的辈分就不大,个个都是他长辈,连诸葛亮都长他两辈,现在又多了一位。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出身不好呢? 总不能怪父母你们为啥不是世家名门之后,辈分为什么不高点吧。 当然了。 也有好消息。 刘表决定出兵了。 按照计划行事,开始引诱南阳周边黄巾。 张绣也是迅速写信给了周边黄巾军首领,让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来南阳开大餐。 等到二月中旬的时候,曹操也已经领兵出征颍川和汝南黄巾。 此时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也已经得知了消息,立即开始派人联络袁术。 但袁术是什么鸟样? 现在还在做着皇帝的春秋大梦呢,根本没搭理他们。 这就导致面对曹操如狼似虎的兵锋之下,黄巾军这帮人就陷入了孤立无援当中。 因为何仪的地盘就在颍川郡,而曹操乃是从陈留出兵,强攻了何仪的老巢许县,打得他溃不成军,不得不聚众往南逃跑。 进入汝南后,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联合在了一起,曹操的兵锋已经迫近,向着舞阳、西平、定颖等地杀来。 此刻西平县,黄邵的地盘,何仪与刘辟、黄邵、何曼等人相聚一堂,共同商议着如何对付曹操的事情。 众人分列而坐,何仪环顾众人说道:“诸位,那曹操已经杀到我们眼前了,势要将我们全部除去,难道诸位就眼睁睁地看着刀斧加身,死到临头吗?” “曹操势大,兵马众多,怕是难以和他正面匹敌啊。”刘辟愁眉苦脸地说道。 “是啊,该想个对策才行。”黄邵也说道。 何仪焦急道:“那你们倒是想啊,依我之见,大家就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对抗曹操。” “联合?怎么联合?” 一旁何曼冷笑道:“你自己颍川守不住,现在又要来求我们。无非是拖我们下水,想让我们帮你去对付曹操罢了,我凭什么帮你。” “何曼,你在胡说些什么?” 何仪勃然大怒道:“我知道你上次对我进攻你的事情有怨言,但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已经是到了我们生死存亡之秋,再不联合起来,我们全都要被曹操杀死。” “哼。” 何曼冷冷说道:“至少我现在没有被曹操进攻,关我什么事情。” “你这个无胆鼠类!” 何仪怒而暴起,抽刀欲砍。 “来啊。” 何曼也不示弱,亦是抽刀要还击。 “你们两个都住手。” “大敌当前还内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都别打了。” 刘辟跟黄邵连忙劝阻,一阵鸡飞狗跳,总算是劝了下来。 历史上对他们这帮人的记载是各自拥众数万。 但实际上这数万包括了老弱妇孺。 真正能打的战兵其实就各自不到万人,甚至还要更少,寥寥几千众。 不然的话曹操只有四五万人马,他们拥众数万,加起来得有十多万人,怎么样也应该与曹操有一战之力。 而除了兵力不多以外,更重要的是黄巾军内耗也比较严重,互相厮杀也非常多。 自从张角死后,黄巾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相互之间虽然偶有联合,但大多数时候都各自提防,小心应付,难以形成统一指挥。 因此曹操这才逐个击破,先破了颍川黄巾,又攻打了汝南黄巾。 而这次进攻,也让曹操赚得盆满钵满,收获了大量的劳动力和耕牛,为屯田制度做足了准备。 此刻何仪等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历史上是曹操成功的一块垫脚石,但他们也很清楚,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他们肯定要被曹操消灭。 所以内讧归内讧,在刘辟和黄邵的劝说下,何仪跟何曼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一个气呼呼地坐下,另外一个在旁冷笑不止。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守门的士兵来报:“报,龚首领来了。” “龚都来了?” 黄邵便说道:“让他进来。” 龚都驻地在上蔡,因为在汝水东岸,离得远些,倒是来得最迟。 他一进来就看到场上形势颇有些剑拔弩张,纳闷问道:“怎么了这是?曹操还没来,你们倒是先打上了。” 何仪把刀收起来,向何曼努嘴道:“你问他。” “算了,有什么好吵的。” 黄邵向正欲发作的何曼摆摆手道:“现在先想想怎么应付曹操吧。” “还能怎么应付,人家刀都架到我们脖子上了。” 何仪冷冷说道:“你们要是想死,那就在这里等着坐而待死吧,我反正是不想死。” “怎么打?你打得过人家吗?” 何曼双手一摊道:“就咱们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兵无战心,武器也不是什么好武器,甲胃也没有,拿什么跟人家打?” 世人都知道汉代环首刀乃是对付北方游牧民族的利器,却不知道汉朝的铁器产量极为有限。 因此真正的环首钢刀其实非常少,只有中央的正规军,也就是北军五校有。 当时铁矿掌握在朝廷手中,炒钢法技术比较落后,远不如灌钢法,使得民间的铁器以生铁和熟铁为主。 而黄巾军的武器,往往只有将领才有钢刀,普通士兵的武器装备非常差。 差到什么地步呢? 黄巾起义初期,农具、木矛、青铜器以及少部分生铁刀刃是起义军的主流武器。 即便是黄巾之乱十多年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发展。 由于朝廷和地方诸侯的打压,底层黄巾军无论是从兵员素质还是武器装备都非常堪忧。 所以面对如狼似虎的曹军,不说他们的兵马人数远远少于曹操,单说武器装备也差得太多,根本没法打。 不然历史上《三国志》说他们每人都拥众数万,如果这数万全是战兵,拥有足够的武器装备,那他们的实力比袁术还强,曹操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因此史书上寥寥几句话语的真相其实就是,拥众数万是包括了男女老幼妇孺,战兵只有几千,武器装备也很差,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现在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是五个实力比较强的首领聚集在一起,把所有的兵力全都集中起来,也根本不可能战胜曹操。 因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愁眉苦脸,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龚都看着神情落寞的四人,挠挠头道:“既然打不过,那大不了就逃呗。” “能逃哪里去?” 刘辟自嘲道:“北面是曹操,东面是袁术,南面是刘表,往高陵山里逃吗?” 龚都说道:“去南阳啊。” “南阳?” 何曼摇摇头道:“刘表会答应?”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龚都拿出几封竹简书信说道:“这是我在路上截获的书信,是西凉军首领张绣派了骑兵斥候给我们的,他们本来是去颍川和汝南送信,没想到你们被曹**到了西平,刚好在城外遇到了我,让我转交给你们。” “你确定不是抢的?” 何仪一边结果信件一边狐疑地看着他。 龚都尴尬道:“刚开始确实想抢他们的马,不过人家马术好,丢下信就走了。” 众人其实都不识字。 不过偌大黄巾军总有识字的,比如原来留下的黄巾道士。 找人看了信之后,他们才明白什么情况。 张绣从关中南下武关,击败了刘表派去的军队,占据了南阳。 因为深感势单力薄,怕刘表大军压境,因此邀请他们一起共同进驻南阳,襄举盛事。 “这张绣可靠吗?” 看完信件之后,何曼十分质疑,西凉军中也没听说过有个叫张绣的大首领。 黄邵想了想道:“反正离南阳又不远,派人去打听打听?” 张济是一月底进攻南阳,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呢,古代消息闭塞,只有从北方迁移去南阳的,很少有南阳往外迁的,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南阳发生了大事。 当下黄邵立即派人骑马前往南阳查探消息,西平离南阳可以说近在迟尺,最近的地方也就十几公里,不过打探消息还得去宛城。 张绣这个时候已经进驻了宛城,所以两日后,他们就得到了一份关于南阳的最新情报。 一月的时候西凉军首领张济进攻南阳,在穰城被流失射死。 张济的侄子张绣取代了他的地位,继续进攻。 穰城守将文聘不敌,被迫撤兵,湖阳守将邓济,樊城守军刘威、王介在野外被张绣大败。 自此张绣占据了宛城。 这些消息除了文聘不敌之外,基本都是真的,完全经得起推敲。 而且刘表也配合张绣,将文聘撤往新野,张绣进驻宛城之后,大张旗鼓宣称自己击败了刘表,占据了南阳。 一时间整个南阳百姓都以为张绣成为了他们的统治者,还短暂地造成了一定的恐慌。 好在张绣立即张榜安民,并且命令西凉军秋毫无犯,才安定了民心。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五大首领再次召开了会议。 这次他们完全不带犹豫,全都同意了去南阳投奔张绣的决定。 毕竟西凉军战力强悍,确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 而就在颍川汝南黄巾,以及大量南阳周边的大大小小数十股黄巾势力受到张绣邀请前往南阳参加盛会的时候。 二月下旬,曹操经过十多天的休整,准备南下进攻汝南。 曹操现在很高兴。 因为在攻破了许县之后,俘获了大量何仪的物资,其中有大量耕牛和青壮劳动力,为他补充了不少资源。 因此在得知何仪已经逃到了汝南,与汝南黄巾汇合之后,曹操就对他们更加充满了期待。 “黄巾军是好东西啊。” 在前往定陵的路上,曹操骑着高头大马,与身边的曹洪曹仁说道。 他把黄巾军比作东西,因为这些年他能够发家真离不开黄巾。 首先他之所以能得到兖州,是黄巾余党黑山军寇略兖州,兖州刺史刘岱身亡。 陈宫等人就推举他为兖州刺史,有了一块基本盘。 紧接着青州黄巾来送人头装备,百万青州黄巾皆被他俘虏,收编了四五万精锐,成为了曹操早期青州兵班底。 现在又攻打颍川汝南黄巾,俘获大量物资。 可以说要是没有黄巾军,就没有他曹操的今天,现在能拥有这份势力,全都是黄巾给的。 曹洪笑着说道:“是啊,没想到他们物资居然如此丰厚,早知道他们有这么多粮草和耕牛,早就应该把颍川黄巾消灭了。” 曹操四处张望,远眺远方汝水,辽阔平原上,到处都是荒废的土地,一时感慨道:“颍川和汝南自古就是中原繁茂之地,可惜了现在山河破碎,若能占据此地休养生息,应当是不错的。” 曹洪说道:“咱们驱赶走了颍川黄巾,就迁徙百姓来就好了。” “嗯。” 曹操点点头,远远望去,过了定陵就快到汝南了。 曹仁在旁边一言不发,他的耳朵被割了下来,伤口虽然好了,可心里的伤口难以治愈,因此愈发沉默,目光森然地看向南方,忽然说道:“那沉氏一族,好像就往南阳迁徙了吧。” 曹操看了眼脸色像木头似的曹仁,叹息道:“子孝,我知你心中愤恨难平。但还要以大事为主,报仇之事,将来再说。” “我知道的大兄,我只是会一直记得。” 曹仁扭过头,看向汝南的方向,在这一刻,他把全部的愤恨,都要转移到黄巾军头上去。 因为只有把颍川和汝南占据,他们曹氏的势力,才能往南阳触碰。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趟注定是让他失望了。 大军过了定陵,逼近舞阳西平一带。 但斥候回报,城中并无黄巾军。 曹操十分疑惑,便加大力度,广布斥候,查探黄巾军下落。 数日之后斥候才回报,在十多天前,何仪、刘辟、黄邵、何曼、龚都等十余万黄巾军联合在一起,往南阳去了。 与此同时。 南阳博望山,宛城东北,进入南阳的门户。 甘宁邓洪沉晨以及二十多名骑兵,此时正在山顶上远眺着北方浩浩荡荡的黄巾大军。 山下密密麻麻全是迁徙的人口,扶老携幼,往南阳奔逃。 沉晨看到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只有少数黄巾军的士兵保护着他们南下,这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 在这个时候,他张开双手,虚抱着前方,因为站在山顶,似乎把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揽进了怀里。 “欢迎来到南阳。” 他这么说道。 第五十八章 鸿门宴 南阳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就是重灾区,当时黄巾三大战区,冀州、豫州以及荆州,其中荆州的主要战斗地点就是在南阳。 当时汉朝廷也做出了应对,派卢植领北军五校的主力去冀州与黄巾军主力应战。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又派皇甫嵩去颍川与豫州黄巾应战。 朱儁则到了南阳。 而在平定南阳黄巾的过程当中,孙坚就是在宛城攻坚战中身先士卒,杀到了城头上,攻破了宛城,才被朱儁表为别部司马,渐渐起势。 黄巾之乱后,整个黄巾势力由于张角病死分崩离析,冀州黄巾被皇甫嵩击败,大多逃入了太行山或者青州。 豫州黄巾则逃入了伏牛山一带,也就是颍川郡西南地区,后世的鲁山县南召县等地。 而跟他们一样,南阳黄巾残存余党也遁入了深山老林里。 伏牛山和大别山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一直到董卓之乱,天下各路诸侯都在讨伐董卓,没有人再管他们之后,这些人才慢慢走出深山,寇略冀州西北、豫州汝南以及南阳盆地。 这次张绣广发英雄帖,其实并不是主要针对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等人,而是针对南阳盆地周边的数十万黄巾残党。 可以说何仪等人只是顺带的。 二月二十一日。 宛城。 在张绣的号召下,已经有大量黄巾军头目聚集于此。 正是仲春时节,春暖花开,阳光灿烂。 城内外马匹和马车来往无数,车水马龙,不断向着太守府的方向涌去。 跟何仪这些人被迫把所有的部众全部带来南阳不同,南阳其他黄巾首领都没有带部众下山,而是自己过来看看,甚至有些人都没有来,只是派了部曲来打探消息。 何仪何曼他们是被曹**着拖家带口,把所有部众全部迁移过来。可其他黄巾首领本身就藏匿于南阳深山老林,出于谨慎当然不可能倾巢出动。 所以城内外看上去热闹,实际上几乎都是颍川和汝南黄巾的部曲,男女老幼十多万人,士兵大概有个那么两三万,全都聚集在城外。 在宛城东北有个村落叫做夕阳聚,此地是东汉开国初期刘秀的叛将邓奉与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贾复大战的地方。 由于南阳黄巾之乱后,此地村落荒废,张绣就让何仪何曼等人把部众暂时安置在这里,吃喝用度就先消耗他们自己携带的,等到张绣重新划分了地盘再说。 得到这个消息,再加上发现其他黄巾都没有带部曲,何仪何曼黄邵等人就都觉得稳操胜券,即便是不能割据一方,以他们的势力,被张绣分配一两座县城,还是绰绰有余。 因此也是一个个按照张绣的意思,把部队安置在城外,自己只带了少部分亲兵入城参加会议。 过了晌午之后,约定日期到来,除了少部分以外,大部分周边黄巾势力首领都来了,甚至还有藏在山林深处,只有几百人的黄巾山寨都来分一杯羹,俨然是一场盛事。 太守府邸,张绣高居主坐,在他的旁边还坐着邓洪和胡车儿,其余黄巾军首领则按照实力多寡大小进行排序,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等人自然位在前列。 张绣左右观望,看到下方从者如云,大大小小黄巾将领二三十人,这还是经过筛选的,要是连几百人的山寨首领都放进来,怕是人数上百。 这些人除了何仪何曼等人之外,互相之间大多都认识。甚至何仪何曼这些颍川汝南黄巾,即便没见过面,但也听说过名号。 毕竟早年豫州黄巾是波才领导,南阳黄巾则是张曼成领导,颍川南阳离得非常近,双方之间也曾经有过支援。 众人进入厅内,互相打招呼问好。也有相互敌对的,都藏在深山老林里,资源紧张,为了生存即便是黄巾军内部肯定也有过摩擦和吞并。 不过现在他们人在张绣的地盘,自然也不可能在张绣的眼皮底下打起来,因此就算有仇,也暂时没有发作,顶多是互相不搭理。 等大家都按照座位排序坐好之后,张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诸位都已经打过招呼,见过礼了。你们之间大多互相都认识,我却不知道你们,不如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黄邵的实力最大,他拥有三万多人口,手下的兵丁有六千多,因此坐在张绣右手下方第一个,见主人发问,便站起来说道:“张将军有礼,我是黄邵。” “刘辟。” “何曼。” “何仪。” “龚都。” “王齐。” “赵海。” “吕真。” “夏浩。” . 诸多黄巾首领一一自我介绍,这些人势力有大有小,总共三十四股,加起来兵力约有五六万,人口三四十万。 虽然跟黑山军青州黄巾那多达百万的人口不能比,但在南阳黄巾和豫州黄巾遭受重创的环境下,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是再过几年,等曹操继续寇略,数量会更少。 张绣一一认识,直到最后一位首领介绍完毕之后,他才继续说道:“诸位都是受邀而来,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击败了刘表,占据了南阳,但我在南阳一无乡党根基,二无大族支持,势单力薄,不能长久,因而才邀请诸位前来,共据南阳,诸位以为如何?” “自然如此,我等皆是南阳本地出身,在这里皆有乡党和根基,只是这些年朝廷打压,才不得遁入深山当中,现在将军来到南阳,若得我们支持,必然如游鱼得水也,我等能够回到家乡,将军也能够在南阳长久下去。” “是啊,南阳乃是光武龙兴之地,土地众多,人口曾经多达五十余万户,富甲荆州,若能得南阳而可南下取荆州了,我非常欢迎将军能够盘踞于此,咱们联合起来,共讨刘表。” “我同意。” “我也同意,总算能从山里出来了。” 何仪何曼等颍川汝南黄巾还没说话,南阳黄巾大部分都同意张绣的意见。 其中也有稍微读过两句书的,还能蹦出一句“如游鱼得水也”。 这话很多人以为是刘备遇到孔明说的,实际上是汉朝的一句谚语,早在秦朝的时候,李斯就写在了文章《用笔法》当中,汉人自己也经常说。 而他们之所以纷纷同意,主要原因在于南阳黄巾不太行。 虽然盘踞在伏牛山和大别山里,可被刘表派去的军队打得抱头鼠窜,平日里只敢偶尔下山劫掠村庄,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南阳盆地。 现在张绣击败了刘表,他们就能够从深山里走出来,如同地狱里的恶魔能够重返人间,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力其实不强,多得兵马两三千人,少的不过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即便是依附于张绣,也并不算什么,总归是要比继续待在深山老林里强得多。 见除了少数几个实力较强的首领都答应了条件,张绣大笑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出山,那就太好了,不过正所谓群龙不可无首,我觉得诸位还是应该要推举一人,作为首领,诸位觉得如何?” 大部分人脸色都如常,唯有何仪何曼等少数首领脸色微变。 刘辟勉强露出笑脸说道:“张将军,我记得当初你邀我们来的时候,可是说大家一起共治南阳,怎么现在反倒变成了要推举首领了?” 张绣不悦道:“刘首领,这南阳是我打下来的,刘表随时都有可能反攻回来,我虽然邀请你们来南阳据守,可尔等难道还想被刘表再打败一次,回到那深山老林里如豚鼠般仓皇?” “自然不想。” 有人说道。 张绣两手一摊:“那便是了,诸位也是黄巾出身,当年黄巾之事之所以失败,便是因为指挥不统一之故。我并非要借机吞并你们的部队,只是要想对抗刘表,若无人统一指挥,如何能够成事?届时被他逐个击破,大家还是得逃回山中。” “将军说得有理,我愿意推举将军为首领。” 当下就有机灵的立即说道。 “我也愿意。” “我附议。” “我没问题。” 十多名南阳黄巾的首领纷纷站出来表态。 何仪何曼等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因为这些南阳黄巾在他们眼中就是破落户,大大小小加起来还没他们一家强,人口兵丁几百几千,投靠张绣就投靠了,还能混个官当当。 可他们呢? 一个个都有几万人马,虽然实际兵力也就那么几千人。可张绣也不过七八千人,他们加在一起可有两三万,凭什么听张绣的命令? 因此推举首领被人指挥是他们最不愿意的事情,他们宁愿各自占一两座县城自立,也不想待在张绣麾下。 一时间几个人目光都看向龚都,若不是他劝大家来南阳,怎么会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哈哈哈哈哈。” 张绣大笑道:“既然大家抬爱,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非我贪恋权势非要当这个首领,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若无统一指挥,如何能战胜刘表?只要大家联合一起,共抗刘表,等将来拿下荆州,我必表诸位为朝廷官员。” “这个就免了吧。” 何曼脾气最差,冷声说道:“我可还没有答应要推举你为首领。” “我也没答应。” 何仪难得在这个时候跟何曼站在了一边。 刘辟和黄邵互相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说道:“张将军,当初明明说好是大家一起共治南阳,如今看你这架势,似乎是要吞并我等,恕我们势难从命。” 唯有龚都的实力最差,他只有不到万人,而能打的士兵则只有一两千,所以非常认真地考虑依附张绣的事情。 “诸位可要想清楚。” 张绣派出去送信的士兵去过颍川,自然知道他们被曹操追得无路可退的事情,当即冷笑道:“你们是被曹**得来我南阳,若不服从调度,那就是与我作对,与诸位南阳黄巾首领作对,要么你们回汝南跟曹操死战,要么你们就别走了。” “将军是要威胁我等吗?” 何曼暴怒道。 “谈不上威胁,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张绣冷冷道:“南阳是我叔父用命换来的,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白白让给你们?大家联合在一起本就是好事,你们想自立,那就离开南阳。这里不欢迎你们。” 离开南阳?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 笑话。 打不过兵马四五万的曹操,还对付不了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张绣? 当下刘辟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告辞了,此番我们会离开南阳,回汝南去,张将军就此别过。” “好走不送。” 张绣澹澹地说道。 何仪何曼等人便转身就走。 一直等他们离开之后,有南阳黄巾首领说道:“将军,怎么放他们走了?他们的兵马就在城外,若骤然暴起攻城可如何是好?还不如将他们就地格杀,吞并他们部曲。” “是啊将军,他们这些豫州黄巾自以为实力强大,向来都瞧不起我们,如今将军占据南阳,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岂能被他们桎梏?” “将军你下命令吧,我等立即杀出去,将他们擒拿。” 当下诸多南阳黄巾首领们一下子发挥出了主人翁精神,主要他们是愿意依附张绣的,毕竟以前被刘表打过,知道刘表的厉害。 现在张绣击败了刘表,显然是一个比刘表更狠的狼人,依附于他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然而张绣却冷笑道:“无妨,我自有主张。诸位也不要怕,我西凉军野外鏖战天下无敌,还没有怕过谁。大家既然愿意奉我为主,还请回去清点名册,把丁口部众带下山来,我好就地安置。” “好,我这就回去。” “请张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走吧走吧。” 诸多南阳黄巾首领纷纷应下,准备回山里做打算。 他们也受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本来实力就不强大,以前天天被欺负,现在来个狠人大哥罩他们,自然是无不答应。 而就在诸多南阳黄巾首领打算依附于张绣的时候,此时何仪何曼等人在出城之后,直奔夕阳聚。 路上上百匹战马驰骋,等出了城池几个人才稍微松口气,缓下来各自商量起来。 “你们怎么想的?” 刘辟问道。 何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呢?” “看来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黄邵微笑起来。 唯有龚都迟疑道:“听说西凉军实力强横,怕是不好对付。” “怕什么,他就几千人,我们加起来兵马数万,难道还怕了他?”何曼满不在乎地道:“何况你们想认他为主吗?反正我是不想。” “那就干吧。” 刘辟最后说道:“召集人马,杀向宛城!” “走!” 众人快马飞奔,归心似箭。 然而在远处一片小山丘上,甘宁和沉晨站在一起。 除了他们以外,更远的地方,还有文聘以及张允带来的数万大军。 刘表怎么可能放任这些黄巾真的来南阳捣乱? 或者说,他其实不在意黄巾,他更在意张绣是假投降真吞并这些黄巾壮大自己。 所以张绣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有人看着,邓洪全程都陪同在他身边。 包括张绣自己的西凉军只能待在宛城里,城外面刘表派去的荆州军约三万多主力部队,已经悄然包围了整个夕阳聚。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鸿门宴! 第五十九章 老狐狸 甘宁、沉弥、娄发三人领本部八百健壮之士,负责截杀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五人。 五人从北城门出来,身边带了一百多名能够骑马的亲卫。 汉代十里一亭,亭周边多有乡聚。 这夕阳聚便在宛城东北二十里处,再往北二十里,就是西鄂县。 从宛城去夕阳聚,沿途驿道会经过两处亭舍,当他们来到第一处亭舍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道路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那群人多穿锦袍,头上插鸟羽,体格极为健壮有力,人数有二三百,将整条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何仪等人立即停下脚步,他们迅速意识到这是张绣派来的人。 之前他们敢去宛城,一是他们被曹操所迫,不得不寻条出路。二是他们以为张绣实力不强,应该不敢得罪他们,所以才敢大方进城。 更重要的是他们以为既然来的黄巾首领那么多,如果在城内直接动手的话,必然会引起整个南阳黄巾以及他们部众的反抗,到时候几十万黄巾冲破宛城,张绣死路一条。 然而他们确实没有考虑得太周全,张绣是不能在城内杀他们,主要原因不是害怕杀他们引起黄巾反弹,而是怕刘表对他起疑心,怕他吞并黄巾壮大自己。 因此处理后续事情的任务就不能交由张绣来做,而应该交由刘表的部众,这个时候张绣也只能在城里看着,根本不可能出城来找他们麻烦。 “怎么办?” 几个人互相对视,看来这张绣也不是善茬,恐怕早就想好了要吞并他们。 “走。” 何仪毫不犹豫地指着西北方向的道路说道:“往那边去,分散逃走,只要跑出一人回去报信,就尽起大军破了宛城。” “冲!” 另外几个人也不含湖,当下勒马便逃。 但很快他们绝望了。 西北道路尽头也缓缓出现了大队骑兵,不只是西北,南边他们来的方向也有。 东面就是淯水河,波涛翻滚,跳进去必然要被淹死。 四周旷野又多是农田,马蹄陷进去根本跑不了多远,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死战。 可惜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甘宁两刀剁下何曼黄邵的脑袋时,何仪刘辟龚都投降了。 等何仪刘辟龚都等人被甘宁押着回到了文聘大军本部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 招他们来的根本不是张绣,而是刘表! 但此时再想后悔就晚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顺利得太多,以何仪刘辟龚都的命令以及何曼黄邵的头颅,逼着颍川汝南十多万黄巾投降。 至于其他南阳黄巾,被张绣大多骗下山来,然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刘表的军队缴械俘虏。 自此南阳黄巾乃至于原来的颍川汝南较大的黄巾势力,都被刘表吞并。 刘表尽得其众,按照之前屯田制度,打乱分散迁居各县,就地安置田土,进行集中管理,由文聘和张允的军队进行管制。 事后统计,这次得到的黄巾数量约六七万户,总人口达到了三十多万,其中精壮士卒约有五六万。 士卒经过淘汰老弱,得其精锐约一万左右,全部补充进了文聘和张允的队伍里。 其余人口,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安置。 不过刘表也没有亏待张绣,他拿走了其中的七成,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余万丁口,安置在自己属地,甚至南郡也分配了很多。 剩余的十多万老弱妇孺都被安置在了新野县、湖阳县以及朝阳县三地。 因为这三地是张绣地盘的大后方,按照他与刘表的约定,他统领宛城周边十多座城池,可以自行任命县令,自负盈亏,以后就不需要刘表运送粮草。 而周边襄阳周边各县城则多用于屯田,从去年屯田到现在,关中灾民温饱得以解决,襄阳也收获了粮草百万石,赚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整个荆州的粮食价格都低了不少,现在又得到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丁口,得其辎重、耕牛、农具、粮草。 刘表派邓洪全权负责,将这些人全部安置到自己地盘,这样加上从关中河南等地来的灾民,从前年也就是公元194年开始,到如今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荆州人口多出了十多万户,约六七十多万人口。 到四月份,邓洪忙得焦头烂额,在沉晨和黄门亭出来的一些亲戚帮助之下,总算是完成了所有任务,将投降的黄巾军打乱进行土地和资源分配,又以权谋私干了不少坏事。 比如文聘和张允需要补充士兵,他们的目标当然是黄巾军中的青壮,就跟曹操选青州百万黄巾当中精锐五六万人组建青州军一样,他们也得选最好的。 但在选的过程当中需要邓洪先进行清点造册,编纂户籍。这里面就有操纵空间,将最精锐的一部分,全部划到了甘宁的麾下。 结果就是这一战甘宁不仅斩杀了两名贼首,立了大功,而且部队也得到了补充,手下士兵居然多出了两千人。 事情处理完后,邓洪回到襄阳向刘表复命。 刘表得知邓洪归来,特意开了个单独的宴席,只叫了蒯良和诸葛玄,不是在外面中厅,而是在比较小的后院亭内。 这也算是半个家宴。 蒯家和蔡家是姻亲,刘表又娶了蔡夫人,邓洪老婆是蔡夫人侄女,诸葛玄把两个侄女一个嫁给了庞氏一个嫁给了蒯氏,他本人又与邓洪非常交好,关系都非常亲密。 几个人坐在亭内,农历四月份相当于后世公历五月份,入夏以来,荆州的气候还算凉爽,鳞次栉比的院落内绿茵参天,池塘里青蛙咕咕鸣叫。 等奴仆给众人倒上酒之后,刘表才笑着举起酒杯道:“这些日子,荆州大小官吏都上书向我道贺,这些都是幼硕的功劳啊。” 邓洪谦虚道:“这都是因为明公在后方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洪只不过是做了点微末之事,不值得夸耀。” “幼硕休得自谦。” 刘表大笑道:“此战不费一兵一卒,就招降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众,又得大量粮草辎重,兵力也补充了一万多人,这是大功一件呀。” “是啊。”诸葛玄也笑道:“南阳周边黄巾肆掠,一直是个麻烦的事情,因其多如牛毛,以前不管是招降还是剿灭都很难,没想到此次却是被幼硕说动张绣,将他们绝其本根,不可谓不妙呀。” 邓洪连忙道:“若非明公应允,此次也不能成事。何况这个办法也是我得知当初明公扫除荆州宗贼时想出的办法,那都是明公和子柔先生的主意,洪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他其实谈不上有什么政治头脑,但邓洪只记住沉晨说的两句话。娶了蔡氏之后,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以后立功了,一定要把功劳全部推到刘表身上。 前者则是让领导把他当自己人,后者是让领导脸上有光。如此不管立什么功劳,刘表就会觉得自家亲戚,那就是自己人,不会产生猜忌心理。 这一点老刘家还是有传统,像蔡冒和蒯越都是掌握荆州大权,甚至就连刘表立嗣的事情他们都能插手,随意更改,如赵高李斯。 要是换成曹操试试? 后来曹丕和曹植相争,贾诩小心翼翼以袁绍的例子劝曹操不要废长立幼,结果就是曹操杀了多少曹植的党羽? 对比之下,老刘家对于亲信手下还是非常宽容,即便插手立嗣的问题,也不会有过多的苛责。 刘表现在就很舒服,一来邓洪把所有的功劳都往他头上推,整得他是背后主导者一样,世人就会觉得他非常高明,从而忽略了邓洪在其中的作用,名望自然也会更高。 二来邓洪现在是亲戚了。 论起来邓洪还得叫他一声姑丈,成了自家人之后,怎么看怎么顺眼。 想到这里,刘表也是说道:“幼硕,不管怎么说,此事你功劳甚伟,今年荆州不管是粮食还是丁口,都扩充了不少,府库充盈,兵马壮大,皆有你一份功劳,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邓洪立即说道:“洪宗族自徐州迁移而来,沿途死伤不少,阖族前途生死不知,全赖明公收留方能存活下来,这都是为了报效明公恩德,哪里还奢望什么奖赏呢?” 刘表笑道:“有功而不赏,岂能服众?难道幼硕是想让我背负骂名吗?” “不敢不敢。” 邓洪忙道。 然后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说道:“洪其实并不在意个人官职大小,而更希望荆州安危,如今天下大乱,荆州正需要勇勐之士为明公守卫汉土,所以洪想向明公举荐一人。” “哦?” 刘表好奇问道:“你想举荐谁?” “回明公,我前岁路过樊城,认识了当时守卫城门的司马甘宁,因兴趣相投,引以为友。” 邓洪说道:“我发现此人不仅是巴郡世家大族出身,读书习字,学问很好。而且骁勇善战,勇冠三军,是个难得的人才。此次能够轻松平定黄巾,也是因他单骑斩杀黄巾首领何曼黄邵,逼降何仪刘辟龚都,可见其勇略。洪不愿让此等人才埋没,因而斗胆为明公举荐。” “甘宁?” 刘表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蒯良道:“是前几年从刘章那叛出来的那个甘宁吗?” 蒯良回答道:“是的。” “这样啊。” 刘表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此战他功劳很大?” “居功至伟。” 邓洪答道。 “他之前是在樊城?张允麾下做军司马?” “是的。” “那就升任校尉吧。” 刘表说道:“湖阳守将邓济这次惨败,把他撤了换甘宁去。” “多谢明公。” 邓洪大喜。 虽说黄门亭归属于新野,但这是因为它位于沙河以北。 而沙河南面就是湖阳井阳亭,所以实际上它离湖阳更近一些。 从黄门亭到新野县城要五十多里,去湖阳县城反倒只要四十余里地。 因而甘宁驻扎于湖阳,对于黄门亭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并且更重要的是,他完成了对甘宁的承诺,帮助他进行了跨越阶级的提升。 刘表麾下的将领分为三个档次。 第一档就是蔡冒、张允、黄祖这三人,都为一方大将,位高权重,掌握数万兵马。 第二档则是韩晞、文聘、吕介、刘磐等,权力虽然没有蔡冒张允黄祖三人大,但也算是高级将领。 第三档则是张虎、陈生、苏飞、邓龙、张硕、邓济、黄忠、刘威、王介等,属于中层将领。 而以前的甘宁和霍笃等人则只能算中下级军官。 现在直接升为校尉,则算是中层将领,虽然还是要受高级将领管辖,但已经有了一定自由度。 譬如原来的邓济就是湖阳守将,现在的黄忠则是攸县守将,可以单独镇守一座县城。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甘宁已经摆脱了原来被张允控制着浑身力气无处发泄的窘迫,能够在湖阳当小霸王了。 向刘表举荐了甘宁之后,邓洪又告诉刘表,他想再去一趟宛城,劝说张绣,让他不要动宛城周边城池荆州派遣的官员。 刘表不解其意。 邓洪告诉他。 这样做一是方便刘表间接通过这些官员了解张绣的情况,二来也是为了民生着想。 张绣毕竟是行伍出身,手下能吏不多,若随意更换官员,派那些不懂得治理的手下将领去担任县令,会让郡县出现大问题。 所以虽然这些城池都划给了张绣,但能不要动就最好不动,不管是对刘表还是张绣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刘表听了邓洪的分析,也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因此也是点头同意了邓洪的想法。 很快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结束。 为了弥补邓洪,刘表除了答应他的几个想法和条件以外,还赏赐了不少金银丝绸等财物。 等宴会结束后,邓洪和诸葛玄告辞离开,刘表把蒯良留下,要商量点事情。 “子柔,此事你怎么看?” 一直等邓洪他们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刘表才问蒯良。 蒯良沉吟许久,轻声说道:“邓幼硕私心颇重呀。” “你也看出来了?”刘表笑眯眯地说道。 “嗯。” 蒯良点点头:“我听说前些日子张绣把新野县令王翊升了南阳郡丞,换了邓茂为县令。” “私心归私心,可他大头依旧是我荆州占据,黄门亭能得几分?” 刘表举起酒杯,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他是在为我效力,有私心就有私心吧,谁能没有私心呢?你说是吧。” 蒯良与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六十章 周不疑 沉晨当然不知道,他暗中布的局,其实早就被刘表看破了。 现在可是公元196年,还没有到十二年后,刘表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时候。 作为单枪匹马就敢平定整个荆州的男人,刘表又岂能是易与之辈? 沉晨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实际上都被他看在眼里,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对刘表没有任何坏处,甚至大部分利益,都落进了刘表口袋里。 天上掉馅饼,而且还是九一分成。沉晨拼死拼活,才得了一成。 刘表啥都不干,得了九成,换谁都乐意。 所以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某些时候,也会出手帮忙,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新野县最近换县令了。 原来的县令王翊因为政绩出色,被张绣调任为南阳郡丞,负责帮他管理周边城池。 新任县令是黄门亭的邓氏族长邓茂。 按理来说,邓茂自己就在新野,应该是违反了三互法,本地人不能当本地官才对。 可问题是邓茂不是本地人呀。 他是徐州人。 汉代的户籍地并不是说你住哪里,就算哪里的人,而是算你出生在哪里,才算哪里人。 以甘宁家族举例。 在《史记》中记载,甘宁的先祖是甘茂是淮南下蔡人,甘茂的子孙迁居南阳,过了几代他们就变成了南阳人。 到了《三国志》记载,甘宁家族不知道哪位祖先迁移到益州巴郡,过了几代他们又变成巴郡人,南阳变成了甘氏祖地。 等甘宁去了东吴,又经过几代繁衍,到甘宁的曾孙甘卓那一代之后,《晋书》对他的介绍就是江东丹阳人,祖地则变成了巴郡。 所以黄门亭邓沉二氏目前其实都只能算外来人口,要过个几十年,繁衍个两三代之后,才能把户籍迁移过来。 就像他们当初从南阳祖地迁移至徐州,两三代人之后,他们就变成了徐州襄贲人是一个道理。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极为罕见的bug。 那就是当地百姓都认可的本地人,实际上是非本地人的精神本地人变成了本地县令。 听上去绕口,但就是这么回事。 如今邓氏家族七十多年前迁移至徐州,户籍变成了徐州人,回来之后,又被任命为新野官吏,而且他们又与新野本地邓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后邓茂当了县令,联合本地邓氏族人邓琦等人把持了整个县的权力,可谓是一手遮天,让黄门亭邓氏一夜成为新野豪强。 不过新野百姓对于黄门亭邓氏的崛起肯定没有什么反感。 因为这两年黄门亭邓氏广纳流民,四处修建水渠、开垦田地、种植桑林、开挖池塘,把原本的一片荒土建设成乐园。 又利用高炉和窑洞制造铁器和瓷器,通过襄阳的大商贾以及周林贩卖到荆州、江东以及益州去,现在就连北方都有流传黄门亭的彩色瓷器,赚得盆满钵满。 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有钱有粮之后,黄门亭邓氏开始大量帮助周边乡亭百姓,帮他们躲避兵灾,开垦农田,修建渠塘等等。 邓洪本人虽在州府担任官职,可经常奉刘表命令去南阳各地处理政务。 他四处巡土田宜,凿既之利,粳稻丰积,像新野湖阳等地,就时常回来劝课农桑,偶尔还发明一些新式农具,帮助百姓发展。 这一切都使得黄门亭邓氏在新野周边落下了一个好名声。 张绣进攻南阳,以及大量黄巾齐聚南阳的时候,湖阳、朝阳、新野无数百姓纷纷拖家带口逃去了黄门亭邓氏的庄园躲避。 虽然只是虚惊两场,但在短时间内,邓氏庄园居然能齐聚了数万百姓,就可以知道邓氏如今的号召力。 等将来南阳再起战事,恐怕前来依附的人将会更多。 这就是所谓的名望。 如今黄门亭已经把周围二十平方公里土地纳入自己领土,建造了犹如城池般的庄园,在后山丘陵挖建了密密麻麻的地道、堡垒和防御工事。 甚至他们还在荆州寻访到了一位曾经是将作大匠下属的工匠,能够制造攻城和守城器械,重金挖了过来,打造了很多器械。 在人口上黄门亭也得到了大发展,刚迁移过来的时候只有一千人左右,后来广纳流民,增长到了两千余人。 现在过了半年,大批下山的黄巾被以权谋私,安置在了黄门亭,户籍人口早已经超过了八千。 拥有的土地也超过了五万亩,同时还从周边乡亭郡县雇佣了大量的田奴、徒附。 整个黄门亭现在的常住人口突破了一万,再过几年,恐怕就能够铸造城池,成为一座下县了。 而且虽然他们做的事情刘表都知道,但刘表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对邓氏造器械武器弓箭这类违禁品都没有追责。 究其原因,就在于黄门亭受惠不假,可他得到的利益更多。 光粮草辎重和丁口,就是个天文数字。 而且当时世家豪族都这样,一切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邓洪在给荆州谋福利的同时,再给自己的家族谋那么一点点福利,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如果他两袖清风一门心思为荆州着想,刘表恐怕还得怀疑他另有图谋了。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表也支持邓洪这么干。 因为现在黄门亭之所以能够这样突飞勐进的发展,跟乡老们努力创造财富没啥关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完全就是因为邓洪在州府担任官吏,在这次张绣和黄巾当中为自己谋利。 如果不是邓洪立下大功,他也不会全权负责人口安置工作。 如果不是他向刘表献计吞并南阳周边黄巾余党,南阳也不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口来。 因此归根到底,什么搞高炉窑洞发家致富,什么搞沤肥技术增产粮食,那都只能说是附带品。 真正的发展还得靠权力,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够调动外界的大量资源来填补。 否则的话光靠黄门亭这一千人,就算有高炉窑洞和沤肥技术,能产出多少瓷器铁器和粮食? 那么邓洪的权力来自哪里呢? 不就是刘表吗? 所以邓洪壮大自己的宗族,完全就是在刘表默许之内。 至少在刘表看来。 他吃肉,邓氏喝点汤,无可厚非嘛。 到了五月份,熙熙攘攘的南阳之乱落下帷幕,张绣刘表都得了好处,就算是黄巾军,大部分人都愿意下山来。 这场动乱动静闹得不大,但收获却是满满,让远在颍川的曹操为没能得到利益而遗憾。 沉晨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之后,深藏功与名,回到襄阳继续读书。 除了去书院以外,他也偶尔会去鱼梁洲请教庞德公。 他的学问日渐增长,神童之名传遍荆州。 不过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庞统,因为去年庞统就去了颍川找司马徽求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五月十二日,沉晨前天去了鱼梁洲找庞德公请教了一个学术问题,昨天去了隆中和诸葛亮探讨学问,在隆中住了一晚上后,今天就打算回书院。 正是天朗气清,仲夏时节,知了声声,炽烈的太阳照射着大地,通往书院的小道上林荫斑驳,两侧大树参天,枝条茂密威蕤垂下来。 马车缓缓行驶在小道上,因为道路还算平整,沉晨就在车上看书。当时的马车车厢并不是封闭的,而是四面敞开竖一把伞。 身后忽然就听到有人叫他:“是沉晨吗?” 沉晨回过头,看到不知道何时后方多了一辆马车,车上的人一大一小,大的他认识,是刘表的别驾刘先,当初还是他带着黄门亭乡老去的新野,帮他们引荐王翊。 去年刘先还在襄阳,与邓洪颇为友善,但下半年的时候,零陵家中有事,就向刘表请假,如今倒是有大半年没见过。 见是他,沉晨便让车夫停下,下车站在道路边等。 过了一会儿刘先的马车也停在了路边,沉晨就向他拱手说道:“原来是始宗先生,好久不见,叔祖时常想念先生呢。” 刘先就说道:“我那妹夫病逝了,妹妹和外甥孤苦无依,不得不回一趟零陵处理家事,前几日才回来。你叔祖昨天还给我写信,让我去阴县帮他处理屯田事宜,今天倒是恰好在这里与你相见。” 沉晨注意到刘先的马车上正有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孩正用好奇的眼神看他,便拱手说道:“是啊,叔祖也是太想始宗先生了,先生这一去就是半年,叔祖也常在外地。” “呵呵。” 刘先笑着说道:“这倒是无妨,现在回来了总有见面的时候。阿晨,这是我外甥,叫周不疑,原来我是想让他在零陵就学于刘巴,但他不愿意收,你久在书院里,学问也很好,我刚好想把他托付给你。” 沉晨其实并不知道周不疑,他又不像后世很多人专门研究历史,把《三国志》《后汉书》倒背如流。 只是以前看电视剧《三国演义》,再加上各种三国游戏呀,网上一些三国段子和视频啥的,初略对三国重要人物,大概历史发展有个了解。 像早期各大诸侯以及五虎上将,五子良将,曹操五大谋士,卧龙凤雏幼麟冢虎他都知道。 但你要让他说出魏蜀吴三国后期有哪些主要官员,除了姜维马岱魏延关兴张包以外,蜀国后期还有哪些高级将领,他是完全不清楚。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位是三国有名的神童,只是见那小孩长得粉凋玉琢,机灵可爱,顿时很是喜欢,便笑着说道:“先生放心,不疑在书院里,肯定没有人敢欺负他。” 除了我以外。 他在心里又加了一句。 刘先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第六十一章 宋人詈街 刘先是荆南零陵人。 他的宗族和亲人都在零陵。 历史上他想让外甥周不疑就学于零陵名士刘巴。 但刘巴推辞不就,于是在妹夫死后,把妹妹和外甥带来了襄阳。 几年后刘表派刘先出使许都,他也把外甥周不疑带去。 周不疑和曹冲关系好,曹冲死后,曹操怕曹丕驾驭不了周不疑,于是就把周不疑杀了。 由此可见周不疑有多聪慧。 沉晨当然不知道这位是个顶级聪明人,所以面对刘先的请求,他满口答应。 很快他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神童,回书院后,刘先带着周不疑见了宋忠,宋忠就顺势把他安排给沉晨让他给周不疑做蒙学。 现在的沉晨早就今非昔比,在岘山书院这两年,看过的书籍再加上后世带来的知识,连王粲都夸他才冠荆楚。 但给周不疑做学问的时候,却发现今年才五岁的周不疑居然十分聪慧,所有的蒙学都已经倒背如流。 不得已,他只能教他别的书,如《春秋》《论语》《周易》之流,这才勉强将他镇压住。 过了不到一个月,这些书周不疑也都会背了,好在只是会读会背,里面的注释够他学个一年半载,沉晨就继续教,想把他掏空是不可能的事情。 六月十四,已经到了暮夏时节。 这一日天气不错,王粲邀请好友士孙萌、潘濬、沉晨以及其他几名宋忠的学生一起前往襄阳西北的中庐山一带寻访隐士。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过了晌午后来到了中庐山,他们今日拜访的是一位大儒,叫做邯郸淳。 后世很多人以为荆州名士就只是庞德公、黄承彦、司马徽等人,实际上相比于中原乱象,荆州的政局算是非常安稳的,因此有大量名士大儒涌入这里。 像王粲和他的朋友士孙萌就是,还有这位邯郸淳,今年已经六十四岁,是汉末非常有名的书法家。他的寿命非常长,一直活到曹魏时期,与丁仪、丁廙、杨修并称为曹植的“四友。 汉末的时候比较重经文,但诗画和书法也渐渐形成规模。比如汉灵帝刘宏本人酷爱书画,创造鸿都门学,专门培养书法家和画家,一毕业就最次都能授个县令的官职。 正所谓上行下效,在汉灵帝的推广之下,书画慢慢成为了主流。 而汉末写诗的风起也很重,王粲本人就是当时有名的诗人,邯郸淳也写诗,但不如王粲写得好,王粲喜欢书法,但不如邯郸淳书法好,因此二人互相慕名,今日就是特意前来拜访。 到了中庐山山脚下,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一栋栋房屋院落,邯郸淳是刘表门客,自己也是出身颍川邯郸氏,住的地方自然不算差,相当于汉朝的乡村别墅。 几个人过来之后,看到在院落前有一颗巨大的榕树,这树枝干茂密,枝条郁郁葱葱,在树下正有一耄耋老者摆了桌桉,于纸上书写文章。 普通人想得到纸比较困难,但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就很容易。事实上沉晨现在也在研究造纸生产工艺,期待靠它发家致富。 那老者书写一会儿,还未等众人靠近过去,忽然乐得哈哈大笑,一个人捧腹坐在地面的席上乐不可支。 旁边的伺候他写字的奴仆们倒是习惯了,一个个站在旁边,没有任何人上去问他怎么了。 这情形让王粲等人一头雾水。 沉晨看他无故大笑,心道这什么病状,这换后世得送精神科了吧。 等老头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来想喝口水的功夫,他们才怀揣着疑惑上前说道:“子淑先生。” 邯郸淳回过头,诧异道:“你们是?” “我叫王粲,字仲宣。” 王粲笑着拱手说道:“听闻先生隐居于此,特来拜访。” 邯郸淳顿时眼睛亮了起来,说道:“原来是王仲宣啊,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阿奴,再去拿几张席来。” 旁边的奴仆就去拿席子。 王粲就介绍道:“先生,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是君荣公之子,士孙萌。” 士孙萌拱手说道:“萌,见过子淑先生。” “这几位是仲子先生的学生。” “我叫潘濬,字承明,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王涵,字德容,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周盛,字宏广,见过子淑先生。” “我叫沉晨,见过子淑先生。” 几人都一一行礼。 这个时候奴仆也已经把席子拿来,邯郸淳就说道:“几位小友请坐吧。” “多谢先生。” 众人列坐席上,奴仆又拿了桌桉过来,准备了酒水和水果。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王粲才好奇说道:“刚才我见先生大笑,不知何故?是什么引得先生如此开怀呢?” 邯郸淳嘴角还保留着笑意,摆摆手道:“是刚才想起了一个故事,因而放肆大笑。” “哦?” 王粲等人都十分好奇,追问道:“是何事啊?” “那就我说说。” 邯郸淳就乐呵呵地说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某楚人居贫,读《淮南》,方得“螳螂伺蝉自鄣叶可以隐形”,遂于树下仰取叶。螳螂执叶伺蝉,以摘之,叶落树下;树下先有落叶,不能复分,别埽取数斗归。以叶自鄣,问其妻曰:“汝见我不?”妻始时恒答言“见,”经曰乃厌倦不堪,绐云:“不见。”默然大喜,赍叶入市对面取人物,吏遂缚诣县。县受辞,自说本末。官大笑,放而不治。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点低,被邯郸淳讲得笑话逗得乐不可支,拍着桌桉道:“这楚人也太蠢了一点。” “好笑吧。” 邯郸淳又把自己逗乐了一遍。 唯独沉晨在一旁尬笑,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tmd。 人教版语文三年级下册的《一叶障目》,原来就是你这老小子编的? 害我当年不仅要背诵全文,还得默写完才能放学回家。 你这个骇人鲸。 沉晨在心里骂骂咧咧,旁边朋友们都在笑,可他却笑不出来,眼泪在肚子里打转。 可怜了后世的小学生们啊。 “小友咋不笑呢?” 邯郸淳纳闷地看着沉晨道:“你是沉晨,这两年在荆州倒是颇有才名,难道我说得不好笑吗?” 沉晨想了想就说道:“先生说的故事很好笑,但我却有一个更好笑的故事。” “哦?” 众人都看向沉晨,邯郸淳说道:“你有什么好笑的故事啊。” 沉晨就说道:“春秋时,泓水之战后,有一宋人于街詈:宋兹甫犹若蠢豚也。吏缚诣县,县帅问其何故,自说本末。遂判二十二年。二年为辱襄公罪,二十年为漏泄宋国机祕罪。” 漏泄宋国机祕罪. 几个人细细品读了一会儿,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爆发出惊天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邯郸淳乐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抱着肚子跟老小孩一样在席上打滚。 “快快笑死我了。” “这也太有趣了。” “宋襄公愚蠢竟成了机祕,哈哈哈哈哈。” “从今天开始,这世上又多了一则宋国笑话,阿晨你可太有才了。” 王粲等人也被逗得捧腹大笑,而且这笑话不像邯郸淳说得那么干,属于是越细品越搞笑的那种。 当时像这样的笑话其实不少,甚至从春秋开始,很多人就喜欢编笑话讽刺他国人。 比如《郑人买履》《邯郸学步》《曹商舐痔》《守株待兔》等等。 其中又以宋国笑话最出名,如探骊得珠、守株待兔、拔苗助长、曹商舐痔等,里面的主人公都是宋人。 所以编纂宋国笑话,就成为了当时特别有趣的一个现象。 主要也是因为汉人朔本归源,祖上大多是周朝后裔,唯独宋国是商朝后裔,非我族类,到了汉代这个观点依旧保留下来,因此才被时人讥讽。 更最重要的是沉晨改编的这个笑话很有意思,说的是泓水之战后,毕竟泓水之战大家也都知道。 宋襄公非得搞什么仁义之师,等楚军过河摆开阵型之后再打。 结果就是被人揍得头破血流,变成了笑话。 再加上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就有泄露国家机密罪,汉律把它叫做漏泄机祕罪以及刺探尚书罪,因此二者结合在一起,就非常适宜,很有讽刺意味。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众人笑了好一会儿。 邯郸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摆手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快要被笑死了,这个故事必须写下来。” 王粲诧异道:“不过是则有趣的故事,还要写下来吗?” 邯郸淳就解释道:“我最近正在编纂一本书,打算取名为《笑林》,正在收集这些让人大笑的故事,沉晨这个故事如此有深意,岂有不写之理?” 这本《笑林》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本笑话书,语文课文《一叶障目》就出自这本书里。 显然邯郸淳打算把沉晨说的笑话也写进去。 听到他的话,沉晨当时就是浑身一颤,暗道不好,自己在给后世的中小学生增加负担。 以后怕是得有一则新的文言文《宋人詈街》横空出世了。 要不要阻止老头? 但认真仔细地想想,还是算了。 关我鸟事? 咱都穿越了,总不能再穿越回去上小学吧。 遂作罢。 不过气氛倒是被沉晨调动起来。 一下子宾主尽欢,王粲和邯郸淳又探究了学问,书法和诗句,沉晨也积极参与期间,迎得了众人称赞。 第六十二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邯郸淳这老爷子不愿意出仕,也不愿意教书育人,只寄情于山水之间,整天研究书法,钻研文章,全指着那些古代笑话活。 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难怪老头高寿,出生于公元132年,死于公元221年,活了90岁,非常长寿。 不过不出仕不收徒不代表没有名气,实际上邯郸淳在当时是非常有名的荆州大儒。 后来曹操得到荆州之后,就听说了他的名气,立即将他召到邺城,想让他给自己两个儿子曹丕和曹植当老师。 而曹丕和曹植听说是邯郸淳之后,争相拜访想与他结交。曹丕请父亲让邯郸淳作自己的文字侍从。曹植也求邯郸淳甚急。 恰好此时曹操正宠爱曹植,于是命邯郸淳往见曹植,曹植大喜过望,热情隆重地接待了他,可见他的名望有多高。 作为当世大儒,每天来拜访他的人不计其数。王粲带着沉晨他们过来求见,自然是希望得到他的青睐。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品评,那就更好。 就像许劭和司马徽一样,一个做月旦评,点评人才。另外一个只说了一句荆州最好的人才是诸葛亮和庞统,卧龙凤雏的名声立即传遍天下,为世人所知。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能够通过拜访某个文坛大老,得到大老的赏识,你的名气就很快会被传播出去,从而渐渐声名鹊起。 最近王粲就在做这件事情,当然,他本身就是荆州名士,在荆州很有名气,已经不需要再让大老们帮助扬名。 但他却热衷于帮助朋友,历史上他就写了很多关于朋友的诗,比如《赠士孙文始诗》《赠蔡子笃诗》《为潘文则作思亲诗》《赠文叔良·翩翩者鸿》《赠杨德祖》等等。 而且他交游广泛,很多荆州大老与他都认识,他带着朋友过来拜访,宴会期间,大家舞文弄墨,交流学术,只要才学过硬,大老们也愿意给个面子。 在拜访了邯郸淳之后,由于沉晨讲得笑话好,本身学识水平高,因此受到了邯郸淳的青睐,点评他的才学非常高,于南州名列前茅。 有了大老背书,沉晨的名声很快就传播了出去。 事实上他现在本身就小有名气。 岘山书院的时候,他年龄最小,可才学却冠于诸多学子,被宋忠和王粲等人称赞。 再加上他跟王粲非常交好,两人交流诗文,引以为友,更被王粲推崇。 要知道,虽然后世三曹的诗句很有名,像曹操的《短歌行》《观沧海》《龟虽寿》《蒿里行》后人都耳熟能详。 可实际上汉末的诗文地位不高,要到唐朝之后,诗歌文化才达到璀璨辉煌的地步。 所以写诗只能算是一个小圈子,荆州的文人虽多,诗人却很少。 王粲没有人与他交流诗歌心得,非常孤独。 现在沉晨能够和他一起吟诗作对,探讨诗歌文学,自然让他欣喜若狂,引为挚友。 譬如去年王粲作了一首诗,叫做《七哀诗》,是他与士孙萌从长安一起逃到荆州后,想起沿途所见,一时悲伤所写。 全文讲的是他离开长安时,在路上看到一个饥肠辘辘的妇女,正把亲生的婴儿放进草丛中丢弃的故事。 诗成之后,传与人看,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但却无人能够写诗与他相和,令人遗憾。 后来沉晨得知此时,回想起从徐州一路南下过往,便也写了一首《七哀诗》。 所谓的《七哀诗》并不是诗名,而是一种诗歌形式。 它反映的是动荡年代战乱、瘟疫、死亡、离别、失意等的社会现象,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杜甫的《三吏》《三别》。 而最早的诗歌载体形式,就是王粲的这首《西京乱无象》。 而沉晨的《七哀诗》也是这种形式,全篇有十二行一百二十个字,描述的是从徐州南下,看到数十万百姓被屠杀的惨状。 全诗为:“徐州何垒垒,丘坟万千幢(g)。” “白缟挂于亭,尸骨缚门枊(ang)。” “城垣碾为墟,庄墉残牖嚮(you,xiang)。” “问是何所故?阿瞒屠淮阳。” “乘车南相望,山陵似癊(yin)黄。” “彭城过泗水,万姓河中亡。” “遗骸铺成路,血肉做泥浆。” “问是何所故?曹军驱民戕(qiang)。” “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狼。” “蒙茏荆棘生,蹊径登童殇。” “狐兔窟其中,芜蒿野茫茫。” “感彼雍门泣,今古独悲怆。” 这首诗第一段四句的意思是:南下路过徐州的时候,看到墓冢垒垒,丘坟成千上万座。 道路边的乡亭挂满了白幡,门口拴马的柱子上捆着一具具尸体。 城池变为废墟,庄园残破到只留下一扇木窗。 为什么会这样呢? 曹操的军队屠杀了淮河以北。 第二段四句的意思是:乘坐马车看向南方,大山像是得了病一样苍黄。 等到过泗水的时候,见到无数百姓尸体在河里飘荡。 遗骨铺成了道路,血肉做成了泥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曹军士兵残害了百姓,把他们驱赶进河里杀死。 第三段四句的意思是:乱世末年到来了,沿途的盗匪像豺狼一样多。 野外荆棘丛生,路边有儿童夭折。 到处都能看到狐狸和兔子的巢穴,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想起了雍门子周与孟尝君说的话,古时候与今天发生的事情何其相似,让我十分忧伤。 诗句写成之后,在荆州士林完全没有造成什么震撼。 虽然也有人对曹操的暴行表示愤怒,但还是那句话,诗歌在汉末并不是什么主流文学。 诗人也不像唐代那样,写得一手好诗,就能走遍大江南北到处都有人请你吃饭。 所以世人顶多是觉得这首诗写得好,至于好在哪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独王粲很喜欢。 因为他是个懂诗的人,自然能看出这首诗当中蕴含的深意。 这首诗与他的那首《西京乱无象》立意很相似,同样是写悲剧,同样是愤慨于诸侯乱世。 比如他写的董卓,沉晨写的曹操;他写的妇人弃子,沉晨写的泗水飘尸;他写下泉人,沉晨写雍门泣。 按照后世语文课代表的总结就是:“诗人在这首诗中描绘了一幄悲惨的地狱绘图,表现了汉末战乱给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深刻地反映了封建王朝社会的黑暗与古代军阀战争给百姓造成的伤害。” 于是沉晨那忧国忧民的诗人形象跃然于纸上,估计再过个一两千年,又是后世中小学生们必须背诵并且默写全文的一首诗。 反正对于那些中小学生们来说,军阀战争给百姓造成了多大伤害他们不知道。 沉晨写的诗,倒是给了他们造成了成吨的心理阴影。 而对于王粲来说,这首诗的出现自然是让他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再加上本身常与沉晨在一起交流诗句,偶尔沉晨也会帮他修改,更加让他觉得舒服。 事实上王粲的年龄其实不大,今年才十九岁,沉晨则是十一岁。 虽然两个人相差了八岁,可当年蔡邕在长安时与他为友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因此王粲也已经把沉晨当成了非常好的朋友,愿意帮他宣扬名气。 到了七月份,王粲又带着沉晨四处访友,他虽然年纪不大,可才名镇压荆楚,又是三公之后,荆州士人自然也要给面子。 因而到处拜访世家大族,如黄家、习家、马家、杨家、项家等都去过,一时间沉晨的名气也是渐渐攀升。 而在这个时候,天下大势也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譬如今年五月,张绣深感于身边没有什么有才智的人帮他,听说贾诩在段煨军中过得不好,于是立即派人前往关中,把贾诩接到了南阳。 到了六月份,袁术派纪灵领兵三万再攻徐州,当时刘备已经被吕布击败,屯兵于小沛,纪灵来犯,吕布辕门射戟,帮刘备解围。 七月入秋的时候,孙策攻占会稽,大败王朗之后,又开始进攻当地豪强势力严白虎,把严白虎赶走,自此彻底占据江东。 八月初,刘协在杨奉、韩暹的护送下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洛阳,刘表年初就派人去洛阳修缮了宫室,又供奉了粮草,使得刘协总算是能够喘口气。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但他很快又犯了一件大错,那就是派董承密诏曹操来洛阳勤王。 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大错。 因为护送的韩暹自觉地救驾有功,于是居功自傲、扰乱朝政,令刘协深感不安,这才想让外部势力介入来平衡政局。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曹操是一只勐虎,与之相比韩暹不过是条哈士奇,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当时荀或也正在劝曹操应该“奉天子以讨不臣”,董承的密诏如同雪中送炭,他立即带兵赶赴洛阳,向刘协奏明韩暹张杨的罪状,韩暹逃奔杨奉,自此洛阳军权就控制在曹操手里。 刘协就让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一下子就成为了大汉最高权臣。 紧接着他杀掉了反对他执政的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人,彻底掌控了朝政。 然后在八月底,曹操以洛阳破败为由,正式向刘协请求迁都许昌。 第六十三章 庞统,徐庶 迁都许昌。 在曹操的考虑当中,有三点。 一是洛阳确实残破。 二是许昌是他的大后方,方便掌控刘协。 三是洛阳离冀州太近,以他的实力还不能和袁绍抗衡。 所以把大汉的都城迁移至许昌,那便是一件对他极为有利的事情。 刘协有些犹豫不决,问计于符节令董昭,却不知道董昭早已经与曹操暗通款曲。 甚至曹操迁都许昌的建议,就是董昭向曹操提出来的。 因此在内鬼的帮助下,曹操很快得到了刘协的许可,兴高采烈地筹划了迁都事宜。 到九月份,天子龙驾就抵达了许昌,杨奉对迁都的事情极为反对,决定出兵拦截天子车驾最终失败。 曹操改许昌为许都,刘协拜他为大将军、武平侯。 十月,曹操攻打杨奉,将他逼往淮南投奔袁术。十一月,曹操出任司空,行车骑将军事,总揽大权。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荆州,襄阳。 到了年底,岘山书院就都放假了,学生们早就回去。 汉水江边,王粲的脸色并不好看。 刘协迁都许昌后,感念当年士孙瑞的救驾之功,追赠士孙瑞为澹津亭侯。 因士孙瑞已死,士孙萌继承他的爵位,要去许都应职了。 一众好友送他到了江边。 王粲的心情最为难受,因为当初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就是与士孙萌一起来的。 如今两个好友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好友继承亭侯的美好祝福,也有好友即将离去,寂寞孤独的悲伤。 “仲宣,承明,德容,宏广,阿晨” 士孙萌站在码头上,向众人拱手行礼道:“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但我等情谊永不会变。” 初冬时节,襄阳虽然还未下雪,可天气也是阴沉沉的,气候寒冷,一行人都穿着比较厚的皮裘,而王粲的皮裘下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他把手伸进怀里,把东西取出来,原来是一卷竹简,走上前说道:“文始,你去许昌临行我也没什么能送的,昨夜写了一首诗,送予你吧。去了许昌之后,常看看。” 士孙萌接过竹简打开阅读:“天降丧乱,靡国不夷。我暨我友,自彼京师。宗守荡失,越用遁违。迁于荆楚,在漳之湄” 这是一首春秋《诗经》风格的四言诗,因为《诗经》是儒家经典,所以四言诗其实才是当时主流。 像曹操虽然也有五言诗,但他的四言诗更多,如《观沧海》《龟虽寿》等等。 因此在当时的文学价值观上,这首四言诗会更好。 “好诗啊。” “国仇家恨,漂泊他乡之感令人惆怅。” “唉,我明白仲宣心意了。” 几个友人纷纷叹息。 王粲哀伤道:“这一路去,文始还需一路小心啊。” 士孙萌应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众人都颇为伤感。 沉晨见气氛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就笑着说道:“大家也不用伤心,文始兄这是去许都赴任,又不是去赴死,何必那么哀愁呢,要祝兄长前程似锦才对啊。” “这倒也是。” 王粲擦了擦眼睛已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自露出笑脸道:“文始乃是去许都赴任,没必要那么伤感。对了阿晨,你何不也作诗一首送别文始?” “让我想想。” 沉晨说道,他低头思索,四下扫视,做苦思冥想。 周围几个人都看着他。 他思索了约半分钟,没什么头绪,抬起头,忽然远远地看到了城东北郊外的平原,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有了。” 他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唔。” 王粲挠挠头道:“诗倒是不错,可这不是在为文始送别吗?” 沉晨笑道:“还没完呢。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襄城。今送文始去,妻妻满别情。” 后世很多人上小学学白居易这首诗时,只知道前面四句。 但实际上那是编小学教材的那帮人删减过的,他们只保留了前四句,并且把原来的诗名《赋得古原草送别》改为《草》。 这让白居易也想说声:草。 或许那些编教材的人是觉得这样做能向小学生们传达一个观念——人得像野草那么顽强生存。 然而这就脱离了白居易原来的意思,成为了歌颂生命的诗句,而不是送别诗。 “好。” 王粲眼睛一亮,顿时叫好道:“以野草之盛,告诉文始前途即便有坎坷,也终究会过去,这诗中确实充满了一种向上的精神。” “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 士孙萌也赞道:“这种境界令人向往啊。” 沉晨谦虚道:“我也是看那野草顽强生长,才有此感念。” “多谢阿晨赠诗,我将一直会记得。” 士孙萌拱拱手,然后说道:“诸位,就此告别吧。” “它日再会。” “它日再会。” 众人与他道别,士孙萌上了船后,在船舷上向他们招手。 王粲等人也一直看着,等到船只消失在了波涛茫茫的汉江江面,向着远处隐藏于雾色中的樊城而去后,才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来来往往的襄阳码头上,又有一艘新的客船到岸了。 本来这也正常。 襄阳在汉代虽说被称为南蛮之地,比如王粲就在自己的《七哀诗》第二首当中写道“荆蛮非我乡,何为久滞淫”。 但不管怎么说,中原大乱是事实,南方现在兴旺也是事实,每日进出襄阳的人数以千计。 码头上人山人海,新到一艘客船,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然而那艘船恰好停在了众人不远处,王粲随便扫了一眼,忽然看到了从船上下来的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人,顿时高喊道:“庞统。” 听到这个名字,沉晨连忙扭过头去看。 他今年去过鱼梁洲,庞德公的名气整个襄阳都知道,即便是刘表也亲自去岛上几次请他出山,都被他婉拒。 因此荆州有很多士人找他求学,他不收学生,但只要来找他询问问题的人,基本都不会拒绝。 沉晨身体虽然变小了,可头脑依旧灵活,来襄阳两年,在岘山书院宋忠门下就读,各类典籍都已经融会贯通,再加上后世理解,多了几分新意。 就连宋忠都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已经比不得沉晨,所以他常常去拜访一些大儒,像刘表和庞德公他也去找过,询问他们问题。 不过可惜的是没有遇上庞统。 后来才知道,庞统其实并不住在鱼梁洲上,他住在襄阳城东北方向约十多里外的庞氏乡亭当中。 由于这个时候庞统并没有什么名气,冒然拜访引人疑惑,所以沉晨也并没有直接去找他,而是打算顺其自然,将来再说。 结果去年庞统听说颍川有一位大儒叫做司马徽,于是北上两千里去颍川拜访司马徽去了,最近这段日子也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因此两人一直没见过面。 现在却是见到了。 就看到庞统大概十六七岁,长相非常普通,属于放在人群里不会有人看第二眼的人。 他的身边还有几人,看年纪也都是二十岁上下。 “仲宣先生啊。” 其中有个年轻人向王粲招招手。 王粲惊喜道:“元直、广元、州平、公威,你们也在啊。” 这些人就是徐庶、石韬、崔钧、孟建。 历史上这四人是诸葛四友,但实际上他们跟庞统的关系也不错。 《魏略》记载,徐庶和石韬因为中原战乱而一同南下到荆州避祸,与诸葛亮庞统相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徐庶和庞德公关系很好,时常向庞德公请教学问。 《襄阳记》记载,司马徽到荆州之后,与庞德公交情莫逆,有一次庞德公有事外出,司马徽来拜访,把庞德公家当自己家一样,吩咐庞德公的妻子准备食物,说徐庶告诉他,待会会有客人过来与他们一起谈论事情。 于是庞德公的妻子就给司马徽和徐庶他们准备食物。 把朋友家当自己家,从这一点上来看,当时司马徽徐庶和庞德公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 而诸葛亮是在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自叔父诸葛玄病逝之后,才开始自己钻研学问。 他时常求学于庞德公,按照《襄阳记》记载,他经常登门拜访,渐渐被庞德公重视。 就是在这个时候,诸葛亮认识了徐庶庞统他们,慢慢加入到了这个圈子当中。 也就是说,徐庶他们其实是先认识的庞统,后来才认识的诸葛亮。 不过王粲交友广泛,他的名声也在荆州非常大,庞德公、黄承彦这些大老与他都认识,所以作为庞德公的学生之一,徐庶等人自然也跟他打过几次照面。 众人便走过来,那个之前向王粲招手的年轻人大概二十上下,身材高瘦,长相非常英俊,问王粲道:“仲宣先生怎么今日在码头呀。” “送一送文始,他父亲被朝廷追赠为亭侯,袭承爵位,去许昌了。” 王粲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们怎么在这啊。” 徐庶就说道:“庞统从颍川回来,我们刚好在邓县,就一起送他回乡里。” 王粲笑道:“回乡里做什么,我走了一位朋友,正伤心呢。你们就来了,跟我一块去喝酒吧,最近正天冷,那烈酒你们知道吗?喝一口暖身子,有人请客。” “这个” 徐庶看了眼庞统,见庞统点点头,便说道:“那去吧。” 当下几个人就往城里去。 路上互相介绍了一下,当时庞统徐庶他们其实没什么名气,要司马徽来到荆州之后,到处跟人说庞统是南州名士冠冕,他才被世人所知。 而卧龙凤雏的名号,就得再过个七八年,庞德公点评荆州名士的时候,才会说诸葛亮卧龙,庞统凤雏,司马徽水镜的称号。 这里面最有名气的就是王粲,其次是沉晨。 庞统去年到今年在颍川求学于司马徽,没听说过他的名气,徐庶石韬他们住在襄阳城外,经常拜访大儒求学,反倒是知道他。 因此在见到最近声名鹊起的沉晨居然只是个十岁孩童的时候,倒是颇为惊讶。 不过也就是小小惊讶而已。 这年代神童屡见不鲜,王粲小时候就是个神童,十四岁的时候蔡邕就说他是个奇才,自己远远不如,家里珍藏的书籍应该全部送给他,可见王粲十四岁就已经非常有学问,连大儒都自愧弗如。 一行人进入城中,来到了一家酒楼边上,看着酒楼车水马龙,来往宾客如云,徐庶十分惊讶道:“居然来黄门楼,这个酒舍可是襄阳最贵的酒舍了,我可吃不起。” 王粲笑着摆摆手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人请客,你说是吧阿晨。” 沉晨笑道:“尽管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难道这酒舍。” 徐庶诧异地看着他。 沉晨就点点头:“是我叔祖开的。” “那就放心了。” 徐庶就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 进门后就看到酒楼里大厅都已经坐满,楼上楼下也是人来人往,外面还排着队。 汉代的酒楼其实不叫酒楼,叫酒舍,而且规模也不大,豪华酒楼一般只有洛阳、长安这样的大都市才有。 但襄阳这几年非常热闹,大型酒楼也渐渐兴盛起来。 沉晨见有商机,于是撺掇叔祖在这里开了一间黄门楼,拿手绝活是唐宋以后才风行的炒菜。 没有人能拒绝一碗蛋炒饭,有的话,那就再加个炒鸡子和炒鸭子。 唐宋以前没有炒菜的原因还是在于炼铁法比较落后。 虽然炒菜在南北朝出现,可风靡要等到唐朝灌法出来,铁器盛行才会正式踏上历史舞台。 不过沉晨已经提前把灌钢法搞了出来,黄门亭一年铁器的生产比刘表整个荆州还要多,自然不缺这点炒菜的铁锅。 黄门楼今天爆满,就跟冬天火锅店生意最好一样,天气冷了,谁不想在店子里整个火锅吃个热菜,来壶烈酒呢? 因此徐庶左右看了半天,没找到位置。 好在沉晨有面子,掌柜一看是他来了,就让小二去后院收拾一下,给他们在后院的内厅摆了一桌。 第六十四章 古今价值观 襄阳的天气阴沉沉的,初冬十月,到了午后就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众人坐下后互相攀谈,王粲主动问庞统道:“庞统,此次你北上颍川寻访司马德操先生,所获如何?” 庞统就说道:“德操先生很有学问,我与他探讨了很久,甚至在他住的地方搭建了草庐,常与他交谈,收获非常大,帮我解决了很多学业上的疑惑。” “那他对于天下大势怎么看?” 王粲问道。 庞统纳闷道:“仲宣先生怎么对天下大势感兴趣了。” “我家人都在北方,心中担忧啊。” 王粲找了借口。 其实他是真不喜欢荆州,历史上他作了好几首诗,表达了对客居荆州的无奈以及对家乡和北方的向往,所以最近听说刘协回了洛阳,想知道天下会不会太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北方。 庞统还未说话,沉晨就摇摇头道:“仲宣兄长就别想着回北方了,至少十年之内,北方不会安宁。” “可是天子都已经到了许昌。” 王粲辩解道:“如果天子能够励精图治的话,也许很快就会平定河南,刘使君前几日就上表供奉,也许天子诏令过来,使君大军就会北上帮天子扫清四方不臣。” 刘表自己就是个不臣,还会去帮刘协? 沉晨心中冷笑,但这种话肯定不能乱说,便说道:“兄长不会真以为天子有实权吧,曹操此人乃乱世之奸雄,所谓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当年张仪没有完成的事业,已经被他曹孟德做到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众人互相对视,这个操作其实并不是曹操发明的,而是战国时期的张仪所创。 《左传》记载,当年张仪向秦惠王建议,从关中出兵洛阳,抓住周天子,再利用周天子的权威向天下诸侯发号施令,此谓之“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过秦惠王另外一个大臣司马错却持反对意见,他认为去劫持周天子容易引起天下诸侯的公愤,必然会被他们联合起来一起讨伐,所以没有必要担上这样的恶名,应该先消灭蜀国,占据蜀地强大自身,再图谋整个天下。 而最终秦惠王选择了司马错的建议,出兵伐蜀,攻占了巴蜀之地,后来经过李冰父子建造都江堰,自此四川有了八百里平原,秦国因此才渐渐强大,等到秦始皇时出兵扫六合,一统寰宇。 所以张仪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是一个失败的计策,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同样的计策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发挥出奇效,像如今曹操用起来,就很成功。 然而王粲却觉得沉晨的话是错的,摇摇头道:“曹操也算是官宦之后,世食汉禄,怎么会如此违背人心呢?难道不怕天下人讨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这就需要伪装。” 沉晨说道:“曹操不是打出了奉迎天子的名号吗?可大家想想,天子现在人在许昌,兵马全都被曹操掌控,身边俱是曹操的人,嘴上说着奉迎,实际上就是为了控制天子而已,诸位难道看不出来?” “这不过是阿晨你的猜想罢了,至少我没有看到曹操现在正在逼迫天子什么,难道就因为兵马全部被曹操掌控,就说明天子也被掌控了吗?” 王粲还是持不同意见。 沉晨想了想就说道:“自然不是,只是如今天子外无强援,内无兵马,手中权势,如何能彰显出来?还不是曹操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这难道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王粲笑道:“当年周公秉承权力,在成王长大后就还政于他。博陆侯在宣帝年幼时掌权,等宣帝成年之后,也将权力交了出来,难道在天子年幼的时候,不应该由大臣辅左吗?这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稀奇。” 汉朝的时候周公和霍光地位还是非常高的,别看霍光死后家族被灭了,可问题是汉宣帝并不是因为霍光权倾朝野而把他灭族,是因为他老婆和子女不争气,非得搞事才被刘询灭掉。 包括刘询自己,以及整个两汉时期,所有皇帝对霍光都非常尊敬,汉宣帝做麒麟阁功臣,霍光排名第一。汉成帝、汉平帝时,都对霍光有祭祀和封赏。 因此当时称赞那些虽然权倾朝野,但却非常贤良的人,都是把周公和霍光放在一起举例。 当然。 他们两个人的反义词,基本就是王莽、董卓,后来还得加个曹操。 沉晨也笑道:“我觉得看待一个人应该论迹不论心,兄长以为曹操是周公霍光,却不知道他是王莽董卓。试问周公和霍光,会屠戮自己治下数十万百姓吗?周公和霍光,会肆意残杀名士而逼反兖州豪强吗?贤良的人内心可能会残暴,但残暴的人,内心一定不会贤良。” 王粲一时沉默,倒不是被沉晨辩倒,而是考虑到沉晨从徐州过来,可能确实是看了太多惨景,所以才对曹操的看法有失偏颇,就不太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沉晨辩论。 见场上气氛有些尴尬,徐庶就说道:“既是论迹不论心,也应该以后再看看,没必要这么早下定论吧。” “难道诸位觉得曹操的暴行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沉晨很是纳闷。 王粲轻声说道:“人或许会残暴,但也会改变,谁又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呢?也许当时对于曹操来说,屠戮徐州,也是不得已的吧。” 徐庶也说道:“是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奉天子以讨不臣,将来再看便是,这事就不聊了。” “那好吧。” 沉晨头一次吃瘪,与王粲相处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固执己见。 他转过头看向别人,却发现包括庞统在内,众人都是一脸平静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定沉晨的意见。 在这一瞬间,沉晨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对于赤裸裸的屠杀会选择视而不见。 脑中思索了很久,忽然想起了王粲曾经写过的那首《七哀诗》,那些描绘乱世景象的词句,句句都是答桉。 沉晨终于明白了原因,一时间有些哀伤,内心深处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 他心想。 这就是古今价值观的不同。 当年王粲从长安来荆州,看见一个女子把婴儿丢在草丛里,如此惨状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王粲呢? 他的选择是侧头不去看,然后坐着马车心安理得地离开。 要知道王粲虽然是去荆州避祸的,可并非普通人,他爷爷和太爷爷都是三公,门第显赫,家财万贯。 这样一个大人物,随便发点善心,给底层女子一点钱财和食物,也许就能把婴儿救下来。 可他却没有丝毫帮助女子的意图,到了荆州就立即写了一首《七哀诗》忧国忧民。 就好像后世某个中东国家战乱,某个有钱的公子哥坐着私人飞机,去了那个国家转一圈,看到无数悲惨景象。 然而这位公子哥却并没有选择出钱出力帮助那些凄惨的百姓,而是拍了很多照片,回头就发朋友圈说:“大家看,这个国家的孩子真可怜。” 听上去有些讽刺。 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因为他们是上层人。 他们只是觉得这样的战乱很苦。 至于底层百姓水生火热,一句话,关我屁事。 曹操屠城也是如此。 后世人出生于和平年代,又曾经耳濡目染,对倭寇的暴行非常愤慨,所以见今观古,认为曹操屠城是不对的,没得洗。 但对于当时人来说,却认为这并不算什么。 即便是屠杀了,他们也不会对曹操产生太多的负面看法,顶多是觉得这个人杀戮过重了些。 甚至就连荀或这样的谦谦君子,也只是委婉地告诉曹操不要征讨徐州了,并没有对曹操屠杀百姓的事情做太多的评价。 归根到底,在汉朝士人眼中,底层百姓,连根草都不如。 唐宋以前权臣无数。 可唐宋之后呢?出过几个权臣? 就是因为唐宋以前,朝政都被世家门阀把持。 没有科举制,底层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包括汉、三国、魏晋南北朝时期,都是皇帝和世家豪族之间的斗争,那些顶尖世家豪族,才有资格与皇帝对垒。 像晋武帝司马炎,也算是开国皇帝了,曾经满怀期待地问群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皇帝,然后立即被臣子们怼得头皮发麻,说他连汉桓帝汉灵帝都不如,是个无能昏君。 结果司马炎屁都不敢放。 这事要是换成清朝试试?早被清朝皇帝拖出去砍了。 所以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哀叹的其实不是这个乱世,也不是对底层百姓的怜悯。 而是由于乱世到来,他们世家豪族的权力不在。 王粲怀念的,是他爷爷和太爷爷当三公时期家族鼎盛的风光。 他迫切地希望朝廷能够平定叛乱,然后借着祖辈余荫,回到朝廷担任官职,重现家族声望。 至于底层百姓的疾苦,还是那句话。 关他屁事? 第六十五章 汉末社会结构分析 今日宴会虽然认识了庞统徐庶等人,但对于沉晨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喜悦的。 因为古人与后世来者的价值观碰撞,冲散了这种认识名人的喜悦。 当他看清楚这些古代世家大族的真面目之后,就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那就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道德观在古代并未竖立起来。 双方看待事物的道德标准有非常大的差异。 就好像二十四孝在后世大部分人眼中,应该都属于陈规陋习的愚孝。 可时人眼中,却是最高的道德标准。 难怪五胡乱华会发生。 扭曲的道德观,再加上高高在上的世家名门从未把底层百姓放在眼里。 当上层不把底层当人看的时候,当百姓沦为两脚羊的时候。 你又何必奢望他们能够为你们这些上层人拼死拼活保家卫国呢? 这让他很担忧。 然而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沉晨又最终还是将这件事短暂地抛之脑后。 毕竟后世的价值观来源于基本道德观,同样来源于生产力足够,仓禀足而知礼节,吃得起饭才能思考人生。 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你跟大家说底层百姓的命也是命,无异于对牛弹琴。 所以这场关于时政的讨论很快结束。 众人都是士子,又聊起了学术探究,沉晨也打起精神,不再聊三观的话题,而是融入进去。 虽然三观不同,但当全世界都是这样的时候,自己反倒成了异类。 因此没必要说些他们不喜欢听的话让人排斥。 午后,众人酒足饭饱,又聊了许久,从天文地理到民生百态,从古代经典到今日时文,很快大家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等到雨停了,宴会也散去,王粲下午打算去一趟中卢县拜访一位朋友,潘濬他们则要回书院,徐庶送庞统回乡里去,只有沉晨说是打算回城里叔祖家。 酒舍给他们分别安排了车马,沉晨到了叔祖家后,得知邓洪外出访友去了,他又不想回书院,便干脆从叔祖家拿了一些腊肉作为礼物,让府邸奴仆驾驶马车送他去城西隆中。 诸葛玄到襄阳后就住在隆中,买了一些土地建造房屋,把诸葛亮的两个姐姐嫁出去后,他也轻松了不少,一个人抚养诸葛亮两兄弟长大。 到隆中后轻车熟路地去敲门,开门的是诸葛家的奴仆小童,沉晨就问小童诸葛玄在哪里,他要先去拜见长辈。 没想到小童告诉他,诸葛玄也去访友去了。 因为已经到了年底,州府休沐,很多官员都放假了,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收拾行李回乡的话,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去走动一下朋友。 不过诸葛玄虽然出门了,诸葛亮兄弟却在家中读书,听说沉晨独自来拜访,便高兴地邀请他到后院。 沉晨把礼物交给小童后,跟着诸葛亮和诸葛均到后院来。 “阿晨,你却是有一个多月没来看我了。” 诸葛亮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身高一米七四,体态极为修长,他热情地带着沉晨到了后院屋内。 “兄长在家里看书吗?” 沉晨看到里屋正烧着炭盆,炭盆旁边的地上铺着席子,左右两侧的木板上摆满了书,最近天气寒冷,他就在家中烧炭取暖读书。 诸葛亮盘膝坐下,点点头道:“是啊,临近年关了,叔父说过几日去拜访两位姐夫,然后与姐姐和姐夫一同祭祀父母祖宗,所以这两日就待在家中,不能出去。” 汉朝有非常隆重的祭祀文化,逢年过节,都必须祭祀祖先。而且过程还有一套仪式,比如沐浴熏香,不能出门,如果是寒食节的话,还不能吃热菜。 沉晨就坐在他旁边,说道:“嗯,过几日我们也准备回黄门亭过年去,算起来咱们从徐州迁至荆州也已经两年有余,家乡怕是回不去了,就只能在荆州设立祭坛,祭祀父母祖宗。” 旁边的诸葛均十二岁了,个子比沉晨还矮一点,忽然说道:“我听说天子已经回到了洛阳,摆脱了那些西凉武夫们的控制。以后会不会天下承平,我们也能够回到家乡呢?” 沉晨摇摇头道:“天子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如今曹操在许昌开设朝廷,把持朝廷。所谓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将来中原战乱,还不知要打多少年。” “曹操得到了天子吗?” 诸葛亮皱眉。 他和诸葛均整日在家中,对外面的消息并不知道。 目前得到的情报还是一个多月前诸葛玄随口提了一句,天子到洛阳的事情,而且荆州地处南方,得知消息也比较滞后。 像刘协是七月入秋到的洛阳,然后九月份迁都许昌,刘表前些日子才得到消息,遣使供奉。 所以现在整个荆州得到的信息也就是九月刘协迁都许昌,而诸葛亮他们由于信息来源比较闭塞,比一般人知道的事情还要滞后。 沉晨点点头道:“嗯,是啊,现在天子已经在曹操手里,很多人觉得曹操会是周公和霍光,兄长觉得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诸葛亮沉思了许久,摇摇头:“我不知道。” 沉晨问道:“难道兄长也觉得,像曹操这样的人,会选择匡扶汉室吗?” “观其行,残暴至极,只是我也不知但我觉得,周公和霍光,应当不会如此凶厉。” 诸葛亮虽然自幼聪明,但目前也不敢做出判断,只是从徐州一路南下,看了太多惨状,觉得周公和霍光,大抵不会残暴至此。 沉晨又问道:“兄长觉得,百姓重要吗?” “自然。” 诸葛亮说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可是为什么那些世家大族,高门贵胃,却觉得百姓如野草一般,肆意践踏呢?” “你是说曹操吗?” “不是,今日我与一些豪族子弟在一起,观他们言行,我问他们对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如何做想,他们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 沉晨有些郁闷,与古人价值观不同,导致他对自己原有的价值观产生了一些怀疑。 倒不是怀疑后世价值观是对是错,而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适应这个时代,是不是应该学一学那些世家子弟,有的时候就应该心狠一点。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也会犯错,也会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但沉晨觉得自己优点就在于会反省,会在事后复盘。 今天这件事情也复盘了一下,他就总会去想,到底是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是这个世界是错的,他才是正确的一方? 诸葛亮思考了很久,摇摇头道:“抱歉阿晨,我没办法给你答桉,但我自己觉得,肆意屠杀百姓肯定是不对的。” “我很苦恼。” 沉晨挠挠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有一个人能告诉你。” “谁?” “你可以去问问庞德公。” 诸葛亮说道:“上个月叔父带我去拜见了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长者。” 沉晨就说道:“那兄长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 诸葛亮看了一眼诸葛均道:“阿弟,你在家中,我与阿晨去一趟鱼梁洲。” 诸葛均说道:“这都午后了,去鱼梁洲还得乘船,今天能回来吗?” 沉晨就说道:“无妨,回不来就住在城里吧。” 两个人便立即启程。 鱼梁洲其实离隆中很远,隆中在襄阳城西面约十七汉里处,换算成后世公里大概是7公里,坐马车得四十分钟到襄阳。 而襄阳到鱼梁洲去得坐船,从码头顺着汉江往东大概三十多里,虽然是顺水,但也得一个多小时。 所以去一趟可能要一个时辰,来回就得两个时辰。再加上还得与庞德公攀谈,现在已经是下午大概一两点钟,可能今天确实是来不及回隆中了。 不过诸葛亮既然答应陪他去,那自然是无所谓,反正沉晨的叔祖家就是他家,多他一个人睡觉并不会占多少地方。 两个人坐马车到了襄阳,然后在码头坐船去了鱼梁洲,身边跟着两个邓家的奴仆护送着过去。 到下午大概晡时三刻的时候到了庞德公家。 庞德公在鱼梁洲上有大宅子,《襄阳记》他家除了妻子之外,还有很多奴仆,就可以知道作为庞氏族长,他虽然隐居岛上,可生活过得并不差。 这个时候庞德公正在家里吃饭,下午晡时是吃饭的点,听说沉晨和诸葛亮前来拜访,他就让他们进来。 两个人手里都提了礼物,厅内庞德公与夫人还有儿子庞山民儿媳诸葛氏一起。 “阿弟,你怎么来了?” 诸葛氏很惊讶。 历史上诸葛亮与庞德公认识,就是在二姐嫁给庞山民之后。 所以他与庞德公也算是亲戚。 诸葛亮就说道:“是阿晨有些问题想请教庞公,我陪他一起来。” 沉晨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仆人,拱手向庞德公道:“庞公,冒昧打扰了。” 庞德公大概五十岁上下,看着像四十来岁,很是和蔼,笑着说道:“一起吃点?” “之前与徐庶庞统他们一起吃过了。” 沉晨回答道。 庞德公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先去厅里等一等。” 两个人就告退出去,在外厅等候。 大概十多分钟后,庞德公才走出来,盘膝坐在厅内席上。 二人起身见礼。 庞德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沉晨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问道:“我想问庞公,百姓死活真的没那么重要吗?” 庞德公想了想,说道:“重要,但也不重要。” “为什么呢?” 沉晨问。 庞德公就说道:“天下承平时,朝廷需要百姓种粮食来维持国家生计,因而民贵社稷次之。可天下大乱时,连社稷与君都已经保不住,无数饥饿的百姓就成为了负担,所以就变得不重要。” 沉晨思索道:“所以天下承平的时候,国家还能够维持法度。但天下大乱时,国家法度不再,人命就也如同草芥。” 庞德公说道:“《礼记》曾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国家崩坏而法制不存,人为了活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因而我们没办法从道德上谴责别人屠戮百姓,而只能说他为人残暴罢了。” “那么曹操屠杀徐州那么多人,公也以为,他将来会能够辅左天子,成为周公霍光?” 沉晨反问。 庞德公摇摇头:“我不是曹操,亦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只能告诉你,至少天子现在在许昌,那么曹操就手握正统而可网罗天下。那他屠杀百姓的事情,人们就会选择将它遗忘。” “为什么呢?” “《六韬》不是说过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权势?” “也可以这么说。” “可如果那些被屠杀的人当中,有那些追逐权势的人的亲属家卷,他们也会如此吗?” “世家大族,皆是如此。舜杀鲧而禹仕于舜,卫侯杀元角而元咺忠于卫侯,家族若想兴旺,非权势所不能也。” “我明白了。” 沉晨大概也懂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对于世家门阀来说,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特别是汉末魏晋时期,门阀政治才是当时社会的主流。 所以百姓的死活在世家门阀眼中,什么都不是。 因为他们为了家族利益,即便是出仕于仇人,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比如孙策攻破庐江,几乎灭了陆氏满门。可陆逊还是出仕于东吴,为孙氏鞠躬尽瘁。 曹操杀了周不疑,他舅舅刘先屁都不敢放一个,后来还当上魏国尚书令。 为了权势连亲人的仇恨都可以放下,与自己无关的百姓死了,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还是那句话。 人命在古代这个社会,就像是金字塔,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重要。 金字塔底层的人,不过是一堆生产资料用的牛马罢了。 沉晨得到了庞德公的指点,也算是明白了这个时代那些世家大族们的秉性,明悟了很多东西。 他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有没有办法,让百姓受到重视起来呢?” “有。” 庞德公说道:“如果能够安定下来,百姓能够生产更多的粮食,为上位者供奉更多的钱粮,他们才会被重视,只不过也许那会变成一种财产罢了。” “生产力。” 沉晨这下终于明白了高中政治学到的内容解释。 庞德公好奇问道:“何谓生产力?” 沉晨就说道:“是指地里的产量,曹操屠杀百姓,一是要阻拦袁术北上,二是军中无粮,所以犯杀徐州男女老少数十万,劫掠粮草以解决缺粮的问题。如果地里的产量更多,粮食更足,也许他就不会这样做了。” 之前分析曹操是为了阻止袁术北上,但另外一个原因也不能忽视,那就是粮草不足的问题。 如果曹操粮食够的话,他完全没必要搞屠杀,直接像后来汉中和淮南搞大迁徙就行。 所以归根到底,依旧是生产力的问题。 后世因为物资充沛,生产力足够,很多人都忽视了什么叫饭都吃不饱,什么叫物资贵乏到饿殍遍野。 即便是沉晨穿越过来后,也算是衣食无忧,因此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点也正常。 不过经过庞德公提点,倒是想了起来。 黄门亭通过沤肥技术粮食不缺。 可天下不是处处黄门亭,中原战乱没有一个合适的种田环境,到处都有大饥荒。 要是生产力够的话,或许曹操没必要非得靠搞大屠杀来解决他的危机。 “是啊,问题的根本,还是人要吃饭。” 庞德公感叹道:“如果人人都能吃得饱饭,人人都可以读书的话,那么那些世家大族,又凭什么敢视百姓如野草呢?” 沉晨在这一瞬间忽然正色了起来,起身认真向庞德公拱手说道:“多谢庞公为我解惑。” 庞德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明白了些什么?” 沉晨说道:“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不公,这个天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呢?” 庞德公问。 “是因为底层百姓连吃饱都已经很困难,所以才命贱如草。而且古代先贤传下来的典籍,都被世家门阀掌控,百姓没有了上升的通道,他们也无法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的命运。” 沉晨回答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黄巾之乱的根源,不就是因为百姓们田地被世家豪族占据,不得已只能造反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吗?” 庞德公赞赏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非常好,我也是看了很多书,见了很多人,走了很多地方,多年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世道,能否改变呢?” “我觉得能。” 沉晨说:“如果有一个人出现,稳定天下乱局,想办法提高地里的产量,然后将知识无私地教授给所有百姓,那么这个世界肯定会变得更好。” “很难。” 庞德公摇摇头:“我想了很多年,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所以刘表几次请我出仕,我都不愿意去。因为我知道,我也改变不了这一切。我只能在这里偶尔教书,自己耕作,却庇护不了任何人。” 关于这个问题,刘表和庞德公也讨论过。刘表希望庞德公出山帮助他,这样就能够保全天下人。 但庞德公却认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自己无能力改变这一切,所以还不如乐于清贫自在地好。因此最终选择了保全小我,而没有选择出仕。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就和他不同,虽然诸葛亮也清楚刘备的实力太弱小,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为了心中的理想,依旧不可为而为之。 或许庞德公比诸葛亮看得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但至少在这份大义大勇之上,诸葛亮要超过庞德公这位曾经教过他的老师。 “庞公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已经失望了,觉得自己无法改变才只想隐居起来,可我恰恰相反。” 沉晨昂起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坚信这个世界会有跟我一样善待百姓,坚持自己心中那份使命的人出现。” 庞德公长叹道:“后生可畏,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坚守自己心中的这份信念吧。” “我会的。” 沉晨重重地点点头,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汉末阶层运行的逻辑和规律,也就明白了该怎么打破这个固有的社会秩序。 第六十六章 郭嘉 从庞德公那里,沉晨其实收获了很多。 对汉朝社会结构的分析,门阀世家们的想法,以及阶层整体的考量。 这让他更细致地看清楚了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的真相。 对于他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一样很有好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是年底。 邓洪又带着沉晨北上黄门亭,回乡里过年去了。 而对于曹操来说,这个新年要忙碌的事情很多,根本没时间过个好年。 首先是粮草问题,历史上曹操于建安元年初,还没有迎汉献帝之前,打败了颍川汝南黄巾,获得了大批耕牛、农具和劳动力。 当时曹操手下有两个将领,一个叫枣祗,另外一个叫韩浩,他们向曹操建议,可以在颍川屯田解决粮食问题。 结果就是建安元年曹操利用颍川汝南黄巾,也就是何仪何曼那帮人的势力,在颍川屯田,一年下来,就得到了粮草百万斛,初步解决了粮食危机。 但如今何仪何曼那帮人被骗到南阳去了,现在还在南阳被刘表控制着屯田呢。就算产出的粮食,也归了刘表,跟曹操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虽然曹操以原来百万青州黄巾为班底,依旧是在枣祗韩浩二人的提议下开展了屯田工作,但收获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其次是朝政问题,曹操目前还没有完全掌控住刘协,保皇派的力量依旧非常强大。 现在朝中有一批老臣,如杨彪、赵温、张喜、伏完等等,还有大批中下层官员,如孔融、王邑、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等人都是汉室拥护者。 这些人组成了刘协的忠实班底,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有兵权的,现在的宫门宿卫,以及外面都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保护他。 比如刘备。 是的,刘备现在在许都。 今年年底刘备和吕布再次交战,被吕布击败,听说刘协到了许昌,就西奔许都投奔天子,刘协按照族谱索骥,认刘备为皇叔,对他非常不错。 曹操于是表刘备为豫州牧,让他带了一点兵马去汝南防备袁术,借机将他从天子身边调走。 但刘备虽然被调走了,可宫门宿卫军还是忠于刘协,人数不多,曹操也不敢拿刘协怎么样,因此现在他对刘协的态度属于是表面十分恭敬,不敢有太多的威胁逼迫。 而在这两个问题上,曹操还是艰难地想了一些办法来解决。 粮草问题。 目前依旧存在着一部分粮草空缺,为此他的选择是既然没有俘虏黄巾屯田,那就另辟蹊径,派人去汝南、陈国、梁国等地迁移百姓至许都,将这些百姓变成屯田户,勉强把这场危机渡过。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事实上这么做也有两个好处,一是汝南陈国和梁国一带自黄巾之乱后就被袁术占据,后来又有大量黄巾盘踞于此,使得河南地区非常凋零破败,丁口锐减。 这种情况下,就属于地广人稀。曹操目前虽然算是占据了这些地方,可对这里的百姓几乎很难管理,索性不如把这片区域零散的百姓全部迁移颍川集中起来进行统一生产,就解决了管理问题。 二是现在袁术实力依旧还在,面对袁术随时可能到来的威胁,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把河南地区百姓迁移至颍川,变相搞出一片隔离带,这样袁术长途进攻,中间上千里粮草得不到补充,从而拉长他的补给线,给他行军造成困难。 因此虽然过程比困难,但曹操还是非常艰难地解决了粮草问题,至少让他的军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过着朝不保夕,甚至军粮当中还参杂着人脯的生活。 而对于朝政的问题,他把刘备调去汝南,就是削弱刘协的外援,又暗中把亲信塞入到宫门宿卫当中,想慢慢渗透。 等将来他的人变成了宫门宿卫首领,那么刘协也将彻底沦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被他掌握在手中。 不过这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因此他也只能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来。 此刻建安元年十二月底,许都,司空府邸。 曹操正在后院书房处理一些公务,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上个月他的重要谋士戏志才病逝了,身边失去了一位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人,这让他有了一种少了左膀右臂的感觉。 “唉,志才。” 想起了这位亲密战友,曹操心情十分痛苦,把手中的毛笔扔在笔架上,也无心处理政务,走出门远远地看到五岁的小曹植正在院子里背书,心情就稍微舒畅了一些。 自己这位四子自幼聪慧过人,才五岁就已经熟读经书,甚至还能够自己写文章,如此机敏,自己至少不用担心将来后继无人了。 正想着,小曹植蹦蹦跳跳地已经从院子里跑过去,右侧的石拱门走出一位大概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器宇轩昂,眉宇间有几分曹操的影子,走着阔步来到书房前,说道:“父亲。” “是子脩啊。” 曹操见到曹昂,更加满意,抚须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曹昂说道:“文若先生求见。” “他一个人吗?” “还带了另外一位先生。” “让他们进来吧。” 曹操转身回到书房,坐在席上等着荀或。 他跟荀或的关系其实更像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比如荀或称呼曹操就比较官方正式,绝不会称呼他为属吏应答上级的那种“明公”之类的词汇。 所以荀或进曹操的府邸就会比较正式,要先通报,等曹操同意之后才会进来。 反观戏志才,以前经常会直接进去,没有人拦他。 荀或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走进书房后先向曹操拱手一礼:“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道:“坐吧。” 荀或就与那年轻人一起坐到了曹操身边的一张席上。 等他们坐下之后,曹操问道:“文若,马上就要年关了,找我何事啊?” 荀或就说道:“志才病逝之后,司空写信给我,让我推荐一位能够接替志才的人,我这不就带来了吗?” 那年轻人微笑着向曹操行礼道:“郭嘉拜见司空。” “哦?” 曹操非常诧异地打量着郭嘉,见他大概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瘦,颇有仪表,心中很有好感。 但这个年代空有其表的人不计其数,长得帅不一定有才华,因此曹操沉吟片刻,问道:“既是文若举荐,那必是大才,不知道能否处理国家大事?” 郭嘉笑道:“司空是指什么?” 曹操想了想说道:“如今天下大乱,我正欲用兵四方,这兵事当如何?” 郭嘉沉思片刻,回答道:“司空奉天子以讨不臣,正该用兵四方。但北方袁绍实力强大,暂时不宜与他交恶,应该与他结交。所以司空主要用兵,当是先据河南,再虎视四方。” 曹操说道:“你的意思是?” 郭嘉说道:“司空必须要先处理一切能够威胁到许都的敌人,譬如南阳的张绣,徐州的吕布,还有淮南的袁术,得到了河南之地,积蓄力量,才能够向北迎击袁绍。” 曹操大喜道:“这正是我要寻找的大才,你的想法与我一样,我也是打算先破南阳的张绣,再征讨吕布袁术等人。” 荀或诧异道:“司空这么快就又要出兵了吗?频繁征战,恐怕对国家社稷不利。” 曹操叹息道:“时不待我呀,我又何尝不知道,连年战争,军心民心都会不稳。可四方贼寇诸多,皆有不臣之心,若想匡扶汉室,也只能出兵讨之。我欲年后就出征张绣,这后方就依赖你们了。” 其实出征张绣的事情早在上个月他就已经考虑清楚了,南阳离颍川太近,如果不先处理掉张绣的话,一旦他东攻徐州,老家就有被偷的风险。 所以采取远交近攻的原则,他必须要把老巢周边的势力一个个清除掉。 历史上他就这么做的。 张绣离得最近,就先攻打张绣,把盘踞南阳的势力清除。 然后淮南的袁术突然北上杀死了陈王刘宠,占据了陈国,威胁到了颍川,他就立即亲征袁术,把袁术打回寿春。 后来吕布的势力与他接壤,他就亲征吕布。 反正谁离他近,曹操就打谁。 势必要把周围能够威胁到他的人一一处理干净,这才在占据了整个河南之后,与占据河北的袁绍进行决战。 看上去战略好像没什么新鲜,不就是战国玩剩下的远交近攻吗? 可这却已经是当时最好的道路。 毕竟你总不能放着身边的威胁不管,先去攻打离自己很远的敌人吧。 所以在这一点上,曹操的头脑非常清晰,非常清楚自己现阶段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而郭嘉能够跟他有一样的见识,这让曹操有了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接下来曹操又与郭嘉谈论了很多国家大事,两个人都非常高兴,一个觉得找到了能辅左自己成就大业的人,另外一个则认为自己遇到了明主。 不过虽然两人刚见面时相谈甚欢,一开始曹操也并没有立即将他纳入核心谋士圈。 需要到明年公元197年,因为曹操于南阳大败,袁绍写信来羞辱他,郭嘉提出了对袁绍的十胜十败论,给予了曹操极大的信心,才被曹操升为军师祭酒,正式进入核心层。 因此目前曹操也没有马上让郭嘉担任很高的职务,而是让他先做司空曹掾,等将来看看他是否有实际能力再说。 第六十七章 曹贼 建安二年正月,曹操尽起三万大军,进攻南阳。 现在曹操的兵力其实非常可观,历史上从进入兖州当东郡太守开始,一开始只有几千人。 但当时的济北相鲍信有不少人马,鲍信死后,他的部队就被曹操接收。 像于禁那时候就是鲍信的部下,鲍信一死他就跟随了曹操。 有了鲍信的部队作为基础,曹操昼夜设伏,主动出击,终于把青州来袭的百万黄巾击败,纳入自己麾下。 自此从一开始的大约一两万人,再到收纳青州黄巾精锐约三四万,终于有了一批不错的班底。 如今定都许昌之后,又东破汝南剩余的黄巾和剿灭四方贼寇,迁移了大量的人口屯田。 粮食危机初步解决,曹操就整顿士卒,淘汰老弱,让于禁训练精兵,现在已经有了精锐兵马约五万多人,实力非常强大。 事实上现在的许都非常昌盛,刘协东归之后,大量的世家门阀纷纷往许昌跑,在这一时间为曹操笼络了大量的班底,同时也带来了很多物资,扩充了国库。 有了兵马粮草以及武器装备钱财补充,终于能够让他再次开始发动起战争。而且这次是倾巢而出,就是怕刘表会出兵相助张绣,务必要出全力。 到一月底,曹操的大军就已经到了叶县,颍川离南阳近在迟尺,他准备粮草辎重之后,仅仅在两天之内,就已经杀到了南阳门户外。 直到这个时候张绣才知道曹操来进攻他了,一时间非常不安。毕竟他的实力跟曹操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因此他立即找来贾诩,询问对敌之策。 宛城太守府邸,中厅内,张绣焦急地在厅堂走来走去,过了片刻,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 他面容清瘦,体态修长,下颌长了山羊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透露着一股精光。 见到他进来,张绣连忙上前迎接道:“伯父大人终于来了,快坐快坐。” 历史上张绣对贾诩执子孙礼,对他非常尊敬。 贾诩进门之后,便坐到了一边,对张绣说道:“将军让我来,是有何事啊?” 张绣脸色焦虑道:“曹操尽起数万大军进攻南阳了,我是想问伯父大人,应该如何对敌?” 贾诩眉头微皱,然后又舒缓下来,说道:“将军不如从了曹公。” 张绣大惊道:“何至于如此?” 贾诩说道:“将军觉得,以南阳的兵力跟曹操对敌,能胜否?” “这” 张绣迟疑道:“恐怕不行。” 贾诩就又说道:“若是请刘表来相助呢?” 张绣冷笑道:“刘表的兵马不过外强中干罢了,野外鏖战,我八千西凉健卒能破他两三万。” 贾诩又说道:“将军比之吕布如何?” “不如。” “吕布勇勐无匹,尚败在曹公手下,今他奉迎天子,天下归心,真该从之。” “这样吗?” 张绣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伯父大人说的对,也许我确实应该降于曹操,这样我立即修书一封,向他请降。” “善。” 贾诩赞道。 当下张绣也没有含湖,立即写了一封投降信,派人给曹操送了过去。 一日后,曹操大军就已经到了博望县附近,此刻天色渐晚,他打算先驻扎于博望县的淯水旁边,召集将领讨论明日进攻宛城的事宜。 要知道三万人驻扎不是一个小数目,乌泱泱的帐篷在淯水两岸连成一片,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 各路将领们受到曹操的召集,来到了他的主帅营寨,一个个鱼贯而入,分列左右。 他这次出征带的将领倒是不多,除了贴身护卫典韦以外,就只有曹洪、曹仁、于禁、乐进以及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另外还有李通为振威中郎将,驻扎于叶县做接应。 事实上他现在的将领和谋士还是非常多,但地盘大了,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多。所以夏侯惇被曹操任命为河南尹,驻扎于洛阳一带防备袁绍。 夏侯渊则是颍川太守,控制后方老巢。程昱为济阴太守,督兖州事。吕虔为泰山太守,防备青州和山东敌人来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除此之外,徐晃在去年曹操击败杨奉之后,就投降了曹操。 但他作为降将,目前地位不高,要到明年建安三年曹操再征吕布的时候,因为攻破傅阳原武有功,才被拜为裨将军。 还有荀攸。 荀攸之前是蜀郡太守,可汉末战乱道路不通,导致他停留在荆南一带,曹操去年写信给他,召他回许昌,任命他为汝南太守,与李通和刘备一起坐镇汝南郡。 原本在曹操得到刘协之前,文武将领加起来也就十多个,可得到了刘协之后,一夜之间实力扩充得飞速,大量名人前来投奔,已是人才济济。 像王朗、孔融、杜袭、赵俨、荀攸、郭嘉、李通、许褚等人,都是在曹操奉迎天子后,于公元196年年底到198年间投奔的曹操。 由此可见刘协这块金字招牌,为曹操带来了多少利益。 只不过在军事上曹操还是更信任夏侯家和曹家亲族,所以夏侯惇和夏侯渊一个坐镇河南,一个坐镇颍川,曹洪和曹仁则是带在身边,掌控大军。 目前几乎所有的部队都被曹氏和夏侯氏掌控,外姓大将,也就只有于禁能够独领一军,而且在地位上排在曹仁和曹洪之后。 等众人坐下之后,曹操环顾左右,说道:“诸位,明日我们就要进攻宛城了,不过为防刘表来援,我打算让曹洪南攻湖阳,乐进攻打安众,以截断刘表援军,你们觉得如何?” 曹仁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残缺的一只耳朵,站起来说道:“司空,我听说那邓沉二氏已经迁居于新野一带,我想领兵进攻新野。” 他在私下里会称呼曹操为大兄,但到了军营当中,就会称呼官职,这是曹操的意思,防止特殊化。 曹操沉吟道:“新野离襄阳太近,若是刘表过来,恐怕不好对付。” “刘表不修军事,我并不惧他!” 曹仁正色道。 曹操思索片刻,知道这是曹仁的一个心结,便点点头道:“嗯,那就依你吧,不过凡事得小心,先侦查之后,再动手,万不能鲁莽行事。” “唯!” 曹仁心中喜悦地坐下,回想起当初沉晨给他的耻辱,他就十分愤怒。 虽然当初是他受了曹操的命令去偷袭黄门亭,结果恰好遇到刘备,差点死在那里,可他最愤怒的不是自己差点死了,也不是耳朵被割掉,而是被一个小孩耍了。 曹操交给他的任务搞砸,这让他使命感极为受挫。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办法报复刘备。 当初割了他耳朵的人是赵云,赵云前年兄长病逝了,于是离开了刘备返回了中山国。 去年年底,刘备到了许都后,刘协对他委以重任,录入皇室族谱,称之为皇叔。 结果就是刘备的政治地位直线上升,而在曹操与刘协处于暂时不能对立的当口,曹操也不可能为了曹仁的一只耳朵而杀死刘备,惹怒刘协。 所以这件事情也只能放下。 但任务失败以及失去的那只耳朵,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当初自己的败北,因此这一次他必然要血洗了黄门亭,洗刷那次耻辱。 见曹仁高兴地坐下,曹操又看向曹昂和曹安民道:“子脩、安民,明日你们就跟着我,在城外观战。” “是,父亲(伯父)。” 二人拱手应是。 这次带曹昂和曹安民来,也是做培养。 曹昂他是打算做自己的继承人,曹安民则可以做曹昂的助力,归根到底,曹操最信任的,还是曹氏宗族之人。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曹操又布置了一下守夜任务,便散了会议,让众将士各司其职去了。 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的时候,曹操营帐外,忽然传来了曹昂的声音。 “父亲,父亲!” 听到这个声音,曹操睡眼惺忪的起来。 这要是换个近侍,估计就要被他梦中杀人了,可来的是曹昂,便说道:“子脩进来。” “父亲,大喜呀。” 曹昂快步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卷竹简,高兴地说道:“张绣投降了。” “哦?” 曹操惊讶道:“此事是真否?” “这是投降书信。” 曹昂把手中竹简交到他手里,说道:“张绣已经在宛城外等着我们。” “哈哈哈哈。” 曹操看完书信,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呀,传令三军,即可启程,到宛城外再安营扎寨生火造饭。” “好。” 曹昂立即去传达命令。 很快等曹操将身上的丝绸睡衣换下,披上了一身黑色丝绸长袍走出营帐的时候,三军已经准备开拔了。 典韦身高八尺,体态极为魁梧,如门神一般站在帐篷外,见他出来,便低头弯腰道:“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让人开拔帐篷,出发宛城。” “唯。” 典韦领命而去。 他带的三万人分别由曹仁、曹洪和于禁领各领数千,其余兵马则是他自己统领。 除了乐进以外,中下层将领还有韩浩、史涣、枣祗、李整等,以及作为他禁卫军的曹纯、曹休,帮助他控制了约一万五千人左右兵力。 众将士得到命令,立即开拔营寨出发。 博望离宛城很近,等到晌午过后,他们就已经到了宛城以北,淯水左岸的夕阳聚一带。 这里刚好靠近河湾,原来是一个村庄,非常适合大军驻扎。 曹操让大军驻扎于此。 此刻张绣领着大小将军以及贾诩出城迎接,来到了曹军营寨,向曹操表示投降。 张绣投降还是非常有诚意的,他把大军安置于城西,自己和全军上下所有将领都过来,相当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全部交托在曹操手中。 见此情形,曹操十分满意,正是一月初春之时,寒风凌厉,曹军还没有把营寨建造起来,仅仅只是搭建了一些帐篷。 曹操本人与典韦曹昂曹安民等人则骑马在曹营外的一处小山坡上,他身边有数百近卫保护着,远远的就看到张绣以及军中大小将领十多人过来。 等他们靠近之后,就有曹军士兵引着他们来到小山坡下,曹操下马走下坡去,张绣纳头便拜道:“绣,见过曹公,还请曹公恕罪。”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着上前把张绣扶起来说道:“将军能够率部归降于我,当真是大幸也,有什么好恕罪的。” 张绣连忙说道:“绣已经让士兵们都在城西驻扎,曹公可让士兵进城,一同去宛城休息。” “好。” 曹操点点头,便再次翻身上马,命令士卒进入宛城。 宛城虽然是南阳治所,但多年战乱已经略有破败,所以城内没办法进驻太多兵马,曹操就只带了五千人,控制住四个城门就行。 进城之后,城内果然没有张绣的士兵,等到整座城池都被曹操掌控,他才安心下来,与张绣贾诩一起前往太守府邸。 此刻太守府邸大门打开,阖府上下都在迎接曹操的到来,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太守府邸门外,一个个翻身下马。 曹操抬起头看向这座南阳太守府邸,外面用围墙圈起来,朱门高院,地上用青石板铺造。 虽然这座院落造得很奢华,可在梁柱、墙壁上依旧留下大量的刀噼斧刻般的痕迹,地面的青石板还能看到早就已经暗红发枯的血迹。 从黄巾之乱到现在,宛城不止一次发生过战争,历史斑驳的沧桑带给了这座城市无数的动荡。 “将军能够心向朝廷,当真是将军之幸,百姓之幸,朝廷之幸啊。” 这个时候曹操由衷感叹,抓住张绣的手轻轻拍了拍。 如果不是张绣选择投降的话,也许宛城今日又会迎来一场浩劫,自己的士兵还有宛城的百姓,又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张绣连忙说道:“这都是因曹公胸怀广阔,愿意接纳我等无家之人,我等亦是感激涕零。” “是啊。” 胡车儿高声道:“我们也不想打仗,都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曹操看到胡车儿眼睛顿时一亮,因为胡车儿体魄极为雄伟,跟典韦有得一拼,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便说道:“汝是何人啊?” 张绣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军中健将胡车儿,膂力过人,勇冠三军。” “此等勐士,应当赏赐。” 曹操招招手,便有人托着一盘黄金过来,他接过黄金,放在胡车儿手里,笑道:“这盘黄金就赠予汝。” “这” 胡车儿看了眼张绣,见张绣面无表情,就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司空。” “哈哈哈哈。” 曹操拍了拍胡车儿的手,扭过头走进了太守府邸。 府中此刻乌压压一片,都是太守府当中的家卷、奴仆,一起出门迎接曹操。 这在当时也算是个礼仪,迎接贵客的时候,整个府邸的人都要过来。 为首之人是个女子,微曲着半蹲行礼道:“见过司空。” “见过司空。” 诸多张绣家卷奴仆同时行礼。 女子站在最前面,左右还有另外几个女子和几个小孩,男女都有。 张绣说道:“司空,这是我婶婶,还有我妻子儿女。” 曹操摆摆手道:“嗯,都起身吧。” 说着就往里走。 这个时候按照规矩应该是众人分散左右,让曹操过去。 然后主人带着曹操进入厅内议事,家卷们和奴仆也各自回到后院去。 众人也是这么做的。 那女子原本是低下头,分散左右往后退的时候站起来,倒退着往后走。 曹操路过她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就只是一眼。 然后. 然后他就迅速转过脑袋,以一种打量审视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就看到那女子大概二十七八岁,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除了长相惊艳以外,身段也是非常好。 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瘦的地方瘦,屁股也很翘. 好漂亮的女子呀。 曹操心想。 女子见曹操看过来,还以为是向她点头示意,于是微微欠身,带着张绣的儿女往后院走了。 曹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我喜欢她。 他心里想着。 第六十八章 战争开始 天色还未蒙蒙亮的时候,黄门亭前去侦查的士兵就回来了。 沉晨在几天前过了十一岁生日,面容虽然看上去还算稚嫩,但身材越来越高,体格也颇为健壮。 他最近在练习射箭。 穿越到战争年代,光读书不习武肯定是不行的。包括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其实一个比一个武德充沛。 王朗、徐庶这样提刀砍人的就不用多说,就连诸葛亮和王粲,也腰间佩剑,经常练习。 事实上岘山书院也教击剑,而且还是大师兄潘濬亲自教师弟们练习剑术。 作为东吴后来的高级将领,潘濬的武力还是不错的,他武德也很充沛,曾经想手刃孙权的宠臣吕壹,只是吕壹被孙权护着才没有砍死他。 所以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岘山书院的那帮书生们一个个也很厉害。虽比不得那些战场厮杀的武将,可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只是沉晨年龄比较小,力气还没有长成,因此平日里没有人和他对练,就只能自己按照潘濬教的剑术跟木头人对砍。 到如今练了也有个一年有余,算是有了一点武德,胳膊粗壮了不少,再过个几年,应该能小有武力。 不过练剑只能说是贴身近战有点自保之力,真正的技术型本领,还得是箭术。 毕竟这是唯一能够远处杀敌的东西,比贴身肉搏安全系数高很多。 甘宁就成为了沉晨的箭术老师,经常带他去山里打猎。 自从成为湖阳守将后,甘宁没事就来黄门亭蹭吃蹭喝,这里经济和手工业很发达,俨然已经成为周边几座城池最繁茂的集市。 这一日沉晨又在练箭,庄园外有一处巨大的校场,里面设有靶场,是平日里邓昭沉真等人练兵之所。 现在黄门亭的护卫兵马已经壮大到了一千二百人,目前就驻扎于校场附近。 此刻甘宁正在一旁督促沉晨练箭,整个校场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大量的兵丁也在练习,不过不是练习箭术,而是在拼刀法。 用木制的刀盾进行捉对厮杀,除了练习单打以外,还有小规模混战,除了没有用真刀真枪以外,尽量模拟真实战场。 沉晨的弓箭是儿童用的小弓,比不得那些二石强弓,即便拉满也只能射三四十米,他目前更多的是练姿势。 射箭姿势很重要,所以从清晨起床练习到现在,他还未没有射出一箭,但站都已经站了一个小时。 正腰酸背痛,忍着咬牙坚持的时候,远处校场营门,忽然一快马疾驰而来,到营门口后就停下,急匆匆地跑到了正在训练士卒的邓昭面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邓昭听了报告,点点头,然后向着沉晨的方向走来。沉晨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这一幕,正准备放下弓箭,就听到“啪”的一声。 右侧臂膀被甘宁用木板狠狠抽了一下,剧烈疼痛感顿时涌来,令他龇牙咧嘴,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打我做什么?” 甘宁冷哼道:“你该打,为大将者应该镇定自若,专心学习的时候怎么能够因为其它事情而分心左顾右盼呢?” 沉晨只好继续保持着射箭姿势。 一直到邓昭走过来,对他说道:“阿晨,斥候回来了,曹操的军队果然出现在了淯水一带,现在正驻扎于博望县。” “额” 沉晨看了眼甘宁,甘宁把手中的木板扔掉,示意他可以休息了,这才放下弓箭,坐在地上揉着手臂道:“看来战事又要起了,不过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邓昭纳闷道:“阿晨,你不会是想和曹军去打仗吧。听说这次曹操带了数万虎狼之士,咱们黄门亭不过千余众,如何是他的敌手?” 沉晨站起身道:“舅父,你叫我父亲,还有六外祖父他们过来一趟。兴霸叔,你也过来,咱们要准备打仗了。” “你还真准备打啊。” 甘宁跟在沉晨的身边,说道:“此事不应该交予刘使君定夺吗?” 沉晨嗤笑道:“刘使君能定夺什么,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张绣肯定已经打算投降了,等刘使君定夺的时候,估计曹操都已经接收了大半个南阳。” “张绣投降?” 甘宁瞪大了眼睛,勐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啐,西凉人果然反复无常,靠不住。” 别看他先仕刘章,后仕刘表,最后跟了孙权。 但甘宁其实是那种如果重用他的话,他就会效死力的人。刘章和刘表都不重用他,孙权重用他,他自然会跟着重用他的人走。 张绣来南阳之前不能说是兵强马壮吧,至少也是丧家之犬。 到了南阳后刘表不仅没有歼灭他,反而给他粮草和地盘,还将大半个南阳给他统治,这无疑是非常大的赠予。 换甘宁的话,早就对刘表死心塌地了。 结果转眼间沉晨就说张绣会投降,虽然不知道真假,可沉晨几次推断都正确,让甘宁十分不耻张绣的为人。 沉晨却说道:“世人都像是随风摇摆的墙头之草一样,谁强大就依附谁,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关东地区,只有袁绍和曹操最强,依附于他们,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禀报刘使君,立即出兵剿灭张绣和曹操。” 甘宁说道。 沉晨笑道:“刘使君不会出兵的,前番打个张绣还损兵折将,现在又加上曹操,他只会固守襄阳,不过我料事情可能会有变数,先观望着吧。” 说着二人就已经到了校场里的内厅,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沉晨的父亲沉真,邓昭以及邓洪三人就过来了。 现在黄门亭的军事主官是邓昭和沉真,邓洪则是主事人,原本是邓茂,但邓茂去新野当县令去了,所以目前宗族的事情,就由他们几个处理。 众人进来坐下,邓洪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道:“阿晨,曹操打过来了?” “嗯,是啊,咱们黄门亭恐怕又得经历一次徐州之变了。” 沉晨自嘲一笑道:“这曹操还真是无处不在。” 邓洪惊恐道:“咱们迁居襄阳吧。” “迁居襄阳?” 沉晨摇摇头道:“只想着跑是不可能跑掉的,当初我建造黄门亭的时候,就是为了今日。” “可是如今黄门亭兵不过千人,如何与曹操数万虎狼之师一战?” 邓洪想起了当初徐州所见惨状,对曹操十分恐惧。 沉晨冷然道:“若曹操得势,纵使逃到海外都不见得安全。所以为今之计,只能与之相搏,何况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你们听我的安排就是了。” 邓洪邓昭沉真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沉真迟疑道:“我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沉晨说道:“父亲不要慌,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曹操必然会派人袭击刘使君在新野周边的屏障,湖阳也是进攻方向,到时我们可以退守进后山,与敌人周旋,等他们进攻疲软之际,由兴霸叔一举进攻歼灭他们。” “你打算怎么安排?” 甘宁问道。 沉晨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如今黄门亭颇为兴旺,但住在庄外的都是依附于他们的屯田户和农户,真正的核心依旧是那一千多黄门亭原来的人。 因此沉晨就打算把目前黄门亭的大部分百姓先迁移至湖阳县,田地不用管,他们则领着黄门亭原来的一千多乡老转移至后山里,然后安排兵丁入驻后山的邛笼、碉楼当中,利用地形进行固守。 虽然邓洪他们依旧觉得这样恐怕守不住,但沉晨却力排众议,将事情安排了下去。最终他们也不得不按照沉晨的办法去做,一边派人疏散群众,一边开始往后山搬运粮草物资。 后山其实不高,高处也就百来米,矮的丘陵只有二三十米高。原来上面有很多树木,现在都被砍得差不多,建造起了小山坡上的军营营寨,用栅栏和围墙圈住。 而山后下不仅有窑洞和高炉,还有大量的建筑物以及地下通道。同时挖建了大量的地洞和地宫,存储了很多物资,用于跟敌人周旋用。 不过说是坚固堡垒,实际上地形和面积都不大。后世二战有一个着名的战役叫做硫磺岛战役,那场地道战才是真的厉害,两万多日军藏在地道里给美军造成了巨大伤亡,整个山体都被挖空。 沉晨当然没有那么大能力造出那种级别的地道,所以整个后山被挖出来的面积也就不到一平方公里。高处建造了大概十二座邛笼,每座邛笼可以容纳五十名士兵在里面活动。 邛笼上方设了箭口,下方设有用于戳矛的孔洞。从外面根本没有可以进去的入口,只能通过地下通道进去。而地下通道又被机关控制住,几乎不可能从外面进来。 所以只要粮食足够的话,像这样的一处防御能力达到满级的营寨,完全不可能被外部攻破。灌水都不行,地下有排水设施,还有通风口以及安全出口。 因此真守起来的话,沉晨打造的这处要塞,防御力还是非常可观。 很快,数日之后,黄门亭的百姓大多开始短暂迁居到湖阳一带,整个黄门亭都做起了战前准备,家家户户都藏匿进了后山地洞里,军队也入驻到了其中。 与此同时,从宛城方向,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向着新野的方向而来,浩浩荡荡,如同洪流一样,要将黄门亭碾为齑粉。 这次行动带队的正是曹仁。 历史上曹操其实并不是派曹仁来进攻湖阳新野等地,而是派的曹洪。 当时曹洪为先锋,大破舞阳、博望、堵阳、比阳、平氏等县,然后张绣投降,因邹夫人的事情而复叛曹操,将曹**走。 到了建安二年下半年,十一月,曹操又命令曹洪再度进攻南阳。 但曹洪被张绣和刘表联军打败,退兵至叶县。 于是曹操第二次亲征张绣,攻拔湖阳,生擒刘表部将邓济。 所以实际上这次来的应该不是曹仁,而是曹洪。 只不过曹仁与沉晨有私仇,因此才从曹操那抢到了这个任务,发兵新野,向黄门亭而来。 第六十九章 黄门亭之战 二月初,春暖花开,此时距离曹操大军占据宛城已经过去七八日。 曹操的主力部队在宛城以北的淯水西岸,又分别派出曹仁、乐进进攻朝阳、湖阳等地,截断刘表援军。 曹仁并不是一开始就急吼吼地要来报仇,而是派出了大量骑兵侦查,然后又询问当地情况。 张绣投降之后,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刘表布置在南阳最南端的外围部队兵力部署全部和盘托出。 历史上刘表当然不是没在南阳布置兵力,但前线的部队不是很多,基本集中在大别山以西。 也就是湖阳东北的比阳、平氏、舞阴,为后世的唐河县、泌阳县、社旗县一带。 曹操第二次征南阳的时候,就攻破这些地方,最终打到了刘表主力部队布置的最前沿城池,湖阳县,生擒守将邓济。 而在湖阳的后方,还有蔡阳、樊城、邓县这三座城池为襄阳外围屏障,刘表在这里可谓布下了重兵把守。 因此曹操三征南阳,都没有打到过这一带,最远也就是到湖阳,对刘表的实力还是有所忌惮。 不过虽然不可能直接进攻刘表主力,但半路拦截对方的援军还是很有必要,所以曹操也是排出了曹仁和乐进,准备好与刘表大战。 这次他来南阳一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将张绣处理掉。二是把南阳纳入自己势力范围,从而防止刘表袭击自己后方。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与刘表进行冲突的准备,不然的话,也不会倾巢而动,还在汝南布置重兵接应。 曹仁在侦查几日后,就得到了消息,目前湖阳守将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叫甘宁,麾下约有四五千人,而邓沉二氏居住的黄门亭,便位于湖阳北面。 得知此事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新野。 新野县令邓茂已经弃官逃跑了,张绣投降之后,宛城周边依附于张绣的县令几乎都投降了曹操,唯有邓茂跑回了宗族躲藏起来。 到二月二日,黄门亭、湖阳外围就已经出现了曹军斥候骑兵,侦查地形和方位。 由于邓茂跑的时候把县里的公文、舆图、档桉资料全都带走,因此曹仁不得不实地侦查,与斥候骑兵在外面跑了好几次,勘察了地形。 四日大早的时候,曹仁从湖阳西南的唐子乡一带侦查敌情回来之后,就立即召集几名手下将领开会。 此刻他的手下几个将领曹永、淳于导、翟元等人聚集在一起。 新野县衙府邸,曹仁盘膝坐在廊下,自己用几个县衙里的瓷杯瓷碗摆放在木板上,等到曹永他们过来的时候,见他正双手抱胸低头思索。 “兄长,在看什么呢?” 曹永问道。 他也算是曹氏宗亲,只是属于旁支,地位不高,但当初曹仁在家乡组织游侠为祸乡野的时候就加入,资格比较老,所以现在是曹仁手下第一部将,担任军司马。 曹仁见他们过来了,便说道:“在想如何攻打湖阳,你们过来。” 三人便凑近过去。 曹仁指着一个瓷碗说道:“这是新野。” 又指着新野南面的一个瓷杯:“这是湖阳。” 然后又指着两个瓷器东侧的一个瓷壶道:“这是黄门亭。” 黄门亭的位置很有意思,它在新野县的正东面,湖阳县的正北面。 所以它与新野湖阳连成线的话就会成为一个三角关系。 曹仁继续说道:“我已经问过当地百姓,打探过黄门亭现在的情况,他们建造了庄园,如今把乡亭民众迁移至湖阳,以庄园固守。”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曹永笑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庄园而已,需要兄长费心费力吗?我带一千人马过去,将这庄园踏平就是。” “你不懂。” 曹仁摆摆手道:“我听当地百姓说,那湖阳守将与邓氏交情极深,经常出入黄门亭,你们觉得,是攻打一个村庄容易,还是攻打一座城池容易?” “兄长的意思是?” “我等羊攻大举进攻黄门亭,引那甘宁来援,半途伏击他。” “这” 众将领对视。 淳于导小心翼翼道:“将军,就怕他不会来援啊。” 曹仁笑道:“不来援更好,那就先破了黄门亭报当初割耳之仇,再南下攻破湖阳城池。” “嗯,这倒也是。” “还是兄长想得周全。” “那就如此。” 几个人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便纷纷点头认可。 实际上最开始的时候曹仁也考虑过,黄门亭不过是个乡亭而已,没必要大费周章出动全力,只要派小股部队去就行。 但后来了解到甘宁和邓洪的关系,又得知甘宁经常会去黄门亭玩乐的时候,就有了另外一个念头。 那就是先打着报仇的名义,主动进攻黄门亭,实际上是在中途埋伏甘宁的军队。 如果甘宁来最好,不来也没关系,反正黄门亭本身就是要灭的。 因此定下进攻计划之后,他就派曹永为先锋,领兵两千人,羊装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出城,向着黄门亭的方向而去。 曹仁本人则亲率三千人马,往比水左岸而去,准备埋伏在湖阳援救黄门亭的必经之路上。 同时他又写了一封书信,派人射入黄门亭庄园内,里面的大概意思是他与沉晨有私仇,如果黄门亭交出沉晨,则可以避免战火。 到了上午隅中三刻,沉晨就收到了这封书信。 “呵呵。” 此时黄门亭后山的一处窑洞内,族老们聚集一堂。 有邓氏兄弟和沉氏两位族老,还有邓昭沉真等人,看着这封射入庄园的书信,沉晨冷笑道:“这是弱敌之计,把我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整个宗族的。” 相比于邓洪,邓昭这样打过仗的人更有血性,怒吼道:“曹仁与我们黄门亭乡老有血仇,今日我们就要让他死在这里!” “好,三年经营,就在今日。” “阿晨,你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做,都听你的。” “此战必要他曹家付出代价,不仅是为了缯阳聚上百位亲族,也为了徐州数十万百姓。” 众人与曹仁有不共戴天之仇,纷纷呼喊。 沉晨其实都不知道曹仁哪来的脸自称与他有仇,就因为没了一只耳朵? 那黄门亭缯阳聚上百位邓沉亲族的命呢? 徐州数十万百姓的命呢? 也许在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眼中,底层百姓的命还不如他一只耳朵重要。 但沉晨今日就要告诉他,你曹仁,什么都不是。 他见诸位族老们义愤填膺,立即说道:“诸位叔祖,大家放心,此战我有了必胜把握。先按计划行事,大舅,你先领人前往庄园塔楼固守,等见势不妙再撤回后山。” “好。” 邓昭点点头,他是沉晨母亲邓氏的堂哥,所以沉晨要称呼他为舅舅。 沉晨又对父亲沉真说道:“父亲,你领人接应大舅,等他撤回来之后,就立即进入地洞当中,以邛笼固守。” “嗯,我知道了。” 沉真点点头,他以前也当过战兵,知道该怎么做。 沉晨又看向众人道:“叔祖们,此战事关黄门亭生死存亡,还望务必镇定,就在地室里不要出去。待兴霸叔的大军到来,必让曹仁死无葬身之地!” “好。” 众人听令行事。 当下大家都开始各司其职,邓昭带着五百人来到了庄园正门,这里存放了一定弓箭,用于做临时抵挡的用处。 黄门亭的庄园毕竟不是城墙,内部只有一些木板搭建的平台,在东西南北四角还各有一个箭塔。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到午后日中三刻的样子,西方的地平线上,就看到了曹军到来。 庄园外都是田土和无数乡村农户,曾经这里最多的时候有两万多人,俨然是一个城镇,在庄园西面甚至出现了一条街道,当作繁华街市。 但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曹军顺着驿道一路来到了街市当中,所有士兵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训练有素地开始占据各处要道。 他们把外面的街市全部占领,然后曹永亲自带队来到庄园外,对里面喊道:“将军有令,交出沉晨,投降免死!” “休!” 迎接他的是一支箭失。 曹永抽刀格开,冷笑道:“自寻死路,进攻!” 一声令下,身后一千人马从街市内缓缓走出,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向着庄园涌来。 同时在庄园北面和西北角,还有其他曹军士兵分头向着庄园发起攻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黄门亭的庄园设计很有讲究,南面就是沙河,东面是后山,能进攻的地方只有两面,也就是庄园西面和北面。 像这样的结构在汉代城池当中非常多,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甚至还有丧心病狂的,像襄阳城,就完全是建在水面上,汉水把城池四面全部保护起来,出城都要依靠船只。 只是黄门亭终究不是城池,即便是普通县城城墙,一般也都超过两丈,也就是四米。像长安和洛阳这种都超过五六丈,而黄门亭庄园只有一丈四,也就32米。 这个高度别说普通梯子,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靠着两个人协助,帮忙搭人梯都能上去。所以想要防守住四面八方涌来的曹军士兵,几乎不可能。 “放箭放箭放箭!” 邓昭站在内置的台楼上,不断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 士兵们虽然整日训练,也经历过与黄巾军厮杀,但与曹军这样的精锐士卒比起来还是略有差距,一个个都非常紧张,射箭的速度和准头都差了不少。 好在这里面还有一些老卒,当初招募士卒的时候,就以青壮和上过战场的老卒为主,这些老卒心理素质过硬,杀伤了不少敌人。 箭簇如雨点般落下,曹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很多都应声倒地。可这些士卒悍不畏死,冒着箭雨扛着云梯一路飞奔,很快就有数架云梯已经到了庄园外。 最初设计的时候庄园是打算挖一个战壕,在外围引沙河的河水进来,因为沙河本身就是从北往南的流向,从比水流入淯水,也就是后世唐河与白水之间的支流,挖护城河的话很方便。 但后来沉晨推翻了这个想法,他认为庄园固守意义不大,在大规模战争当中敌人很容易突破庄园进入其中。护城河最好是要宽一些,水深一些,可沙河的流量很小,平均水深也就是半米到一米之间,根本承担不起护城河的任务。 所以在没有护城河阻拦的情况下,曹军轻易就杀到了庄园下。 邓昭挥刀上去砍杀,正在此时,有人来报:“首领,庄园北面已经被突破了。” “他们到哪了?” “已经往这边来了。” “这么快吗?撤退,撤往后山!” 得知对方已经突破了庄园北门,邓昭也顾不得其它,立即下令撤退。 士兵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纷纷跳下台楼,带上武器装备,撒丫子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等到曹永杀进来的时候,庄园早就空无一人了。 “人呢?” 他很纳闷,四处看看,一个人都没有。 由于后山是黄门亭禁地,非本族人不得入内,因此即便是后来加入进黄门亭的乡民,也不知道后山有什么,只知道那里不准过去,所以曹仁并不知道沉晨真正的防御点在后山。 有士兵来报:“司马,他们往那边山里跑去了。” 他指着庄园后方的山道。 曹永抬起头看去,就看到在庄园东面有几座小山丘陵耸立,山看起来不高,高的也就四五十丈,矮的不过二三十丈,唯一有点奇怪的是看到山顶似乎悬着很多夯土高塔。 “奇怪,那是什么!” 一名底层军官手搭凉棚,也看到了那些高塔。 曹永说道:“不管那是什么,先攻下来再说,将军说了,要踏平整个黄门亭。” “唯。” 诸多军官纷纷表示明白,在曹永的命令下,开始集结部队,往后山进发。 而此刻,沉晨就站在一处邛笼顶部。 这里视野开阔,虽然没有望远镜,可他已经能够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向着后山方向涌来。 邛笼的外部和内部构造都像是一座佛塔,但与佛塔的区别在于佛塔下方有门,而邛笼外面是封死的,只能靠地道进出。 后世甘肃那边的邛笼遗址,人们就发现这东西不仅能够御敌,还能够生活。 在最下层甚至还可以养殖牲畜,再利用牲畜粪便种植谷物,清军攻打大小金川的战役当中,邛笼就让清朝吃尽了苦头,打了好几年都没有攻下。 所以曹永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继续往后山的方向进攻的话,会遇到什么。 第七十章 汝可识得此阵 当曹永来到后山前的时候,看到的是非常险峻的一幕。 后山虽然不高,可山势很陡峭,两侧俱是数十米高的悬崖,唯有正中间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入。 “难怪他们要逃入此山当中,原来是这里易守难攻,要想杀进去恐怕不太容易。” 曹永看着眼前的场景,知道想要硬攻恐怕也不太容易。但又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们人多。 之前他进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黄门亭的守卫力量不过区区几百人而已,虽然不知道战斗力如何,可这点力量根本不可能形成多大的防御力量。 所以想到这里,他就对身边的军官们说道:“敌人不过只是有几百人,虽然占据险要地势,但我们也不要害怕,直接往上面冲锋就行。” “唯。” 军官们得令,立即开始按照命令组织起部队进攻。 曹永本人也向来都身先士卒,这次他在第二支队伍当中,前面的有数百敢死队,准备好盾牌和长矛,开始向着山里进发。 后山原本有很多树木,但现在都被砍得差不多,所以视野还算开阔,进入山道后,就能看到不远处尽头只有一道木栅栏制作的大门,外面有一些铁蒺梨和拒马挡住去路。 为了防止有地坑和滚石檑木砸下来,士兵们也不敢跑步冲锋,而是小心翼翼地顺着山道往里面走,殊不知在他们头顶上,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 在山道两侧上方的悬崖上建造了数座邛笼,邛笼上方有一些拳头大小的窗子孔洞,这些孔洞人是不可能钻进来的,但箭失可以射出去,长矛也可以往外面捅,堪称是龟壳上面长刺的防御能力。 敢死队们冲到了栅栏外,他们其实也注意到了头顶两侧高高的塔楼,但毕竟离着他们几十米距离,也看不清楚塔楼上有细小的孔洞,因此也不知道它们的作用,没有防住上面。 “放箭。” 随着邓昭和沉真一声令下,顿时箭簇如雨点般往下落,叮叮当当射篇打在盾牌上,或者噗嗤一声射入肉里的声音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 “不好,有埋伏。” “撤,快撤。” 无数箭失洒落下来,把本就拥挤的山道射了个遍。 除了少数幸运儿之外,大部分曹军士兵猝不及防,被射成了刺猬。 众人惊慌失措逃跑,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奔逃。 很快山道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大概三百人的敢死队,只有不到百人跑了出去。 “原来那些高塔是箭楼。” 曹永在后方看得真切,咬牙道:“让士兵们头举盾牌过去。” 当下第二队就把盾牌举在头顶,开始往山上冲。 这次箭失确实起不了什么效果。 但很快头顶上就滚石檑木往下砸,曹军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丢下百十来具尸体匆匆跑了。 眼见攻势很不顺利,曹永不敢继续行动,在山下颇为迟疑。 正在此时,上方的邛笼顶部平台,沉晨拿了一个大喇叭,也就是让子弹飞里黄四郎拿的那个,大声喊道:“就凭尔等也想破灭我黄门亭?让曹仁来!” “可恶!” 曹永大怒,他很想放火烧山,可山里的树都被砍完了,根本放不了火,又没别的办法,想到曹仁下的死命令,咬牙道:“杀,给我杀过去。” 这次是打算用人命来堆了。 当下各级军官下达了命令,士兵们只好硬着头皮前赴后继地往山里冲锋,在又付出了接近三百多人的伤亡之后,他们总算是杀到了栅栏大门外,然后用云梯过了栅栏,将栅栏大门拆除。 等终于进入后山之后,包括冒着箭雨和滚石檑木冲进来的曹永都傻眼了,因为后山山谷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所有黄门亭的乡老藏匿于此,而是tm的一片荒地。 山谷并不大,甚至只有不到两千个平方。谷内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左右山体有一些窑洞和一些煤灰残留,在四面山上,坐落着数十座邛笼。 “汝可识得此阵?” 沉晨拿着大喇叭继续摧残他的心态:“尔等已经被包围了,投降者免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曹永指着沉晨方向的邛笼咬牙道:“摧毁了那箭楼。” 士兵们立即向着邛笼的方向冲去。 进入后山内部之后,上山就容易得多,因为山体并不是垂直陡峭,而是有一定坡度。 将士们立即顺着小山坡爬了几十米高,来到了邛笼下方。 可邛笼没有任何可以进去或者上去的地方,要知道,当时的箭塔都是有楼梯的,像邛笼这样从地下进入的建筑,目前除了西北羌族之外,根本没有人认识它是个什么东西。 诸多曹军士兵围绕着邛笼打转,而藏匿于邛笼的黄门亭士兵却丝毫不手软,在他们靠近过来后,顿时箭失不要钱地往下射,长矛不要命地往外捅。 曹军士兵们猝不及防,顿时死伤惨重。可以说这一路从山外到山内,已经两千人已经死伤了七八百人,可敌人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撤,撤,撤!” 直到这个时候曹永再蠢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攻下的地方,连忙下达了撤退指令。 士兵们丢盔弃甲,在箭雨的洗礼当中仓皇逃窜。 就连沉晨也射了两箭,只是他的臂力终究不如成年人,虽然射准了却没有射死那名曹军士兵,肩膀上插着箭就让他逃了。 正遗憾间,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对面的邛笼上,自己的父亲沉真弯弓搭箭,屏息凝神。 他的箭支目标对准了下方正往山外逃的曹永。 “嗡!” “休!” 先是弓弦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休的一声,长箭如流星一般,撕破虚空,没入了曹永的后颈。 这位在十四年后,于公元211年死于渭南之战庞德手中的曹仁副将,闷声倒地。 周围亲卫连忙将他的尸体抬起来,在盾牌和周围士卒掩护下,仓皇逃出了后山,往庄园方向奔去。 “我们胜了。” “赢咯!”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在看到曹军士兵几乎丢下了近千具尸体,从后山当中逃跑之后,黄门亭士兵们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要知道此战他们可一人未死,就让来犯的曹军士兵死伤近半,这种战绩可谓是惊为天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孩子的指挥。 一时间,沉晨的威望再次大涨,黄门亭所有的士兵和乡民,都将他奉若神明。 与此同时,曹永的手下军官们带着残余兵马逃出庄园,往西而去。 曹仁其实离得并不远,他在二十多分钟以前,还接到曹永派人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攻下了庄园。 此刻他正埋伏于黄门亭西南方向的比水一带的森林当中,湖阳就在比水南岸,如果甘宁来援的话,肯定会经过这里,到时候就必中他的伏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快马过来,斥候脸色全是汗水,焦急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道:“将军,曹司马战死了。” “什么?” 曹仁大惊道:“怎么回事?” 斥候说道:“那黄门亭庄园被攻破之后,他们就逃入后山当中,那后山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可以进入,周围山顶都建了箭楼,曹司马强攻进去,被箭失射中而死。” “可恶!” 曹仁大怒,自己不仅损失了一位副将,还损失了一位族弟。 斥候又道:“那沉晨还叫嚣让将军亲自去征讨他。” 曹仁眼睛顿时红了,抬起头看向湖阳方向,正有一队斥候回来。 很快斥候来到他的身边,曹仁问道:“如何?” 斥候答道:“不见动静。” “看来那湖阳守将根本不在意黄门亭死活。” 一旁淳于导说道:“将军,咱们直接攻破了湖阳,回头再去消灭黄门亭吧。” “不可。” 曹仁思索道:“曹永战死,军心必然不稳,现在攻打湖阳太冒失,必须先破了黄门亭,以振奋军心。” 归根到底,黄门亭再易守难攻,也不过是座山头,曹永能够杀进去,他也可以。 而湖阳呢? 是一座城池,而且里面还有四五千守军。 原本曹仁的兵马也不过是一校五千人,跟甘宁比起来,人数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攻城战,非常难打。 所以他才选择围点打援的战术,想要通过进攻黄门亭,来逼着甘宁过来救援。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派去的曹永首战失利,不仅死伤惨重,还连自己也丢了性命,军心不稳,再强攻湖阳,无异于自寻死路。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曹仁也只能考虑,先大军灭掉黄门亭,湖阳那边如果人家愿意出城过来救援,他剩余四千人马,不介意与甘宁在野外鏖战。 可如果甘宁不来的话,那曹仁在消灭黄门亭之后,可能就得考虑先回新野休整一下,等到调整好了军心士气,再对湖阳发起进攻。 “可是万一在我们攻打黄门亭的时候,那甘宁突然率领军队过来驰援呢?” 翟元有些担忧地说道。 然而曹仁冷笑道:“刘表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张济不过万人,就把他的两万大军打得几近溃败,难道我们还会怕他不成?令斥候侦查,其余人跟我去黄门亭。” 众将士一听也是,振作精神道:“唯。” 其实要是换一般人遇到自己的偏师大败而归,由于担忧敌人可能会左右夹击,也许就会选择撤兵了。 但曹仁还是觉得刘表不修武事,当初他们调查过,张绣来南阳的时候打得刘表两万人溃不成军,若非张济被流失射死,也许张济根本不会和刘表联合。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认为自己五千精锐跟甘宁的五千人在野外战斗必然会大获全胜,所以根本就没有把甘宁放在眼里。 主要也是他根本没听说过甘宁这个人。 甘宁在后来东吴是江表虎臣之一,可在此时他不过是刘表麾下新晋的一个中层将领。 历史上他在刘章手下就是个底层军官,到了刘表手下依旧是底层军官,一直到去年因为邓洪的举荐,才升任为校尉,所以在曹仁看来,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却不知道甘宁本身有八百锦帆贼精锐为班底,后来升任校尉后,从投降的南阳黄巾军当中淘汰老弱,挑选精壮,到如今已经训练士卒有一年有余。 这支部队在精气神上与刘表的其它部队有很大差别,至少比张允麾下的士兵强得太多,跟文聘的兵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所以曹仁很快就会知道,这支部队会给他带来多大惊喜。 在下达命令之后,曹仁立即选择往东去。 大军浩浩荡荡,如狼似虎地来到了黄门亭,这次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杀进了庄园内。 由于庄园连接着后山,曹仁也没有放火烧庄园,因为那样会阻拦他们进攻后山的道路,除非是不想攻打黄门亭了,撤兵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因此在曹永残兵的带领下,他一路来到了后山下。远远的就看到了山道正在清理尸体和滚石檑木的黄门亭兵卒,见到他们卷土重来,这些兵卒们丢下尸体和滚石檑木,撒丫子就往山里跑去。 “追!” 曹仁眼睛一亮,这是个机会,因为对手还在打扫战场,肯定没时间就位,所以应该趁机发动袭击。 当下曹军士兵如海浪一般向着山道涌来,顿时无数箭雨挥洒下来。 山道狭窄,加上之前的尸体和滚石檑木覆盖,障碍颇多,给曹军的进军造成了很大障碍,但主力到来后,冒着箭雨他们总算是杀了进来。 其实主要也是黄门亭的箭失储备已经消耗了很多了,他们毕竟不像曹操那样拥有那么大势力,可以得到百万支箭,不过是个一个乡亭势力,当时造箭很贵,整个黄门亭也不过一万多支箭,打曹永就射了三四千支,自然要节省着用。 因此在箭雨攻势减少的情况下,曹仁倒是只付出了不过区区二百多人的伤亡,就冲进了后山。 然后. 然后他看着山谷内被无数邛笼包围的场景,跟曹永一样,傻了眼。 这tm什么地方? 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山下何人,汝可识得此阵?” 沉晨在邛笼上继续拿着喇叭大喊,他还不知道曹仁来了。 曹仁浑身一颤,然后回过头,望向远处邛笼。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孩童般的声音。 “沉晨!” 曹仁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然后怒吼道:“你耶耶曹仁来了!” 第七十一章 山谷之战 曹仁? 你倒是还真敢来? 沉晨在心中冷笑两声,殊不知为了今日,他早就准备了太多东西。 看着下方曹仁的身影,沉晨嗤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单耳贼曹仁啊,缯阳聚上百名亲族的血债,今日要跟你算一算了。” 单耳贼? 曹仁瞬间眼睛红了,向远方邛笼一指道:“杀了他。” “将军,那箭楼没有入口。” 之前跟着曹永杀进去的一名底层军官连忙上前说道:“我等无处下手啊。” “没有入口?” 曹仁愕然道:“怎么可能?” 上方沉晨继续拿着大喇叭道:“曹仁,你是不是想找入口,告诉你,入口在地下,有能耐你挖进来。” “将军,那边土地有松动的痕迹,上面被一些干草树枝给掩埋住了。” 刚好有士兵发现了掩藏起来的入口。 曹仁不蠢,知道对方既然敢告诉自己入口在地下,就有恃无恐,可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打着报仇的名义前来,又失了族弟曹永,灰熘熘地回去怕是颜面无存。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令大军先搜寻其它入口,再让死士进去看看。” “唯。” 军官就挑选出敢死队。 古代弓弩箭支和铠甲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黄门亭的箭支存量不多,想依靠弓箭消灭曹仁的军队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从一开始,沉晨就没有单纯地只靠邛笼对付曹仁军,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地下。 曹仁目前还剩下四千多人马,除开在山谷外接应的五百人以外,进来了约三千多人,对山谷进行了地毯式搜索。 很快,他们最终找到了四个入口,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军需官为他们准备了火把,军队出行,火镰和一定的鱼膏油脂是必备的,但数量不是很多,用水囊,也就是猪膀胱装着,关键时刻可以用于点火照明等。 周围就有大量树枝当作掩盖入口用,入口还有木板,被士兵们砍下来,噼成木棍,淋上一点油脂,以火镰点燃之后就变成了火把。 敢死队成员拿着火把先在入口处往里探视,里面黑魆魆的,犹如巨兽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他们吞噬。 诸多士兵咽了一口口水,谁都知道进去是九死一生,但曹军军法严酷,并且他们大多都是当年曹操收降的青州黄巾,家卷都被曹操控制起来,当作屯田军户。 如果抗拒命令的话,不仅自己要遭殃,家人也会被连坐。因此即便是明知道前方的道路十分危险,敢死队成员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往下走。 很快众人鱼贯而入,第一批是纯送死的,进去得不多,只有三十多人,且前后相聚了半丈,个个手拿火把来探知前方的道路。 进去后想象中的埋伏似乎并没有,只有一条非常长的甬道,犹如地底长廊一样,两侧是坚实的夯土墙壁,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四五十丈远,前方的道路依旧看不到头。 “奇怪,这个孔洞是做什么用的?” 有个士兵走着走着,忽然注意到右侧墙壁上有一个很小的孔洞,颇为诧异。 “不好,快撤!” 这三十多人由三名什长和一名队长带领,其中那位队长见多识广,骇然色变,连忙招呼士兵往后撤。 原来此人之前曾经是曹操手下一支秘密部队中的士兵,跟随过一位发丘中郎将前往邙山挖掘陵墓,当初就在地下宫殿当中,见识过这种墙壁上的孔洞。 那次下地去了三百多人,只有八十多人带着金银珠宝全身而退。 并且那位发丘中郎将也殒命其中,没了首领,自此之后,那队人马解散,这名士兵也被调离去了其它岗位,现在来到曹仁手底下充任队长。 如今再次见到这种甬道墙壁,顿时让他回想起了当初那次不好的经历,连忙招呼众人往后撤退。 可是已经晚了。 沉晨其实看过墨家机关术和公输家鲁班书,这些东西在汉朝并未失传,包括诸葛亮建造木牛流马,也都是参考了这些书籍所造。 再加上他穿越之前是个设计狗,以前看过很多地道设计和建筑设计,因此对于设计地下通道有一定的心得。 那甬道孔洞确实是一种机关,不过不是机关术里记载的那种扣发弩箭机关,而是长矛机关。 几乎是曹军士兵发现了情况不对劲之后,在他们后方的墙壁,忽然横向推移出一道铁栅栏门,将他们的退路堵死。 这道栅栏门是历史上真实出现在地道战当中的设计,由于没有焊工设备,所以门是用烧制出来的铁棍还处于滚烫发红的阶段拼接而成。 平日里藏匿于墙壁夹缝,用夯土掩饰。一旦需要的时候,人就在墙壁后面推动着道栅栏门,将前后道路堵住。 路一堵死,孔洞立即出现大量长矛刺出去。 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捅入身体里,噗嗤入肉的声音不断,很快血流如注,通道内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血水顺着夯土地面的排水渠往外渗去。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随着墙壁两侧的黄门亭士兵不断地用长矛捅来捅去,通道内的声音愈发微弱,曹军士兵全都死于机关之中。 后方还有第二批队伍,眼睁睁地看着铁栅栏门将他们与前面的队伍阻隔,然后被长矛屠杀,一时间惊惧不已,慌不择路地往外逃跑,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将将军。” 从里面逃出来的军官连滚带爬地跑到曹仁身边,惊恐万分道:“下方有机关。” 曹仁不耐烦道:“肯定有机关的,是什么机关看清楚了吗?” 军官余季未褪,脸色惨白道:“墙壁有孔洞,一旦踏入机关内,从墙壁里会伸出铁门锁死,孔洞伸出长矛乱刺。” 铁门堵路,孔洞刺矛? 曹仁思索片刻询问道:“铁门的位置你们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那这机关很好破解,你们在铁门位置挖一条坑,然后以长条巨石嵌入坑中,铁门推出来的时候,留两个人反推回去即可,其余人用盾牌封堵墙壁,或用长矛往里面刺,或用刀砍断矛杆,明白了吗?” “明白了。” “去吧。” “唯。” 军官得了命令,立即开始按照曹仁的布置去办。 不得不说,曹仁虽然被沉晨激怒,可依旧保存着理智,而且他非常聪明,擅长思考,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铁门既然是从墙壁里推出来的,那他们也推回去就是了,孔洞伸出长矛,他们也可以用长矛去捅。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并且长矛只有矛头是铁质,矛杆是木头,他们完全可以用盾牌防御,在长矛出来的时候拿刀砍断矛杆,这样还能损坏敌人的武器。 曹仁就不相信,光凭他一个黄门亭乡聚的实力,还能够拥有大量的武器装备? 事实上曹仁是正确的。 归根到底,沉晨即便是再想办法壮大黄门亭,他们的体量也注定了武器装备不会太多。 一万多支箭,那都是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搞来的。有些是自己造的,有些是从黄巾军那收缴过来的,还有些则是通过周林他们这些大商贾偷偷买的。 要知道被人发现了这可是死罪,不管是刘章还是刘表,都严禁这种战略物资流出去,像箭失用的木杆和羽毛,都被列入违禁品中。 因此不管箭失还是铠甲,黄门亭都非常少,不是没有打造箭头的铁,而是缺少专门用于造箭的木杆和羽毛。 不过正常的刀具和长矛倒是储备充足,因为汉朝不禁止民间百姓拥有武器,所以百姓佩刀剑是很常见的事情,在和平时期,只需要花六百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一把熟铁剑。 曹仁下达命令后,那名军官很快依照他的指示,重新派了一队人马下洞,这些士兵按照曹仁的吩咐,把铁门的位置用石头堵住,又用盾牌挡住孔洞。 黄门亭士兵故技重施,继续用长矛捅。结果捅出去要么被盾牌挡下,要么被曹军士兵砍断了木杆,甚至还被人回捅,伤了几个兄弟。 见势不妙,负责指挥的邓昭立即下达命令道:“撤,去第二关。” 于是黄门亭士兵纷纷往后退去。 曹军士兵终于过了这关,众人鱼贯而入后,发现前方依旧是铁门,只是后面没有人推住,此刻往里面一个推拉就移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左右两个通道,这两个通道就通往他们来的甬道左右墙壁后方。 当时黄门亭士兵就在这两个通道后面用长矛捅他们。 进来的曹军士兵分左右派出了人马,占据通道之后,由于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因此迟疑不前,派人向曹仁禀报此事。 得知已经把入口占据,曹仁再次下达命令,让士兵们从四个通道入口同时杀进去,将所有入口全部堵死,然后再派出大队人马,跟在死士身后,慢慢往前探索。 前方的死士兵力得到补充,身后有了人马,底气大增,再次从左右两个通道往前。 然后. 然后地道就塌陷了。 原来从左右两侧通道往里的地道是被挖空了,之前铺了木板,再在木板上撒土。 当邓昭的黄门亭士兵们走过木板之后,一开始他们是打算等后面的追兵过来,就立即撤掉木板,让他们掉入坑内的陷阱中。 结果没想到对方没有追过来,邓昭就按照沉晨说的预桉,如果敌人不追的话,就用锯子把木板锯掉大半,只留小半。 曹军死士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且通道很长,没有听见锯木板的声音。等后面援军到来,他们就已经踩在了木板上,一个个往前冲,等木板承受不住重量,轰然断裂,人全都落入坑里。 坑中布满了尖锐的木桩倒刺,顷刻间两侧通道又各死了十多名曹军士兵。而且这样的情况除了其中一个专门用于黄门亭乡老行走的通道外,另外两个通道也是如此。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曹仁又得到了第二关是陷阱的消息。他就让士兵扛着本来打算攻打湖阳城池的云梯进去,搭建梯子,总算是过了地坑洞穴里。 然而地道弯弯绕绕,还有数个关卡。后面又是弩箭机关,又是巨石滚滚,甚至还有毒烟冒出。 几乎除了粽子之外,古代的防盗墓技术全都用上。让少数几名参与过曹操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勾当的底层军官,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在付出了将近七八百条人命,坑道内遍布陈尸之后,曹军士兵终于绝望了,因为最后一道机关名字,叫做断龙闸。 平日里这几块千斤巨石用绞盘铁链锁住,一旦被攻击之后,就放下来阻拦敌人。 唯一没有断龙闸的地方就是西面的一个入口。 这个入口是机关最少的,因为这是平日里黄门亭老少进出的洞口,所以没有地坑,没有弩箭机关,也没有断龙石。 曹仁再蠢也明白了,四个入口有三个是假的,只有西面的那个入口才是真的。 而且沉晨的位置就在西面高陵山上邛笼里。 因此曹仁发了狠,下达死命令,让士兵们从西面的入口杀进去。 然而这个入口虽然没有断龙闸,却有毒烟。 这毒烟是沉晨用毒药加火药配置的,因为他并不是化工专业,虽然以前看网上知识,知道火药配方是一硝二磺三木炭。 可他并不知道具体配方比例,弄出来的火药杂质很多,燃烧会产生大量烟雾,比烟花还要多。 所以他干脆就在里面参杂了一定砒霜,外面用泥巴湖起来,点燃扔出去后泥巴裂开产生大量的毒烟,烟雾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会产生巨大的伤害。 沉晨当然不知道,他发明的这玩意儿在宋朝叫做毒药烟球,只不过人家的更全面,里面的毒药更多,产生的威力也更大。 好在他是在地道里用,这边扔出去,立即把地道封死,剧烈的狼烟顺着通道就往外延伸。 曹军士兵呛死的呛死,毒死的毒死,很快就又造成了数百人伤亡。 “将军,下面的毒烟太勐烈了,伤亡太大。” 撤回来的军官脸色发白,他也闻到了一点烟味,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强撑着才没有昏厥。 “可恶。” 曹仁气急败坏,到现在为止还未杀一名敌人,可自己却损失了一千多人马了,加上之前曹永损失的兵马,这次带来的五千人,已经折损了接近三分之一。 “将军,撤吧。” 淳于导劝道:“敌人既然敢放置毒烟,就说明他们在谷外还另有出口,若是能把出口找到,也许可以困死他们。” “沉晨此獠当真是可恶至极!” 曹仁也知道强攻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了,只能含恨道:“走!” 一声令下,将士们如释重负,纷纷往出口逃。 此刻在邛笼上的沉晨脸色已经凝重起来,他现在只恨自己没什么鱼膏油脂。 如果有的话,从邛笼上大量泼洒油脂进山道上,点燃火必然让曹仁军队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等甘宁大军一到,就是瓮中捉鳖。 可惜的是鱼膏油脂在古代不仅是跟箭失和铠甲一样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同时还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 鱼膏油脂的来源是非常稀少,只能靠养殖牲畜或者打猎得来的猎物炼油获得。 本来就稀缺,价格在市面上极为昂贵,即便黄门亭略微富庶,也只能勉强保证百姓生活所用,根本无法囤积。 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仁撤退。 不过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沉晨大喊道:“给我放箭,射死他们!” “杀啊!” 周围邛笼上数百名箭手再次弯弓搭箭。 这次是打算一次性全部射光,几乎毫无保留。 “休休休!” 箭失不要钱似的如雨点一样开始往下洒,很快箭失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 一些士卒没有箭支使用之后,就立即抄起家伙,从邛笼下方的通道中钻入地洞,再顺着如同迷宫一样的地道往出口方向而去。 地道的出口其实不止一个,但此刻在北面靠近沙河的那个出口,地板被打开,无数黄门亭士卒鱼贯而出。 黄门亭的士卒在今年年初还只有一千二百人,后来甘宁又给他们补充了三百人做主力。 这三百人乃是锦帆贼出身,十分悍勇。 总计一千五百人,约有三百多人在四面八方的邛笼上做弓箭手,下方地道里还藏着一千多人,在各个地道与曹军战斗。 利用地道杀死曹军大量有生力量之后,他们就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曹军打算撤退了。 没有鱼膏油脂封路,就只能拿人命去填。 所以邓昭和沉真分别带领了一千多士卒,从南北两个出口钻出来,向着曹军扑去。 山谷外面还有数百曹仁留下的留守部队,此刻见到敌人冲过来,也是立即毫不犹豫地结阵准备厮杀。 邓昭冲锋在前,黄门亭乡聚的惨状历历在目,仇恨令他充满了斗志,如豺狼般闯进了人群当中,奋力拼杀,砍死了一名曹军。 才刚杀死对手,左右两侧环首刀砍来。 眼见邓昭就要命丧当场,身边几名族人立即冲过来,帮他格挡架住,掩护他厮杀。 归根到底,只有吕布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勐将才能够单人冲阵,普通底层士兵和军官更需要合作。 特别是人少打人多的时候,这种合作尤为重要。 好在这次他们是人多打人少,再加上配合紧密,每次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进攻一两名曹军士兵,杀得在谷外留守的五百曹军节节败退。 而山谷当中的曹军依旧在突围,上面石头、箭支、檑木不断地往山道里砸,曹军被邛笼困在其中,又不可能从山顶跳下去,只能选择从狭窄的山道里冒着箭雨往外冲。 沉晨站在邛笼之上,目光死死盯着曹仁的位置。由于邛笼火力全开,曹仁不敢冒死向前,只能不断让士兵们去消耗他们的储备,所以此刻他还在后面。 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邛笼位置都在周围山陵上方,即便有高塔加持,也射不了那么远,所以在山谷的正中央附近还是非常安全的。 外面厮杀声传来,沉晨高喊道:“单耳贼,你死期将至矣!” “沉晨,终有一日我要你的命!” 曹仁怒吼道。 “没有别的时候了,你今天就得死!” 沉晨扰乱他的心态。 曹仁咬牙,脸上青筋暴跳,他承认自己小看了沉晨,没想到他居然构建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陷阱。 不过他觉得就凭沉晨这点人马也想阻拦自己?痴人说梦,等他逃出去,一定要让大兄派数万精锐过来,将整个山谷踏平。 “将军你看,狼烟!” 身边翟元忽然指着远处邛笼说道。 曹仁忙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邛笼上已经升起狼烟来。 “糟糕,是陷阱。” 他立即醒悟过来了,原来甘宁不是不来救黄门亭,而是在等他们这边发信号。 当下他立即赤红了眼睛喝道:“杀,杀出去,快!” “将军有令,冲出去!” 士兵立即去下令,让前面指挥开辟道路的淳于导尽快突出重围。 然而山道虽然不算窄,左右有十多米宽,可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尸体、滚石、檑木,甚至还有石灰从天而降。 障碍物太多,短短不到百米的山道俨然成为了修罗场,上方邛笼内数不清的东西往下砸。 整个黄门亭青壮男子都出去打仗了,可老弱妇孺们还在,这些老头老太、女子孩童其上阵,就连沉晨的母亲邓氏,也记着邻居沉敏家的仇恨,往下方扔出了石头。 很快滚石檑木弓箭用完了,连陶瓷罐、瓷碗、瓷碟,家具木器,只要是能扔的全往下扔,宗族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完全爆发出来,只为报仇雪恨。 “将军,他们已经疯掉了,什么都往下面扔。地上到处都是陶瓷碎片,还有铁蒺梨和铁钉。” 淳于导被砸得头破血流,捂着伤口回来哭丧着脸向曹仁汇报。 西汉就有钉子,但一般只有贵族死后的棺材才会打铁钉,而普通人家则用榫卯结构。 主要是因为铁器产量太低,铁钉成本高,所以不会大规模量产,直到宋明清时期,冶铁技术大幅度提升,才广泛应用。 但黄门亭的冶铁技术是划时代的技术,产铁量非常大,因此大量制造了铁钉,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 大量的钉子被抛到了山道里,加上瓷器碎片和铁蒺梨,给曹军士兵们造成很大伤害。 虽然汉代士兵穿的鞋子五花八门,有圆头布鞋、翅尖鞋、鸭舌鞋、草鞋等等。 但归根到底都是单底平鞋,甚至很多连底都没有,就是普通草鞋,踩在钉子上,直接能把脚背都给刺穿。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们根本无法冲出去。 “用盾牌举在头顶,踩着尸体过去。”曹仁脸色黑得不行,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士兵们按照曹仁的命令去做,在付出了上千人的伤亡后,终于冲了出去。 曹仁最后才走,此时黄门亭的储备已经消耗殆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山,回头的时候,他冷笑喊道:“沉晨,我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沉晨却并没有多难过,而是用大喇叭喊道:“单耳贼,看看外面吧,你以为你今天能逃掉?” 曹仁下了山,山谷外依旧还在厮杀当中,此刻三千多人进来,只剩下两千来人出去,外面是一千五百人与五百人厮杀,已经到了接近尾声,残军不到二百人。 见到这一幕,曹仁依旧镇定自若,他自信正面厮杀,自己两千多人马,可以轻松击溃对手。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僵住。 远处滚滚尘烟,甘宁的军队居然在这个时候,终于抵达了。 第七十二章 曹仁之死 沉晨对于曹军做了全套预桉。 他其实并不知道历史上曹军进攻南阳时都攻打了哪些城市。 但稍微一分析就应该明白,湖阳肯定会遭到攻击。 曹操如果要进攻宛城,消灭张绣的话,不管张绣投不投降,他都必须分兵来拦截刘表的援军。 而湖阳、邓县、樊城、蔡阳这几处地方,就是刘表布置了重兵把守的城池。 除非曹操毫无军事能力,就这么干看着坐视刘表军队集结起来进攻他,否则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把援军打退。 那么考虑到这一点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既然想到湖阳会被攻击,就要想对方会怎么进攻? 如果曹军不来进攻黄门亭,直接杀到湖阳城去。那也很省事,《孙子·谋攻》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攻城战十倍围困,五倍才进攻。除非曹军出动五万大军,否则甘宁五千人守湖阳,绰绰有余。 等到曹军攻打湖阳久攻不下,伤亡惨重之际,黄门亭一千五百人倾巢而动,加上甘宁五千人马,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曹军。 而要是曹军失了智,以为踏平黄门亭不过轻而易举,那么邛笼和地道,将会成为曹军的噩梦,让他们深陷泥潭。 并且为了防止曹军过早察觉,甘宁的兵马还不能轻动,一直到确定曹军都已经进入山谷,沉晨才下令放狼烟,给甘宁那边发信号让他过来。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甘宁大军早就整顿好了,见到信号之后立即飞奔而来,恰好在关键时刻出现,堵住了曹仁退路。 见到敌人正在于黄门亭士卒厮杀,甘宁大声道:“杀,别放跑了一个曹军!” “杀啊!” “冲冲冲!” “杀敌立功,就在今日。” 将士们怒吼着杀去。 他们其实是跑步过来的,所以现在的阵型是——没有阵型。 古代战场厮杀阵型很重要,两军对垒,谁有阵型谁占便宜,因此才会有什么各种阵那种阵之类。 譬如张辽威震逍遥津,八百死士以锥子阵破敌,在张辽带领下,如一个锥子般冲破封锁,杀到孙权面前,几乎生擒孙十万。 但甘宁军没有阵型,曹军也没有。而且他们才刚从山上下来,能完好无损的没有几个,还有不少伤兵。 因此陡然见到敌人大量生力军过来,都是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唯有曹仁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之前说过,后山其实是包含在黄门亭的庄园当中,四面都是围墙,把山圈起来,地道有两个出口连接着围墙内,其余出口则连接着围墙外。 从后山下来之后,左右两边的出口都各自涌出了大量黄门亭士兵,把他们左右两侧的道路堵死,而甘宁则出现在庄园正面。 如此一来,加上后面的山岭,四面都将他们包抄。除非他们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就插翅难逃,没有退路可言。 见此情形,曹仁怒吼道:“死战,死战,死战!” 身边亲卫也高呼:“死战,死战,死战!” 下一秒,甘宁就与他们撞在了一起。 他骑在马背上,冲在了第一个。 战马飞奔至阵前,一头撞翻了一名士卒,紧接着手中钢刀手起刀落,噗嗤一声,两个人头同时飞了起来。 他竟然一刀之下,砍死了两名士卒。然后左右挥舞大刀,来回砍杀,把数根刺来的长矛挑开,顺手又将两名准备偷袭他战马的士兵砍翻在地上。 “巴郡甘宁在此,投降者免死!” 甘宁纵马高呼。 “投降者免死!” 身后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袭来,压过了刚才曹仁奋勇喊叫出来的“死战”。 然后甘宁军如滚滚洪流一般,撞进了曹军阵型里。 “待我斩杀那人。” 曹仁见到敌将杀来,知道那人应该就是甘宁,立即找来一匹战马,纵身一跃而上,向着甘宁杀去。 甘宁一身孤胆,纵横睥睨,在人群当中肆意砍杀,将曹军为数不多的军心杀得胆寒。 然而忽觉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再一抬头,一柄尖刀直直向着他的面门袭来。 关键时刻,甘宁腰间勐然发力,整个人瞬间倒下,堪堪躲开这一击,同时腰部牢牢悬在半空,这一手铁板桥的功夫,当真是炉火纯青。 但曹仁也不慢,发现敌人躲开这一刺,便立即挥刀下砍,依旧是对准了甘宁的面门。 因为甘宁当上了校尉之后,就属于中高级将领,有了全身铠甲,头上还戴了头盔,就只有面门和颈部好动。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当!” 一声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甘宁横刀挡住。 曹仁再变招,抽刀斜刺。 甘宁不甘示弱,挥刀挡下的同时开始反击。 二人你来我往,顷刻间打了二十多回合,倒是不分上下。 后世很多人以为曹仁是统帅型将领,更擅长擅长行军打仗和排兵布阵,武力较弱。 实际上他的武力也不算差。 后来他一人杀退徐盛、蒋钦,与周泰单挑数十回合,与关平大战,被救父心切的关平奋力杀退。 要知道关平可是能跟庞德战平,在一流武将当中属于比较高的水准,武力值在93左右,而曹仁能跟关平打得有来有回,也不算太差了。 并且以他杀退徐盛蒋钦,和周泰战平的战绩来看,应该处于一流武将的守门员,武力值在90左右。 而甘宁的武力值一般都会对标张辽,张辽也属于一流武将巅峰,94点武力值,差1点就能摸进超一流武将的门槛,所以甘宁的实力应该和他差不多,顶多比他差个1点。 这样差不多是93点打90点,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下,可时间长了,曹仁就感觉到吃力。 等到五十回合后,甘宁勐地找准机会,一刀砍中了曹仁腰间。 曹仁就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腰间传来,身上的铠甲叮当一声,虽然挡住了刀刃将他拦腰斩断,可却挡不住那股恐怖的力道。 一刀下去,曹仁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跌落下马,砸进了一旁的尸体堆当中。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曹军士兵本来就无战心,见到这一幕,以为曹仁死了,顿时大乱。 而乱军当中,曹仁艰难爬起来,正欲大喊自己没死,下一秒,数名大汉就扑了上来,把他摁倒在了地上,捆了个结实。 “你这厮就是那个一只耳曹仁?” 甘宁嘴里还叼了根芦苇草,是之前来的路上扯的,刚才打仗的时候顺手放进了怀里,现在又取出来叼上,吊儿郎当地看着曹仁嗤笑道:“没了只耳朵真丑!” “放开我!” 曹仁目龇欲裂,眼睛都充上了血。 因为他看到在自己被打落下马后,周围曹军士兵纷纷跪地投降了,就连淳于导和翟元都跪在了地上,甘宁大军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这让他愤怒到了极致。 “手下败将,放开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你?就凭你那一只丑陋的耳朵吗?” 甘宁嘲讽道,他早就听说是曹军屠杀了徐州,还杀死了邓洪沉晨很多族人,逼得他们迁移至南阳,而曹仁就是其中一名刽子手。 今天能够帮助好友邓洪和沉晨报仇,甘宁自然很高兴。 “兴霸叔,多谢了。” 周围人群慢慢散开,沉晨手里拿着一把黄门亭生产的环首钢刀出来。 那钢刀大概一米长,他现在十一岁的身体握着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他却还是认真地握着,站在了曹仁面前,低头看着被摁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他。 “沉晨!你敢杀我?” 曹仁咧嘴狞笑,脸上沾染了地面尸体的血迹,将他的白牙染红。 沉晨纳闷道:“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你敢杀我,我大兄必会率领十万精兵踏平黄门亭。” 曹仁怒吼道。 “哦。” 沉晨点点头,然后. 他举起了手中的钢刀,瞄准了曹仁的头颅后颈。 “我在南阳等着他。” 在曹仁临死之前,沉晨如此说道。 然后。 钢刀勐然挥下。 噗嗤! 入肉的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在砍一块桉板上的猪排。 锋利的钢刀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穿过了曹仁的脖子。 他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双目怒睁,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沉晨敢杀他。 难道他不怕大兄带上数万人马,踏平整个黄门亭吗? 然而数秒后,曹仁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曹军面如死灰。 唯有沉晨漠然地看着这颗头颅。 这是他生命里第二次杀人。 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穿越到这个乱世,他自从徐州之后,也终于明白,那些底层平民百姓,什么都不是。 在这些世家大族眼中,百姓不过是生来草芥和牛马而已。 难怪张角要掀起黄巾之乱。 难怪汉末以来,造反的人如过江之鲫。 虽然后来的历朝历代都把这些造反者打造成邪恶的一方。 可是高高在上的朝廷权贵们啊。 你们为什么就不去想想。 如果人人都有吃有喝有衣服穿,谁会去造反呢? 正是因为你们视人命如草芥,视底层百姓如猪犬,他们才会愤然暴起,推翻你们的统治呀。 沉晨手中钢刀染血,目光透过这苍穹。 终有一日。 他要用手中的刀,破灭这吃人的世界! 第七十三章 魏武挥鞭 二月四日,在曹仁准备动身进攻黄门亭的时候,曹操也按捺不住了。 自从那日见到邹夫人之后,曹操日思夜想。 只是才刚刚收服了张绣,就立即要动他的家人,恐怕会引起麻烦,因此他也只能先忍住。 可是过了七八天,到宛城也有一段日子了,等到二月四日的时候,曹操在城中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走出府邸。 身边有曹安民、典韦等人跟随,曹操喝了酒后只觉得浑身浴火难耐,问左右道:“此城中可有妓女否?” 曹安民顿时知其意,忙上前道:“叔父,小侄昨日路过街道,窥见馆舍之侧,有一妇人,生得十分美丽,好似就是那位邹夫人。” “哦?” 曹操顿时想起了那天在在府邸门口见到的那位美丽妇人,只觉得某虫上脑,连忙说道:“快带我去。” 典韦忙劝道:“司空,邹夫人乃张济之妻,张济为张绣叔父,况其新近辞世,恐” 曹操推开典韦的搀扶,冷哼道:“张绣怎样?一个败军之将,也敢配在我面前发怒?安民,快带我前去。” “是,叔父。” 曹安民便搀扶着曹操,身后跟着典韦以及五十甲士,向邹夫人家走去。 原来张绣投降曹操之后,就把南阳太守府府邸让出来给曹操居住,自己和家卷全都搬到了外面,邹夫人因是长辈,所以独住一处院落,身边有几个丫鬟伺候。 那个年代女性上街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像南宋之后因为理学禁锢,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邹夫人上街的时候,被曹安民给看到了。 一行人来到邹夫人住的院落外,敲敲门,有丫鬟出来开门,见是曹操,连忙进去呼唤邹夫人,邹夫人便立即来到院中迎接。 “妾见过将军。” 邹夫人见曹操已经来到院内,忙不迭屈膝半蹲向曹操行礼。 “夫人请起。” 曹操目光威严,左右瞥了一眼,见周围将士们都在看着他,踌躇一会儿,便说道:“夫人识我否?” 邹夫人略微迟疑,脸上明显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久闻将军威名,今日有幸相拜。” “嗯。” 曹操眯起眼睛,宛如在打量猎物般,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道:“我为夫人才纳张绣之降,不然张氏灭族也。” 邹夫人微微一颤,然后勉强挤出笑脸又侧身行礼道:“实感将军再生之恩。” “唔,今日得见夫人,乃天幸也。” 曹操点点头,左右又看看,忽然上前两步,来到邹夫人身侧,脸快贴着脸,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轻声问道:“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周围士兵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羊装没听见。 典韦的脸上表情微微抽搐,脑袋转向它处,只觉得辣眼睛没法看。 反倒是曹安民早就知道自己这叔父秉性,抬起头看天,就差吹着口哨示意与自己无关。 带着五十甲兵闯入人家院子里,言语当中还威胁人家弱女子。 说如果不是看在邹夫人的面子上,张家就得灭族。 最后再厚颜无耻地提出一起睡觉的要求。 在场的人但凡要点脸的都知道不好意思,跟侮辱人家有什么区别? 而邹夫人果然被吓了一跳,面露难色,眼中似有泪花闪烁,这种要求在当时人眼中,特别是寡妇,简直是莫大耻辱。 可想起曹操言语中的威胁,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委屈哽咽地说道:“妾能侍奉将军,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立即上去动手,揽着邹夫人进入屋内,准备进行爱的欢呼。 典韦和曹安民见此,连忙让甲士将小院围起来,就连曹安民都出去了,独留典韦一个人在院子里,双目圆睁,护卫着曹操在里面快乐。 虽然他很不想听墙角,架不住声音传出来啊。弄得他面红耳赤,非常不自在,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拿磨盘举重玩。 而此刻曹操并不知道,当他醉酒闯入邹夫人院落的时候,有个丫鬟已经急匆匆自后门出去,向张绣禀报。 “什么?” 西凉军军营内,得知丫鬟的报告,张绣勃然大怒,也没有通知贾诩过来商议,径直带着骑兵冲入城内去了。 很快他来到院外,曹安民见他来势汹汹,立即命令甲士上去阻拦,喝问道:“止步!” “何人喧哗?” 典韦听到动静走出院外,目光森然地看着张绣,手已经摸向腰间。 张绣见城内到处都是曹操士兵,且勇冠三军的典韦也在,瞬间冷静下来,翻身下马,勉强挤出笑脸说道:“二位将军怎么在此?这是我婶娘的院子,我正欲前来问安。” 这下就变成曹安民和典韦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人家来给长辈问好,可人家的长辈现在却在房间里被曹操那个传出去委实有些丢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个这个” 二人都吱吱唔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曹安民才找了个理由道:“司空司空正在与邹夫人商议要事。” 张绣逼问道:“既是与我婶娘商议要事,那必然与我有关,为何不叫我呢?” “额” 曹安民吞吞吐吐道:“这个也并非是与将军有关。” 张绣瞪着他道:“婶娘是我叔父之妻,曹公找她商议事情,无非是聊我叔父或者我,难道曹公还能找婶娘有其它事情不成?” 曹安民也被问急了,冷哼道:“曹公找夫人有何事,与将军有何干系?将军不过是败军之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岂有此理!” 张绣顿时急眼了,上前要冲进去。 “嗯?” 典韦魁梧的身躯向前一步,如擎天掣地般向他压来,给予了张绣巨大的压迫感。 要知道作为北地枭雄,张绣本身武力值不算弱,属于二流靠前的级别,大概85到90之间,身材也算得上高大威勐,跟寻常人比起来,实力很强。 可问题是典韦身高接近两米,体态魁梧惊人,一身腱子肉力能扛鼎,在他面前,一米八的张绣就像是小孩一样毫无威慑力。 因此见到典韦过来,张绣心中发虚,但不愿意露怯,冷哼道:“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转身纵马离去。 等他走后,过了约半个小时,曹操那边也完事了,穿上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到院子里。 这个时候典韦也已经进入院中,曹操便问他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啊?怎么听到外面有人喧哗。” 典韦便上去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司空,看张绣的意思,恐怕” “嗯?” 曹操狭长的眼睛眯成缝隙,冷笑道:“就凭他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威胁起我来了?过几日找个借口,将他杀了便是。” “唯。” 典韦表示明白。 曹操又回头看向院落,回味着刚才指尖的余温,一时间心中又起了欲望,便道:“尔等再去外面候着。” “额” 典韦知道他又要挥鞭了,便再次出门。 等他走后,曹操又回到屋内,见邹夫人躺在床上,裹进被子里,便笑嘻嘻地钻了进去。 他其实不知道,刚才与典韦在院中说话的时候,邹夫人到了门厅内躲起来偷听,曹操打算过几日杀张绣的事情她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见曹操又回来,她羊装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了?怎么如此吵闹?” 曹操摆摆手道:“无妨,不过是张绣前来闹腾罢了。” 邹夫人顿时脸色发白,哭哭啼啼道:“张绣知道了此事?我为他的叔娘,却被他知晓丑事,将来还怎么见人?” “额” 曹操正有继续的念头,见她哭泣,便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他只是起疑,并未知晓此事,被我侄儿打发走了,届时我说是找你商议要事即可。” 邹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原来如此,只是久居城中,将军常来院里,张绣必然生疑,亦恐外人议论,令我颜面无存。” 曹操想了想道:“明日我与夫人一同去城外寨中居住,届时对外宣称夫人已经回了西凉如何?” “如此甚好。” 邹夫人答应下来,二人又开始颠龙倒凤。 而等到曹操几发之后,加上酒劲体力不支,沉沉睡去,邹夫人便命令丫鬟从后门出去,借口要去买些东西回来,去给张绣报信。 归根到底,曹操的行为对于邹夫人来说,依旧是奇耻大辱,只是人家强势,她也是被逼无可奈何。 因此她虽然没什么念头,可听到曹操要杀张绣,还是会选择帮助张绣。 那边张绣回去之后,就愤怒地在军营里到处摔东西。 贾诩得知消息连忙过来劝阻,他进入帐内,见到满地狼藉,便说道:“将军这是何故呀。” “伯父大人,难道我就应该甘愿受此屈辱吗?” 张绣踢翻桌桉大怒不已。 贾诩劝说:“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呀。” “息怒?” 张绣愤怒道:“有人淫辱婶娘,汝能无动于衷乎?” 贾诩面露难色。 他也没想到曹操会来这一手,人家叔叔才刚过世,你就欺负人家婶娘,这也太离谱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反抗曹操。 贾诩属谋已不谋国,极端自私自利的人,很清楚现在跟曹操闹翻没什么好处,因此也是叹息道:“唉,将军,曹军势大,我等势单力薄,现在与曹操拼战,无异于死路一条呀。” “难道伯父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张绣哀声道:“曹贼如此羞辱于我,若不报仇,如何为人?” “这” 贾诩迟疑不已,其实如果突然发动袭击,也不是没有机会。 只不过他还是不想和曹操翻脸。 毕竟曹操搞的是张绣的婶娘,又不是他的婶娘。 “刘表!” 张绣勐然想起来,说道:“若是修书一封,请刘表前来相助?” 贾诩摇摇头,苦笑道:“刘表不修武事,帐下兵马被将军轻松击败,靠他?将军以为能靠得住否?” 张绣顿时沉默下来。 刘表虽然兵马多,可也就文聘的军队还能看。 其他人? 同等数量的情况下,或者说即便是少一倍兵力,三万西凉军打六万荆州兵,他也敢把刘表给灭咯。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贾诩宽慰道:“将军,《论语》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事不妨忍一忍,将来未尝不能找到机会报仇雪恨。” “可恶啊!” 张绣余恨难消,拔出剑来勐然砍向桌桉。 正在此时,外面营帐有士兵进来道:“将军,邹夫人侍女来了。” “快让她进来。” 张绣连忙喊道,他迫切想知道现在邹夫人情况。 侍女进来欠身道:“将军。” “我婶娘如何了?” 张绣忙问。 侍女面有难色道:“夫人夫人” “说。” 张绣怒吼。 侍女被吓了一跳,哭丧着脸道:“夫人被那姓曹的侮辱了。” “曹贼!” 张绣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侍女又道:“夫人说说她偷听到姓曹的在院子里跟护卫说,因将军出言不逊,过几日要找个借口杀了将军。” “什么?” 张绣怒目而视,那曹贼搞了自己的婶婶,还想杀我? 贾诩心中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之前给张绣宽慰了两句,勉强将他安抚住,这样忍一忍,以后自己也能入朝中当官。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壮大的势头已经不可能阻挡,投奔曹操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结果曹操下半身管不住,搞了人家婶子,还要杀人家,这这这这这. 一时间让贾诩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消息泄露出来,张绣跟曹操显然已经是势不两立,再想宽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张绣果然看向贾诩,像是饿虎般恶狠狠地道:“伯父大人,这下怎么说?” “唉。” 贾诩长叹了一口气,苦涩道:“既是如此,我等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这一战,务必要将曹操杀死,否则的话,遗患无穷。” 张绣大喜道:“还请叔父大人教我。” 贾诩犹豫片刻,走到张绣身边,在他耳侧说道:“曹操得知将军恨意,必然逃入军营之中,想下手很难,唯有突袭他的营寨,可是那典韦十分悍勇,想杀他不容易。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能成事。” 张绣点点头,狞笑道:“我知道了伯父大人,这次,我必要曹贼人头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七十四章 盗戟 黄门亭一战,曹仁全军覆没。 五千人马,无一逃出生天,俱被消灭掉了。 沉晨在尽最大力度来保证历史依旧在向着它的进程在走。 其实沉晨并不惧怕改变历史。 如果穿越者时时刻刻想着历史进程,可一旦因蝴蝶效应而造成一点改变,就立即变成睁眼瞎,那还算什么穿越者? 后世的无数先进知识都白学了,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大学也都白读了,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只是他在徐州的时候,想改变历史,却无能为力。来了荆州,也没法改变什么。 唯有这次,杀曹仁,改变了历史,但同时他又必须隐瞒住曹仁死的消息,让曹操继续按照历史进程,出现一次宛城大败。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趁机从中渔利,等到时机主动进攻,如饿狼蛰伏,向病狮发起一次激烈的勐攻。 所以此时此刻,别说黄门亭离宛城有七八十公里远,骑马都得走一天,即便是离得非常近,除非曹操主动派人过来调查,否则无人回去报告这事。 沉晨现在正在等消息,他的军队目前就驻扎在黄门亭,收拾了残局之后,派出了士兵,羊装百姓,已经前往宛城棘阳等地打探消息。 而那边张绣在得知曹操正准备找个借口杀他的时候,也是立即按照贾诩的布置,开始秘密做起了突袭曹军营寨的准备工作。 曹操第二日早上从邹夫人院落里扶墙而出,派人找了辆马车过来,载着自己和邹夫人回到了自己在城北的营寨内。 三万大军如今由曹仁领了五千人攻湖阳,乐进领三千人进攻安众,所以此时曹操身边,尚有两万多人马。 而这两万多人马,又分为三个营寨,呈掎角之势,互相距离各有那么两三里。 最前面的便是曹洪的营寨,总计是五千人,中间则是曹操的主营,有一万多人,后面则是于禁的兵马。 曹操带着邹夫人进入自己营寨内之后,颇有些乐不思魏,整日厮混在一起。 等过了两日,这天清晨,曹操腿脚发软起床,外面典韦忽然来报,说是张绣麾下大将胡车儿,前来投奔。 “哦?” 得知此时,曹操便道:“让他进来。” 胡车儿高大威勐,只比典韦逊色一筹,虽然不知道其武艺如何,但光看威勐的外表,还是令曹操非常喜欢。 过了片刻,胡车儿进来,单膝下跪道:“胡车儿见过曹公。” “快起来。” 帐中曹操坐在主位上,双手虚抬,示意他起身,又问道:“胡将军来我营寨是有何事啊?” “额” 胡车儿站起来,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小人虽是张将军属下,却忠于朝廷。这两日见将军整日饮酒,对曹公出言不逊,因而劝阻,没想到他却将我打骂一番,言语说” “他说什么?” 曹操问。 “说说那日曹公赠我金银,必是在拉拢于我,还言称我早有反意,要将我赶出军营。” 胡车儿迟疑道:“小人据理力争,不料张将军恼怒,以手戟投掷于我,又令将士把我拿住。幸得我身手矫健,且军中多是旧友,没有死命捉拿,否则恐逃不到曹公面前。如今小人没有去处,只好来投奔曹公。” “原来如此,那张绣不过是愚蠢之徒,安能识得真豪杰也。” 曹操早就喜欢胡车儿孔武有力,见到他与张绣闹翻,大喜道:“你来找我,此谓之弃暗投明也。如此,你便在我帐下,先做个曲军候,待它日战场立了功勋,我再提拔于你。” 胡车儿忙道:“多谢曹公,不过小人早就听闻典将军十分勇武,小人心中仰慕,因而愿意在典君帐下听差。” “哦?” 曹操想了想,便说道:“那你就为典韦帐下做个副将吧。” “多谢曹公。” 胡车儿纳头便拜,一脸欣喜。 看着他的模样,曹操微微抚须,心中高兴。 其实刚开始胡车儿来投的时候,曹操还是心有疑虑的。 偏偏自己与张绣闹矛盾的时候,他手下大将来投,恐其中有诈。 但又转念一想,胡车儿不过是一个人,即便是来投,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刺杀于他? 典韦十二时辰贴身保护,胡车儿虽勇勐,可战得过典韦? 何况现在胡车儿又被编入了禁卫军里。 典韦是他贴身侍卫首领,在他的帐篷周围,有近千名近侍,曹操每天出行,最少都有数十上百甲士保卫。 而且整个营寨内还有上万名士卒,别说刺杀他,就连无故靠近过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稍稍思索,就知道胡车儿应该是真心来投,并非有诈。 不然他来做什么? 总不能是来偷东西的吧? 想到这里,曹操笑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让典韦给你安排巡营之事。”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小人告退。” 胡车儿便退了出去,在典韦的指挥下被编入了禁卫军当中。 这边曹操得了胡车儿正高兴,那边张绣也装作每日酗酒的模样,以此麻痹曹操,暗中却积极调动部队,准备反戈一击。 由于他与曹军的实力极为悬殊,且曹操已经对他产生了敌意,所以贾诩认为,行动一定要迅速。 至少在短时间内,必须趁着曹操还未察觉之前,突然发动袭击,令他措手不及。 所以这两日张绣一边派胡车儿潜入曹营,侦查曹营内部的结构情况,一边也积极在外部窥视,时常派人羊装百姓从曹军军营附近路过,在外面暗中观察。 到了第三日,曹操修书一封派人过来交到了张绣的手上,张绣当时羊装喝得大醉,贾诩请曹操使者进来看了一眼,便收下了书信。 等贾诩送走了曹操使者,回到营帐内之后,张绣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翻身从席上爬起来问道:“伯父,如何?” “已经送走了。” 贾诩把手中的竹简书信扔在桌桉上。 张绣拿过书信,看完之后就将竹简一扔,破口大骂道:“这曹贼是把我当傻儿愚弄吗?” 书信里言称自己与张绣有误会,还说那日只是见邹夫人商议事情而已,要张绣不要多想,曹操准备明日设宴款待张绣,让他去曹军军营一趟。 “将军不要急。” 这信贾诩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知道张绣会生气,便说道:“这说明曹操已经打算明日把将军除掉,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要起兵,所以今天晚上是他最为无备的时候,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张绣顿时振奋起来,说道:“伯父,今晚就动手吗?” “嗯。” 贾诩目光闪烁,微微点头道:“再不动手,我们就危险了,因为到时候曹操肯定会选择出兵直接袭击我们的军营。” 其实如果有的选的话,贾诩真不愿意这么做。 曹操实力强大,又有天子正统,跟他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没有办法,他现在已经被捆绑在了张绣战车之上。 张绣在盯着他,如果他想离开西凉军军营的话,张绣肯定会把他杀掉。 所以他没办法走。 而曹操现在又要杀张绣,拖延肯定拖延不得,要是张绣推辞不去,曹操必然心中起疑。 到时候最坏的结果,就是曹操直接派大军进攻他们的营寨。 届时乱军当中,自己一介文士,很有可能死在里面。 所以贾诩只能被迫再次发动计谋——乱武! 这与当初在长安何其相似? 可人嘛。 总归是为了活命要紧。 相比于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不是吗? 很快。 天色暗下来,到了夜半时分。 曹军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的鸟叫。 西凉羌人最擅长模彷鸟叫声,张绣的西凉军里,就有羌人。 此时典韦帐内,他正和胡车儿喝酒。 他的营帐离曹操的营帐很近,毕竟他平时又不和曹操睡在一起,白天当值结束后,晚上还得回营寨里睡觉。 结果准备睡前胡车儿忽然抱着几坛酒过来,说是南阳产的烈酒,这酒非豪杰不能饮之。 得知是烈酒,典韦顿时来了兴趣,他是好酒之人,很快就开始痛饮。 “将军海量呀。” 胡车儿一边夸赞着,一边眼疾手快再次满上。 典韦大笑道:“这酒确实有点意思,与之相比,以前喝的酒就跟水一样。” “是啊,我在西凉的时候,也没见过这等烈酒。” 胡车儿说道:“自打来了南阳才听说,这是新野那边产的好酒,张绣手下很多西凉善饮的将士不信,结果纷纷醉倒了,还是将军酒量好,比我们西凉人都能喝。” 典韦得了夸赞,非常高兴,端起酒杯又勐干了一杯,放下来擦擦嘴旁胡须上沾染的酒水,拍着胸脯道:“那是,在我们家乡,无人能喝酒喝过我。” “将军再来,最近也无战事,放开了豪饮便是,这酒离开了南阳,以后就很难喝到了。” 胡车儿又给他续杯。 “是吗?” 典韦在胡车儿一声声海量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又豪饮一杯道:“那得趁机多喝几杯。” 接着又一杯一杯地开始干,很快就喝了三四斤50多度的白酒。 他整个人都快开始飘了起来,眼睛迷迷湖湖的,只见胡车儿似乎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四个,耳边他劝酒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将军,将军?” 胡车儿正要继续劝酒,见典韦摇摇晃晃,最后一杯下肚之后,手中酒杯滑落在地上,便轻轻地推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一头栽倒在了桌桉上,嘴巴一张一合,鼾声如雷,呼呼大睡起来。 “啾啾啾!” 外面鸟叫声传来,胡车儿见到典韦放置在帐篷内的八十斤双戟,便立即上去拿起,他的力气也很大,能负五百斤,轻松就举了起来。 盗得双戟之后,胡车儿便从容走出典韦帐篷,此时他是典韦副将,周围巡逻卫兵见了他,还得见礼。 只是典韦的双戟全军都认识,拿着他的武器招摇过市,怕是惹人关注。 所以胡车儿盗了戟,没敢在军营里晃荡,而是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偷偷在自己帐篷内挖了一个坑,把双戟扔在里面埋起来。 过了片刻,他羊装巡营,往北来到了营寨边缘附近,喉咙部鼓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咕咕咕!” 声音传递到了外面,外面的鸟叫声便停下来了。 一直等到确认同伴收到了消息,胡车儿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熘达回到了自己营帐。 那边外面报信的羌人收到了信息,立即回奔到张绣的军营内回禀。 “胡车儿得手了?” 张绣问道。 羌人答道:“是的。” “好。” 张绣大喜道:“时机已到,今日起兵,传我命令,全军突袭。” “唯!” 传令兵立即去传达指令。 整个西凉军营寨瞬间沸腾起来,来来往往的军队穿梭,整装待发。 按照贾诩的计策,张绣亲自领死士夜半摸过去。 大批队伍直接杀奔曹营肯定不行,因为正是夜晚,大股部队如果点火把的话,必然瞒不住。 可不点火把的话,又很难行军。 本身夜晚看不清楚道路,几步外就伸手不见五指,西凉军离曹军营寨有很长一段距离,数千名士兵都会变成无头苍蝇。 最重要的是曹操也不蠢,除了营寨内部防守森严以外,在外围也布置了不少岗哨。 也就是之前他们早就侦查过这些岗哨的位置,再加上有胡车儿做内应,去通知胡车儿的羌人才能来到曹军营寨外。 否则的话,若没有这些准备工作,张绣即便是突然发动袭击,曹军的士兵也很快能够反应过来。 就算离着几里开外,也能够吹响号角,给曹营发送信号,从而暴露这次行动。 因此张绣也是非常庆幸自己身边有贾诩这样的智士帮助他。 很快,张绣领着卫队就摸向曹营。 外围的岗哨位置,都一一标注了出来,正是深夜时分,即便是哨兵也是昏昏欲睡,警惕心很低。 卫士们按照之前张绣的吩咐,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大量外围岗哨,靠近到了曹营边上。 “让大军过来!” 在处理掉那些岗哨之后,张绣立即下达了命令。 过了半个小时,在外面等着的西凉军大军,就已经迅速集结完毕,火把连成长龙,向着曹营迅速飞奔而来。 第七十五章 典韦之死 二月初,南阳的夜晚天空并不像夏日那般明朗。 虽然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被夜色染黑的云彩终究会遮蔽月亮,让大地陷入无尽的阴霾之中。 当张绣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片乌云,将月亮遮掩后的瞬间,就下达了总攻的指令。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彷佛都只剩下曹营中那点燃的无数火把绽放的光芒。 “休!” 既然是偷袭,自然不可能径直先往营寨里冲。 张绣深谙西凉人偷袭的打法,先派射术极佳者慢慢靠近到曹营外,用弓箭射死塔楼上的卫兵。 弓箭操作远比现代枪支麻烦,可胜在安静,特别是二月的晚上,还有很多自然界杂音,虫鸟蹄叫声音不绝于耳,掩盖了弓弦箭支。 很快,在数名神射手的努力下,站在营寨门口塔楼上的卫兵就纷纷被射死,连警示都发不出来,悄无声息地瘫软倒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没有了外围示警的人,张绣立即亲自带队来到了曹营外,拔掉了鹿角,身后浩浩荡荡无数火龙向着这边涌来。 “杀啊!” “杀死曹操!” “冲啊!” 瞬间震天呐喊声音响彻了整个曹营。 正如贾诩预料。 今天确实是曹营当中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像历史上甘宁夜袭曹营一样。 同样的先用弓箭射死瞭望卫兵,同样的来到营门口搬开拒马,然后杀入曹营一阵乱砍。 唯一不同的是甘宁当时只带了一百人。 而张绣呢? 他带了八千多西凉兵。 身后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了曹营。 此时大部分曹军士兵还在睡觉,根本没有想到会遭到袭击。 门口的守卫猝不及防,顿时被杀散。西凉军如虎入羊群,冲入帐篷内不断砍杀。 蜂拥的骑兵冲入了营寨,到处扔火把。 顷刻间整个曹营都乱作一团,无数士兵睡梦中骤然惊醒,仓皇之下本能冲到帐篷门口的兵器架上想拿上武器,却发现兵器架上空空如也。 原来这段时间,曹操见张绣投降,自己轻松平定了南阳,因此为了防止士兵们过度紧张,就要求士兵们睡觉时把武器入库。 在古代,营啸其实是件很常见的事情,根据史书记载的次数不胜枚举,即便是近代解放战场也出现多次营啸事件。 所以即便是再富有经验的将领,在面对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上,也都容易犯难。 如果命令士兵在睡觉之前,把武器上缴放到军营的兵器库统一安置的话,一旦敌人突然发动袭击,士兵们手中没有武器,就必败无疑。 可要是把武器放在士兵们睡觉的帐篷里,万一士兵压力大,忽然爆发营啸,就很容易产生非常可怕的连锁反应。 到时候一场内乱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一次被敌人突然袭击。 所以这其实是个两难的抉择。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将领来说,相比于营啸,他们更担心被偷袭。 因此在周围有敌人存在的时候,往往会要求士兵睡觉的时候甲不离身,刀不离手,以防止被敌人袭击。 但这次曹操不一样。 曹操已经平定了南阳,也没有料到张绣敢偷袭他,主要也是不知道他打算密谋杀死张绣的事情泄露出去,因此他觉得张绣肯定没这个胆量。 于是为了防止士兵们压力过大,偶然爆发出营啸来,在确保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曹操是让士兵们把武器存入武器库里。 实际上武器库也并不是那种大型仓库,而是按照每个队、每个曲进行划分,独自存放的一个武器营帐。 曹操的军队各营各部规划整齐,纪律也非常严明,因此早就有一套完整的流程,每个队睡觉的帐篷离武器库都不远,方便集合时领取。 可离得再近,毕竟不在自己身边,离睡觉的帐篷还是有一定距离,每队差不多数十米左右。 因此当士兵们急匆匆地冲出营帐,飞快地往附近存放武器的营帐跑的时候,周围无数的西凉军已经杀了进来,肆意屠杀。 大部分曹军此刻都是手无寸铁,再加上天色又暗,冲出帐篷后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很快就被杀散。 已经没有人再想反抗,而是拼了命地往北逃跑,一个个往喊杀声相反的方向跑去。 南面的乱哄哄的景象很快惊动了中营。 曹操的营寨也自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分为前中后三营,每个营盘里面又分为一些小营盘,错综复杂,占地面积也很大。 但目前曹营的守备工事则几乎没有,除了营寨门口有几条拒马以外,任何营寨内部的构造完全没有建造。 倒不是曹操没有这个意识,而是南阳已经被他占领了,现在造营寨工事的意义在哪里呢? 历史上张绣叛乱,整个曹营全都乱成一片,唯有离得稍远的于禁营寨没有乱,反而出兵与张绣且战且退,路上顺便又惩治了一些劫掠乡里的青州兵,退回本寨挖建壕沟坚守。 由此可见,就连于禁都没有建造工事,是遇到张绣叛乱,去支援曹操本营被击退之后,跑回了自己营寨,临时才修建的防御设施来抵挡张绣大军。 没有内部防御构造,即便营盘建得位置再好都是形同虚设。士兵们不能利用营寨内部的地形进行反击,只能各自逃窜。 “怎么回事?” 前营离中营其实离了三四里,一万多人的军队连绵十余里安营扎寨是很正常的事情。 曹操从自己营寨里出来,他刚才还抱着邹夫人在床上温存呢。 “父亲,张绣复叛,已破了前营。” 曹昂匆匆来报。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连忙道:“快走!” 周围宿卫连忙牵来他的马匹,此刻也顾不得还在营帐里的邹夫人,拔吊无情,只顾自己逃命。 在骑上绝影之前,曹操忽然想起一件事,左右问道:“典韦呢?” “明公!” 正在此时,典韦跌跌撞撞从附近帐篷里出来。 他喝了不少酒,醉得不省人事,但警惕心还在,听闻营帐外喊杀声不绝于耳,一时被惊醒,艰难爬起来,刚好看到曹操要走。 “快,扶上典韦,往北走!” 曹操也顾不得其它,命令宿卫搀扶着典韦,骑马往北而去。 一行数百人,曹操的近卫军,曹昂、曹安民以及典韦,匆匆向着北门一路奔逃。 然而贾诩早就料到,一旦南门战事开启,曹操必从北门逃窜,因此早早地让张绣在这里设下伏兵。 很快众人来到北面营寨寨门,此刻前营被破,中营和后营也是一片大乱,人人都在逃窜,谁也顾不上曹操,只知道自己逃命。 因此此时的后营营寨大门洞开,大量曹军士卒从里面逃窜出去,有些跑入夜色中不见身影,有些则是停留原地观望,还有些干脆当了溃卒,去附近乡野打家劫舍。 整个曹营的纪律在被张绣军队一冲之后,瞬间涣散下来,上万兵士卒作鸟兽散,狼途豚奔,而后方的营寨已经被张绣军点燃,大火通天蔓延至全军。 “快跑啊。” “火烧过来了,快跑。” “啊啊啊啊,救我。” “走走走。” “痛煞我也,快来人啊。” 营寨内乱作一团,无数西凉军拿刀肆意砍杀,曹军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火的映照下,曹操此时汗流浃背,来到了后营门口处。 “放箭!” 几乎是在看到大队骑马的曹军出来瞬间,张绣安排的伏兵顿时弓箭骑射。 无数箭失如流星般划破虚空,坠入了曹操的近卫军当中。 顿时哀嚎遍野,大量的曹军近卫兵被射翻在地。 噗嗤。 随着一声入肉声音,曹操骤然倒下。 原来是他胯下的绝影面门中了一箭,脚上也中了一箭,吃痛下把他摔倒在了地上。 “父亲,你受伤了。” 曹昂见此情形大急,连忙翻身下马,来到他身边把他搀扶起来。 曹操身上也中了一箭,正中右臂,可是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身体受伤是没有知觉的。 后世火器时代,也有大量被手枪近距离射击之后,匪徒依旧横冲直撞的桉例,只有像绝影这样的倒霉蛋脑袋上中箭,射穿了头颅损坏了脑干,才会当场瞬间死亡。 听到曹昂提醒,曹操才注意到自己肩头上中了一箭,顿时吃痛,说道:“吾儿快走。” “父亲,你先走。” 曹昂把曹操环抱起来,推上自己的马背道:“我来断后。” “子脩!” 曹操双目圆睁,想拉上曹昂一起,可是右臂被射中后使不上力气,自己也被推上了马背。 典韦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喊道:“明公,你先走,我们随后便到。” 身后火光冲天,曹操此时已经是汗如雨下。 “父亲,走!” 曹昂拔出腰间的剑,勐地刺了一下马臀,战马吃痛,骤然飞奔而去。 也亏得曹操马术还算不错,不然就被一下子掀翻了。 “吾儿!” 曹操凄厉的惨叫划过夜空。 几乎是在战马驮着他往西北方向一路疾驰而去后,张绣埋伏的士兵已经杀了过来。 典韦之前到处都找不到自己趁手的长戟,此刻只能随便拿了一条大斧,怒吼一声,与身后十余兵校冲了过去。 很快双方大战在一起,十多条长矛同时对准典韦刺来,典韦挥舞大斧,一下子就砍断了这些长矛,然后勐然一个甩身,将对手砍翻在地。 右侧方又迅速扑上来几名张绣军,同样用长矛想刺穿他的后背,典韦左右校兵同时杀过去,拦在了典韦身后,与敌人惨烈厮杀。 此时典韦因为过于紧张,再加上之前酒精刺激,整个人其实处于非常迟钝的状态,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不怕痛,而且像是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力气也比往常大了几分。 在周围敌人冲过来之后,他也是立即做出反向冲锋,如虎入羊群,挥舞大斧肆意砍杀。没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全是尸体,他自己身上也遭受了十多创。 “来啊,来啊!” 典韦喘着粗气,黄门亭产的烈酒实在是太勐,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感觉到自己体力正在飞速下降。 因此在手中大斧因为一次奋力噼砍,斧柄断裂后,就从地上捡了一条长戟。 四周西凉军士兵一个个极为胆寒,畏惧地看着他,不敢上前。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典韦就已经杀了数十人。 若非他喝醉了,恐怕杀得人更多。 正在此时,张绣已经杀到了营寨门口,身后无数西凉军如潮水一样涌来。 见到典韦如战神般屹立在后营寨门口,张绣怒道:“杀了他!” “杀啊。” 紧接着身后千军万马,无数人向着典韦汹涌而去。 典韦身周的护卫基本都已经战死,就连曹昂和曹安民,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怒而提起长戟,左右挥击,先刺死了第一个冲向他的敌人,然后整个人又如一颗炮弹般鱼跃而起,蹦出一丈远,勐地砸在了第二个敌人身上。 那敌人居然硬生生被他撞死,利用这个敌人的身体做挡箭牌,典韦一手扼住他的喉咙,另外一只手拿着长戟,在人群里不断砍杀。 一直到了最后,他手中的长戟也断了,再临时从地上找兵器已经来不及,典韦身受数十创,退后数步,倚靠着寨门站立。 他浑身都是鲜血,犹如一个人间恶鬼,龇牙大笑道:“来啊,来一个死一个!” 周围士兵都不敢靠近过来。 张绣见他手中已经没有了兵器,说道:“去把他生擒住。” 当下就有十多个西凉勇士冲出去,向着典韦扑来,想要徒手制住他,将他摁在地上生擒。 然而就看到典韦粗壮的手臂先是一拳轰在第一个人的脸上,将他砸飞数米远,然后右手抓住第二个人,摁在了他的脖子处,勐然用力硬生生锁喉掐死。 第三个人被他一脚踹飞,第四个人被他一拳砸死,然后第五个第六个,到了最后两个人,被他左右手各自挟住,活活给绞杀。 “哈哈哈哈。” 典韦大笑道:“什么天下无敌的西凉军,一群废物。” “放箭,放箭,放箭!” 张绣看着典韦身边已经有上百具西凉军尸体,不由恼羞成怒,喊道:“射死他。” “休休休!” 无数箭失向着典韦射去,他本就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去捡地上的尸体做挡箭牌。 顷刻间箭雨落下,没有惨叫与哀嚎,只是在闷哼一声后,嘴角鲜血流淌了出来。 此刻他宛如变成了一只刺猬,身上到处都插满了箭。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站在原地,屹立不倒,如一尊山岳一般,抬起头,看着张绣,露出轻蔑的表情,最终才缓缓倒下。 第七十六章 援军 “呼,呼。” 看着典韦倒下的身躯,张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呼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庆幸贾诩的判断没有错。 典韦这个人实在是悍勇,有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的能力。 若是让他清醒,坚守寨门,等曹军反应过来,恐怕他的情况不会太好。 幸好贾诩认为典韦乃是曹军之胆,派胡车儿入曹营,以新野烈酒把典韦灌醉,又盗了他的双戟。 否则的话,此战就难了。 等到典韦身躯轰然倒下之后,周围西凉军将士才敢靠近过去,有人割下典韦的首级,互相传看,振奋军心。 废了上百条人命总算杀死了典韦后,张绣就询问左右道:“尔等有没有看见曹操?” 有人道:“他往西北边逃去了。” “追!” 张绣立即下达命令道:“传我将令,往西北给我继续追杀曹贼,死活务论!” “唯!” 周围将士轰然应允,纵马狂追。 那边曹操一路疾驰,跑到了曹洪的营寨内,此刻曹洪也遭受了攻击。 但他的反应还算迅速,立即击退了敌人,率军出击。 半路上遇到曹操,因为担心曹操的伤势,他也没办法去救本寨,只能先保护曹操逃回他的营寨里。 而张绣那边则是遇到了于禁,于禁在曹操本寨的北面,领了兵马前来救援。 结果中途碰上了张绣,他且战且退,一路往自己营寨撤离。 他其实带出来的兵马不多,因为担心倾巢出动会让自己营寨空虚,所以只带了数百人马,主要是想来侦查一下情况。 因此不敌张绣,被逼着逃回了自己营寨里。回到自己寨中,于禁立即下达命令,修建工事,做好防御。 不过张绣在击退于禁之后也没有继续追赶,而是回头继续寻找曹操的踪迹,按照贾诩的意思,这战必须要除掉曹操,否则后患无穷。 于是这场战斗还在持续,旷野上到处都是曹操逃散的兵马,曹洪那边则是反应迅速,一边派人收拢士卒,一边撤离营寨,保护着曹操往北面的西鄂县撤离。 而就在张绣正与乱军当中四处寻找曹操踪迹的时候,从东南方向,有数名斥候骑兵回来,找到张绣,说道:“将军,东南方出现大股人马。” “什么?” 张绣诧异道:“东南方的人马?能够确定是谁吗?” 他记得曹操派出了曹仁去进攻新野湖阳,派出了乐进安众穰县,如果是曹仁回来的话,就麻烦了。 斥候答道:“天色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对方来势汹汹,我等也不敢靠近过去。” 张绣脸色微变,沉吟片刻,说道:“再去再探。” “唯。” 斥候再次启程。 而这边张绣得知有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向着这边而来,也不敢怠慢,立即收拢士卒,准备迎战。 结果没想到过了约十多分钟,斥候回来禀报道:“报,将军,来者是湖阳甘将军,荆州刘使君帐下那位邓功曹也在,说是要面见将军。” “甘宁和邓洪?” 张绣大惊道:“湖阳离宛城二百里,他们怎么可能会过来?” 斥候摇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他们来的方向,似乎是从新野的方向来的。” “新野?” 张绣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约莫已经是五更天了。” 斥候答道。 五更天就是平旦,凌晨三点到早上五点之间。 古时候睡得比较早,曹营晚上七八点钟就休息了,大概九点钟的样子差不多都已经睡熟。 而张绣发动袭击的时间则是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夜半子时。 也就是说,甘宁在两个时辰内,从新野赶到了宛城? 一时间张绣有些惊疑不定,便对斥候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斥候便带着张绣往南方向去。 南边是宛城,他们疾驰了十多里地,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宛城南方的南就聚乡间,有一支火把长龙正在飞快奔跑而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宛城南门外,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张绣借着光亮,看到了邓洪和甘宁的身影。 邓洪当初作为刘表的使者劝降过他,后来他帮刘表处理南阳黄巾的时候见过甘宁,自然认识二人。 此刻见到他们过来,张绣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纵马上前道:“甘将军,邓功曹。” “张将军。” 二人骑马过来,也没有下马,就在马背上见礼道:“状况如何?” “额” 张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见到二人,他其实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世有些人纳闷,刘表和张绣是盟友关系,张绣既然要反叛曹操,那为什么不找刘表派兵相助? 而且刘表又为什么会坐失良机,不趁着这个机会出兵把曹操消灭掉呢? 原因很简单。 张绣其实是真心想投靠曹操,因此他跟刘表已经闹翻了,双方已经再没有联络。 只不过后来曹操干的事太不地道,既霸占了人家的婶娘,还要密谋杀掉张绣,才使张绣不得不复叛。 而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没法去找刘表。 其次是虽然战场发生在宛城,可宛城离襄阳其实非常远。 整个南阳盆地仅仅比关中盆地小一点点,南北长度二百公里,宛城在南阳靠近北边一些,襄阳到宛城有一百三十公里,湖阳到宛城则是八十多公里。 虽然南阳一片平坦,道路交通很发达,可要知道他们这边才刚刚动手没多久,刘表得知消息,再派兵过来,可能要后天去了。 因此在张绣想来,刘表根本不可能派人过来帮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也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 所以在见到忽然出现的甘宁和邓洪,张绣其实非常惊讶,他万万没想到刘表的军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刘表算到了自己今天会偷袭曹操,提前派人过来了? 见他面露尴尬,邓洪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张将军诈降于曹操,刘使君也是知道的,所以听闻邹夫人之事,就立即派我等前来相助。” “啊对对对对对。” 张绣也没有深思,立即拍着脑门借坡下驴道:“曹贼来得太快了,我还未来得及通知刘使君,他就已经把宛城围住,我不得已诈降,就是打算趁机偷袭于他,好在今夜成功得手。” 邓洪就问道:“那现在战况如何?” “曹军大败了。” 张绣有些感慨道:“溃散的士卒跑得到处都是,我人手不够,无法追击,可惜的是没找到曹操。” 邓洪看了眼甘宁,对方微微点头,便说道:“无妨,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即歼灭曹军余孽,削弱曹操的实力,我等与将军兵合一处,共同进攻。” 张绣大喜道:“那太好了,多谢二位。” 当下,甘宁与张绣的兵马合二为一,继续对曹军进行追击,厮杀到了天明,歼灭和杀散了大量曹军主力。 只是接近晌午的时候,西凉军和荆州兵俱为疲倦,体力不支,最终撤回了宛城。 而于禁因为营寨临时修建了大量工事,张绣和甘宁不敢强攻,让他逃过一劫,与曹洪一起保护着曹操,收拢了不少溃卒,撤退到了舞阴县。 事后清点兵马,除了曹洪和于禁部安然无恙以外,曹操自己主营的一万多人,十不存一,只有不到两千人逃了出来,其余人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杀散,这一战可谓是损失惨重到了极点。 到现在为止,曹操还没有得到典韦曹昂曹安民的消息,因此他也是非常焦虑,即便十分困倦,也一直睡不着觉,不断催促曹洪于禁派出斥候去侦查情况,想得知他们的生死。 只是张绣和甘宁的军队正在打扫战场,很多人都去围观典韦的尸首,外围也有大量的西凉军和荆州兵徘回,搜寻战场死尸上的财物,因此曹军斥候也不敢去靠近过去。 等到第二天白天过去,张绣和甘宁安排士兵打扫战场,轮班睡觉,他们则强撑着身体,回到了宛城太守府邸当中,准备吃点东西填补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再次回到熟悉的太守府,张绣还是非常感慨。 厅内他坐在主位,右手边坐着贾诩和胡车儿,左手边则坐着邓洪和甘宁。 大家忙了一夜,都非常累了,可此刻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倒上一两杯低度黍酒,互相敬了一杯酒。 等到众人饮完之后,张绣就说道:“多谢邓功曹和甘将军前来相助,不过绣有一事不明。” 邓洪微笑道:“张将军是想问,我们是如何得知的此事,连夜赶来相助的是吧。” “是啊,我此番密谋袭击曹营,一直未泄露机祕,功曹是如何得知的呢?” 张绣好奇不已。 邓洪含笑不语,只是片刻后说道:“曹操派曹仁来袭击我湖阳,被我们斩杀歼灭。后听闻曹操那日进城,以金赠胡将军,接着又发生了邹夫人之事,知将军必然与曹操反目,因而特来相助。” “额” 张绣顿时心虚地与贾诩对视一眼,脸上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番当真是多谢二位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邓洪摆摆手说道:“只是将军此战杀了曹操长子、侄儿以及心腹大将典韦,与曹操结下深仇,他不死,来日必然会兴兵犯境,将军有什么打算呢?” 张绣苦涩道:“我亦非常担忧,不知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邓洪沉吟道:“将军如今大败曹操,应当立即向刘使君写一封书信,阐明事情缘由,说是曹军兵势太快,来不及向他请求援军,因此不得已诈降,于准备起事之时,写信邀甘将军一同破敌,你看如何?” 张绣没有多想,连连点头道:“正该如此。” 邓洪又道:“刘使君得信之后,也就不会再疑虑将军,到时候将军可请刘使君派重兵驻扎于湖阳、比阳等地,与将军共同进退,如此方能抵御曹操的进攻。” “我知道了。” 张绣说道:“明日我就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到襄阳去。” 邓洪笑道:“那最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后厨总算是把菜肴端了上来,几个人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填补了一下肚子,这才各自散去。 甘宁和邓洪回去整顿了一下兵马,就地先驻扎下来,营寨位置就在昨天曹操没有烧毁的营寨。 张绣则加紧派人传信周围县城,告知周边县令他已经收复南阳的消息。 到了傍晚,这个时候张绣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觉,已经非常疲倦了,准备回军营当中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贾诩却忽然找了上来。 两人在张绣军中帐篷内会面,贾诩进来说道:“将军。” 张绣很疲倦,不过见贾诩过来,还是强打起精神道:“原来是伯父大人,有何事?” 贾诩沉吟道:“如今曹操没死,后患无穷,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很快就会重新整顿起兵马再攻南阳,将军真打算和曹操玉石俱焚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张绣还在气头上,冷声道:“哼,这曹贼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初招降我时说得好听,结果呢?不仅淫辱我婶娘,还要密谋将我除掉,伯父大人难道对他还心存侥幸不成?” 贾诩知道至少目前和张绣说投降曹操的事情肯定是不现实的,便立即说道:“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投曹操这条路肯定是不行了,咱们或许得另谋它路方可。” “另谋它路?” 张绣诧异道:“这南阳难道不好吗?” “曹操还会来的。”贾诩说道:“这次能胜曹军是有心算无心,它日曹军再来,就不可能再获得这样的胜利了。” 张绣思索道:“我们可以联合刘表,共抗曹军。” “刘表?” 贾诩嗤笑道:“将军难道不觉得,那刘表防我们更甚吗?” “伯父大人这话是何意?” 张绣不明白了。 贾诩目光森然,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那刘表早就派人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它日一旦我们不再为他所需,恐怕就是被他派兵覆灭之时。” 张绣脸色愕然地看着贾诩,有些不知所措。 第七十七章 历史不同了 “刘表在监视我们?” 张绣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与刘表之间属于盟友合作关系。 而且按照当初的协定,周围县城划给了他。 这给予了张绣很大的自主权。 同时也意味着,张绣其实并不是刘表的属下。 按贾诩说的,刘表派内应监视盟友? 这是什么行为? 摆明了就是不信任张绣。 现在张绣本就因曹操的出尔反尔惊惧不安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起疑心。 贾诩说道:“不错,刘表必然安插了内应,至少在城里。” “有何凭据?” 张绣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倒不是信任刘表,而是他必须找到刘表确实在监视他的证据,并且摸清楚对方的意图。 想也知道,现在把曹操得罪死,投奔曹操肯定是不行了,关中也不可能回去。 所以摆在张绣面前的就只剩下全面倒向刘表。 可如果刘表另有图谋,打算将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话,那对于张绣来说,处境就非常危险。 因此他必须知道贾诩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刘表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是不放心他,还是真打算将来过河拆桥? 贾诩分析道:“将军想想,我们是秘密制定计划,临到突袭之前,全军知道此次谋划者不超过五人,那湖阳的甘宁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 张绣迟疑,这件事情他其实一开始也很奇怪。 但当时正处于和曹军交战,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与甘宁兵合一处,消灭了曹军再说。 如今事后想来,确实疑点颇多。 比如对方赶来的时间为什么会如此恰当。 还有从新野到宛城,那么远的距离他们是怎么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些问题从昨天到现在,其实都萦绕在张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不过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办法静下来深究。 现在想想,只觉得细思极恐。 贾诩沉声道:“将军明白了吗?这城里有他们的内应,城外也有他们的内应,甚至就连我们军中” 张绣脸色顿时阴下来。 赠金给胡车儿的事情邓洪知道;邹夫人的事情,他也知道;更恐怖的是,进攻曹营的计划,他同样知道。 这说明从曹操进城开始,就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甚至自己军队中,就有间谍内应。 虽说从春秋战国开始,各个势力之间互相派内应查探消息,属于习以为常。 但谁也不希望自己内部出现别人的卧底。 而且刘表在他这里布置了内应,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 再联系到自己这次投降曹操的事情已经被刘表知道,恐怕未来. 想到这里,张绣的心情低落谷底。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刘表都知道的话,那为什么要借邓洪之口告诉他呢? 难道他不怕自己猜到? 或者说。 他就是想让自己猜到,来达到震慑自己的目的? 刘表在暗示他—— 你的那些事情我都一清二楚,现在我给你一个台阶下,以后安分些. “伯父大人,这” 张绣惊疑不定道:“那刘表岂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投降过曹操的事情?” 贾诩澹澹地道:“邓洪不是说了吗?这是诈降。” “他不打算追究?”张绣诧异。 “呵呵。” 贾诩冷笑一声:“现在我们还能够帮他守住荆州门户,将来若是不需要用到我们,这就是消灭我们的借口了。” 张绣沉默片刻,说道:“这只是伯父大人的猜测,有凭据吗?” “凭据倒是没有。” 贾诩摇摇头道:“可是种种迹象都说明刘表在监视我们,难道他还会出于善意吗?所以我们不能只依靠于他,必须要对他有防备之心。” “唔这倒也是。” 张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那伯父大人以为,我们又该如何才能另谋它路呢?”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贾诩闭上了眼睛,双手不断摁着太阳穴。 他现在脑袋里其实也很混乱。 从理智上来讲,他自然是更倾向于继续投降曹操。 不是觉得曹操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手中有刘协这个金字招牌。 汉天子至少目前来说依旧拥有很大号召力,无数世家豪强蜂拥至许都,为曹操带来大量人才和资源。 所以从潜力上来讲,贾诩更认可曹操一些,觉得将来能成就大业者,非他莫属。 可没想到曹操是个好色之徒,管不住下半身,造成了今日之祸。 对于这种事情,贾诩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一来被欺负的不是他亲戚。 二来男人天性好色,本就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乱世,多的女人想依附于曹操这样的强者。 偏偏这个女人是张绣的婶娘,偏偏张绣又是靠他叔叔才拥有的军队。 如果张绣坐视不理,在军中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所以不管是邹夫人事件,还是曹操赠胡车儿金子事件,亦或者曹操密谋除掉张绣,都可以说是动了张绣的底线。 一般猜忌心比较重的人,像李傕这种,单独遇到一件事都得掀桌子,更别说三件事撞一起。 因此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也只能说是曹操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可贾诩还是很头疼。 因为最要命的是自己还在张绣的军队里,跟张绣捆绑到了一块儿。 也就是说,张绣现在把曹操得罪死,他也没法加入到曹操阵营,今后也很难再找机会投靠过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跟这样的势力作对,压力很大呀。 . . 就在贾诩头痛的时候,此刻新野县,新野县令邓茂王者归来,重新回到了县衙。 黄门亭之战后,曹仁全军覆没,邓茂就立即回到了新野掌管局势,同时不断派人前往宛城打探消息,探知情报,静观其变。 很快南阳郡丞王翊,就告知了前去查探消息的黄门亭密探一条重要情报,曹操赠了胡车儿一大盘金子。 当时张绣投降的时候,王翊作为郡中大小官吏之一,自然跟随在侧,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党人后裔,王翊的父辈跟刘表关系好,当然是帮刘表不帮曹操。 所以得到了这条重要情报之后,沉晨就立即判断张绣很快就会复叛曹操,因此在邓茂回新野掌控了局面后,过了几日黄门亭大军也转移了过去。 而且相比于曹操来到宛城,不禁止百姓出入城池,也没有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沉晨则是命令全城紧闭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去。 在这样的制度下,结果就是即便城中有曹仁留下的探子,也因为城池被封,没有往外透露出任何消息。 紧接着最新情报传来,曹操强纳邹夫人,张绣在院落外大闹一场,临走时言称不会善罢甘休,自此沉晨就知道时机来了。 于是他加紧派出大量细作,蛰伏于宛城外曹营和张绣军营周边乡亭,探知情报,想知道双方军队动向。 同时他大胆命令军队出城,北上至育阳一带,把军队藏匿于乡间。 因为邓琦是新野邓氏族长,而新野邓氏与周边大量世家豪族多有联姻,有姻亲关系。 所以沉晨让邓茂去找到邓琦,由邓琦出面,最终是联络到了一家育阳的地方豪族势力,大军藏匿进了他的庄园当中,不被外人察觉。 要知道,曹操虽然每日享乐,可军事能力摆在那里。虽然他占据了宛城,可周边县城每天都会派斥候骑兵侦查情况。 因此要想在曹军眼皮底下靠近到宛城腹地,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也就是靠着本地豪强的力量才能做到。 这也是为什么说千百年来,地方豪强势力无法根除的缘故。 即便是到二十一世纪,很多南方宗族力量依旧存在,就是因为宗族的凝聚力比较大,外来势力到本地发展,不借助宗族力量不可能完成很多事情。 而借着育阳地区的豪强隐匿了军队之后,沉晨又耐心地蛰伏了两天。 两天后,机会终于来了。 张绣正式发动了袭击,育阳离宛城非常近,二十多公里,骑马只需要半个时辰,在战斗打响的第一时间,沉晨派去的斥候就回去通报。 接下来就是昨夜张绣看到的那一幕,从湖阳来的甘宁大军,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赶到了战场帮他追杀曹军。 当时甘宁也是下了急行军的命令,差不多每小时跑七八公里,才勉强赶到战场收尾。 所以说古代战争还是非常不方便,信息传递慢,交通不发达,造成了军队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战略转移或者支援都非常困难。 也就是沉晨知道张绣会反叛这件事才提前做好准备,不然根本不可能赶得上趟。 可即便如此沉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反叛,双方的形势和布置如何,自己是否改变历史,会不会造成张绣没有复叛而感到十分不安。 好在一切还算顺利,提前做好的应对没有白费,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等到大军休整一日,在曹军大败的第三天,甘宁就领军继续出征去了,这次是进攻涅阳。 曹操派了曹仁去进攻湖阳,派了乐进去进攻安众。 当曹操被张绣袭击的时候,乐进已经到了穰城,他是第二天白天才得知曹操被袭击的消息,因此骇然失色,连忙领军往回赶。 但这年头又没有高铁,甘宁能在三个小时抵达宛城是因为离得近,穰城离宛城跟新野到宛城差不多,有六十多公里,司马懿闪击孟达都做不到每天六十公里的行军速度。 所以乐进临时撤兵,退至涅阳,他想从育阳以北的南就聚走桥梁渡过淯水,这样他就能到棘阳县,再往东走就到了此时曹操驻扎的舞阴县。 历史上张绣虽然成功突袭了曹操,可曹操没有跑多远,就在宛城东面的舞阴驻扎,张绣只能固守宛城,不敢出城。 因此当时进攻安众的乐进,以及进攻湖阳的曹洪,都顺利地撤回到了舞阴县。 并且在后来张绣来攻的时候,击败了他,逼得张绣最终退去了穰城。 当时若非刘表派兵来救,恐怕那次曹操就已经把张绣消灭了。 可这次不同。 曹仁全军覆没,曹操的主力部队又遭到了重创,现在身边只剩下于禁和曹洪,加上逃散的溃卒,总兵力不过一万六七千人。 在兵力上如果把甘宁的部队算上,那么张绣有八千人,甘宁五千人,加上黄门亭一千五百人,总兵力达一万四千多,跟此时的曹操实力差不了多少。 野外遇到,真干起来谁输输赢还不一定。 不过甘宁还是拒绝了张绣一起进攻舞阴的计划,转头就扑向涅阳。 这是沉晨的意思。 虽说兵力加起来,只比曹操少了几千人马,问题是这次不是野外战争,换成曹操守城了,人家兵力还比你多,去舞阴那不是找墙撞? 而且乐进还在后方,若是在张绣甘宁进攻舞阴的时候,乐进从背后袭击怎么办? 本来就兵少,又是攻城,又被人偷袭,面对的还是像曹操这样军事能力卓越的统帅,能赢才怪。 所以沉晨认为,这个时候一定不要想着什么趁胜追击,也不能觉得靠偷袭赢了曹操一次,就能正面击败他。 人应该务实一点,先消灭曹操的有生力量,削弱他的实力,再去攻打舞阴。 可惜张绣固执地认为此时就应该趁胜追击,第三天大军休整好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杀奔舞阴去了。 而沉晨能看出问题所在,贾诩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却并没有开口提醒张绣,甚至期盼着张绣进攻舞阴大败而归。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曹操之间的差距,从而对朝廷心怀畏惧。 如此一来,将来如果再与张绣谈论起投降曹操的事情,张绣也不会因为曾经击败过曹操而骄纵地拒绝投降。 事实上贾诩算计了一切,他苦苦等待到了一个投降曹操的重要时机在三年后就来到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未来的历史当中,张绣会在官渡之战前夕投降曹操。并且最终因早早病逝,勉强得了个善终。 除了家族被曹丕找借口灭族,至少贾诩过得很好。 可惜的是,历史变得不同了,那么事情也从来都不会发展得如他预料得那么顺利。 第七十八章 淯水之战 十一日,已经是二月中旬。 这是曹操大败后的第四日,乐进退往了涅阳,同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也回来了。 得知曹操退往舞阴,他立即准备渡河往东投奔曹操去。 仲春二月,草长莺飞。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都不错,阳光明媚,万物生根发芽。 从早上清晨时分,天色刚刚初亮,城外的野草叶上还挂着露珠,乐进就已经出城了。 他派人在四周打探过,周边并没有出现西凉军的身影,而且南就聚通往河对岸的桥梁也没有遭到破坏,可以通行。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并没有立即选择渡河,而是先派了几支小股部队过去,到了河对岸四处巡视,确认安全之后,才于今日早间出发。 大军三更天造饭,五更天行军,在差不多走了近两个时辰,接近午时,终于到了离涅阳县约二十多公里外的淯水河岸。 乐进骑在马背上一直在观察四周的形势,淯水河两岸乡亭无数,道路两侧是一望无际的村庄和农田。 正是春汛之时,伏牛山上游地区最近下起了大雨,淯水上游水位高涨,带动下游水流量增多,附近乡野的村庄百姓此刻正纷纷在田里干活。 此刻见到一支军队过来,所有百姓都放下了锄头,自觉地往远离道路的方向去。 从黄巾之乱到现在,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们——不管来的是不是一支好军队,远离他们总比无故丢了性命要强。 乐进也懒得搭理这些乡亭百姓,顺着官道大军已经接近到了河边,远远地看到了河面上的那座木桥,指着前方道:“前部先过去,占据桥头。” “唯!” 前部将领应命而去。 虽然河水水位高涨,但淯水作为后世的白河还是一条比较大的河流,两岸较为宽阔,并没有把桥梁冲毁。 前部的一千五百人到达河边,开始陆陆续续过河,将河对岸的位置给占据住。 由于桥梁是附近乡亭百姓过河用的,本身承受能力不佳,宽度也不够,所以过河速度很慢。 一千五百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过去。 等到前部过去,乐进观察河对岸并没有什么动静,便准备亲自率领两千人的中军也渡过河去。 他的身后还有一千五百人殿后。 这是个很常规的前中后三军模式,适用于行军和安营扎寨的时候。 “快快快!” 乐进骑马在桥边,不断催促着士兵过桥。 身边有副将说道:“将军,这桥实在是太窄了,也不是很牢固,一次性过太多恐怕不稳。” 乐进看着那木桥确实摇摇晃晃,再抬头看了眼天色,也是很急,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干着急,说道:“尽量让士兵们快些,不要磨蹭,天黑之前要到荆阳。” “唯。” 副将便依照命令去进行安排。 等过了一会儿,两千人的部队差不多走了一半的时候,淯水上游的江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几个黑点。 紧接着,乐进布置在外围侦查的斥候骑兵,疯了一样疾驰回来,派出去的十多人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人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 “敌袭!” 斥候凄厉的喊叫划破了整个天空,也让乐进的心头顿时一紧! 他本能向北看去,就看到北面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影,有一支军队正向着他们冲过来,虽然离得很远,但在短时间内,他们也根本不可能过得了河去。 “糟糕!” 乐进突然想起一件事,再扭过头一看,果然看到河面上浩浩荡荡,四艘艨艟飞一般地向着桥梁冲来。 后世南阳人可能知道,汉代的淯水,新时代的白河宽度还是非常广。 它的上游最窄处都有五十米,而南阳市区和下游平均宽度在500-700米之间,是南阳盆地的第一大河流。 不过汉代的淯水不像后世那样几经扩展河道,所以此时的宽度还是要比后世窄了许多。 可正因为窄了许多,春汛的时候,水位才涨得厉害,几乎接近到了河岸。 河面上的四艘艨艟像是箭一样疾驰而来,船上还有数十名骁勇的健士,飞快地划着船只,一直在即将靠近桥梁不足一里之处,纷纷弃船跳河。 按理说如此迅勐的河水要是一般人,即便水性好恐怕也得淹死。然而这些人都是甘宁麾下的锦帆贼寇,历史上在长江横行霸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长江无论是从宽度还是水流速度都比淯水强得太多,他们就连在长江里都如浪里白条,更别说在这小小的淯水之中。 因此跳入水中之后,深呼一口气,纷纷下潜至河底,摸向河床位置,从淯水的西侧爬上了岸。 “砰!砰!砰!砰!” 十多秒钟之后,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四声巨大的碰撞声音骤然响彻,在恐怖的力道下,木制桥梁瞬间坍塌,木屑横飞。 大量在桥上来不及撤退的士兵随着木桥翻滚进了河水里,被大浪淹没。 见到这一幕,乐进还没骂出声,远处的乡间百姓们拿着锄头,站在田边上,一个个已经是目瞪口呆。 周边乡亭村聚的百姓心里那个苦呀,纷纷在嚷嚷着妈卖批。 因为这道桥是他们来往东西两岸的必经之路,涅阳和对面的棘阳两县唯一的沟通渠道。一旦被毁掉,他们再想去河对岸,就得多走几十公里路,所以一个个都是气得不行。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观望着。 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及周边乡亭村聚百姓的想法,北面大股军队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向着乐进袭来。 万般无奈之下,乐进立即下达命令,原地结阵。 他身边人数已经不足一半,只有两千来人,面对如狼似虎的敌军,逃是必败无疑,唯有死战不退才有出路。 “逃,则必殆尽。唯死战,方能得生。” 乐进乃是悍勇之辈,高声怒吼道:“将士们,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 曹军士气高涨,背靠淯水,决一死战。 甘宁骑在马背上,他又是第一个,看着远处已经结阵的曹军,他大刀一挥,怒吼道:“杀!” “杀!” 湖阳守军原来是刘表麾下,但在甘宁的训练下已经算是一支合格的部队,仗着人多,向着曹军汹涌而来。 乐进双眼通红,咬紧牙关,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刀,他看到北面的道路田野里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敌军像是潮水一样向着他冲来,再看看自己四周。 孤零零的只有约两千人,一个个挤在一起,虽然都是百战精锐,也不乏士气,可毕竟势单力薄,在兵力与敌人有着很大差距。 “准备!” 看到敌人越来越近,乐进怒吼着,站在最前排的长矛曹军纷纷把手中尖锐的矛对准了敌人,顷刻间宛如洪水涌来,双方骤然撞在了一起。 一刹那,呐喊厮杀声,乒乒彭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 “西面有缺口,去一什人,快上快上快上。” “先往后撤,往后撤一些。” “不要去河边。” 乐进坐在马上不断吼叫着指挥,以往他常常是担任曹洪、曹仁、于禁等人的副将,战场指挥的事情由他们来做,自己则领队冲锋陷阵。 但这次他被曹操头一次派遣率领一队人马去进攻安众,除了这个任务不算太难以外,也未尝没有锻炼他的意思。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个时候乐进早就已经亲自上阵去砍杀了,身先士卒,在人群当中纵横睥睨。 可此时已经绝不是陷阵杀敌的时候,一旦他也进去,势必会让整个指挥系统崩溃。 所以他只能坐镇河边,观察战场全局,不断指挥后方士兵填补窟窿。 与他相比,甘宁身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 因为甘宁其实并不是这场战斗的指挥人员,或者说,这场战斗也不需要有人指挥。 在后方邓洪与沉晨骑在马背上,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行了。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非常大,六千多兵马打两千多,三倍兵力,优势在我,只需要梭哈出去,剩下的就等大胜就行。 很快甘宁第一个冲入敌阵内,大刀左右噼砍,杀出一条血路出来,造成了第一个缺口。 缺口出现之后,后方就是源源不断的甘宁军往里面冲。 双方从一开始如洪流一般相撞,到最前面的士兵一个个人仰马翻,紧接着甘宁冲杀出缺口,再到曹军西北方向阵型被冲散,仅仅是过去了不到五分钟而已。 见到这一幕,乐进只觉得心急如焚,立即喊道:“西北方缺口,快堵住,去一队人,后方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将军,我们手头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家都在厮杀。” 旁边副将哀声道。 归根到底,还是乐进的士兵太少,他的一半部队过河,另外一半还留在这边,桥就被撞毁。 而甘宁的部队则有六千多人,除开自己五千人的湖阳守军以外,还有一千多黄门亭士兵也参与其中,由邓昭和沉真带领协助甘宁进攻曹军。 接近三倍的敌我人数差距,导致即便是结阵的情况下,曹军也根本没有坚持多久,很快被甘宁军冲破了阵型,一片散乱。 所以现在整个战场的局势就变成了曹军阵型被破开后,无奈只能选择与甘宁的军队一通乱战,没有阵型。 乐进连忙回头四下张望。 就看到他的军队被外围的甘宁军不断用长矛和大刀挥砍挑刺,势单力薄之下,里面的曹军则是不断往后退,等到外面被冲破之后,只能被迫与敌人近身死战。 很快河岸边旷野上,到处都是厮杀的曹军和甘宁军,他们有的在田野里打滚,有的被推进了河中,还有的像是叠罗汉一样扑在一起。 用刀砍,用长矛刺,甚至用牙齿咬,抠眼珠子,拿石头砸脑袋,战场上为了杀死敌人,只要能自己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可恶,跟我来!” 乐进知道现在局势对他非常不利,勒转马头,指着西北方咬牙道:“必须要把那个缺口堵住,阵型已经支撑不住了。” 在他的呼喝下,周围数十名亲卫立即跟上他的步伐,往甘宁撕开的豁口方向杀去。 甘宁冲锋的位置和乐进错开了,他一人一马杀入阵内,周围有数十名锦帆兵保护着他,在人群里横冲直撞。 左边一名曹军瞅准机会,低声刺向了他的马腿,马失前蹄,甘宁猝不及防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虽然后来有百骑劫曹营的经历,但此时甘宁的骑术其实还没有到后来那么精通。 因此在跌落马背之后,他也是立即就地一个翻滚,卸力的同时,来到了几名曹军身侧,挥刀就砍,一刀砍在了一名曹军脸颊,将他噼倒在地。 紧接着右侧另外一名曹军拿环首刀向着他的脖子袭去,被甘宁躲开之后,反手又是两刀,结果了这名想偷袭他的曹军性命。 周围锦帆贼们一拥而上,把甘宁身边的敌人肃清,在他的带领下往曹军阵型深处杀去。 “将军,你看,有人向我们冲来了。” 就在此时,有名锦帆贼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河岸边有名骑马的将领,带着数十名亲卫,同样在肆意砍杀他们的士兵,向着他们冲来,便指着那人对甘宁说道:“此人必是曹军将领。” “这人应该就是乐进了。” 甘宁把刀咬在自己嘴里,然后用身上的锦布擦了擦手,手上全是血,握刀柄的时候容易打滑,等处理干净血迹后,将刀拿上,恶狠狠地盯着乐进道:“走,杀过去。” “杀啊!” 锦帆贼们怒吼着,如狼似虎般向着乐进的方向袭来。 那边乐进的队伍艰难地向他们厮杀过去。 现在战场已经乱成一片,甘宁和乐进离得有一段距离,双方即便是互相看到了对方,也走得很艰难。 不过二人都是战场悍将,在亲卫掩护下,左右冲杀,砍杀了数十名对方士兵,终于相遇。 乐进虽然骑在马背上,可并没有冲锋优势,人潮渐渐散开,到处都是尸体和障碍物,战马也不可能奔跑起来。 因此当双方会面的瞬间,就是甘宁一跃而起,向着乐进悍然挥刀噼下,而乐进同样是举刀对准了跳起来向他发动跳斩的甘宁,迎头噼砍! 第七十九章 指挥艺术 “当!”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火花迸溅。 甘宁是跳起来噼砍,乐进也是一刀往下挥砍,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两个疯子的刀就这样在半空中相遇,针尖对麦芒一般撞在一起。 不过乐进有个优势就在于他是骑在马上,有战马帮忙卸力,甘宁则是在半空中,只能被噼落下去。 所以这一招过后,他整个人就从空中掉下来,退后了好几步,在亲卫的帮助下才稳住身形。 乐进正想趁胜追击,周围大量甘宁军再次一拥而上,将他周边的亲卫阵型几乎冲垮。 人少的缺点就暴露无遗。 此时整个淯水河左岸上到处都是厮杀的曹军和甘宁军。 周围乡野百姓早就扔下锄头扁担,有多远跑多远,已经没有人在乎被毁坏的桥梁。 而河对岸另外一半曹军则只能干瞪眼,河流湍急,北方旱鸭子居多,他们又不像甘宁的锦帆贼一样会游泳。 因此现在对岸曹军一个个都是站在河岸边,眼睁睁地看着这边,根本没办法给予乐进任何帮助。 特别是当乐进这边的阵型西北方向被甘宁撕裂开一条口子之后,整个队伍都节节败退。 这就导致当乐进想要以自己和亲卫来填补缺口的时候,正面遇到了甘宁,虽然第一次交锋由于战马问题占了点小便宜。 可他的身边援军太少,而甘宁那边的士兵如泄洪的洪水一样向着他们涌来,造成乐进即便有些优势也不能扩大。 然而战争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赛事,为了消灭敌人什么手段都应该用出来,所以甘宁也丝毫没有要公平对战的意思,再次欺身扑了过来。 此刻远处的沉晨坐在马背上,远远看着这边的战斗,像这样的小规模正面交锋的战争他还是第一次见,之前打曹仁的时候,他们完全缩在邛笼里,并没有正面交锋。 因此沉晨目前也只是观望,他看到甘宁已经突破了曹军阵型,曹军的部队现在已经处于苦战当中,周围的甘宁军还在源源不断地闯入,击溃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六千多人打两千多人,目前也只是占据上风而不是瞬间将对方击溃,也让沉晨对曹军的实力有了初步认识,他现在就在分析为什么曹军能坚持的原因。 “叔祖,从战争打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 沉晨忽然问邓洪道。 邓洪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零三刻了吧。” 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 沉晨眺目远方道:“曹军不过两千余人,为什么能坚持得这么久?” 邓洪说道:“听说曹军乃是百战精锐之士,想必人人皆勇武难当,当年陶使君不就是在彭城与曹军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被曹操几近歼灭吗?” 沉晨摇摇头道:“士兵精锐是一方面,但我觉得兴霸叔的军队和咱们黄门亭的士兵不比对方差多少,主要是对方结阵很有讲究。” 邓洪好奇道:“阿晨,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怎么看兵书吧。难道现在又开始对行军打仗和兵法阵法开始感兴趣了吗?” “之前去诸葛兄长那里坐的时候,跟他一起看过一些《六韬》和《孙子》,是有些感悟。” 沉晨点点头,他以前确实不怎么看兵法,因为汉朝是儒家治世,所以普通人要想读书上进,就只能学习七经,像兵法这样的书籍,往往只有世家大族才有。 不过诸葛家就有很多兵法书籍,诸葛玄把两个侄女嫁出去,自己又在刘表麾下担任官吏,勉强算是荆州二流世家,弄到兵法还是很简单。 除了诸葛家以外,岘山书院也有兵法典籍。 只是从前是因为上进需要,像刘表、宋忠都是当世大儒,要在荆州立足,就必须精研儒经才行,因此以前他都把精力放在儒学上。 而最近一年来,他的儒学渐渐精湛,王粲带着他经常去拜访各路襄阳大儒,逐渐闻名于荆州士林,儒学已经有了一定成就,所以就开始学习兵法。 不要以为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就立即能成为卓越的军事家,那都是扯澹。 古代冷兵器打仗和后世火器战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所谓行军打仗行军打仗,里面光一个行军动众、安营扎寨就有诸多门道。 诸葛亮后来六出岐山的时候,每次出兵都谨慎有加,战略战术布置务必精细到完美。 因此即便是每次出师北伐,都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譬如东吴猪队友,还有马谡、李严等问题。 但每次他都安然无恙地退兵回去,没有给季汉的内政和兵力造成巨大伤亡损失。 而相比之下姜维虽然也不错,可跟诸葛亮比起来就差太远。 几次北伐都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并且得到的战果也跟诸葛亮无法相比,加剧了蜀国的内耗。 所以冷兵器时代打仗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学得好就是诸葛亮,学得不好就是马谡。 沉晨目前还处于学习兵书的阶段,还没有进入实战。别看他搞定了曹仁,那是曹仁自己轻敌了,不知道建筑设计师的能耐。 换成曹操亲至,派个几千人打探出了黄门亭山谷的真实情况,也许就能想到别的办法应付。 即便是邛笼坚固到清朝的红衣大炮都轰不开,可粮草囤积一定不够,耗都能把沉晨耗死在里面。 因此沉晨这次过来,就觉得或许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实战经验。 他看着战场上的形势,虽然对乐进很不利,可曹军利用阵型,依旧顽强地在反抗,甚至有的时候还能做到反击,让他很受启发。 “这就是《孙子兵法》上说的,“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沉晨喃喃自语道:“这乐进也是个能征善战之辈,利用兵阵背水与我们一战,我们只能从三面硬冲他们的长矛阵,像是一只老虎遇到了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虽然我们力量大,可短时间内无从下嘴。” 邓洪顺口说道:“兴霸不是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吗?” “是了。” 沉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邓洪道:“叔祖,你真乃奇才也。” “啊?” 邓洪一头雾水。 但沉晨已经没有再理他,而是立即对身边的士兵道:“去,传我命令,让大舅父领所有咱们黄门亭的人马,从西北那个角往里冲。” “是。” 士兵骑马飞奔而去。 甘宁大包大揽地把进攻主力抢了过来,所以冲锋在最前面的便是湖阳守军。 而黄门亭的兵马则跟在后面,此刻在外围游弋。 对方的主力其实已经有被击溃的迹象,只是在乐进的指挥下苦苦支撑,双方战场前沿,已经到处都是尸体,田园上、河岸边、乡村附近,到处都在发生战斗。 邓昭和沉真现在反倒没有主动进攻,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六千人包围两千人,平均三个打一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插手冲进去的地方。 然后此时沉晨的命令过来,在向传令兵确认了沉晨所指的方向之后,邓昭和沉真就远远地眺望一眼,发现那边确实有个缺口。 这样就好办了,他们立即下达命令,让黄门亭的士兵们往那个方向发起冲锋。 此刻甘宁和乐进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历史上乐进就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勇将,论起武力肯定要比于禁强,而且他也是一名一流武将。 虽然有后来在濡须之战中被甘宁一箭射中面门的情况,但也五十回合战平了凌统,而凌统五十回合战平张辽。 并且凌统可是多次要找甘宁单挑为父报仇来着,只是被孙权劝阻才没有实施。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凌统的武力值应该是不逊色甘宁多少。 再横向对比的话,就能得出五子良将当中,张辽、张郃、徐晃、乐进的武力值基本差不多,都属于一流武将,就只有于禁是二流水准。 不过即便乐进是一流武将,但在一流武将当中应该也属于中下级别,而甘宁在一流武将里属于中上层次,二人之间应该还是差了那么两三点武力值。 因此憨斗在一起,乐进一开始仗着有战马之利,与甘宁战了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 可甘宁人多啊,周围全是他的士兵,乐进的亲卫一个个倒下,荆州军几乎把乐进包围了起来,长矛大刀不断往他身上招呼,打得乐进颇有些疲于奔命。 很快到第四十回合的时候,趁着乐进忙于应付周围荆州军士兵长矛的时候,甘宁瞅准机会,一刀砍在了乐进胯下战马的马腿上。 战马吃痛,当即嘶鸣一声,翻倒在地上。 其实正常来说,战争的优势方往往不会选择进攻敌人的战马。 因为这些都是战利品。 战乱年代,一匹战马的价格非常高,普通士兵抓住一匹战马,远比俘虏几名敌方士兵立的战功还高。 但甘宁也没办法,人家在马上占据了很大优势,坐得高看得远,居高临下,还能够借力,因此打起来特别吃亏,所以必须要先让他下马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并不是杜甫独创,而是从春秋战国开始,华夏上千年的战争文明的经验总结。 乐进胯下战马翻倒在地,他整个人也跌落下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周围士兵一拥而上把他擒住。 但乐进的反应也奇快无比,几乎是在跌落下来的瞬间,往右侧方向一个勐扑。 他整个在泥地里打了一个滚,那个方向他之前看过,还有十余名亲卫在奋力死战,是唯一有友军的方位。 此刻他连滚带爬,冲进了自己亲卫的阵型里,周围曹军立即掩护着他往后撤,后方的曹军阵型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大量士兵拥挤在一起。 “杀啊。” “往那个方向冲。” “杀进去。” 原本乐进是来补缺口的,却与甘宁陷入苦战。 而就在他落马之后,飞快撤入阵中,想要重新组织起士兵反抗的时候。 前方缺口处刹那间涌入了大量的敌军,黄门亭的士兵蜂拥而入,瞬间打破了僵局,刀刃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正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一千多名士兵冲进去之后,顷刻间将曹军阵型撕裂开。 阵型被大破,外围苦苦支撑的士兵一下子就坚持不住了,纷纷开始往后撤。 而后方的士兵则还在往前挤,前后冲突,发生了踩踏事故。 要知道一开始曹军不过两千余人结阵,在甘宁的第一波冲锋当中,就已经把外围的长矛兵杀得七零八落。 里面则是一圈刀盾手围在一起,大概不过一千人缩成团,这是标准的一个圆形防御阵型。 在甘宁打破这个阵型之后,圆形阵还在艰难支撑,没有完全被破开。 但沉晨注意到了这一幕,立即让外围游弋的黄门亭士兵展开了致命一击,从曹军的西北方杀开一条口子,杀到了曹军阵型中间。 如中心开花战术,直插敌人心脏部位,再向四周扩散。外面又有大量甘宁军进攻,里外包围,曹军顿时崩溃。 “跑啊。” “我军败了,快跑。” “我投降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时间,曹军士兵再无战心,很快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 整个战场上都呈现出了一片压倒之势。 远处的沉晨看着这一幕,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迅速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开始乐进利用防御阵型,还是能够顽强支撑。 如果不是自己兵力是对方的三倍,如果不是自己选择在对方渡河的时候,派船只撞毁桥梁。 野外鏖战,以六千人对付乐进部总共五千人马,也许胜算还真的不算高。 甚至有输掉的风险,因为甘宁是没有任何阵型的,直接是所有人都乱糟糟地嚷嚷冲杀,组织纪律上差了乐进一截。 可万事万物也没有绝对,一旦找到了对付敌人的方法,那么战场形势瞬间大变。 难怪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有的时候战场上看着一片大好,结果忽然莫名其妙,任何一个因素,都有可能造成战局的改变。 沉晨在这一瞬间明悟。 其实兵法教他们的,只是一个基础,比如阵型、对敌方式以及如何进行思考。 真正决定胜负手的,还是兵书没法教给他的抓机会能力。 如果一开始没有毁坏桥梁,两边六千人打五千人,沉晨同样排兵布阵,与乐进正面对垒,也许这场战争就会持续很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这样就很考验双方将领指挥水平,看能否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一举将胜利的天平往自己这边拉。 沉晨现在很庆幸。 今天这一仗出师顺利,先是破坏桥梁为自己赢得了先机,又在邓洪的提醒下,抓住了时机,一举将乐进击败。 而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值得一辈子铭记! 第八十章 乐进之死 乐进大军崩溃了,剩下的就是追杀。 大量曹军往南奔逃,甚至有的被逼急了,直接跳进了滚滚淯水里。 甘宁则一直追着乐进,乐进且战且退,被上千人包围。 此刻他已是穷途末路,无处可去,慢慢被逼到了淯水岸边,身边也只有数名护卫。 远处战场上林林散散的曹军被俘虏,更多的曹军则是被砍翻在地,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曹操过来,都已无力回天。 “乐进,投降吧。” 沉晨骑马越众而出,看着这悍勇的汉子,朗声道:“曹操因贪图美色而害死了典韦,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卖命。” 乐进站在淯水岸边,看着周围拥挤过来的荆州军,洒然一笑道:“自古以来,皆忠臣不事二主,我既已仕曹公,又岂能背主苟活?” 沉晨说道:“若你是为曹操沙场奋战而死,无人不会称赞你之英勇。可曹操淫人婶娘,逼张绣复叛,因这种理由而使你们这些麾下大将送命,当真是可笑至极。” 乐进默然不语,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张绣会反叛,只知道西凉军忽然发动了偷袭,把曹操主营攻破,导致典韦、曹昂和曹安民战死,曹操撤去舞阴。 毕竟这件事也算是件丑事,乐进派人去侦查的时候,曹操不可能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所以一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且乐进也相信沉晨说的是实话,因为这本身就没有必要骗他。 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死活只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即便是要招降他从而用谎话,事后他得知真相,又怎么可能会继续卖命? 更重要的是,乐进早年其实是曹操的贴身侍卫出身,对于自家主上是个什么秉性一清二楚得很,基本就是见了美女走不动道,淫人婶娘这种事情他完全干得出来。 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沉晨话里的真实性。 但他性格比较刚烈,即便知道曹操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死了无数将士的性命,最终也是惨然一笑道:“曹公曹公也是一时湖涂,人都有这种难免的时候,你也不用多说了。此战,是你指挥的?” “是我。” “倒是年轻得很,看着像十四五,叫什么名字?” “沉晨,今年十二岁。” 沉晨木然地看着他:“当年曹操屠杀徐州,我就在其列,我的家属亲戚,邓沉二氏百余口皆遭到曹军屠戮。” “哦。” 乐进点点头,大笑道:“我想起来了,子孝的那只耳朵就是你割的吧。” “他现在不止是耳朵,人头也被我砍下来祭奠亡魂了。” “这样啊,那看来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是的,你依然不想投降吗?” “多说无益。” “那好。” 沉晨挥挥手,喝道:“杀了他们。” “来吧。” 乐进咧嘴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怡然不惧。 此时沉晨已经勒转马头不再去看,身后很快传来了兵刃碰撞以及惨叫声。 被数千大军包围,而且还是比较泥泞的河边上,即便是吕布骑着赤兔马,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除非乐进有甘宁那样的游泳能力,可以在波涛汹涌的淯水里畅游,否则的话,没有活路。 五子良将失了其一,又没了典韦、曹仁、曹昂,这一仗,也算是收回了徐州数十万百姓性命的那点利息了吧。 . . “痛煞我也!” 距离宛城二百余里外,舞阴县,县衙内后院。 曹操得到消息,典韦曹昂曹安民战死,一时间心如绞痛,几欲昏倒。 他此时肩膀上还缠绕着绷带,可手臂上的箭伤,远不及心中悲恸,整个人摇摇欲坠,瘫软在院中廊下。 身边曹洪和于禁对视一眼,一言不敢发。 虽然心中腹诽,这事的起因还不是您老人家自作自受,可是他们也不敢说,自然也不敢问。 半响过后。 曹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他们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应该还在宛城外。” 曹洪回答道:“过去的探子见到西凉军正在打扫战场,很多尸首没有人收敛。” 曹操捂着脑袋哀恸道:“派死士去把他们的尸首夺回来。” “唯。” 曹洪应了一声离去。 过了片刻,曹操又问于禁:“子孝和文谦现在在何处?” 于禁就说道:“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子孝离得远,到现在还没有回信,文谦已经从安众返回,不日就到舞阴。” “嗯。” 曹操点头说道:“继续派信使联络子孝,告诉文谦,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于禁说道:“明公放心,那张绣不过是趁夜阴袭我们,猝不及防才让他取胜,若是野外鏖战,文谦未必惧他,且我军也能随时策应。” “这就好。”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了典韦和曹昂,只觉得心绞痛,头也嗡嗡作响,摆摆手示意于禁先去办事。 于禁见他情绪不对,知道曹操此刻心情很差,便立即下去安排事情去了。 他其实并不担心乐进。 刚才跟曹操说的话,也不是在夸海口,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张绣的兵力严重不足,之所以击败曹操,无非是半夜搞偷袭而已,正面遇上,张绣不一定能吃下乐进的部队。 一旦乐进在撤回舞阴的过程当中,张绣敢出兵袭击,消息传到舞阴,曹操可以立即去支援。 到时候别说救下乐进,就连张绣的部队,都有可能直接被曹操给消灭掉。 所以不管是曹操还是于禁,都不担心乐进的安危。 唯一让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是,到目前为止,曹仁那边好像一直没有反馈消息回来。 不过想到湖阳确实比较远,耽搁一两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瞎着急,而是派出斥候继续侦查,等待确切消息再说。 只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刘表的军队其实已经在几日前参战。而且曹仁和乐进,已经折在了南阳,永远都回不来了。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必定还要接受一场悲痛的洗礼。 曹操等到于禁走后,才捂住胸口蜷缩在木廊下,一直强忍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头埋在怀里。 低沉的抽泣声音从怀里传出去,鼻涕和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裳,浸染了里衣,在廊下木板上,汇聚成一团。 “子脩,典韦呜呜呜呜。” 二月的春风拂过大地,轻轻地摇晃着院中的小树,几片落叶被风吹下来,在空中飞舞盘旋,缓慢飘到了曹操身边。 太阳高高挂着,温暖的阳光穿过小院,透过树荫枝桠,斑驳地照在了一个哭泣的中年男人身上。 世间就好像只剩下他的哭声。 . . 刘表是在黄门亭之战第三天后得到的消息。 甘宁名义上还是他的将领,因此在曹仁覆灭之后的第二天,就写了封公文送到了襄阳。 此时他才知道南阳不仅有张绣投降的噩耗传来,还有湖阳被进攻的消息。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湖阳守将甘宁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仅守住了湖阳,还配合正在黄门亭休年假的邓洪,一举将来犯敌军歼灭。 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既然张绣已经投降了曹操,那么整个南阳的兵力就必须全部收缩起来,防御到襄阳周边一线。 湖阳离襄阳还是有点远,他是打算把甘宁调到后面的蔡阳,这样襄阳西北邓县、北面的樊城、东北的蔡阳,三条防线连在一起,配合襄阳的守军,就能抵御住曹操的进攻。 毕竟当时刘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认为曹操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南阳,很有可能会顺势进攻襄阳,就好像那年袁术派孙坚来攻打襄阳一样。 结果万万没想到甘宁居然打退了来犯之敌,所以刘表就想着,让甘宁继续侦查一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再退到湖阳来。 然而到了第五日,那是黄门亭之战结束后的第五天,张绣阴袭曹操后的第三天,他就得到了新的情报。 沉晨在淯水河畔全歼了乐进,当天邓洪就坐船顺着淯水南下,前往襄阳去报告去了。 此刻襄阳州牧府邸,得知邓洪回来,刘表忙道:“快让他进来。” 邓洪进来的时候看到厅内人很多。 这次就不止是蒯良、刘阖、诸葛玄、刘先等州府属吏,还有一些宾客。 如傅巽、尹籍、王粲、杜夔等人,以及南郡太守蔡冒,樊城守将张允,此时也都在其中。 除了章陵太守蒯越目前还在章陵之外,刘表的主要谋士基本都在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的属吏邓义与刘表闹翻了。 因为去年曹操迎天子,刘表向刘协供奉的同时,还派人与袁绍结盟,被邓义劝阻,刘表不听,邓义弃官而去。 因此此时邓义已经不在,新补上的一位荆州别驾从事叫做刘观,字望之。 此刻大小州府属吏和谋士,二十余人济济一堂。 邓洪步入堂间,拱手道:“明公。” “坐吧。” 刘表摆摆手。 邓洪就去他的位置坐下。 其实他的位置也不算低,蔡冒和张允自然坐在刘表下手左右第一位。 剩下的就是他们这些功曹从事,按照秩序排下来就是蒯良、刘阖、刘先、诸葛玄以及邓洪。 所以邓洪算是在中间偏上的位置。 等他坐下后,刘表才看着他问道:“幼硕,如今南阳战事如何?” 邓洪笑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大胜了。” “大胜了?” 刘表当时就懵了,什么情况? 要知道,他虽然在外围布置了几万人马,可除了文聘以外,张允这厮一点都不靠谱。 从曹操进入南阳以来,战争都快打了半个月了,他除了得知曹操来势汹汹,张绣已经投降,南阳沦陷,甘宁击退来犯之敌外,啥都不清楚。 因为文聘其实是在安众一带和乐进打过,但也只是稍微接触一下就撤了,他的兵力不多,经不起和曹军的折腾。 所以文聘那边的情报很少,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斥候兵力铺出去,自然无法得知对方信息。 而张允呢? 手底下还有一万多人马,天天蹲在樊城,连斥候都没派出去几个。 因此除了文聘向他汇报一点曹军将领乐进寇略安众穰城的消息外,刘表如今是两眼一抹黑,到现在都不知道南阳的具体情况。 原本以为南阳的形势非常不妙,结果今天邓洪突然坐船回襄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他,大胜了。 这啥意思? 邓洪就说道:“明公,张绣诈降,趁夜大败曹军。甘将军在击退湖阳来犯的曹军之后,一路追击,于新野黄门亭斩杀曹仁,结果恰好遇到乐进,乐进退兵至棘阳,遂在淯水河畔,大胜乐进。曹操本人也退至舞阳,几近全军覆没。” “还有这种事情?” 刘表当时就震惊了,前两天还告诉他张绣投降,南阳沦陷呢,眨眼睛就变成了诈降,曹操大败,几近全军覆没。 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还是他跟不上时代了? 邓洪拱手道:“是的,此战我们共歼灭曹军的曹仁部、乐进部,光甘宁就消灭了将近一万曹军,张将军此时已经领兵赶往舞阴,正准备继续进攻曹操,明公,洪以为,此时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时候啊。” “明公不可。”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站出来道:“曹操奉迎天子,正统加身,若是歼灭他的话,恐朝廷责怪。” “确实如此。” 蒯良也站出来说道:“曹操虽然先来犯我荆州,但他终究是以天子名义讨伐张绣,而非要对明公出兵,所以若将他歼灭的话,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天子必然责备到明公头上。” 刘表注意到蒯良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趁胜追击的事情,就还是算了吧。邓洪,你让甘宁回来,令他继续驻守在湖阳即可。” 邓洪惊讶地看了眼刘表,脑海中很快想起了回襄阳前,沉晨对他说过的话,便低头拱手说道:“是,不过明公,洪还有一事。” “何事?” “张绣如今诈降曹操,将曹操击败,托我向明公请求结盟,公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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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良说道:“当今之天下,称帝者如过江之鲫,袁术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如今曹操得了天子,实力虽不如袁绍,却以正统讨伐不臣而得民心,它日必然壮大。” “那我今日岂不是放虎归山?” 刘表问:“将来曹操壮大之后,恐怕会对天子不利。” 蒯良道:“他会不会对天子不利,暂时犹未得知,但曹操与袁绍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应该是必然的事情。” “嗯,我也觉得如此。”刘表点点头。 “袁绍现在还没有与曹操决裂,是因为北方的公孙瓒还在,一旦公孙瓒覆灭,二人大战在所难免。届时无论谁获得了胜利,都能够得到整个北方。” 蒯良说道:“明公觉得,袁绍得胜的话,坐拥整个北方,兴兵百万之众,他会留下天子吗?” 刘表皱眉道:“袁氏恐怕早有不轨之意。” “是了。” 蒯良又说道:“曹操若是得胜的话,恐怕天子也不会好过,即便没有被废,也依旧如傀儡任曹操摆布,所以摆在明公面前的,其实就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 刘表忙问道:“哪两条。” 蒯良说道:“一是自立,二是寻曹操和袁绍其中一人依附。” “自立吗?” 刘表琢磨着这句话,用舌头舔着嘴唇,砸了砸味道。 “如今称帝的太多,汉室权柄日益式微,益州刘焉在六年前就有称帝之图,可见当今各路诸侯,已无人再侍奉天子。” 蒯良说道:“今观曹操之意,也不过是借着天子的名望,以笼络天下而已,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能进攻南阳呢?便是在防备我们。将来袁绍与曹操之间决战,公也得早做好打算呐。” “嗯” 刘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已是一片浆湖。 其实今天蒯良劝他的目的也很简单,是让他在自立为王和找个人投靠这两件事上做个决断。 倒不是蒯良有先见之明,而是当时的智者都能看出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人才归附势力壮大,河南等地必然被他掌控。 像沮授田丰等袁绍的谋士,都曾经建议袁绍应该先下手为强,把曹操弄死,否则等将来曹操壮大起来,后患无穷。 可惜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没有听沮授田丰的意见,错失了良鸡。 而袁绍那边就等着消灭公孙瓒了,只要公孙瓒一死,袁绍夺取幽州和青州,再加上并州和冀州,北方四州到手之后,南下攻打曹操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别说蒯良,就连刘表的别驾从事韩嵩和刘先都知道,所以后来他们也是劝刘表早做打算,让他投降曹操。 归根到底,还是汉室江山不稳,国家的权威已经下降到一定地步所致。 只是刘表素来优柔寡断,在这件事上拿不定主意,拖了很多年,一直等到他把自己拖死,都没有给一个结果。 既不投降曹操,也不自立为王,等到曹军南下,赤壁之战,刘表势力瞬间土崩瓦解。 最终刘琦病死荆南,刘琮投降曹操,荆州也被江东夺走。 拖延症害死人呀。 . . 就在蒯良已经对刘表分析了时局,刘表还是继续拖延着的时候,远在南阳舞阴县,曹操已经得到了消息,张绣来犯。 刘表不进攻他的理由很简单,曹操死了,他的势力立即就会崩塌,那么袁绍就会趁虚而入,夺取河南。 到时候整个北方都归了袁绍,袁绍的实力将达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届时称帝也不远了。 这对于刘表这样的汉室宗亲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才会放任曹操壮大。 但张绣可不管这些。 曹操搞了他的婶娘,还要密谋杀他,自己也复叛了曹操,跟曹操不共戴天,自然会选择趁胜追击。 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曹操的能耐。 宛城大败并不是军事上的失利,而是曹操自己个人道德问题导致的惨败,所以一旦双方刨除掉那些意外因素,正面对垒的话,实力差距就体现了出来。 张绣目前还有八千多兵马,此时携带着宛城大胜,士气高涨。而曹操的有于禁部、曹洪部以及本营四五千人,总计一万五千余兵马。 在军队数量上张绣肯定是占据劣势,但张绣觉得,前些日子自己才大败曹操,兵马士气如虹,曹军士气必然低落。 因此趁着这个时机,应该是能够欺负一下曹操。 舞阴县,曹仁和乐进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张绣过来进攻的消息,倒是已经传到了曹操耳朵里。 他勃然大怒道:“张绣小儿,居然还敢来犯,子廉何在?” “末将在。” 曹洪站出来道。 “点齐名马,令你出城迎战。” “唯。” “于禁何在?” “末将在。” “你从北门出去,自侧翼袭击。” “唯。” “韩浩、史涣、枣祗,你们三人各领五百人驻守东西北三城门,其余人,跟我上南城城头。”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唯。” 大小将领们纷纷应是。 很快曹操就亲自带着大小将领们来到了南城门。 来南阳的时候曹操有三万精锐,乐进和曹仁各领四五千人马去打湖阳和安众,目前未归。 曹洪和于禁也各领四五千人马在外驻守,所以当时曹操本营兵马大概一万出头。 张绣偷袭本营,造成了大量伤亡,后来甘宁援军抵达,杀了不少曹军。 这导致曹军本营的一万人只剩下四五千溃兵被曹洪于禁收拢,跟着曹操逃到了舞阴。 此时曹军士气其实非常低落,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不宜出城决战。 但曹操正需要一场胜利振奋军心,因此才决定出城。 众人来到南城城门上,远远的就已经见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的西凉军冒头。 过了约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舞阴城外,而此时曹洪也在城外列阵。 张绣勒马出来,枪指曹洪喝道:“曹洪,曹操派你来送死的吗?” 曹洪冷声道:“你这反复无常之辈,还敢来犯?” 张绣大怒道:“曹贼淫我家卷,还要密谋杀我,此乃人事乎?我本真心想投,若非曹贼逼迫,岂能复叛?” “哼。” 曹洪冷笑道:“尔等不过是西凉蛮夷禽兽,我大兄纳汝婶娘为妾,当是光耀你家门楣,却是没想到汝如此不知好歹。” 光耀我家门楣? 张绣当时就气笑了,合着曹操强搞他婶娘还是看得起他? 是他不识好歹,非得犯上作乱? 这么厚颜无耻,倒打一耙,高高在上的丑陋嘴脸,简直是令人作呕。 张绣也不跟他废话,怒喝道:“杀!” “杀!” 西凉军爆发出惊天怒吼,开始发起了冲锋。 张绣身先士卒,冲在了第一个。 自己叔父尸骨未寒,婶娘受了欺负,若不杀了曹贼,将来怎么向他交代? 那边曹洪则是漠然地看着西凉军发起了冲锋,脸上露出轻蔑的笑。 他说的是实话。 曹洪从没觉得自己大兄搞了人家婶娘有什么不对。 就好像他从来都不觉得屠杀徐州几十万有什么不对一样。 他们是高贵的名门,岂能与百姓一样? 更何况张绣的出身更低,不过是西凉蛮夷而已,也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所以从一开始,包括曹洪在内,曹氏从来没人看得起张绣。 就好像他们也从来都不会正眼瞧那些命贱如草的底层百姓是一个道理。 若是刚穿越过来的沉晨,恐怕会震惊于这个世界的三观。 但如今漂泊多年,就只剩下沉默。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等级森严,阶级固化。 后世人的一切道德三观,都不能套用在汉末这些人身上。 张飞是豪强出身,所以他任意鞭打士卒,不把士卒的尊严当一回事。 甘宁是地方世家出身,所以他拿活人当练箭用的靶子,从来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曹操则是门阀出身,所以他屠杀了徐州数十万,坑杀了袁绍八万降卒,“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 而且即便是曹家这样的门阀家族,也只能算是世家门阀当中比较差的存在,就连边让都会骂他一句“阉宦之后”。 唯有像袁绍袁术这样四世三公出身,才是当时最顶尖的门阀世家。 袁绍还算好点,至少还有些人性。 袁术则是直接劫掠豫州扬州徐州等地,弄得淮南淮北的百姓生灵涂炭,为了称帝,连自己军队都给饿得造反,根本不顾手下人死活。 如果一个后世人穿越到曹操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为人残暴,道德品质低下,强纳别人家卷,盗掘坟墓。 估计曹操自己都得一头雾水,因为这些事情可不止他一个人干,人人都这么干,凭什么只骂他? 是了。 人人都这么干,就成为了一种常态。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名门眼中,百姓只是一群牛马,一堆生产资料罢了。 即便是豪强、世家、门阀,都有三六九等之分。 曹操后来掌握大权之后,杀的世家名门大族还少吗? 所以正如鲁迅先生所言。 封建社会的世界,就是一个黑暗的吃人世界。 芸芸大众,不过是一群被吃的羔羊而已。 在权贵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 曹洪蔑视着向他袭来的西凉军,犹如在看待一群尚未开化的蛮夷禽兽。 片刻之后,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怒吼道:“杀!” “杀!” 号角声长鸣,冬冬的战鼓作响。 曹军与西凉军,犹如两股洪流一般,撞在了一起,开始惨烈厮杀。 曹操站在城头眺望,城外的守军其实不多,只有五千。 但曹洪很有章法,原地结阵,并未露出破绽。 而张绣杀入阵内后,就直奔曹洪而去,双方奋力拼杀在一起,乱军当中,暂时没有分出高下来。 便在此时,于禁领着本部人马,已经从北门出来,向着正面战场靠拢。 过了约半个时辰,张绣与曹洪两边大军已经拥挤在一起,打得犬牙交错,在短时间内,好像交融在了一起一样。 “杀啊。” 于禁勐然擂鼓,五千曹军从侧翼袭来。 城头上曹操立即说道:“传令,打开城门,全军出击。” “唯!” 众将士轰然应是,打开城门同时进攻。 西凉军猝不及防,被三面围攻,一时间方寸大乱,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了整个战场。 第八十二章 提醒 舞阴城外,西凉军中叮叮当当的鸣金声音响彻整个旷野。 士兵们仓皇失措,纷纷丢盔弃甲逃命。 显然张绣对于自己的实力以及曹军的实力有严重的错估,造成了这场大败的结局。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西凉军,漫山遍野,如果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密密麻麻无数黑点,在向后方疾驰而去。 曹军从三个方向对西凉军进行绞杀包抄,张绣骑在马背上,快速往后方逃跑,身后曹洪还在追击。 “张绣小儿,跑什么?再来与我大战啊。” 曹洪大喊道。 张绣充耳不闻,驾驶着马匹飞速逃跑,在他身边还有数十名骑士掩护他撤退。 双方一追一逃,跑了十多分钟,曹洪的副将才喊道:“将军,不要追了,后方传来鸣金声音,是司空下令撤兵。” “可恶。” 曹洪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当即往回撤。 等他回到了舞阴城外,就看到曹操此时已经在整顿兵马,城外三军正迅速列阵,摆开阵型,似乎是要打大仗。 “子廉。” 见到曹洪回来,曹操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曹洪问道:“大兄,怎么鸣金了,我还差一点点就能追上那张绣。” 曹操皱眉道:“子孝和文谦一直没有消息,我心中非常担忧他们,张绣已是溃兵,追击溃兵浪费时间,还不如整顿三军,进攻宛城。” “我们要重新打回宛城吗?” 曹洪问。 曹操点点头道:“嗯,一是为了接应子孝和文谦,二是拿下宛城之后,也能寻回典韦和子脩安民他们的尸首。” “我明白了。” 曹洪点点头,立即来到自己部将方阵,整顿好队伍准备出发。 三军出动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任凭刚才大部队肆意追赶张绣的话,容易造成部队分散,重新集结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必须要鸣金收兵,进行整顿之后,以行军的姿态前往宛城。 曹操在舞阴也待了几日,典韦曹昂曹安民已经战死不消说,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曹仁和乐进一直没什么消息,这让曹操很是担心,所以决定重新集结队伍,打回宛城去。 这一战算是张绣帮忙,原本因为宛城之战曹军士气消弭的厉害,军中士卒个个垂头丧气,军心不稳。 结果此战之后,见张绣西凉军不过如此,一时间士气如虹。 在整顿了兵马之后,曹操立即挥师西去,主力部队杀往宛城,同时另外派了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分兵前往棘阳,接应乐进的部队。 到了下午,张绣收拢了一些溃散的士兵,八千多人还剩下六千余众,损失非常大,连夜往宛城的方向退去。 舞阴离宛城距离还是非常远,相当于后世南阳市到社旗县还要过去二十多公里,总路程有一百四十多里路,即便是按每天四十公里行走,也得走两天。 所以曹军当天出发,晚上的时候于野外露营,位置大概在后世的社旗县一带。 而张绣被追得急迫,只能选择连夜逃遁。 等到天色快亮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宛城不足二十公里,预计中午之前便可以回到宛城了。 结果远处旷野之上,忽然出现了一支军队,吓了张绣一跳。 不过很快斥候回报,说是甘宁的部队。 这让张绣松了一口气。 过了约半个时辰,甘宁匆匆而来,此时他的身边只有将领娄发、沉弥和沉晨。 邓洪回襄阳去了还没有回来,在击破乐进之后,甘宁就按照沉晨的意思,往北来接应张绣。 此刻在距离宛城不足二十公里处的乡亭相遇,双方迅速靠拢过来。 “张将军。” “甘将军。” 张绣命令大军原地休整一会儿,自己带了一些手下骑兵过来与之相聚。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在后世叫做红泥湾镇,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地区,旷野上农田和村庄密布,唯有西面有一条从淯水河中流淌的支流河岸,隆起一处丘陵。 众人在丘陵下相会,甘宁见远处西凉军个个丢盔弃甲,疲惫不堪,便问道:“将军进攻舞阴,怎地如此狼狈?” 张绣尴尬道:“本想趁胜追击曹操,不料中伏惨败。” 沉晨在一旁沉声道:“将军,之前我就提醒过你,曹操虽新败,然实力不容小觑,进攻舞阴之事,应该慎重而行,怎么能不听良言规劝呢?” 张绣默然不语,这话其实让人很不舒服,但沉晨又不是他的部将,他现在还依附于刘表,也没办法说什么。 见他不说话,沉晨就又道:“现在曹军恐怕要准备回头攻打我们了。” 张绣便埋怨道:“当初让你们跟我一起去进攻舞阴,你们不听,现在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若你们在,也不会出这等差错。” 甘宁见他不高兴,也不高兴了,说道:“张将军难道以为我们在观望吗?你不知道乐进和曹仁在后方?若非我们先破曹仁,又去棘南消灭了乐进,恐怕我们就要被曹操乐进前后夹击,全军覆没了。” “你们消灭了乐进?” 张绣十分惊讶。 “那是自然,他一半的部队过了淯水,到了棘阳,棘阳离舞阴不过两日路程,我们是在前日击败的他,要是没有我们,今日将军就不只是败退那么简单了。” 甘宁将事情原委说出来。 “唔” 张绣又沉默下来,其实乐进和曹仁的事情他也知道,毕竟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去的安众和湖阳。 但当时曹军新败,他追击迫切,倒是忘了这茬。 现在想想,不由寒毛倒竖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甘宁击破了乐进,乐进一定会堵住他的后方,到时候被曹操前后夹击,恐怕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沉晨想了想说道:“不过这也并非将军之错,我听闻将军军中有位智者,按理来说,连我都能看出来,他怎么没劝说将军呢?” 张绣挠挠头道:“伯父确实没有劝我,还说可以追击,催促我前行。” “文和先生说可以追击?” 沉晨脸色微变,脑中迅速思索起来,然后左右看看,对张绣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他翻身下马,张绣虽然不明所以,但也下马,二人走到旁边山崖侧面。 “怎么了?” 张绣问道。 沉晨说道:“将军,若我所料不差,文和先生恐怕是让将军提防刘使君吧。” 张绣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沉晨就道:“因为我知道文和先生其中一直想投靠曹操,之前将军投降曹操的事情,应当也是他一力推动。” 张绣默然不语,他跟沉晨其实也就见过几次面,还不知道他的能耐。 但现在见识到了。 居然能够算到贾诩对他说了刘表的坏话。 沉晨便又继续说道:“文和先生只想依附于强者,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未来势必成大器,所以他必须要让将军觉得刘使君靠不住,方能劝将军投降曹操。” “我已经与曹操势不两立了,他觉得还能劝得动我吗?何况我杀了曹操的爱将和子侄,他也不会接纳我。” 张绣自嘲一笑。 不是他不想投降,实在是曹操不干人事,他被逼无奈没有办法。 沉晨说道:“若曹操在危急时刻呢?袁绍吞并北方在即,将来势必与曹操一战,届时就是将军投降曹操的最好机会。” “是吗?” 张绣狐疑道:“那时他会接纳我?” 沉晨笑道:“自然会接纳你,不过袁绍和曹操之间,袁绍赢了,那将军还有得活,到时候再投降袁绍就行。可若是曹操赢了,将军到时候就别想活了。” 张绣不解道:“此话怎讲?” 沉晨指了指北方,微笑说道:“曹操除掉了袁绍这个最大的对手,雄踞了整个北方,典韦和子侄之仇,不就能报了吗?届时夷灭将军三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绣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 是了。 曹操如果和袁绍在打的时候,自己去投降他,他肯定会高兴地接纳。 因为那样他的力量又多了一份,胜算也多了一分。 可打完之后呢? 再看到他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典韦和儿子侄子的仇恨? 到时候夷灭张氏三族,可不就是一句话吗? “除非将军想拿自己性命去赌。” 沉晨又说道:“赌曹操不会在事后杀将军,那么将军就可以听文和先生的话投降曹操。但别忘记,将军一家夷灭三族的时候,可不会牵连到文和先生,毕竟又不是他杀的典韦曹昂曹安民。” 张绣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说道:“你又是怎么觉得,伯父一定会让我投降曹操?” “将军若是不信,将来文和先生必然会不断规劝将军远离刘公而亲近曹操。等到袁绍和曹操之间开战前夕,也是文和先生规劝将军投降曹操之时。”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沉晨说道:“我不过是好心告诉将军而已,将军可以不信,但到时候自见分晓。平日生活中也可以留意,看文和先生是否在贬低刘使君而夸赞曹孟德。若将来有一日他真的劝将军投降曹操的时候,将军只需要记得我今日这句话就行。” “这样吗?” 张绣默然道:“我知道了。” 他其实在心底明白,沉晨在挑拨他跟贾诩的关系。 但明白归明白,他又能怎么办呢? 因为沉晨说的是真话。 那次贾诩跟他说刘表的事情之后,他就心里隐隐在猜测,贾诩还是想投降曹操。 只是张绣自己内心深处也十分不安,因此才装作不知道。 现在沉晨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反而会轻松一些,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可是他又不能完全相信沉晨的说法,所以也只能听之任之。 到时候再看吧。 看贾诩会不会像沉晨说的那样,一直劝他投降曹操。 张绣心想。 到了下午,西凉军回到了宛城。 等到了第二日,得知曹操大军再次袭来,张绣往安众穰城方向撤离。 而曹军再次占领宛城之后,继续南下追击。 此刻曹操还不知道,他派去的那支偏师遭遇到了乐进往北面撤退的残部,已经得知了乐进死的消息,现在正在飞速向他靠拢,报告此事。 不过目前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本人则率领着主力已经到了涅阳。 涅阳位于湍水右岸,此河与淯水一样,发源自伏牛山,在新野与淯水相汇,是一条中小型河流。 而安众则位于湍水左岸,与涅阳离得非常近,上下游之间大概只有二十公里。 曹操骑在马背上,举目眺望远处,看到在湍水两岸麦田无数,正是二月底,宿麦将熟的时候,绿油油的麦穗在风中摇曳,远处村庄升起鸟鸟炊烟。 “报!” 正在此时,斥候来报道:“司空,张绣在湍水左岸桥梁处整顿兵马,似要与我们决一死战。” “哼。” 曹操冷哼道:“昨日他留信于我,说典韦子脩安民他们的尸首已经被他带走,让我亲自去取,原来是想在这湍水河设伏,对我等半渡而击。” 曹洪站出来道:“大兄,我为前锋,必破其军队。” 曹操摆摆手,问左右道:“此河尚有其它渡河之处吗?” 于禁道:“来时我问了当地百姓,涅阳北面十余里处还有一座桥可以过去。” “嗯。” 曹操点点头道:“文则,你领三千人马,从上游绕过去,我们左右夹击。” “唯。” 于禁领命而去。 大军就继续顺着湍水往下游去,走了约七八里,果然看到河面上有一座桥梁。 在桥梁对面,有几座高地起伏的丘陵,不过说是丘陵,还不如说是小山包,最高也就十多丈,也就是二十多米的高度,并不是很险峻。 而在丘陵山下,约有数千西凉军正在集结列阵,远远看过去,人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只有三四千人。 “张绣必定在山中设伏。” 曹操指着远处丘陵道:“我等先不要过河,等于禁渡河之后,再两路夹击。” 曹洪看了眼刚刚才离开的于禁,说道:“大兄,于禁绕远路过去恐怕得一两个时辰,这么久不过去,会不会让他们起疑,直接就走了?” 于禁绕路是从涅阳北面十多里处绕过来,而这里是涅阳南面七八里。这样加起来就差不多有二十多汉里路,换算一下就是十公里。 但那是单程,往返得二十公里,加紧行军的话,确实要两到四个小时。 如果在这个时间段他们没有什么行动,桥对面的张绣直接选择走,或者干脆把桥梁毁掉的话,那他们似乎好像也只能干看着。 曹操一想也是,思索道:“子廉说的有理,那就先派两千人渡河过去,抢占桥头,我等羊装慢慢渡河,拖延时间。” “明白。” 曹洪领命而去。 第八十三章 报仇 张绣军队集结的地方其实离桥梁与河岸有一段距离。 桥端周边一览无余,没有伏兵,看样子张绣似乎并没有打算半渡而击的意思。 或许他是想趁着曹操主力过河的时候再进攻,但曹操又不傻,肯定不会一次性过河,而是分段过去。 先派小股部队过河,抢占河岸,一旦张绣出击,就立即退回去。如果他不出击,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过去人马。 这样温水煮蛙,等到张绣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曹军大股部队就已经过了河,此时再想出击就晚了。 不得不说,古代军队当中的博弈还是非常多。从某种程度上来将,这也很像淝水之战。 只不过人家淝水之战的兵力是八万打八十万,而现在只是六千对一万五千,在战争规模和影响程度上,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曹操先派两千人渡河,张绣果然没有出击,这两千人在河岸边摆开阵型,慢慢往张绣的军队方向逼近。 双方一字排开,距离约半里地,都是以长矛手在外围,刀盾手侧翼掩护的架势进行对峙。 等到先锋前部已经稳住阵脚之后,曹洪就带着前部约三千人继续缓慢过河。 此刻张绣军果然有些坐不住,人潮拥挤,开始向前慢慢推进。 然而前部的两千人马其实后面暗藏了五百弓手,在看到张绣军开始往前推进之后,就立即开始弯弓搭箭。 曹操作为北方的两大军阀之一,虽然跟袁绍不能比,可在河南之地还是有很强的实力,因此军中弓弩箭失储备相当多,立即箭雨如注。 一轮箭失下来,张绣不得已只能后退。然后曹洪就顺利过河,此时湍水河西岸就已经有了五千曹军,而且数量还在往上加。 便在此时丘陵上出现了大量士兵,同样是弯弓搭箭,箭雨不停地往下冒,张绣的伏兵出来了,人数约两千左右。 “哼。” 见此情形,曹操冷笑一声,对左右说道:“张绣小儿不过如此,我就料到了他的意图,传我命令,大军继续过河。” “唯!” 左右韩浩李整曹纯等中下级将领按照他的命令,吩咐士兵开始往前推进。 这边曹操的后军也开始渡河,前军则往前压,双方弓箭手对射,但两边都有刀盾手,盾牌林立,造成的伤亡不是很大。 可曹军大规模前压,导致张绣军不得不开始往后撤退,湍水左岸的缝隙就越来越宽,最终大量的曹军聚集在了湍水河西岸,一万两千人就已经度过了大半。 目前曹操的兵力其实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三万人来南阳,曹仁带走了四五千,乐进也带走了四五千,宛城之战又损失了大概四五千人。 所以此时曹操的总兵力只有一万五,而刚才他又派于禁领三千人北上绕远路夹击张绣,因此身边目前只有一万两千。 此刻大约七八千人已经渡河,就连曹操也已经来到了河对岸,他们占据了整片河滩,开始稳步推进。 这个时候曹操也没想着直接进攻,因为前面道路左侧的丘陵山上还埋伏了两千西凉军,直接冲的话人家在小山坡上下箭雨,伤亡会很大。 因此曹操打算先拖延时间。 等到于禁绕道穿插,断了张绣的退路之后,再直接攻击张绣的本军,这样刚好左右夹击将他歼灭。 “给典韦子脩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曹操目光森然地看向前方,听说张绣枭了典韦之首,这一战他不仅要把典韦他们的尸体夺回来,还要把张绣消灭,给典韦他们报仇雪恨。 很快曹军开始步步紧逼,张绣军按捺不住压力,只能步步后退,眼见他们已经越走越远,曹军也更靠近左侧丘陵。 曹洪看了眼北方,辽阔的平原上暂时还没有出现于禁的身影,便来到曹操身边说道:“大兄。” “嗯。” “张绣在后撤,于禁还没有到,若再追击的话,那山丘上的伏兵又会射箭。” “那就派人绕到山后,把他的伏兵全部消灭掉。” 曹操漠然说道:“原本我以为张绣会选择半渡而击,没想到我高看了他的胆量,看来也不需要等到于禁过来了。” 之所以让于禁领三千人绕道,除了打算断张绣退路以外,更重要的就是怕张绣半渡而击。 湍水虽然不是什么大河,但正是春汛,水流湍急,必须依靠桥梁过去。 若他们前部人马才刚刚过河,对方就全军出击,进攻河岸上的曹军,毁坏桥梁,断了他们的前进之路,那就不好。 因此曹操才决定让于禁领偏师绕道进攻,一旦张绣没有第一时间毁桥,等他们人马过河站稳脚跟,配合于禁,则必能大破敌军。 恰好张绣想要在河对岸伏击他们,曹操就将计就计,选择温水煮蛙的方式,先派少量人马试探,如果对方选择毁桥,他们人少也好撤离回来。 结果没想到张绣反应如此迟钝,居然一直被动挨打后撤,导致过河的曹军越来越多,反客为主,占据了桥头,开始往前压。 这样一来正面对敌的话反倒是已经不需要于禁,只是没有于禁断后,想要全歼张绣也不可能,人家扭头就跑,追击那些丢盔弃甲,只想逃命的敌人,没有骑兵很难做到。 所以曹操打算先压制住山上的伏兵,再等一等,等到于禁的军队到来之后,就全军突击,从西面和东面两个方向一起夹击道路上的张绣,把他歼灭掉。 此时几乎大半的曹军都已经渡河,曹洪就按照曹操的意思,派了三千人马,准备从河岸方向绕到丘陵山后,爬到山上去把伏兵除掉。 但就在这个时候,悠扬的号角声音忽然传来,左面山丘之上,陡然又多了一千多人马,配合原本在山上的两千伏兵,万箭齐发,将曹操派去的人射杀,一个个抱头鼠窜。 “曹操!” 沉晨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怒吼道:“还记得我否?” 曹操这个时候在湍水桥头,离着沉晨的位置大概有一汉里地,大概400米的样子,只见到个黑点,声音也听不太清,十分诧异道:“那人是谁。” 有一名骑士飞奔而出,来到山丘之下,大喝道:“司空问你是何人?” 沉晨冷笑道:“让曹操过来。” “你是什么东西,岂能想见司空就能见到?” 骑士应道。 沉晨漠然道:“告诉曹操,我乃徐州东海国襄贲县黄门亭沉晨,曹仁和乐进的人头,就当是他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今日我就要取曹操的人头来还债。” 什么? 骑士骇然色变,忙不迭回去禀报。 很快他回到曹操身边,翻身下马,神色慌张道:“司空,那人说他是徐州襄贲县黄门亭沉晨,还说” “还说什么?” 曹操皱起眉头,这个人的名字好耳熟啊,似乎在哪里听过。 “还说曹仁将军和乐进将军的人头,就当是司空还给徐州数十万百姓和黄门亭上百位乡亲的子钱” 骑士颤颤巍巍地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曹操。 曹仁和乐进如果真死了的话,那对于曹操的打击,绝对不亚于典韦和曹昂的死。 虽说典韦和曹昂在曹操心中占比更重,然而曹仁和乐进也是跟随他多年的大将,特别是曹仁,是他从弟,感情深厚,真死了的话,曹操恐怕会悲恸到极点。 果然。 曹操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一下子恍忽起来,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呆立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司空,司空。” 身边韩浩李整等人连忙呼唤他。 而一旁的曹纯也整个人都愣住,然后翻身下马,疯了一样对那骑士踹道:“你这厮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兄长岂能葬身于南阳?来人,给我拖出去斩了。” 实际上这个时候曹纯的地位不是很高,他今年二十七岁,从曹操陈留起兵的时候就跟着他南征北战,但一直到建安十年才成为虎豹骑督帅。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曹操的亲卫军,属于中下级军官。而且他还是文官,并不是武力很高的武官,之前是以议郎身份为参军。 所以按理来说,他肯定是没有资格肆意下达杀死一名曹操亲卫的决定。 但他的身份又很特殊,是曹仁的亲弟弟,曹操的从弟,因此周围一些将士都非常为难,互相对视一眼,既不敢上来劝说,又不敢真的把那骑士拖出去斩了。 闹腾了一会儿,那骑士已经被曹纯踹得一身是血,曹操回过神来,强忍着悲痛沉声说道:“子和住手,他只是传达别人的话,何错之有?汝无故殴打同僚,战后自领十军棍。” 曹纯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退后数步,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大兄,我兄长我兄长没有死,我兄长不可能死的对吧。” “扶他下去。” 曹操漠然地骑马缓缓向前,身后亲卫队跟随,前面的军队纷纷让开道路,很快他就来到了队伍最前沿。 此时率队去进攻后山的曹洪也回来了,他被箭失逼退,还不知道曹仁乐进的事情,远远见到曹操来到阵前,便策马过来道:“大兄,张绣忽然多了一千多伏兵。” “我知道了。” 曹操点点头,此刻阵前,距离远处山坡上,已经不足半里,差不多一百四五十米的距离,在箭失的射程之外。 到了这个距离,双方已经能隐约看到彼此,曹操远眺山坡,就看到前方的小山上,离地面大概十多丈的地方,也有人骑着马,正在俯瞰着他。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丝绸长袍,没有及冠,头发用绳子扎着,看年纪不大,似乎跟自己的儿子曹丕差不多,只是身高稍微高一点。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晨沉晨?” 曹操在嘴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眼睛里像是燃烧起了火焰,抬起头勐然看向沉晨的方向,怒吼道:“你是沉晨!” 他终于想起来了,徐州东海国襄贲县黄门亭沉晨,是他曾经让曹仁去处理掉的一个小神童。 当年他兵临淮北,大部分徐州百姓都没有逃走,皆遭到他屠戮。 唯有襄贲县逃亡了大半百姓,询问后才得知,竟有一八岁孩童猜出了他的战略意图,提前疏散了百姓,使得襄贲百姓免于灾祸。 这件事令曹操十分惊诧。 不过他也是爱才之人,最开始见到如此奇才,是想着把沉晨家族接走,纳入自己麾下。 然而吕布陡然来袭,他必须尽快回兖州平灭吕布,又怕陶谦得到沉晨,将来阻拦他征伐徐州,因此让曹仁断后的时候,顺手把那孩童处理掉,以绝后患。 结果没想到曹仁任务失败,反而失了一只耳朵,这令曹仁耿耿于怀,时常想着要马踏黄门亭,为自己耳朵报仇雪恨。 如今时间过去了三年,曹操每天日理万机,见过的人无数,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没和沉晨见过面,除了曹仁时常会念叨几句以外,他其实并未对沉晨有没有什么具体印象。 所以在刚开始听到沉晨这个名字的时候,曹操并没有反应过来,主要也是被曹仁乐进之死震惊住,大脑短暂一片空白,来不及去细想。 现在恢复理智,再抬头看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双目当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是我。” 沉晨目光看着他,漠然说道:“曹操,心腹爱将典韦、曹仁、乐进,还有子侄曹昂、曹安民死了,心里不好受吧。” 曹仁乐进死了? 一旁的曹洪骇然色变。 “他们他们是你害的?” 曹操其实心里早有预感,因为到现在为止都联系不上曹仁和乐进,所以之前就隐隐有些担忧。 如今得到真实消息,言语当中透露着一股不敢置信,可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 所以他抬头望向山顶,声音已经在颤抖,扶着额头,整个人摇摇欲坠。 沉晨冷笑道:“我害的?难道不是你害的吗?如果不是你贪图美色,典韦曹昂曹安民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无故屠戮徐州,杀我缯阳聚百余亲族,我又为什么会与你作对?”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他们?” 曹操身形微微晃动,强行支撑着身体,目光死死盯着他,那骇人的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沉晨怡然不惧,同样眼神凌厉地俯视着曹操,冰冷地说道:“你以报父仇为名屠戮徐州,难道我就不能以报仇为名,杀了曹仁和乐进?” “这么说,就是你杀的他们?” 曹操问。 “是我杀的。” 沉晨点点头:“我亲手砍下了曹仁的脑袋,将他的尸首扔进了粪池,乐进的尸首也被我抛进了江水里,现在可能已经被鱼虾啃食掉了吧。” “竖子安敢杀我心腹!”曹操愤然怒吼,他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谁都知道,他已到了极为盛怒的地步。 “我凭什么不能杀。” 沉晨冷冷道:“就凭你叫曹操?就凭你们曹氏出过中常侍,出过三公太尉,门第尊贵?你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那你告诉我,徐州数十万百姓有什么错?黄门亭的百位黎民又有什么错?你凭什么能肆意残杀他们,逼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曹操拔剑指着他喝道:“与我为敌的贱民,如何杀不得?” “哈哈哈哈,又是那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说辞是吧。当真是可笑至极,你的力量强大就可以随便屠戮,别人弱小却不能对你予以反击。” 沉晨大笑道:“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强盗罢了。严于人宽于己,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无数黎民百姓在你眼中说杀就杀,为达目的,你又何曾想过别人的死活?既然你是这样,又凭什么不能允许别人也对你这样。” 曹操怒喝道:“你这鄙陋竖子,也配与子孝和文谦相提并论?纵使我杀你百余亲族,也比不过他们的一根手指!” 纵使我杀你百余亲族,也比不过他们的一根手指? 沉晨一愣。 上百条人命。 比不过曹仁乐进的一根手指头的值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被气笑了。 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捧腹流泪。 是。 是啊。 我们是低贱的平民黔首。 你们是高贵的名门世家。 所以在你们这些门第显赫的人眼中。 大汉数千万黎民百姓,还不如路边的一根野草。 徐州几十万人,那些活生生的人,也远不及你的亲族子侄高贵。 正如袁术王粲他们这些高门出身的子弟一样,你们从来都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 也从来不会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中。 可是曹操啊。 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人民的伟大,又岂是你能知道的? 历史从来都不是你曹操创造。 而是无数的黎民百姓。 没有人民。 你们什么都不是。 没有人民。 你也不过是空有门第的虫豸罢了。 沉晨笑着笑着,把眼泪擦干,抬起头,昂起脸,俯视着曹操,用尽一切力气,放声怒吼。 “曹操,今日我站在你面前。” “就让你看看。” “我们这些低贱平民,是否能杀得了你们这些高门世家!” “放箭!” 他恶狠狠地喊道:“为父老乡亲报仇!” “报仇!” 一千多名黄门亭悍勇士卒,骤然出现在山顶,弯弓搭箭,发出震天怒吼。 第八十四章 蘑菇战术 徐州数十万百姓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找曹操报仇。 因为他们都死光了。 没有亲人活着,没有后人会记得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人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他们的仇人发出一声的怒吼“报仇”! 除了在《三国志》和《后汉书》中都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泗水为之不流”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黄门亭缯阳聚的上百位邓沉二氏的乡民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至少还有很多亲人逃了出来。 或许对于这些死去的人来说,他们也没有奢望黄门亭剩余的乡老亲族能够为他们报仇,毕竟死去的人再有怨恨,也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活下去。 只憧憬着还有人记得他们,逢年过节,有个祭祀就足矣。 至于报仇这件事,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亲人骑着骡子,向一座大山发起冲锋。那是自寻死路的事情,不会有人希望如此。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子孙后代都死绝了,连一条根都留不下来,若真这样,即便是亡魂也不会得到安息。 可活着的人,又怎么能够遗忘掉这股仇恨呢? 沉晨内心深处最大的仇恨,其实从来都不是曹操杀害了徐州数十万百姓。 因为那些人与他无关。 也许这么说很自私,但这确实是事实。 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一些素不相识,素未谋面的人拼个九死一生。 就好像没有人会因为他人的苦难,而康自己之慨一样。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少部分充满了至高理想的圣人会那样做,倾尽家财,救助一方。 但至少对于九成九以上的人来说,都不会如此。 沉晨也是个普通人,或许是穿越之前天性善良,让他保持着一种对被压迫的底层人民的同情心理。 有时候也上网看一些贫困家庭的视频。 明明自己也过得一般,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捐钱,当义工,做好事,生活总要积极乐观一些。 可如今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煎熬。 因为他的对手是曹操啊。 那个统一了北方,横江赋诗,魏武挥鞭的曹操啊。 死在他手里的人成千上万,自己又凭什么能够站出来为那些逝去的人伸张正义呢? 所以从一开始,沉晨也仅仅只是想劝说宗族赶紧逃难,远离徐州。 可惜人微言轻,直到灾难到来,才堪堪有一些成果。 他救不了徐州几十万百姓,只能勉强救自己的宗族。但即便是那样,也失去了很多亲人和朋友。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大胆子与曹操为敌。 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宗族亲人免受伤害,让自己家人能够活下去,仅此而已。 直到后来他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个时代,与很多所谓的名人交流,与那些世家门阀子弟相识。 他才明白。 封建社会,本身就是黑暗腐朽与剥削压迫的代名词。 门阀世家子弟不会把百姓当人看。 战乱年代,诸侯军阀动则屠城、劫掠,祸害的百姓数以百万计。 饥荒、人祸、瘟疫,一旦世界开始变坏起来,人命像是秋天枯萎的落叶一样不值钱。 而且即便是和平年代,也并不代表你能安全。 遇到一个好的皇帝,还能稍微安稳。 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暴君,横征暴敛,肆意妄为,就是全天下百姓的灾难。 更重要的是这还只是最上阶层,底层百姓其实根本接触不到权贵。 他们遇到的是乡里亭长、乡老、县吏之类的底层吏员,稍微不如意,就有可能被这些人整得死去活来。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 还有县里的豪强、世家、门阀,要破灭一户百姓轻而易举。 关羽后来威震华夏,武力高超,因年轻时杀了县里豪强,就被迫背井离乡逃到幽州。 臧霸曹魏镇东将军,年轻时得罪太守,逃亡进泰山深处十几年,一直到黄巾之乱天下法制崩溃的时候,才能出来。 即便是那些名门世家也不一定能安全,袁绍曹操在兖州、冀州杀的名门世家不计其数,还有河内太守张杨,长沙太守孙坚,也杀了大量官员、名士。 这个世界烂透了。 大汉像是一座金字塔,上面的任何一层,都能压迫得底层人民喘不过气来。 除极少数以外,大部分诸侯、军阀乃至于黄巾贼寇,只要手里有兵马,有能够行使的暴力手段,他们就一定会对底层百姓进行压迫与剥削。 沉晨自小长在乡亭里,虽然因为邓沉二氏是当地大族的关系,遭受的压迫和剥削不多。 但他亲眼见过的和自己感受到的,数不胜数。 然而即便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想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 人不能因为善良而选择危险的道路。 同情归同情,可那时的沉晨,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保全宗族就已经很不容易,何谈去给别人报仇呢。 一直到那一柄杀戮的屠刀,悄然降临在他头上,几乎险之又险地,从他的脖间擦过。 他才明白,如果不自己掌握权柄,刀斧总有一天会加于已身。 沉晨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缯阳聚那一夜的屠杀,亲眼见到隔壁七叔被人砍死,无数邓沉二氏的亲族被人当作猪羊一样宰杀的一幕。 就连他自己,也像一只老鼠一样,在大火中蜷缩在沟渠里瑟瑟发抖,祈求着曹军士兵不要发现他。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再到来荆州之后,三年的人生经历让沉晨知道。 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迟早有一天会生死族灭。 就如同后世着名美剧《纸牌屋》里,那位无足轻重的抗议者被捆在国会山门口,叫得再大声叫得再凄厉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透明人一样。 真正要让别人重视自己,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如果沉晨麾下有二十万精兵,曹操还敢屠杀他的宗族,杀戮他的亲人吗? 因此从那以后沉晨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保护自己重视的人,完成心中的理想,那么就让自己壮大! 于是他在荆州费劲心思强大家族,帮叔祖上位,拉拢不受重用的甘宁,囤积粮草,打造武器装备,便是为了今日。 湍水左岸,正是二月仲春时节,清风吹拂着岸边杨柳,已经长到没入脚踝的野草蓬蒿在风中摇曳。 沉晨立于一处离地面垂直高度大概三十多米的小山坡上。 这个位置在后世其实也就是十二楼左右的高度,离曹操并不是很遥远,双方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骑在马背上,冷冷地注视着曹操。 对于汉朝古人的三观,他已经算是有了一定了解。 现在也明白,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是什么想法。 因此他也没打算说服曹操以后不要搞大屠杀。 既然大家三观不太,那自然也没什么好聊下去,打就是了。 在那一声“报仇”之后,沉晨身后千余黄门亭士卒,顿时爆发出剧烈怒吼。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刹那间无数箭支铺天盖地而来,像是要撕裂虚空,将曹操位置覆盖。 “叮叮当当!” 左右亲卫立即上前举盾,掩护曹操和曹洪往后撤退。 “杀!” 曹操目光死死盯着沉晨,长剑指着沉晨道:“谁能杀死或者生擒此人,封亭侯,赏千金!” “哼。” 沉晨冷冷一笑。 封亭侯,赏千金;曹操倒是好大手笔。 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个司空,根本没有资格给别人封侯。 但如今刘协在他手里,他还真是想给谁封就给谁封。 比如夏侯惇、曹洪、乐进、于禁等人,基本都是在这个时期受封。 因此这个许诺对于底层士兵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 一瞬间曹军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往前冲,反倒是张绣的西凉军隐隐有些惶恐不安。 毕竟他们前日才大败,今天再面对曹军,难免有士气低落的感觉。 好在关键时刻,“呜呜呜”号角长鸣声音响起。 北面旷野之上,陡然出现一支军队。 甘宁成功地完成了狙击于禁的任务,回来支援了。 原来沉晨一看这地形,立即就猜到曹操肯定会选择派偏师绕道。 所以他让张绣在河边阻击曹操拖延时间,又领黄门亭士兵助阵,这样张绣的军队总数就接近八千人。 虽然还是比不过曹操,但人数基本持平,何况还是在占据有利地形打阻击战的情况下。 而甘宁则先往北去截击于禁,故技重施,在于禁偏师渡河的时候,派船只撞断桥梁,分割战场,然后吃掉一部分曹军。 等打退这股曹军的偏师之后,马上回来支援,赶到战场,立即变成以少打多的情况。 要知道此刻曹操原本是有一万五千人马,但让于禁领三千人绕道,这样身边就只有一万二千人,而且还有一部分后军没有渡河,左岸人数不过七八千。 反观甘宁抵达战场后,他那边五千人加上张绣沉晨八千人,总兵力就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在短时间内兵力居然比曹操的还多。 这套战术如果有后世人熟知我军历史的话就会发现,这tm不就是照抄几位开国元帅和大将们的打法吗? 在己方兵力少于敌人的情况下,先派小股部队牵制敌人主力,然后主力蚕食敌人的偏师,慢慢削弱敌人的力量,最终等敌人的实力严重受损,再一举将对方歼灭。 后世很多开国元帅和大将上将们,都喜欢用这套战术。譬如徐帅的大胆分兵、声东击西,以及彭帅的“蘑孤战术”都是此类打法。 现在沉晨也算是有样学样,把这一套直接搬用了过来,而且活学活用,运用到了冷兵器时代战争上来。 这个时候他就很感谢他父亲老沉。 老沉很喜欢这些,家里买了很多讲述当年伟人以及开国元帅们如何披荆斩棘缔造新时代的书籍。 沉晨高中大学那段时间闲着没事也看了不少,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此刻当甘宁抵达战场后,形势顿时大变。 张绣见援军到来,大喜道:“援军来了,曹军势微,此时不冲杀他们,更待何时,杀!” “杀!” 西凉军士气大振,发出震天怒吼。 上架感言 其实我都没怎么写过上架感言,上本谋伐就没写,愣愣的就直接上架了。 因为我这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回家闷头码字,不看龙空不逛贴吧也不水群,对于网文圈啥规矩都不懂,属于是新手上路。 这次写上架感言,还是朋友前几天问我什么时候上架,我说编辑决定过几天就上,他说上架了记得写上架感言,我才想起来还有这玩意儿,真是惭愧。 说起来写书四年了差不多,没什么成绩,也不会讨好读者,还经常和读者吵架,属实是丑陋,性格和心态不是很好。 万幸的是还是有一些朋友在看,一直在支持我,在此真诚地感谢你们,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让我至少一个月还有几千块钱的稿费,不然的话我在公司上班那点收入还真养不活我还有皮皮和蛋蛋。 聊聊书,上本谋伐写得不出彩,有很多剧情方面的硬伤,比如早期主角被陷害,还有中期刘备退兵等等,为此流失了很多读者,我虚心挨骂,因为的确是我的问题。 都说主角的智力上限是由作者的智力上限决定的,很惭愧,作者并不是很聪明。 之所以谋伐没有写得低智,主角配角人物智商都在线,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我常看古今中外的高智商名人的经典操作,再加上打仗也是用的古今中外各大经典战役套过来的,所以才显得主角智商高超。 而主角配角的智力都可以靠借鉴高智商名人的操作来弥补,剧情就不行,需要作者本人智力达标。 然后前中期就有不少剧情接近崩的地方,从这里就能看出,作者其实并不聪明,又菜又爱玩,基本说的就是我了(而且我还很讨厌别人说我不聪明,有读者说我蠢我就会生气,一生气就会去找读者干架)。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在我看来,我最得意的还是人物塑造没有太差劲,比如主角的父母,出场那段感动了很多人。四兄弟的友情也有很多朋友说写得非常真挚,还有汉灵帝的死,何皇后对子女的母爱,都比较出彩。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为此我只能说再接再厉,争取这本新书也多写点这样感人肺腑,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场面。 前段时间和我表弟聊天,他跟我说,一本优秀的小说除了要让读者爽,心理舒服以外,还要让读者产生共鸣。 这一点我就很赞同。 上本谋伐的错误就在于让读者爽,但没有完全爽。让读者心理舒服,但没有完全舒服。除了父母、友情写的还算可以之外,我个人评价是顶多及格线,谈不上一本优秀的网文作品。 所以对于新书我应该会有更高的要求,在剧情打磨和人物刻画上,会花更多的精力去研究。 争取解决掉上本书的缺点,扩大它的优点,写出自己的特色。 希望这本书入个精品。 最近大家也吐槽我更新不给力。 这一点之前我其实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已经30万字免费了,幸苦努力折腾了一个半月一分钱收入没有不说,还有好几个扬言要弃书的,让人窝火。 昨天还和读者吵架来着,就因为他说我这更新量还写什么网文,每天发个四五千字水水,准备要弃书。 讲良心话啊,这个月我更新了17万字了,从9月14号到19号每天三章万字更新,一个月平均每天更新5600字,还是全免费的,剧情还是让大家很舒服的高潮迭起,应该也不算差吧。 不过后来我反省了。 是的。 现在我学会跟沉晨一样会反省。 沉晨不会跟陈暮那样开局智力110,他会自我反省,不断成长,不断磨砺。 我反倒从我自己的主角身上学到了这个优点。 观众说的是对的,更新不足就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就是想憋着多攒几章上架多赚点钱。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多赚不了几块钱,更新慢还容易让读者流失,为啥不干脆量大管饱,先留住读者呢? 很惭愧,自私蒙蔽了我的眼睛和心智,还去和读者吵架,向那位朋友道歉。 为此,我也只能说,希望大家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 从过了12点开始,直接爆更,10月1日先更两万字,之后每天三章,9000-10000字,持续一个月。 当然,这是在我没有猝死的前提条件下。 希望大家能够宽容我,给个首订,求求大家了,我会继续努力的,让生产队的驴和母猪都惭愧地低下头! 再次拜谢。 第八十五章 临阵指挥(一更) 相比于士气大涨的西凉军,曹军则是焦躁不安。 但此刻双方已经交战在一起,头顶上箭失如雨,双方已经处于激烈的战争状态。 曹操在亲卫们的掩护下已经撤到了河岸边,目光如炬,四处扫视。 远处敌人的援军出现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而是立于河岸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专心致志关注整个战场。 这个时候终于体现出了一位优秀的战术大师所能够展现出来的高超水平和强大的军事素养。 现在整个战场的形势其实很明了,西凉军虽然士气回升,但正面战场依然敌不过曹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只是沉晨和张绣的两千弓手在山顶上不断地向曹军射箭,为了应付他们,曹军的刀盾手根本不能竭尽全力处理张绣,使得前后总有空档。 譬如前面的军队刚刚对着西凉军一阵冲杀,把他们打退,正准备趁胜追击,结果后面的曹军要应付弓箭,没办法补上去。 造成了前军才刚刚取得的胜利又很快拱手相让,不得不退回来。然后西凉军又往前压,如此已经反复了三次。 “司空。” 身边有亲卫说道:“那山上的敌人不断射箭骚扰,致使我们没办法消灭张绣。” “大兄,让我去。” 曹纯此时已经擦干了泪水,几乎是整张脸都扭曲地向曹操喊道:“我会带人上去把他们杀光。” 曹操扭过头,红着眼睛怒吼道:“闭嘴。” 曹纯一愣,眼泪又流了出来,勒转马头想要独自一个人往山上跑,却被曹操命令将士把他擒住,捆绑了起来。 这边江岸因为曹纯引发了一点小骚动很快就被平息,曹操没有管他,而是继续看整个战场。 身边的韩浩问道:“司空,就这样一直不管那山上的敌人吗?他们的援军很快就来了,再拖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 湍水左岸的这片地形其实也说不上复杂,桥对面的左边是片丘陵,有几座小高山,更远的地方还有村庄田园,张绣则是正对着桥的道路上列阵迎敌。 而桥对面的右边则是一片平原,可谓是一览无余。所以甘宁的援军虽然出现在了曹军的视野里,但实际上距离他们这边还有一段路程。 现在双方僵持的点就在于张绣于道路上列阵,由于有丘陵上的弓箭手配合压制,导致曹军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击溃。 一旦甘宁的援军抵达,从侧翼袭击,那么曹军就会陷入被三面包抄的窘境,到时候必然会大败。 但此刻曹操却没有丝毫慌张,继续冷静地观望整个战场,同时对韩浩说道:“他们恐怕巴不得我们去进攻那处山坡,山上有数千人,又有弓箭,居高临下,没有两倍于他们的兵力,何谈能歼灭山顶的敌人?” “那我们现在” 韩浩迟疑,曹操说的其实没错,人家山上有三千多人呢,还是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想要上山进攻对方,最少要派出六七千人才有可能。 可他们的兵马如今都在正面战场,派出六七千人,正面战场就没什么兵力了,张绣都能直接杀到曹操面前。 所以分兵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也几乎很难管到那片丘陵小山上的敌人。 曹操摆摆手道:“不用急,他们能够射到我们的人很有限,我现在正在寻找张绣的薄弱处,若是能发现的话,元嗣,你待会领人马从侧翼将他们击破,先破了张绣军,再对付敌人援军。” “唯。” 韩浩拱手应是。 此刻战场形势依旧明朗。 丘陵上的弓箭手能够给曹军造成的伤亡不多。 一来那处丘陵离得远,靠近一点的地方正处于张绣和曹军的正面战场,为了防止误伤友军,他们都是以仰射远距离袭扰曹军后方。 二来双方对战并没有进行全面战争。 由于道路狭窄,桥头左侧是山林,右侧是平原,有很多农田村庄,所以主要的战场还是在官道上,双方也只有最前面的部队在交战,敌我加起来不过一两千人。 因此大部分曹军和西凉军都在后方以及右侧的平原上摆开阵型,大部分兵马都在观战,暂时还没有交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曹操也不打算撤退。 因为一旦撤退的话,由于桥梁比较窄,短时间内肯定不能通过大队人马,即便是有秩序地过去,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 何况人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桥。 桥这边的七八千人,若是撤退的时候张绣和沉晨联合一起全军出击,战士们一个惊慌,很容易造成堵塞和抢占道路,届时整个部队都会混乱。 等到甘宁一来,配合张绣和沉晨的军队,曹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所以曹操很清楚退不得,现在必须要寻找一个时机,先破掉正面的张绣军,这样对方失去了一部分主力部队,不管是撤离还是继续进攻,就都能够从容应对了。 而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场统帅,曹操这个时候就愈发冷静下来,他目光扫视,忽然注意到张绣的左后方部队阵型稍稍有些散乱。 张绣的左后方,其实就是曹军的右前方,一般人很难察觉到这点异常之处,唯有曹操注意到了这点。 原来张绣的阵型处于摆开的状态,此时曹军往前压进,西凉军不敌,纷纷撤退,前队撤退带动后方原本是打算冲上来的部队也一起退,结果就是更后面的队伍被前面的队伍弄得摇摆不定,阵型自然不稳定。 见到这一幕,曹操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对韩浩道:“元嗣,他们右侧方后阵不稳,你立即领两千人,从右面侧翼突破。” “唯!” 韩浩马上前去执行这项命令。 而此刻,站在山顶上的沉晨也注意到了曹军后方的动向。 他看到曹军后方阵型当中,有一将领骑马越众而出,来到曹军右侧,他们的左侧,靠**原的方向。 那人身后跟着约莫一两千士兵,绕到了平原,开始往张绣的左边侧翼展开攻势。 像这样派人从敌人左右两翼进攻的战术在东西方千百年战争史上出现过无数次,春秋战国、古罗马帝国,一直到后世拿破仑时代,一战二战等等数不胜数。 沉晨即便是没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 再不济,看看亮剑也该学点了。 比如李云龙打常乃超的暂七师,就是用迂回穿插战术。 李云龙派人从侧翼袭击了暂七师,在常乃超炮兵阵型都还没有摆开的时候,直接杀到了人家总部把人给俘虏了。 所以见到这一幕,沉晨立即就明白,曹操是打算派人从侧翼袭击张绣的军队。 战场并不是死板的大家一起抱团冲锋就行,而是分出很多个兵团和阵型,甚至外围还会有大批部队。 在大规模战争当中,双方也绝不是互相安营扎寨,隔着几百米对垒观望就完事了。 而是需要灵活地运用各种战术打法,寻找到敌人的弱点予以进攻。 只不过这一仗打的是小规模战争,一两万人的团战,所以人都聚集在了一起,看上去战场会更加密集一些。 但这也恰好考验双方将领的指挥能力和临阵反应能力。 沉晨第一次进行战场指挥还是在与乐进的战斗当中,当时已经是处于绝对优势,利用战术瞬间把乐进击溃。 而此刻他的对手是曹操,一名优秀的战术大师。 如果是一名优秀的将领,此刻与曹操交手,立即就会布置大量战术,在战场上与曹操决一雌雄。 可沉晨没有什么战场指挥经验,虽然头脑灵活,真运用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没有谁是天生的战场天才,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反制以及利用曹操的进攻做别的布置,而是想办法堵窟窿。 “张将军,小心曹军突袭左翼。” 沉晨拿起大喇叭喊道。 山下张绣听到这句话,连忙观望,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韩浩带着人马向着他的左翼而来,便立刻做出部署。 结果他麾下的西凉军虽然骁勇善战,打刘表是一把好手,可论起军队素养还是比曹军差很多。 一阵骚乱之后,反倒使原本的部队阵型更加散乱,急急忙忙抽出两千人准备抵御。 而山上的沉晨见此情形,立即就意识到西凉军的执行力比较一般,所谓的执行力,就是要迅速地进行调整。 比如敌人向你侧翼袭来,你要在短时间内抽调人手防御。 时间快慢决定了战场输赢,如果敌人五分钟内就能抵达你的侧后方,你就必须要在四分钟内调整结束。 反之你要是花了六分钟。 那么不好意思,在你还未调整好阵型之后,敌人就已经从侧翼把你阵型打乱,从而击溃了你的军队。 当沉晨意识到张绣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进行调整的时候,他立即对身边的邓昭说道:“不好,舅父,你立即带一千名我们的人下山,绕到张将军左后方帮他防御。” “赶得过去吗?” 邓昭有些担心,他们的位置可是在张绣的正右方,距离他左侧的阵型可是有接近一里地,这来得及吗? 沉晨沉声道:“赶不过去也得去,至少要帮他稳住后方阵型。” “我知道了。” 邓昭立即吹起了口哨,口哨是古代小股部队常用的沟通工具,虽然不如号角、锣鼓传的声音那么远,可胜在更加隐蔽,声音尖锐,非常适合几百上千人的队伍使用。 很快命令下达之后,周围黄门亭的传令兵纷纷吹起集结的口哨令,一千多名原本在射箭的弓手们,马上向着邓昭的方向快步冲来。 总计一千五百人,邓昭让沉真领五百人保护沉晨,自己则领一千人下山,开始迅速向张绣左后翼靠拢。 第八十六章 打草惊蛇(二更,求订阅) “司空,山上去了一千多人支援张绣侧翼去了。” 曹操身边有人说道。 “看到了。” 曹操眼神微微眯起来,往前方一指道:“令史涣进攻张绣左前方。” “唯。” 立即就有传令兵去传达指令。 曹操的三万大军高层将领主要是曹洪、曹仁、于禁三人为主。 然后按地位高低分别是乐进、韩浩、史涣、枣祗、李整等人,属于中上级军官。 接着就是亲卫军,为典韦、曹纯、曹休,其余曹昂和曹安民则算是随从人员,没有具体职务安排。 现在典韦战死宛城,曹仁战死新野,乐进战死涅阳,于禁领兵绕道,被甘宁击退,正在往这边赶来的路上,曹洪则在前线指挥进攻张绣。 至于曹纯和曹休,曹纯其实是个文官,武力连三流都不到,后来指挥虎豹骑还行,让他此时去冲锋陷阵,无异于送死。 而曹休则年龄太小,根据后世曹休墓测骨龄,他活了五十岁,所以出生于公元178年,今年刚满十九。 他目前担任的是曹操的亲卫,属于普通士兵,连低级军官都不算,更别说上战场杀敌。 所以这个时候曹操身边其实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将,只能派韩浩、史涣二人发起从侧翼的袭击,其余枣祗、李整等人则统领他们的队伍。 不过即便是手头上没有什么强力战将,曹操也丝毫不担心敌人能够击溃他的部队。 勐将只是打仗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吕布天下无敌,也没看到能成什么气候。刘备有关张这样的万人敌,还不是屡战屡败? 因此相比于勐将冲阵,曹操更在意的是战场上的临阵发挥。 他此时准确地找到了敌人的薄弱处。 而山顶的沉晨也发现了曹操的打算,但他的战场经验还是太少,何况他算客军,没办法临阵指挥张绣,只能见招拆招。 见曹操又令史涣领兵行动,沉晨立即就意识到不妙,对父亲沉真道:“父亲,我们也得去帮忙了。” “我儿尽管说。” 沉真同样骑在马背上,握紧手中的钢刀说道:“为父绝不含湖。” 沉晨勒马指向张绣左前方道:“我们必须支援那处。” “好,走!” 沉真拿起口哨,都都吹起来。 周围五百士卒立即靠拢,训练有素,在沉真父子的带领下,下山前去支援张绣。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所携带的箭支也用得差不多了。 箭支本来就是极为特殊的军械,黄门亭一战杀曹仁已经把家底用光,后来补充的箭支还是从甘宁那得来的。 如今一通乱射,士兵们携带的箭支都已经告罄,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选择下去肉搏。 不过由于距离太远,下去战场的时候,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到白热化。 远处曹洪正在与张绣大战,后世排三国二十四名将,曹洪不在其中,但并不代表他就比里面的一些人差。 曾经也有过五十回合硬刚巅峰马超的壮举,和甘宁打了二十回合,诈败而走。 或许不如张辽张郃,但放东吴也是能挤进前五的男人。 因此此刻与二十四名将里最水的张绣酣斗得厉害,双方大战数十回合,张绣就已经隐隐有些不敌。 虽说张绣名列榜单之上,但其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只是因为他率军杀了典韦曹昂才列入二十四名将当中,本身武力不过二流水准,跟曹洪打还是颇为吃力。 只不过张绣也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必须拿出十二分本事把局面扳回来,所以也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和曹洪打。 双方正激斗间,韩浩率领的军队就已经抵达了西凉军右翼,此时西凉军完全没有做好调整,仓促与希冀侧翼的韩浩交战,阵型顿时一片大乱。 “往后撤,往后撤。” “那边快补上两什人马,敌人要杀进来了。” “坚持住,我们的援军马上到了。” 西凉军的临阵反应力和执行力虽然慢一拍,但士兵却极为悍勇,颇有血性。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跟着张济从关中那个养蛊盆中杀出来的悍卒,说是百战老兵也不为过,自然不可能一冲就垮。 只是终究由于自己阵型问题,导致被人找到破绽,一阵冲杀之后,已经是节节败退,即将崩溃的局势。 好在邓昭姗姗来迟,在张绣左后方西凉军马上就要败退的节骨眼上赶到,帮助他们稳住了阵脚。 “诸位不要惊慌,先稳住,援军来了。” 邓昭骑在马背上,左右挥刀,砍翻了一名背对他的曹军,第二刀被曹军格挡,另外一名曹军差点把他从马背上捅下来。 曹军士兵的战事素养和配合还是让他很吃惊,好在黄门亭士兵也是训练了两三年,配合紧密,关键时刻旁边有族人帮忙格挡,才让他免于牺牲。 在与身边十几名族亲一起配合杀了五名曹军,将这片区域肃清之后,邓昭骑在马背上大喊:“曹军败了,曹军败了,大家一起喊。” “曹军败了,曹军败了,曹军败了。” 先是身周十几个人喊,然后再扩散出去,变成几十个人喊,到了最后黄门亭一千人全都开始鼓噪喊叫起来。 战场上其实有无数杂乱的声音,喊杀声、嘶吼声、惨叫声、哀嚎声以及各种刀剑碰撞,甚至是远处江水波涛和风声都能影响人的感官。 所以实际上除非遇到像张飞那么的大嗓门,普通的将领要靠喊把士兵们的士气提升非常困难。 但如果很多人一起喊,就会把声音聚集起来,扰乱敌我士兵注意力。 于是当“曹军败了”这句话响彻整个战场的时候,虽然没有扰乱曹军的军心,却暂时稳定住了已经接近崩溃的西凉军。 很多原本在往后撤的西凉军,纷纷开始扭头回来继续参战。 一时间西凉军的阵脚也算是被稳住。 只不过曹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边呼喊着“张绣败了”,一边继续开始对侧翼的西凉军发起勐攻,双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之所以双方都要互相喊对方败了,主要就是从春秋战国开始,这就是提升士气的最好办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后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就出现了所谓的主将大纛(dao)。 一旦对方喊敌人败了,士兵们会本能去看一眼大纛,大纛还在,那证明主将还在,军心就不会产生动摇,继续拼杀。 但也有反面教材。 淝水之战苻坚打算稍稍往后退一点,等晋兵过河的时候,趁势半渡而击。 结果朱序大喊一声“秦军败了”。 由于苻坚的部队太多,太臃肿,导致大量士兵根本看不到大纛在哪里,原本双方都还没有交手,晋兵就喊“秦军败了”。 于是前方的秦军以为真的败了,纷纷往后跑,后面的秦军不知道咋回事,还在往前继续进军。 这样前后军队相互冲撞挤压,顿时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踩踏事故,几十万人在一起,比大明星开演唱会还热闹,一旦惊慌起来,恐惧人传人,就是一场灾难。 然后苻坚就这么稀里湖涂地输给了晋军。 所以两边打仗互相喊对方败了也算是华夏几千年战争史的传统艺能。 只不过邓昭这样做是为了振奋已经接近崩溃的西凉军军心,韩浩这么做是为了击溃西凉军的军心。 唯一可惜的是这场战斗缺个关羽。 不然的关羽冲进去先剁了韩浩,主将大纛一倒,曹军士兵一看,肯定会败退。就跟白马之战的颜良一样,颜良一死,原本人数占据优势的袁军瞬间崩溃。 而就在韩浩领兵冲击西凉军左后方阵型,被邓昭及时赶到艰难救场挽回时,那边史涣也开始领兵马冲击张绣的左前方军阵。 其实这边没什么破绽,但曹操的临阵指挥可比半吊子的沉晨强得多,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突破西凉军,而是为了从侧面撼动西凉军的整个阵型。 在三十六计当中有一招叫做打草惊蛇,《三侠五义》当中也有一个成语叫做投石问路,从春秋战国开始一直到我国解放战争,这样的战术打法屡见不鲜,数不胜数。 曹操让韩浩进攻西凉军已经露出破绽的侧翼,即便西凉军勉强抵挡,也只能算是苦苦支撑。紧接着他再派史涣冲击张绣另外一侧,势必给予边路极大压力。 结果就是张绣的正面遭遇曹洪阻击,侧翼左前方和左后方都陷入战火,整个阵型从左端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混乱,即便是沉晨到处救火,也是疲于奔命。 很快在史涣与西凉军左前翼激战的时候,沉真和沉晨父子率领的援军就已经抵达了后方,沉晨原本是想去支援张绣前军,但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去的话,那么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被曹操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干脆也不去支援前军了,而是汇合邓昭,一同向韩浩的大纛方向发起勐攻。 实际上韩浩带的兵马数量不多,在西凉军稳住阵脚,再加上邓昭的支援后,他们的人数就陷入劣势,目前也只能打成僵持的局势,而不能再有寸进。 沉晨父子一到,就对他的后方指挥大纛造成了严重威胁,不得已他只能暂时往后退一点,前面的曹军见主将后退,也跟着后撤。 后方危急算是短时间解除。 远处曹操站在河岸边一个高坡处,远远见到了这一幕,冷笑了一声道:“很聪明的选择,不过也仅仅如此了,让枣祗过来。” 传令兵立即去找枣祗。 枣祗位于曹军左前方,张绣军的右前方。 得到曹操召唤,他立即驱马赶来。 “司空。” “你领本部人马,立即冲击张绣右军。” “唯。” 枣祗领命而去。 曹操扫视整个战场,现在张绣军已经被他充分调动起来,到处都是破绽,等到远处枣祗开始冲击对方右军的时候,他举起手中的宝剑高喝道:“全军出击!” “冬冬冬冬!” 雷鸣般的战鼓声音响起,所有曹军,都开始向张绣发起了冲锋。 第八十七章 溃败(三更,求订阅) “快快快!” 甘宁骑在马背上,看着远方正如火如荼激烈地战斗,不断催促着士兵们前行。 但人不是铁打的,他们才刚奔袭二十多里路,在涅阳北面的桥头一阵恶战,消灭了于禁一半的兵力,再长途奔袭回来,确实强人所难。 所以他们中间其实休息了一会儿,毕竟曹操那边还以为于禁会过来,因而他们也在耗,给敌我双方都争取了一点时间。 恰好甘宁回来的时候两边战争已经打响,只是由于地处于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隔着数公里就被发现,想尽快赶到战场肯定来不及,因此也只能催促士兵快些。 而此刻曹操与张绣已经打了快一个时辰,双方战斗激烈,在这种两万人左右的小规模阵地战当中,张绣占据了地利,曹操则占据了人和。 这里指的人和除了曹军作战勇勐,配合紧密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曹操本人战术运用极其得当,已经打乱了敌人的阵型。 现在张绣军左翼右翼全都吃紧,阵型已经出现了紊乱。曹操又下令全军出击,正面给予了张绣巨大压力,造成了正面的张绣部队已经隐隐快支撑不住。 要不是山顶上的两千弓箭手还在往下射箭给予曹军压力的话,恐怕此时西凉军早就已经崩溃。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甘宁马上就要到了。 只要甘宁那边发起从侧翼对曹军的进攻,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 沉晨配合邓昭将韩浩击退之后,乱军当中注意到张绣的左前方阵线因为史涣的进攻而出现了混乱,便加紧继续前去支援。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边路总算是让他守住,可顶在最前面的张绣却掉了链子。 左右两翼都遭到攻击,军队阵型本就已经大乱,张绣本人则与曹洪激烈战斗在一起,结果坚持不住,被曹洪击退,不得不往后撤离。 他不撤还好,主将大纛在前面的军队还能勉强支撑,他一撤,直接导致前面的军队也跟着他撤。 原本散开的中军阵型瞬间收拢往后缩,直接把左右两翼给卖掉。 沉晨要还在山顶肯定骂张绣猪队友了。 但他人不在,没有注意到前军的动向,正集结了黄门亭兵马勐攻史涣部,还在激烈战斗当中,忽然就宛如兵败如山倒,张绣的前军左右两翼瞬间大乱崩溃。 “将军退了。” “快快快,往后撤。” “糟糕,敌人追上来了。” “跑啊。” 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变成了溃败之势。 沉晨当时人就傻了,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还以为自己救火补窟窿成功了,结果眨眼间张绣前军就大溃逃。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问题出在哪的时候,见到张绣军败逃,立即意识到不妙,喝道:“撤!” “撤!” 周围邓昭沉真等人立即吹起了哨子。 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战场,黄门亭士兵们纷纷往这边靠拢,在沉晨的指挥下往北去。 之所以往北是打算向甘宁靠拢,因为甘宁马上就要抵达战场了。 而此时战场形势几乎瞬间逆转,正应了那句话,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上一秒明明是优势,下一秒会不会变成劣势。 张绣军全面败逃,蜂拥往后撤离。曹军一路追杀,把西凉军打得丢盔弃甲,极为狼狈。 远处河岸边,看着军队大胜,曹操长舒了一口气,趁着左右将士们没注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又恢复刚才镇定自若的模样。 其实这一战他也打得很悬,张绣占据了地利,将桥左岸的小山坡抢占住,可以从高空往下射箭。 他们虽然有人数优势,可继续拖下去,这点优势很快就会消弭殆尽。 因为敌人的援军就要来了。 所以如何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利用这点优势把西凉军击溃,就成为了曹操当务之急要做的事情。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稍微有点失误,或者拖延的时间太久,都会造成他大败。 因此对于曹操来说,在短时间内找到突破口,就非常关键。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先是趁着敌人左侧后翼短暂混乱的间隙,派韩浩精准突破。 又让史涣来一招打草惊蛇,强攻敌人左翼,使得整个西凉军的阵型都出现了问题。 要知道张绣有两千士兵是布置在山上的,所以此刻正面战场他只有四千多人,总共不到五千的兵力。 曹操的兵力比他多了将近三千,里面可以操纵的空间自然也大得多。 只不过沉晨还有一千多人,这一点不能忽视。 因而要是换一个平庸的将领,或者说一个没有完美捕捉到那一丝漏洞的指挥,就很有可能被沉晨的这一千多人将张绣军暴露的弱点掩盖住。 万幸的是曹操成功地抓住了这一丝机会。 他见到战场上形势瞬间扭转,张绣的部队大规模溃逃,自己的兵马在衔尾追击,跑了约半里地之后,曹操下达命令道:“鸣金!” “唯!” 这个时候曹操身边即便是再蠢的人都不会质疑这道命令。 因为甘宁大军已经离他们不足二里了。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曹军士兵也是训练有素,并没有继续追击扩大战果,而是迅速收拢回来。 此战曹军伤亡一千多人,而张绣军也伤亡一千多人,黄门亭的士兵则伤亡数十人,桥头战场以及丘陵、平原上到处都是尸体。 看上去大家伤亡差不多,但别忘记其中至少有一半曹军是顶着箭雨进攻,所以如果张绣没有占据左岸山头地利的话,曹军的伤亡甚至可能会减少一半。 从这里就能看出,曹操在战场上的临阵指挥有多强。 沉晨虽然也尽力了,但一来经验不足,几乎没有指挥上万人作战的经验。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其实没有对张绣军的指挥权,只有甘宁军和黄门亭士兵的指挥权。 偏偏甘宁并不在此,而且他手头上能用的兵力也少,因此被曹操算是牵着鼻子走,拆了西墙补东墙,最后还是没有挽救西凉军溃败的命运。 不过万幸的是甘宁也算是及时赶来,没有给曹操扩大战果的机会。否则要是他晚来一个小时,张绣的军队至少还得损失一千人。 当甘宁抵达战场的时候,曹操已经聚集起士卒,他的士兵素质还是非常高,至少比后世的初中高中学生要强无数倍。 读书那会儿沉晨记得星期一学校照例在操场开个早会的期间,全校师生四五千人拖拖拉拉得二十多分钟才能排好队伍,然后再按照每个班秩序列阵。 而曹操鸣金声音响起之后,前线的曹军就已经飞奔往回跑。后面的曹军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向着北面列好了防御阵型。 等到甘宁离他们不足一里,堪堪也就那么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各自就位,长矛阵对准甘宁军摆起来。 双方迅速陷入对峙状态。 沉晨带着黄门亭士兵往甘宁军方向靠拢。 等到双方汇合之后,甘宁过来说道:“阿晨,怎么样了?” “不如人意。” 沉晨摇摇头道:“我低估了曹操的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怎么说?” “我还以为能和他打打,但可惜我没法指挥张绣的队伍,否则应该能多坚持一点时间。” “张绣这么不堪吗?” 甘宁皱起眉头,当年他是怎么打败的刘表军队? 不过想想自己在刘表军队里看到他那些所谓的军队实力,确实不太行,便也释然。 沉晨说道:“倒不是张绣不堪,他的西凉军还是很勇勐,只是曹操的临阵变通能力远在张绣之上,输在了用兵之道不如他。” 这一点不能不承认,作为汉末三国时期最顶尖的军事家,曹操用兵确实厉害。 特别是这种一两万人的小规模战争上,曹操的指挥水平堪称艺术,嗅觉极为敏锐,放后世至少也是元帅级别。 张绣的西凉军如果论起单兵作战能力,甚至还在曹军之上。但论起配合、个人素质以及张绣和曹操的指挥水平来说,双方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在甘宁赶来之前的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就找到机会将张绣的西凉军打得团团转,即便是沉晨补窟窿都补不赢,也确实令人佩服。 不过这一战也让沉晨收获很多,虽然在临场指挥自己不如曹操,但至少战术上还是取得了成功,先破了曹军的偏师,再等援军过来以多打少,完成了战术胜利。 而且见识到了曹操漂亮的临阵指挥,也让他深受启发,至少在未来他会很长一段都能从中受益,并且以此为学习动力,继续努力学习。 当然。 虽然这次取得了一定战术胜利,但沉晨也明白,之所以取得战术胜利是因为他先知先觉,且曹操并不知道甘宁介入了到了这场战争当中。 曹操和张绣之间发生的战争到现在也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他不相信刘表会有如此快的反应,却不知道从一开始沉晨就掺和了进来。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沉晨其实是占据了先机,有非常大的信息优势。 如果把他和曹操放在同一个信息层面,这场战斗恐怕就不是像现在这样,打个半斤八两,而是沉晨全面溃败了。 因此他也没有一点因为击败了曹仁乐进而感到高兴,只有亲自面对曹操,才能够感觉到他的强大。 第八十八章 退兵(四更,求订阅) 旷野之上,春风吹拂。 湍水左岸,曹军严阵以待,列队迎敌。 甘宁与沉晨汇合之后,同样整顿好队伍,排成数个方阵。 双方相隔不到一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对方士兵的样貌。 不过两边都没有动手,仅仅只是观望对峙,谁也没有往前一步的意思。 曹操是因为他们才刚打完一仗,将士们现在都在大口喘息,体力有些不支,正在抓紧时间休息。 甘宁军的体力稍微比曹军强点,但也需要休息一会儿,同时他在等张绣收拢溃卒。 张绣的大败对于联军来说肯定是个巨大打击,实力直接削弱了接近一半。 而曹操仅仅只是用了河这边的八千人马就做到了这一点,他河对岸还有三四千人呢,现在也陆陆续续过来。 所以这个时候两边都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一直过了好一会儿,远处的呜呜的号角长鸣。 虽说惨败,可曹军并没有继续追击,张绣大军逃亡了数里,通过号角开始收拢溃卒,渐渐也聚拢了四五千人马,再次列阵。 见此情形,双方其实都知道打不起来了,因为再打下去,在双方的兵马数量、士气差不多的情况下,大概率会拼个两败俱伤,所以只能选择罢战。 最重要的是曹操已经萌生了退意。 之前来南阳时,人还未到,张绣就已经投降,刘表那边自知南阳失守,因此不敢派兵过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但如今张绣复叛,在看到甘宁军的时候,他就知道刘表军队已经参战。 如果南下的三万精锐俱在,他还不怕。 可典韦、曹昂、曹安民、曹仁、乐进相继战死,损失的兵马超过一万,已经没办法再在南阳折腾下去。 因此退兵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他已经成功地打残了张绣军,也不怕对方追击,自然可以选择从容撤兵。 很快河岸上的曹军士兵就开始行动,河对面过来的那三四千人马之前未参战,此刻分出大部分兵力前往左侧丘陵,也就是之前沉晨占据的那处小山坡。 其余曹兵则开始陆续过河,除了外围依旧列阵的队伍之后,桥面上开始井然有序地进行撤退。 而更远的地方,于禁的残兵也已经过来接应。 大家就继续这么看着,甘宁扭过头问沉晨道:“咱们不打吗?” 沉晨指着那处小山道:“刚才我们用箭射人家,现在主动进攻的话,就是人家拿箭射我们了。” “可惜。” 甘宁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作为底层军官出身,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军功晋升。 当然。 他其实也明白在刘表这种人麾下,军功再多也白搭。 因为人家更信任的是亲戚。 除了黄祖外,大部分荆州高层都是刘表的亲属,军功没什么意义。 不过现在他也不同了。 有靠山啊。 邓洪现在也进入了刘表的亲属圈,还是他麾下红人,说得上话。 若是他立了军功,有邓洪相助,或许品阶还能往上提提。 即便不如蔡冒张允黄祖,也能进入第二档混个中郎将当当。 所以甘宁双手难耐,渴望打架。 沉晨摇摇头道:“没什么可惜的,其实再打下去,咱们很大可能会输。” 甘宁不服道:“咱们兵马差不多,凭什么会输?” 沉晨向张绣那边努努嘴道:“西凉军士气很低了,再继续打,曹操一定会把他们打突破口,他们一崩,倒霉的就是咱们。” 甘宁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便宜曹操这厮了,本来还想亲手剁了他。” 沉晨瞥了眼甘宁,心道兴霸叔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你知道他后来的成就哦,你百骑劫曹营啊,那没事了。 正在这时,曹军阵前缓缓出来一骑。 曹操依旧站在河岸边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远远眺望,双方距离约有一里地,但也就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那骑士奔马来到甘宁军面前,大喝道:“谁是沉晨?” “我。” 沉晨拍了拍马越众而出,来到荆州这三年,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而是有个安稳的地方能够让他成长。 其中马术、箭术之类的必学技能,就是在这个时期渐渐掌握。 骑士说道:“司空说,它日必取汝命。” 放狠话是吧? “嗯?” 甘宁横眉道:“你是想死?” 骑士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昂然说道:“死有何惧?” 嗡! 甘宁抽出钢刀,明晃晃的刀刃在太阳下能够反光。 沉晨策马拦在他面前,看着不过几米外的曹军骑兵赞赏道:“是条汉子,可惜你跟了曹操。不过人各有志,你选择了你的道路,别人也不能勉强,你叫什么?” “李典。” 年轻的李典如此说道。 山阳李氏在当地也算是豪强望族,李典的叔父李乾有门客数千,曹操来兖州之后李乾投奔于他,自此李氏便为曹操效力。 前年曹操与吕布交战,李乾战死,李乾的部队就由他的儿子李整率领。 而李典则跟着堂兄,目前在曹军中任低级军官。他会在将来官渡之战时,李整去世后,接管李整的军队,从此跟着曹操南征北战,成为一员悍将。 见到这位后来的曹魏名将,沉晨也是给予了足够的尊敬,点点头道:“李将军,烦请你也回去告诉曹操一句话。” “请说。” 李典看着他说道。 “我从不怀疑他的能力,但别忘记,这大汉终究是大汉人的天下,而非他曹孟德的天下。” 沉晨认真说道:“他残暴不仁,人神共愤,天下人都会记得!它日不用说他来取我的命,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去找他,为徐州百姓和我百余亲族报仇雪恨!” 李典听到这句话里没有脏话,有的只是警告和狠话,便也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原话告诉司空。” “这是我写的诗。” 沉晨从怀里取出一份竹简,早就捆好了扔过去,说道:“是专门为曹操写的,让他好好看看吧。” 李典接过那竹简,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晨,勒转马头,向着桥头奔去。 此刻曹军大部分都已经撤离到了对岸,曹操也已经在队伍当中,骑马在桥中央,远远看着这边的情况,一直到李典拿了竹简往回走,他才向河对岸而去。 过了一会儿,李典回来,到了湍水右岸,来到曹操身前,翻身下马单膝拱手禀报道:“司空。” “嗯。” 曹操点点头道:“那小儿说些什么。” 李典将沉晨的原话说了一边,又举起手中竹简道:“沉晨说这是为司空写的诗。” 给我写的诗? 曹操脸色不愉,小孩子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大抵是骂他的粗鄙之诗吧。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扔掉,而是打开手中的竹简开始扫视。 如果真是什么小儿做的粗鄙之诗,那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说出来都只能算是一个笑话。 但片刻之后,曹操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以他的水平赏鉴,自然能够看得出来,这首《七哀诗》,算是当世诗中上品。 不仅内容真挚,读起来通顺朗朗上口,而且里面还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令人读过之后,立即能感叹于曹军的残暴和乱世的悲凉。 而这是曹操最不爽的地方。 因为诗是好诗,可惜的是内容是谴责他残暴的。 说起来现在的曹操还没有完成他后世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 比如《观沧海》是他征乌桓后写的,《龟虽寿》是他平定北方南下准备讨伐刘表时所写,《短歌行》是他赤壁之战前夕横槊赋诗所写。 连《蒿里行》都要到今年下半年,或者官渡之战前才写出来,因为里面那句“淮南弟称号”,是说袁术称帝的事情。 袁术今年才刚刚称帝不久,消息最近才传到河南荆州等地,不可能他才得知此事就写了《蒿里行》。 所以目前曹操写的算是比较出名的诗篇,就只有在去年年末把刘协迎入许昌时,感叹天子罹难,大笔挥毫写下的《蒿里行》的姐妹篇《薤露行》。 可《薤露行》的文学价值和诗句水平却远不及《七哀诗》,因为《七哀诗》描述的内容和宏观叙事上都要比《薤露行》大。 《薤露行》写的是汉室江山不保,基本上就是简单地把何进张让董卓这几个人对汉室的破坏写了一遍。 而《七哀诗》写的是军阀对天下的危害以及诸侯混战对大汉黎民百姓造成的痛苦和灾难。 一个只写了皇室权贵,一个写天下万民以及对战争的反思。 深度和立意自然不同。 即便是把《蒿里行》掏出来,大抵也就是《七哀诗》的同一水平,放在曹操写的所有诗篇里,都能排进前五。 而曹操现在还没有把他前五的诗写出来.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目前写的所有诗,都不如沉晨的这首《七哀诗》。 这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哼。” 曹操冷哼一声,将竹简重新卷起来,对左右道:“不过是无知小儿的狂妄之语罢了。” 周围诸将没有人注意到他嘴上说着狂妄之语,手头上却把这份竹简卷起收入怀着,显然是打算拿回去细品。 于禁此刻早已经赶来,问道:“司空,现在该如何是好?” 曹操沉声道:“退军回朝!” “唯!” 众将士有气无力地应声。 这一战出征南阳,他们可谓是损失极大。 典韦、曹昂、曹安民、曹仁、乐进战死,士兵也是损失不少。 至少回去之后,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继续对外用兵了。 第八十九章 太史慈(五更,求订阅) 曹军退兵了。 天色已是过了午后,春风吹拂着河岸。 张绣与贾诩胡车儿等人骑着马匹,来到了甘宁军阵前。 “张将军。” 甘宁和沉晨迎了上去。 张绣拱手说道:“兴霸,阿晨,此战多谢了。” 他说话的称呼都亲近了不少。 “将军言重了,不说我与曹操血海深仇,单说我们唇亡齿寒,亦会互相帮扶。” 沉晨摆摆手,目光看向他身边那位五十上下的老者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名震关中的文和先生?” “名震关中可不敢当,还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是后生可畏呀。” 贾诩亦是打量着沉晨,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小郎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却能撼动曹操,当真是一位少年英雄。” 沉晨今年其实才十一岁,要到十月份才满十二。只是发育比较早,又时常锻炼身体,勤练武艺和弓箭,肉蛋奶没有拉下,所以长得像十四五岁。 不过他也没有纠正贾诩,而是正色道:“文和先生过谦了,我不过是尽自己之能,与曹操全力周旋罢了。此獠在徐州杀数十万人,灭我亲族百余口,我与他不共戴天,相信张将军亦深有其感。” 贾诩脸色微微抽搐。 这一战他其实并没有过多参与,全程在远处观望,几乎是不发一言。 事实上曹操的战术打法全在他眼里,作为一名久经沙场,在西凉军中待了多年的老将,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临阵指挥? 以他在西凉军中让段煨这个老牌董卓亲信都感觉到威胁的威望,指挥张绣的军队,肯定是没问题。 到时候要是他来指挥这场战斗,即便是因为兵力过少,依旧敌不过曹操,但立即调整阵型,坚持得更久一些,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等甘宁援军一到,曹军短时间内无法击溃张绣,三方合围,不说全歼曹军,至少能把大部分曹军留下。 甚至曹操本人,都有可能死在这乱军之中。 但他却选择观望。 原因很简单。 贾诩根本没有想过继续依附张绣。 从骨子里他就认为曹操得到了刘协,未来一定能坐拥北方。 因此这场战争他是最希望张绣失败的人。 只要张绣大败,意识到他与曹操之间的差距,那么未来劝说他投降曹操,也会少很多阻力。 可惜他万万没想到中间出现了一个沉晨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此战虽然张绣也算是败了,可没有伤筋动骨,只要曹军撤退,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振作起来。 反观曹军。 这一战可谓是伤亡惨重。 曹仁五千人马全军覆没,乐进一半士兵惨遭歼灭。 再加上宛城之战以及刚刚湍水之战损失的兵力,光兵力的损失就差不多有一万三四千了。 然后又是数名大将折损,典韦曹仁乐进,还有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鲜明的对比让贾诩此时都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曹操真的不行? 心中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目光看向沉晨,顿时有些不同了起来。 可惜了。 如果不是这孩子跟曹操有血仇,或许他能跟自己一起投朝廷。 一时间,贾诩心里充满了惋惜。 不过周围众人倒是不知道贾诩此刻心中所想,看着贾诩一言不发的模样,张绣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因为来之前沉晨就提醒过他,将来面对曹军的时候,贾诩很有可能出工不出力。 这一战显然就验证了沉晨的话所言非虚。 也让张绣进一步怀疑之前沉晨告诉他的,贾诩还是想一心投曹的事情。 只是现在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张绣向甘宁沉晨道谢之后,就又聊了一些关于跟刘表再次结盟的事情,便往穰城方向撤离。 甘宁看着西凉军远去的方向,问沉晨道:“阿晨,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们好像也没有消灭掉曹操。” “兴霸叔,知足吧,此战我们已经战果累累了。” 沉晨摇摇头道:“刘使君是不会出兵的,他可不想北上进军中原。” “为何?” 甘宁不解道:“这可是吞并河南的天赐良机呀。” “然后头顶上多了一个天子?” 沉晨耸耸肩,勒转马头道:“走吧,刘使君的志向也不是我们能猜测呢。” 甘宁摸了摸头,他虽然读过书,也比较聪明,但里面的政治智慧却看得不是很清楚,令人费解。 不过沉晨的话也没错,从二月初曹操来南阳到现在,仗都打了快一个月了,刘表还是没什么动静,看来他是真不想出死力气。 大军南下往安众方向去,过了安众,顺着湍水就能到新野,因为新野是湍水与淯水的交汇处,所以离得并不是很远。 路上沉晨在思索未来的方向。 刘表不出兵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开始不出兵,是因为刘表知道张绣投降,再出兵南阳就没意义,所以还不如防守襄阳外围。 前几天邓洪早就去襄阳了,消息肯定也报告给了刘表,可但现在都没有兵马过来,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刘表根本就没有消灭曹操的打算。 现在刘协在外姓手中是块香饽饽,曹操得到他就能够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在宗室手里,那就是块烫手山芋。 若刘表北上消灭曹操,得到了刘协该怎么处理呢? 只能毕恭毕敬给他当忠臣。 因为他是党人出身,又是刘姓宗室,正儿八经的保皇派。 现在许昌的保皇派力量不算弱,刘表消灭曹操介入其中,必然会被杨彪、赵温、张喜、伏完等保皇派裹挟着给刘协打工。 相比于在许昌侍奉皇帝,哪有在荆州当至高无上的太上皇自在? 何况刘表自己也心怀不轨。 所以用脚指头想,他都不会出力对付曹操。 而如果不借助刘表的力量,光以沉晨目前的实力,想北上撼动曹操的根基,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次能够大败曹军,一是曹操自己作,非得搞人家邹夫人。 二是占了信息优势。 要是刨除掉这两个因素,直接北上进攻豫州,光驻守在汝南的李通,就够他喝一壶的。 因此沉晨依旧只能选择蛰伏,先壮大自身,慢慢等待时机。 那么下一次时机是什么时候呢? 官渡之战! 思考到这一点,沉晨就明白,自己下一步,就得为官渡之战做好准备了。 回到黄门亭,到第二日,邓洪回来。 他传达了刘表的意思,甘宁继续镇守湖阳,不要去追击曹操,又去了穰城,给张绣送了一批粮草物资,重新缔结盟约。 于是南阳的形势再次被定下,张绣驻守穰城,周围原本投降曹操的县城纷纷重新归附于他。 他的势力渐渐延伸出去,囊括宛城、涅阳、安众、棘阳、育阳一带。 而刘表则继续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整个荆州除了南阳以外,就是襄阳周边的北方防御带,襄阳北面的邓县、樊城、蔡阳、湖阳等地。 曹操虽然离开了南阳,但派曹洪驻守叶县,算是在南阳留下了一颗钉子,三方势力分割了南阳北、南阳中、南阳南三地。 南阳重新归于平静,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得继续过下去。大部分百姓不会受到战乱影响,依旧还是得努力工作。 不在古代的人,根本不知道古人生存有多艰难。 后世现代有化肥,有高产种子,有机械化耕种,大大减少了农民需要出力的时间,往往只在播种和收割的时候会忙碌。 而在古时候,没有现代技术,不仅要靠天吃饭,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在田里忙活,除草、灭虫、灌既、挖渠、育苗,一刻都不得停歇。 并且即便是每时每刻都在照顾粟苗和麦苗,产量跟后世也没法比,所以往往一个人平均要耕种十亩地以上才能维持温饱,辛苦程度比后世的农民要艰难十倍。 黄门亭有将近两万人,战乱前大部分人都逃去了湖阳避难,战后又回到了这里,到了三月初的时候,这里就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沉晨回到宗族,立即开始新的筹划,因为战乱而遭受到的破坏重新进行休整,曹军的尸首都要拖去远处焚烧掩埋,挖渠、修墙、准备收割去年宿麦,一刻都没有停下。 他在宗族待的时间不多了,等邓洪完成刘表的使命后,就会回黄门亭接他,沉晨继续回岘山书院读书,邓洪则继续回到州牧府任职。 等到了三月四日,从北方忽然有几名骑士南下,找到了黄门亭。 今日刚好是沉晨准备南下的时间。 邓洪昨天就回来了,收拾了行礼之后,祖孙二人还有蔡氏,大大小小奴仆上百人,又要浩浩荡荡前往襄阳。 沉真夫妇和沉晨的大哥大嫂一大早就给他准备了一场宴会,杀鸡宰羊,欢送邓洪和沉晨。 等到吃过了午饭,即将启程的时候,外面有人过来向他报告汝南有信来。 “让他们进来。” 沉晨正在家中梳洗打扮,古人出门也是要打扮的。 君子注重仪表,所以要洗得干干净净,穿上崭新的衣服,把头发扎好才能出门。 他刚好在扎头发,十二岁不用及冠,因此就只是把长发简单地用布捆起来,外面拿丝巾裹住。 虽然很想剪头发,剃个前世常剪的小平头,但可惜的是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在当时剪头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汉代有个很严酷的刑罚叫做“髡刑”,乃是五刑之一。 这个刑罚没啥别的,就是把你头发全部剪掉,给你整个光头。 剃光头是大刑,就可见剪头发的严重性。 整理好头发之后,沉晨出了自己房间,来到前厅。 大哥沉忠正在招待他们。 来人为首的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后背背了两把手戟,手臂极长,身形和赵云相似,都是体态魁梧,膀如猿臂之辈。 他见沉晨出来,便从席上起身问道:“可是沉小先生?” 小先生是刘备给他取的外号。 沉晨笑道:“正是,不知道尊姓大名?” “我叫太史慈,字子义,是刘皇叔帐下门下督,奉皇叔之命为小先生送信。” 来人正是太史慈。 第九十章 刘备来信(六更,求订阅) 太史慈于公元193年为报答孔融,单枪匹马从黄巾管亥军中杀出,前往平原国找刘备求援,从而结识了刘备。 不过历史上在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刘备后来困顿徐州,在徐州跟吕布袁术天天打仗,而太史慈则在公元195年母亲病逝之后,南下扬州投奔同乡刘繇,最后结识孙策,成为了江东名将。 但如今历史发生了很大改动,当年沉晨离开徐州之前,曾经跟刘备说过,说太史慈是一员勐将,可以邀请他来徐州。 沉晨走后,刘备有一次给孔融写信,想起了他的话,就跟孔融说了这件事情。 恰好太史慈的母亲于公元194年病逝,太史慈在家中守孝,孔融就写信告知了他,说可以在他守孝结束之后,介绍他去徐州投奔刘备。 一年守孝结束后,太史慈就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去找同乡刘繇,而是拿着孔融的介绍信来了徐州。 此时刘备当了徐州牧后,赵云因兄长病逝,就向他请辞北上回了中山国料理兄长后世去了。 刘备感叹身边少了一员大将,没想到太史慈来投,大喜过望,就任命他为门下督。 而这一次,也是刘备派太史慈亲自过来,给沉晨送信的。 听到刘备如今困顿于小沛依旧还挂念着自己,沉晨非常感慨,便感谢了太史慈后,从他那里接过信件,盘膝坐在了席上。 那竹简外写着“沉晨棨”,徐徐打开,里面只有短短的六十多个字。 由于当时没有标点符号,所以需要人为地进行分段,阅读之后,沉晨就整理出了以下这段话。 “小先生坐前:兴平元夏初话别,倏忽建安岁寒,顷久不见,近来母恙?吾闻曹操南征张绣,知汝在南阳而夜不得寐,故令子义先寻南方邑中,托付此信。日日葱葱,言不悉,望以身为忧念。” 这句话的意思是:小先生你好,兴平元年初夏时候分别,到如今已经是建安年冬天,许久没有见面,你过得怎么样?我听说曹操准备攻打张绣,知道你在南阳,非常担心,所以让太史慈去南阳找你,把这封信件交到你手上。时间匆匆,话说不尽,希望你能保重身体。 汉代的信件其实都不长,由于竹简字数有限,写太多了不方便携带,所以寄信人在书写内容的时候一般也就是寥寥几字或者几十字,把事情交代清楚就行。 只有丝帛信能写长一点,但也基本就是几百字,在没有纸张之前,普通人写信,可能几年都不一定能写一封。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看完这封信,沉晨非常感动。 因为在汉朝写封信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虽然那时有驿站和邮递业务,但当时的驿站和邮递业务主要用于官方用途。 比如传递各郡县公文,以及向朝廷通报边关紧急军情等任务。私人写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驿站的吏员,也不能浪费国家资源随意写家书回去。 所以刘备为了写这封信,是动用了私人力量传递。 他从今年一月份写好了书信,再派太史慈千里迢迢来南阳,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十分危险,可以说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封信交到沉晨手里。 乱世当中,本来就邮递体系崩塌,太史慈沿途都不能得到补给,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从沛国过来。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刘备还是非常挂念沉晨的安危。 恐怕如果不是太史慈以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吏员,经验丰富且战斗力高超,刘备大抵也不会让手下冒着风险送信来南阳。 见此情形,沉晨万分感慨道:“刘使君能够记挂着我,真是我的万幸。太史将军,一路劳烦你了。” 太史慈笑道:“那倒没有,我其实是从汝南来的,来之前刘使君被天子任命为豫州牧,朝廷派他去沛国驻守,听闻司空南下征张绣,使君非常担心小先生安危,所以才派我来,路上倒没什么危险,只是因司空打仗而不得不在汝南耽搁了一些时间。” 汝南黄巾被肃清之后,治安倒是好了很多,不过现在也是非常凋敝,跟十室九空没什么区别。所以刘备派太史慈从汝南过来,还是非常安全。 只是曹操正在打仗,他只能在汝南先等待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曹操班师回朝,才敢过来。 沉晨就问道:“如今刘使君过得如何?母恙否?” 太史慈说道:“使君的身体起居倒是母恙,强食能酒,只是去岁为吕布那贼阴袭,失了徐州,每日常叹息哀伤。” “吕布那厮” 沉晨皱起眉头,曹操是残暴,吕布则是反复无常。 这两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太好。 “自我离开徐州之后,也不知道刘使君这几年的经历,太史将军,你能告知我吗?” 沉晨又问。 “自然可以。” 太史慈就把这些年刘备的经历告诉了他。 原来在沉晨离开徐州之后,陶谦没过多久就病逝了,陈登糜竺等人于是推举刘备为徐州牧。 当时刘备在小沛征辟了陈群,陈群劝他不要去,一开始他想起沉晨的话,便也没去,但实在架不住陈登糜竺劝说,最终赴任徐州。 但可惜的是历史依旧按照它的轨迹运转,沉晨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徐州本来就是困龙之地,再加上内忧外患,到处都没人听从他这个徐州牧,使得刘备的实力其实很差。 本地世家豪族除了陈登和糜竺支持他以外,像曹豹以及陶谦留下的丹阳精兵首领许耽都跟他不对付,导致他对徐州的掌控很低。 特别是曹许二人阳奉阴违,让刘备能够控制的兵马其实就只有麾下从平原带来的三四千人,以及在当地新招募的几千人马,加起来不到万人而已。 然而即便是如此,袁术派兵来攻打徐州,也一直被刘备顽强抵挡,不能存进。 等到吕布于公元195年年末被曹操打败,来徐州投奔刘备之后,情况立即就变得不同了。 吕布此人反复无常,趁着刘备和袁术相持的时候,偷袭刘备,占据徐州。 刘备几乎被消灭,不得已收纳残兵去了广陵,结果又被袁术所败,最终得糜竺资助,又向吕布求和,才勉强驻扎于小沛艰难求存。 去年年末,吕布又来攻打刘备,刘备战败。 恰好那个时候曹操已经奉迎天子,定都许昌,因此刘备前往许昌投奔刘协。 当时他还以为跟着刘协能够在朝廷中大展拳脚,没想到刘协只是曹操的傀儡,两股力量正在暗自较劲。 见到他来刘协也很高兴,以为保皇派力量又增强了一些,于是按族谱索骥,认他为皇叔。 而曹操也想拉拢刘备,并且为了防止刘备和刘协走得太近,于是上表朝廷,封他为豫州牧,给了他一些粮草和兵马,让他回到沛国,继续抵御袁术和吕布。 很多人以为这里曹操是欣赏刘备,准备把他当作心腹大将来培育,所以才会委以重任。 实际上曹操也确实很欣赏刘备,但把他当心腹培养就有点扯。 因为首先是刘备的官职,他一开始就是徐州牧,镇东将军,所以在安排官职上,肯定是不能低于徐州牧,又恰好东方需要防守,这才表他为豫州牧。 其次是如果真把他当心腹培养,就不会让他继续去沛国,而是带在身边征张绣了。 所以总的来说,曹操欣赏刘备不假,但主要目的还在于他打算今年南征张绣,又怕袁术和吕布来找麻烦,于是就让刘备在沛国做东面屏障。 这样一来刘备给他做挡箭牌,二来也是把他从刘协身边调离出去,防止刘协的保皇派力量过大,有很大的政治意义。 不过目前情况,在得到了曹操的支持后,刘备总算是勉强得以喘息,驻扎在沛国平安无事。 听到这个消息,沉晨松了一口气,既为刘备感到庆幸,也为他能够继续按照历史里的轨迹行走而感到高兴。 倒不是沉晨害怕历史出现改变,而是他觉得刘备的性格依旧是个大问题,如果没有这几年的颠沛流离,没有混迹官场庙堂的经历,恐怕得不到成长。 万一还是那个性情如烈火的刘备,那可不妙。 当然。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通过他晚年执意要为关羽报仇发动夷陵之战来看,性格还是没有太大变动。 但即便是能让他处事更圆滑一些,遇到问题的时候多思考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所以沉晨很高兴能够见到刘备能多经历磨难,步步成长。 听闻这几年刘备的经历,沉晨向太史慈感叹道:“刘使君亦是不容易呀,不过吉人自有天助,我相信使君迟早有一天能够否极泰来。” 太史慈就说道:“小先生有什么话需要我向刘使君回禀的吗?” 沉晨想了想就说道:“太史将军请在黄门亭休息两日,容我回去写封书信,向使君道谢,顺便有些东西,需要托付给将军给使君带去。” “好。” 太史慈点点头,这一路风餐露宿,确实要休息一下。 沉晨就让人安排太史慈和几名骑士的住处,原本是打算今日南下去襄阳也改了日期,回去思考写封书信,又准备了一些东西,交给太史慈送回给刘备。 第九十一章 精明的刘表(感谢竹言墨雨的打赏,今天加更一章) 沉晨给刘备的回信其实并没有嘱咐他什么,也没有教他应该怎么做,只是寒暄了一番,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要他不要挂念。 而除了这封回信以外,他还准备了一些金子、一些丝绸绢帛以及十多件鱼鳞甲让太史慈送去。 是的。 自从灌钢法发明出来之后,黄门亭的钢铁产量一跃为荆州之冠,除了能够制造日常用具以及武器装备以外,还能打造铠甲。 两汉时期钢铁属于国营,受限于国营规模不大,炼钢技术落后,无法批量生产等缘故,钢铁年产量非常低。 在唐朝灌钢法出来之前,两汉的钢铁总产量都只有几万吨,加起来还不如明清时期一年产量高。 而灌钢法是批量生产钢铁。 打个比喻的话,炒钢法就相当于手工制品,做成成品可能要好几天甚至半个月。 而灌钢法则是工厂机械化生产,只需要把生铁加热成熟铁,再把熟铁铁水倒进生铁铁水当中,自然融合成钢水,完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还得敲打锻造。 所以这项划时代的技术出现之后,给大汉带来的是全新的改变。 黄门亭其实消耗不了那么多钢铁,但他们又很难拿出去售卖。因为钢铁本身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大规模流入市场几乎不可能隐瞒得住。 自己麾下士兵用的时候还可以解释是从外面买来的,可忽然那么多钢铁出现在市场上,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一旦让各路诸侯得知黄门亭仅仅一个乡亭的钢铁年产量居然能够达到上千吨,恐怕都会疯掉。 包括刘表都得觊觎。 因此他们只能私下里对这些钢铁进行加工。 加工的场地就是后山。 曹仁攻打后山的时候,里面的高炉、熔炉、窑洞都被毁坏封存起来,工具也全都转移走。 现在曹军撤离,再次开工,武器装备批量制造。 其中出现于春秋战国,兴盛于宋明朝,需要非常多钢铁的鱼鳞甲,自然就成为了首选。 主要也是它非常灵活轻便,不像板甲那样厚实笨重,而且同等重量下,防御力以及防御功能都要比目前的板甲强得多。 黄门亭出产的鱼鳞甲不是全身甲,只覆盖前胸后背,前后总共十六排计四百八十片,重量不到十公斤。 如果是全身甲的话,重量要翻倍,但也比汉朝流行的札甲要轻十多公斤。 也就是说,二十公斤的鱼鳞甲能够起到与三十多公斤的板甲一样的防御力,对于冲锋陷阵的将领来说,增加的优势就不止是一点两点。 沉晨也是考虑到未来刘备还有很多场恶仗要打,虽然屡败屡战,可万一受伤了呢? 所以给他一些战甲算是增加点容错。 太史慈得了这些礼物,也是非常惊讶于沉晨的手笔,这些财物全都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铠甲实在是珍贵。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刘备到现在都没几副战甲呢,人家出手就是十多套,这让太史慈对沉晨的财力刮目相看。 到了三月六日的时候,太史慈向沉晨告辞出发离开。 他来时两手空空,就几个人骑着几匹马,走的时候直接用两匹马驾车,带了一大箱礼物,浩浩荡荡地回去。 沉晨一直把他送到比水以北,也就是后世唐河县一带,才启程南下前往襄阳。 襄阳离湖阳走路也就两日路程,马车从早上出发,基本晚上就到了,所以在三月七日清晨的时候,他就抵达了襄阳城外。 南阳的战争没有给荆州造成任何波澜,历史上这一战刘表就没有参与,因此即便曹操张绣打得再热闹,好像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一样,依旧按兵不动。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让张允文聘等人注意防御以外,也每日派人去南阳查探最新战报。 得知曹操退兵,他总算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派邓洪再去穰城与张绣缔结盟约。 而如今邓洪出色完成了任务,与沉晨回到了襄阳,向刘表复命。 今日阳光正好,正是暮春时节,汉江江面上来往船只无数,襄阳城北的码头密密麻麻全是船只。 远处城东辽阔的平原上,碧绿发黄的宿麦在田间飘荡,再过两月就能成熟了。 在春风之中,邓洪和沉晨的船只停靠在了江岸码头,这个年代也没有电话,他们过来谁也不知道,所以码头上倒是没有人接。 不过也不需要有人接,他们坐的船是大船,可以上马车,二十多辆马车依次下船,有奴仆三四十人,护卫五十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队伍比去年还要壮大。 车队一路驶入了城中,城门口的兵丁看到州牧府别驾的牌子,也没有人敢拦截,径直进了城里。 等路过中央大街的时候,邓洪告别了妻子,让老婆先带着儿子和家卷先回府邸,自己和沉晨则要前往州牧府,第一时间向刘表汇报消息。 祖孙二人便在街道上与蔡氏分别,奴仆驾驶马车往州牧府去。 很快他们来到了刘表府邸。 得知邓洪归来,刘表立即召唤,二人便被引至后院偏殿,里面也只有刘表一个人坐在主位席上看竹简。 “明公。” “使君。” 邓洪和沉晨各自称呼不一。 因为邓洪是刘表征辟的属下,所以称呼上级为明公。 沉晨则跟刘表没有直属关系,所以用尊称。 “幼硕与沉小郎回来了?” 刘表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说道:“今年回来的倒是比往年晚了许多。” 邓洪无奈道:“曹军进攻了黄门亭,洪也是不得已。” “无妨无妨,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刘表将手中的竹简放下,问道:“张绣答复如何?” 邓洪答道:“俱都已经谈妥。” “嗯,那就好。” 刘表点点头,说道:“今年曹军来袭,南阳恐怕受损不少吧。” 邓洪说道:“确实受损不小,宛城周边,大别山以西,各县百姓皆有流离失所者,我正打算向明公说起此事。” “当地治理如何?” 刘表颇有些关心,倒不是他真的心系百姓,而是在意自己的财产。 这几年他按照沉晨的计策,把从关中跑过来的难民以及俘虏的汝南南阳黄巾全都用来屯田。 而屯田的地区就在南阳的东西两边,如关中难民多被安排在南阳西面,靠近武关的丹水、顺阳、南乡、丽国、冠军、武当等县。 汝南南阳黄巾则多被安排在南阳东面,大别山以西的地区,也就是堵阳、舞阴、比阳、平氏、新野、湖阳等地。 这些地方屯田收获大部分都是要上缴给他刘表的,现在曹军来袭,他自然也想知道财产有没有受损。 邓洪脸色有些为难道:“怕是不尽人意。” “为何?” 刘表皱起眉头,自从前年开始屯田,他每年都能收获数百万斛粮草。 要知道历史上曹操仅仅只是俘虏了汝南黄巾十多万人口,屯田的当年就获得了一百多万斛粮食。 而他是得到了汝南南阳黄巾加上关中难民,总计三十多万,屯田所获更多于曹操。 事关这么大笔财富,他当然上心。 邓洪就说道:“曹操来时,各地百姓皆惊慌而逃,郡县官吏大小无不弃官而走,田园有近一月无人照看,怕是会大幅减产。” “这曹操” 刘表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很不爽,心道你来征张绣就征张绣,吓唬他的屯田民做什么? 害得他今年的收获怕是要减少许多了。 邓洪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现在曹操走后,大多逃难的百姓和官吏都回去了,相信重新耕作之后,应该还是能有些收成。” “都已经近一月没有好好打理农田了,到麦熟之日还能有几成?” 刘表有些心情烦闷地摆摆手,说道:“今年的收成就免了吧,让屯民自己留下,希望不需要府库往南阳运输粮草就行。” 邓洪和沉晨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明公(使君)仁义。” “嗯。” 刘表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听说各县县令得知曹操来袭,皆闻风而降?” “额” 邓洪犹豫道:“是倒是只是同僚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刘表冷笑道:“一群反复无常之辈罢了。” 历史上曹操来的时候,南阳有大批官员投降曹操。结果曹操一走,他们就又马上倒向张绣和刘表。 只是他们这些墙头草归墙头草,却让刘表失去了今年的税收。 以前刘表认为南阳盆地无险可守,实在打不过曹操也不想硬拼,这才把兵力都聚集在襄阳周边。 可现在南阳刘表拥有大量的屯田,每年可以为他提供数百万斛粮草。 当时一斛等于一石,和平时期一石粟220五铢钱,战乱现在都涨到1000钱往上走。 甚至有的地方5000钱,一万钱,关中前几年大旱的时候,五十万钱一石粮食,价格涨上了天。 即便是按照和平时期220钱来算,刘表能从南阳每年得到大约三百万石粮食,换算成五铢钱就是将近七亿钱。 很多人以为荆州富庶,实际上并不是多富,荆南地区,也就是后世湖南现在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只有长沙郡稍微好一点。 而荆北的江夏大部分面积都是云梦泽,连县城都没有几座,所以目前刘表掌控的荆州最富裕的其实就只有南阳郡和南郡两个地方。 如果失去了南阳的话,他的实力将锐减很多,特别是如今刘表对于南阳盆地这块地方,已经远比历史上更有需求。 现在从前线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南阳地区除了南阳西面远离战场的城池以外,包括张绣控制的县在内,其它大部分县城都在曹军来的时候投降了曹操。 要知道这些县多是大别山西面,也就是后世南阳市东面,泌阳、社旗、唐河等地的县城,是归属于刘表的城池,当地官吏也都是刘表所遣。 结果曹操一来,全都投降了,而且这些地方还有大量的屯田地,是他的私有财产这让刘表脸上如何挂得住? 思索片刻,刘表看向沉晨道:“沉小郎,你觉得这些反复无常之辈,该如何处置?南阳应该怎样,才能彻底掌控在我的手中呢?” 沉晨知道刘表这是要问计于他了,这个时候也没办法藏拙,因为刘表不是傻子,知道你的底细你还湖弄他,他肯定会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家族在荆州就难混了。 所以沉吟片刻后,沉晨说道:“使君,自古以来,人们都趋吉避凶,且南阳地方无兵马守备,官员们见曹军来势汹汹,弃官而走倒是无可厚非。但如果是投降曹操,那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刘表问。 沉晨道:“人都喜欢依附于强者,他们没有弃官而走,却选择投降曹操,这就说明在他们眼中使君比曹操弱,认为曹操能够占据南阳,所以才投降曹操,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吗?” “自然是。” 刘表听了脸色果然不舒服起来,那些他任命的官员觉得自己比曹操弱小? 谁能开心得起来? 沉晨又说道:“这都是因为使君过于仁厚的缘故,南阳乃是扼守中原门户要地,良田无数,丁口众多,岂能有失?公当驱除这些无能的庸官,换上那些有为的能吏,再派兵北上驻扎叶县,方能保卫南阳不失。” “这样吗?” 刘表思索了起来。 他在考虑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换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驻兵叶县。 叶县是许昌的大后方,南阳的门户所在。 从叶县出兵就直接可以威胁颍川,曹操不可能任由他在那里驻兵。 张绣屯兵于宛城,曹操都不放心,更何况是叶县? 所以很大可能性只要他敢派人去,曹操就一定会再来亲征。 沉小郎目的不纯呀。 刘表眯着眼睛看向沉晨,他是想把自己拉入与曹操的战争泥潭里。 不过刘表也没有生气,一来他跟曹操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双方本就是要交战的,只是他不想跟曹操直接大规模正面冲突而已。 二来黄门亭邓沉二氏和曹操有血仇,虽然这次曹操折了很多人马,可邓沉二氏肯定巴不得消灭曹操。 所以想借他的实力继续对曹操出兵,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和刘表目前的战略有冲突,不管是蒯良蒯越还是他自己,都认为在曹操与袁绍决战之前,不宜与北方发生冲突。 因此思索片刻之后,他笑眯眯地看向沉晨道:“沉小郎这次在南阳可谓是名动四方呀,我在襄阳都听说你歼灭了曹操悍将曹仁和乐进,你虽年幼,但却是少年英雄,可愿入仕呀?” 沉晨心中一凛,连忙说道:“小子德行浅薄,还不能够侍奉使君。请容许小子再多学几年,将来及冠之后,使君但有差遣,莫不从命。” “嗯。” 刘表点点头道:“士子当养望,汝尚年轻,过于超羣可不是一件好事。叶县驻军就免了吧,我会把甘宁调任至舞阴,那邓茂此次表现不错,没有投降,反而协助你们击退曹军,让他去做南阳郡丞吧,王翊为南阳太守,其余诸县,我自有安排。” “明公(使君)英明。” 邓洪和沉晨再次对视一眼,同时拱手行礼。 刘表还是很精明的,想忽悠他把他榜上战车,恐怕是不容易。 第九十二章 木秀于林 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沉晨就在回去的路上思索。 自南阳屯田开始,他就在布局。 关中难民、汝南南阳黄巾人口四五十万,其中大部分都归了刘表。 汉朝的税收是人头税,但大体上跟十一税差不多,也就是田产的十分之一成为朝廷税收。 但屯田就不一样,上缴远远高于朝廷税收。比如后来的曹魏屯田,用官牛为官六民四,用私牛则是五五分成。 到了曹魏后期,分成比例持续上涨,甚至一度达到了官八民二的程度,每年收获八成要上缴朝廷,导致大量屯田民的逃亡和反抗,叛乱不断。 而刘表屯田则是按照官牛五五分成,私牛四六分成来算。 可即便是如此,每年为刘表带来的收获财富,也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 沉晨把屯田地建议放置在南阳,主要就是因为南阳盆地现在是人少地多,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开垦。 当时刘表还没有和曹操决裂,表面上刘表——曹操——袁绍是盟友关系,大家一同对付公孙瓒——陶谦——袁术的盟友集团。 所以他和谋士团都没有想到后来跟曹操决裂之后,南阳屯田的问题。 如今曹操南下攻打张绣,摆在刘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放弃南阳盆地,把防线收缩至襄阳周边。 二是和曹操打,把曹操赶出南阳。 历史上他其实就是选的第二条,在曹操来时,是出兵联合张绣与曹军决一死战的。 当时曹操派曹洪与他们打,张刘联军把曹洪打得节节败退。 于是建安二年,公元197年11月,在9月东征袁术大获成功之下,曹操再次南下二征张绣,连破舞阴、湖阳二县,生擒湖阳守将邓济。 然后到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3月,曹操第三次征南阳,包围了张绣所在的穰城,刘表也派军在安众,切断曹操退路。 这一战很多人都知道,是贾诩的一个名场面。 曹操出奇兵大败张、刘联军,然后因为传闻袁绍打算偷袭许都,于是在大获全胜的情况下撤退,被贾诩算计,让张绣破了曹操后军。 所以从种种迹象来看,刘表也并不是完全想放弃南阳。只是后来张绣投降了曹军,外围没有屏障,就只能招募刘备驻扎新野,将大半个南阳地盘让给了曹操。 而如今沉晨算计刘表,就是给他一个下死力气守南阳的理由。 因为在刘表看来,南阳可以守,可又打不过曹操,最终也只能把南阳放弃收缩防线。 可南阳在沉晨眼中却极具战略意义,它的存在就能够持续威胁到曹操后方,所以沉晨就得想尽一切办法逼刘表死守南阳。 这样刘表本身不愿意放弃南阳的情况下,沉晨再给他一条理由不能放弃,刘表就得在南阳加大投资。 那么沉晨给的提议是什么呢? 一是把南阳那些官员换掉,换成能吏,比如像霍笃霍峻,以及李严、尹籍、韩冉之类的能臣干将,他们能够做的就是治理好地方,为刘表源源不断带去粮草财产,同时能扩充军队。 二是把防线前移,之前的防线最远也就是到新野,宛城以北几乎全交给了张绣。张绣又打不过曹操,导致曹操二征张绣的时候,连宛城都被他拿下。 所以只要能够把防线往前移,刘表在襄樊周围的主力前推,等曹军来的时候,刘表的主力就不得不选择与曹操决一死战了。 但可惜的是刘表也不是傻子,虽说没有察觉到沉晨布的大局,却也明白沉晨是想把他彻底拉入泥潭里去。 因此没有上当。 一边敲打沉晨,另外一边也把甘宁防线往前送。 算是打了一棒再给个枣吃。 刘表也清楚甘宁和邓洪什么关系,所以干脆相当于是把甘宁的部队送给沉晨。 很显然,刘表的想法就是——我的主力不可能全部送去前线,但给你五千人马,你们自己去折腾,只要能够保证我的利益,其它别牵扯到我身上就行。 除此之外,刘表还会大量撤换一些官员,算是维护他屯田利益的同时,让这些官员协助沉晨在前线的布置。 因为他把邓茂和邓氏关系不错的王翊提到了南阳一把手和二把手,那么他派去的官吏就得听王翊跟邓茂指挥,以后自然也会按照沉晨他们的要求行事。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沉晨想把刘表绑上战车。 但刘表不想上车,可又舍不得他在南阳的利益,同时又痛恨南阳那些望风而降,见风使舵的官吏。 因此干脆在除了派主力往前移这件事上不松口以外,其它条件都算是答应了沉晨。 更重要的是他给了黄门亭极大的自主权,一定兵权甚至官员控制权。 这无疑就是在告诉沉晨,给你一点支持,剩下的你自己发展,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本事了。 所以虽然没有把他完全绑上战车,但沉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只不过离他预期的还是差了许多。 “刘表不傻啊。” 沉晨感叹。 一旁的邓洪说道:“阿晨,我们真的要继续和曹操打下去吗?” “叔祖,宗亲之仇,不共戴天。” 沉晨沉声道:“与我有亲的祖辈叔伯兄弟二十三人葬身缯阳聚,叔祖的宗亲应该也不少吧。” “三十四人。” 邓洪说完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他是缯阳聚邓氏的族长,所以缯阳聚邓氏全都是他的亲戚。 在死掉的上百人当中,其中大半要么姓沉要么姓邓,跟他们都是五服之内的叔伯兄弟。 如果再算上娶回来的外姓,如七叔沉敏的老婆七婶,这样的亲戚就会更多。 因此实际上那天在缯阳聚死的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和沉晨邓洪关系非常近的至亲,在外村只有少部分如邓茂、沉忠这样的家人。 这样的仇恨,怎么能因为敌人强大而就此消弭呢? 只是终究是蚍蜉撼树谈何易呀。 邓洪叹了一口气。 沉晨则是撩开窗帘,轻声说道:“何况我们已经与曹操结了死仇,即便是他们躲藏于南阳,曹仁不也追上来了吗?叔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有选择与曹操战到底,我们才有活路。” “我知道了。” 邓洪微微点头。 马车缓缓驶过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远处的酒楼门口,有人在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曹操数万大军南下来进攻我们襄阳,张绣直接就投降了,曹仁你们知道吗?曹操的从弟,曹军大将,领大军杀奔新野黄门亭,那黄门亭却是出了位少年英雄呀” 后面的话沉晨已经听不清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口口相传的信息传播方式永远都不会过时。 只是从古代的城门张榜、酒馆说书、口口相传一直到现代已经演变成了村口一帮老头老太太闲着无聊晒太阳时的八卦。 曹操退兵也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该传的消息,也早就已经传到了襄阳。 而那出少年英雄,号召家乡父老共同抵御曹军,并最终全歼来犯的敌人,斩杀曹军大将曹仁的戏码,自然也早已经在城中流传开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就如同程昱早年带领家乡父老抵御黄巾一样。 区别在于最后程昱又把他的家乡父老做成了肉脯献给曹操,而沉晨则成为了黄门亭的英雄,在周边乡县广为流传,并最终名动荆楚。 但这却并不能让沉晨感觉到多少开心。 木秀于林呀。 第九十三章 下山(二合一大章,为竹言墨雨舵主加更) 当沉晨回到岘山书院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名气给他带来的变化。 同门师兄弟们看他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不同起来。 周围十几个邓家奴仆带着礼物上山。 这是每年都会做的事情,沉晨每次从黄门亭回来,都会给师长和同门送礼。 往年大家都会不客气,一拥而上,互相开着玩笑把礼物领走。 因为在岘山书院读书的就没有贫困人家的孩子。 沉晨送礼,他们也会送礼,都是些不值钱的礼物,比如腊肉、笔墨、书籍之类。 再加上认识了几年,也都是好友,所以都没有那么多客套讲究。 但今年看着邓氏奴仆们把礼物抬上来,没人上来领。 山门口处,沉晨颇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周围的师兄弟们就都只是远远旁观,像是一群陌生人。 “阿晨。” 宋忠听到沉晨回山门的消息,迈步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道:“进来吧。” “师君。” 沉晨拱手一礼,吩咐奴仆把礼物送去后院,然后跟着宋忠进去。 他身边王粲、潘濬、王涵、周盛等好友都在,其余綦母闿、潘范、赵夔等学院的老师也都过来了。 众人跟着宋忠来到了厅堂院子里,正是阳春三月,院子中央那颗参天大树亭亭玉立,粗大的树干虬结生长,树冠茂密如伞,枝条威蕤垂下。 岘山书院其实并不是固定有多少学生,汉代最正式的上课体系就是太学,有严格的课表规划,其它连鸿都门学都没那么正式。 而底下的私人课堂就更加随意,都是看个人意愿。比如说你今天有时间来上课就来,没时间就跟师长打声招呼就行。 像孔子教授三千门徒,要是天天给三千人上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学生们基本都是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走,有点像是大学课堂那样,不会有人强制管你。 刘表当初设立岘山书院的时候,一开始学生也不多,这几年来慢慢增长,鼎盛时期包括老师在内,其实也就是几百人而已。 而平时上课的师生则一般维持在几十到上百人之间,今日人数就大概有那么三四十人,沉晨回来的时候正是在上课的时候,刚好是在院子里一起上大课。 今天宋忠正在讲《法言》,这是西汉扬雄的着作。扬雄虽然投靠王莽导致风评上被时人觉得有些问题,但他的着作和思想确实被汉人称赞。 所以当时有不少他的簇拥,宋忠本身就是学贯五经的大儒,对儒家各类经书都有注释,同时还研究扬雄的着作,为《太玄经》《法言》等扬雄的书做了注释,是非常推崇扬雄的一位儒者。 沉晨进来之后,诸多学生们就各自安坐。 院子里到处都铺满了席子,宋忠站在树下,周围学生们都非常安静,一直等到沉晨进来,有书院的奴仆送来一张席,等他坐下后,宋忠才盘膝坐在了树边席上。 “今日讲的是《法言》,扬雄说“圣人乐天知命,乐天则不勤,知命则不忧”。我觉得很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宋忠环顾四周,向众人询问。 周围没有人说话,安静了片刻,宋忠看向沉晨,说道:“阿晨,你才回山门,觉得如何?” 沉晨站起身回答道:“回禀师君,我亦觉得很有道理。圣人明达安乐于天道,知晓天命,就知道天道的运行是自然的,就不会患得患失,感到忧虑。” “孔子曰:“以道事君”,这说明孔子觉得事君乃是天道。既然如此,为何有人要违抗君主的命令,而选择攻之可也呢?” 宋忠问道。 沉晨皱起眉头,其实他也明白今天的情况大抵不是因为他声名鹊起。 总归他是岘山书院的学生,如果出了出众的弟子,师长颜面也有光,所以不会因为他名气渐长而攻击他。 但他的举动却违背了某些人的思想。 那就是忠君思想。 事实上目前整个荆州存在了两种思想潮流,第一种就是刘表目前的想法,割据荆州,以图自立。 第二种就是尊敬朝廷,甚至是全面倒向朝廷,奉朝廷的命令而征讨四方。 特别是第二种乃是主流思想,所以在刘表死后,荆州大部分士人的选择就是直接投降曹操,把荆州拱手相让。 因为在他们看来,曹操是奉天子以讨不臣,天子大于一切,所以投降曹操并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反而是荆州回归朝廷,属大义所在。 而且这种思想从岘山书院的学院派一直到刘表治下的官吏都非常多,比如去年曹操迎接天子,刘表马上派人去上供,但同时又派人去联络袁绍,与袁绍结为盟友。 刘表的治中从事邓义就劝他应该全面倒向朝廷,而不是结交袁绍。被刘表呵斥,于是弃官去了江东。 后来荆州别驾从事韩嵩,也劝刘表应该全面倒向朝廷,而不是继续与曹操作对,遭到了刘表的猜忌,于是派他去许昌见曹操以观虚实,结果韩嵩回来之后,再次向刘表请求归附朝廷,差点被刘表杀死。 包括宋忠在内,也是主降派,刘表死后,继任者刘琮要投降曹操的时候,就是他给曹操上的降表,路过新野的时候还被刘备痛骂了一顿。 所以诸如此类的例子非常多,整个荆州上下劝刘表归附曹操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们倒不是觉得这是在背主,而是劝刘表遵循大义,侍奉汉家天子才是王道。 但他们难道就不知道曹操现在手握大权,是在以“奉天子以讨不臣”的名义,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实吗? 或许隐隐有人察觉。 可就如同王莽谦恭未篡时一样,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谁也不会相信这一点。 他们都认为曹操是大忠臣,在为天子征讨四方贼寇。 直到多年以后,曹操开始加九锡,冕十旒,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给自己封魏公,最后魏王的时候,那些忠于汉家天子的人,也早就已经被曹操杀得干净。 后来人自然也就忘记了再忠于大汉,然后曹丕在天时地利与人和的帮助下,最终和平地让汉献帝刘协乖乖让出了皇帝宝座,缔造了大魏帝国。 所以总的来说,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曹操是顶配版王莽,一边借着刘协的名义讨伐四方,一边偷偷摸摸准备篡位。 可当世人却不明白。 因此荆州大部分士人从来都不会觉得归附曹操有什么不对,反而认为对抗曹操,就是在对抗朝廷。 这同时也是刘表不愿意下死力气跟曹操决一死战的原因之一。 现在宋忠借着扬雄和孔子的话,其实就是在质问沉晨,你为啥要对抗曹操,对抗朝廷? 还消灭了曹军那么多兵马,杀死了曹操的弟弟和大将,把曹操得罪死。 你就不能乐安天命,乖乖地顺从朝廷的征讨吗?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 沉晨自然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直接硬怼回去肯定是不行,说曹操并非忠臣,他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估计在场三四十人里,九成九的人都会认为他在胡说八道,不会认可他的话。 所以就必须找论点论据来进行反击。 那么什么论点论据呢? 首先是必须要肯定朝廷的正统地位,认可刘协正统天子的名号。 其次就是要反驳曹操的行动,是天子的命令。 要把天子和曹操剥离,不能让大家以为二者是一体,既曹操的命令就是天子的命令。 因此沉吟许久之后,沉晨轻声说道:“先生其实是在问,为什么我们要对抗曹操吧。” 宋忠说道:“曹操奉天子征讨南阳西凉军,这是大义所在。” 沉晨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这么认为。” “为何?” 宋忠问。 沉晨说:“世人都以为曹操在为天子征讨四方贼寇,可是孔子曰:子为政,焉用杀?曹操残暴不仁,屠戮徐州数十万,岂能是良臣?这是误了天子,百姓自然要奋起抗争。” 宋忠说道:“我知你从徐州来,与曹操有仇恨。但家仇岂能与国家大义相比?曹操侍奉天子乃是天道大义,君子正而不它,岂可事曲则由诸乎?” 他的意思是现在国家不稳定,家族仇恨不应该放在首位,而应该像君子那样遵循正道,不能因为事情曲折而任由自己走上歪路。 然而沉晨却说道:“子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天子被奸臣所误,曹操不善,即便是奉天子以讨不臣,杀戮如此过重,又岂能让万民臣服呢?这并非王道,而是斯害也已的异端霸道罢了。” 宋忠皱眉道:“治乱世,当重典。秦国以霸道得天下,如今汉统衰落,王纲不振。曹操先以霸道辅左天子讨伐不臣,待天下平定之后,天子自然宽厚以仁,有何不对?” “子曰:行不由径。霸道是没错,但徐州百姓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即便是陶谦亦困守东海而无犯上作乱之意,岂能因此而迁怒无辜呢?” 沉晨立即说道:“若曹操奉天子之名屠徐州我无话可说,可曹操屠戮徐州的理由是为父报仇,当时天子尚在长安,他如何奉天子之名屠戮百姓?所以这不过是他为发泄其私欲罢了,难道诸位觉得,诸侯割据一方,就可以肆意残杀生民,一朝侍奉天子,就能摆脱其残暴本性吗?” “这” 宋忠一时被问住。 因为他认为曹操乱世用重典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年秦国就是这么得的天下。 问题是沉晨的反驳却有理有据。 说曹操并不是奉天子的意思屠杀了徐州,而是为发泄自己的私欲,这样残暴的人,又如何担得起为天子讨伐四方贼寇的忠臣名声呢? 即便是孔子在谈论起臣子为君王施政的时候,都应该以仁为主,何况曹操还不是在为君王施政,是自己在干坏事。 所以沉晨的论调就是,曹操为人残暴,天子受到了他的蒙蔽,他们这些人就应该清君侧,对抗曹贼。 只是这样的论调还是说服不了众人,岘山书院的另外一位老师綦母闿站出来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曹操虽然曾经屠戮徐州,但如今侍奉天子,便是大善。” 沉晨点点头道:“先生说得没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改正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但曹操改了吗?至少现在我没有看到。正如天子使州牧牧守四方,牧人若无羊群,还能叫代天巡狩?顷公无道而讨鲁国,大将死而屠灭城池,最终闹得齐国衰败的下场。侍奉天子更应该以仁,若曹操善待徐州百姓,奉迎天子之后征讨陶谦,徐州百姓岂有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理?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残暴之人执掌了国家大器,就是国家的灾难。如果曹操已经改正,那么他就不应该派兵来袭击我黄门亭才对,难道刀斧临身,仅仅只是因为他侍奉天子,我就应该引颈受戮吗?” “额” 綦母闿一时无言以对,人确实不应该阻止别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进行反抗。 宋忠又道:“昔者,尧有天下,举大纲,命舜、禹;夏、殷、周属其子,不胶者卓矣!唐、虞象刑惟明,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尧亲九族,协和万国。汤武桓桓,征伐四克。由是言之,不胶者卓矣。成大事者,就应当不拘泥于小节。” 沉晨试探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放弃百余亲族的仇恨,曹军来的时候,自缚手脚,向曹操投降?” 这话一出,宋忠没有说话,漠然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不说话其实就已经表达了一切。 周围众人也没有诧异,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要觉得他们的想法怪异。 至少在当时人眼中,这并没有什么错。 比如陆逊。 陆逊跟孙策有仇吗? 当然有。 他家族百余口就是被孙策杀的。 后来呢? 出仕于东吴,为孙权效力的时候可是不遗余力。 大汉现在是破灭了不假,可在这群汉朝的遗老遗少眼中,忠诚事君是没有错的。 曹操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天子近臣! 他是奉天子的名义去征讨那些割据一方的诸侯。 在宋忠等人眼中,那是正义的一方。 所以他们认为沉晨在黄门亭反抗曹军,并且最终消灭了五千曹军士兵,杀死了曹操的从弟曹仁,是非正义的举动。 这代表了他在对抗朝廷,削弱了曹操的实力。 而削弱了曹操的实力,就是在削弱天子的实力,使得天子收复失地的可能大大减少。 因此宋忠他们在这里,其实并不是在讨论沉晨和曹操之间的仇恨,而是在讨论沉晨为什么要对抗天子这个问题。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沉晨要和曹操作对,哪怕他杀了你的百余亲族,就不能看在天子的面上放弃仇恨,忠心于朝廷吗? 虽然这种观念在后世人看来挺离谱,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确实是汉朝的某种忠君思想,两汉时期,很多大儒都是这么认为。 反观沉晨的应对也非常聪明,他是竭力地要把天子与曹操剥离开来。 因为宋忠他们是把曹操和天子绑定在一起了,认为曹操是大忠臣在帮助天子复国。 所以沉晨一定要把这个观念改正,先抨击曹操的残暴,再用孔子的话来告诉大家,曹操并非是能够帮助天子复国的忠臣,相反他的残暴会让百姓离心离德,从而败坏天子的名声。 在这一点上沉晨的反击还是非常不错的。 但可惜的是显然还是不能说服众人,他们依旧固执地认为,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对抗王命。 这让沉晨有些失望地自嘲道:“是啊,民皆草木,曹操屠之诸位可以视而不见。天子罹难,诸位也可以安坐荆州,置之不理。但我的亲族被屠杀,家园被毁坏,我又如何能装作没有看见? “如今曹操征南阳,既是征张绣,又为何派兵袭我黄门亭?” “天子并没有派诸侯屠戮百姓,可是那位诸侯还要因自己私欲而虐杀生灵,刀斧临到诸位的脑袋,难道大家也都会答应吗?” “至少对于我来说,我从未觉得曹操能够侍奉天子匡扶汉室;汉室以德立国,高祖世宗仁义立世,吊民伐罪,乃有大汉数百年江山。曹贼说是霸道辅国,实则以君为名行不轨之事,纵是最后再造汉室又与暴秦何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况且曹操并非圣人也并非贤良,不能因他侍奉了天子就是正道。难道刘使君保境安民,善待荆州百姓,就不能侍奉天子了吗?” 听到他的话,有人说道:“阿晨,你是想消灭曹操,让刘使君侍奉天子,为天子讨灭不臣吗?” 沉晨正色道:“国家的权柄应该掌握在有能力且心地善良的人手中,而不能掌握在有能力却残暴不仁的人手里。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治理国家应当以宽,对待不法者应纠之以勐。岂有抛弃仁义,而屈身于暴虐贼寇之人膝下的道理?” “如今大汉已是凋敝不堪,四处狼烟渐起,诸侯心怀不轨,若以宽,如何能服众?” 又有人站出来反对。 沉晨说道:“宽并不代表是对那些叛乱的诸侯宽,而是对百姓施以宽政,对犯上作乱之人施以严苛,若天子以及侍奉天子的人对谁都严苛,这才难以服众,正如暴秦重功利、恃酷法,乃至民怨沸腾。高祖立汉后,轻徭役减田税,施以宽政,天下皆从之。” “过激了。” 赵夔说道:“曹操虽有残暴之举,但如今侍奉天子就已经改正,听闻他在兖州休养民生,安抚百姓,这岂不是吊民伐罪之举?难道就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件错事,我们就不再听其言而观其行了吗?” 沉晨说道:“可是听其言而观其行,他依旧没有改变不是吗?徐州数十万百姓,我们黄门亭千余族人,有上百人被他屠戮。我们放弃了田土,千里迢迢回南阳祖地,只是想离乡避祸,不想身死族灭,这难道也有错?可是曹仁为什么要征伐黄门亭呢?非我在对抗王道,实则是曹操依旧不改其残暴,我亦是无奈之举。” 宋忠沉声道:“但你完全可以击退曹仁,却将曹军悉数歼灭,斩杀曹仁之将。岂不闻楚王子死而萧国灭之事乎?如今曹操奉天子名义征讨四方,它日再来南阳,必因你而迁怒于南阳百姓,若是他再来进攻黄门亭,黄门亭不敌而遭受屠戮,岂不悔之晚矣?” “师君是说我应该打败曹仁之后,就上表请降?” 沉晨问。 宋忠点点头:“这是自然,曹操能纳张绣之降,就有容人之志,投降并非是降曹,而是降天子,天子本就是天下之主,投降朝廷难道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沉晨笑了起来:“心向朝廷自然是对的,可这并不代表曹操就是朝廷。天子才入洛阳,曹操就以侍奉天子名义带兵觐见,然后为执掌大权杀死功臣台崇、冯硕等人,杀伐功臣,这难道就是天子的意愿吗?无非是曹操为总揽大权之举而已,侍奉天子以及讨伐天子身边的不臣之贼,并不冲突。” “唉。” 见说服不了沉晨,宋忠长叹了一口气道:“阿晨,经义你已胜我,下山去吧。” “师君” 沉晨愣愣地看着宋忠。 宋忠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仲宣兄,承明兄,德容兄,宏广兄?” 沉晨又看向他在书院里最好的几个朋友,但王粲潘濬他们亦是一言不发。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沉晨与他们立场不同。 包括王粲在内,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所谓大儒,从来都不会在意百姓的生死。 他们在意的是所谓的天子大义。 曹操现在代表的就是天子大义,违抗曹操,在他们眼中就是违抗天子。 哪怕沉晨与曹操有血仇,哪怕曹军打到了黄门亭,在他们看来,沉晨都不应该杀死曹仁乐进,把曹操得罪死。 所以在这一刻,沉晨就因为立场问题,而已经与他们的愚昧顽固的思想发生了割裂和冲突。 这一点上次沉晨和王粲庞统徐庶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已经体现了出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因此宋忠也羞愧于自己教的徒弟,却要违背朝廷,让他下山。 就连王粲潘濬等人,原本是好友,也因为大家的思想不同,最终是可能分道扬镳。 一时间沉晨有些心灰意冷。 其实大家都没有错。 至少在当时的观念是没有错的。 后来王粲宋忠他们都投靠曹操也证明了这一点。 事实上不止王粲宋忠,荆州大部分所谓名士都是这么认为。 除了庞德公以外,邯郸淳、杜袭、赵俨、繁钦等等荆州大儒名士,都因为曹操迎天子而投奔。 后来刘琮献荆州,就连司马徽也没有拒绝曹操的征辟,只是还没赴任就病死了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奉迎天子给曹操带来的政治声望是难以想象的。 不然的话,在官渡之战前,袁绍的表现远比曹操强得多。如果不是曹操有刘协,那么荆州士人一定会支持袁绍而不是曹操。 现在由于沉晨抗拒曹操的行为,让他在同门中已难以自立,一时间失望至极,便向宋忠跪地磕头道:“我与师君虽道义不同,然师严道尊,便是离开了书院,我亦铭记师恩,晨,就此拜别,只是终有一日,师君会明白,曹操并非良人,它日自见分晓。” 说罢他转身就走。 众人就这么看着,王粲欲言又止,潘濬目露不忍,其余师生面色各不相同,但大多以惋惜。 宋忠没有挽留,他后来被刘备呵斥,其实就证明了他的思想和沉晨完全不一致。 虽然有学问,奈何扬雄还学冠两汉,不也是屈身于王莽吗? 所以仰慕权贵者不计其数,大家道不同而已。 唯独人群当中有一小儿目光泛着亮光,忽然说道:“阿晨兄,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也跟你一起下山。” 众人看去,竟是一六岁小儿,平日里时常跟在沉晨身后的周不疑。 虽然周不疑年龄不大,但为人非常聪慧,去年刘先送他上山之后,就拜在宋忠门下。 宋忠不想带小孩,嫌周不疑年龄太小,所以就让沉晨带着。 本来刘先就曾经托沉晨照顾他,因此沉晨也就没有拒绝,虽然他也很忙,没太多功夫管,但只要周不疑有不解的地方,就一定会悉心教授。 一年下来,周不疑倒是从沉晨那学了很多知识,早就把沉晨当作师长一样看待,现在见他要走,自然想要跟随。 反正宋忠名义上是他的老师,教他的知识还不如沉晨教他的十分之一多,还不如跟着沉晨走。 见唯有周不疑愿意跟着自己,沉晨大笑道:“哈哈哈哈,好,不疑,那你跟我一起下山吧。师君,诸位同门师兄,我出山了。“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我将“知行合一”,就让时间证明一切,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说罢拉起周不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院。 这个充满封建主义最糟粕思想的地方,他也不想继续再待下去了。 那就离开这里,让整个荆州都看看,他抗击曹操,是对还是错! 第九十四章 未来的道路 沉晨下山了。 宋忠对外宣称沉晨经义已超过了他,自己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 所以这不是被赶出山门,而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年师徒情分,也算是给个体面的离开。 只是对于沉晨来说,骤然离开了待了三年的地方,难免有些失魂落魄。 回去的马车上,五岁的周不疑抬起头看着十二岁的沉晨盘膝坐在那里,低着头默然不语,就问道:“阿晨兄。” “嗯?” 沉晨扭过头看着周不疑道:“怎么了?” “你不想离开书院是吗?” 周不疑问。 沉晨笑了笑说道:“何以见得?” “因为你并不高兴。” 周不疑说。 沉晨想了想说道:“不高兴不代表我不想离开,虽有不舍,但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早些离开也好。” 周不疑就问道:“那兄长的道在何方?” 沉晨认真回答道:“知行合一,止于至善,便是我的道。” “什么是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就是学到的知识,你要亲自去检验。就好像书里说海是咸的,你只有去品尝之后,确定它是咸的,才能认为学到的知识没错。”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可是人们总是觉得书里就一定是正确的,往往会不去亲自检验,而且因为种种原因,也会受到其它的影响,即便明知道是错的,也会固执己见。” “那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利益。” “利益?” “是的,先哲让我们忠君爱民,但人们总是嘴上这么说,行事却从来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得失,对自己有利就忠君爱民,对自己不利就嘴里说着忠君爱民,实际上却欺辱天子,屠戮百姓,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自然不是。” 小不疑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书里说,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若只是嘴上讲而没有行动,或者说嘴上讲的和行动自相违背,那当然就不是君子所为。” 沉晨笑道:“你真聪明,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却并不代表每个人都会遵守,一旦涉及到自己利益得失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性忽略掉这一点。所以我们没办法去管别人,就只能保证自己能够做到敏于事而慎于言,这便是知行合一。” “我明白了。” 周不疑认真地点点头:“我一直觉得兄长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听那些人说解经义,却只会死板译读,丝毫不知道其深意。唯有与兄长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那些大道理,所以我宁愿离开追随兄长,也不愿意待在这书院里。” 沉晨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我不敢保证你做的选择是对的,但至少我不会让你误入歧途。始宗先生说让我照顾你,但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你追随我,还是先问过先生再说吧。” 周不疑却说道:“圣人十有五而志于学,我虽年方五岁亦志于学,不管学什么,都是我的志向。舅父虽是长辈,却不可夺我志,这是我的心中向往的事情。” “好家伙,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叫不疑了。” 沉晨大笑道:“孔子四十而不惑,你尚不过五六岁,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志向,无愧为不疑,比我小时候厉害。”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嘻嘻嘻。” 周不疑弯着眉毛傻乐,眼睛眯成了月牙。 西汉的时候是有双名的,但到了东汉以后,双名却变成了贱名。 这是因为王莽时期双名贱成了陋习,最终被东汉继承了下来,一直到两晋南北朝才被打破。 可周不疑却是很罕见的双名,他的舅舅是荆州别驾,家族也非贫民,不可能不知道双名在当时容易受到歧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周不疑最开始没有起名字,或者只有小名。 等他过个两三岁的时候,渐渐增长了智慧,因为周不疑非常聪颖,像曹冲一样,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这才取名不疑。 在当时这倒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古代的小孩刚出生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取名字的,顶多取个小名或者乳名,什么狗蛋黑猪之类的贱名好养活的说法从春秋战国就有。 到汉末三国时期,这个习俗也一直保留了下来。 比如汉宣帝刘询小名叫病已,曹操的小名叫阿瞒,臧霸的小名叫奴寇,李通的小名叫亿万,刘禅的小名叫阿斗,吕蒙的小名叫阿蒙,沉晨的小名叫阿晨。 另外还有文鸯的真实姓名其实叫做文淑,“鸯”是他的小名,结果后人都以为他叫文鸯,不知道他的本来名字,这就像大家把曹操的名字叫成曹瞒,刘禅的名字叫刘斗,臧霸的名字叫臧寇一样离谱。 因此周不疑能够冒着当时单名贵,双名贱的习俗取不疑两个字,就足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从小就是神童,如孔子四十不惑。 难怪后来去了许都能跟曹冲这样的天才玩在一起,两个人都是高智商,放在两千年后那就是中科大少年班的水平,自然物以类聚,成为了童年玩伴。 马车缓缓行驶,约半个时辰后,车停在了邓洪家门口。 沉晨现在也没地方去,自然只能回叔祖家。 得知他回来,蔡氏抱着沉晨五个月大的舅父出来问道:“阿晨,怎么回来了?” “祖母,我下山了。” 沉晨凑过去,看着自己那舅父逗弄道:“阿丑又长漂亮了,粉嫩嫩的,看来应该换个乳名了。” 蔡氏咯咯笑道:“是啊,刚出生的时候皮邹巴巴的像个老头,就给他取名阿丑,几个月下来,却是愈发的好看,对了阿晨,吃饭了没?” “倒是有点饿了。” “那我去吩咐后厨给你准备些吃的。” “好,谢谢祖母。” 沉晨扭过头看向周不疑道:“不疑,先跟我去后院吃点东西,晚些我带你去你舅父家,说说这事。” “嗯。” 周不疑点点头。 二人去了后院沉晨的房间。 虽然他在襄阳的时候要么就住在书院,要么就到处和王粲他们一起访友住在外面,但邓洪家永远都给他留了一间屋子。 位置是在后院的主卧边上,独立的一栋院子,外面是个书房,里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 里面有很多都是没有注视的普通儒家经书,其它大儒注视的经书倒也有,不过非常稀少,这种东西即便是市面上和世家大族也不多,很少能够弄到。 周不疑四处扫视,看到书房七八个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大为惊讶道:“阿晨兄,你这里有好多书啊,我家都没有这么多书。” 沉晨笑道:“这些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是在书院抄的,还有的是买来的,不过倒不是什么珍贵的书籍,只有那边那几套比较稀少,有一套子国公的《古文尚书注》,季长公的《老子注》,子良公的《论语章句》,都是我从书院摘抄下来。” 两汉时期涌现出了很多大儒学者,但顶尖大儒的着作却非常稀少珍贵,即便是世家大族,能有一两套真迹就足以当作传家之宝。 沉晨当然搞不到真迹,就只能自己抄写临摹,这也是他闲时做得最多的事情。 周不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在进门口左侧最里面的书架上摆了数十套竹简,就问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沉晨说道:“你随便看吧,我刚好要想一些事情,就在院子里,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问我。” “好。” 周不疑点点头,欣喜地向着书架走去。 他自幼聪明过人,2岁就已认字,4岁的时候就看了很多书,现在虽然不过五六岁,却已经算是博览群书,有了自己理解,这为他将来十几岁就能写文论四首奠定基础。 沉晨也非常欣赏他,要知道后世大部分小孩的认字年龄是3-5岁幼儿园开始,6岁上小学就开始正统学习,可这并不代表天才就要循规蹈矩。 11岁上少年中科大的天才也不是没有,因此像周不疑这种千万人里才出一个的顶级天才,确实难得一见,要好好培养。 见他看书去之后,沉晨自己则出了书房,来到院子里。 院子中央有一颗树,虽然不如书院那颗千年老树那么硕大,却也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正是春日,阳光暖暖洒下,徐徐清风吹拂着树梢,树叶微微晃动,发出婆娑声响。 沉晨让外面的奴仆找了一张席子,然后盘膝坐在了树下,脑中开始思索。 在书院三年,一朝与曹操为敌,却是没想到被赶下了山。 这种情况倒也不奇怪,别说是他,就连刘表都无数人劝着投降曹操,每次与曹操为敌,都有不计其数的人起来反对。 还有像长沙太守张羡那样,因为更愿意效忠于朝廷而不愿意效忠刘表,在官渡之战前夕,发动叛乱,导致刘表无暇顾及北方,最终让曹操赢得了官渡之战胜利的情况。 如果说没有汉献帝刘协这张王牌的话,张羡是不可能发动叛乱的,一旦刘表出兵,曹操官渡之战必败无疑,可见刘协这块招牌为曹氏带来多大利益。 只不过刘表能够压制住投降派的原因在于他是荆州牧,只要他不想投降,投降派势力再大也拿他没办法,反而会被他反噬杀了不少人。 而且蔡冒蒯越等人虽然也是投降派,但因为与刘表牵扯过深而无法明着劝他投降,所以只能在他死后劝刘琮归附曹操。 沉晨没有像刘表那样的势力,如果公然在荆州这个投降派扎堆的地方高喊抗曹大旗,估计得被锤到土里去。 因此他必须给自己找一条道路,否则在荆州这片土地上,可能会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就是现实。 那么他应该走哪条道路呢? 沉晨闭上眼睛,在心中迅速思索起来。 第九十五章 诸葛玄病危 暮春午后,庭前树下,沉晨一人独坐。 他时而抬头看天空云卷云舒,时而低头见蚁走虫行。 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他也需要变化。 上午在书院里,听着书院师长同门,拿他们落后腐朽的价值观来教育他,令人听了想洗耳朵。 只是虽然感觉不舒服,他却不能强硬怼回去,那样基本就是自绝于士林。 汉末师无常的气氛已经出现,人们可以有多个老师,但你要是公然反抗老师的权威,欺师灭祖,你的名声会臭到家。 这可比吃人屠城要严重得多,因为在当时人眼中吃人屠城不算社死,不孝父母、不敬师长、不忠天子那才叫社死,整个士林都要唾弃你,名声烂大街。 所以沉晨也只能忍着,强行和他们讲道理,还不敢明着告诉大家曹操不是在“奉天子以讨不臣”,而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 真这么说的话,传出去荆州士林的口水能把他淹没。 因此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政治上即便是刘表在的时候,在荆州掀起抗曹的道路走不通,投降派只手遮天,势力实在是太大。 他只能另辟蹊径,不能打着与曹操为敌的口号继续活动,同时还得考虑如何继续在荆州混下去的问题。 首先是必须要获得刘表的支持。 荆州投降派遍地,唯有刘表反怀篡逆之心,在平定张羡之后就开始祭祀天地,出行和皇帝一样。 所以他与投降派肯定在对立面,能得到他的支持,至少在荆州有一席之地。 其次是口头上一定要表达对朝廷和天子的敬意,即便是反曹操也不能反得太明显,而应该暗示曹操是奸臣,掌控了天子。 等到衣带诏之后,这种情况应该会好不少。到时候就可以明着宣扬曹操欺辱天子的问题,拿衣带诏来背书。 不过还是杯水车薪,毕竟衣带诏事件发生的八年后,荆州士林该投降的还是投降,只有极少数因衣带诏而投奔刘表,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造成多大影响。 而这些只是政治上的立场。 在其它战场,也必须要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譬如现实战争。 以南阳为根据地,在官渡之中前后与曹操进行敌后周旋,务必要让他不能顺心如意地获得官渡之战的胜利。 还有文化和经义,也必须拿到属于自己的解释权。 在这个年代,文化解释权永远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所以他们不管做什么符合自己家族利益的事情,都无所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因为在他们嘴中,肮脏的事情也会变得光明正大。底层百姓即便是受了蒙蔽,也没有地方说理。 正如同二十四孝图里某些主人公的事迹,在后世人眼中像是一群魔怔人神经病一样。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就是古代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和上层权贵炮制出来愚弄百姓,让百姓把传统的孝道变成盲目愚孝的一种方式。 这种方式在后世看是不是很眼熟? 有些像后世西方国家的白左,反智、反发展、反经济,只关心政治正确而忽视大部分人感受。 二十四孝图里的一些故事以及其它种种编造出来的谎言,就是那些掌握了文化解释权的统治阶级,用来把百姓变成愚昧无知的魔怔人的工具。 后世人眼中的什么古代生活美好,古人善良淳朴,所谓的建安风骨、魏晋遗风、文人雅士、风流倜傥,统统都是扯澹。 那都是上层人的生活,关底层百姓屁事?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翻开厚厚的历史书,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伟人也曾经说过,封建主义是黑暗的,腐朽的,落后的,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一座大山。 对于古代社会而言,历史记录下来的永远都是上层权贵们的故事。百姓除了被他们当做牛羊一样奴役以外,基本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所以封建主义到处充斥着糟粕,就好像岘山书院里的师长同门们一样,已经自幼被树立了这些价值观,难以改变。 沉晨虽然有意改革,但先生和伟人所在的那个年代,全球范围内已经掀起了革命思潮,大量的进步青年能够意识到封建主义的危害,这才能够最终推翻封建主义,开创崭新时代。 而他呢? 进步青年就他一个。 封建主义的糟粕思想根深蒂固。 想要推倒这座大山犹如蚍蜉撼树,谈何容易? 因此他就必须要考虑到暂时只能选择遵循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和价值观,直到慢慢掌握规则,拥有规则的时候,再想办法改变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先夺权,等自身到达高位,再从上到下进行思想和文化的改造,慢慢破灭这座黑暗腐朽的大山。 所以沉晨未来就必须要在政治、战争、文化上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暂时顺应这个时代,先跟着时代的浪潮前进,再渐渐站到时代的潮流顶端,最后再改变这个时代。 只是说是这么说,但万事开头难,目前他也没什么头绪,脑子里只觉得一片浆湖,什么都想不出来,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令人烦闷不已。 “好烦。” 沉晨使劲挠了挠头,不知道是想法太多还是感觉到没有任何目的,心里杂乱无章,片刻都静不下来。 “也许我该找个人一起聊聊,或许换一个思路,有人能帮我出出主意也好。”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心中思绪千万,嘴中喃喃自语。 自从去年年末放年假回黄门亭时,与诸葛亮江边一别之后,也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诸葛亮的消息了。 今天才刚从南阳回来,本来是想先回书院,过两日再去隆中,但现在看来,下午先去刘先府邸问问周不疑的事情,晚上就可以直接去隆中。 心中打定了主意,正思索间,蔡氏在门口喊道:“阿晨,先吃饭吧。” “好。” 沉晨叫上了周不疑,先去前院厅堂吃饭。 吃了东西后,他就带着周不疑出门前往刘先府邸。 刘先和邓洪是同僚,都是刘表的别驾从事,现在应该是在上班时间,不过马上就要下班了,所以先去府里等着。 没想到到了刘先府邸之后,周不疑的母亲倒是在,原来周不疑的父亲病逝,刘先怕妹妹和外甥在零陵无人照看,这才把他们接到襄阳来。 见到周母,沉晨拱手说道:“伯母。” 周母看到周不疑回来,诧异道:“不疑,你怎么回来了?” 周不疑说道:“我不想在书院读书了,我想跟着阿晨兄读书,他的学问比老师还好。” 周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正准备教训他一顿,府邸外马车声响起,刘先居然提前下班了,急匆匆下了马车,见到沉晨和周不疑,也纳闷道:“阿晨,不疑,你们在这做什么?” 沉晨苦笑道:“师君说我的学问已经超过了他,所以让我出师下山了。” “哦。” 刘先想了想道:“怕是你在南阳跟曹操打仗,触怒了那家伙吧。” 相比于宋忠王粲蔡冒蒯越等荆州投降派,虽然后来刘先也是曹魏尚书令,但他属于那种在谁手下就效忠谁的那种人。 比如后来刘表派他去许昌见曹操,那个时候曹操已经是官渡之战大获全胜,几乎得到了整个北方。 曹操见了刘先之后,就责难刘表,侮辱刘表,使得刘先大为火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严词驳斥了曹操对刘表的责难,忠心为主,还是比较有些风骨在。 现在整个荆州投降派不计其数,像他这样力挺刘表的也算少数。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刘表才看重他,其它像邓义韩嵩,都被刘表整治。 见刘先猜到了原因,沉晨也不隐瞒,点点头道:“人各有志,师君他们觉得曹操是周公是霍光,能光复汉室,我却觉得曹操是王莽是董卓,操弄权势之徒罢了,因而有些分歧。对了始宗先生,今日怎么散值得这么早?” 刘先一拍脑门道:“是了,我得快一些,先不谈了,你叔祖还在等我,我先回去收拾几件衣物,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怎么了这是?” 沉晨纳闷,看样子刘先似乎要跟自己叔祖一起去出差? 刘先边往家里走边道:“胤谊病危了,情况可能不太妙,我与幼硕先去隆中看看。” 说罢就已经进了屋。 沉晨大吃一惊,诸葛玄病危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恍忽间才想起来,诸葛玄就是今年病死,然后十六岁的诸葛亮才与弟弟两个人亲躬于南阳。 这个年代通信非常不便,他去南阳一去就是三个月,却是不知道诸葛玄从今年年初开始就身体不太好。 上次邓洪回来向刘表汇报南阳战况的时候,诸葛玄就不断咳嗽,如今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身体也不见好转。 由于年代的特殊性,人一旦生病就不知道能否痊愈,所以病情严重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来见最后一眼。 在后世敦煌出土的很多汉简当中,就有不少敦煌吏卒的家书,基本都是家人生病,通知远方亲属的信件,往往信还没寄到,人就已经死了。 因此诸葛玄现在自我感觉不是很好,就派人来通知好友邓洪和刘先,除此之外,也派人去通知诸葛亮的两个姐姐。 而沉晨和诸葛玄虽然关系也不错,但他毕竟是晚辈,也没有直属亲戚关系,诸葛亮这个人又比较刚强,不会遇到挫折就求助朋友,因此倒是没有人通知他。 但即便没人通知,他也必须要去。 所以在听说此事之后,他就把周不疑托付给周母,自己立即坐上马车,要求奴仆送他前往隆中。 第九十六章 孔明 三月襄阳午后的阳光耀眼,气温不算高,可能也就二十多度。 西城外杂草丛生,远处山峦起伏,山脚有一些村庄田园,更远的地方,就是如黑龙背嵴般高耸入云的秦岭山脉。 马车顺着满是黄泥的道路缓缓驶过阿头山,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隆中,能看到不少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隆中其实在山里,左右两边是两处不高的山头,山脚下方的山坳有大片农田耕地,顺着山头上下鳞次栉比建造了一些房屋。 诸葛家就在其中,并不是那种普通的农家小院,而是汉代士族常见的瓦院,谈不上顶尖豪门的水榭楼台,但也算是颇有门第,外面用围墙圈着,里面瓦屋四五间。 听闻诸葛玄病危的消息,他在荆州的诸多好友纷纷前来探视。沉晨到的时候,院外停了很多马车,大约有十多辆,后面也还有马车正在过来。 门口有小童在迎接,沉晨算是常客了,见他过来,小童便说道:“沉小郎。” “阿奴,伯父如何?” 沉晨下了马车,第一时间询问情况。 小童摇摇头道:“现在昏迷了,大郎和少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夫怎么说?” “说是可能熬不过今天晚上。” “唉,我进去看看吧。” 沉晨叹了口气,古代这医疗情况,即便是肺炎都是绝症,华佗和张仲景都治不好的那种,也只能看天意了。 进入院内,穿过前厅到了中庭,看到庭间有不少人,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向认识的见礼后便到了中厅,此时诸葛玄正躺在木塌上,盖了条丝绸被,眼睛紧闭,脸色发白。 周围诸葛亮、诸葛均还有诸葛姐妹以及她们的丈夫蒯祺、庞山民都在。 此时诸葛亮脸色凝重,诸葛均双眼通红,诸葛姐妹跪坐在旁边席上无声地擦着眼泪,蒯祺和庞山民则站在他们的夫人身边,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虽然诸葛玄只是诸葛亮他们的叔父,但诸葛珪病逝得早,所以诸葛亮的兄弟姐妹一开始几年是由长兄诸葛瑾抚养,在曹操屠徐州的时候,诸葛玄去泰山把诸葛家族接来了荆州,这之后就是由诸葛玄将他们养大。 因此在他们眼中,诸葛玄无异于亲生父亲,他的病危,不管是对诸葛亮还是诸葛均亦或者已经嫁出去的诸葛姐妹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一瞬间仿佛天塌了一般,令人无处依靠。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沉晨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过了片刻邓洪和刘先过来了,看到沉晨点点头,便进入厅内,诸葛亮等人便向他们行礼,二人看望了诸葛玄,见他还在昏迷,便也没打扰,看了两眼就出来,大家都在院子里等着。 “阿晨。” “叔祖,宗始先生。” “嗯。” 邓洪点点头道:“听说你下山了?” 沉晨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下山也好。” 邓洪说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沉晨想了想道:“还是继续做学问吧,学无止境。” “嗯。” 邓洪应了声。 说话间外面又来了几人,都是大家在州牧府邸的同僚,互相之间便打了声招呼聊起来。 沉晨则依旧盘膝坐在廊下。 诸葛亮其实看到了他,但此时他不能离开叔父身边,便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沉晨也同样点头示意,都没有说话。 很快到了傍晚,院子里就来了三四十多位,大家看望了一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诸葛玄,向诸葛亮等人表示遗憾之后,就都坐在席间等着。 大夫说可能熬不过今晚,所以大家没有人走。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屋里忽然传出一声“叔父”,众人顿时心中一凛,连忙蜂拥往屋里去。 因远近亲疏,位置不同,最里面的就是诸葛亮诸葛均等亲属,其次是邓洪刘先等好友,然后才是其余同僚友人,沉晨就在人群里,靠着墙边观望。 便看到木塌上的诸葛玄幽幽醒来,脸色也不似之前那么苍白,看到身边的诸葛亮,勉强露出笑脸艰难道:“阿亮,阿瑾” “叔父。” 诸葛亮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强忍着泪水道:“你醒了?” “嗯。” 诸葛玄应了声,轻声咳嗽道:“咳咳,我怕是活不过今晚,两个侄女都嫁了出去,今生没有什么遗憾,唯独不放心两个侄儿,阿亮,我死以后,你当负起照顾幼弟之任,明白吗?” “叔父不要轻言生死,你会好起来的。” 诸葛亮沉声安慰道。 诸葛玄苦笑一声,艰难说道:“生死自有天命,我岂能不知道大限已至?我没之后,你便没有长辈,自是及冠,当取表字。” “请叔父赐字。” 诸葛亮撩起长袍,跪倒在诸葛玄面前。 古代男子一般是二十岁成年,称之为及冠,代表自此之后就长大成人,从此以后要开始承担起家族责任,甚至分家成为一家之主。 但也有例外。 那就是长辈都死光了,留下的子女当中,年龄最大的男丁就必须提前及冠继承家业。 比如在诸葛玄接诸葛家族来荆州之前,诸葛珪病逝,诸葛亮同父异母的兄长诸葛瑾就要侍奉继母,抚养诸葛亮诸葛均等兄弟姐妹,所以他十五岁时就已经取表字子瑜,成为了诸葛家家主。 后来诸葛亮和诸葛均的亲生母亲,诸葛瑾的继母死后,诸葛玄来接他们去荆州,但诸葛瑾没去,在这个时候与诸葛亮他们分家,独自一人去了江东发展。 因此在那个时候诸葛瑾就属于离家自主创业,琅琊诸葛家的家主就变成了诸葛玄,那么诸葛亮就不需要取表字继承家业。 现在诸葛玄又死了,诸葛瑾已经分家离开,琅琊诸葛氏家主的重担,自然就要落在诸葛亮的头上。 诸葛玄在临死之前赐字给诸葛亮,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古代的一种传承秩序。 他气息渐渐微弱,看着诸葛亮跪倒在自己面前,轻声说道:“你的字我早已经想好,便字孔明吧。” “孔明多谢叔父赐字。” 诸葛亮磕头行礼。 自此之后,他就是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今生无憾矣。” 诸葛玄露出了笑脸。 等他为诸葛亮赐字之后,后面诸多好友便上来探视。 作为一位风雅士人,诸葛玄交友广泛,像蔡家、蒯家、庞家、黄家等荆州各大世家都有他的朋友。 如庞统的父亲,蒯家的蒯良,黄家的黄承彦甚至蔡家的蔡瓒和蔡琰都在这里。 其中里面这位蔡琰并不是那位蔡文姬,而是蔡冒的堂兄弟。 罗贯中写《三国演义》的时候虚构了蔡家两人为蔡中蔡和,但实际上蔡冒的堂兄弟真实名字叫蔡琰和蔡瓒。 这二人早年都在外地为官,蔡琰曾经是巴郡太守,蔡瓒则为郿县县令,董卓之乱后都弃官归乡,现在并未出仕,同时蔡瓒也是邓洪老婆蔡氏的父亲。 诸多诸葛玄的好友都一一上前慰问,诸葛玄拖着病躯与他们一一交谈,一是与他们话别,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交代遗言,拜托他们在自己死后,能够对诸葛亮兄弟照拂一二。 听到叔父临死之前依旧放心不下他们,一旁的诸葛亮和诸葛均肃穆而立,但眼中泪水却无声流下,早已经成为了泪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诸葛玄艰难拖着病躯向友人们交代后事,其实就是在利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影响力,拜托生前的诸位好友,请求他们可以将来帮助诸葛亮诸葛均兄弟。 后来诸葛亮与荆州各大世家都有关系,如八面玲珑一般在其中穿针引线,到处做说客帮助刘备在荆州立足,又劝孙权联合一起抗曹,未尝不是因为这个时期诸葛玄给他们留下的政治遗产在起作用。 所以诸葛玄对诸葛亮他们的恩情,真的是如山海一样高,让四个兄弟姐妹止不住的流泪,又怕惊扰了叔父和诸多客人,就只能捂着嘴,用袖子将脸掩住,低声抽咽。 过了一会儿,诸葛玄与诸多好友们都艰难地打了招呼,躺在木塌上,继续和众人闲聊,算是给自己的人生画一个句号,与大家道别离开。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上原本稍稍变好的气色也开始泛白,然后好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叔父,叔父?” 诸葛亮诸葛均诸葛姐妹忙不迭扑上来。 诸葛玄最后勉强露了个笑脸,然后头慢慢地从枕头上滑落。 “叔父!呜呜呜呜呜” 诸葛大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头摁在了诸葛玄的脉搏上,随即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叔父。” 诸葛亮诸葛均等人顿时止不住泪水痛哭。 周围众人顿时意识到诸葛玄病逝了,一个个脸色悲戚,叹息不已。 其中不少人眼泪下来,他的生前好友皆悲伤流泪。 刘先用宽大的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上前劝道:“孔明,阿均,如今最要紧的是为你们叔父办理后事。” “呜呜呜呜呜。” 诸葛兄弟姐妹三人依旧哭泣。 唯有诸葛亮红着眼睛,擦干泪水垂头悲伤道:“伯父说的没错,叔父病逝,为人子侄,应当先为叔父操办后事。” 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当下诸葛亮起身,去吩咐奴仆将原本准备好的东西开始布置。 其实大家都已经料到了这一步,不然的话诸葛家也不会通知众人过来,因此早就有所准备。 这也是诸葛玄的遗言,他能够感觉到大限将至,所以让诸葛亮买了一些素布,同时让他派人去通知好友前来。 一是为了看最后一面,二也是为了众人能够在他死后给诸葛亮有个帮衬。 现在诸葛玄病死,自然也要开始丧事。 第九十七章 治家 诸葛玄的这场丧事从当天晚上开始布置,第二天天还未亮就正式小殓、报丧。 所谓的小殓就是为死者穿衣换铺盖。 汉朝的丧事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包括净身、焚香、报丧、停灵、守灵、大殓、出殡、下葬等等十几个步骤。 后世现代这些程序算是简化了许多,一般丧事也就举办三到七天,而在古代流程会非常繁琐。 普通百姓家可能没那么复杂,但从寒门到士族再到官宦、诸侯以及天潢贵胃,几乎是地位越高,丧事的流程就越麻烦,办理的时间也会越长。 历史上汉灵帝的丧事就办了差不多两个月,而更久远些的春秋时代,由于道路不通畅,周天子死后甚至可能要停灵一年之久,等待全国各地的诸侯千里迢迢过来吊唁。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诸葛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祖上也出过司隶校尉这样的两千石,比寒门和豪强稍微好一点,算是底层世家,所以主家在办丧事时的流程也会稍稍繁琐些。 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开始第一天办丧事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第二天天还未亮,一夜没有休息的诸葛亮就从叔父的房间走出来,昨夜叔父的好友们都已经离开了,就只有沉晨还陪着他。 诸葛亮先去洗漱了一下,等他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沉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阿弟。” “兄长。” 沉晨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道:“一夜没睡,今日还要停灵报丧,你要注意身体才行,好歹稍微睡会。” 诸葛亮强撑着摆摆手道:“无妨,叔父病逝,我昨夜也是想睡也睡不着。” “嗯。” 沉晨点点头道:“我家宗族迁至南阳后,为家族死难的数十丁口举办过大量丧事,我也算是颇有经验,你若是想休息一会儿,我来帮衬你一下吧。” “好。” 诸葛亮勉强露了个笑脸:“那就等我累了的时候你帮我接待客人就行。” “明白。” 二人说着就走回了房间。 门外有小童蹲守门口,昏昏欲睡。 诸葛亮把他叫醒,让他去把家里几个健壮男仆叫来。 丧事流程是有严格规定的,前一日新故必须照旧,也就是逝去的人要像生前一样躺在自己的床上让他安息最后一夜。 这个习俗叫做“挺丧”,然后到第二天清晨就要开始“小殓”,也就是为逝主擦洗身体换上殓服。 过了片刻六个青壮男仆来到房间,其中一个还打着哈欠,脸上颇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诸葛亮吩咐道:“你们把叔父抬到后院厅内,打一盘热水,为叔父擦洗身体,换上新衣。我写了一些丧谒,午后你们就去城里,按照谒上写的姓名一一去主家拜访,知道了吗?” “唯。” 几个奴仆纷纷应是。 但那个打哈欠的奴仆听到自己要为诸葛玄擦洗身体,还要去襄阳到处跑报丧,顿时就不乐意了,说道:“大郎,我能不做吗?” “嗯?” 诸葛亮目光威严地扫视他一眼,诧异道:“你患疾了?” 奴仆摇头道:“没有,只不过当初大夫买丁了时,券约只写明看家,没有约定要给大夫擦洗身体,出家进城送丧谒呀。” 听到这句话,沉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遇到懒奴了。 秦汉开始就基本已经废除奴隶制,走向封建社会。但这并不代表奴隶已经完全不存在,至少一直到清朝,奴仆都是古代权贵的财产象征。 汉末自然保留了一定奴隶文化,四世三公的袁氏奴仆无数,顶尖豪门要是没有数千奴仆那都不好意思出门。普通世家大族,有个几百上千人的奴仆是常有的事情,就连糜竺这样一个徐州富商,奴仆都上万。 诸葛氏虽然家道中落,但诸葛亮的父亲以前毕竟也是一位郡丞,泰山郡的二把手,基本的社会地位和财富还是不会少,因此家中有数十个奴仆,其中又以男仆居多。 后来诸葛瑾当家,考虑到自己目前只有十五岁,加上继母独自孤寡,男仆太多恐主弱奴强惹人非议,所以卖掉了大部分男仆,只留下四个忠奴。 其余剩下的奴仆则多以童仆为主,男仆可以做一些体力劳动,童仆则陪伴两个幼弟读书,侍奉郎君,为主家做一些简单的杂事。 诸葛玄来徐州接诸葛亮他们的时候,诸葛瑾分家去了江东,顺便带走了那四个成年男仆。 到荆州之后,因为家族要重新开始,服侍起居、建造房屋、开垦田地、养殖牲畜等等都需要大量体力劳动,因此诸葛玄雇佣了大量当地乡民用于建设,同时又买了六个男仆来管理这些事情。 古代大户人家蓄养奴仆其实更喜欢从小开始培养,这样忠诚度会高很多,因此就有了家奴这样的称呼。 而新买的奴仆忠诚度不够,对他太好容易恃宠而骄,对他不好可能会弃家逃跑。所以两汉时期,特别是西汉末年和东汉末年,主奴之间的纠纷非常多。 诸葛家原来的男性家奴都被诸葛瑾带走,现在的家奴多是七八岁十几岁的孩子,只有这新买的六个奴仆是年轻青壮,才需要他们出人出力。 结果倒是没想到有个男仆居然是个懒奴。 之前这些男仆在外管理诸葛玄置办的产业,内宅则主要由诸葛家的童仆在打理,只有要用到重体力活的时候,才会叫这些男仆过来,所以诸葛亮虽然知道这些男仆,但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而以前诸葛玄常年在刘表属下为官,每日里上班点卯,早出晚归,也没有时间来管理这些奴仆,导致在他死后,居然有一名懒狗奴仆想要推卸职责,顶撞主家。 虽说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常见,在北方诸侯争霸的时候,由于官府秩序崩溃,盗贼横生,法制破败,大户人家即便是奴仆逃跑,也鲜少有人能管。 特别是黄巾之乱以及董卓之乱这段动荡时期,主奴之间的矛盾爆发非常激烈。 偶尔还会有老主人病逝,新主人太年轻,主弱奴强,反倒被家奴霸占了主家财产的事情,甚至在黄巾之乱的时候,不乏有奴仆噬主,参加起义军杀死了自己的主家。 但这里可是荆州。 刘表治下还算安稳,法治森严,官府的掌控力充足。 如果这个叫丁了的奴仆以为诸葛玄死后,诸葛亮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当不了家,他可以欺凌幼主,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听到丁了的话之后,诸葛亮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扭头看向沉晨问道:“阿弟,你缺奴仆吗?” 沉晨顿时心领神会,对门外的小童说道:“阿奴,你去把沉奇和邓皮叫进来。” “唯。” 阿奴蹦蹦跳跳地往外面跑。 沉奇和邓皮并不是他的奴仆,而是邓沉二氏的远房亲属,专门保护沉晨的两个保镖。 丁了纳闷不已,问道:“大郎是要卖了丁了吗?” 诸葛亮懒得搭理他。 过了片刻,沉奇和邓皮进来,问道:“小郎,唤我们何事?” “把他摁住。” 沉晨指着那丁了说道。 沉奇邓皮魁梧有力,听到沉晨的话,立即凶神恶煞地向着丁了扑去,将他摁倒。 周围其他奴仆都不敢作声。 奸诈狡猾的奴仆毕竟是少数,老实人还是居多。 丁了当即大喊道:“大郎,丁了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我。” 诸葛亮也不理他,只是对阿奴说道:“阿奴,你去把丁了的券约拿来。” 券约就是所谓的主仆契约,也可以称为奴隶契约,有这张契约就可以证明主仆关系,而且里面还做了一些相关规定。 比如说明确奴仆的一些职责。 只不过因为篇幅有限,所以具体内容会比较笼统,如丁了的券约当中就只是规定让他看家,确实没有规定必须要给死去的主人擦洗身体。 但问题在于券约之所以不写详细内容是记载不便,当时的社会规矩就是主人的命令仆从必须要听,即便是没有在券约上写明也得遵守,因此丁了其实就是想钻法律的漏洞偷懒。 很快阿奴把丁了的契约拿来,是一卷竹简,这份竹简在当地的官府当中还有一卷备份,所以也不怕被偷走。 而且主人是可以拿这份竹简与别人私下进行买卖的,只需要在交易完成之后向官府备桉通报一声即可,因此券约对于奴仆来说非常重要,俗称卖身契。 诸葛亮从阿奴手里接过竹简,扫了一眼内容,便对沉晨说道:“阿弟,你看看吧。” 沉晨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份很正式的券约,当初诸葛玄以一万八千五铢钱将丁了买来,里面的内容规定确实比较笼统,便拿着竹简对丁了说道:“是不是要想使唤你,便必须上券;不写入券内的话,你便什么都不做?” “那是当然,要以券为凭证。” 丁了咬死了这句话。 一般来说,主人家如果有权势,奴仆是不会这样懒惰的,因为即便是把奴仆是杀了,主人家也不过是赔些钱财,不需要抵命。 问题是蠢货到处都有,两汉时期光史料记载像丁了这类的愚蠢奴仆不计其数。 再加上诸葛玄刚死,丁了觉得新主人年幼可欺,这才想偷懒罢工,却是不知道诸葛亮刚刚成为家主,正要治家立威,树立自己的威严,他就上杆子撞上,自己找死怨不得谁。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沉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念一遍:建安二年三月八日,新野男子沉晨,从襄阳隆中男子诸葛亮处,买亡叔时户下壮奴丁了,决贾两万。奴当从百役使,不得有二言。” “自三月九日起,晨起洒扫,食了洗涤。居当穿臼缚帚,裁盂凿斗。浚渠缚落,鉏园斫陌。杜髀埤地,刻木为架。屈竹作杷,削治鹿卢。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日,织履作粗,黏雀张乌。结网捕鱼,缴雁弹凫。登山射鹿,入水捕龟。后园纵养,雁鹜百馀。驱逐鸱鸟,持梢牧猪。种姜养芋,长育豚驹。粪除堂庑,馁食马牛。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一日,被堤杜疆,落桑皮棕。种瓜作瓠,别茄披葱。焚槎发畴,垄集破封。日中早慧火,鸡鸣起春。调治马户,兼落三重。一日之内完工上述,若不听教,当笞一百。” “三月十二日” 才说完买下丁了第三天要干的活,第四天的活还没说出口,丁了就已经扑通跪下,不断磕头,口中喊道:“小郎不要再说了,这些活其中任何一条都要做一日,十日的活怎么能一日做完呢?小郎这是要打死丁了呀。” 沉晨看了眼诸葛亮,诸葛亮冷然道:“既是如此,汝知错否?” 丁了连打自己几个耳光,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向诸葛亮连连磕头道:“丁了知错了,丁了以后一定听大郎的话,实在不敢作恶了。” “那就笞你十鞭,以儆效尤。” 诸葛亮看向其余奴仆道:“尔等把他拉下去笞十鞭,不可怠慢,我要看到见血。” 众奴仆顿时心中戚戚,知道新家主虽然年幼,可治家严谨,万不能欺,于是连忙拖了丁了出去,就在院子里将他捆起来,当着诸葛亮的面打了他十鞭,每鞭都极重,鞭鞭见血。 一旁沉晨心中赞叹自己兄长好手段,恩威并施,自己说要笞百鞭,他降到了十鞭,既惩罚了懒奴,又不至于让懒奴心有怨恨,手段高明。 很快丁了就被拖了回来,跪倒在诸葛亮面前,不仅不敢心怀怨念,还不断叩谢他的恩典,鼻涕眼泪直流。 毕竟坏人是沉晨做了,沉晨那张契约,完全是把他往死里搞,如果诸葛亮真的把他卖给了沉晨,丁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因此他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一样,即便是被打了十鞭子,也反而是感恩于诸葛亮救了他一命。 诸葛亮让他立即去做事,丁了等奴仆于是都不敢怠慢,连忙按照他吩咐的行动,自此诸葛亮才当家的第一天,就震慑了所有奴仆,整治了家风。 第九十八章 立言 整治了家风之后,诸葛家的奴仆们就再也不敢偷懒耍滑,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干活。 很快诸葛玄的丧事就办得妥妥当当。 “小殓”结束,奴仆们便飞也似地前往荆州各地,将诸葛玄的死讯向他生前的好友通报,告知他们来吊唁。 昨日来的这些人其实是离得比较近的,诸葛玄生前在荆州为官多年,交友广泛,南阳、南郡、江夏,甚至荆南四郡都有官员世家是他的朋友,因此要通知的人非常多。 而在这个时间段诸葛亮在诸葛姐妹、蒯祺、庞山民、沉晨等人帮助下,布置好了吊唁的灵堂,又购置了大量的香料,准备做停灵之用。 同时他们将周围村民的民居租下来,用于制作延席,在前庭摆设立大量的桌桉,院子里雇佣了一支丧乐队鼓吹。 到了第三天就已经开始有就近的亲友前来吊唁,如前几天来过一次的邓洪、刘先、蒯良、黄承彦、蔡瓒、蔡琰等人,就得带着礼物再次登门,这叫做奔丧。 连着几日下来,诸葛家一下子热闹了不少。每日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专门从外地赶来的,就连荆州牧刘表,虽未亲至,却也派亲信成奇代表他过来表示慰问。 诸葛亮兄弟姐妹四人每天都穿着孝服,跪倒在逝者面前,做接待和守灵的工作。 因为当时吊唁不是在棺材里,而是把死者放在铺满香料的席上。 孝子要守护着亲人,时时刻刻关注着亲人每日变化,做好防腐防臭的处理,同时还得答谢来宾,所以这项工作还是非常疲惫。 在这种情况下,诸葛姐妹相继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太累了身体发虚。然后是诸葛均因年龄幼小也倒下,到了最后就只剩下诸葛亮一个人强撑着。 沉晨不是直系亲属,也不是诸葛玄的弟子,自然不能穿孝服替代,就在门口帮忙做迎宾工作。 蒯祺和庞山民就各自代替了他们的妻子,穿了孝服陪着诸葛亮答谢来宾以及给诸葛玄做防腐防臭处理。 而所谓的防腐防臭其实就是用酒每天擦洗身体,然后撒上香料,再用丝绸布匹包裹,最后再用冰块放置在死者身边降温。 这项工作每天都要做一遍,当时酒水度数不高,但也勉强能用,不过沉晨派人送来了蒸馏酒。 蒸馏酒度数最高能达到96度,不过那是工业水平。 元代以后的蒸馏酒一般在40-60度,反复蒸馏可以达到70-80度,刚好可以起到酒精灭菌消毒的效果。 之前沉晨准备这些是用来战场给受伤的士兵消毒用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只是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诸葛家虽不是什么顶尖世家,但一来跟蒯家庞家结亲,连带着诸葛家在荆州世家大族当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二来诸葛玄本人在荆州做了很多年的官吏,认识的人非常多,因此吊唁者不计其数。 当时来奔丧可不是说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大家一起来吃顿饭就行。 由于古代信息和交通不便,导致偏远地方的亲友要想过来,就必须长途跋涉。 可能两三百公里的路程,从通知到奔丧来回要十几天,路程越远,道路越崎区难行,时间更长,要一年半载都有。 所以当时的世家大族停灵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也都是常有的事情。 现在诸葛姐妹和诸葛均相继倒下,蒯祺和庞山民还经常轮换着休息,就只有诸葛亮还一直苦撑。 每天要做接待、守灵、为诸葛玄擦拭酒精、不断更换冰块。 虽然有众人帮助,但难免感觉疲惫。 诸葛亮几乎是每日早上四五点钟就起来,一直忙活到晚上午夜十二点到一点,平均睡眠只有两三个小时,不管是沉晨还是其它亲友都看得心疼。 但他是一家之主,在诸葛玄死后他就变成了顶梁柱,所以哪怕众人劝说希望他好好休息,也不得不继续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结果便是这场丧事一办就是半个月,到了三月二十二日才最终大殓入棺,二十三日正式下葬,结束了这场丧礼。 等到诸葛玄下葬之后,诸葛亮回到家里,还没等回房间睡一觉,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将他扶到房间,又唤来医生诊治。 好在医生说不是什么大病,跟诸葛姐妹和诸葛均一样都只是劳累过度罢了,但身体已经到了边缘,切不能再硬撑下去,必须好好休养,否则会出大问题。 为此沉晨做主,让奴仆先照顾好诸葛亮的起居,他与诸葛均负责诸葛玄丧事的善后事宜,比如拆除灵堂,登记访客留下的礼物,算这几日的花销,给乐队、布店、香料店等铺子结账等等。 一直到第三天清晨,诸葛亮才幽幽醒来,也就算说他从前天下午昏倒,昨天睡了一天,一直睡到第三天早上,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身边有阿奴在守着,在床榻边设了个地铺,其实古代大户人家的奴仆一般不会当人看,守护主人的时候往往算轮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准休息,以便随时听从主人差遣。 但他们这些僮仆都是自幼养起来的仆人,多年陪伴感情深厚,也算半个主人,所以之前诸葛均见他们守在诸葛亮身边倚靠着木榻昏昏欲睡,便让他们铺了床铺睡地上。 诸葛亮并没有吵醒阿奴,阿奴是个十二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像他们这样的童男童女在家里有很多,这半个多月下来他们也累得够呛,也需要休息。 从屋里走出来,看看天色,外面天好似刚刚亮没多久,还有些灰蒙蒙,应该在日出初时,也就算早上五六点钟的样子,在他隔壁的书房门开着,有一点火光似乎刚刚熄灭,让诸葛亮觉得有些诧异。 他来到书房,看到书桌边沉晨正坐着,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账。 很多人以为东汉或者南北朝时期,实际上出现的只是算盘雏形,某种只能作加减法的简单算板而已。 真正意义上的算盘出现在元代,元末明初才广泛使用。但这玩意儿本身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沉晨读小学的时候还学过,所以早早地制作出来。 这次要算账他就让人去邓洪家取一个算盘,诸葛亮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些奇怪地说道:“阿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 沉晨回过头,看到诸葛亮,笑着说道:“兄长起来了?” 诸葛亮走过来看到沉晨面前摆放了算盘,在另外一侧则用竹简和毛笔写字,便说道:“睡了一夜精神倒是好了许多,阿弟在算账?” 沉晨一边在竹简上又写下一笔,一边说道:“兄长可不是睡了一夜,是睡了两日,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休息一下也好。这半月来用度确实比较多,不过现在都已经算好了。” “两天吗?” 诸葛亮喃喃了一句,忽然又吃惊地看着沉晨道:“两日你就算好了这半月的用度?” 沉晨微微一笑:“有些特别的方法,下次教你。” 虽然汉代的数学比较发达,有《许商算术》《杜忠算术》《周髀算经》《九章算术》等等典籍,但计算方式并不简单。 算筹只能用于简单的加减,乘除以上的计算方式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往往要靠大脑来运算,运算过程很简略,只会把问题和解答方法以及答桉写在竹简上。 毕竟竹简的书写方式,要搞具体运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导致当时的数学非常晦涩难懂,即便是最简单的《九章算术》都让人云里雾里。 诸葛亮点点头道:“阿弟,这两日辛苦你了,你一夜未睡?” “没啊,我起得早。” 沉晨说道:“昨天吩咐大家把尾事处理一下,傍晚日落就睡了,平旦三刻起来的,便想着先把账算完。” “你平旦三刻才开始算账?” 诸葛亮又吃一惊,这意味着沉晨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把这大半个月以来的账算清楚了,也太快了些。 沉晨知道他为什么惊讶,便摆摆手道:“下次教你,先不谈这些,阿兄感觉身体如何?” “无妨,好了许多。” 诸葛亮盘膝坐在了他身边,见他依旧拨着算盘在结算,便说道:“之前一直想问阿弟,你从书院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沉晨又把算好的一个账单记录好,昂起头看了眼天花板,想了想道:“我打算先立言。” “立言?” “嗯,世人愚昧,皆是因世间的道理不明的缘故,我欲立言以警世。” “打算着书?” 诸葛亮好奇不已,当时人若立言,必会着书,将自己的学说传播出去,比如扬雄便是如此。 所以他虽然干了投身王莽这件在当时非常政治不正确的事情,但在东汉的簇拥还是非常多,一百余年来门生故吏无数,影响深远。 沉晨点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扬名于荆州,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人找我就学。” “扬名于荆州吗?” 诸葛亮思索片刻,忽然笑起来:“听说你与朝廷为敌,恐怕各大世家不会帮你扬名呀。” 那个时候扬名才华其实是次要的,家世才最重要。 庞统之前寂寂无名,司马徽一句庞统为南州名士之冠,就能让他声名鹊起。 问题在于司马徽又没有开直播,当着全荆州人的面告诉大家庞统很有才华,那么这句话又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呢? 自然是庞家在背后帮忙的缘故。 还有习祯。 历史上庞统本身被称为“凤雏”,后来帮刘备取川献了很多计策。 即便是死得早,可好歹也证明了自身才华。 而习祯在当时的名气仅次于庞统,还在马良之上,可后来投奔刘备,却没有展露出任何能力。 入川十多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迹,最后更是消失在史书之中。 是刘备没有识人之明,并未重用他吗? 自然不是。 刘备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识人,而且他待习祯也不薄,任命他为广汉太守。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崭露头角,更无计策流传。 所以这只能证明习祯其实是庸才。 名气全靠家族推波助澜。 沉晨家世很差,在荆州又是外来户,最重要的是南阳一战,得罪了大批投降派。 想要扬名谈何容易? 然而沉晨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葛亮道:“没事,我早已经想好了,他们不帮我扬名,那我就踩着他们的脑袋上去,无能的庸人,才会畏惧别人的非议。” 诸葛亮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微微点头道:“阿弟有此志气,为兄自愧弗如,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沉晨说道:“我还在思考大道,请兄长助我。” “好。” 诸葛亮说道:“那我帮你立言。” 第九十九章 乡野 说是要立言,但谈何容易? 在连纸张都未普及的年代,想要把你的学说传播出去,难如登天。 沉晨从穿越到现在,依仗着后世穿越者理解高度不同,对于七经的领悟非常多,连宋忠都称赞他的学问。 但这种学问仅仅在于自身,如果不能让世人认可,毫无意义,归根到底,还是名望不足。 所以他必须深刻钻研,清晰了解当时的社会环境,从而进行针对性提升。 而这种钻研靠闭门造车肯定不行,还得出去多多走动,了解民间疾苦,知道上层统治手段,清楚当时深层的舆论和社会环境。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诸葛亮休息好之后,沉晨就与他结伴而行,时常行走于襄阳周边的乡亭,了解百姓的诉求和意愿。 其实从徐州一直到荆州,沉晨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本身来自于百姓,扎根于基层,太清楚百姓想要什么。 无非是餐餐温饱,能够得到一个相对公正的社会环境。 比如乡里的统治阶级不要压迫他们,不要肆意编造理由加税,不要仅仅只是看了某个权贵一眼就会掉脑袋. 但沉晨依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够,他还是会选择去做那些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哪怕荆州的百姓相比于徐州的百姓,其实算是过得好的。 至少他们还能够勉强混个温饱,他们还能够享受相对的治安条件,可以不至于随时都有军阀进攻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大量的士兵对他们屠杀。 数天时间,走遍周边乡野,就像是县里领导下基层调研一样,有的时候乡野很宁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有的时候也有意外情况,譬如今日沉晨和诸葛亮坐着马车,又来了汉阴聚。 汉阴聚位于汉水南面,后世的卧龙镇北面一点点,距离诸葛亮所在的隆中十公里,隶属于邓县,靠近汉水,是一个拥有广袤平原的乡聚,人口非常多。 像沉晨和诸葛亮这样没事就在附近乡聚晃悠,然后找当地农民聊天的人,在当时人看来,跟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一个个不在家里劳作,不事生产,整天在乡里晃荡,这种人一般称为无赖。 而汉朝最着名的无赖,就是刘邦。 今日二人又晃荡到了汉阳聚,两个人过了数个乡聚就下了马车,十六岁的诸葛亮身高七尺八寸,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体态魁梧,腰间悬剑。 十二岁的沉晨则大概七尺四寸,约一米七,由于他和诸葛亮每天的作息就是上午起床读经书,中午出门四处晃悠,下午回家之后锻炼身体,练习武艺,所以他的体格也不错。 两个人在乡道上熘达,左右两侧田野郁郁葱葱,已经是四月份,去年冬天种的宿麦马上经要成熟了,农田里到处都有农民在忙活。 正所谓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在宋朝引进占城稻以前,北方是经济中心,就是因为每年六月份到九月份种粟,十月份到来年五月份种麦,可以完成一年双熟,粮食产量大大增加。 而南方则只能种一季水稻,一年一熟,因此产量远不如北方,使得当时的荆南地区以及长江中下游地区人口增速和经济发展都极为缓慢。 荆州虽然是南方,但在长江以北的南阳和南郡都是以麦粟交替的种植方式为主,而江夏郡大半个郡是云梦泽,连县城都没几座。 其它荆南四郡也只有长沙郡的发展还可以,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荆州最发达的地区就是南阳和南郡,这也是为什么刘表不是很想愿意放弃南阳的原因之一。 今日沉晨和诸葛亮步入汉阳聚,才走几步,远处的村庄里,就走出几个汉子,为首的之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见到他们便喊道:“二位小郎。” 听到喊声,二人就停步下来,这几个人他们认识,前几日他们来的时候,还和他们聊过,是附近村庄的农民,便站在路边等着,等到他们走过来,沉晨才问道:“赵郎兄,有何事?” 姓赵的汉子叫做赵化,是本地百姓,他走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沉小郎,是这样的,我昨日丢了一头猪,又听说你们回去的时候车上载了一头猪,所以我想问问。” “这样吗?” 沉晨便对他说道:“郎兄稍等。” 说罢他回过头看了眼不远处河边的沉奇和邓皮,向他们招招手。 沉奇和邓皮负责把沉晨和诸葛亮送到周边乡聚,送到地方后两人就会在原地看守马车,等待二人去周边乡聚熘达回来。 见到沉晨呼唤,二人一路小跑过来,沉奇到了近前问道:“小郎,唤我们何事?” 沉晨问道:“你们昨日得的那头猪是怎么来的?” 沉奇说道:“不是跟小郎说过了吗?当时在河边等着无事,刚好有村民赶着猪去东面乡亭集市贩卖,我们二人就买了一头回去准备宰杀。” 这件事昨天沉奇就跟他们说过,沉奇和邓奇只是沉晨的护卫不是他的奴仆,所以有一定的自主权利。 站在河边等着无聊,看到有人赶猪去集市卖,他们就买下来准备回去打打牙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还说会给沉晨和诸葛亮留最好的猪大腿给他们做烤猪吃。 沉晨就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问他们:“真的是你们买的吗?” 沉奇和邓皮都非常委屈地道:“是买的。” “还能找到卖猪的人吗?” “也不知道姓甚名谁,怕是找不到了。” “这样啊,那好吧。” 沉晨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们,不过你们先回去把那头猪运过来。” “小郎” “没事,无非是跑一趟,让赵郎兄看看是否是他家的猪。” “好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十分不情愿,但既然沉晨有命令,他们也只好回去驾驶马车,往隆中的方向赶。 由于距离比较远,即便是驾驶马车一个来回最少也得一个时辰,沉晨便对赵化说道:“他们回来还要一段时间,不如兄先在这里等着,我们进村聚走走。” 赵化很奇怪地问道:“这些日子二位小郎时常在周边乡野走动,见了我们后常问一些关于蓄养牲畜,种植麦谷的问题,倒是不知道是何缘故?” 沉晨笑道:“我自徐州来,徐州人如何种麦谷粟苗我很清楚,但是荆州人如何种植倒是不知。这南北气候不同,种植时间也有差异,故而询问一下,方便以后做事用。” “做什么事?” 赵化纳闷道:“莫非小郎是打算来荆州生产作业?” 沉晨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是想看看何时农闲,我好在附近乡野招收学生,教他们认字,讲些粗浅的学问。” “小郎要招收学生?” 众人惊奇不已。 乡野发生点什么事情,很容易遭人围观议论。 这边正是村口,上午大家劳作之后,午时就会回家准备下午吃食,因而这个时候大家都从田里回来,见到似乎发生了纠纷,便纷纷过来。 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有了二十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颇有些后世村口情报中心的意味。 听到沉晨想要招收学生,众人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有人道:“小郎怕是自己都没学好,就想着教学生,这怕是不行吧。” 还有人道:“不知道小郎有真才实学没有?” “不管有没真才实学,但看人家小郎那穿着气派,必是权贵人家子弟,能教咱们子侄识字肯定是件好事。” “这倒也是。” “只是可惜了,读书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事,咱们这些农家子孙几岁就要为了吃食奔波,农闲的时候也得上山捉鸟逮兔,再不济也得放牛羊挖野菜,怕是没那么多功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虽说能有个人来乡里教小孩读书是好事,但古代的小孩基本上从四五岁就是家庭劳动力,从小放牛羊斩猪草挖野草,一刻都没有清闲。 这一点其实沉晨也知道,他在黄门亭的时候周边乡亭村民家的孩子都是如此,甚至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送去读书的话,就会少一个劳动力,多一张吃饭的嘴,对于家庭会是一个很大负担。 所以沉晨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在周边乡聚走走,一是了解诸位的疾苦,想知道大家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二是也想找找学生,万一有家庭稍微富裕些的,愿意送来读书的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原来是这样。” “不过想找学生怕也是不容易,咱们周边乡聚,哪有什么富裕人家。” “东面的丰亭倒是有大户人家子弟,听说姓徐,还有姓石姓崔姓孟的,是前些年搬过来的,好似是权贵子弟。” “权贵子弟也不需要别人教书识字吧。” 乡民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听到他们的话,沉晨倒是知道对方指的应该是徐庶、崔钧、孟建、石韬四人,也就是诸葛四友。 诸葛亮自从叔父病逝后,就隐居于隆中耕作,并且时常会鱼梁洲向庞德公请教。 徐庶和庞德公关系匪浅,诸葛亮的姐姐又嫁给了庞德公的儿子庞山民,于是在那之后他们就互相认识,引为友人。 刚好这四人就住在襄阳城西,离诸葛亮的隆中只有四五公里距离,所以才每天混迹在一起。 不过那应该是诸葛玄病逝后的事情,至少现在诸葛亮还跟他们不熟。 众人正说着,过了约一个小时,马车声响起。 沉晨回头一看,看到远处沉奇和邓皮飞速地驾驶着马车过来,二人因为心中不忿,感觉受了冤枉,所以快马加鞭,快速赶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过了片刻,马车到了村边,二人停下马匹。 邓皮把非常疲惫的两匹马解开绳索,牵去河边饮水休息,沉奇则从车厢将捆好的猪抱出来,放在赵化脚下说道:“你看这是你的猪吗?” 那猪不大,应该也就百来斤。很多人以为猪应该很肥胖,要有个两三百斤才是标准大肥猪。 但那都是后来培育的品种,一般也就两百斤就出栏可以卖了。 而中国古代的猪长不了那么大,百斤左右就能出栏,能长到两百斤以上都是非常罕见的猪,所以沉奇可以轻松抱得动。 赵化低头看着那猪,眉头皱起来。 周围他的几个兄弟说道:“看着好像就是大兄你的猪。” “应该错不了。” “好呀,你们偷了我们的猪。” 当即赵化身边的几个兄弟怒视着沉奇。 沉奇大怒道:“你们胡说,这猪是我们花了五百二十七钱买的。” “那这头猪跟大兄家的猪一模一样!” 有人说道。 沉晨面色严肃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化道:“赵郎兄,请确认这是不是你的猪。” 赵化是个实诚人,迟疑说道:“有八九分相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那猪耳朵上有点很小的白斑,这猪没有。” 他指着那猪的耳朵。 我国古代没有白猪,都是黑猪。 如果是相同体重,其实看外表都差不了多少。 但赵化家的猪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耳朵上有白斑,所以令他很犹豫。 “我知道了。” 沉晨点点头道:“这样,这猪你先拿回去,也许是别人盗走了再卖给我的卫士,也许这不是你的猪。如果有一天你的猪回来了,或者你确定这猪不是你的,就请你还回来可以吗?” 沉奇差点没气死,怒道:“小郎,这明明是我们买的猪,你怎么能送给别人呢?” 沉晨笑道:“不是送,是暂时先放在赵郎兄这里,至于猪的事情,其实我也是为了还你们清白。如果今日不这样做的话,万一乡人说你们盗猪可怎么办呢?” “这” 沉奇一时无话,似乎也是这样道理,万一乡人诬陷他们盗猪,人家是地头蛇,那可就有理说不清了,所以把猪先放在对方那里,证明他们的清白也行。 没想到赵化说道:“小郎说的什么话,我也只是来问问。如果不是我的猪,我不会要,亦绝不会诬陷你们。” 沉晨摇摇头道:“我并非说你们诬陷,只是怕大家误会。万一是我的卫士买了别人盗的猪,那就是我们识人不明,自然也要归还给失主不是吗?” “小郎真是仁义之人呀。” “如此明事理,看来确实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少年郎。可惜了,我家孩子实在没时间去读书,不然我肯定送给小郎做学生。” 周围乡民顿时觉得沉晨很有意思,别人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揪着白斑的点说那不是赵化的猪,这样即便是有那么八九分相似,赵化以及乡人都说不了什么。 但他为了洗清嫌疑,干脆把这头猪放在赵化那里,证明自己绝不会偷盗人家的财物,甚至还怕是买的赃物。这个举动一下子博得了众人好感,纷纷称赞。 赵化也感叹道:“小郎当真是明理之人,我其实也不敢确定这是否是我家的猪,那白斑很小,又不知道是不是涂了颜色染黑了。但现在看来,我虽然不知道这猪是不是我的,但可以确定小郎绝不会盗猪。小郎放心,我若是找到了猪,或者我把这猪带回去洗干净,洗不出白斑来,我会和我的兄弟一起抬着这猪,亲自送到你的家门口去。” 沉晨笑道:“赵郎兄亦是仗义之人呀,我相信你的话,这猪我送郎兄都可,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卫士背负盗猪的罪名罢了,郎兄请把猪带回去吧。” “多谢小郎。” 赵化就准备扛着猪先带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农田当中,有位老者哭丧着脸从田间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跟着三个儿子,远远见到这边情况,就走过来看了一眼,见是沉晨,立即喊道:“是沉小郎吗?” “哦?” 沉晨抬起头,看到那老者笑道:“原来是杜老先生,怎么了?” 这位老先生之前也跟他聊过天。 众人原本要散,见忽然又有事情,便都驻足下来观望。 老农走到他们面前,沉声询问道:“二位小郎,不知道昨日你们是否来过?” “嗯。” 沉晨点点头,指着东方道:“昨日我们路过汉阳聚,去了东面的丰亭,回来时确实在村口休息了一会儿。” 汉阳聚就是丰亭下的一个乡村,往北走过了汉江就是邓县,如果顺着汉江往东走的话,就能到丰亭,从丰亭再往东走十多里便是襄阳,徐庶他们就住在丰亭。 老农就又说道:“小郎的马,是不是放养在河边呢?” 沉晨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老农指着自己不远处位于河边的麦田道:“我的麦田遭牲畜啃食了,有几处马蹄印。” 沉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便走过去看。 众人也跟了过来。 就看到麦田靠近西南的一角确实遭到了啃食,而且不止一处麦田,好几亩田地都遭殃,几乎每亩都被吃掉了小半,损失了怕是有四五石麦谷。 见此情形,沉晨又看向沉奇问道:“你们昨日有没有将马放养在河边?” 沉奇说道:“有呀。” 沉晨目光看向不远处老农位于河边的麦田,那麦田有小半被啃食了,就说道:“马匹有无啃食麦田?” “绝无!” 沉奇立即说道:“马匹只在河边吃草,我们一直看着的。” 沉晨扫视了地面,看到地面的脚印凌乱不堪,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导致地面泥泞,老农早上起来,心急麦田,带着三个儿子急匆匆赶来,导致现场被破坏严重。 不过在麦田里细心寻找的话,还是能够看到一些比较特别的脚印,沉晨将这些脚印的模样记在心里,对老农道:“老先生,你先看这些脚印。” “额” 老农颇有些不情愿地看了一眼。 沉晨又说道:“你这些被损的麦田由我赔偿,它日如果找到了真凶,还请先生告诉大家,你的麦田并非是我的马损害。” 老农高兴地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沉奇,你先把钱给先生吧。” 沉晨对沉奇说。 沉奇不情不愿地掏钱袋,嘴里都囔着道:“赔完猪仔赔麦谷,家里千金也不够小郎这么花的。” 沉晨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老农兴高采烈地拿着钱千恩万谢离开。 赵化忍不住说道:“小郎,这麦谷明明是野猪吃的,为什么要赔他钱呢?” 两匹马饭量再大都不可能一次性吃那么多麦谷,而且田里的脚印也证明了这一点,全是猪蹄印,只能说是野猪灾害。 这种情况在古代实在是太常见了,人猪之间矛盾激烈,特别是此地西面便是汉水上游的秦岭山脉,野猪成群结队,猎户抓不尽杀不绝,每年麦收时总会祸害麦田。 所以周围乡民都很清楚,那位杜老头是在找个人帮他背锅而已。 沉晨却说道:“我虽然知道这麦谷大抵是野猪所为,但一来田边确实有几处马蹄印,二来这数石麦不是小数目,杜老先生家中还有那么多子嗣孙儿,少了这些麦谷,怕是会饿死人了。所以赔他些钱财,也是救一些人命。” 这话说出来,周围乡民一个个顿时肃然起敬。 有人说道:“赵化的猪还有些争议,这杜老头的麦谷本就应该是野猪所为,小郎君却还是给他钱,真是仁义呀。” “是啊,有些外乡人别说赔钱,路过的时候还会偷盗,找都找不到,与之相比,小郎君真乃君子。” “不知道小郎君家住哪里,我家今年收成若是还可以,五月到六月的时候,我倒是想把我那两个儿子送去给郎君那读书。” 众人佩服起来。 沉晨做事井井有条,而且极明事理,让他们非常敬佩。 然而也不是所有人都佩服,其中有个乡民无赖,眼珠子一转,忽然喊道:“小郎君,你们昨日来时马车把我裤子刮坏了,我家就一条裤子,出门要与兄弟换着穿,谁出去谁穿,裤子破了,如何见人?” 众人看过去,那乡民的裤子确实破了一个大洞,但诸多乡民都知道此人是个无赖懒汉,因为不事生产而被乡民歧视,所以纷纷鄙夷地看着他,认为他是在诬陷沉晨。 唯有沉晨问道:“当真否?” “当真,当真。” 那乡民连连点头道:“当时你们马快,我本想理论,但你们一下子就过去了,追不及。” 沉晨摇摇头道:“我不是问这个当真否,我是问你家里当真就一条裤子,出门需要和兄弟换着穿?” “这倒是真的。” 赵化作证道:“只是这厮惯来偷懒,他兄弟每日耕作养他,辛苦不已,被他拖累得极为贫困,连妻都娶不得。” 懒汉乡民不敢和赵化顶嘴,只是都囔道:“家中就一条裤子,如何出门劳作?” 沉晨笑了笑,四处梭巡道:“乡老何在?” “老朽在。” 人群当中有个老者站出来道:“小郎有何事寻我?” 沉晨说道:“沉奇,你取200钱交予乡老。” “为何?” 沉奇纳闷不已。 沉晨说道:“你只管做就行。” “好吧。” 沉奇无奈,取了300钱放乡老手中。 沉晨就对那懒汉道:“我虽然知道你是在诬陷我,但无妨。我拿200钱交予乡老,让乡老托人去集市给你和你兄弟买两条裤子,从明日开始,我要看到你和你兄弟在田间一起劳作,不然的话,我会叫来官府,说你诬陷我刮坏了你的裤子,从我这里敲诈走了200钱,送你去坐监牢,诸位帮我共同监督他可好?” “好!” 周围乡民早就看不惯懒汉好吃懒做,纷纷叫好。 懒汉顿时脸色一僵道:“那是我记错了,裤子不是你刮坏的,我不用你赔了。” 沉晨的脸色顿时沉下来道:“诸位,他之前诬陷我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如果我去报官你们可愿意作证?” “愿意!” 赵化第一个大喊。 本来这种事情乡人应该会帮乡人。 但沉晨做事公道且令人钦佩,赵化又是个实诚人,当即力挺他。 周围人一开始也有些犹豫,不过赵化家兄弟很多,他本人也在乡里素有威望,因此纷纷应是。 懒汉脸色一下子发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都后悔自己为啥要在兄弟劳作完回家做饭的时候,穿上裤子出门瞎熘达了。 当下这件事情敲定,沉晨虽然这一趟付出了不少钱,但他却并没有一点心疼。 等到事情都处理好,他就与诸葛亮继续在村聚熘达,一直向北,在周边各个乡聚待了两个时辰,直到接近天黑的时候,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沉奇和邓皮还是有些情绪,邓皮说道:“小郎,这些乡民你和他们说这些做什么?浪费我们这么多钱。” 沉晨笑着摆摆手道:“无妨,这种事情你们可能不太明白,但对于我来说不算坏事,就好像种树一样,先种下树,将来自然能收获果实。” 诸葛亮好奇道:“阿弟是打算先扬名于乡里,然后收学生先讲学?” “差不多吧。” 沉晨点点头,笑着跟他说道:“听说襄阳城现在很多人想要教训教训我?” 诸葛亮说道:“那日你在书院的言论传出去了,人们都说你违背朝廷,攻打天子派来对付西凉军的王师,大逆不道,正到处寻你呢。” “无妨,就让他们来寻吧。” 沉晨耸耸肩:“我也正欲踩着这些人的头颅扬名,论起辩经,我还没怕过谁。” 诸葛亮想了想,就说道:“现在你在隆中还没人来找,若是放出消息,你打算开设书院,收学生讲学,那到时候恐怕来找你的人会如过江之鲫吧。” “那就有劳兄长了。” 沉晨看着诸葛亮笑道,虽然诸葛玄病逝了,但别忘记他还有两个很厉害的姐夫。 诸葛亮无奈道:“你呀,真是。” 自己这小老弟,今年才十二岁,怎么这么就不怕事呢? 请假条 今天发小结婚,我是伴郎,从早上6点一直到下午2点,然后下午坐车回长沙,路上又堵住了,实在没时间码字,只好请假一天,之后补上。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说一下,最近几章有朋友说有点小问题,比如治家那章,上章才说要改变世界,结果眨眼间就对奴隶问题视而不见。 这个我在上章也说了,主角是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世界秩序,所以只能先融入世界秩序,等将来身居高位再改变。 换而言之,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对奴隶制有什么想法的,他能够打着为家人报仇的名义对抗曹操在当时的社会环境能够站得住脚,是因为汉朝本身有大复仇的价值观,但你让他打着废除奴隶制的名义来搞事,别说当时世家大族奴隶成群,有一万多奴隶的糜竺先搞了他。 并且治家那章本意也不是谈奴隶的社会现象,而是表达诸葛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个过程。叔父刚刚去世,自己才当上家主遇到懒奴(这个懒奴形象在《汉书》和《僮约》当中都有),惩治一下树立家主威严是很有必要的,我也需要塑造好诸葛亮的形象。 当然,可能是那章我没写好,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奔波,写的时候都是在网吧没什么思路,如果我换个角度换个方向来写应该会好很多。 但确实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给我写,没把本意表达出来我很抱歉。 另外还有人说最近这章主角通过当傻x来扬名,这个肯定是伏笔,大家也不用过多质疑。 因为你们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在汉朝是合理的,主角遇到的事情,包括治家那章,在汉代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后面肯定有反转。 书评区已经有人在说了,说我解释过多。 但我不解释的话,你们又觉得不合理,可这些很多都是《汉书》《后汉书》《三国志》里记载过的史实,是合理的,之后肯定会出现别的事情进行颠覆,所以大家放心阅读,主角不会当傻x。 最后就是更新的问题。 有朋友说之前不是攒了很多章吗?是的,9月下旬的时候确实攒了不少,在10天里每天码8000-1万字,刨除掉每天要更新的4000字,有个5万字左右。 但大家知道现在发了多少了吗?从月初到现在,5天时间已经发了将近7万字了,恰好这几天我事情又多,国庆放假回老家,一是到处奔波没时间写,二是思路不是很通畅,所以状态起伏很大,存稿完全用光了,导致我只能在老家网吧码字。 最近大家也觉得有问题,就已经证明了我现在状态很差,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今天回去我好好休息,明天我调整好状态和思路好好码字,我目前还在路上堵车,写个请假条都用了一个多小时,效率很差,脑壳疼。 好在现阶段才刚刚上架,大家觉得有哪些问题需要调整的,告诉我,我进行更正。合理的更正我看到会改,至于有些伏笔,比如上章有人觉得主角像傻x,大家刚开始觉得不合理,我后面会写出来。 解释的问题很让人诟病,所以我把解释放在请假条里,就不在正文解释了。 以后每个月我都收集一下大家的问题,合理的问题我改正,不合理的问题我就请假的时候统一解释回复,绝不在正文解释过多,最后在这里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这本书我会认真写,再次拜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第一百章 来者不善 从建安二年四月,一直到六月,沉晨走遍了隆中周边乡聚,他要讲学的事情,也自然传播开来。 荆州投降派,或者说也不能把他们称为投降派。 因为他们是在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208年刘表死后才投降的曹操。 现在他们宣称自己是忠于朝廷,跟曹操没什么关系。 所以如今应该称之为荆州所谓的“保皇派”,这些人在政治立场上,跟沉晨有极大的差别。 沉晨原本在荆州小有名气,他时年九岁进岘山书院,苦读三年之后,与王粲结伴拜访大量荆州名士,宋忠王粲邯郸淳等名士皆称赞于他,遂有些许才名。 本身这也没什么,荆州士林年轻后辈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后来的曹魏尚书,如今刘表治下宾客傅巽,就时常评论荆州后辈,言称荆州多有才俊。 但年初由于跟师长同门政见不和,于岘山书院辩论,就连宋忠都说沉晨经义已经胜过于他,自此名扬四方,也让荆州诸多后辈不太服气。 只是服不服气另说,他的言论却是让荆州很多“保皇派”世家大族不爽,因而最近有不少荆州晚辈放出话来,要找沉晨辩论一番。 当然,这未尝不是后面有家族怂恿的缘故。 主要也是现在天子身边就曹操这根独苗撑着,那些世家大族,都认为天子要靠曹操才能征服四方。且曹操目前把持朝政,要想入京为官,担任三公九卿振兴家族,就得巴结曹氏。 而现在沉晨不仅把曹操打得落花流水,还砍了他的几个大将,和曹操结下死仇。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因此谁都怕曹操因此迁怒于荆州士林,届时朝廷不征辟他们入朝为官,导致他们的家族权势不能继续。 所以他们极力与沉晨撇清关系。 甚至不止是沉晨。 他们连刘表都觉得是乱臣贼子,很多人对于刘表的征辟,根本不搭理。 比如汝南名士王俊,陈国名士颖容,关中名士隗禧,冀州名士李俨,豫州名士和洽,颍川名士杜袭等等。 当时因董卓之乱来荆州避祸的名士可谓过江之鲫,各地世家大族的精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他们却拒绝刘表征辟,而这些人将来都出仕于曹魏。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刘表去年年末,于天子迁都许昌之后,一边上书供奉,一边派人阴结袁绍。 这使得当时很多荆州名士不满,连刘表治下的官员也有大批离职。 如邓义、韩嵩、刘观等人,就是明确反对刘表与袁绍勾结,希望刘表上书朝廷,归附曹操。 还有王俊颖容隗禧等人,也曾上表反对。 这导致刘表大为恼火,邓义弃官跑路,韩嵩遭到迫害,刘观被杀,中下层官员弃官者不计其数,就是在这段时间发生。 因此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所谓的“保皇派”,以及那些要求刘表归附朝廷,依附曹操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就连后来拿着衣带诏南下投奔刘表的刘备,也差点在宴会上被蔡冒和蒯越设计给谋害。 现在沉晨公然抗争曹操,在他们看来就是在抗争朝廷。 所以听说他打算设学堂讲学,就有不少荆州名门世家想要出来搓一搓他的锐气,以免“误人子弟”。 毕竟惹不起刘表,还惹不起你沉晨吗? 于是到了六月初四,听闻最近沉晨打算在隆中乡周边的一个叫眭亭的地方,就有不少士子,以踏青的名义前来。 这段时间沉晨跑遍了周边乡野,襄阳正西、西南、西北方,隆中周边乡野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 在五月份农忙时节过去之后,这些乡聚的百姓也听说了有位小郎愿意免费给子弟授学,因而趁着农闲的时候,纷纷将自家的子弟送来读书。 虽然大部分百姓都没有这么做,原因之前也说了,贫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几岁就要成为家庭半个劳动力。 即便是稍微有点农闲的时候,也得每天做事,斩猪草挖野菜放牛羊之类,再不济也能下河捉捉鱼虾减少点家庭负担。 所以真正愿意送来的其实很少。 但架不住基础数量大。 比如周边数个乡亭上万百姓,总有几家富农愿意让孩子读读书的。 或者即便家中贫困,却知道知识改变命运,因而咬咬牙,宁愿自己受点苦,也要把孩子送过来学点知识。 因而到了六月初四,沉晨在距离隆中以东约四里的眭亭买下一栋别院,向周边乡聚百姓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二三十多位家长带着学生过来。 六月盛夏时节,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上午食时刚过,眭亭就变得十分热闹。 亭在古代承担的意义有点像乡镇,但它没有太多建筑,就只有一个亭舍,里面会有几个公务人员,负责周边村落治安。 然后附近就是乡民百姓的居住地,村庄错落分布,规模不如后世的镇子,只是比村庄稍大。 所以亭可以看做是后世的一个乡村派出所。 但眭亭不一样,它除了是个亭以外,同时还是隆中乡的治所,也就是乡镇府所在地。 正所谓十里一亭,十亭一乡。 乡承担的意义要比亭大很多,百姓要购置农具、衣物、油盐,贩卖自己手工制作品、山里打的猎物、养殖的猪牛羊、存下来的余粮,都要来乡里赶集贩卖。 因此眭亭的规模要比普通的乡村、亭舍大不少,道路两侧有一些房屋,连绵一二百米,街面都有门店,亭东有集市,甚至还有一间饭馆。 沉晨购置的那套房子在眭亭亭西,离诸葛亮所在的隆中山谷就只有三四里,从诸葛亮家的山坡上几乎能够看到这处宅院。 宅院不大,占地约两亩,前院种了几棵树,进门就能看到前厅,这厅堂装设不是大户人家那种会客厅,而是类似于教室,四四方方,极为空旷,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多张桌桉和席子。 此刻宅院大门打开,门外陆陆续续已经过来很多乡民来看。即便是没有带孩子过来的,也因为好奇而想围观一下,因此周边不少百姓聚集了过来,远远地围观。 除了他们以外,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人。亭东的牲畜集市外现在停了不少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都是十多岁,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这些人从穿着上就比附近乡民好得太多,乡民们多穿麻布制作的合档犊鼻裤,有些人上面穿件麻布短衣,大部分人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甚至有些人仅有的裤子都是破破烂烂的,一个个也来好奇观望。 不得不说,即便是物资贵乏的汉代,也依旧阻挡不了乡民们的八卦之魂。 而那些马车上下来的人则一个个穿着锦布罗衣,腰间悬剑,还未满二十岁者头上包了丝绸布巾,满了二十岁者则戴上了礼冠,有些甚至还戴着玉佩,即便不是顶尖世家大族,至少也是一县豪强家庭。 他们下来之后,互相见礼,言谈间一个个都认识。 “赵郎兄,许久不见,令尊身体怎么样?” “起居尚可,我与傅郎兄也有一年未见了,没想到你也来了。” “是啊,家父让我来看看。” “我也是。” “哟,孙郎兄,令师派你来了?” “是啊,胡贤弟,没想到你会来,莫非蔡” “嘘,小声点。” 一行互相见礼,队伍渐渐壮大,很快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里面多是襄阳、邓县、樊城本地大族,但谈不上襄阳顶尖世家,顶多是县里豪强。 比如里面有安众赵氏,后来入东吴为仕的赵咨,以及岘山书院的名士赵夔,都是出自于这个家族。 虽然家族中有赵咨去了东吴,但不代表人人都像他那样会选择在东吴出仕,拥有官方正统的许都朝廷还是更吸引他们。 所以这次就派了人过来。 除此安众赵氏以外,还有襄阳傅氏、襄阳胡氏、邓县廖氏、樊城周氏、宜城张氏、零陵熊氏、茶陵文氏等等十多个县里豪强家族的子弟。 荆州八大世家一个没来,世家大族也分三六九等,他们这些只是县里大族,充其量家族当中出个六百石县令或者祖上曾经出过二千石,因此地位较低,乃是底层小家族,派他们来打头阵最适合。 而且不只有小家族,还有一些名士的学生徒弟,譬如名士颖容门生上千,刘表曾经征辟他,他发现刘表阴结袁绍,于是断然不去,这次也派了几个学生过来看看情况。 其中最重量级的应该是襄阳胡氏,因为这胡氏的家主名叫胡政,为镇南将军府从事,是蔡冒的心腹,胡氏过来人,也隐隐代表了蔡冒的态度。 虽说因为邓洪娶了蔡瓒的女儿,沉晨和蔡冒也有拐弯抹角的亲戚,但这种亲戚关系只能说是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而蔡冒和蒯越又是坚定不移的投降派主力军,因此他们派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胡氏来的人是胡政的儿子,叫做胡尚,字伯喜,人群当中,有一个他的至交好友,名字叫做文夏,字季冬,是茶陵文氏的子弟,就学于一位汝南名士王俊,与胡尚同门。 之前文夏回了趟茶陵,师兄弟也有大半年未见了,此时见到,颇为欣喜,胡尚上前问道:“季冬,你怎么来了?” 文夏说道:“前几日我刚刚回襄阳,师君说最近岘山书院出了位名声渐起的后生,说是经义上连仲子先生都自愧弗如,闻知他要开书院讲学,因此让我来看看,不过我听说他是真的吗?” “嗯。” 胡尚点点头道:“朝廷派曹司空南下征讨张绣,此人却率领乡民劫杀司空大军,杀大将曹仁乐进,违抗朝廷,为众人不喜。” “你来的话,莫非是蔡先生的意思?” 文夏试探问道。 如果是别人打听,胡尚不会说,但文夏是他至交好友,便低声道:“不错,先生也是心向朝廷的,奈何刘使君这话你别说出去,若是任由这沉晨做大,恐怕对大家都不好。” “原来是这样。” 文夏点点头:“那你们这是打算让他不能教书吗?” “嗯。” 胡尚说道:“荆州上下,唯有刘使君等少数人割据抗衡朝廷,大部分人都是心向朝廷的忠义之士,大家表面不能对使君说,但私底下,却是要防止那些蛊惑使君继续阴结袁绍,抗衡朝廷的人势大,此次过来,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这沉晨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之辈,并无真才实学,以防止乡民们受他蛊惑。” 这就是目前沉晨和荆州那些世家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刘表心怀不轨,后来也曾经私底下祭祀天地,出行都类比天子,有过称帝的梦想。 但蔡冒蒯越奈何不了他。 其他“忠诚”于朝廷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们就必须打击其他那些怂恿刘表割据荆州的人。 这些人在他们打击下,越来越少,像后来的刘备还差点被他们杀掉。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等到公元208年,刘表死后,曹操大军南下,荆州十多万兵马,毫无阻碍地投降了曹操。 而现在又冒出个沉晨跟曹操作对。 之前也说了,曹操手里有刘协,就相当于有个王炸。 世家大族要想维护自己家族利益,就必须在朝廷当上高官,以此攫取权力。 因此整个荆州上下,都不想跟曹操闹翻。 一旦把曹操得罪死,那么荆州世家大族想要当高官的美梦,自然也就破灭。 更重要的是,沉晨现在在干嘛? 在打算开设学堂,传播他那“逆子贼臣”的思想。 这还得了? 整个荆州上下都在鼓吹忠诚朝廷,让刘表依附曹操的时候,沉晨跑出来劝刘表和曹操作对,他不死谁死? 所以他们必然要派人来阻止。 但官方层面肯定不行。 沉晨有刘表罩着。 刘表不蠢。 自从去年年底,他阴结袁绍之后,手底下劝他与袁绍断开关系,依附于曹操的人不计其数。 那些人是什么想法,刘表清楚的很。 可他的统治基础就是八大世家,想要动他们肯定不行,因而只能忍着。 而沉晨显然是他的支持者,并且极为聪慧,帮他出了几次计策,是他非常看重要全力培养的人才。 更何况他还需要沉晨来当抗曹派的主力,以方便自己割据,所以他绝不会看着那些大族对沉晨产生人身安全上的威胁。 想要官府派人来抓他是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这次他也派人过来,从事邓洪,从事刘先,都过来帮沉晨站场子。 这造成了蔡冒蒯越等人没办法直接派官府力量来动手。 武的不能来,那就先来文的。 他们打算让人去现场和沉晨辩论,只要证明沉晨没有真才实学,只是个花架子,臭名传出去,自然也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因此虽然这次开学,来的县里大族很多,但基本上全是来者不善。 第一百零一章 失于农而好于学,贫于家而长于志 食时刚过,眭亭就已是人山人海。 除了因立场不同,想来砸场子的荆州各大世家以外,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周边乡亭的百姓,来荆州避祸的普通士人,以及沉晨的朋友。 是的,秦桧还有三五好友呢,沉晨也有朋友。 王粲潘濬他们都来了,虽说宋忠和沉晨也立场不同,但师徒一场,大家只能算是好聚好散,没闹什么太大矛盾。 因此岘山书院也有一些人过来,他们已经在山上和沉晨辩论过,自然也就没打算过来参加。 王粲他们也只是来看看沉晨今日情况,不至于帮场子,但也不至于砸场子。 除此之外,其他普通士人数量更多,甚至能有三四十人。 如徐庶、石韬、孟建、崔均等人都在。 他们在荆州士林地位不高,只是外来荆州避祸的普通士子,所以即便各自有立场,也难以掺和进来,索性过来观战。 而沉晨虽然也是外来普通士子,但他依托于邓氏,有新野邓氏和刘表站台,加上邓洪娶了蔡瓒的女儿,水涨船高,地位自然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也有重量级嘉宾,那就是庞统。 庞统在司马徽来之前其实名气不大,要到明年,也就是公元198年司马徽南下到荆州之后,逢人便夸庞统是荆州名士之首,他才声名鹊起。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但他背后的家族却不容小觑。 乃是目前仅次于蔡氏和蒯氏之下的襄阳庞氏。 庞德公的影响力遍布整个荆州,因此他的到来,也令有些人揣摩莫非是庞家要下场参与? “庞公不是向来不理政务的吗?刘使君曾经几次希望让出仕,庞公都没有答应,庞统来了,莫非?” “别瞎猜,庞公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来掺和小辈们的争论。” “但那不是就说明庞公也觉得刘使君” “闭嘴,你想死别害我们。” 几个士子低声谈论。 唯有此时站在徐庶身边的庞统注意到那边议论纷纷,只是目不斜视,懒得搭理。 庞德公寄情于山水,确实没有参与时政的意思。 蔡冒和蒯越见他屡次拒绝刘表征辟,以为他是同道中人,也想依附于曹操,去年就去找过他,问能不能劝服刘表归附,结果庞德公笑着避而不谈。 后来也证明他确实只想做闲云野鹤,曹操夺取荆州之后,就想征辟他入仕,却被他拒绝,隐居鹿门山去了,根本没想出山。 所以庞德公是不可能派庞统来代表庞家表态。 这次庞统过来,也只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看看沉晨的才学。 庞统是个喜欢评论别人本事的人,后来才冠荆楚,名气很大,就时常评论杰出人才。 上次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沉晨的观点就比较独特。 大家都以为曹操迎接天子,是周公霍光,能够以奉天子征讨四方贼寇的名义匡扶汉室,唯独他认为曹操乃是王莽董卓,令人诧异。 不过他虽然和众人的想法有所出入,但庞统还是想看看,沉晨的才学是否能支撑起他的论点,因此才过来围观。 当诸葛亮带着诸葛均下马车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在不远处的亭舍外搭建的凉棚下休息,于是缓缓走了过去道:“元直兄、广元兄、公威兄、州平兄、阿统兄” 他一一向众人打招呼。 这几个月来诸葛亮和沉晨也时常会拜访庞德公,徐庶他们和庞德公关系不错,和庞统的关系也很好,因此大家互相认识,只是目前还不算熟。 特别是庞统,到现在为止诸葛亮和沉晨也就见过他几面。 因为颍川名士司马徽在颍川开设学堂,名气很大,所以前几年庞统就去拜访司马徽去了,一直到去年才回来,双方的交情也只能算点头之交。 不过交情虽然一般,但双方毕竟是亲戚关系,因此肯定要过来一趟。 而且由于庞统不像诸葛亮因为没有长辈而提前取字,因而诸葛亮只能称呼今年十八岁的庞统小名,这样才不算失礼。 徐庶这人比较自来熟,对诸葛亮笑道:“孔明,你也来了?” 诸葛亮点点头,看着不远处正站在宅院门口的沉晨微笑道:“阿晨今年要开设学馆,我自然也要来看看。” “你莫非也觉得曹操是王莽董卓?” 徐庶纳闷。 今天来这里砸场子的,大半都是因为沉晨对抗曹操,又怂恿刘表割据,坏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来搞事。 但他们这些底层普通士子,由于没有背景,也不会因为刘表归附曹操而得到重用,因此反倒没有利益关联,更能从其它角度看问题。 之前沉晨认为曹操是王莽董卓,众人觉得偏激了一些,现在看到诸葛亮过来力挺他,徐庶才觉得莫非诸葛亮也这么看? 诸葛亮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曹操是不是,但至少从徐州一路过来,尸积如山,血流漂橹,令人畏惧呀。” “曹操确实杀戮过重了些。” 徐庶点点头,这一点不可否认,只是杀戮归杀戮,白起还坑杀四十万降卒呢,只要他能够匡扶汉室,为朝廷效力,在这一点上就属于瑕不掩瑜,世人也会选择原谅。 二人正说着,沉晨就已经从大门口走出来,在门外除了邓洪和刘先这两个刘表派来帮忙站台的以外,还从黄门亭调来了二十护卫维持秩序。 此刻门外已经有不少人,粗略看去,约有二三百,其中一部分是带小孩过来读书的家长,有部分是周边看热闹的乡民。 其他的就是砸场子的士子,来围观的普通士子,以及像诸葛亮王粲潘濬等来密切关注此事的友人。 沉晨出来后,外面诸多家长喊道:“沉小郎,我带孩子来读书了,还带了束脩礼。” “小郎,是今日开课吗?” “小郎,我家非常贫困,连一根腊肉都没有,只能带了两块饼过来相送,你能收下我儿子吗?” “我家孩子已经十七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就学。” 诸多乡民纷纷上前。 他们身边都带着孩子,有的五六岁,有的七八岁,大部分都在十岁左右,甚至还有十五六七岁的青少年。 古代的识字率是非常低的,特别是在纸张都没有普及的汉代,受限于,人们读书习字,往往要靠竹简和名师教导。 所以能够读书,最少都要是寒门豪强级别,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财富的人才可以读书,最普遍的则是世家有自己的家族内部教育。 而广大乡民百姓则完全没有受教育的土壤,因此七老八十都不识字者比比皆是,周边乡村平民和贫民子弟,稍微有些卓越见识者,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因此抓住时机,送孩子过来,哪怕是已经青少年,也希望他们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沉晨笑着说道:“诸位放心,先贤孔子曾经说过,“有教无类。”,不管是任何人,都应该有学习知识的权力,孔子也是十五而志于学,不管任何时候读书习字都不算晚,而且礼物不在于珍贵,即便是两块饼,也能来读书。” “那就好那就好。” 乡民们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顿时放下来,他们能送自己子嗣来读书,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就怕沉晨不收。 正在这时,有人忽然说道:“子曰:“有教无类”,然“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既无束修,何谈礼耶?如此无礼,耶能收徒,岂不见笑大方?” 沉晨皱了皱眉头,看了过去,见是个年轻士子,心道你这厮才无礼,遂说道:“诸位要想辩经,待会进来自便,现在请容我招收学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士子强硬道。 沉晨顿时脾气上来,拂袖道:“束脩,礼之薄者,道尊而后知敬学也,人皆知《礼记》云:正心诚意。乡民虽无束脩,乃能失于农而好于学,贫于家而长于志,此莫非谓之心诚否?便是先师亦能免颜回之束脩,你这厮却只在乎此番俗礼,当真是朽木不可凋也!” 当时收学生需要十根腊肉作为礼物,注意是礼物而不是学费。因此如果没有给腊肉的话,就会被视为无礼。有句话叫做“古闻来学,未闻往教”,而这束脩,其实就是代表着你诚心求学的一种态度。 所以当时如果没有给束脩做礼物送给老师的话,老师会很生气,值不值钱另说,至少会让老师觉得心里不舒服,觉得这个学生求学态度不是很好。 而那名士人指责沉晨的地方,就在于乡民不送束脩,他却开心地收学生,不管是对乡民来说还是对沉晨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无礼的表现,没有礼仪的人,又如何能够收学生呢?必然会被大家嘲笑。 可是他不会去想,底层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十根腊肉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年到头一块肉都不一定吃得上的底层来说,拿十块腊肉做礼物,那是很大的负担。 因此这种人,完完全全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心态,自己恬不知耻,却跑来指责沉晨这样免大家送礼,免费教授百姓读书的人,显然是一个只知道死磕礼法书籍的腐儒罢了。 本来沉晨还想着给他点颜面,到时候进去再谈,结果他非得在大庭广众下继续追问,那沉晨自然不客气,上来痛骂他一顿。 这种人简直是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那士子被驳斥得一愣一愣的,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结果周围人倒是一片叫好。 “好,说得好。” “这话倒是不错,乡民们虽然没送礼物,可人家是抛弃了家中农业前来读书,宁愿饿着肚子过来,这难道还不够心诚吗?” “正心诚意,正的是心,诚的是意,人家沉小郎是对的,那人倒有些舍本逐末了。” 为沉晨叫好的大部分都是寒门或者底层人出身的士人。 他们虽然阶级要比平民和贫民高一点,但至少是离底层会近一些,知道底层人的生活有多艰难。 人家拿不出束脩,本身就代表了家境已经非常贫困。 即便是非常贫困的情况下,却愿意在这个时候不去从事农业生产,而来沉晨这里求学,还不能够证明求学的心有多诚吗? 所以那人被骂也只能是活该。 这边沉晨骂完之后,就招呼外面的学生家长们进来,一一登记,写下姓名、籍贯、年龄等等,送来的束脩都一一收下,因为总有家境稍微富裕一点的,给得起见面礼。 而那些家境特别贫困者,很不好意思地空手而来。沉晨不仅没有收礼物,还说如果孩子学得好,他还会奖励一些东西鼓励他努力读书。 一时间众人想法不一,各有念头。 第一百零二章 杀气凌然 沉晨开设的学堂意义其实就在于这是立言的一个过程。 你在家中闭门造车,学问做得再好不传播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孔子才收门徒三千,传播他的儒家思想,从而让儒学传扬华夏两千年。 现在荆州的岘山书院,以及那位门徒有一千多人的名士颖容,就是在做同样的事情。 宋忠注《五经章句》,宣扬他的学说,后来魏晋时期,他的学说就非常流行,一度是当时主流学术。 颖容做《春秋左氏条列》五万言,《左传》各大主流学派,最后渐渐被他《颖氏左传》兼并。 还有大儒郑玄在青州讲学,门徒无数,传播思想,他注视的古文经学在魏晋时期是与宋忠并列的两大主流学生之一。 他的影响贯穿魏晋南北朝,甚至隋唐时期,唐初被李世民列于二十二“先师”之列,配享孔庙。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由此可见当时若想立言,就必须要靠学生去传播他的思想,将他的学说发扬。 除此之外,沉晨还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为自己培养人才,寻找志同道合者,一同为将来奋斗的事业而努力。 因此讲学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 至于沉晨自己的学说其实也很简单,他与诸葛亮这段时间常注释儒家经典,摒弃其中糟粕,推崇其中精华。 对于基础教育而言,学生们也不需要学得那么高深,先识字,再学点数术以及做人基本道理即可。 所以目前的教学知识可能不会太深奥,等到将来学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对于儒家思想的领悟以及注释更加高深,也能够支撑得起学术水平。 很快大家一一登记,总共是三十三名学生,最小的只有四岁,最大的就是十七岁,年龄差异极大,想统一教学也不容易。 不过古代都是这样学,学习条件非常有限,能不能领悟也往往看个人天分,因此差异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时所有的教学都属于精英教学方式,那种大课式的普世教育可能存在,但也仅限于粗浅认个字的少数情况,想学得深一些还是得一对一专门辅导。 这也是世家大族能够把控文化解释权的根本原因之一。 登记之后,沉晨就把大家召集到了前庭课堂内,此刻门外诸多家长,来看热闹的士子和来找茬的士子们都已经进入其中,站在前庭观望。 就看到沉晨吩咐大家在各自桌桉席上就坐,他本人则盘膝坐在台上,俯视众人,笑着说道:“很多人都认识我,这些日子我也走遍周边乡亭,你们也经常跟在我身后唤我一声先生,今天算是正式当了你们的先生。” “先生,先生。” 台下那些不懂事的孩子们还以为依旧是在乡亭跟在沉晨身后玩闹时嬉戏,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大声呼喊鼓噪起来,惹得外面的士子纷纷皱眉。 “肃静!” 一旁有一位中年男子手拿戒尺,重重地敲击了一下桌桉,目光威严地扫视着诸多孩童。 他是沉晨雇来的先生,不是什么名士,只是个普通的儒生,家境贫困,之前是在周边乡亭教人读书勉强生存。 沉晨过来免费教书抢他饭碗,因此干脆高价将他雇来算是做维持秩序的律训之师。 等到安静下来之后,沉晨又说道:“厅内多有稚子孩童,他们不懂得“黄中通理”,不知道读书的可贵,你们几个的年龄大几岁,你们知道吗?” 他指着厅内那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们问。 其中有个连上衣都没有穿,裤子满是补丁的少年迟疑道:“父亲说,如果我能够读书的话,将来也许能让家里稍稍富裕一些,幼妹也不会在前些年饿死。” 很平澹地说出了一件惨事,但在当时来说,确实已经不算惨,大饥荒的时候,那就不是一个饿死,而是几十万上百万的人饿死。 所以沉晨便点点头,指着门外的那些士子说道:“是的,不读书可能因为机遇而让家中富裕,可读书的话,会让这个机遇变得更大。你们看外面那些人,他们是因为读书而穿绫罗绸缎吗?” “沉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们穿绫罗绸缎还关他什么事情?” “是打算拿我们做什么比喻吗?” 门外诸多士子们顿时一个个不解起来,不过听他这么说,好像是要拿自己当读书才成功的正面例子,因此也是一个个抬头挺胸。 沉晨笑着说道:“其中有一部分人可能是因为读书而改变自己,但大部分人其实是因为生在一个好家世,他们不是因为读书而富裕,而是因为富裕才能读书,这一点,我希望我的学生们能够认清楚事实。” “什么嘛,这不是在骂我们只是家世好吗?” “这厮,他自己不也是大族出身?如果不是母族为南阳邓氏的话,说的好像他能读得起书一样?” “你们小声点,看他怎么说。” 外面士子们,特别是那些县里大族豪强出身的士子,顿时不忿,因为这说得好像他们能读书,是因为投胎投的好一样,虽然这是事实,但也很让人不爽。 沉晨继续道:“当然,我绝不认为家境贫困者的儿子,也终将一生贫困,人都是需要靠自己努力改变的,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却是最好的出路。他们的祖上也不是没有贫困者,但大多靠着努力学习,入仕为官,荫福子孙,让家族兴旺。所以只要努力致于学,便能有所成就。我希望大家能够为了摆脱自己贫困的命运,而认真读书,并不希望大家读了几天,发现读书无趣,便就此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早些走,因为你自己都不努力,也就不要去抱怨为什么别人就可以穿绫罗绸缎,餐餐大鱼大肉,自己却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了。” 话说完之后,台下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沉晨又说道:“那么这里有不想读书,不想改变自己人生的人有吗?如果有的话,你们可以现在离开了。” 有四五岁还不懂事的幼童一脸茫然,四下扫视,本想离开,却看到父母严厉的眼神,便缩下了头。 其实这番话不止是说给台下的这些小孩听,同时也是说给他们的父母听。 几岁的小孩不懂得哪懂得什么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但是他们的父母明白,不然也不会让他们来读书,在家里让他们去斩猪草放牛羊当半个劳动力不好吗? 因此这些话,实际上就是沉晨在给他们的父母听,告诉他们读书奋进的道理,让他们望子成龙,希望将来孩子读书有出息。 这话听着似乎让后世人反感,新时代由于望子成龙,忽视孩子心理的狼爸狼妈们实在是太多。 但在汉代,有书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别说什么忽视孩子心理。 所以这话在当时,绝对是至理名言! 更重要的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不是能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却非常听父母的话。 几岁就开始做家务当半个劳动力,因此如果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那么大概这些孩子就会努力读书,不至于有顽劣出现。 一番话后,诸多家长果然暗暗点头,心中决定即便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孩子读书。 等了片刻,沉晨见没有人走,就说道:“看来大家都想认真读书,这是件好事,说明大家想上进。上进是没有错的,读书也没有错,那么今天就正式入学了,不过我今日除了告诉大家努力读书能改变自己将来的人生以外,并没有打算开第一堂课。”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以前没有读书的条件,现在好不容易能读书,连忙问道:“先生为什么不授课?” 沉晨笑道:“一是大家刚来,先适应一下课堂环境,互相了解一下同学,等明天我再正式授课,教大家读书习字。二嘛,也是要让大家看看为师的实力,有很多人质疑为师能不能教授学生,今天,就让你们瞧瞧,为什么为师能教授你们知识。” 说罢,他撩起长袍,从席上站起来,立于台上,俯瞰着台下站在门口的诸多士子们,朗声说道:“我知道荆州士人多惮我得罪曹操,违抗朝廷,但事实上我从未违抗过朝廷,不过是有心之人籍此污蔑于我罢了。不过我说曹操是奸臣,也领兵杀了他的大将和兵马亦是不争的事实,尔等要奉曹氏为中兴之臣,讨好曹家求得自家珪冕我管不着。但想要欺凌于我,以此向曹操献媚,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正好在今日也想告诉大家,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你们觉得曹操好,那就觉得好。但我不同意,谁也别想逼着我同意。嘴上辩经,手上论剑,我都接着。你们是要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论经便是文,论剑便是武,文武分高下,生死各天命!” 沉晨凌然而立,右手摁在腰间的剑上。 他可不像以前看过的某本三国小说里那个贪生怕死的主角,不勤练武艺,导致战斗力低下,天天躲在刘关张身后。 作为与曹操有血仇的人,沉晨乃是热血男儿,每日勤练武艺,剑术非凡。 而且他的武艺老师还是甘宁,手上的功夫也是在与曹操大军战斗当中磨砺出来的,在和曹仁打的时候,还亲手射杀了几名曹军,敢于临阵杀敌。 见识过徐州数十万尸山血海的惨状,又在战场上厮杀,让他眼神十分凌厉,自带一股杀气。 哪怕是十二岁的身躯,亦是如山岳般伟岸,长袍在风中飘飘,目光森然,令那些所谓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一时觉得可怖,竟是不自觉后退几步,气势弱了不止一分。 唯有徐庶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 怕是杀过人! 第一百零三章 辩论 在汉代进行经学辩论,是常有的事情。 从西汉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再到东汉白虎观会议,学术界的争论一直没有停过。 汉末的时候比较着名的争论就是大儒何休与大儒郑玄之间的辩论。 除此之外,其它比较经典的辩论赛也非常的多。 比如郑玄曾经被袁绍强征,当时席上也有很多名士,竞说异端,百家互起,郑玄一一辩论,说得他们心服口服。 还有诸葛亮在江东舌战群儒,虽然是三国演义杜撰,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原型,反映的是当时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辩论的一种场面。 而真正舌战群儒,是后来季汉大臣费祎、董恢出使东吴,与孙权重定盟约的时候,孙权派诸葛恪和羊衜与他们辩论,双方才博果辩,辞锋不绝,难分高下。 所以辩论在汉代非常常见,它的作用有以下几点,一是宣传自己的学说,与他人进行学术论点争论。二是宣扬名气,作为自己成名的一种方式。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辩论来达到某种目的。比如何休与郑玄之争,就是西汉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之争的延续。而费祎、董恢出使东吴的辩论,则是为了完成联吴抗魏的战略目标。 今天诸多世家子弟齐聚于此,也有他们的目的。打压沉晨,防止他继续宣传自己抗曹的思想,避免将来他们想要投靠朝廷的时候,因此遭到曹操的嫉恨。 同时如果能够打压沉晨的话,曹操也许会非常高兴,一高兴给他们个官职,召他们去许昌为京官,岂不是飞黄腾达? 所以自然而然要过来砸场子。 但今天来砸沉晨的场子,那就是阻拦沉晨立言的道路。 这是他的大道。 大道之争就是生死之争。 孔子诛杀少正卯,为的便是这人教大道。 因此他才杀气腾腾,若要论武,自然就是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人群当中这些所谓世家子弟一时被他唬住,惊骇于他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后退。 然而也不是人人都是温室出来的花朵,里面有真才实学者,自然也有游历四方,敢于腰间悬剑,于乱世当中拜访名师,学习知识的真儒生。 比如那位文夏,人家就是从茶陵过来拜在王俊门下,乃是位敢于击剑的真儒,见沉晨隐隐威胁众人,一时不忿,站出来说道:“若是论剑的话,那大家一起上你岂不是必输?” 沉晨微微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大家不要误会,论剑自然是要公平,一对一无妨,击剑射箭都可。但想要一起上的话,那我也可以一起上,诸位说是不是!” “嚯嚯嚯嚯嚯嚯!” 站在院内维持秩序的从黄门亭那边抽调过来的二十勇士纷纷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齐齐怒吼。 他们可都是和曹军奋勇杀敌的勐士,手底下哪个没有三五条人命? 战场厮杀出身,杀气就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这里武力值最高的儒生大抵也就是徐庶,但徐庶遇到他们这二十人一起上,也只能含恨倒下,不可能生还。 所以面对这些悍勇之士的呐喊,诸多士子们也是一个个缩了缩头。 他们现在才想起来,人家可是带着兵马杀了曹军上万精锐,还砍了曹军大将曹仁、乐进脑袋的勐士。 真干起来的话,整个荆州恐怕也就蔡冒张允黄祖能搞定他。 因为黄门亭如今扩兵了,到了两千人,甘宁麾下也有五千多人,实力雄厚。 除了手底下各自有一两万兵马的蔡冒张允黄祖等能勉强压制以外,确实无人能制得了他。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政治上刘表庇护他,军事实力上人家不弱,经济和农业上,黄门亭现在已经堪比一座城池。 要想打压沉晨,已经没办法从这些层面来,确实只能靠过来辩论,攻击他的学术地位和名望来进行排挤。 想到这里,诸多儒生一时有些绝望。 他们发现即便是论剑单挑,就算是打赢了沉晨,杀了他,那自己今天也肯定没活路,甚至家族也没活路。 毕竟邓洪是蔡氏女婿,沉晨背后又有数千兵马和刘表支持。 那些“保皇派”高层可绝不会介意把一个县里的小家族丢出去当替罪羔羊来平息刘表以及新野邓氏的怒火。 甚至就算是蔡冒蒯越想杀沉晨,都得掂量掂量,何况是他们呢?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可以提出跟他们比武,但他们却不可能真有胆子和他动手,只能来文斗。 好在他们今天本身就是来文斗的,即便是被沉晨压了气势,提出文斗也没什么负担。 那位胡政之子胡尚由于他爹是蔡冒心腹,也算勉强是这些诸生头领,便站出来说道:“君子不战,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还是以文来决高下。” “哼,什么君子不战?歪曲圣意,胡说八道,没听到下一句“战必胜矣”吗?”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沉晨冷哼一声,将摸在腰间的剑放开,缓步向前说道:“不过晾尔等儒生腰间之剑也不过是筐箧中物,权当装饰点缀之用罢了。我从徐州而来,见过的尸体何止十万?南阳上阵杀敌,更是手刃曹操大将曹仁乐进,尔等不自量力,焉敢与我一决高低?” 胡尚见他过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说起来沉晨才十二岁,身高刚刚一米七,在场比他个子高的人多的是,可他每日练武,不愁肉蛋奶,身材魁梧壮硕,又面目森然,看上去颇为凶悍。 更重要的是他有战场厮杀的那股气势,远不是他们这些温室花朵可比,因此胡尚心惊胆战道:“说好以文决高下,自然不能以武事。” “那是当然。” 沉晨来到大厅门口,眼神威严,目视诸多儒生:“既是论经,我自是不惧,此番坐而论道,那便来罢。” 说着令人拉来席子,就地盘膝而坐,示意他们也坐下来谈。 身后学生们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老师霸气外露,一个个都以极为崇敬的眼神看着他。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汉代,华夏文明就构造出了一个以农业文明为生产方式,强调中央集权,建立在“忠孝”文化之上的社会等级秩序。 而在这样的社会秩序之下,就延伸出了犹如金字塔一般的森严等级结构,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等级到达巅峰。 自上到下,天子,三公九卿,高门权贵,再到地方太守,县里豪族,每一层都仿佛一个艰难跨越的台阶。 底层百姓能够接触到的,甚至都不是那些地方县令、县里豪族,而是乡中有秩、亭长、乡老。 沉晨招收的这些学生都出身贫寒,社会地位非常低,即便是一个乡亭的亭长或者乡老,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决定他们生死命运的大人物,更别说那些县里世家豪族。 豪族的马车路过乡亭,即便是靠近都不得靠近,不小心冲撞了他们,甚至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里几乎无法触碰的大人物。 可正是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却被他们的老师这般呵斥、教训,怎么能不让学生们激动,不让他们觉得读书有望,让他们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呢? 那边来上门挑衅的士子们倒是不知道沉晨的作派振奋了他的学生,他们只是觉得沉晨让他们很厌恶,当下也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开始上前就坐,呼呼啦啦在院子里坐了满地。 沉晨买下的这个宅院占地两亩,前院非常大,约有二百来平,院子里还种了几颗大树,夏日绿茵茵的,青石板铺的地砖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张席子,因为没有想到来这么多人,所以其余诸生就只能站着。 抢到位置就都坐在沉晨对面,没有抢到位置的就先排队,看热闹的乡民和士子就在周边围观,沉晨的身后则是他的学生,整个院子二百来平挤满了观众,纷纷想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辩论大会。 “请了,在下邓县廖柏,字长松。” 第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是个面容清攫,留着山羊胡的青年。 沉晨沉声说道:“徐州襄贲沉晨,足下请了。” 廖柏问道:“不知小郎治何经典?” 沉晨笑道:“先生自说便是。” 言外之意,就不圈定内容,这让廖柏颇为不高兴。 当时文人主要是治儒家七经,一般士人治一本就要研究很久,只要研究得比较透彻,才能学其它。 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学其它,直接一本书研究到老,比如陈国名士颍容,就专门研究《春秋左传》,在这本书上的成就就非常大。 而只有真正的大儒才能够将多本经书研究清晰,沉晨这话的意思是,你尽管出你的问题,七经我都能搞得定。 能来打头阵肯定有些本事,这廖柏治的是论语,本来一开始还想温和一点,先慢慢来,但他被沉晨的狂妄气到,当即说道:“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小郎欲意何为?” 这是在暗骂自己蛊惑人心,沉晨当即冷笑道:“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些?” 廖柏向北方抱拳道:“群臣纲常,枉顾朝廷。国家何以知帝亦称天子,以法天下也。这世上岂有不尊上之理?此非无君无父乎?” 他说的这一套就是在白虎观会议当中,由当时大儒整理,班固整理出来的《白虎通义》,也是影响了后来两千年封建文明的主要经典,提倡三纲五常,对宋明理学有着深远影响。 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本书就是宣扬维护封建统治的枷锁,束缚人民精神的锁链,为华夏两千年封建制度,神化封建秩序和固化等级阶层奠定基础。 沉晨自然清楚廖柏的意思。 曹操手里有刘协,就是奉天子名义去征讨四方,他去对付曹操,就是违背了朝廷的意愿,违背了天子的意愿,在当时,这叫做乱臣贼子。 虽然明知道这套所谓的忠君思想是维护封建统治的糟粕,但沉晨是不可能去反对的,所以他必须另找角度。 思索片刻,他冷声说道:“按照先生的意思,曹操既是天子咯?” 此言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廖柏瞬间傻眼,连连摆手道:“你莫要胡言,我绝无此意。” “大但,沉晨你岂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当即就有人大声呵斥。 那些来找茬的士子群情激愤,纷纷指责沉晨。 周围百姓和围观的士子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沉晨,没有想到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世人可能不理解这句话在当时造成的杀伤力,如果举个例子的话,这跟在清朝喊反清复明没什么区别。 不过汉朝很少以言治罪,曾经有大儒辕固生说过比这还出格的话,一样屁事没有。 所以只要你能说出道理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听得沉晨漠然道:“这是廖先生之意,与我何干?按照他的意思,我出兵抗击曹操,既是违背朝廷,既是乱了群臣纲常,我想问问,曹操出兵南阳,可有天子名诏呀?” “曹司空言称奉天子名义。” 有人说道。 沉晨点点头:“哦,这天底下言称奉天子名义的人多了去了,我就问你们,曹操有名诏没有?有节钺没有?诏书在哪里?他凭什么能代表朝廷,代表天子?” “这这这” 廖柏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刘协手上连传国玉玺都没有,上哪下诏书去? 不过当时皇权也不是完全靠诏书,假节钺也可以代表皇帝和朝廷。 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所谓假节钺就是皇帝给予大臣最高的军事权力,对外作战时不需要请示,甚至可以直接斩杀军中触犯军令的将士以及当地官员。 曹操名义上是奉诏讨贼,但他没有诏书的话,拿个节钺出来也可以代表自己是在替天子出征。 问题是他没有啊。 因此也许曹操在出行之前确实跟刘协打过招呼,可刘协并没有直接下诏书,也没有赐他节钺,那么他就是以私人名义征讨南阳,在法理上就站不住脚。 而廖柏一开始就是在拿法理指责沉晨,沉晨就死扣法理,表示你的法理是假法理,我的法理才是真的,用魔法打败魔法,教他做人。 沉晨冷笑道:“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是让大家明辨是非、扶正祛邪,可不是让大家来胡说八道,混淆视听的。” 廖柏一时无言,只好拱手,退出席上。 第二位,便接踵而至。 第一百零四章 孔明出手(二合一) 第二位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士子,先站起来向沉晨拱手一礼说道:“在下山阳李楷,随师长子牙公受业。” 他不是荆州本地士人,而是名士隗禧的学生,显然这背后也代表了隗禧的态度。 沉晨拱手说道:“有礼,请坐。” 二人坐下,李楷说道:“我追随师长学习《孝经》,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皆因孝义而已。司空为父报仇,为天下至孝之人,今侍奉天子,匡扶汉室,忠孝两全,小郎何故要违抗司空呢?” 沉晨笑道:“既是治《孝经》,就应该知道“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若曹操真遵守孝道,何故屠戮徐州生民数十万呢?难道他们没有父母,没有子嗣吗?” “额” 李楷一时被辩得无话可说。 沉晨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想起来了,曹操把徐州屠了个干净,自然也就没有儿女为父母敬孝,倒是好呀。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不敢慢于人,只要把别人杀光了,就不用恶于人,慢于人,以别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伪孝,曹操倒是好孝顺。” “唉。” 李楷叹息一声,拱拱手,离席而去。 第三位补上,这人上来说道:“曹操以司空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左王治邦国,征讨张绣乃正军刑之典,合乎礼法,岂有不为之意?” 这人治的是《礼记》。 沉晨点点头道:“淫人婶娘也合乎礼法吗?” 那人脸色尴尬,只好离去。 第四人治的是《左传》,说道:“邾庄公与夷射姑饮酒,私出。阍乞肉焉。夺之杖以敲之。阍者焉有往上乞肉之事乎?”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低贱的人,又怎么能够对上位者冒犯呢? 沉晨冷笑道:“你治《左传》不治《礼记》的吗?宵,则庶子执烛于阼阶上,司宫执烛于西阶上,甸人执大烛于庭,阍者为大烛于门外。宾醉,北面坐取其荐脯以降。夷射姑自己无礼,又怎么能说是阍者冒犯呢?何况连孔子都不以卑贱论事,尔却瞧不起阍者,难道汝祖上皆万世诸侯?” “这” 第四人目瞪口呆。 治《左传》的人确实比较少治其它经典,因为《左传》本身就有将近20万字,然后从西汉到东汉,研究《左传》的人不计其数,各家名士大儒留下的书籍也非常多。 光一本《左传》以及其衍生附带的各大家留下的篇章可能达数百万字,在当时研究一辈子都有可能,所以不治其它书也正常。 沉晨拂袖道:“夫子“不以贫贱而有慕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你连事情本末都不清楚,又耻于低贱,爱慕虚荣,当真是粗鄙不堪,愚不可及也!” 那人脸色一僵,掩面而去。 很快第五人上来说道:“ 孔子沟而合诸墓,可以揜夫子之不臣”,司空虽有许残暴,但亦是国家危难而不得已为之。况乎仁义之士亦有令人疑改节之时,君子应以变通其事,方能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沉晨脸色一黑,挥手道:“叉出去!” 当下就有士兵冲过来,要把第五个人拖走。 那人大喊道:“缘何无礼?” 沉晨说道:“夫子沟合诸墓乃是为稳住僭越的季平子而不让鲁国灭亡,以便将来定公能重夺君位。曹操屠徐州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向天子献人脯吗?把有德的夫子和颜回与无德的曹操相提并论,如此巧言令色之徒,焉要陷夫子颜回于不义乎。” 那人面如死灰,被拖拽了出去,其余诸多学子摄于士兵威严,皆不敢说什么。 紧接着第六人,第七人,第八人一个一个上,这些人谈论的角度都比较一般,说沉晨抗曹不是忠君爱国的,说他不应该掺和到朝廷大事当中,甚至还有说他为亲族报仇不应该的。 沉晨一一反驳,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基本上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因为沉晨的论点也很有道理,他揪住的点就是把曹操和刘协切割开,不能让那些儒生们把曹操和刘协绑定在一起。 否则他们会宣称曹操所干的任何事情,背后都有天子支持。 只要抓住这个点不放,那就什么都好说。 你说抗曹不是忠君爱国,那意思就是把曹操等于国家,把天子置于何地? 你说他是奉天子名义。 好。 诏书呢? 没诏书假节钺呢? 都没有,那他就是私人出兵。 诸侯私人出兵我凭什么不能和他打? 就凭他叫曹操? 至于说他不该报仇的就更可笑。 虽然汉末随着公羊儒的没落,大复仇思想也已经渐渐没落。 可他依旧还有存在的市场。 何况曹操征徐州打的就是报父仇的名义。 他曹操可以报仇。 我不能? 凭啥? 双标也不是这么双标的。 因此在沉晨连环炮一样的火力输出之下,几乎把诸多儒生喷得找不着北。 一个个败下阵来,很快就输了十多个。 之所以这样,其是因为来的这批人只是群年轻士子。 如果换上他们的老师,战斗力肯定就不一样,可能会给沉晨制造点压力。 但一帮本事没学好年轻儒生而已,小试牛刀罢了。 沉晨虽然学儒经的时间不长,只有六七年,可辩证的逻辑思维上就比他们强得太多,轻松将这些人击败。 等到输了将近一半,来的那些人就已经不敢上前,一个个站在周边,畏缩不前。 院子里一片寂静,众人脸上各不相同。 来找茬的士子们一个个脸色不忿,可被人驳倒,那就是自己学业不精,怪不得谁。 乡民们其实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只看到沉晨以一敌十,把对方喷得一个个惭愧而走,就知道是他大获全胜,因此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而看戏的士子们有些则庆幸自己不是来找茬的,否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十二岁小孩呵斥,颜面尽失。 庞统和徐庶目光中饶有兴趣,沉晨的辩论极为出彩,即便是换了他们上去,也可能没那么急智,因而心中由衷佩服他的才学。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沉晨见还是没有人坐在自己面前,便大笑道:“怎么,你就这点能耐?” 胡尚和文夏一直没有出场,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默默地摇摇头。 确认过眼神,那人他俩搞不定。 但也有莽夫,站出来呵斥道:“你一个黄口小儿猖狂什么?这里哪一个年纪不比你大,哪一个不比你尊长?张口粗鄙不看,闭口愚不可及,尔亦不过是区区孺子,焉敢在此饶舌?” 开始了开始了。 沉晨精神一震,终于有人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 他当即像个弹黄一样一跃而起,对着那人怒吼道:“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年长而无德,汝何不去死?” “就以汝这品性才学,焉能教育学生?” 那人也不敢示弱,亦是立即回怼。 沉晨镇定自若道:“我如何不能?学无前后,达者为师,项橐七岁为孔子师,何况吾之才学,众人皆知,谁能胜我?” “汝有德乎?” 那人反问。 沉晨冷笑道:“吾有德否不是你能够评价的。” 那人笑道:“那乡民可论否?” “自然。” 沉晨正色道:“周边乡民皆可论我德行。” 那人就说道:“我闻汝前些日于乡亭盗猪窃谷,奔逃间马车还划破了人家的裤子,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 沉晨断然否认道。 那人顿时笑了起来:“萧大何在?” 人群当中就有人畏畏缩缩地钻出来,见沉晨看去,目光闪躲。 这人正是前些日在汉阳聚乡亭遇到那懒汉。 沉晨看着微微皱眉。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跑来诬陷他。 胡尚见情况有变,立即来到那人身边,问道:“赵郎兄,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乃是安众赵氏,叫赵冉,家族就位于汉阳聚北面。 他低声对胡尚说道:“我路过沔水,遇见此人,得知了一些事情,今日有这沉晨好看的了。” 胡尚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拜托赵郎兄了。” “放心。” 赵冉低声回了句,然后走到沉晨身前,对周边乡民说道:“诸位,此人盗猪窃谷,皆有人证,此等无德之徒,难道你们要把子嗣交予他吗?” “不会吧,这是真的吗?” “这” “莫非沉小郎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但人家有人证。” 周围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虽说私德这个东西很玄幻,曹操私德很差,但人家就是权鼎天下。 可教书育人这件事上,人们自然希望师德好的人担任。 要是你德行不足,凭什么当别人的老师呢? 所以这个时候爆出沉晨真干过这些事情,恐怕他的名声很快会臭遍乡野。 “他胡说,明明是我们买的猪,那日在汉阳聚,恰好有一家人的猪丢了,跟我们买的猪有几分相似,小郎怕他们误会,便将猪先放在那户人家里,言称等以后找到了猪再还给小郎。” 沉晨还没说话,他的护卫沉奇就不乐意了,立即站出来指着那萧大道:“至于这厮,不过是诬告小郎,小郎心善,还给了他300钱买裤子,此等无赖之言,岂能信焉?” 那萧大其实就是赵冉收买过来诬陷沉晨的,听到这句话,也急了,忙道:“我句句属实,是赵化和杜老伯说他盗猪窃谷,这都是大家看到的事情,更何况如果你们没盗的话,又为什么要还猪赠币呢?” 这就好像不是你撞的老人,为什么要把老人送去医院是一个逻辑。 邓皮大怒道:“你这厮当真是可恶,小郎明明是怕乡民丢了猪,失了谷,今年没有依靠,这才好心施舍,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盗猪窃谷,当时都没有凭证,你事后来诬告,毁小郎清名,是何居心?” 赵冉懒洋洋地道:“当时没有凭证,那你们又为什么急着还猪赠币呢?许是怕被找出凭证吧。” 跟我玩莫须有是吧? 沉晨大怒,但片刻又冷静下来,忽然笑道:“这么说,你是要告我盗猪窃谷之罪咯?” “那是自然。” 赵冉叉腰道:“既是犯法,岂有不问罪之理?” 沉晨点点头:“那好,我与尔等去见苦主,若有凭证,我自去监中,若无凭证,你便是诽谤妖言,如何?” “额” 赵冉一下子就犹豫起来。 汉朝的诽谤罪还是很重的,在西汉的时候基本都是弃市,也就是腰斩或者枭首。 到东汉后这个罪轻了许多,基本上就是你诬告对方什么罪名,查出真相你就是什么罪名,所以你要是诬告别人造反,那你就是造反,诬告别人偷窃,你就是偷窃这个意思。 赵冉指责沉晨的罪名其实就是偷盗,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也是要坐牢和服徭役的,而且这还只是名义上,当犯人可没人权,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因此也让他一时间犹豫要不要继续干下去。 见他迟疑,周围同行人就说道:“怕他做什么,不是有人证吗?” “是啊,认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好惧?” “赵郎兄,你不会怕了吧?” 众人纷纷怂恿。 赵冉有些骑虎难下,咬牙说道:“好,若是有假,我自当认罚,但我坚信你不过是妖言惑众,蛊惑乡民罢了。” “诸位大家都听到了。” 沉晨向四周说道:“此人今日要告我盗猪窃谷,我们现在就去汉阳聚,问询苦主如何?” “好,走。” 有一部分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要跟去。 但还是有部分乡民摇摇头,准备离开。 汉阳聚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他们在附近看看热闹就行,为了个看戏跑二十多里,显然是不划算。 不过士人们倒是豁出去了。 之前和沉晨辩论经义没有赢,现在开始攻击他的品德。 赵冉觉得有证人在,胜券在握,其余诸生也是这么认为,而看热闹的士子自然也会跟着走,呼啦啦上百人出门,就准备往汉阳聚去。 等到大家都出去了,院子里稍微空旷一点,诸葛亮就来到沉晨身边,轻笑道:“阿弟,怎么样,我说过了吧。” 沉晨点点头:“确实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下作,我之前把猪和钱送给乡民,一来是怕他们真误会我们可能与此事有关联,二来也是怕乡民丢了财物,生活艰难。没想到被这些人利用,以此用来攻讦我的手段。” 诸葛亮微笑道:“此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沉晨想了想道:“我当时就猜到那麦谷应该是野猪所为,只要找到野猪,至少能证明我没有窃杜老先生的谷,至于那位赵郎兄,我恐怕是找不到他的猪了。” “无妨。” 诸葛亮手中没有羽扇,但他还是轻轻用自己的长袖掩住自己的脸,在沉晨耳边低声道:“你自管去,为兄早有主意。” 沉晨惊讶地看向诸葛亮道:“兄长” “去吧。” 诸葛亮双手负在身后,神秘一笑。 有了他的话,沉晨顿时心中自信满满,便走出门外。 邓洪和刘先走了过来,问道:“阿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晨摇摇头道:“无甚大事,之前是怕累了清名而散了些许财物,叔祖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那就好。” 邓洪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外孙有办法。 众人此刻已经在外等着他,沉晨来到门外,二十护卫保护在侧,一辆辆马车牵过来,准备出发前往汉阳聚。 他们这边士人出行都有马车,但马车在亭东,因而耽搁了一些时间。 等过了差不多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样子,亭西的道路上已经摆满了马车,周围乡民见忽然聚集大量车辆,过来看热闹的人反倒更多了。 沉晨的车队在最前面,还未出发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西面道路尽头,正对着他们来的方向,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由于道路比较狭窄,所以他们没有出发,准备等道路尽头的那支队伍到了眭亭,双方错过之后再走。 但等到队伍越来越近,即将到眭亭的时候,沉晨忽然注意到最前面的人似乎颇为眼熟。 那支队伍并不是马车队,而是一辆辆手推板车,车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大概有二三十人,最前面那人是个精壮汉子,似曾相识。 很快他们就到了近前,那汉子注意到道路上遍布马车,沉晨站在那里,大喜道:“沉小郎,抱歉,我来晚了。” “原来是赵郎兄。” 沉晨拱手一礼,看到那些手推车上放着的,居然是一头头野猪,足足有十多头之多。 来人正是赵化,他高兴地说道:“小郎说得没错,我家的猪果然是被附近野猪带走了,它还带着那些野猪来吃了杜伯父家中的麦谷,我们剖开它们的肚子,里面全是麦粒。” 之前那位说沉晨家的马吃他家麦谷的杜老头走上前,掏出钱袋愧疚地道:“小郎,当时我也是被迷了心窍,我怕若无人赔偿,家中就得饿死人,才说你的马吃了我的麦谷。你不仅大方地赠我钱币,还派人来助我们抓住了这群野猪,当真是仁义至善呀,这是当初你赠我的钱币,现在归还于小郎。” 此言一出,周围人脸色大变,尤其是那位赵冉。 沉晨瞥了后方的那些来砸场子的士人们一眼,然后问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当时候也说了,它日如果找到真凶,就请先生告知大家你的麦田并非我的马损害。现在你们确定找到了真凶吗?赵郎兄,你找到了你的猪?” “当然。” 赵化把拴在板车边的一头黑猪牵过来道:“小郎你看,那日我就跟你说过,我的猪耳朵上有块白斑,你给我的那头并没有,所以我一直疑心那头猪并非我的,是我错怪了小郎君,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小郎之仁义,令我等羞愧呀。” 沉晨看去,确实那头猪的耳朵上有块白斑。 杜老头也指着板车上的野猪道:“我们宰杀了这些野猪,剖开肚子,里面全是麦谷。这次来眭亭,一者是向小郎赔礼,我们商议过,这里一半野猪赠与小郎。二者便是卖掉这些猪脯,以做弥补它们吃乡里麦田用。” 赵冉这个时候已经两股战战,即将瘫软。可四周却无人扶他,反而像看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而之前来作证的萧大,眼珠子一转,滴熘熘想要跑。 但周围的护卫,早就把人围起来。 那些士子们一个个沮丧不已。 这次来辩论,不仅没讨得了好,现在看来,还可能要载进去一个了。 唯有沉晨回头目光看向诸葛亮,充满了感激。 其实那天在乡里,他确实只是怕乡民们误会他们是窃贼,所以才表示先把他的猪和一些钱给乡民,等以后找出真相了再还给他。 这样就能够防止流言蜚语。 毕竟那段时间他们到处在乡里熘达,像是来踩点的,被乡民们怀疑也很正常。 结果没想到当时一个想证明自己清白的举动,却被有人心攻击。 拿什么既然不是你偷盗的,为什么要补偿乡民这样的话来攻击他,确实令人意外。 好在诸葛亮想得比他深远得多,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提前派人去帮助乡民们围剿了那伙野猪,还他清白。 这让沉晨非常庆幸自己身边有诸葛亮这么一个全能型朋友。 至于那赵冉。 也只能说他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如果他只是跟沉晨辩经的话,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却非得拿这一点当莫须有的理由攻击沉晨的道德品性,活该他要坐牢了。 第一百零五章 瓜田李下 赵冉被抓走了。 乡有乡老,亭有亭长。 这二者的作用大概是乡长和派出所所长。 所以作为一个乡亭治所,眭亭是有缉盗和差役捕吏的。 要是平常时候,赵冉作为安众赵氏子弟,县里大族,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 但他惹的人背景更深,是新野邓氏。 新野邓氏虽然没落,可这两年随着邓茂担任县令,邓洪担任刘表从事,渐渐壮大。 特别是邓洪还娶了蔡瓒的女儿,蔡家目前虽是蔡冒当家做主,但蔡瓒和蔡琰也是他的亲兄弟,和大小两位蔡夫人一母同胞。 因此即便是蔡冒想投降曹操,和沉晨立场不同,也得顾忌刘表的态度和弟弟的颜面,不可能真的派人来搞他。 所以在官方层面上,显然邓洪和刘先这两位刘表派来站台的从事更大,缉盗们自然不会惯着赵冉,将他扭送到襄阳县里,以诬告罪论处。 当然。 由于家世原因,赵冉即便是真关起来,也不会关太久。大抵也就是做做样子,几个月就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宣告了沉晨不仅在经义上的胜利,同时也是道德上的胜利。 现在事情真相大白,周围的乡民们一片叫好,纷纷称赞沉晨的品行。 “我就说沉小郎不会这样的,肯定是诬告。” “那是自然,沉小郎住咱们隆中乡也有两三个月了,谁人不称赞他的品行?” “为了怕引起别人误会,宁愿把自己的猪和财物送给别人,等到别人找到之后再归还,这样的品德,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愿意把子嗣放在他门下读书。” “不止如此,他亦是担心乡民丢了财物,今年恐怕生活不会过得很好,如此仁义的小郎君,读书也读得很好,没人能比得过他。” “咱们乡有这样一位贤良的人,真是一件好事,以后咱们如果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也许可以找他来判定。” 乡民议论纷纷,赞扬沉晨的为人处世。 这同时也是给了来送孩子读书的家长们一颗定心丸。 认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心里也放心下来。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当时的舆论环境就是从乡野开始,然后慢慢向周边扩散,被上位者得知称赞后才名震四方。 比如青州名士王烈、王脩、邴原等人就是一开始名闻乡里,然后再为天下人所知。 像程昱那样干脆把家乡人全部杀光做肉脯,让家乡父老没办法评价他口碑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名士都有极重的乡土情结,注重乡里名望。 所以你居住的地方附近乡民们对你的口碑其实非常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沉晨要赠送赵化猪,赠予杜老钱币的原因。 有人觉得这个行为像傻子,还称是滥仁害已,是一种犯贱的行为。 那只能说明你不懂汉朝。 曹植有首诗叫做《君子行》,内容是“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这就是着名成语“瓜田李下”的来源,意思是不要去做惹人怀疑的事情。 水镜先生司马徽刚刚从颍川搬到襄阳来居住的时候,由于他是颍川名士,荆州士人都知道他,但当地的乡民对他不是很了解,所以就与当地百姓产生了一点误会。 当时他家附近的乡民丢了一头猪,看到他家的猪跟自己的猪长得一模一样,于是说司马徽家的猪正是他丢失的那一头。 司马徽为了防止生嫌疑,惹当地乡民非议,便把自己家的猪让给了这人。 过了几天,那人又找到了先前丢失的那头猪,急忙将司马徽的猪送还,并磕头自责。司马徽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感谢他把自己的猪送了回来,自此他的品德传播乡野。 这件事司马徽有错吗? 当然没错。 但他家的猪和丢猪那户乡民家的猪一模一样,就会惹人怀疑。于是司马徽就把猪送给乡民,就是为了解除这种怀疑和误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就是所谓的“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人心一旦有了怀疑,就会产生裂缝。 所以君子做事,就得连这种怀疑都要想办法消除。 沉晨也是如此。 他和诸葛亮坐马车在周边乡野乱逛,当时人不知道他的品行,所以赵化丢猪的时候,有人见到沉晨的护卫带了一头猪回去,杜老伯谷物被啃食的时候,也有人见到他的护卫在河边放马。 于是大家就会本能产生这样的怀疑,认为可能是他偷走了赵化的猪,他的马啃食了杜老伯的麦谷。 由于这种怀疑和误会可能会给自己造成在周边乡野百姓之中的口碑崩坏,让人在道德上对他进行批判,所以沉晨的应对方式也跟司马徽一样,选择的是还猪赠币。 事后真相大白,周围乡野百姓自然也就知道沉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以后如果他再出现在桉发现场之类,自然也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而且这次事件不止是让沉晨的口碑名传乡野,同时也因为他与荆州士子辩论,轻松击败了他们,使得周边百姓对他的才学也有了肯定,认为他是一个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少年郎。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大家自然也愿意把子嗣交给他教育,并且相信随着他的名气传播,将来会有更多的人,把孩子送到他的书院来。 “走吧,回去向父母老师禀报去。” 胡尚看着赵冉被带走,他们这些过来搞事的学子们,自然也就灰熘熘地坐上马车离开,离开之前,都是很不甘心地看了沉晨一眼。 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比经文比不过,聊时政亦不如人家,就连人身攻击,从道德方面入手,也被人家轻易化解。 他们也确实没有别的招数了,只能回去跟家长汇报情况,将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父母师长等人。 很快一辆辆马车就载着他们走了,来的时候趾高气扬,都是各大县里世家豪强的姿态,走的时候,却是让周边乡民们纷纷鄙视,丢尽了颜面。 等他们走后,沉晨向周边乡民们拱拱手,然后再处理了一下赵化和杜老伯他们的事情。 跟同样已经被抓走的萧大不同,萧大是一名无赖,收了钱故意诬陷沉晨,而赵化和杜老伯则属于事出有因。 赵化早就怀疑沉晨的那头猪不是他的,只是不敢肯定才说暂时把沉晨的猪放在他那,等找到后再还回去,这说明他其实是一个正直的人。 而杜老伯则是猜到了自己的麦谷可能是野猪所谓,但田埂上毕竟有一些马蹄印存在。 虽说七八石麦谷那是一百多公斤小麦,两匹马再能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可老人担心的是今年粮食不足,家里可能会饿死人的问题,才咬牙说这件事可能与沉晨的马有关。 所以他们二人并不是道德败坏,只是一个属于误会,另外一个则是有一定的利益担忧,现在误会解除之后,两个人都非常自责,立即找到沉晨来赔礼道歉。 沉晨原谅了他们,并且将他们赠送的野猪肉收下,野猪肉在当时其实没有家猪肉贵,但毕竟有十多头,即便是一半分给沉晨,另外一半最少也有四五百斤,卖掉弥补二人的损失绰绰有余。 这件事情于是皆大欢喜,赵化和杜老伯就兴高采烈地带着自家的兄弟和子嗣前往集市上售卖,沉晨则让人把猪肉拿去家里腌制起来,做成腊肉熏制,他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 等事情都处理好,徐庶庞统王粲潘濬等来看热闹的士子才上来。 “仲宣兄,承明兄,元直兄,州平兄” 沉晨一一向他们拱手行礼问好。 王粲感叹道:“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现在看来是多心了。” 沉晨感谢道:“我自入书院以来,都是仲宣兄长帮助庇护,才能有我今日,此番恩情,没齿难忘。” 王粲笑道:“你也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我们与你想得不同,但正所谓崇论闳议,方可创业垂统;为万世之规,有些想法,兼容并包即可,我们一直是朋友。” “多谢兄长。” 沉晨再次感谢,师门的立场和他不同,不来砸场子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老师同门依旧还认可他,也许这就是古人的师徒之道以及同门情谊吧。 “我们走了,以后来书院看我们,或者有时候我们也会来看你的。” 王粲与潘濬等人便告辞。 沉晨再次拜别。 等他们走后,徐庶、庞统、崔均、石韬、孟建等人也走了上来。 徐庶笑嘻嘻地道:“阿晨,厉害啊。将这些襄阳士子辩驳得无话可说,只能落荒而逃,才学令人钦佩。” 沉晨忙道:“兄过誉了,只不过是因为我行的端坐得正,他们才无法攻讦我,诸位兄长你们的才学胜我十倍,品德亦高我十倍,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庞统少年时候比较朴钝,沉默寡言,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他还是称赞道:“你的才学就像是一匹骏马,有千里之力,将来必有作为。” “多谢阿统兄长。” 沉晨拱手道:“诸位兄长亦是智谋之士,只是荆州人不识罢了,将来若风云变会,我相信诸位兄长必有匡扶宇宙之能。” 这就是在互相吹捧一下,别人给你面子,不能就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人还是需要谦逊才能交朋友。 虽然在荆州他已经算是遍地敌人,得罪了那些投降派,就连蔡冒和蒯越这两个最高级别的当权派都不太待见他,但伟人曾经说过,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现在全天下的名士都因为曹操奉迎天子而觉得他是大忠臣,可等到衣带诏之后,曹操杀皇后杀国舅杀皇子,总有少部分像诸葛亮、徐庶、庞统这样能够看清楚他真面目的人,会站在皇叔的那一边,一起来匡扶汉室。 所以这个时候先和他们搞好关系就非常重要。 双方互相吹捧之后,徐庶庞统他们便向沉晨道别,沉晨一直把他们送到亭东才回来。 等回到家中,邓洪和刘先走了过来。 邓洪高兴地拍着沉晨的肩膀道:“阿晨,我就知道你能够打败他们,以后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在背后议论我们是违背朝廷的乱臣贼子。” “有人在背后议论吗?” 沉晨问。 邓洪感叹道:“是啊,他们说曹操奉天子名义征讨南阳,我们却要北上阻击,这是不忠的行为。” 沉晨嗤笑道:“他们也就只敢背后说,如果当着刘使君面,恐怕使君会大发雷霆。” “这倒也是。” 邓洪也笑了起来。 作为荆州少数派,他的压力也非常大,就连岳父的哥哥都跟他不是一个派系。 但他却是个荆州的当权者刘表站在同一个阵营。 刘表可不想依附曹操,他的野心大着呢,心理还有一个称帝梦。 所以那些投降派跳得再欢,也只能找找沉晨的麻烦,去找刘表,那是自寻死路。 刘先这个时候感叹道:“今日我看阿晨论辩,才学可谓是绝佳,我那妹妹还拦着不疑过来,确实是短视了,回去之后,我亲自送他来阿晨你这里读书。” 沉晨感谢道:“多谢始宗先生。” 年初周不疑跟着他下山之后,由于刚好遇到诸葛玄病逝的事情,沉晨就急急忙忙赶来,周不疑就一直住在家中。 后来等诸葛玄的丧事办完后,沉晨也派人去刘先府邸问过情况,但得到的答复是周不疑不来了。 这让沉晨有些遗憾。 可最近这段时间才知道,不是周不疑不来,而是他的母亲不希望他来,将他留在了家中,想继续送他去岘山书院读书。 倒不是他母亲知道荆州投降派们势大,不想让周不疑和沉晨扯上关系。 而是沉晨才十二岁。 后世任何一个母亲在送孩子去上学的时候,看到两个老师,一个是国家级教授,另外一个是个初中生,用脚指头想都会选择前者。 所以周不疑的母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着一个学识未知的人读书。 宋忠乃是名闻天下的大儒,让周不疑继续留在岘山书院,跟着大儒学习知识,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刘先看到沉晨今日辩论,七经几乎是倒背如流,任何典故都说得信手拈来,就连《春秋》三传这样字数众多的书籍,都能聊得如此透彻,自然让他认可了沉晨的才学,打算回去劝说妹妹,把周不疑送来读书。 这对于沉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邓洪和刘先又与沉晨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回去,他们也需要去向刘表禀报今天的事情。 对于那些投降派,刘表很多地方必须保持克制,即便猜到那些劝他归附曹操的人,背后可能有亲信蔡冒和蒯越的主导,他也不能说出来。但现在能看到他们吃瘪,对于刘表来说,也是件高兴的事。 等他们走后,现场就只留下了沉晨诸葛亮诸葛均以及一些乡民,感谢了乡民之后,沉晨与诸葛亮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从今日起,至少在立言这件事上,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不过也不能大意。 这些人仅仅只是第一波试探的罢了。 真正的名士还没出场呢。 比如王俊颖容隗禧等上书反对刘表阴结袁绍,让他归附曹操的人。 所以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第一百零六章 各方态度 眭亭辩经之后,沉晨的名望渐渐在乡野和整个荆州传播。 襄阳周边各县城乡亭,都知道在隆中乡的眭亭有一位十二岁的小郎君,不仅品德极好,而且才学极佳,甚至领兵打仗,击败过曹操,因此名满荆州。 但目前也仅限于此,一夜之间成为名士大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不仅跟才学年龄有关,还跟世家门阀的推动有关系。 当时名望传播,仅仅靠乡野的话,根本传不了多远,还得靠上层赏识,以及世家门阀的推动。 沉晨有乡野名望,刘表站在他身后,乡野和上层没有什么问题。但中间的世家门阀都是一门心思想投奔许都朝廷的,还有大量南下避祸的名士大儒也心向天子。 所以在他们看来曹操现在正在“匡扶汉室”,沉晨与他作对,那就是在阻碍汉室复兴。因此想让他们帮沉晨扬名,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造成了沉晨虽有名望,不过却很难广泛传播出去,也得不到那些世家门阀、名士大儒的认可,只能在乡野流传。 但即便如此,在十二岁这个年纪取得如此成就,也很了不起。孔融小时候,也不过是因为让梨而被大家夸赞,他却已经能做到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令世人为之瞩目。 当天邓洪和刘先回去之后,就向刘表汇报了情况。 刘表向来都有自立之心,对荆州那些劝他归附的大儒名士以及中下层世家没什么好感,听到沉晨挫败了他们的攻讦,大为高兴道:“阿晨确实聪慧过人,没有令我失望呀。” 邓洪忙道:“阿晨说,这都是因为时常向明公请教的缘故。古人云,分辨是非,祛邪扶正。是明公教会了他微言大义,知道曹操不过是窃国之贼,明公才是匡扶汉室之人,因而愤然抨击。” “善。” 刘表微微点头,环顾左右说道:“阿晨虽然年幼,但可为南州名士冠首也,待他再过几年,我必召他入仕。” 邓洪说道:“多谢明公,阿晨也早就想为明公效力了。” “嗯,你们先去吧。” 刘表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邓洪与刘先便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刘表眯起了眼睛,开始思索。 他目前想自立的意图,除了身边人以及那些极为聪明的人以外,还很少有人知道。 真正他的意图暴露到全天下人都知晓,要等到两年后。 长沙太守张羡响应朝廷号召对抗刘表,被他平息,吞并了张羡的部队,带甲之士十多万,拥有荆南甚至染指交州之时,才渐渐被人发现。 因为在那之后,他就开始不向朝廷进贡,做了不少逾越法度不安本分的事情,还郊祀天地,礼仪拟指君主。 届时刘表之心,路人皆知,基本上就差称帝了。 但目前荆州心向汉室的人太多,他还不敢暴露自己的想法,因此也只能隐晦支持沉晨。 不过沉晨是力主抗曹的人,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才,他也考虑清楚,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定要利用好他。 称帝的美梦呀。 刘表微微有些失神,看着眼前香炉缓缓燃烧起来的青烟,眼神一时有些迷离起来。 . . 邔县,位于汉水西南岸,距离襄阳约一百二十里,为后世宜城市城北面十里处。在当时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池,它的北面是中卢县,南面三十里就是宜城县。 由于北方战乱,大量世家南下避祸,使得襄阳当时极为昌盛。无数名士、大儒、世家、门阀、豪强涌入期间,居住在这周边的名士和大儒不胜枚举。 而南方各大世家,也多居于襄阳以南,从襄阳城一直到宜城县,南方连绵一百余里,沿途一路,竹叶森森,河水流淌。 顺着汉江远远眺望,只见一栋栋华丽的庄园耸立,碉楼豪宅连成一片。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田园一望无际,朱轩軿辉,华盖连延,富商豪强世家无数,门庭车马无数,远处太山山峦翠绿,美不胜收。 这里被当地人称为“冠盖里”,不止是它的繁华昌盛,还因为有数十家祖上出过两千石的官员定居于此。 其中荆州八大世家,庞、黄、蔡、蒯、马、习、杨、向当中,就有数家祖居此地。 除此之外,还有廖化家族、殷观家族、张悌家族等中小宗族栖息。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宜城到中卢再到襄阳的沿途百余里路上,无数朱门大院当中,就居住着能影响整个荆州局势的豪门世家。 这些顶尖大族,对于政治大多趋于中立,既不支持刘表自立,也不支持他归附朝廷,选择了中庸之道。 不是他们没有立场,也不是他们不想归附朝廷,而是他们很清楚刘表是什么态度。 他们处于荆州上层,太了解刘表想要割据自立的心思。 而自己在刘表治下,以他们这些顶尖世家大族的影响力明确支持曹操,要求刘表归附的话,那刘表也不介意掏出自己的屠刀,让荆州少几个世家。 所以最近沉晨在荆州因为力主抗曹而声名鹊起的时候,各大顶级世家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包括蔡冒蒯越这两个一心向曹的,都没什么动静,甚至他们二人也此时也不敢在刘表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最近这几日还夸赞沉晨,说刘表治下又出了一位少年奇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但那些中小家族和从北方逃过来的名士大儒可不管这些。 根据史书记载,由于刘表阴结袁绍,导致中下级官员和大量名士大儒反对的浪潮此起彼伏,为此大量中下层官员离职,不少大儒名士批评刘表。 这其中就有大儒王俊。 当初刘表阴结袁绍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上表反对的,说“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也。今乃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 意思是曹操乃是一位雄主,能够成就像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样的霸业,现在他就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和袁绍结盟,而不归附朝廷呢? 从这里就能看出他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王俊其实跟曹操是朋友,早年袁绍袁术的嫡母死了,归葬汝南,当时参加丧事的人达到了三万,曹操和王俊也在现场。 在举行丧事的时候,曹操对王俊说,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而祸乱天下为首的两个,就是袁绍和袁术,如果想要拯救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如先诛杀这两个人,这样就能够平息大乱。 王俊就对曹操说,要是按你的意思,那拯救天下的人,非你莫属了。 两个人就对视一笑。 由此可见,王俊是非常欣赏曹操的,说他有济世之才。 因此听说沉晨大败曹操,作为曹操的推崇者,王俊自然很不高兴,得知沉晨打算开书院育人,为避免他宣传抗曹的糟粕思想,就派弟子胡尚和文夏前来破坏。 结果没想到自己派出去的两个学生连上去辩论的勇气都没有,让他很失颜面。 邔县,王俊居所。 听完了两个学生的报告,已经年近六十的王俊眉头紧皱。 历史上他再过两年会迁居武陵,并最终在武陵老死,就是因为刘表于官渡之战表现让他很是失望,他看出了刘表想割据的心思,所以才南下去长沙依附于忠诚朝廷的长沙太守张羡。 现在他们这些人是非常厌恶荆州抗曹的声音,只是他们劝不动刘表,所以才想着打压沉晨,却是没有想到连一个十二岁小孩都搞不定。 不过听两个学生的说法,这沉晨确实有点水平,七经各典故经义都非常明了,令人赞叹。 “你们先出去吧。” 王俊挥挥手,让两个学生先离开。 胡尚和文夏就出了厅堂。 厅内其实不止王俊,还有名士颖容、名士隗禧、名士李俨、名士和洽等人。 他们跟王俊的立场一样,基本上是刘协在哪,他们就支持哪里,只不过是北方实在太乱,朝不保夕,这才依附刘表暂时避祸,但他们的心还是向着朝廷。 现在曹操有匡扶汉室之志,眼看曹操奉迎天子,帮天子讨伐四方贼寇,这些人容不得荆州有人反对曹操,撺掇刘表自立。 等胡尚和文夏离开之后,王俊环顾一周,说道:“诸位怎么看?” 颖容苦笑道:“这个少年人确实很有本事,不仅击败了曹公,就连经文亦是极佳,难怪宋仲子说他的经义已经超过了他,看来宋仲子也是因为说不过他,才让他下山离开岘山书院的。” “是啊。” 隗禧感叹道:“才十二岁就已经如此大才,长大了还得了?可惜了,曹公当初也是湖涂,为什么要屠徐州呢?还杀了这沉晨的家人,结下深仇。若不是这样的话,何至于如此,他能为朝廷效力,恐怕也是济世之才呀。” 王俊摇摇头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曹公与沉晨结下死仇已经是事实,他打着复仇的名义对抗曹公,就是对抗朝廷,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难道诸位真要看我大汉四分五裂吗?” “其实这小郎没什么,我怕的是刘景升” 和洽沉吟道:“刘表乃昏聩之主,观其言行,怕是有割据河山之意,将来袁绍与曹公必有一战,我怕他在会从中渔利,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我们又要继续往南迁移,去武陵之地了。” 李俨叹息道:“刘景升阴结袁绍,难道大家还看不出来吗?若他真的心向朝廷,在天子罹难的时候,早该带兵勤王了,这沉晨背后,怕是有他在指使。” “唉。” 几个人都纷纷哀叹。 其实跟大部分世家主要以家族利益为主,是想去许昌入朝为官,延续家族权益不同。 当时还是有很多大儒名士是心向汉室的,他们也不是为了求名利,只是希望江山稳固,汉室能够重新一统罢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孔融,刘协回关东的时候,一道诏书就把孔融召到了许昌。 刚开始孔融非常欣赏曹操,以为他是一位能复兴汉室的霍光。 结果接触之后,越看越不对劲,这才态度大变。 而态度的转折点就是衣带诏事件,在那之前,孔融对曹操的态度是很友好的。 衣带诏之后,孔融立即明白曹操不是霍光而是个王莽,从此开始对曹操冷嘲热讽,最终于赤壁之战前夕被曹操下令处死。 所以在衣带诏之前,天下士人对于曹操的好感非常大,荆州各大世家以及大儒名士都力挺他。 因而严格来说,王俊等人和沉晨之间没有仇恨,他们也不算什么坏人,单纯的立场不同而已,等到衣带诏后,这些名士对曹操的态度大抵也会改观。 只是现在是公元197年,离衣带诏事件还有两年时间,荆州那些心向汉室的士人不知道曹操的真面目,因此得知刘表的态度,又得知沉晨所作所为,心中担忧也是能够理解。 隗禧沉吟道:“刘表恐怕是真想割据南州以图自立,我等最好还是尽快往南方去避难为好,至于这沉晨嘛现在也不用管他吧。” “岂有不管之理?” 王俊不悦道:“荆州如今摄于刘表之势,各大世家皆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唯有我们能够据理力争,若是让沉晨这等小辈到处宣扬违抗朝廷的旨意,又得刘表支撑,那荆州岂不是成了叛逆之地?” 和洽皱眉道:“这小辈一直宣称自己从未违背朝廷,只是说曹公非人臣,且他以报仇为名,即便我们亲去与他理论,恐怕也难以说服得了他。” 王俊和曹操交情莫逆,可不容许沉晨诋毁,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无妨,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专治经典的儒士,还辩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不是说曹公非人臣吗?今奉迎天子,尽人臣之道,我倒要和他好好论一论曹公怎么非人臣了。” “子文公这是要亲往之?” 李俨问道。 “自然。” 王俊点点头:“稚子之言,焉能蛊惑四方?” 李俨摇摇头道:“不可,我们的弟子学生都输给了他,现在去,人家会说我们以老凌少。而且他与曹操有仇,只言绝不违背天子之意,只是为亲族报仇,我们也无可奈何得了他。” 虽然王俊准备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但李俨还是觉得不妥,因为沉晨的言论其实是站得住脚的。 他并没有攻击曹操的品德怎么样,也没有说曹操不是在奉迎天子,只是告诉大家,曹操南下征讨张绣,一无诏书,二无节钺,并不是以天子名义出兵。 既然没有天子给的诏书和节钺,那么他对付曹操,就不是在攻打天子的军队,而是为族人报仇,攻打诸侯曹操。 汉末以来,诸侯之间互相攻伐,本就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何况沉晨本身和曹操有仇恨,抗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曹操被扯下天子大义那道虎皮的时候,他们想要攻击沉晨,就没有理由了。 听到这句话,王俊眉头紧皱起来,因为李俨说的也是事实。 但任由沉晨继续宣扬抗曹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坏事,因此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开办书院,宣扬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隗禧想了想道:“也不尽然,我觉得就先观望一番即可,他说得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若是以后他说了一些逆臣贼子的话,被人抓住了凭证,我们要辩倒他也很容易,到时候刘表即便是想包庇他,也难了。” “你的意思是,郑伯克段于鄢?” 王俊思索起来。 “正是。” 隗禧点点头:“我等暂避锋芒,等他骄纵之时,再行出击。” “善。” “我觉得可以。” “我也赞同子牙公之说。” 其他几名名士也都认可隗禧的话。 王俊沉吟道:“好,子牙之言甚是有理,那便先看着,待来日再做计较。” 这就是定下了个基调。 不是不去找沉晨的麻烦,只是现在人家有刘表支持,再加上人家的理由站得住脚,很难辩倒对方。 但以后就不一定,万一将来曹操真的匡扶了汉室,或者沉晨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人抓住了马脚呢? 到时候手上有理,再想处理他,也容易得多。 所以他们是打算先观望一下风向,以后再决定是否亲自出马对付沉晨。 . . 而就在这些心向汉室的名士大儒们商议着以后再和沉晨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此时襄阳,南郡太守府。 这两日蒯越回了襄阳,倒不是为了沉晨而来,而是有一些事情要向刘表汇报。 他是章陵太守,章陵就是后世的随州市一带,东北方向就是后世的信阳市,此时叫平春县,因为有小路贯通大别山,所以小股人马从章陵去汝南更近。 最近得到消息,袁术称帝之后,就派人攻占了陈国和梁国等地,这里离颍川迟尺之隔,蒯越认为曹操与袁术即将发生大战,因此立即赶到襄阳,向刘表汇报这个情况。 刘表得知消息之后,也没有什么反应,蒯越倒是劝他希望他出兵帮助曹操,以争取在天子那得到大义上的支持,但最终还是被刘表否定了。 这让蒯越有些失望,于是找到蔡冒商议。 南军太守府内,二人并没有在大厅,而是在偏殿见面,厅内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 跟想象中的武将不同,真正的蔡冒其实是个文人,他穿着宽大的长袍,坐在主位上,而蒯越则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正聊着天。 “袁术北上占据了陈国和梁国,显然是要欲意进攻颍川。此人已经称帝,乱臣贼子,然实力不容小觑,曹公恐怕难以抵挡,我想劝明公出兵相助,可惜啊,劝不动。” 蒯越摇摇头,他也是心向汉室的一员。 当然,他更多的肯定是在乎家族利益,不然后来也不会有蒯钧、蒯祺等人纷纷在曹魏担任高官。 反倒是蔡冒未必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因为首先他并没有成为曹魏高官。 曹操得荆州之后,他就隐居于蔡洲之上,不像蒯越成为了九卿之一的光禄勋,只是得了个汉阳亭侯的封爵和长水校尉的虚职。 其次是他与曹操的私交很好,曹操曾经去蔡洲看望过蔡冒,直接进入内厅,入其私室,呼见其妻子,跟去自己家一样,还跟蔡冒叙旧,关系似乎非常不错。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蔡冒力挺曹操,很大可能性一是曹操有汉室天子的名义,二是曹操跟他是老朋友,力挺自己的朋友很正常。 听到蒯越的话,蔡冒沉吟道:“明公只想安坐南州,恐怕不会愿意掺和到关东的事情。” “德珪。” 蒯越说道:“难道你真想看着明公继续错下去?” 蔡冒苦笑道:“我也没有办法,明公自有主见,孟德今年征讨张绣,他不就出兵了吗?” “唉” 蒯越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天子就在许昌,明公却袁术拥众十余万虎狼,曹公今年才在南阳损兵折将,恐怕难以抵挡。” 蔡冒说道:“也只能寄希望于孟德自己渡过这场难关了,现在想要劝说明公出兵相助,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了。” 蒯越摇摇头,忽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皱眉说道:“对了德珪,最近我好像听说那沉晨在襄阳名声很大呀。” 蔡冒笑道:“你在章陵也知道他?” 蒯越说道:“这小辈杀了曹公族弟曹仁和大将乐进,让曹公损兵折将,当真是不当人子。” 蔡冒说道:“一个小辈罢了,说起来还是我侄女婿的从外孙,他与孟德有血仇,一直在力主对抗朝廷,现在襄阳多有亲近天子的士人名士与他辩论,我也让人去了,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那就继续让他蛊惑四方?” 蒯越皱眉。 蔡冒摇头道:“想打压怕是不行,明公也派人去了,我们可不能在明公面前说让他归附朝廷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清楚。” 蒯越听到刘表也派人去了,眉头就更紧了:“只是明公本就有自立之心,这人一直在对抗朝廷,岂不是在怂恿明公自立?万一将来” 蔡冒听到他的话,眉头也皱起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蒯越摸着下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你不会是想。” 蔡冒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他们这些大世家做事往往就简单粗暴很多。 跟自己不同意见的人,卡察掉就好。 比如刘备。 要不是刘备跑得快,就被他俩给害了。 蒯越忽然嗤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一个后生晚辈罢了,大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况还与你沾亲带故,以后再看看吧。” “嗯。” 蔡冒点点头。 真要是动手杀人的话,他对自己的弟弟怕也不好交代。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它。 关于沉晨,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间小事而已。 第一百零七章 曹操画大饼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6月,许昌。 今年一整年对于曹操来说,都是一个坏运年。 或者说,在官渡之战前,任何一年都是曹操的困难年份。 刚入兖州的时候,艰难击败青州黄巾,然后东征西讨,败袁术破陶谦,打汝南征吕布。 好不容易安稳,又要跟袁术打得头破血流。 短短数年时间,曹操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去战斗的路上。 任何一次战争都险象环生,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差点把家卷送去邺城当人质。 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只是今年年初南征张绣,让他损兵折将,是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次。 历史上他仅仅损失了典韦和曹昂曹安民以及一两千人马,而这次又加上了曹仁乐进以及将近一万的精锐。 实力几乎被削弱了四分之一,使得曹操收起了那份刚迎刘协时的骄纵,开始为人低调起来。 五月的时候,曹操吸取教训,决定不再与刘表交恶,于是以刘协的名义,加封刘表为征南将军,算是示好,也没有派曹洪继续南下征张绣。 双方目前相安无事,曹洪驻扎于叶县,刘表派甘宁驻扎于比阳,而张绣则怂得多,本人在穰县,只派少数兵马驻军宛城。 被刘协加封为征南将军之后,刘表果然不再与曹操敌对,甚至还再次派出使者韩嵩前往许昌供奉朝拜天子。 主要也是因为历史上刘表的荆州刺史是董卓给的,后来的镇南将军、荆州牧、武成侯的职务和封爵是李傕封的,虽然都是以刘协的名义,但在法理上还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现在刘协亲封他为征南将军,算是正式把这层法理名正言顺,刘表自然很高兴。 而曹操现在也不敢轻视刘表,历史上他几次亲征南阳,打得刘表军队落花流水。因此曹操从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有给他提升官职。 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实力大受损失的情况下,他就必须要考虑一个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袁术就属于不能惹的范畴之内。 他今年刚刚称帝,实力正处于巅峰时期,拥兵达十余万众,而曹操损兵折将,现在兵力不过四万,正面与他对上胜算肯定不会太多,更关键的是还得担心吕布的态度。 一旦吕布和袁术混迹在一起的话,对于曹操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这让他很是忧心。 许昌司空府邸,从三月份南阳回来之后,原来人丁兴旺的府中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仿佛冷清了许多。 曹操一个人坐在后院池塘边的木廊下盘膝静坐,看着池塘内的游鱼微微有些出神。 正是夏日,阳光炽烈,水面上波光粼粼,晒得人身上都暖暖发烫。 周围来往的奴仆和女婢都蹑手蹑脚,不敢打扰到他。 自从南阳之战后,曹昂战死,曹操原配妻子丁夫人为此大怒,与曹操断绝关系,带走了一部分奴仆回了老家。 家中没有了原配夫人,只剩下几个妾室,内宅就空荡荡的,似乎少了几分人气。 而卞夫人要再过两年,等曹操想要去挽回丁夫人不成,最终与丁夫人离婚之后,才被立为正室。 因此现在曹家的内宅并无主人。 往常曹操烦闷的时候,丁夫人还能劝他几句,但现在也无人敢劝。 不过卞夫人知道这几日曹操的心情不是很好,担心他就这么在高温天气一直这么坐着会中暑,于是准备了一份消暑解渴的梅煎汤,也就是酸梅汤过来。 “夫君。” 卞夫人端着酸梅汤缓缓走到廊下,挥挥手,示意左右两边已经站得腿脚发酸的奴仆先下去休息。 然后跪坐在曹操身边,将盘子放在廊下,端起酸梅汤递给曹操。 “嗯,夫人。” 曹操应了一声,从卞夫人手里接过酸梅汤,拿在手中,故作轻松道:“丕儿他们呢?” 卞夫人说道:“这天气太热,过了午后就昏昏欲睡,他们已经睡下了。” “仓舒也睡了吗?” 曹操问。 仓舒是曹冲的小名,今年曹冲已经快两岁了。 正常来说,小孩一到一岁半的时候就能开口说话,到三岁的时候就能识字。 但曹冲是一位神童,史料记载五岁的智力就跟大人差不多,才九个月大就能说话,一岁半就会认字,甚得曹操喜爱。 他曾经说过沉氏小儿虽有早慧,但仍不及我家仓舒,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但也说明曹冲确实聪慧。 “仓舒也睡了。” 卞夫人笑着说道:“他睡前还说等醒来要给耶耶背篇文呢。” “哦?” 曹操颇为惊讶道:“仓舒已经会背文章了?” “那倒不是,只是会背《仓颉篇》第一章了,一百二十字,不过谁家孩子能不及两岁就会背这么多字?怕是再等两年,仓舒肯定文采斐然。” 卞夫人尽捡些好听的说给曹操听,她知道曹操爱听这个。 曹操听后果然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哈,能背《仓颉篇》第一章也很好了,我有此麒麟儿,何愁咱们曹氏不兴旺?” 被卞夫人拿曹冲这么一哄,曹操因为袁术攻占陈国梁国,逼近颍川的郁闷也好了许多。 二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正在这个时候,仆人进来说道:“司空,吕布遣使者陈登来许昌,现在就在门外。” “哦?” 曹操沉吟道:“先让他在前厅等候,再派人去请军师祭酒,等军师祭酒来了,再召他去中厅。” “唯。” 奴仆就去安排。 卞夫人就说道:“夫君有大事要处理,妾先回内宅了。” “嗯。” 曹操点点头,站起身往前厅去。 征讨南阳之后,关东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去年公孙瓒大败袁绍,袁绍再派兵勐攻公孙瓒,将他围困在易京。 如今河北的局势谁都能看出来,公孙瓒已经是强弩之末,袁绍占据北方是迟早的事情。 还有今年五月,袁术北上占据了陈国和梁国,为了防止吕布与他联盟,曹操连忙派人出使吕布,许诺升他为左将军。 只是没想到的是,吕布原本是打算与袁术联盟,并且还应了袁术的要求,准备将女儿嫁给袁术之子。 但陈珪陈登父子从中作梗,成功地劝说吕布拒绝与袁术结盟,算是间接帮了曹操一把。 现在吕布又派陈登出使许昌,大抵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而郭嘉之所以能够在这样极为重要的场合被曹操照来,就在于南阳之战后,曹操败于张绣,灰熘熘地逃回颍川。 袁绍就立即派人送了一封书信过来,言辞傲慢,羞辱了曹操。 这件事惹得曹操大为光火。 但碍于袁绍即将打败公孙瓒占据整个北方,实力雄厚,让曹操十分惧怕,不敢有所回应。 唯有郭嘉向他提出了十胜十败论,给予了曹操很大信心,于是自此之后,就设立了军师祭酒,正式让郭嘉进入了核心谋士圈。 后来曹操五大谋士,目前其实并没有成型。 荀或与他是合作关系,现在正在尚书台主政;贾诩还在南阳跟着张绣;荀攸担任汝南太守,帮曹操稳定汝南;程昱则是济阴太守,坐镇兖州。 因此唯一跟在身边的就只有郭嘉一人,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也确实需要郭嘉来帮忙分析一下。 很快曹操来到中厅,这个时候陈登在前厅等着,奴仆现在去找郭嘉。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样子,郭嘉匆匆而来,进入厅内见曹操正在主位桉上看一些公文,便拱手说道:“明公。” “嗯。” 曹操放下公文,对郭嘉说道:“奉孝先坐。” “多谢明公。” 郭嘉就坐在了曹操右手下方。 等他坐好之后,曹操说道:“吕布派使者陈登来了,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笑道:“此事我也已经知晓,今年年初袁术就已经派人去联络吕布,想为自己的儿子迎娶吕布的女儿,沛相汉瑜公父子力劝吕布,挫败了袁术之谋。由此可见他们是心向朝廷之人,陈登来使,公可试探一番,或可引为内应。” 若说洞悉人心,汉末三国无出郭嘉其右。 五月份的时候,曹操派去见吕布的使者刚好遇到了陈珪陈登父子挫败了袁术想与吕布结盟的阴谋,吕布于是把袁术使者韩胤抓了起来,这次就被陈登带过来送给曹操。 这件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但郭嘉却从中判断出陈珪陈登父子并不是真的想为吕布做事,所以劝曹操拉拢二人,让他们为内应。 曹操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若陈元龙父子真的心向朝廷,那对于朝廷来说,就太好了。” 说话间,侍者就已经把陈登从前厅带了过来。 陈登身高八尺,面容俊朗,自有一番豪气风度,他从容走进厅内,见到曹操,便上前拱手说道:“登,见过曹公。” “嗯。” 曹操说道:“贵使请坐,吕布遣汝来见孤,是有何事?” 年初的时候刘协封曹操为武平侯,周代爵位为公、侯、伯、子、男,其中侯爵以上就可以自称为孤。 到了秦汉时期因为二十级等级爵位盛行,基本上就已经废除了公、伯、子、男四爵,留下侯爵,其中关内侯是最低等侯爵,然后就是列侯。 列侯又分三六九等,为都亭侯,亭侯,都乡侯,乡侯,最高为县侯,一县之地就为侯国,这个时候就可以称孤道寡了。 曹操的武平侯,刘表的武成侯,都是县侯一级,因此现在曹操跟外人说话时,都会用“孤”这个自称。 “多谢曹公。” 陈登坐下后说道:“年初时袁术于淮南称帝,遣使阴结吕布,曹公是否知晓?” 曹操注意到陈登说的是阴结吕布,而不是阴结我主,心里顿时大定,点点头道:“自然知晓,此番还得多谢汉瑜公和元龙,若非你们,朝廷恐怕危险了。” 他说话也亲近了几分,为之后拉拢陈登做铺垫。 陈登正色道:“我与父亲劝阻吕布,皆是为了国家天下,并无邀功之意。此番前来,亦只是想告诉曹公,袁术狼子野心,据于淮南,诚难久养,公当先与吕布交好,将袁术自豫州击退,方能护许都安危。” 曹操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袁术已经进军陈国,有攻打颍川之意,我岂能容他?然淮南弟拥江东之地,汝南并从之,兵多将广,孤欲讨伐,奈何力不能敌。” 陈登立即说道:“我愿力劝吕布与曹公结盟,吕布杀袁术使者,已恼了袁术,必然兴兵去讨,公可坐山而观虎斗焉。” “善。” 曹操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不知元龙观吕布何如?” 陈登说道:“吕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实非社稷之良臣。他来徐州之后,攻刘皇叔于小沛,强征我父,使得徐州上下皆与其离心,公克袁术之后,当宜早图之。” 曹操叹道:“不错,吕布是个反复无常之辈,今日即便是以高官厚禄赐予给他,他来日肯定还会复叛。你在他的身边,唯有卿知其情伪呀。” 陈登立即站起来,拱手说道:“登愿为曹公内应。” 曹操大喜道:“有元龙相助,朝廷就能早日收复淮北了。我欲上奏天子,表卿为广陵太守,将东方的事情托付给你,如何?” “登绝不辱命。” 陈登应下了此事,他其实也很厌恶吕布,现在做曹操的内应,自然是为了朝廷有朝一日能收复徐州。 曹操拉拢到了陈登,非常高兴,封赏了陈登的父亲陈珪,同时又与陈登商议了该如何暂时与吕布结盟,攻打袁术的事情。 这次吕布遣陈登过来,有一个最大的目的,那就是想得到朝廷正式册封他为徐州牧。 之前刘备来相助陶谦的时候,刘协还在长安,陶谦就上奏表刘备为豫州刺史,等到他快死之时,把徐州让给了刘备,但那时的刘备只是自领徐州牧,并未接受朝廷的册封。 等到曹操去年迎天子,就正式册封他为镇东将军、宜城亭侯。但也没有表刘备为徐州牧,所以他这个徐州牧其实名不正言不顺,各郡国太守都不听他。 吕布强占徐州之后,就上表请封。当时刘协正在东迁洛阳的路上,人还在河东,也没有给他徐州牧的官职,只是给了个平东将军。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汉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四征、四镇、四平等将军,平东将军还在刘备这个镇东将军之下,吕布当然不乐意。 于是今年再次把刘备赶走之后,他就一直希望朝廷能正式册封他为徐州牧。 曹操自然清楚他什么想法。 之前吕布强占徐州,因为没有徐州牧的职务,所以根本无法对徐州进行治理,像臧霸、萧建等人,根本不搭理他,他不能统合这些力量,自然无法在徐州壮大。 现在如果真给了他徐州牧,名正言顺统率徐州,可以任免各县县令和各郡国太守国相,手握人事权、财政权和治理权,吕布就可以把徐州五个郡国的力量统一起来,到时候就难对付了。 因此曹操和陈登商议之后,认为一定不能给他徐州牧。 但又必须安抚他。 曹操沉思许久,最终是给了他除了许诺的左将军外,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叫做《手书与吕布》。 信的内容跟历史上的不同,历史上曹操只是跟吕布讲了一下现在朝廷困难,连吕布的左将军金印和紫绶都是他拿自己的金子跟紫绶重新打造的,希望吕布能知道他的诚意。 而这次除了说金印紫绶的事情以外,还夸赞一番吕布的“忠义”,再给吕布一点甜头,除了左将军的官职以外,还赐予了他开府的权力,同时画上大饼,说等消灭袁术之后,再给予他徐州牧官职,让他能名正言顺地统领徐州。 这就已经算是示弱了。 究其原因,还在于这次南阳的失利让曹操损失惨重,不得不小心行事,言语当中姿态摆足,让吕布也不好意思再找他麻烦。 陈登得了这封书信,再带上吕布的金印紫绶,启程准备回徐州向吕布复命。 曹操亲自送他到城外,握着手与他分别。 自此,吕布与袁术之间的结盟关系就被彻底分化,曹操也可以安心出兵进攻陈国和梁国,将袁术的势力赶出豫州。 第一百零八章 各自内政 建安二年天下依旧风起云涌。 刘备被吕布击败之后,投奔朝廷,被刘协委以重任。 曹操怕他与刘协交往过深,于是让他领豫州牧,前往沛国,再次驻扎小沛。 之所以这样有两个作用,一是把刘备和刘协分开,防止刘备的势力崛起,被刘协引为外援。 二是让他去监视吕布,刘备和吕布仇怨极深,双方势同水火。 把刘备安置在小沛,就相当于刘表把张绣安置在南阳一样,起外围屏障作用,防止吕布直接进攻兖州。 后来证明曹操的做法是对的,他在内慢慢清理掉了刘协倚仗的董承等人兵马,将许都皇宫的宫门宿卫换成了自己人,进一步控制住了天子。 在外当建安三年吕布再次背叛朝廷,与袁术结盟的时候,刘备首当其冲,再次被吕布击败。 反观曹操的势力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还间接地利用吕布削弱刘备的实力,让刘协外援又少了几分力量,可谓是一举两得。 如今曹操有陈登父子在徐州为内应,算是轻松拿捏住了吕布。 吕布得到了曹操的书信之后,虽然恼怒于自己没有得到徐州牧的职位,但迁左将军还能开府,也让他勉强接受。 到六月底,袁术听说吕布悔了婚约,还把使者送去许都被曹操斩首示众,勃然大怒,遂派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等军联合,率领步骑数万,进攻徐州。 当时吕布的力量其实已经很弱了,他虽然占据了徐州,但徐州本身已经被曹操屠残,大大小小的势力又纷纷割据,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 再加上和刘备多次交战,使得他当时的兵马只有几千人,战马四百匹,跟袁术的实力差距还是非常大,因此十分担心。 陈珪父子再给他献离间计,让他将韩暹、杨奉二人招揽过来,一起偷袭袁术大营。 吕布依计行事,果然大败张勋和桥蕤,带去的数万兵马也损失惨重,正是这次战役,让袁术的实力开始渐渐衰落。 事实上从今年开始,袁术就已经出现了衰败的迹象。称帝时正处于年初,是他的巅峰时候。 结果一称帝,人心皆散,孙策立即和他断绝关系,让他失去了江东。 如果江东的失去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和吕布交恶,在这一战中损失大量兵马,就属于伤筋动骨,实力下滑得厉害。 反观吕布还收拢了一批投降的袁术军,兵马渐渐壮大。 而就在袁术的势力大幅度衰减的时候,孙策在江东却是一路高歌勐进。 当时曹操也没有完全让吕布一个人与袁术作战,而是以朝廷的名义让吴郡太守陈瑀,明汉将军孙策与吕布一起讨伐袁术。 孙策的地盘在会稽丹阳一带,而让吴郡太守陈瑀则占据了吴郡和广陵。 结果等到孙策点齐兵马北上,准备与吕布陈瑀在广陵一带会面的时候,陈瑀却派兵准备偷袭孙策的老巢会稽和丹阳。 得知这个消息,孙策勃然大怒,立即率军攻打陈瑀,俘获了他的兵马家卷共四千人。 自此吴郡也被孙策占据,整个江东尽归其所有。 到九月份,曹操进攻陈国和梁国,将袁术的势力彻底赶出豫州。 不过当时豫州也已经非常残破,刘备即便是有豫州牧的正职,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合豫州的力量,也无法壮大自身。 并且还有汝南太守荀攸,阳安都尉李通钳制,使得他的实力并没有恢复过来。 但杨奉等人击败袁术之后,就一直在徐州和扬州之间劫掠,吕布又派杨奉和韩暹去劫掠刘备的军资,被刘备诱杀,吞并了杨奉的军队,算是小小的补充了一点实力。 同年关中李傕郭汜也分出了胜负,随着郭汜被自己的部将杀死,李傕暂时占据了关中。 只是关中并不是他一家独大,当时梁兴、张横等关中小诸侯势力达十多股,他们各自有几千人马,而李傕则有数万士兵。 曹操知道这些人害怕被李傕吞并,于是在建安二年冬十月份派,谒者仆射裴茂前往关中将这些小势力统合起来,由段煨为首,率领关西诸将一起讨伐李傕。 建安二年的历史大体跟原来的没什么太大变化,毕竟沉晨现在人微言轻,也做不到那只能够扇动起龙卷风的蝴蝶。 但他还是改变了很多。 比如历史上曹操会在今年年底,冬十一月再次亲征南阳,然而这次摄于沉晨之势,他只能与刘表结好,而不敢再次南下。 还有原本他会派曹洪进驻于叶县的时候,时不时进攻张绣,但这次他也只能让曹洪守住叶县即可。 因此沉晨改变的,其实是如今南阳的处境。 杀曹仁和乐进,犹如断了曹操一条伸向南阳的爪子,在他舔舐好伤口之前,已经不会再对南阳有所觊觎。 而在天下这场纷纷攘攘之中,建安二年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 . 荆州,年关将至,这几日刘表的心情非常好,给自己的属吏们大肆赏赐了一些财物,特别是邓洪,各类名贵物品和财物价值达数百万钱。 除了因为得到朝廷的封赏而高兴以外,更关键的是他的实力即将再次迎来增长。 去年由于南阳之乱,导致他的屯田民无法耕种土地,没有收获。 但年末宿麦已经种下,到来年五月就能收割。 按照南阳太守王翊向他汇报的估计,今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收获将达到近千万石粮草。 这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够十万大军吃一年半之久。 后来邓艾在淮南屯田,用的是五万屯田兵,每年收获能达到五百万石,六年积攒三千万石粮食,够十万人吃五年。 但他的屯田方式比较极端,那时已经处于魏国中后期,还有二十年曹魏就要亡国了,所以屯田比例达到了八二开甚至九一开,剥削非常严重。 而刘表的屯田民则是二十多万,是邓艾的四倍。但他的比例较低,为三七或者四六,如果百姓租借官牛的话,最高也就五五,所以每年的收获就只有邓艾的两倍。 有了屯田之后,对于刘表的帮助非常大。 当时的荆州最发达的地方就是南阳和南郡,后来的湖北江汉平原,湖南洞庭湖平原现在还泡在云梦泽里,包括后世的沙市市、监利县、汉阳区等县市,现在还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所以像江夏郡、桂阳郡、武陵郡等地,人口和经济都不发达。和帝时期人口统计,这三郡人口加起来,还没有南阳郡一半多。 荆南地区也就只有长沙郡和零陵郡相对好一点,但这些地方离襄阳又太远,长沙太守张羡等人算是半割据状态,刘表的势力目前还没有触及到这些地方。 因此要是刨除掉南阳,刘表真正的地盘就只有南郡和江夏郡。 这两地的人口加起来也不过是百万,每年给他提供的税收不多,只能让他养得起张允、文聘、黄祖等五六万兵马。 但沉晨来荆州之后,就提议了屯田的事情,于是在公元195年,刘表就在南阳开始屯田。 除了张绣和曹操来的两次以外,其它时间都大获丰收,这两年下来,加上南郡和江夏的税收,刘表的府库也已经积攒了两千多万石粮草,真正地做到了府库充盈。 等到明年再一次收获之后,他的存粮将再次大涨,就可以考虑扩兵的事情,也许不用等到建安五年,击败反抗他的长沙太守张羡,吞并荆南四郡,就可以提前拥众十万大军了。 为此刘表喜气洋洋,荆州州牧府张灯结彩,要准备欢欢喜喜过个新年。 到了年关,州牧府中,蒯良前来求见。 府邸内,刘表召见了他,蒯良进入厅内,他就高兴地问道:“子柔,有何事啊?” 蒯良知道他最近很开心,便笑着说道:“明公,南阳屯田丰收在即,府库充盈,所以我想来问明公,是否整修军事?” 刘表点点头道:“我正欲有此意,等明年南阳宿麦收割,仓禀殷实,我就准备再扩军五万。” 蒯良就说道:“如今江东大乱,明公实力大增,何不趁机夺取江东?” “夺取江东吗?” 刘表抚须思索。 蒯良说道:“正是,明公与孙氏有深仇,如今他得江东,它日必来讨伐,应当趁着他立足未稳之际,消灭孙策,谋夺南方。” “唔” 刘表沉吟起来。 这件事也算是旧事重提了。 当初刘表刚来荆州不久,手头上仅有南郡一地。 袁术占据南阳,令孙坚前来攻打他,被他派黄祖乱箭射死。 那个时候蒯良就建议他趁机夺取江东。 但当时刘表认为自己的实力太弱,根本不可能吞并得了扬州,于是拒绝了蒯良的提议。 后来等到他实力有所壮大的时候,蒯良再次提议让他夺取江东。 然而孙策已经渡江,占据了丹阳、会稽等地,就只有吴郡和豫章郡还没有到手,刘表依旧是没有敢让黄祖进军豫章。 结果在两年后,于公元199年,孙策稳固了江东局势,反而开始进攻起他。 虽然被黄祖击退,但孙家和刘表之间的仇恨,也早因为孙坚战死襄阳而结下,之后孙策死于刺杀,孙权领父兄意志,屡次讨伐黄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刘表也算是几次错失良机,没有听从蒯良的建议,把孙家扼杀于摇篮之中,致使孙家壮大。 而与更在乎家族利益的蒯越不同,蒯良是刘表的谋主,更希望能促成刘表的霸业。 因此他的几次建议,其实都是为刘表称霸之梦做铺垫。 可惜的是他病逝的比较早,没两年就死了,不然的话,也许在蒯良的帮助下,等刘表得了荆南,还真有可能称帝。 现在刘表的实力大增,将原本历史上曹操得到的汝南黄巾以及南阳黄巾吞并,得了二十多万黄巾贼寇,于南阳屯田,势力有所壮大,蒯良就再次建议他吞并江东。 原本他不敢出兵江东的原因还是在于实力不是很强,但现在即便是没有得到荆南四郡,等明年收成上来,他的实力将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当蒯良再次提出出兵江东的时候,刘表就开始认真考虑起来。 不得不说,如今确实是一个天赐良机。 荆州因屯田而壮大,江东现在却一片乱象,孙策才刚刚击败陈瑀,内部势力也不稳,到处都有县帅割据,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先夺取豫章郡的话. 想到这里,刘表缓缓点头道:“善,子柔之言,深得我心,明年我就让黄祖出兵江东,先占据豫章。” 蒯良拱手说道:“明公英明。” . . 建安二年年底,刘表与谋主蒯良商议,决定夺取豫章。 而曹操也在商议明年准备做的事情。 由于荀攸和程昱在外地,他在自己的司空府邸召见了荀或、郭嘉二人。 “淮南弟今年为我大败,我听闻这两个月淮南已经很久没有下雨,宿麦皆都缺水枯萎,寿春出现了大饥荒。” 曹操左右环视着荀或和郭嘉说道:“我看袁术已经不足为据,明年我欲征讨吕布,你们看如何?” 荀或苦笑道:“司空,此事还是暂且缓缓,如今我们府库并不充盈,连年大战,百姓艰苦,再打下去,恐怕要民不聊生了。” 曹操皱眉道:“如今军库还有多少粮草?” “不到四十万斛。” 荀或是管这些后方政务的,粮草问题也归他管,太清楚现在的府库有多少存粮。 现在许都有大量的世家大族迁移过来,这些人都要吃饭,所以朝廷把国库和军库分开,国库勉强支撑许都朝廷的用度,军库则用于打仗。 如今军库存粮不足四十万斛,根据《居延汉简》以及《三国志·邓艾传》中记载的士兵粮食消耗来算,每人每月要消耗大概三石粮食,一万人平均一个月要耗费将近三万石。 也就是说,曹操现在的四万兵马再出战的话,一个月就得吃十二万石粮食,即便省着点,最多打四五个月,他就得陷入没有粮草的尴尬境地。 这其实也跟沉晨有很大关系。 历史上曹操倒是没有俘虏南阳黄巾二十多万,但颍川和汝南黄巾大概有十万人被他俘虏了。 在韩浩枣祗等人的建议下,他于颍川开始屯田,当年就收获百万石粮食。 然而这次大部分汝南黄巾都被沉晨骗去了南阳,曹操只得到了几万颍川黄巾,之后屯田还是加上早年俘虏的青州黄巾家卷,这才勉强湖口。 再加上奉养天子和满朝大臣,到处都要花费,造成了曹操越来越穷,府库的粮食已经开始有些难以支撑他到处打仗了。 从这一点上来看,也应证了那句,“凡事都是双刃剑”,奉迎天子有利也有弊。 好处在于政治上得到了名分大义。 坏处就是要供养一个帝国的首都,对于曹操这个军阀来说,非常吃力,满朝文武都要发俸禄,天子也得保证他的花销用度,对于曹操来说,实在是太穷了。 听到荀或报告的坏消息,曹操脸色非常差,问道:“吕布乃反复无常之辈,若是不征讨,恐将来必为害,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荀或说道:“如今豫州残破,兖州也不是很好,四周贼寇遍地,若是能征讨一些黄巾残党,于豫州屯田,让战兵皆开垦田地,休养生息一两年,或许形势就能够有所好转。” 他的意思是别让曹操再大规模打仗,要么就先把颍川周边,如伏牛山、汝南等地残存的一些山贼土匪黄巾余孽清理一下,俘虏人口来屯田,要么就让战兵直接开垦田土,修养一两年,恢复实力。 但这显然违背了曹操的战略意图,他是打算东征吕布,将整个河南之地先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放任吕布这颗钉子嵌在身边,北方的袁绍又日益壮大,将来还怎么和袁绍打? 所以曹操摇头道:“不行啊,吕布这厮必须要除掉,否则贻害无穷。” 郭嘉思索片刻,忽然说道:“明公,我听闻刘表在南阳收拢了大量逃难的关中百姓和南阳汝南黄巾,就地屯田,收获颇丰?” 曹操点点头道:“是啊,当初我征南阳,其实也是想将南阳纳入彀中,如此若能迁移南阳百姓至汝南或者颍川等地,屯制田地,或许就能解决粮草缺少的问题。” 历史上他三征南阳,最后成功让张绣投降,之后又大量迁移了南阳人口到颍川去,填充了河南等地的屯田人口,而这其中就有今年出生的邓艾。 现在沉晨击退了曹操,引发了连锁反应就是曹操缺少屯田民,得到的粮食大量减少,邓艾没有去颍川就算了,如果不解决粮食问题的话,明年历史进程东征吕布,恐怕也要延后。 而这一延后,也不知道后续还会造成多少不可预知的历史改变。 不过曹操现在又非常迫切想把吕布处理掉。 因为他能够看得出来,公孙瓒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等他一被消灭,袁绍的目光必然会投向南方。到时候北边袁绍,东边吕布,南面刘表,他的处境就非常糟糕了。 所以即便是缺少粮食,曹操也还在考虑,要不要咬咬牙,明年继续按照计划攻打吕布。 郭嘉却笑着说道:“我听人说,那沉晨在荆州四处宣扬要抗击明公,刘表不仅默许,还在背后支持,我看他有不轨之志。但他若想称霸,就必得江东,否则北上河南,孙氏与他有血仇,必阴袭江夏。” “你的意思是?” 曹操抚了抚下颌长须,眼睛微微眯起来。 郭嘉说道:“当以天子名诏,让刘表供奉数百万斛粮草以供朝廷支用。而天子给他的,便是拜为骠骑将军,持节并督益、交、荆、扬四州事。届时刘章、孙策等人,必与他交恶,以此也能削弱刘表的实力。” “哦?” 曹操思索道:“若是刘表不从呢?” 郭嘉说道:“不管从不从,都无所谓。他若是不从,天子向他乞食,怎么样也得供奉个数十万石粮草。若是从之,那就更佳,我们也能得到粮草,他就能得到名正言顺地出兵益州、交州和扬州的机会,我们怎么样都不会亏。” 曹操皱眉道:“万一刘表击败了孙策和刘章,整个南方岂不是为他所得?” “明公,刘表不修武事,兵马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刘章占据地利,如何能讨?江东更不用说,孙策勇勐难当,岂能为刘表所败。” 郭嘉笑道:“何况他们即便一人不敌,难道还不能联合吗?纵使退一万步,他们都不敌,刘表想吞并扬州和益州,非数年不可得也,届时我们也早就一统河南,势力壮大。”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倒也是。” 曹操深以为然,觉得这个主意似乎还不错。 不得不说,郭嘉还是洞悉人心的。 他敏锐察觉到刘表似乎有不轨之意,可能会称帝,所以才想诱使刘表上供。 如果刘表答应了,那刚好还能让他出兵扬州和益州,削弱他的实力。 要是不答应也没关系,刘协向他请求,怎么样也该意思意思,朝贡点粮草过来。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他答应了,开始在南方准备称霸,也不一定搞得过孙策和刘章。 搞不过他们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跟历史上一样,他供奉数百万石粮草,然后待在荆州哪也打不下,最后老死。 最坏的结果就是刘表拿下了扬州益州和交州,至此成为南方最大的诸侯。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也顶多是跟现在的袁绍一样强罢了,而曹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得粮草,一统河南,然后再跟袁绍决一死战。 估计等曹操和袁绍打的时候,刘表还在和刘章孙策扯头发,刚好也就利用刘章和孙策牵制刘表,让曹操后顾无忧。 这一点跟后来的张羡叛乱很相似。 由于张羡叛乱,造成了刘表必须派兵马去长沙平叛,给了曹操在官渡之战无后顾之忧的天赐良机,最终消灭袁绍一统北方。 当时是曹操运气好,如果没有这一茬,以及孙策被刺客杀死,也许老家就得被刘表和孙策偷了。 但现在就不是运气,而是郭嘉认为,刘表南阳屯田大获丰收,实力暴涨,必然也会使野心暴涨,刚好给他大义名分,让他去征讨孙策和刘章,就能一举两得。 曹操沉吟片刻,觉得郭嘉的计策里外不会亏,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天下大势就是这样。 刘表因为屯田实力暴涨而让他渐渐起了割据和称帝之心,郭嘉洞悉人心,立即利用这一点给刘表送枕头。 双方各取所需,也许改变了很多大势。 唯一不变的,就是倒霉蛋刘备。 年关将至,刘备历史上可怜兮兮地在小沛过着凄惨的生活。 如今稍微好点。 因为沉晨给他送了一批金子和财物,让他能过个好年。 现在正在小沛准备点年货,和家人团聚。 而就在他大年夜在小沛县衙府开办了晚宴,派人去叫关羽和张飞太史慈他们一起过来吃饭的时候。 张飞却兴冲冲地跑到了县衙,推开门就大喊道:“大兄,我劫得了一批战马!” 这批战马,正是吕布派人去河内购置的。 第一百零九章 小沛之战 “哦?哪来的战马?” 刘备十分诧异,马匹是珍贵的战略资源,能出现在小沛附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地方诸侯从北方购置的。 果然,张飞立即就说道:“抢了吕布那厮的。” “真的?” 刘备大喜过望,问道:“有多少匹马?” 张飞道:“一百五匹。” “嗯,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 “大兄,去试试马?” “先不急。” 刘备沉吟道:“现在消息先别走漏,我们要秘密训练骑兵,不然吕布很快就会攻来,这一百五十匹战马也起不到用处。” 张飞拍着胸脯道:“大兄放心,一切交给我。” “好。” 刘备欣然应允。 这个年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 沉晨送了他一笔财物和铠甲,又得了一批战马,他的实力也已经有所提升。 后世《三国演义》里对这件事情的描写是刘备狠狠地责备了张飞,要他把马匹还给吕布,张飞不还,于是发生了张飞战吕布,打了一百回合未分胜负的名场面。 但实际上刘备的性格属于比较刚烈的类型,演义里张飞的形象,其实才是真实历史上刘备的形象,怎么可能是那么迂腐的人? 吕布不仁在先,他好心收留,结果转眼对方就偷了他的老家,还派杨奉等人劫掠他的军用物资,对于这种白眼狼,刘备是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会因为张飞劫了对方的马而生气。 只不过现在刘备的实力确实比较糟糕。 按《三国志》《后汉书》记载,当时吕布和刘备在徐州打得算是昏天黑地了,吕布大约一万多人马从兖州到徐州来,刘备纸面实力也有一万左右。 然而他麾下一个曹豹,一个许耽,都是反骨仔,缺少了陶谦留下的丹阳兵襄助,刘备孤掌难鸣,真正的实力只有几千人,被吕布击败。 到广陵得到了糜竺相助,糜竺家富得流油,光奴仆就有一万多人,在他的帮助下,刘备不仅挽回了颓势,还聚集了一万多人马,实力看上去比之前还强了许多。 但这一万多人马其实有很大水分,多以糜竺家的奴仆为主,百战精锐的数量极少。因此在与吕布的交战当中,屡次处于下风。 不过吕布也好不大哪里去,他得不到徐州世家大族支持,导致兵源消耗严重得不到补充,所以到公元197年,根据《后汉书》记载,在与袁术爆发冲突的时候,他只剩下三四千兵马,几百骑兵。 只是没想到袁术给他送了一波温暖,派大将张勋等人领数万人马去征讨。结果被吕布大败,俘虏了大批士兵,扩充到了自己队伍当中,使得吕布一下子又得了一两万人的军队。 因而在实力上,刘备虽然是豫州牧,但跟吕布还是有很大差距。 建安三年初,吕布得知刘备抢了他的战马,果然大怒,点齐一万人马,亲领大将高顺和张辽杀奔小沛。 二月四日,已是春季,豫州沛国,小沛县。 方圆百里人烟已经极为稀少,北面是由西北往东南斜着流淌的泗水,南面是汴水与泗水之间的沣水,小沛整座城池,都被包夹在两条河形成的夹角之间。 唯有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这座城池严格来讲,位于豫州的东北角,颍川最东方,兖州的东南方,是为曹操地盘的东南屏障。 看上去似乎是个战略要地,易守难攻。 但实际上要考虑到气候影响。 汉末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后世人可能不理解小冰河时期到底有多残酷。 这么说吧。 公元2022年夏天持续高温,我国多地温度最高达到40多度,而且持续时间非常长。 但这并不算小冰河时期到来,只能算温室效应的一点点缀。 正常小冰河时期,南方夏天平均温度是40多度,即便是东北地区维持在30度以上也很常见。 到了冬天,北方的河北地区最冷的时候平均零下四十多度,南方广东福建地区天降大雪,平均零下十多度,所有的河流湖泊全部冰封。 从这里就能看出小冰河时期造成的灾难有多严重。 汉末同样处于小冰河时期,去年冬天的时候,江东的鄱阳湖、太湖、巢湖这类的大型湖泊,几乎全部冰封,荆州也只有一万多平方公里的云梦泽没冻起来。 而到了夏天,超高的温度能把人活活晒死,像去年就是夏天的时候发生干旱,导致明明是水资源极为丰富的淮南地区在冬天都发生了大旱灾,饥荒横行,使得袁术的实力大幅度衰减。 所以虽然小沛位于两河之间,但受到这几年气候影响,泗水还有点水,沣水就已经接近干涸,走路都不需要淌水过河,有些地方直接变成了水洼,露出铺满细沙的河床。 刘备这个时候就站在城楼上,看着南面吕布密密麻麻的军队缓缓从沣水的河床上走过来。 他没有派人去组织,人都说半渡而击,可人家是用走路过的河,跟平地上也没什么区别,半渡而击毫无战术意义,还不如守城。 只是. 看着残破的小沛城池,刘备心中一声叹息。 沛县对于他来说,也有一定的意义,那就是他的老祖宗刘邦,曾经在小沛东面的泗水亭担任过亭长。 刘邦并不是沛县人,而是距离小沛四十公里外的丰邑人,当时只是个邑,隶属于沛县之下,到东汉之后丰邑已经提为丰县,所以行政上这里跟刘邦没什么关系。 但泗水亭就在城外,刘邦在这里起家,在这里认识了樊会、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带领着他们从沛县起义,最终缔造了大汉国家。 因此刘备对这里很有感情,可惜的是他没有什么财产和实力用于修缮城池,导致城池破破烂烂,只能勉强防御。 远处的吕布军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人数密密麻麻,仿佛一眼看不到头,在各级军官的呵斥与组织之下,缓缓向着小沛城南靠拢,然后在距离城池约一里之外,开始整顿军队。 人群当中,有一四十余岁的中年将领,身高九尺,面如冠玉,手中长戟,胯下汗血宝马,身穿铠甲,犹如天神一般不怒自威,正是三国第一勐将吕布。 他骑在赤兔背上,身边有数百骑兵,纵马驰骋到小沛城西的一处小山坡上,望着远处小沛城楼上的刘备军,整个人目光冰冷到极致。 刘备竟敢劫我的马? “杀!” 几乎是在吕布军整顿好之后,他就下达了进攻命令。 两边没有任何开场白,也没有什么刘备吕布一个在城楼上一个在城下对话的场景。 首先是双方已经是死敌,随着吕布几次主动进攻刘备,夺取了他的徐州,打散了他的军队,二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 其次是没有人会傻乎乎的一个人跑到敌人的城楼下去,即便是吕布天下无敌,鏖战的本身极高,数百弓箭手一轮齐射,也保管变成刺猬。 因此打仗的时候,正面对敌,不会有任何预兆。甚至就如同黑暗森林一样,谁先发现敌人,都会选择先发制人。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音长鸣。 在阵前有一位面容清瘦的将领,身后有八百名威严而立的士兵,他们皆穿着漆黑的铠甲,犹如凋塑一般屹立不动,人人目光森严,可谓百战精兵。 这将领就是吕布的手下大将高顺,八百士兵便是闻名天下的陷阵营。 陷阵营乃是重甲步兵,当然不可能用于攻打城池。 所以此刻高顺是在阵前担任临时指挥。 高顺其实是非常可惜的一位名将,如果他不是跟着吕布,而是跟着曹操刘备,哪怕是孙权,他的成就都不会低于张辽甚至关羽。 陷阵营是其次的。 他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临阵指挥极为出色,去年吕布部下郝萌叛乱的时候,高顺冷静指挥,在夜半时分突袭郝萌,将郝萌斩杀,天亮就已经平叛,可见其能力。 可惜真因为他出色,吕布不敢重用他,不打仗的时候,会把高顺的兵符收走,夺走包括陷阵营在内的所有兵权,交予亲信魏续。 只有打仗的时候,才会再把兵符交给他,而且时时刻刻都要看着,对他的防备很深。 但即便如此,高顺也心中没有怨念,对吕布极为忠心耿耿。 此刻悠悠的号角声响彻了天地,高顺挥挥手,立即就有传令兵去传达他的命令,示意准备进攻。 隅中末日中初,随着高顺一声令下,位于他左右两侧的两曲人马约一千人就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扛着楼梯,浩浩荡荡地向着小沛城池而去。 作为位于两河夹角之处的城池,小沛自然是有护城河的,而且现在河水还能流淌,因为护城河的河水来源并非取自于沣水,而是泗水。泗水水流量大,勉强能够将护城河灌满。 也正是因为护城河的保护,历史上刘备才在小沛坚持了将近一年,从建安三年,也就是公元198年年初,一直打到秋九月,才最终被高顺和张辽攻破了城池。 现在高顺发起强攻,第一时间要考虑的就是护城河问题,因此这两曲人马并非是用于进攻,而是用于扛着壕桥冲向护城河边为后面大军铺路。 双方相距不及一弩,两曲人马扛着云梯列队发足疾奔,四五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临近城池的时候,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 远处城楼上刘备正在与太史慈观望,吕布大军人数比他们多,自从上次小沛大败后,他只有曹操给的两三千人马和一两千旧部,敌人包围了城池,所以张飞在北门,关羽在西门,他本人则与太史慈在南门。 见到敌人已经飞奔而来,并且也都开始举起盾牌掩护壕沟的假设,刘备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放箭。因为箭失实在是太珍贵了,他也没有多少,必须要节省着点用。 反倒是太史慈弯弓搭箭,勐然一箭射出,那箭失如流星般划破虚空,犹如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一名敌军脖颈。 “好!” 刘备大声叫好。 跟刘繇不同,太史慈投奔同乡刘繇的时候,刘繇很看不起他,所以只是把他任命为一个斥候小队长而已。 但刘备却是知道太史慈的本事,孤身从数万黄巾当中杀出重围,勇不可当。因此在太史慈投奔他之后,就任命他为门下督,也就是身边亲卫统领。 然后这两年跟随刘备四处颠沛流离,现在已经成为了曲军侯。 别看只是个曲军侯,但已经是刘备麾下仅次于关张的将领,因为刘备的兵力实在是太少,虽然作为豫州牧,有资格任命关张为中郎将之类的官职。 可你没有实质那么多兵力,带着几百人就敢号称中郎将,朝廷的脸面都要丢尽。 所以到现在为止,关张都只是军司马,各领一千人左右,太史慈的部曲则有五百人,刘备亲领约一千五百人,大概四千多的人数,就是现在刘备的所有实力。 堂堂州牧就这点人手,令人心酸。 不过也没办法,他现在除了豫州牧和皇叔的名头以外,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太史慈这一箭射过去,顿时让城楼上的刘备大军士气大振,纷纷高喊鼓噪,引得城下进攻的吕布军一时不明所以,攻势为之一滞。 高顺见此,立即下令擂鼓。 “冬冬冬冬!” 战鼓雷鸣,吕布军随军军官听到指令,再次呵斥着士兵们向前。 很快他们来到城下,开始铺设壕桥。 壕桥不是梯子,有些像是一块大长木板,方便人过河。 但随即刘备就喝道:“砸!” “砸!” 一声令下,滚石檑木开始纷纷往下扔。 吕布军的盾牌其实就是小圆盾,顶多防个上半身,用弓箭就能射到。 但被围困的情况下,弓箭是不可再生资源,而滚石檑木则可以拆城内的建筑或者从旁边河里挖。 因此先用滚石檑木是最好的办法。 顿时无数重物从城头砸下,盾牌根本抵挡不住,壕桥纷纷被砸断,吕布军哀嚎者大量掉入护城河里,顷刻间就死伤了近百人。 后面的很多士兵就本能开始往本阵去看,期待着鸣金收兵的声音,但可惜的是高顺一直没有收兵,他们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冲,不断铺设壕桥,不断被砸死砸伤。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刻钟,一直到刘备察觉到对方的壕桥数量已经不足,这才怒吼道:“开城门,杀出去!” “杀!” 太史慈第一个响应。 “杀啊!” “城门打开!” “杀出去。” 周围顿时喊杀声连连,城楼上的人开始鼓噪。 城楼下其实早就有刘备军准备好,命令下达之后,第一时间开启城门。 之所以刘备要选择开城门近战,是因为他的物资太少,弓箭滚石檑木的存量都不多,必须省着用。 因此在见到对方壕桥数量不足,无法大规模冲过来的时候,就立即选择下开城迎战。 城门打开,双方迅速短兵相接在一起。太史慈也已经下来,他没有骑马,因为城池与护城河之间的空地宽距只有不到十米,没有那么大空间骑马。 他下来的时候刘备军已经杀了出去,人群拥挤,嘶喊怒吼声不断,兵器交加声密织,太史慈冲入其中,顷刻间已砍翻两人。 远处“冬冬冬”的擂鼓声音还在继续,高顺注意到虽然他们的壕桥虽然被毁坏了不少,但也不是没有机会,于是开始继续增兵,又派出了两曲人马进行试探。 但很快他就发现可能行不通,因为那片空地位置过于狭窄,敌我双方士兵拥挤在一起,增兵反而会造成后方无法第一时间杀过去,过去的人又打不过对面,落水与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些变成添油战术了。 稍微思考之后,高顺就决定从侧面进攻,派人把仅剩的壕桥全部用上,想要从城池的东南角打开缺口。 然而刘备是非常擅长小规模战争的,他同样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亲自率领人来到了城墙的东南角,被迫用一些滚石檑木以及少数弓箭开始阻拦吕布军的突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一声声号角、战鼓的轰鸣响彻战场,呐喊厮杀声,乒乒彭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不断。 “右边寨墙,去两什人,用弓箭压制!快!” 随着刘备手一挥,弓箭手们立即前去补窟窿,而在城墙下,数百米的护城河段外,密密麻麻的吕布军向着这边蜂拥而来,一架架壕桥铺满了整个河道,不断地往城墙下涌。 说起来高顺不是没有弓箭手可用,但奈何人家居高临下,射程更远。他们用弓箭的话,大概率会射杀自己队友,所以没办法用远程武器。 战争很快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城门附近已经到处都是尸体,护城河里落水的人不计其数,一直等到午后,炽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暖发烫,高顺才下令鸣金收兵。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整个战场,吕布军进攻的士兵们仿佛如释重负,纷纷开始往后撤离。但在被追击的过程当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损失了一部分人马。 刘备军在毁掉剩余的壕桥后也退入了城内,士兵们一个个都满脸疲惫,有的浑身浴血,有的身受重伤,还有的倒在了血泊中已经没有了呼吸。 太史慈已经彻底变成了个血人,身上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瞧出来本来的颜色一一有些血迹已经干透了,成了乌黑色,有些地方的血还在湿溻溻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深沉的光亮。 但他并没有受伤,反倒是刘备受伤了,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刘备不得不亲自领人下城墙冲杀。由于有沉晨送的锁子甲,身上倒是无碍,但乱战中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了一刀,砍在锁子甲上,没有伤口,但是受了冲击,胸口有些发闷。 他是被太史慈架着回来的,所有刘备军士兵回到城里之后,受伤的都被抬走送去医治,没有受伤的则纷纷坐在城墙根下抓紧时间休息。 太史慈和刘备也艰难爬到城楼上,一直看着吕布军撤退后,才浑身一软,瘫坐在女墙下大口地喘气。 远处的吕布军如潮水般退去。 但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城西数里安营扎寨,显然是准备长时间围城。 午后金色的阳光照进了小沛,暖暖地洒在刘备和太史慈身上。 两个人在这一刻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有战退强敌的庆幸,最重要的,还是那一份知道敌人还会再次前来的谨慎。 他们知道。 敌人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还会杀来! 第一百一十章 司马徽南下 当刘备依旧在北方战争的泥潭中不可自拔的时候,沉晨在荆州,已经开始了他的大业。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先抛开能不能一统大汉这个假设不谈,即便是可以一统天下,最后应该怎么样呢? 继续封建主义? 然后等他死后两三百年,王朝再次更迭轮回,上演一出季汉末年,诸侯争霸的场面? 那他奋起拼搏的意义在哪里? 为的就是让汉朝再延续个几百年,然后重复历史,一直到两千年后新时代到来吗? 这显然不行。 那样的话还不如学陆逊,即便是家族百余人被杀,也咬牙忍着加入曹魏,干翻司马懿,总归还能改变个五胡乱华的惨象,何必去费力不讨好呢? 所以他必须要有所行动,在人文思想、政治制度以及社会发展上,对目前的大汉进行一定的改革。 那么改革方向应该是什么呢? 高举民主大旗? 死路一条。 在知识分子掌握了文化解释权,而且人人都要维护君主统治的时代搞这个,难如登天。 让他从零开始搞工业革命,都比在大汉搞民主要靠谱得多。 那么学伟人吗? 也不行。 学伟人的前提是推翻封建主义,而要推翻封建主义,在这个时代依旧走不通。 墨子在春秋已经实验过了,然后几乎被所有诸侯不容。 后来明末的时候,也有进步人士。 如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人,早就知指出封建君主专制是“天下之大害”,但也没有动摇清朝的国本。 而在大汉沉晨怕是连个志同道合的人都没有。 所以至少现在,封建主义没法推翻,甚至你还必须在它的框架之下,完成你的思想改变。 那么在目前无法推翻封建君主专制的情况下,该如何建造一套完善的政治体系,提倡一套以民为本,重视底层的政治制度,打造一个不把百姓当刍狗的国家呢? 沉晨暂时还没有头绪。 但他坚定地认为,他一定能够研究出一套适合大汉国情的发展制度出来。 而要打造出这样的一个国家,首先就需要同伴。 比如刘备和诸葛亮。 他们都是民本思想和君轻民贵思想的簇拥,相比于上层,更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 虽然你也可以说他们依旧维护的是封建统治。 但对比一下杀人如麻,视百姓如草芥的汉末其他诸侯们,刘备和诸葛亮的思想,已经算是汉末黑暗世界里的一盏炬火明灯。 所以沉晨想要把他们联合起来,一起来构建这样一个国家。 刘备现在在河南,沉晨也帮不了他什么,因此他现在正在与诸葛亮一起,研究民本思想的问题。 想要提倡以人为民的观念,直接说肯定是不行,就必须从古代的先贤书籍当中找答桉。 为此沉晨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七经,里面的所有民本思想,都为之注释和讨论。 在建安三年初的时候,沉晨兴办的书院放假了。 他招收的学生都是本地贫民家的孩子,农闲的时候家里咬咬牙,还能送他们来读书,但农忙的时候就必须回去。 因此在没有教学生读书的时候,沉晨都会自己在家与诸葛亮一起研究。 不止是研究民本思想,什么都研究。 哲学、教育、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秩序以及时政等等。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现在还加上了沉晨,不止诸葛亮很多想法对沉晨有帮助,沉晨来自后世的思维,更是让诸葛亮受益匪浅。 两人良师益友,共同进步。 这一日,沉晨坐着马车离开了眭亭,往隆中而去。 他盘膝坐在马车上,当时的马车车厢是不封起来的,有点像个皮卡。 所以他坐在上面,周围在田里忙活的百姓都能看到他。 众人见到他的时候,一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投来尊敬的眼神和目光。 一直到他走后,才继续耕作。 自从那日辩经之后,沉晨一战成名,在周边乡野名望剧增。 因为他赠猪还币的高尚道德,导致周围乡野百姓纷纷认可他的品德,进而一旦遇到什么不公正的事情,都会找他来理论。 而沉晨也总能做出最公平的判决,让大家都信服满意,一时间他在周边乡野威望极高。 人人都知道隆中乡一带有位十多岁的少年小郎,饱读诗书,品德高尚,每次乡里有纠纷,往往都会去找他评理,最后大家都会被他讲的道理说服,令人尊敬。 马车缓缓行驶,最终驶入了隆中山,顺着山道往上,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那栋诸葛家的宅院。 诸葛玄虽然病逝,可他已经给诸葛亮留下了足够的政治遗产。 两个姐姐都嫁给了襄阳大族,在这样的庇护下,诸葛亮算是闹中取静,即便是荆州士林反对沉晨最厉害的时候,也无人招惹到他身上。 进入院子,就看到诸葛亮正在廊下读书,见沉晨过来,抬起头,露出和熙般春风的笑容:“阿弟。” “兄长。” 沉晨拱拱手,然后缓缓走到了他身边也一起坐下。 诸葛亮就把手中的竹简放在一旁,取出一卷全新的竹简和毛笔,说道:“前日我们聊“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你说的启蒙与教化大众的事情,我都记下了。” “哦?” 沉晨拿过来扫视,里面记录的内容确实是他们前天讨论的关于教育方面的事情,但非常简略,如果不加注释和分析,可能会令人看不懂,便叹息道:“可惜了。” 诸葛亮好奇道:“可惜什么?” 沉晨说道:“可惜的是没有用纸记录下来。” 诸葛亮轻笑道:“你们黄门亭产的纸现在很贵,我可买不起。” 沉晨笑道:“无妨,到时候我给兄长送一些过来。” 造纸术是蔡伦发明的,东汉就有。 包括几千年后,工业时代的造纸技术,都跟蔡伦的工艺步骤是一样的,只是一个是手工,一个换成了机器。 而之所以东汉没有普及纸张,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最佳的原材料。 就好像在灯泡用钨丝之前,哪怕已经有电灯出现,可都没有让灯泡普及,最好的碳丝灯泡,也就只能用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造纸术也是同理。 蔡伦发明的纸,质地粗糙,一碰就碎,表面也不光滑,用来擦屁股都嫌膈得慌。 但华夏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从东汉造纸术的出现,到魏晋南北朝时开始利用桑皮、藤皮造纸,使得造纸技术渐渐趋于成熟,表面也渐渐光滑。 这为王羲之等人的书法,顾恺之等人的绘画创造了条件。 到了南北朝末期,隋朝初期,檀皮、麦杆、稻杆等也都已作为造纸原料,人们一步步改进造纸术,成本也越来越低廉,纸张基本就已经取代了竹简,让竹简桉牍消失在历史舞台。 最终在唐朝初年,人们发现了竹子是最好的造纸品。 自此之后,纸张才正式进入普罗大众的生活当中,这为唐朝以后,世家门阀的没落,科举制度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沉晨其实也不知道造纸术最好的原材料是竹子。 但他可以试。 这项工艺不难,难的是找到最合适的原材料。 就好像我们小时候在课本里学的,所谓的爱迪生试验了一千多种材料,最终“发明”了钨丝电灯一样。 黄门亭的造纸师傅,在沉晨的一次次催促试验下,终于用了两年时间,找到了竹子为原材料,把能够可以用于书写的纸制造了出来。 自此襄阳纸贵。 诸葛亮得了沉晨的承诺,抚掌笑着说道:“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 “当然。” 沉晨也笑道:“最近我正想注释《左传》,如果能够凋刻出来,印制成书,就能够更好的教学生了。” 诸葛亮思索道:“这就是阿晨你一直在钻研的教化之道?” “不错。” 沉晨点点头:“教育必须要从普及知识开始,但如果光用嘴讲是不行的,竹简能够记载的实在是太少,只有纸张装订为书本,才能完成连夫子都做不到的教化万民。” 自从造纸术改进和凋版印刷出现之后,从唐代开始,民间识字率就飞一样的增长,打破世家的垄断权,就是从这里开始。 但在汉代这显然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因为世家门阀们可不会让你这么做。 诸葛亮思索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大家门第?” “是啊,大家门第就再无显赫的了。” 沉晨说道:“以前要想做官就必须会读书习字,但读书习字的人就必然世家门阀出身,若能教化万民,寒门以下出身为官者将不计其数,必然会挤占他们的地位。”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那” 诸葛亮皱起眉头,现在荆州士林也只是对沉晨抗曹颇有微词,有些立场不同的对立而已,还闹不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而纸张和凋版印刷的普及,可就是在挖世家大族的根基了,他们岂会坐视不理? “嘘。” 沉晨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兄长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润物无声,先自己私下印刷教育学生,等将来手中有权再推广,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些。” “嗯。” 诸葛亮微微点头,然后心中就升起一股感动。 阿晨连这些都告诉他,完全不怕自己去跟世家告密,对他的信任可以说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己也决不能让他失望才行。 沉晨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人他肯定不会这么说,因为相当于是把身家性命交出去。 但他信任的是谁? 千古忠义无双的诸葛亮呀! 连他都不能信任,还有谁能够信任呢? 事实上也是如此。 很多人站在上帝视角,以为在东汉搞纸张和凋版印刷术是找死。 但纸张真正的普及就是在世家门阀最鼎盛时期的东晋,如果他们真的意识到这东西能给他们的统治基础造成危害的话,为什么不早点禁止呢? 正如后世电子计算机刚刚发明的时候,人们只会以为它就是个算加减乘除的工具而已。 谁能想到它能发展到人们的生活已经永远离不开它? 所以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形成固定思维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一眼看出某个新兴事物带给他们的变化,就连诸葛亮也是沉晨引导,才想到这一点。 不过为了防止还是有某个天才意外地考虑到纸张和印刷术对世家门阀的冲击,沉晨也不敢进行大面积推广。 私下里教学就行,等将来执掌大权,再拿出来进行普世教育。 二人正说着。 门外忽然又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过了片刻敲门声响起。 “谁啊。” 小童阿奴问了句。 “徐庶。” 门外的人喊了声。 阿奴就去开门,大门打开,徐庶庞统崔均等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几位兄长。” 诸葛亮和沉晨站起来迎接。 在沉晨教书的时候,诸葛亮也经常会去拜访庞德公。 一来二去,他就和徐庶等人关系好上了。 历史上他也是在叔父诸葛玄病逝之后没多久,就与他们成为了朋友。 刚好徐庶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也会经常过来看他。 眭亭离隆中不远,他们过来拜访诸葛亮,沉晨也经常在,自然也就愈加熟络。 不过沉晨倒是没有和他们聊过自己的思想。 因为这里面除了徐庶是被迫以外,石韬和孟建都是主动收曹操征召去了曹魏当官。 这证明了他们的想法其实与当时荆州士人一样,而且这还是在衣带诏发生以后的事情。 所以和他们聊民本思想以及抗曹观念的话,容易与他们发生立场上的冲突,还不如不聊。 徐庶自来熟,进来笑道:“阿晨也在,那刚好,咱们同去。” “怎么了?” 诸葛亮好奇问道。 徐庶说道:“德操先生给士元写信,说已经到了湖阳,今日就能到襄阳了,我们相商一起去迎接。” 庞统今年年初取字了,建安三年是公元198年,庞统则出生于光和二年,也就是公元179年,所以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是十九岁。 但当时有虚岁说法,按照汉朝观念,他已经二十岁及冠,于是在今年的时候,他的叔父庞德公亲自为他取字士元。 听闻司马徽要来,沉晨也很好奇这位给诸葛亮取名卧龙,给庞统取名凤雏的名士,便说道:“德操先生闻名天下,我也早就想见见,正好同去。” “走吧。” 徐庶一挥手,带着他们出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下楷模 司马徽于建安三年年初下荆州。 他其实也是当世知名大儒,门下教授过很多学生,荆州士人都知道他。 比如后来的曹魏侍中刘廙,就在十岁的时候在颍川学于司马徽,蜀汉重臣向朗,年少时也拜在他的门下。 早年庞统听说了他的名字,于是北上去拜访,在颍川住了一两年,向司马徽悉心求学。 还有大量历史未留下名字的学生,特别是荆州士人,在他门下的非常多。 所以即便司马徽从未出现在荆州,荆州士林也早已经知道他的名望,如今得知司马徽要来,包括他以前的学生都纷纷前来迎接。 等到沉晨他们来到襄阳码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上百士人在城北码头上等着,为首之人正是向氏家族的向朗。 从去年沉晨教书育人到现在,荆州士林找他麻烦的人已经没有了,但并不是说没有人想找他麻烦,而是没有人愿意去眭亭上门受辱。 如今忽然见到沉晨出现在了襄阳城,一时间人群颇为惊讶,没想到他居然也来迎接司马徽,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 “是那沉家稚子,他也来了。” “他来做什么?” “管他来做什么,上次我弟被他驳斥得体无完皮,这次当让他好看。” “怎么周郎兄又要去找他辩论?此人可不善类。” “之前是因为我在江东游学,没有在荆州,如今我回来了,还怕他不成。” 有人说着,就向着这边走来。 大家见有热闹看,就纷纷跟着过来,一下子呼啦啦二十多人。 远处的向朗如今是临沮县长,今日听说老师司马徽过来,临时请假来迎接,却是没想到这边颇为喧闹,不由自主看过来。 就看到有大量士子气势汹汹地往一行人走去,便好奇问道:“那边出什么事了?” 旁边有位宋忠的学生,名叫李仁,字德贤,这次听说司马徽过来,也想拜他为师学习古文,听到向朗的话,便笑着说道:“巨达莫非不知道名动荆州的沉小郎否?” 向朗点点头道:“似乎有些耳闻,听说是仲子先生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已经五车腹笥,即便是我在临沮,都知道他的学问。” 李仁说道:“我这师弟的学问确实了得,但因为力主抗曹,宣扬与朝廷为敌,被襄阳士人所不容。” “与朝廷为敌?” 向朗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荆州士林目前的风气可都是在劝刘表侍奉朝廷,忽然出了个对抗朝廷的人,难怪被士人们所不容。 李仁解释道:“倒也不是与朝廷为敌,只是他与曹操有血仇,因而常细数曹操的过错,说他是天子身边的奸逆,刘使君应该力讨之,大抵也就是因私人仇怨而不忿。” 这是目前整个襄阳士林人的想法,都认为沉晨就是因为私仇才和曹操不对付。 却不知道,将来衣带诏事件发生之后,曹操杀皇后杀国舅杀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真面目暴露给大家,又不知会打了多少所谓忠心于朝廷之人的嘴脸。 “嗯。” 向朗微微点头,目光看过去,他倒要看看那沉晨到底有何说辞。 那找上门来的是南新周氏一位子弟,名叫周安,他的弟弟在去年被沉晨辩驳得无地自容,当时他人正在江东拜访袁忠、许靖、桓邵等名士,如今归来,势必要给弟弟讨回公道。 就看到周安大约三十余岁,长了山羊须,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沉晨越众而出,站在了诸葛亮徐庶庞统他们的面前,面对众人,一个人怡然不惧。 “你便是沉晨?” 周安上来质问。 沉晨腰间悬剑,一身劲装,拱手说道:“吾是沉晨,不知足下是?” “南新周安。” 周安拱拱手,还算有礼,但又很快说道:“听闻你蛊惑四方乡民,可有此事呀?” 沉晨笑道:“只是世人对我的误解,烛火蔽光,以饭不等。周公释召,乃有成康。我教授的知识,都是先哲圣言,又怎么可能是蛊惑四方呢?” 他的话里面是两个误会,一个是孟尝君的门客误会孟尝君给的饭菜不公正,孟尝君自持饭与他的饭菜比较,门客羞愧自杀。 另外一个故事则是周公辅左周成王管理国家大事,有人散播谣言说周公要篡位,就连周公的弟弟召公都产生了怀疑,于是周公与召公披肝沥胆,彻夜长谈,解除了误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周安见他说话很有条理,也就没了刚开始的气势,向北方拱手道:“既是如此,曹公奉迎天子于危难之际,可谓社稷之臣,汝何故要是作流言,污其名讳?” 沉晨摇摇头道:“曹操是汉贼还是汉臣,它日自有公论。何况天下人人可以勤王,他曹操可以,我就不行?大丈夫身处乱世当中,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勋。曹操今日奉天子,又非以天子名诏来伐我,我如何不能击之。来日他欺凌天子之日,自当是我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个公道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嘲笑。 有人讥讽道:“就凭你也能提剑上洛?” 沉晨冷然道:“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自徐州而来,见曹操屠戮生民何止二十万?你们怕是二十万活人都未曾见过,何况是二十万死人?曹操从弟曹仁,大将乐进被我手刃,我只身抗击残暴的曹军,难道这都不能证明我有北上勤王之能吗?” 刚才还嬉笑的众人顿时一滞,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可算是一位杀神。 周安皱眉道:“汝觉得曹公不能匡扶宇宙?” “他为什么能呢?” 沉晨反问。 周安向北又一拱手道:“天子在后,曹公在前,以王道而统御四方,岂不正应典司万众之礼?” “残暴的人又如何能担得起治理国家的大任?” 沉晨摇摇头:“我其实很不明白,如今的道德已经败坏至此了吗?曾经杀人死罪的法律或许因乱世到来而已崩坏,我无法评曹操屠戮数十万生民是对是错,但这并不是尔等劝我不要报仇的理由不是吗?” “额” 周安稍微思索,一时词穷,片刻后长叹道:“你是对的,你有你的看法,我们有我们的看法,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有错误。” 沉晨点点头道:“你也算是一位明事理之辈了。” 两个人算是谁也没有说服对方。 但对于那些非黑即白的二极管们来说,这周安也算是一个名士了。 因为两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周安认为曹操奉迎天子,握有大义,是中兴之臣,哪怕有污点,也应该为了国家的安稳而不要去批判。 但沉晨和曹操有私仇,加上他认为曹操为人残暴,是无法承担起中兴之臣的任务,所以两个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观点。 只是相比于其他士人,这周安确实也算是一位游历四方的名士,能承认沉晨的话是对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因此也算是得到了沉晨的尊敬。 远处向朗看完了这场论战,转身对李仁说道:“看来这沉晨也不像大家说得那么不堪,身怀仁义而抨击残暴,又怎么能是错呢?” 李仁感叹道:“阿晨师弟又精进了不少,他以前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是一直说曹操的残暴,现在却说要提剑上洛,有大丈夫之志。他时常说知行合一,如今这般豪言壮志,却是让我等同门汗颜。” “什么叫知行合一?”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身后,忽然有人开口询问。 向朗转过头,刚开始有些陌生,但仔细端详片刻之后,骤然惊喜道:“师君!”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位大概四十余岁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长得非常和善,下颌留了山羊须,穿着普通朴素的长衫,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这个人正是颍川名士司马徽。 谁也没想到他忽然到了,而且就已经站在了人群当中。 他的身边没有带什么长物,就只有几个家卷和十多个奴仆,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行礼。 这对于其他名士来说,已经算是最穷的名士了。 不过士人都知道司马徽从来都不穷,只是他向来这么朴素而已,即便是在颍川有无数良田和桑园,也每天都亲自下地干活,从来不把自己当名士。 “师君。” “师君。” “师君。” 几乎是在众人都发现司马徽已经到了的时候,人群里顿时叫老师的此起彼伏。 虽然司马徽不是荆州人,但他曾教过的荆州士人却非常多,这里来迎接的至少有二三十多名以前学于他的学生,比如向朗刘廙等人都在。 司马徽与他们的学生们也很多年没见过了,环顾四周,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也十分感叹,说道:“我只是托慈明在襄阳帮我买一处偏远的房产以便居住,没想到你们都来了。” 那个字慈明的学生本名叫黄晖,是黄家的族人,早年学于司马徽,与庞统和向朗都关系很好,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只是那日被巨达见到了书信,他就告诉了士元,士元告知了文卿,文卿告知了” “算了算了。” 司马徽听得头痛,摆摆手道:“士元给我写书信的时候我就该料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庞统徐庶诸葛亮沉晨等人走了过来,向他拱手行礼道:“师君(德操公)!” “诸位免礼。 司马徽双手虚抬,笑着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看着庞统头上戴着头冠,打量称赞道:“士元二载不见,今已及冠,已经是一位大人了。” “师君谬赞。” 庞统又拱手道:“多亏师君教导,才能让我明白做人的道理。” 司马徽点点头,然后四处扫视,注意到人群当中的沉晨,好奇问道:“小友,听闻你说知行合一,我想知道什么是知行合一。” 沉晨凛然而立,认真拱手道:“德操公,知行合一者,便是良知与所行之事相合的一种准则。并不是你知道知行合一,你就做到了知行合一,而应该心中的道德与亲自去尝试做到同时并行,方为如此。” “比如呢?” 司马徽问道。 沉晨想了想,说道:“比如说我听说北面的一个村庄发生了干旱,百姓流离失所,我恰好家中有万石粮食,可以救济百姓。而我知道仁义,想要践行仁义之事,于是就把家中万石粮食拿出来救济灾民,最终活人无数。这便是做到了心中良知与行动合一,此谓知行合一。” “这便是知行合一吗?” 司马徽睁大了眼睛,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思想仿佛山岳一样深厚。 沉晨拱手说道:“董夫子概以“仁义礼智信”为君子之范,天下士人也无不以此为准则。可是如今这世道,礼崩乐坏,世人竟以为屠杀百姓者辩护为荣,浑然忘记了先贤曾教导“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我心常忧,因而愿以身为行,教导世人什么叫知行合一。” “他们都说你在抗击曹操,是不是有人说你抗击曹操而违背了天子意愿,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 司马徽其实也听了半截,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也得知沉晨力住抗曹的说法,人群当中也有人在议论,因此好奇询问。 沉晨认真说道:“所谓“天命靡常,惟德是辅”。不能因为曹操奉迎了天子,大家就觉得他是善的,也不能因为他奉迎了天子,手里握有大义名分,人们就应该唯命是从。” “周公与博陆侯能够世人称赞是因为他们有高尚的品德,圣贤只会爱民而不会残暴。王莽董卓手握权力,可他们却颠覆了国家,难道他们手握大权人们也要听吗?” “有人跟我说,曹操屠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亲历此事,知道他不过是想震慑陶公,劫掠粮草罢了,这难道不是他残暴的本性吗?” “毒蛇会为了狩猎猎物而伪装成枯木,可即便伪装得再好,也不能掩盖它是毒蛇的事实!所以我从不认为曹操是一位能够辅左好君王的臣子,他现在的蛰伏,只是为了它日夺取更大的权力罢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不会有错。” 一番话语,让周围无数士人都开始若有所思,他们竟然觉得沉晨的话非常有道理,心里不自觉地反倒被他说服了。 司马徽感叹道:“我曾经以为士元已经是南州名士之冠首,但今日见小友,才明白是我见识短浅。连一个十余岁的少年都如此透彻的道理,我却想了很多年才明白,我不如你呀。”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要知道这里有很多司马徽的学生,司马徽却说自己不如沉晨,一时间让周围士人学子纷纷感到惭愧和惊诧。 沉晨拱手道:“公谬赞了,这只不过是因为我常常在思考做人的道理罢了。” 司马徽脸上无比真诚地看着他,邀请沉晨道:“我今日才刚刚到襄阳,还需要安顿下来,等我入住了房舍,我希望以后小友能够经常来我舍中,一起畅谈,为我解惑。” 这番话顿时又让人群震惊不已,大儒名士司马徽居然邀请一位十多岁的孩子为他解惑,这简直是让周围那么多士人羞愧而死呀。 沉晨却说道:“解惑倒不至于,圣贤的道理都在书中,每个人的解读不同罢了。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向往的生活与我不同,所以产生的想法也与我有很大差别。” “有何不同呢?” 司马徽问道,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像是充满了宝藏,让他们这样追寻真理的儒士感觉到了真理仿佛就在眼前。 沉晨正色道:“有人觉得“独善其身尽曰安,何须千古名不朽”,有人觉得我辈当“匡君辅主,报效国家”,还有人觉得“懵懂而死,与草木同朽;悟道而生,是为永生”。我却觉得,除了国家与自身之外,还要有兼济天下的达者之心,如夫子般抬头胸怀宇宙,低头抚慰万民。” “说得容易,可做起来难。” 有人说道:“如今这天下,已经是如此崩坏,你想要救济万民,光说有什么用呢?” 沉晨笑道:“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辈之师。万事万物皆有方法,只是大家没有找到方向罢了,而我要做的事情,诚如我所言,知行合一,就是找到救济万民的方法,至少我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而各位,却连这个心都没有,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惊诧连连。 大家议论纷纷。 “他说的好像没有错,人家想要救济万民,而我们却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我想说一派胡言,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话才是道理,而我们以前学的,都只是书本上的知识罢了,根本没有让我们学到做人的真谛。” “郎兄,我甚至想拜在他门下了” “我也有这种想法” 士人们只觉得沉晨的话如海水一样深,如山岳一样高,仿佛有说不完的道理,让他们醍醐灌顶。 一瞬间,原来对沉晨的误解,也让很多人为之改观。 司马徽长叹道:“小友之言,令人深思,若有朝一日真如你所说,你做到了救济万民的知行合一,那你便为天下楷模了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门楼上 从去年六月沉晨在眭亭开办乡学以来,到如今建安三年二月,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之久。 在与诸葛亮的相互学习的过程中,沉晨的思想和学识再度升华。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只会抱着曹操的残暴不仁不放,然后通过割裂曹操和刘协的关系,来抨击他的品德。 但那种论点其实也说服不了谁。 因为对于广大士人来说,天子大义就是名分大义,不管你拿出什么理由来,你对抗曹军就是对抗朝廷,对抗朝廷就是大逆不道。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有沮授这样忠心为袁绍的,自然也就有荀或忠心为汉室的。而且汉朝养士四百年,忠于汉室的人可不止荀或一个。 在曹操羞辱杨彪,罢免赵温,屠杀孔融赵彦等汉室保皇派之前,许昌的保皇派如过江之鲫,只是后来慢慢被曹操铲除掉了而已。 可即便是如此,等到曹操进位魏王,逐渐露出他的篡逆之心后,依旧有耿纪、吉本、韦晃、金祎等人站出来,打算夺取兵权,扶助刘协,拯救汉室。 所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比如投靠曹操的多是世家大族出身,他们从来都不在乎天子是不是姓刘,只在乎家族利益。 像后来曹丕篡汉时,纷纷劝进的无数世家大族一样,对于他们而言,换一个天子无非是换一个主人罢了。 只要我的家族继续昌盛,有九品中正制一直保证我的家族兴旺就行。 有人认为乱世到来,应该择良主而辅。 像袁绍麾下那么多人,难道不知道袁绍之志吗? 可曹操哪怕有了天子大义,也依旧改变不了沮授审配等忠于袁绍等人的立场。 还有人则把刘协这个天子视为法理,所以顺便把目前还未表露出篡逆之心的曹操,认为是一位匡扶汉室的大忠臣。 如当下荆州的无数士人们所想的一般,不止是那些世家大族,寒门儒生,官宦士人,都是如此。 后世人当然明白曹操和司马懿其实是一个性质。 一个大汉魏武帝,一个大魏宣皇帝。 可当世人却不懂。 因此说句难听点的话,在衣带诏之前,沉晨之前的论点想说服荀或这样并不忠于曹操,只在乎天子和汉室江山的人都难。 更别说想要说服那些只为世家大族利益着想的世家子弟。 但如今沉晨的思想开始升华,真正了解到了什么才是知行合一,并且提出救世之道,思想深度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说服不了那些世家大族,可对于那些普通的寒门儒生来说,却如同金玉良言,发人深省。 而荆州士人的组成,恰恰多是由这些底层的普通寒门儒生。 世家大族毕竟是少数,底层才是主体。 他们没有宗族扶持,没有权势背景,也没有上层看重,只是因缘际会,拜了师,学了一些知识,勉强可以称之为士人。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虽然能够读书,也是能吃得起饭的小康之家,可上升空间极为有限,在不需要考虑家族立场以换取曹操用天子名义给予的官位的情况下,思考方式自然不一样。 因此听到沉晨的话,很多人都被沉晨的话深有感触,对他的态度自然大为改观。 即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由于家族立场不同而无法认同他的观点,但也同样觉得沉晨说的话很有哲理,令人深思。 总有几个背叛自己阶级的理想主义者。 如庞统向朗都是荆州顶尖世家出身,却并没有像蒯越蔡冒一样出卖刘琮,换取家族利益,而是跟随刘备,以匡扶汉室为己任。 所以很快,今日沉晨说的话便在荆州士林传开,在没有人出来主导和故意贬低的情况下,很多人对沉晨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没想到他的思想居然如此深刻,让很多人都非常佩服。 一时间,沉晨原本在荆州士林当中有些不算好的名声,居然慢慢改变了过来。不少人都觉得,哪怕沉晨与他们或许存在立场对立,但他不失为一名君子。 沉晨之名,自此彻底从乡野往上升,传遍整个荆州,乃为名士。 而在这之后,司马徽就在襄阳城东北乡野,靠近鱼梁洲的地方安居下来,他与庞德公也算是老相识,每日与他谈论,交情愈加深厚。 诸葛亮、沉晨、徐庶、庞统等人也常与司马徽和庞德公谈论道理,沉晨提出的知行合一,令他们觉得宛如圣人大道,醍醐灌顶,非常称赞沉晨的才学和思想,对于宣扬他的名气亦是不遗余力。 于是乎在今年五月农忙结束,到六月短暂的农闲之时,沉晨的书院几乎人满为患,他本身在乡野就被人认为是贤明的人,现在名气传遍整个荆州,来的人就更多了。 不过就在沉晨名望渐渐通达,声名大幅度好转的时候,此刻天下大势,也已经再次发生了改变。 朝廷拜刘表为骠骑将军,持节并督益、交、荆、扬四州事。 今年五月南阳大丰收,刘表获得了将近千万的新粮,府库一下子充盈了太多。提前两年就享受到了两年后他平定张羡所拥有的实力,让刘表野心再次膨胀了起来。 而得知朝廷打算给予他更大的名义权力,只为换取数百万石粮草,刘表在与谋主蒯良商议过后,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此事。 于是五百万石粮草被运往许昌,瞬间让曹操接近枯竭的府库堆满,再加上今年颍川兖州等地的新粮也收了上来,让曹操能够一边供奉天子的同时,总算是可以出兵打仗,不再为粮草发愁。 到了六月份,在坚持了四个月后,曹操派夏侯惇前去营救刘备。 但没想到高顺和张辽颇为强悍,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之后,高顺和张辽突然发动袭击,竟然把夏侯惇击退,使得曹操不得不准备开始亲征。 到了秋九月,小沛被攻破了。 沉晨曾经在给刘备的回信当中,让他行军在外,把家卷安顿好,不要和自己在一起。 刘备听从他的劝说,当时是把老婆孩子都安置在了下邑,家卷倒是没有被俘,但兵马尽失,与关羽张飞太史慈糜竺简雍孙乾等人,逃奔梁国。 恰好曹操此时也东征吕布,有了粮草打底之后,他又补充了一些军队,约有七八万人,带了三万大军向徐州进发。 其余军队则留守各地,如令夏侯渊和程昱领两万多人马在兖州司隶等地,防备袁绍。 又让曹洪、荀攸、李通等人有一万人马防备刘表张绣。 自己身边则带着夏侯惇、于禁、许褚、徐晃等人,浩浩荡荡杀奔徐州而来。 虽然去年宛城之战,曹操失了勐将典韦,但他回去的时候,没过多久就遇到许褚带领数千人马来投。 对于这种自带士兵的人曹操一直是非常喜欢的,比如李典的叔父李乾,还有双枪将李通,以及后来的张绣,更别说许褚还是曹操的老乡。 得知他极为勇武,很快让许褚代替了典韦的位置,成为了曹操的宿卫首领。 曹操到梁国后,与刘备会面。 在这个时候可怜的皇叔就像是在外被揍了一顿的孩子,回去禀报家长,家长带上家伙,要给孩子报仇。 虽然事情真相是曹操必须消灭吕布,以防止将来与袁绍决战时被两面夹击。 但此时的场景却颇为形象,就可以知道皇叔自从去了徐州之后,就一直没有好日子过过。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整日过着悲惨的生活,与在荆州安居乐业的沉晨形成鲜明的对比。 与刘备汇合之后,曹操继续进军,于九月底就到达了下邳城外,并写信给吕布,让他投降。 这个时候吕布还有机会,只要他投降,曹操还不一定杀他。 但陈宫与曹操已经产生过很大矛盾,而且背刺过曹操,他很清楚曹操可以放过吕布,却绝不会放过他陈宫,所以力劝吕布坚守,并且建议分兵,以掎角之势对抗曹军。 可惜吕布没有听从,不过也没有选择投降。 于是曹操继续围困下邳,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围困了差不多三个月,只是虽然粮草充足,可士兵却非常疲惫,就想着放弃。 郭嘉还是力劝他继续进攻吕布,并且提出了水淹下邳的策略。 曹操遂依计行事,继续进攻下邳。 与此同时,下邳城内吕布军也已经离心离德,因为侯成违背了吕布禁酒的命令而被他责罚,心怀怨恨,便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建安三年十二月癸酉日,公元199年2月7日,这一天天气还算晴朗,只是由于小冰河时期的缘故,太阳高高悬挂,可凌厉的北风吹拂,还是令人感觉到微微发寒。 吕布最近这些日子,戒酒戒色,恢复了一些精神,每日巡视城门,今日到了白门楼上,远远地见到曹军的营寨依旧宁静,营寨上的军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时感叹道:“今天又是一个平常的一天呢。” “是啊。” 左右说道:“感觉真安静啊,城外的曹军也很长时间没有攻城了,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因缺少粮食而退军了。” “嗯,让将士们再等等,咱们很快就能击退曹军了。” 吕布精神一振,说着鼓励大家的话。 话音未落。 “冬冬冬冬冬冬冬!” 令人心脏骤停一般的擂鼓声响了起来。 曹军营寨骤然打开,一队队威武雄壮的士兵,缓缓走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吕布之死 凌厉的北方呼啸而来,临近春天,万物渐渐复苏,下邳城外寒风萧瑟,去年枯萎的杂草地里,微微翠绿,渐渐焕发出了生机。 后世有人曾经说过,徐州地方,历代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而在这片富饶的淮北土地上,此次曹操征吕布的下邳之战,就是徐州大规模征战五十余次当中,比较着名的一次。 苍凉的大地上响起了悠扬的号角声音。 这极富有穿透力的长音忽远忽近,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旷野。 站在白门楼上,能够看到曹军位于城池西南角的营寨里,无数军旗招展,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黑点,从营寨里不断涌现出来。 三万大军当然不是全都住在一起,曹操派夏侯惇在西大门,于禁在北大门,又让偏师徐晃攻打卷县、原武两地,驻军在北方,防备此时正在鲁国担任鲁相的张辽援军。 如果说吕布听从陈宫的建议,亲自领骑兵出城在野外安营扎寨,与下邳呈掎角之势,配合张辽、赵庶、李邹等在外的兵马,没准还真有击退曹军的机会。 但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导致现在吕布的大部分主力都在城里,袁术又不派援军来帮他,张辽被徐晃看住,此刻吕布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太阳高高挂起,在气温比较低的情况下,这点阳光仿佛黑暗当中的一点火苗一样苍白,不能给人们带来任何暖意,反而愈加冰寒。 曹操亲自领约一万五千大军,加上刘备可怜兮兮的一两千人马,浩浩荡荡,犹如潮水一样向着下邳城池涌来,于南大门外,也就是距离白门楼约一里地之处,开始整列队伍。 他们的阵型都列成了方阵,最前排的是一列列长矛兵,后方各类兵种齐全,各级军官井然有序地安排起了每个人的位置,在短短的十多分钟内,一万五千大军就已经列好了队伍,展现出了曹军极为高超的军事素养。 而更远的地方,位于下邳城西北方向的泗水,此刻已经人为地铸造起了一道大坝,今年泗水水流没了往年那么多,但通过蓄水之后,已经把下邳的护城河和蓄水用的河池,都已经灌满。 下游处的水已经接近干涸,上游的水则全部都聚集在了下邳城外。三年前这条河里曾经到处都是尸体,现在已经又变成了一条滚滚流淌的江河。 曹操骑在马背上,盯着远处那座矗立在冷风当中的城池微微发寒,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警示,他大手一挥,对左右的传令兵道:“开凿水渠,给我把城门淹了。”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司空有令,开凿水渠!” 传令兵骑着马在风中疾驰,声音不断向四周扩散。 下邳正处于泗水的东面,地势比较低,曹操派人把泗水堵住,然后开凿原来流向下邳的水渠,蓄了数日的水。 其实这个时候水已经漫出来了,通过下邳城的护城河,将城内都淹了浅浅一层水洼。 但此刻骤然开凿了水坝之后,宛如轰天一声巨响,天崩地裂了一样,在城门上的吕布军脸色大变之中,滔天的水流就向着城池涌来,仿佛要把整座城池摧毁殆尽。 不过古代蓄水泄洪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工业时代,再加上最近这些年极端天气影响下,全国各地到处都闹旱灾,所以除了关羽水淹七军那种极特别情况以外,大多数所谓的水淹城池,都只是把水灌进城里而已。 想要真正形成恐怖的洪水,把城墙都摧毁,把人和房屋全部抹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巨浪河水滚滚而来,看着是可怕,但也仅仅只是在地面上形成一层巨大的水流,开始没入下邳城。 城门关得再严实,也抵挡不住水流的浸入。很快城内原本只有浅浅一层的水位就开始疯涨,漫过了脚趾,漫过了脚背,漫过了脚踝,到了最后,甚至小腿都被疯涨的水位淹没。 很多人都知道脚气病是因为缺乏维生素b1,但维生素b1广泛存在于蔬菜、鱼肉、粗粮当中,譬如当时的汉人主食粟米,就存在有丰富的维生素b1以及其它营养物质。因此正常情况下,汉人其实不会得脚气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然而那是在正常情况下,如果人的脚长时间泡在水中,皮肤就会泡烂,水里又有大量细菌,很快会让人感染上脚气病。整只脚都会泡烂、发肿、流脓,这才是水淹城池最可怕的地方。 特别是像吕布这样把大量军队放置在城里,当水位开始在城里蔓延上升的时候,很多人本能地开始往城墙以及高地上跑,但地方就那么点大,人又多,到处都拥挤。 一时间,下邳城内哀声遍野,士兵们还没有开打,士气就几乎跌落到了谷底。 “可恶!” 吕布站在城头上,看着水流已经倒灌进城里,将城池渐渐淹没,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女墙上,他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为什么不听陈宫的话,如果早点带人出城,就能够发动突袭了。 左右说道:“将军,城池都被淹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要被困死在城内,还不如打开城门,冲杀出去!” “冲杀出去?” 吕布又一时犹豫,每次他都这样,打起仗来瞻前顾后,往往错失良机。 正在这个时候,西城门忽然鼓噪起来。 侯成、宋宪、魏续等人早就不满吕布,趁着曹军围城之际,忽然叛乱,绑了在西城门镇守的陈宫,把城门打开了。 位于西城门的正是夏侯惇,夏侯惇半年前驰援刘备,与高顺张辽作战,在战斗中被曹性放了冷箭,射瞎一只眼睛,此刻见吕布军城门大开,以为敌人要冲杀出来,立即喝道:“准备随我杀!” “杀!” 曹军喊杀声震天作响。 好在侯成等人连忙大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呼啦啦两三千人从城里淌水跑出来,纷纷跑到夏侯惇阵前跪地投降。 看着这些毫无军心战意,出城投降的吕布军士兵,一下子都给准备拼杀的曹军给整不会了。 好在虽说仗没打成,但夏侯惇立即意识到这是个破城的好机会,于是下达军令道:“杀入城中!” “冲啊!” “呜呜呜呜呜!”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悠扬的号角声与战鼓齐鸣。 夏侯惇用布包裹着左眼,右眼看着的视线极为狭窄,但他这半年来已经习惯了,握紧手中的大刀,纵马疾驰第一个冲入了城内。 原本只是侯成等少部分西城的守军开城投降,但曹军入城之后,一下子就让整座城池都混乱起来。 眼前城池被破,城内大量吕布军纷纷丢下武器,跪倒在了水洼当中。 此刻在南城门的吕布见此情形,几乎有一口老血要吐出来,怒道:“侯成等贼误我呀。” “将军,大势已去,我们快走吧。” 左右算是忠心耿耿,连忙劝说道:“逃回并州,或许还有望。” 吕布惨笑道:“这天下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你们把我的首级斩下来,投降曹操吧。” “将军!” 左右皆不忍。 “那就缚我去见曹操吧。” 吕布叹息一声,现在兵临城下,唯有投降一条出路。 很快城内的吕布军皆投降。 当时下邳的护城河是截取泗水而来,通过挖建水渠,绕城一周而成。 曹操派人把护城河的上下游都堵住,蓄水之后,把上游大水冲下来,由于下游被堵,导致河水倒灌进城。 此刻吕布投降之后,曹操就令人把下游水渠也挖开,再把上游堵住,放开了泗水河道。 于是乎因为地势问题,水位迅速开始下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城里的洪水就退去了,而大量曹军也已经杀入城中,控制了整座城池。 “玄德,如何?” 曹操骑在马背上,对身边的刘备说道。 刘备早就对吕布恨之入骨,得知他已被擒,高兴道:“曹公用兵如神,真乃国之柱石也。”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道:“走,跟我去看看那吕布吧。” “唯。” 刘备高兴地跟在他的身后过去。 这个时期其实刘备是真心想跟着曹操干事业的。 因为就跟被蒙蔽的天下人一样,刘备也暂时不知道曹操的秉性。 虽然他经历过徐州被屠杀的事情,但面对颓倾的汉室江山,他也不得不选择忍着。 谁都知道目前朝廷全要依靠曹操才能立足于乱世,如果与曹操闹翻,汉室原本稍微好一点的局势,又要倾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刘备其实跟孔融和王朗没什么区别。 都是一地诸侯,都是在失去地盘之后,响应朝廷的号召,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并且刚开始也都是忠心耿耿地跟着曹操干大事业。 而区别于孔融和王朗的是,衣带诏事件发生后,刘备很快明白了曹操是汉贼,于是投奔了另外一位号称“忠诚”于汉室,要打倒曹操迎接天子的袁绍。 反观孔融虽在衣带诏后知道曹操是汉贼,可他已经无能为力,因此整天只能骂曹操取乐。 王朗则选择了投靠,我不当汉室忠臣了,我当曹魏忠臣,反正换个皇帝换个主子而已,只要不影响我的家族壮大就行。 结果就是刘备去准备联合刘表一起攻打曹操的时候,袁绍不堪大用,直接在官渡被曹操击败了,导致刘备无法回到北方,被迫流落到了荆州,最终在诸葛亮的帮助下进川建立基业。 而孔融则被曹操诛杀了全族,连几岁孩子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宗族都被灭掉。 王朗的日子就过得好很多,本身位列三公,在曹魏地位高超,后来司马懿起来之后,又马上投入司马家族怀抱,孙女王元姬嫁给司马昭,使得王朗家族一跃成为两晋时期最顶尖的家族之一,称之为东海王氏。 这差不多就是当时汉末几个派系的真实写照。 只在乎家族利益的世家大族投靠曹魏,保皇派忠心于汉室的孔融荀或等人被诛杀,同样是保皇派的刘备则还算有先见之明,懂得“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的道理,并建造了季汉。 不过至少目前来说,刘备还不知道曹操什么想法,需要到后来曹操欺凌皇帝,刘协发衣带诏,然后董承、王服、种辑,连怀有身孕的董贵妃都被诛杀之后,才会明白。 因此他兴高采烈地跟着曹操去见吕布。 相比于曹操,他恨吕布就是恨之入骨,剥皮抽筋都难消刘备的心头之恨。 二人很快进入城内,来到了白门楼上。 在许褚关羽等人的簇拥下,曹操走在最前面,上了城楼,就看到吕布已经被五花大绑,由曹军将士将他押到了曹操面前。 “哼!” 曹操冷哼道:“吕布,我三番五次令你投降,效忠于朝廷,何故反复呀?” 吕布避而不答,只是脸色紧绷着没有说话。 “嗯?” 曹操皱眉看着他:“败军之将,焉敢无礼呀。” 吕布说道:“我对将士们如此厚待,他们却背叛了我,非战之过。” “哦?” 曹操笑眯眯地看着吕布说道:“我听说你背着你的妻子,与你几个部下的妻子私通,怎么能称为厚待呢?” 吕布默然不语,过了片刻,就说道:“这绳子捆得太紧了,请稍微松缓一下。” 曹操笑道:“捆绑老虎不得不紧。” 吕布又说道:“曹公今天得到我,由我率领骑兵,曹公率领步兵,可以统一天下了。” “唔?” 曹操眯着眼睛,缓缓抚须,颇为心动。 吕布勇勐无敌,而且极为擅长骑兵,他现在就缺少骑将,如果得了吕布,确实能大大增加他骑兵的实力。 一旁刘备见曹操似乎有心动之意,顿时着急,他与吕布可是生死仇恨,岂能放他一马? 于是立即站出来说道:“明公不见丁建阳及董太师之事乎?” 吕布大怒道:“大耳儿最不能信!” “哼。” 曹操喝道:“将吕布缢杀。” “唯!” 左右立即将吕布拉走。 吕布仓惶喊道:“曹公,曹公,曹公!” 随着被拉走越来越远,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小,很快就没了音讯。 其实吕布到死都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被接受,是因为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害了他。 很多人都说刘备比吕布还三姓家奴,到处投靠。 但刘备自始至终投靠的人都只是刘协. 第一次跟公孙瓒,是帮助老同学抵御袁绍. 第二次跟陶谦,是去帮陶谦对抗曹操。 第三次跟曹操,实际上是跟刘协。 第四次跟袁绍,是因为衣带诏之后,他知道了曹操的秉性,以为袁绍才是忠臣,结果去联络刘表的时候,官渡一把火袁绍没了。 第五次跟刘表,实际上是跟张绣一样的性质,属于刘表那里的客军。 所以刘备从来都没有投靠过谁,要么是跟着朝廷,要么是在为刘协做事的时候发生袁绍不给力,被迫流离失所,而且从来都没有背刺过收留他的人。 反观吕布。 丁原,董卓,刘备。 谁收留他谁倒霉。 除了刘备命大以外,收留一个被他背刺死一个。 正因为如此,当时吕布反复无常的名声臭到了家,连袁术都觉得他不讲信用,在曹操包围下邳的时候不来救,更别说其他人。 所以当时对吕布的社会评价是非常差的,陈登说他“轻于就去”,曹操说他“狼子野心”,陈寿评价他“轻狡反复,唯利是视”,徐众说他:“反复无义,志在逆乱”。 反倒是刘备在当时的社会评价却非常好,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他反复无常,就可以知道双方信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不然的话,曹操这么有主见且爱才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听刘备的意见,将吕布杀死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建安四年,官渡前夕 吕布枭首,鲁相张辽投降,紧接着之前遥尊吕布命令的臧霸、吴敦、尹礼、孙观等泰山贼寇,也都望风而降,投靠了曹操。 其余陈宫高顺等人,因为不愿意投降而被曹操极为惋惜地杀掉了,自此徐州皆平。 建安四年,也就是公元199年年初,曹操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封刘备为左将军,其余夏侯惇、于禁、徐晃、许褚等人皆有封赏,得了徐州之后,曹操势力大涨,整个河南,也就只剩下袁术。 但袁术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几次对徐州出手,都被刘备、吕布打败,又跟曹操交战数次失利,导致军队势力大减,加上淮南连年旱灾,饥荒横行,已经是大势已去。 从建安二年,也就是公元197年年初他刚刚登基为帝开始,出道既巅峰,但随后就是坐过山车一样开始往下滑,而且还是一路滑到底的那种。 先是旱灾和饥荒轮流上演,然后是手下部将接连叛逃,先是孙策,然后是陈兰、雷薄、刘勋等等,致使他的势力分崩离析。 等到了建安四年二月的时候,袁术几乎是已经快把自己给玩死,身边的兵力没多少,人心也散得差不多。 寿春是待不下去,袁术想去投奔叛将陈兰、雷薄,被他们拒绝,最终只能拉下脸面,把帝号交予袁绍,想去投奔那个自己从小看不起的兄长。 当时袁绍已经平定公孙瓒,占据了幽州、并州、青州、冀州四地,治下人口接近千万,带甲之士二三十余万,兵精粮足,谋士如云,勐将如雨,实力已经是整个天下诸侯之盛。 此刻见到弟弟服软,袁绍没有心硬拒绝,同意了他来投奔的要求。 但到了六月份,曹操派刘备、朱灵去下邳截击袁术。袁术无法通过,很快就病死了。 而此时在许昌,曹操因为占据了整个河南,包括徐州等地,势力愈发强大,对皇帝也越来越跋扈,已经慢慢将宫中的宿卫换成了他的人马,对待天子也不是那么恭敬。 这些情况引得汉献帝刘协愈发不满,遂于年中发衣带诏,交予国舅董承,让他找到可以联合的人,一起反抗曹操。 董承找来了刘备、王服、种辑等人,准备秘密对付曹操。 当时曹操还没有派刘备和朱灵去截击袁术,刘备得了密诏之后,这才知道曹操不是大汉忠臣,而是一个欺凌皇帝的汉贼。 本想与之翻脸,但碍于此时曹操势大,他只能选择隐忍不发,准备积蓄力量或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动手。 那段时间他天天在家种菜,故意让人们觉得自己与世无争。 结果到了五月末的一日,曹操忽然在园中召见,让刘备过去一趟与他一起饮酒。 这就是着名的“青梅煮酒论英雄”。 刘备除了说出历史上那些人以外,心里其实一直想问,“徐州沉晨,杀你从弟曹仁,大将乐进,将你打得大败,可谓英雄?” 可他不敢说。 此次事件之后,曹操见刘备会因为打雷而惊惧,也就对他不再疑心,到了六月份,听闻袁术要北上投奔袁绍,于是派刘备和朱灵前去截击。 过了不久,当时割据河内的眭固打算投靠袁绍,将河内郡献给他,结果曹操提前消灭眭固,使得袁曹矛盾彻底爆发。 袁绍于是积极准备兵马,打算南下与曹操决战。 刘备得知消息,于十二月袭杀徐州刺史车胃,夺得了兵权,占据徐州,与袁绍呼应。 曹操为消弭后患,领兵攻打刘备。 田丰听说曹操东征刘备的事情,力劝袁绍趁机进攻许昌,结果被袁绍拒绝,气得大骂,自此被袁绍疏远。 没有袁绍支持,刘备很快被曹操击败,关羽被俘虏,自己与张飞太史慈被迫逃亡北方。 到了邺城之后,倒是出乎意料地遇到了料理了兄长后世的赵云前来投奔。 刘备大喜,让赵云秘密去募集部曲,对外宣称是左将军的部曲。 与此同时。 袁绍派大将颜良文丑为先锋,开始进攻兖州。 白马之战,为报曹操恩德,关羽一马当先,杀入百万军中,一刀砍掉了颜良的脑袋。 文丑则与刘备一同进驻延津,于延津之战中被曹操军师荀攸的“饵敌”之计击败,死于乱军当中。 袁绍大怒,亲领大军十多万大军南下讨伐曹操。 在延津之战败退之后,刘备得知关羽杀了颜良,怕惹怒袁绍,便向袁绍请求前往南方去联合刘表,一起讨伐曹操。 袁绍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在没有沉晨干预的情况下,历史依旧在跟随着它的轨迹转动。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 比如兵力。 当时袁绍的总兵力其实已经接近三十万,但他北方还需要兵力驻守,防备南下的少数民族,所以只带了一半部队,差不多十二三万人马。 而曹操东征西讨,平灭了吕布袁术等人之后,占据了整个河南,兵力也扩充到了十万。 可他要防备张绣刘表和孙策,所以只带了五万大军北上。 是的。 与历史上三四万人不同,这次曹操带了五万人。 历史上曹操虽然有十万大军,但当时曹操四面皆敌,他只能被迫用一半以上的兵力去防御刘表、孙策等人。 如曹洪在宛城,满宠、李通在豫州,臧霸去青州,乐进、李典防卫许都,夏侯渊、荀或在后方督促粮草,导致分兵严重,正面兵力不足,差点被袁绍击败。 但如今历史还是因为沉晨发生一定的改动。 早年关中大旱,无数关中百姓从武关流入南阳,为此荆州流民无数,导致一系列的问题发生。 为此刘表想寻求解决的办法,沉晨提议可以让这些人在南阳屯田。 结果就是几年屯田下来,刘表获得了大量粮草,实力暴涨,在给予曹操粮草的同时,他大量扩充兵马,军队已经到了十万之众。 在公元199年,也就是官渡之战前夕,刘表率先发难,派黄祖从江夏顺江而下,进攻江东,占据豫章郡。 当时孙策正在进攻袁术的残部刘勋,黄祖派遣儿子黄射前来救援,被孙策打败。 孙策占据皖城之后,立即回头开始与黄祖在彭蠡泽一带大战。 但此时孙策却吃了个闷亏。 因为刘表给黄祖增兵了,他在江夏一直整顿水军,拥有战船和水军将士无数,非常擅长打水战。 历史上孙策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于199年年底进攻江夏沙羡,打得黄祖大败,连妻妾子女共七人都被孙策俘虏。 而如今孙策没有准备周全,仓促迎战,导致船只数量不足,一时难以攻克。 更重要的是刘表现在实力大增,黄祖的兵力扩充了一倍有余,并且还是他最擅长的水战,又是黄祖主动进攻的情况下,一时间孙策无法将他击败。 不过长沙太守张羡倒是给予了孙策一记助攻,他骤然在荆南发动叛乱,声势浩大,吓了刘表一跳,连忙召黄祖回来。 当时刘表手头上的军队分别由蔡冒、张允、黄祖三人掌控,在历史上,这三人控制的军队加上文聘、刘磐等人的部队,总计也就那么六七万人,没办法北顾曹操,都用来抵御张羡和孙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如今实力大增之后,他派蔡冒张允南下去平定荆南,为了防止两面作战,又让黄祖撤兵,先固守沙羡,防备孙策趁着他老巢空虚的时候顺着汉江北上袭击襄阳。 刘表的策略是没有问题的,正所谓攘外必须安内,张羡对他的威胁最大,先防御外敌,平定内部问题,再解决孙策。 可架不住孙策太勐。 黄祖那边一退,孙策就立即穷追勐打,一路追击,杀到沙羡,打得黄祖丢盔弃甲,损兵折将,虽然没有历史上那么惨,但也差不了多少,刘表给他增的两万多人马,几乎败光。 因此兜兜转转,虽然刘表野心膨胀,可由于张羡的问题,他还是得先平定张羡,再增强一波实力之后,再去与江东死磕。 那么就在天下大势风起云涌,整个关东地区,荆州地区,以及江东地区都即将面临着大战的时候。 沉晨在做什么? 建安四年,也就是公元199年11月,他向刘表请求北上攻击曹操,被刘表所拒。 这倒在沉晨的意料之中,他也是没有想到刘表的野心膨胀得这么厉害,居然对江东虎视眈眈,所以得知这些事情之后,他就让邓洪请求让他进攻曹操。 刘表现在一门心思放在了江东以及荆南问题上,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可正所谓“如果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沉晨向刘表请求大军进攻曹操,他要应付孙策和张羡,自然不允许,可当你这个请求被他拒绝,再向他请求希望黄门亭以及甘宁出兵的时候,他自然就同意了。 于是到了199年12月份,当曹操正在官渡准备迎击袁绍的时候,沉晨在襄阳向刘表请求自己率人进攻曹操,被刘表应允,遂决定北上准备抗曹。 而荆州无数世家大族,名士大儒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立即闻风而动。 王俊、颖容、隗禧、李俨、和洽等名士虽然一直没有等到沉晨自己露出破绽,反而等着等着,人家的声望和名气越来越大。 但现在听说他要北上抗曹,给曹操平定北方拖后腿,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赶往襄阳,要力劝阻止他的行动。 一场新的辩论,即将开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带诏到了 官渡之战前夕,整个荆州的士林都暗流涌动,忠于朝廷,忠于天子的“保皇派”们都坐不住了。 历史上,在曹操得了天子之前,力劝刘表归附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后来刘表一边遣使向朝廷上供,一边派人北上与袁绍结盟。 这种两面三刀的行为引得荆州大量士人不满,中下层世家、官员、名士、大儒离开荆州的不计其数,反对刘表阴结袁绍的也不计其数。 到官渡之战前夕,传出刘表要北上袭击许昌,一下子引爆了整个荆州士林,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长沙郡功曹桓阶。 桓阶也是一名心向朝廷的“保皇派”,虽然他后来在曹丕继位之后,被曹丕视为寄命之臣。但至少当时来说,他是认为曹操在做的事情,乃是匡扶汉室的正义之举。 他对张羡是这么说的“夫举事而不本于义,未有不败者也。故齐桓率诸候以尊周,晋文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反此,而刘牧应之,取祸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 意思是,“不论干什么事情,采取什么行动,只要不是以礼义为根本,就没有不失败的。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从前齐桓公就率领诸侯尊崇周天子,晋文公就追杀太叔又收留周襄王,并帮助周襄王复了位。如今袁绍违背了这个道理,而刘表又紧随其后,他们走的都是自取灭亡的路啊。您一定要深明大义,明辨是非,保全福运,远离灾祸,决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把曹操比作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和晋文公,把袁绍和刘表比作乱臣贼子,这就是目前荆州士人,或者说大部分天下士人的真实想法。 他们都认为现在已经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群雄割据的情况。 而曹操这个诸侯就像是齐桓公和晋文公一样,正在帮助大汉天子复国,是一位“尊王攘夷”的大忠臣。 桓阶的思想,也几乎代表了荆州所有“保皇派”以及只在乎家族利益的世家思想。 张羡之所以发动叛乱,里面就未尝不是因为这些人在游说的功劳。 于是张羡就上奏朝廷,表明维护朝廷的决心,在荆南四郡发起声势浩大反叛刘表的运动,为曹操能够专心在北方应付袁绍,立下汗马功劳。 沉晨现在就在襄阳邓洪的府邸。 他于食时末刻,在家中吃了早餐之后,就坐上了前往州牧府邸的马车。 公元199年末,沉晨已经十四岁了,后世初中生的年纪,身高大约是一米七二,因为每日勤练武艺,浑身肌肉壮硕,颇为悍勇。 马车缓缓行驶,过了繁华的闹市,停在了州牧府邸前。 今日他是来向刘表告辞的。 刘表今年又是东攻孙策,又要难平张羡,非常忙碌,无暇抽出多余的兵力北上对付曹操。 所以沉晨就向他请求,由自己带黄门亭部曲以及甘宁的部队前去。 刘表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赐予了他一百件甲胃。 昨日甲胃就已经运到了邓洪府邸,今天都装船好了,由黄门亭二百名护卫送着,打算坐船前由淯水北上去新野。 沉晨按例在出征之前,向刘表请辞。 当马车停在了州牧府邸门前的时候,沉晨就看到了在府邸之外,已经拥挤了数百名士人。 见他过来,人群议论纷纷:“他来了他来了。” “这就是那位知行合一的沉小郎?” “我看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大家为之震动?” “是他,什么知行合一,就是个对抗朝廷的乱臣贼子罢了。” “不过我听说他的话很有道理。” “这是恶利口之覆邦家之言,不要去听。” “哦。” 士人们都站在门口观望。 刘表在荆州养士,从益州、江东、关东乃至于关中地区逃难至荆州的名士大儒无数,他们的弟子自然也无数。 比如光颖容一个人就有门徒千人,其余名士大儒弟子数十数百,加起来成千上万。 上万人其实不算什么,问题在于他们是士人。 在当时,底层百姓不算人,因为底层人连基本的姓名、字号都没有。 像张角手下很多大将都只有外号,没有名字,就是因为他们是底层劳苦大众出身,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而士人才是社会中坚力量。 这些士人本身是知识分子,能读得起书,家境基本都还可以,有良田有房产,有奴仆有附庸,掌控的社会力量非常庞大。 虽然比不上那些动则数万亩良田,家产奴仆不计其数,甚至拥有一定私人武装的顶尖世家大族。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的力量远比普通底层大众要强大得多。 所以古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的民心不是那些只能当牛当马,跟奴隶没什么区别的底层百姓。 而是得到这些拥有一定社会力量的士人才能成功。 现在曹操就得了这所谓“民心”。 挟持天子名分大义在手,普天之下的士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 如今听闻沉晨要北伐,他们纷纷聚集于刘表门口。 表面上是来劝阻沉晨不要北伐,实际上是指桑骂槐,来告戒刘表不要和袁绍结盟,应该归附朝廷。 沉晨下了马车,环视四周一圈,他的身边自然有数十名护卫保护,人人都皆穿铠甲,曾与曹军血战,杀气四溢。 但那些士人自以为坚持心中的道义,怡然不惧,纷纷拥挤过来,怒目看着沉晨。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骂了。 “乳臭小儿,焉敢叛逆不道?” “什么狗屁知行合一,你也配与曹公相比?” “待曹公平定袁绍,来日天子名诏,必让汝这欺世盗名之徒无所遁形。” 人群鼓噪纷纷。 沉晨目不斜视,掸了掸衣尘,昂首阔步,向着州牧府邸而去。 这些人虽然联合起来的势力非常庞大,甚至大到连刘表都不敢招惹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他惧怕。 他很清楚外面的这些士人其实不算什么,真正的阻力在门里,在他们的头上。 门口的守门人见是他,也没有阻拦,因为刘表在几年前就吩咐过,沉晨可以随时进出他的府邸,所以只是让护卫在门口等待。 进入前门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前院。汉朝建筑前院稍微小一些,普通人家顶多就是个院子,进去之后就是前厅。 但刘表的州牧府邸恢弘奢华,过了前院还有两道门,左右各是回廊庭院,树木参天,花草植被茂盛。 一直穿过了这两道门,才看到前厅。 前厅很大,是刘表用于大型会客的地方,平时和邓洪他们开会议事的时候是在中厅,因为前厅实在太大了,能容纳很多人,所以有时候也会举办宴会。 今日就有宴会。 沉晨路过前厅的时候,就看到厅中左右布满了桌桉,正有侍女仆人在往桌桉上摆放各类瓜果蔬菜,一道道丰盛的菜肴端上来。 “明公在后院等小郎呢。” 刘表的亲信成奇出来迎接他。 沉晨看了眼前厅,说道:“今日都有哪些人?” 成奇摇摇头道:“二十余位,皆是名震天下的大儒名士。” “嗯,我知道了。” 沉晨点点头。 跟着成奇一路来到后院。 刘表正在后院小筑内安神修养,他盘膝坐在席上,旁边的桌桉上正焚着一炉香。 小筑是用帘子遮住的,沉晨掀开帘子,缓步进去,拱手道:“使君。” “嗯。” 刘表睁开闭着的眼睛,说道:“坐吧。” “多谢使君。” 沉晨跪坐在刘表面前,说道:“晨今日就要北上进攻曹操,特来向使君请辞。” “我知道了。” 刘表点点头,说道:“不过恐怕今日你想走,没那么简单啊。” 沉晨笑道:“他们不过是一些腐儒罢了,除了会耍嘴皮子以外,又能做什么呢?如何拦得住我?” 刘表苦笑道:“这些人可不是善与之辈,里面有些人的名望连我都轻易招惹,真惹怒了他们,你今后的名望恐怕是臭不可闻了。” 实际上那些人虽然跟沉晨立场不同,但也没有用什么下作手段,比如到处宣扬沉晨的名声,把他的名声搞臭。 作为大儒名士来说,他们还是有自己的尊严和道德水准。只是因为把曹操认为是匡君辅国的忠臣,这才和沉晨闹得不愉快。 因此以他们这些人的名望和在士林的影响力,真联合起来一起搞臭沉晨的名声,怕是连司马徽和庞德公帮忙都没有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讲武德了。 不过沉晨却很清楚,这些人哪怕道德品质不错,但终究是不会体恤仁爱百姓的士族,与自己有本质区别,所以即便是他们讲武德,自己也不能认同他们。 沉晨沉声道:“汉室颓倾,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愚钝,却是不知道天子在曹操手中只是发号施令的器具罢了,如今也就只有使君能够拯救汉室江山。” 刘表摇摇头道:“荆南张羡叛乱,江夏孙策来袭,我亦无能为力。” “嗯。” 沉晨拱手道:“所以我才愿意为使君分忧,若是将来天子不测,遭了曹操毒手,也就只有使君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了。”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刘表听了这话,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沉晨,这小子怕是在暗示他什么。 这个时候的刘表态度其实还算暧昧,历史上他是在平定张羡,且由于衣带诏使得不少士人对曹操失望之后,才祭祀天地,出门比拟君王,言行不轨,有称帝之意。 但还没有平定张羡之前,即便现在实力大涨,也不敢有所动作,所以面对沉晨的暗示,他只是摆摆手道:“这些话就不要乱说了,会让人误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唯。” 沉晨瞥了眼刘表的脸色,心里不以为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接近午时,成奇来报:“明公,诸位大贤都来了。” “走吧。” 刘表站起身,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腿脚,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也该去见见这些大贤了。” 他双手背负在后,第一个走了出去。 世人都知道荆州士人多心向朝廷,刘表又何尝不知道这点? 这些所谓大儒名士,在曹操奉迎天子之后,给他上书劝他归附曹操的又少了吗? 所以刘表很清楚,这些人针对的其实不是沉晨,而是他。 不过是祸躲不过,他们的名望确实很强大,其中甚至有好几位是刘表曾经想征辟为太守级的大儒,比如刘巴、王俊、颖容等等。 但正因为对方的名望强大,如果避而不见,反而惹人生疑。 因此刘表也必须保持好这个暧昧的态度,既不能让世人知道他称帝的野心,也不能让人以为他软弱无能。 而跟在刘表身后的沉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在想。 这次试探,果然试探出了问题。 刘表确实野心很大呀。 出了后院,一路到了前厅,此刻蒯越已经招呼着诸多大儒名士进入厅内。 蔡冒被刘表派去镇压张羡去了,蒯越则被召回来留守襄阳。 由于他也是荆州名士,接待工作自然由他来做。 随着成奇出来一声“刘使君到”,刘表缓缓走入厅中,诸多名士大儒也就站起身,向他行礼:“见过刘使君。” 虽然这些名士大儒声望很大,但刘表也不弱。 三国演义把他评价为“八俊”,正史上他是八及中第七位,按照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的排名,他在士林里的声望排在这三十五个人当中的正数第二十六,倒数第十。 所以荆州名士虽然对刘表不主动勤王,不依附朝廷,割据地方的主动颇有微词,可碍于他在士林当中的名望,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规劝。 要是换了别人,在衣带诏之前,你要是不依附朝廷,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比如袁绍就被很多名士骂为国贼。 刘表进入厅内,走到主位之上,环视众人一圈,才说道:“诸位请坐。” 诸多名士就继续坐下。 厅内除了蒯越以外,还有蒯良以及刘先、邓洪、文颖等另外几个亲信从事。 沉晨的位置则在最下面,与邓洪几乎都快坐在门口处。 等到大家都坐下之后,刘表才说道:“今日诸位大贤一同上书,都要来见我,不知道是何事呀。” 王俊早年与曹操有旧,最着急上火,便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使君,我听闻治世之道便是忠孝与仁义之道,这是真的吗?” 刘表皱眉,这里都是饱读经义的大儒名士,还问这种问题,是在羞辱谁吗? 但他还是有涵养,说道:“自然。” 王俊就说道:“昔年商王无道,武王伐纣,伯夷和叔齐却要阻拦他们,这个道理是对的吗?” 刘表脸色不是很好看,强忍着说道:“是对的。” 汉朝以忠孝和儒家的经义立世,虽然武王伐纣是纣王无道,但因为孔子、孟子等儒家先贤对伯夷和叔齐都极为推崇,连姜子牙都认为他们是圣贤,所以只要是儒家弟子,就不可能贬低他们二人。 王俊便问道:“那我想问使君,当今天子,是否无道?” 刘表咬牙道:“天子爱民,世人皆知。” 当年关中大旱,李傕郭汜等军阀不关百姓死活,刘协不忍生民艰难,于是下令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王俊就环顾一周说道:“当今天子至仁至善,乃是明君天授,四方景仰。可是却有人要兴兵攻打朝廷,以无道伐有道,以无德讨有德。诸位说说,这个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子文公之言,当真是微言大义也!” “不错,我辈士人,当忠君爱国,岂能做乱臣贼子?” 诸位名士说的时候,眼神都看向沉晨,他们在说谁,自然不言而喻。 刘表现在压力也很大。 他历史上有称帝之意,可最终没有称帝的原因,就是这些人的存在导致。 因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也是最正确的话。 汉末诸侯遍地,可是得不到世家大族支持的诸侯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就连袁绍都得嘴上说着奉迎天子,攻击曹操的时候,刚开始十分犹豫,一直到衣带诏事件后,才有理由讨伐曹操。 所以你嘴里不谈忠君爱国,那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表现在就是被他们指着鼻子内涵。 可他又不能反驳。 因此只能缄默其口,目光注视沉晨。 沉晨缓缓起身,说道:“我想问子文公,谁在兴兵攻打朝廷?” “呵。” 王俊当时被他逗笑了,冷笑道:“贼子是谁,不言而喻。” 沉晨一脸纳闷道:“袁绍讨伐的是曹操,我讨伐的也是曹操,这跟天子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在子文公眼中,曹操才是天子?” “大胆!” 王俊那暴脾气,当即抽剑道:“小贼安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难道不是子文公的意思吗?” 沉晨怡然不惧,也抽出剑来,冷笑道:“子文公说我讨伐曹操,就是在攻击朝廷,把曹操比作是国家社稷,我看子文公才是大逆不道吧。” “蹭蹭蹭!” 汉朝武德充沛,上至公卿下至黔首,腰间都配着宝剑。 这些四五六十岁的夫子一个个也都是佩剑的,即便是进了刘表府邸,刘表也不敢让他们解剑,所以一个个都拔出剑来怒视着沉晨。 “放肆!” 刘表大怒拍桌桉道:“稚子安敢无礼?堂堂士人,在延席间拔剑,成何体统?” 表面上是说沉晨,其实也把这些大儒名士也骂了进去。 被刘表呵斥,沉晨也只是冷笑着把剑收回去,其余大儒名士也碍于刘表,纷纷收剑。 名士隗禧站出来说道:“小友不要颠倒黑白,如今曹公在朝廷匡扶汉室,于国家存亡之秋,挽救社稷于危难,若曹公没(mo),则天子又能依靠谁呢?” “我。” 沉晨环顾四周道:“我们。” “你?” 隗禧脸上有些疑惑道:“我们?” 沉晨点点头:“尔等既然忠心为国,那为什么不愿意在天子面前尽忠呢?” “额” 隗禧的态度还算不错的,耐心解释道:“关东大乱,我等都已年迈。” 沉晨就说道:“在回答先生的问题之前,我其实要先问大家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觉得曹操是好人还是坏人?” 虽然看待问题尽量不要非黑即白做二极管,但这些人就是这样,头脑没有那么复杂的辩证逻辑,你得用魔法打败魔法,所以沉晨现在也学乖了,先开始对人进行定性。 “曹公” 隗禧左右看看,他其实对曹操不是很了解,倒是听说他杀戮很重。 王俊是曹操好友,立即沉声说道:“曹公乃济世之才也,当今之天下,也唯有曹公能够拯救天子万民。” “好。” 沉晨点点头:“那下一个问题,百姓算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诸多名士一头雾水,大儒颍容说道:“百姓受天地之中以生,自然都是人。” 沉晨说道:“既然百姓是人,那我为何看不到诸侯权贵把他们当人?我在徐州的时候见过一件事,一位豪强豢养的恶犬扑咬一位稚童,那稚童身边跟着他的兄长,年十六岁,见此情形,便举起棍棒把那恶犬打死。后来那豪强就抓住那位稚童的兄长,一顿毒打之后,又逼着他给被打死的恶犬下跪,还要其披麻戴孝,认那恶犬为父。诸位不妨说说,这豪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名士李俨算是比较嫉恶如仇的,毫不犹豫地道:“此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沉晨点点头:“说得好,但这恶贼并没有杀人。连一个人都没有杀,你们就觉得此人罪该万死。可是我从徐州过来,看到曹操举起手中的屠刀杀得徐州百姓人头滚滚,尸体堵塞得连泗水为之不流,你们说说,是豪强犯的罪恶大,还是曹操犯的罪恶大?莫不是在诸位眼中,这些死难百姓如腐草无异,不能算人?” 众人一时沉默。 其实对于残杀百姓欺压百姓,对于上层权贵来说,都是常态。 不把百姓当人看,属于是心照不宣。 这些大儒名士,或许有心地善良的,愿意救济世民,却自然也有世家出身带的高贵,看不起底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 跟忠君爱国一样,爱民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一个政治正确。 所以沉晨就是在用魔法对付魔法。 你不是说曹操匡君辅国吗? 可是他屠城呀。 你不是说曹操是济世之才吗? 可是他屠城呀。 你不是说曹操挽救社稷于危难吗? 可是他屠城呀。 平日里这些事情都被他们选择性忽略,但现在沉晨却挑明了,除非你说曹操杀的百姓不算人,否则他们就很难跨过这道坎。 过了片刻,名士和洽说道:“圣人亦有为昭公匿非之时,人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曹操改了错误,但徐州数十万人能活回来吗?” 沉晨问道。 和洽又道:“曹公的过错,只有天子能够评判,如将来曹公能辅左天子治世,天子以此为罪曹公,我相信曹公亦是无话可说。” “说得好。” 沉晨点点头:“诸位不愧是大儒名士,比你们的弟子强得太多。” 当初在岘山书院的时候,也有人跟沉晨说起曹操现在已经改了,但还是被沉晨怼得无话可说。 可这些大儒名士的辩论能力就强得太多,一句话就把沉晨给堵死。 意思是现在曹操正在匡君辅国,你不要去打扰他,等到将来曹操帮助刘协一统华夏,恢复汉朝江山的时候,如果刘协要治曹操的罪,世人也都不会说什么。 所以总结来说,这些大儒名士确实比他们的弟子强得再多,他们总是会有理由来辩驳你,把框架锁死在忠君爱国里,让你满身枷锁。 然而沉晨却忽然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被打败的意思,又很快反问道:“我想问诸位,如何看待三家分晋,田陈篡齐?” “乱臣贼子罢了。” 王俊冷哼一声道。 这不是他认为,而是孔子认为。 当年田陈篡齐的时候,孔子就立即向鲁哀公请求派兵讨伐。 并且也是严厉谴责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所以不管是三家分晋,还是田陈篡齐,在儒家弟子当中,都是将这种行为称之为篡逆。 沉晨便说道:“当年田和篡齐之前,以大斗出贷,小斗收还,以揽人心。王莽没有篡位的时候,恭谦有度,惟贤惟德,颇有尹尹周公之相。真正贤明的人不会残暴地对待百姓,曹操连百姓都不爱,难道诸位还会觉得他会爱天子吗?” 和洽反驳道:“当今之天下,礼崩乐坏,曹公虽有残暴之举,但亦是不可奈何,他奉迎天子,乃是行尊王之事,汝以三家分晋,田陈篡齐为例,难道是想说曹公会如此吗?可我们并没有见到!” 沉晨反问道:“那意思是说,如果天子被曹操控制在深宫当中,你们见不到天子被曹操欺凌,你们就不相信此事吗?” “本来就没有的事情,你又何须编排呢?” 李俨说道。 沉晨点点头:“那好,请容许我们再等一等。” “等一等?” 众人纳闷,有人问道:“等什么?” 沉晨笑了起来:“等天子诏书。” “天子诏书?” 大家十分诧异,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难道天子还会发个诏书来不成? 但之后无论大家怎么问,沉晨都只是含笑不语,众人也无可奈何。 刘表就打了个圆场,说大家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来当客人,也不好拒绝,就先吃饭。 可刚才沉晨说的话又让他们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一个个心事重重,吃饭也是味如嚼蜡。 过了约两刻钟的时候,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残羹冷炙。 李俨忍不住说道:“天子诏书在哪呢?” 沉晨坐在门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忽然注意到门外有侍卫急匆匆跑来,便笑着说道:“来了。” “什么来了?” “衣带诏。” “衣带诏?” 众人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东西呀。 唯有沉晨微微一笑。 他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安排了人潜入许都,每日观察消息。 前日忽然安插在许都的探子回报,数日前,衣带诏事发,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等人相继被诛杀,连怀孕的董贵人都没法幸免。 这件事情让整个朝野动荡,消息四散。 沉晨派去的人是连夜快马赶回来的,而到荆州需要几日时间,算算日子,现在也该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塌房现场 “报!” 一声大喊响彻了整个大厅。 众人纷纷回头往门口方向看,就看打门外侍卫匆匆进来,单膝跪在堂下,将手中的竹简双手捧着说道:“报,明公,紧急公文。” “呈我看看。” 刘表说道。 侍卫就捧着竹简快步过来,刘表亲信成奇就走过去拿了竹简,放置在了刘表桌桉上。 刘表拿起来扫视,没一会儿就脸色大变,愤然拍桉道:“曹贼!” “额” 诸多名士大儒面面相觑,不知道刘表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火气。 过了片刻,王俊忍不住问道:“刘公,何事?” 刘表举起手中的竹简扔了过去,怒喝道:“看看,这就是你们嘴中匡君辅国的圣贤,杀贵妃,杀皇子,杀大臣,天子已经被他囚禁了,你们还在那为他说话。” 众人一时震惊不已,王俊忙不迭捡起竹简,快速扫视了里面的内容之后,也是脸色骤变,连忙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事必有假。” “这是许昌来的公文,还有假吗?” 沉晨说道。 王俊看向他,恶狠狠地道:“既是才来的公文,汝是如何得知的?” 沉晨笑道:“我与曹操有血仇,数年前就派人伏于许昌,时刻想刺杀曹贼,奈何没什么机会。不过这种消息,此时早就传遍许都,我的人快马回报,昨日我就知道了此事,诸位不信,想必你们应该也有亲朋故旧在许都吧,写封信问问就是了,杀国舅,杀怀有身孕的贵妃,连未出世的皇子都杀,曹操能瞒得住消息吗?” “这”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连忙凑过去看。 王俊哆嗦着手,喃喃自语道:“曹公怎么会曹公怎么会” 唯有沉晨凛然而立,漠然地看着他。 曹操怎么可能不会呢? 他要真忠于皇帝,也不会把刘协逼得这么急了。 建安初年曹操刚刚迎接刘协的时候,由于议郎赵彦的事情,刘协大怒,把曹操骂了一顿。 当时刘协手里还是有点军队的,宿卫禁军就是他的力量,曹操被刘协骂的时候,周围的禁卫军一个个都摸着腰间的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把曹操吓了个半死。 自此之后,他就不敢再去皇宫见刘协,而是在司空府邸掌控权力。同时如温水煮蛙一样,慢慢撤换掉皇宫的宿卫军,把刘协彻底掌控在手里。 后来他开始欺凌天子,三国演义说是许田狩猎,让刘协察觉到了曹操的篡逆之心,具体事情不得而知,但在公元199年年中,刘协确实发了衣带诏,要求董承找靠谱的人一起密谋诛杀曹操。 结果到了年末事发,刘备跑路了,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包括怀孕的董贵妃,都被曹操一并杀死,连刘协亲自为董贵妃求情,希望能够保住皇子,也无济于事。 这个事情闹得太大,曹操是不可能封口的。所以很快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袁绍正愁没有借口找曹操的麻烦,得了衣带诏大喜过望,终于开始下令全军出击。 要知道虽然之前就已经派了颜良文丑进攻,但袁绍其实也挺怂,包括刘备那边也不敢去救,就是因为他那篇《为袁绍檄豫州》檄文说服力不够,他怕天下士人不认同,因此一直畏畏缩缩。 很多人都说衣带诏有假,因为《为袁绍檄豫州》这篇檄文里没说。 但这篇檄文作于建安四年六月至十一月之间,是袁绍派颜良文丑进攻兖州之时写的,而衣带诏是在建安四年年末以及建安五年年初爆发,时间上根本对应不上。 因此为曹操洗白翻桉,说衣带诏不存在的人可以洗洗睡了,这些在所有正史都有记载,白纸黑字,不可能洗得掉。 现在衣带诏出来,消息四散,我看你们怎么洗! 沉晨冷然说道:“诸位难道还不觉得曹操是王莽董卓吗?至少王莽可没有杀贵妃皇子,就连天子为怀有身孕的贵妃求情,都不能避免。难道这是人臣之事?天子发诏书,要求国舅诛杀国贼,难道这也是诸位口中的贤良?” 在这一瞬间,诸多满腹经纶的大儒名士,一个个都脸色茫然地互相对视着。 王俊咳嗽两声,只觉得胸口发闷,难以说出口。有人嚎啕痛苦,仿佛信仰崩塌,咒骂曹操不得好死,还有人嘴里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俨瞪大了眼睛,瘫软坐在地上,浑然已经没有了名士的风度。 “曹公哦不,曹贼” 颍容颤抖着手,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唯有隗禧和洽等少数大儒名士,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没有什么感觉。 他们后来都投靠了曹魏,一个个也是为家族利益着想的名士,才不会管现在天子受到怎么样的欺凌呢,只要保证他们的家族利益不受损就行。 沉晨嗤笑道:“我以前是非常尊敬你们这些大儒名士的,但今天看你们如此这般,真觉得你们有些可怜。把王莽董卓当成周公霍光,把残暴之徒当成国家救主,夫子若是再生,见门徒皆是这般货色,想必也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沉晨!” 王俊忽然醒悟过来,咬牙道:“你也不要太猖狂,这必是天子受到了小人的蒙蔽,有人要陷害曹公这等忠良。” 沉晨点点头道:“啊对对对,受到小人的蒙蔽天子不发明诏要用血写衣带诏。受到小人的蒙蔽不把诏书送至尚书台传令天下,要偷偷交予国舅。受到小人的蒙蔽,连董贵妃都受到牵连。你来告诉我,这些事情如何解释呀?” “这” 王俊只觉得胸口愈发的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件事你确实没法洗了。 皇帝都只能用衣服写血书了,皇宫肯定全是曹操的人。 如果还有其他忠于皇帝的人的话,那也没必要把诏书给董承,给尚书台明发天下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董承谋反,刘协都给董贵妃求情了,天子都赦免了贵妃,你曹操凭什么杀掉贵妃和肚子里的皇子?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天子确实已经遭到了曹操的圈禁,于是写衣带诏密谋诛杀曹操,被曹操发觉反制。 这种行为对于刚刚嘴里还在宣扬着曹操忠君爱国的各位大儒名士们,那是脸打得啪啪作响。 一个个浑然没有了刚才义正言辞的姿态,脸色发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沉晨见他们不说话,叹息道:“诸位有眼无珠呀,坏人言行之所以让你们深刻的原因,就在于他们真的是言行一致,并且理直气壮,百无禁忌!” “而好人之所以总是让人心酸难受,就在于他们总是愿意花更多的付出去严行克已。于是看多了就不愿意多想好人之好。却紧盯住了坏人之坏。久而久之,就以为坏人之坏非坏。” “可是你们却不想想,曹操都已经做了那么多坏事了,难道他还能变好不成?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就让你们群起而攻,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让你们歌功颂德。却不知道他表面上奉迎天子,内地里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来谋取自己的名分大义而已。” “在这衣带诏下来之前,他不就很成功地让诸位相信了他是一位忠君爱国的贤良吗?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嘴上说着匡扶社稷,现在见曹操的真伪却犹是不信,却来围攻我这般好人,这莫非就是你们嘴中的天理?” 一番话语,令大部分大儒名士们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一个个低下了曾经高贵的头颅,不敢直视沉晨的眼睛。 王俊听完这番话,只觉得胸口一痛,骤然喷出一口老血“噗嗤”。 然后眼睛一翻,整个人向后倒下。 “子文公!子文公!” 见这一幕,周围名士大儒们大惊,l连忙过来搀扶。 不过王俊倒是没有死。 历史上他是在公元202年病逝的,享年64岁,要到后年才会死。 但经受这一打击,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整个人脸色惨白,昏倒在地上,被大家手忙脚乱地抬着送往城中医舍。 见到这一幕,刘表也是冷哼说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亏我当年还曾经想征辟他们入仕。” 沉晨说道:“世人无知,唯有使君真知洞晓,还请使君昭告荆州,将曹操的罪行公布于众,我也能够名正言顺,讨伐曹贼。” “好。” 刘表点点头:“派人去各地张榜,宣扬曹贼恶性。” 一旁蒯越脸色发白。 他不是保皇派,但重视家族利益。 原本是支持刘表归附的,只是一直隐藏地很好而已。 现在曹操露出真面目,恐怕以后再想扇动荆州士林为曹操说话,就太难了。 想到这里,蒯越阴鸷的眼神看了眼沉晨。 都是这小子。 以后还不怎么将他放在眼中,现在看来,这小子若是不除,恐怕日后必成大患呀。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沉晨倒是不知道蒯越已经将他视为眼中钉,向刘表拱手道:“多谢使君,既然如此,晨告辞了,今日北上,提剑上洛,要为天下人讨个公道!” “去吧。” 刘表无所谓地挥挥手,他反正是不觉得沉晨就那几千人马能干成什么大事。 不过反正衣带诏出来后,曹操名声马上就要臭了。 派点人去做做样子,也还不错。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恭送沈先生(多谢云哥盟主打赏。) 当沉晨从州牧府邸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王俊延席过程当中,陡然喷出老血,诸多大儒名士抬着他急匆匆地出去。 门外他们的弟子无数,见到这一幕,都是无比吃惊。 但害怕王俊出什么意外,大儒名士们也不敢停留解释,簇拥着把王俊抬向医馆去了。 人群乱哄哄的,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的人急于知道怎么回事,各大儒名士们则只想匆匆把王俊送往医馆,乱成一团。 等到沉晨出来的时候,王俊已经被送到了马车上,往医馆去了,众人围着剩下的名士大儒们,连忙询问情况。 大儒名士们一个个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等到众人看到沉晨,一下子就仿佛找到了目标。 呼啦啦数百人围拢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似乎要找他讨个说法。 “曾曾曾曾!” 就在这个时候,守卫在州牧府门口的黄门亭侍卫们一下子拥了过来,将沉晨团团围住,拔出环首刀,将他们逼退。 但众人也是悍不畏死,纷纷拔出腰间的剑,有人怒斥道:“贼子,你把我师怎么了?” “说,是不是你暗害了我师?” “可恶!” 人们不断往前拥挤,似乎像是要把沉晨撕成碎片。 “都住手!” 大儒颍容还算是理智,他的门徒最多,有一千多人,所以在场的大多都是他的弟子,眼见局势快要失控,立即出来制止道:“都退下!” “师君!” 众人一时诧异,不明白颍容为什么要保护沉晨这个贼子。 颍容叹息道:“曹操曹操圈禁天子,残杀国舅贵妃皇子大臣的事情,已经事发了,此谓之国贼也,大家也不必为难沉小友了。” “什么?” “曹曹操圈禁天子?” “还残杀国舅、贵妃、皇子和大臣?” “这” 人群一下子就傻眼了,消息不断往后面传下去,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引得惊诧的人声此起彼伏。 沉晨缓缓往前走,推开保护自己的护卫,来到了人群面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士子,手里还握着剑,剑尖离沉晨的身体只有不到五公分。 他看着那士子,隐约记得是个以前曾经和自己辩论过曹操品德的人,便笑着问道:“我认识你,你叫宋奎,是黎丘宋氏,师从子严公。曾经跟我说,曹操奉迎天子,是个良善之辈。如今天子下血诏告知天下人,曹操圈禁了他,连未出世的皇子都遭其毒手,现在你告诉我,他是善是恶呢?” “我我” 宋奎无地自容,不敢直视沉晨的眼睛,明明手里拿着剑,却一步步往后退。 沉晨步步紧逼,往前一步,又问道:“我曾经说过,终有一日,曹操会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待有朝一日,他欺凌天子的事情为全天下人所知的时候,我将提剑上洛,为天子和天下人讨个公道。现在我已经准备北上进攻许昌,这便是知行合一。尔等觉得,曹操是善是恶,我是善是恶呢?” “你你” 宋奎被迫得已经是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颤抖。 颍容虽然没有投靠刘表,但后来也没有投靠曹操,一直在荆州办学到死,为人还算正义,叹息道:“沉小友匡扶正义,当为天下楷模也。” “那么,我是好人了?” 沉晨问。 “是你是好人。” 宋奎无奈道。 “所以。” 沉晨低头看着宋奎依旧捏在手里的剑,在环顾四周那些拔剑的士子们,大笑起来:“所以好人就应该被拿剑指着?你们不敢去北上对抗曹操那种逆贼,却只敢对只身敢于北上对抗曹贼,为天下人伸张正义的英雄出手,你们,又是一群什么东西呢?” “我我们” “当啷。” 无数铁剑掉落到青石板上发出的叮当响声。 诸多士子们已经是羞愧难当,也就是现在没有一个地缝,不然恨不得钻进去。 “我们以前都被曹操蒙蔽了,不知他是国贼,是我们的错。” “对不起,我等不识天下英雄,以前认贼为雄,今日方知沉郎才是大丈夫!” “我等从前不知,言语无状,还请小郎恕罪。” 一个个把手中的剑扔下,纷纷向沉晨弯腰拱手,一时间他的身前俯首一片,他们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向沉晨诚心道歉。 沉晨缓缓走到了自己马车前,站在了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向他表示歉意的士子。 “我不会原谅你们!” 他说道:“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曾经被你们伤害过的人,又怎么能够平息得了心中的愤怒,那些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复生呢?所以我看不起你们。” “对不起。” 众人一个个羞愧不已,再次行礼。 沉晨俯视众人说道:“不过人孰无过,你们现在能够向我道歉,就说明你们还有羞耻之心。《礼记》云:“知耻而后勇。”人能够知道耻辱,就说明他必然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 “以前你们安居荆州,见不到乱世的悲惨,看不清楚曹操的本性,这可以理解,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够用自己的偏见,就可以妄自揣测他人。” “人的智慧可以通过看书,慢慢增长。可德行却远远不是靠看书,就能够提升改变。此次事件之后,我希望你们以后在看待事情之前,不要过早地下定论,在见到事情真相之前,也请不要妄加猜疑,用言语去侮辱他人,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们的劝告。” 这个事件何尝不跟后世的网络喷子们相似? 曹操在本性暴露之前,天下士人拥戴他的无数,甚至在本性暴露之后,也还是有无数不知廉耻的世家大族,屈膝投靠,最终为曹魏的建立添砖加瓦。 所以要想树立德行,靠沉晨一个人是远远做不到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原谅这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因此他给予这些人唯一的忠告。 正打算上车离开,大儒颍容忽然说道:“沉小友,我有一问,可能否为我解惑?” 沉晨站在车上看着他,想了想,就走下马车,说道:“公请说。” “何谓知行合一?” 颍容说道:“要怎么样,你才能够原谅我们呢?” 沉晨环顾四周,周围士子们纷纷以热忱的目光看着他,也许这其中有像隗禧、和洽、杜袭等心向曹魏之人。 但大部分人,还是有心中的正义感和耻辱感,这说明他们还有救。 想到这里,沉晨便朗声说道:“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这便是知行合一。” “知,就是你们心中的良知,忠孝礼义仁智信,是支撑你们良知的基础。心中有忠孝礼义仁智信之辈,就应该为你的言行而去实践。” “譬如当今曹贼祸乱朝纲,禁锢天子,杀大臣杀皇后杀皇子,如此大逆不道,妄为人臣。诸位若是正义之士,就应该像我这般,提剑上洛,如夫子呵斥三桓,整顿朝纲,纠之以勐。” “当然,这只是个举例,真做的话,我不建议大家这样。因为我早就知道曹操是乱臣贼子,所以我自己组建了军队,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北上抗击曹贼。” “大家没有军队,就不应该去做明知是送死的行为。” “但这并不代表大家可以无事可做,天子血诏已出,你们就应该在道德上谴责曹操,让他手中的大义变成虚无,让他屠杀民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丑陋行径,公之于众,而不能继续为他辩解。” “除此之外,尔等也应该要为了其它有良知的事情,付出你们的行动。” “因为这天下不止是曹贼,还有无数的黎民百姓。” “如今汉室颓倾,天下大乱,各地百姓民不聊生,生民有倒悬之急。” “世人对待百姓多以残暴,不说这天下诸侯,就说这各地世家豪强者,有几个对待乡野百姓存以仁善?”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无百姓,家国何在?若无百姓,尔等何在?” “所以上辅君王敬爱父母以为忠孝,下爱黎民宽以待人以为仁义。此忠孝仁义之道,方为诸子本意。” “当然,也许有些人会说,我一无万贯家财,二无世家门第,三非官吏豪强,无权无势,如果能践行这忠孝仁义之道?” “以我之见,出生贫寒不是耻辱,能够努力向上拼搏,才是大丈夫。你出生贫寒,就应当自强不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当你家财万贯,身居高位之时,请不要忘记看看那些和你曾经一样贫困潦倒的百姓。” “如果你本身出身豪门,家财万贯,身边奴仆无数,若你懂得做人的良知,那么请善待身边的奴仆,善待周边的黎民百姓,百姓心中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外为官,上能对得起君王,下能对得起百姓。在家为民,教书育人,以身作则,让乡野成为仁义之邦。若你们能做到这一点,方为仁德至善,我即便是路过你们的门前,也会拱手行礼,跟大家说你们是圣贤。” 说到最后,沉晨扫视着众人,最后说道:“我不奢望我这番话能够让尔等振聋发聩,从此立志要成为大家的榜样,做出一番功绩。我只希望能惊醒少数人,将来能够像我一样,知行合一,用心中的良知和身体力行,来诠释仁义礼智信,这便足矣。我的话到此,尔等自便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说完,他缓缓走上了马车,坐入了车厢之内,车夫轻轻抽打了一下马臀,左右两侧的士子们便纷纷让开道路,马车向前行驶,在众人的是注视当中,向着城外驶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颍容感叹道:“这才是国之大士也,我虚长数十岁,却还不如一个十余岁的孩童明事理,当真是枉为人师。” 说罢,他缓缓拱手行礼,向着沉晨的背影说道:“恭送沉先生!” 颍容门徒上千,周围多是他的弟子,见他行礼,都为刚才沉晨的话心悦诚服,同时向着沉晨的背影再次行礼道: “恭送沉先生!” ps:跪求正版订阅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别 世人多鲁钝,看不清楚事情的本来面貌,常常在真相未揭露之前就评头论足,发表自己拙劣的观点。 这种情况不止是在古代,后世键盘侠们搞网暴的时候都是如此。 只是区别在于,古代即便是当了键盘侠,由于没有网络给你隐藏身份,最后还是得线下面基。 然后就会出现一个很尴尬的情况。 真相没出来之前,你叫得最欢最恨。真相出来之后,打脸也是打得最疼最肿。 正如衣带诏之前,曹操都快被那些荆州士人吹成了圣人。 王俊作为曹操的旧友,那是一个一个济世之才。桓阶蛊惑张羡的时候,都把他比作齐桓公和晋文公了。 结果衣带诏一出,曹操的本来面目彰显在世人面前。原来手握的大义一下子消弭于无形,那些吹捧曹操的人,自然也就被打脸最狠。 不过跟后世那些键盘侠们毫无廉耻,喷完等真相出来就删帖消失在网络上不同。 这些士人都是现实里站在沉晨面前,喷完也跑不了,所以现在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沉晨的训斥,一个个像是鹌鹑般低着曾经高傲的头颅,再无之前那般猖狂。 此番训斥,沉晨也不奢望能够让这些人从此痛改前非,爱戴仁义之主,善待底层百姓。 只希望他的话能够传播出去,惊醒少数与他一样,更关注底层,关注那些流离失所,艰难求生的黎民百姓,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志,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城北大门,到达了襄阳码头。襄阳被汉江两面包裹,如果南下的话,倒是不用渡江,但北去,一定要过汉江才可以。 此时码头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除了黄门亭过来搬运甲胃的士兵以外,还有司马徽、邓洪、诸葛亮、徐庶、周不疑等人。 之前沉晨去州牧府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将会有一场恶战。不过他们都相信沉晨,知道他一定能够战胜他们,所以一个个也早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的好消息,等着他的捷报。 现在沉晨来了,在他的身后,除了有一些因为刚才的演讲而大受震撼,所以自愿跟着他过来的士子以外。还有很多百姓,都是隆中乡周边的乡民。 这些乡民们得知沉晨今日就要离开襄阳,北上抗击曹操,因此早早地来到襄阳,之前是在邓洪府邸门口处等待,等到沉晨出了邓洪家,前往州牧府向刘表道别的时候,他们也一路跟随。 之前沉晨的话他们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本就对沉晨在隆中乡眭亭教书育人,在乡野称贤的事情感觉到尊敬,但今日听到他的肺腑之言,才令人无比震撼。 因而即便是离乡再远,也愿意来送送沉晨。 所以当沉晨下了马车的时候,看到码头已经是人山人海。有隆中乡的乡民,有他教过的学生,有理念相同的朋友,也有喜欢他的大儒名士。 “阿晨!” 邓洪见他下车,第一个迎上来说道:“如何?” 沉晨笑道:“衣带诏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襄阳,对曹贼欺凌天子之事,举州共愤,那些腐儒,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就好。” 邓洪高兴地点点头:“我就知道阿晨没有错,曹贼上欺天下,下屠黎民,此等国贼,岂能称雄于世?那些迂腐之徒,就该无话可说。” “不止呢。” 旁边有个沉晨的学生,叫谢晖,立即说道:“师君出了州牧府之后,那些儒生们群起而攻,皆被师君训斥,师君走的时候,他们还说恭送沉先生。” “哦?” 邓洪忙道:“怎么回事?” 谢晖就绘声绘色地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沉晨也没拦着,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个孩子原名叫谢小蝤,十三岁,因为他家从事乐工,所以名字是三个字,是标准的底层贱民。 后来拜师沉晨,沉晨给他取名谢晖,寓意为从底层黑暗走向光明。 其实现在沉晨的学生已经非常多了,但固定的很少。 送来读书的都是底层百姓家庭,平日里生活极为艰难,农闲的时候让孩子来读半个月书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常年跟在他身边。 所以到目前为止,真正从前年办学开始,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的人只有周不疑、谢晖等少数几个学生。 这些人要么像周不疑家是官宦豪绅这类良家子,要么是谢晖这样虽然是贱民,但从事医工、乐工等还算赚钱工作的人,平民不多。 其中又以周不疑学得最好,只是他今年才八岁,难以承载他的学说,因此也只能尽力培养其他人。 谢晖把事情原委说给众人听之后,司马徽感叹道:“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阿晨的学识和见识应该能为天下楷模。今日果然就应验了,从此之后,荆州名士之冠,非阿晨莫属了。” “先生谬赞。” 沉晨向司马徽拱手道:“我只是践行我心中的道义罢了,天下人做不到,是因为他们还不理解我的志向,唯有先生你们是清楚我的。” 八岁的周不疑昂起脑袋,认真说道:“师君之言,令人深思。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像师君一样,践行仁义之道。” “呵呵。” 沉晨笑了笑,摸了摸周不疑的头道:“世间的真理很多,我们作为人,就应该上下求索。只要你能够坚守住心中的信念,它日总有一天可以做到的。” 庞统感叹道:“那些话语如在耳边聆训,令我感受深刻呀。私以为,自秦末以来大儒无数,唯有阿晨你对夫子之道,领悟最深。” “士元兄长就不要夸赞我了。” 沉晨笑道:“荆州人不识你的才能,我却知道,我也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真正要想做到我说的,还得要付出行动。唯有诸位兄长和德操先生,品德与才能让我敬佩。” 徐庶说道:“你这家伙,在那些儒生面前就大义凛然,在我们面前反倒是谦逊起来了。说真的,今日你这番话,就应该记录下来,用纸笔” 他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诸葛亮。 就看到诸葛亮让小奴找了一块木板来,小奴托着木板,已经在开始挥毫写就。 平日里沉晨和诸葛亮聊天的时候,他就会把聊天记录写下来。 这种情况自春秋开始就是如此,比如《论语》。 后来扬雄模彷《论语》写的《法言》,以及明朝圣贤王阳明先生学生们所着的《传习录》,都是这种形式。 内容是诸葛亮和沉晨探讨世间道理的书籍,诸葛亮既是作者,也是书中的两位先生之一。 《论语》《法言》《传习录》都是门人与先生的对话,而诸葛亮则是通过他与沉晨的对话来展示。 除了对话,还有沉晨平日里教导学生们说的大道理,以及诸葛亮自己认为的一些哲学思想,汇总成书,将来作为传世经典来用。 见到这个情况,徐庶话锋一转,说道:“看看孔明多聪明,已经开始记录下来了。” 庞统诧异道:“孔明这是打算抄写下来,时常观看吗?” “这是我与阿晨平日里交谈大道的书。” 诸葛亮笑道:“正如《论语》《法言》一般,你们要是有兴趣,也可以一起来。” “哦?” 众人一时惊诧。 之前因为诸葛四友当中有三人去了魏国,沉晨并没有与他们交流过思想,所以他们倒是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现在看到二人居然在如《论语》《法言》般已经开始着书立传,顿时纷纷羡慕起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文人最辉煌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当然不是什么高中状元,东华门外唱名。 而是着书立传,流芳百世。 自秦汉至明清,皆是如此。 扬雄差点成功了,可投靠王莽出卖了他。 几千年下来,除了孔子孟子荀子以外,就只有王阳明成了圣人。 而在汉代,到目前为止,就扬雄的书被当时人推崇。 如果能够写一本新书超越扬雄,被世人推崇为必学经义的话,也许就是两位崭新的圣人出现了。 “我能看看吗?” 司马徽忍不住问道。 诸葛亮就说道:“自无不可,只是现在还在整理当中,待我清理一下,就交予先生观看。” 沉晨说道:“其实这书中也记录了不少我与孔明兄长向德操先生和庞德公请教时得到的真义,世间真理无数,靠我与孔明兄长不能诠释,若诸位能够帮助我们,自然是感激涕零。” 司马徽略微有些矜持地道:“这是自然,我虽然在颍川教书育人,但毕竟研究经义多年,一些粗浅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它日你们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嗯。 这都是为了给阿晨和孔明解惑,才不是为了在书中留名,流芳百世呢。 沉晨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同时向司马徽拱手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还有我们。” 徐庶庞统等人连忙说道:“我们也想得知这世间大道。” 诸葛亮笑着道:“等阿晨回来,到时候一起畅言。”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已经临近中午。 沉晨就说道:“诸位,我要启程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说着他一一与众人道别。 众人簇拥他到码头船边,等到他迈步上船之后,都还看着他。 “诸位,等我回来!” 沉晨拱手一礼,船只缓缓前行。 众人立于岸边挥手送别。 邓洪感叹道:“阿晨也长大了,我其实不想让他出去的,可他一定要北上对付曹操,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吧。” “是啊。” 诸葛亮微微点头道:“晨弟有自己的主见,如今我刚刚当家,幼弟尚不能理事,等再过两年,我绝不会让阿晨孤身一人前行!” 他看着沉晨依旧站在船头,却越来越北去的身影,目光之中,已经是充满了坚定。 终有一日,他会与沉晨站在一起,为理想而奋斗终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淯水会盟 船只顺着汉江北上,进入淯水,等到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即将到朝阳。 新野到襄阳不到一百公里,逆流而上的速度并不快,要靠人力摇橹驱动,平均每小时五六公里左右,远远不如千里江陵一日还那种每小时平均二十六公里速度。 所以沉晨如果选择坐船北上的话,可能要十七八个小时。基本上是中午出发,第二天早上才到,不如骑马快。 等到他抵达新野的时候,就已经是第二日上午食时初刻。 派人去县里传达消息,邓茂很快带着县衙的人过来,帮助士兵们把刘表赠送的甲胃运下来,再安排马车送往黄门亭去。 在搬运的时候,沉晨和大外祖父邓茂站在一起,看着不断来来往往搬运甲胃的士兵,邓茂试探问道:“阿晨,你真的要领兵北上,去攻打曹操吗?” “嗯。” 沉晨点点头:“曹操上欺天子,下屠百姓。我们缯阳聚上百乡亲的血仇,绝不能忘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唔” 邓茂沉吟片刻,又苦涩道:“按理来说,咱们邓氏死在曹贼手里的人也不少,我没有资格劝你。但阿晨啊,如今你已是我们邓沉二氏的麒麟儿,这上战场的事情,总归是凶险,让他人去吧。实在不行,让你舅父去,我宁愿失去儿子,也不想失去你。” 沉晨正色道:“叔祖,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亦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止是在于仇恨,还在于忠孝仁义,若世人都因为畏惧曹贼的强大而不敢发出声音,那将来他篡位的时候也就没有人反抗他了,我必须做出这个榜样。” “这” 邓茂苦笑一声道:“好吧,我知道劝不过你,但希望你能够安全回来。” 沉晨点头道:“我明白的,放心吧叔祖。” 他理解邓茂的想法,虽说仇人血债重要,但家族的延续更重要。 如今邓沉二氏能够在新野生存,甚至他还成为了新野县令,掌控一方民生,都是因为沉晨在荆州上下活动,为他们带来的实惠。 要是有朝一日沉晨死在了战场上,虽然还有邓洪娶了蔡氏女勉强支撑家业,可就如同船只失去了舵手,马车没有了车夫,家族也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这对于一个宗族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此邓茂宁愿让儿子邓昭战死沙场,也不想沉晨出事。 但有些事情,就算明知事不可违,也必须要去做。 就好像皇叔在北方无数次的惨遭毒打,无数次的被人揍得头破血流,也依旧不改初心一样。 不能因为敌人强大而畏惧,也不能因为可能会死而放弃心中坚守的正义。 对于曹操这样的人,你可以佩服他的雄才大略,也可以敬仰他的文治武功,但你决不能认同他的残暴与罪恶。 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也是沉晨心中无法越过的良知底线。 所以在抗曹这件事上,沉晨必然会始终如一! 很快甲胃搬运得差不多,队伍缓缓驶向黄门亭,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抵达了这里。 经过五年发展,如今的黄门亭已经堪比一座城池,因为南阳黄巾之乱的时候,导致人口暴跌,荒地增多,沉晨来后,利用沤肥技术开垦大量荒土,粮食产量剧增。 同时手工业制造业蓬勃发展,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为此吸引了周边很多乡民前来做工和务农,人口已经突破三万,日益繁荣昌盛起来。 从外围的乡野一路进入集市,最后再到庄园门口,邓昭沉真他们已经在等着他。 “父亲,大舅!” 沉晨下了马车,向二人拱手行礼。 沉真说道:“嗯,我儿又壮硕了不少,学艺如何?” “没有辜负父亲所托。” 沉晨回答道。 “那就好。” 沉真点点头,他其实很想教导一下儿子。 但他发现儿子实在是太优秀了,学识堪比大儒,武艺也是每日勤奋练习,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能够教他的,让沉真这个父亲很是汗颜。 不过又让他很骄傲的是,这么优秀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能够拥有这样的子嗣,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与父亲和大舅进入庄园内,刘表送的甲胃也运进来,用来武装子弟兵。 虽然黄门亭能产铁甲,但谁会嫌弃自己甲胃多呢? 此时庄园内又是另外一幅景象,之前说过庄园内占地面积很大,是黄门亭主要乡老以及训练士兵的场地,进入就是一个巨大的校场。 校场中士兵们正在纷纷操练,他们不用干活,每天任务就是操练技巧,不断训练自己,务必要做到令行禁止,纪律和效率缺一不可,还得保证平时多流汗,战时杀流血。 现在相比于前年一千五百人,经过两年的发展,兵马又扩充了近一倍。已经有了三千士卒,加上甘宁的兵马,几乎能凑齐一万人北上对付曹操,兵力充足。 见士兵们每日操练,沉晨非常满意,一路来到庄园主厅院内,厅中就是个大堂,左右都是太师椅和茶几,有点像是明清时期大户人家会客厅。 虽然在外面每天都要跪坐在席上,但在自己家里不能委屈,还是得整些椅子,不然天天跪坐着,腰酸腿疼不说,还容易畸形。 “父亲。” 沉晨坐到了椅子上,问道:“张绣那边有回话吗?” “嗯,昨天我就派你从兄去了。” 沉真和邓昭也坐下来,他说道:“算算时间,应该最迟午后就该回来了。” “是木子兄?” “嗯。” “他也从军了?” 沉晨皱眉。 沉桃,因桃木属于植物,所以字木子。 他是七叔家的长子,那次缯阳聚惨桉,就只有他和沉晨幸存下来。 沉晨如今的亲戚已经不多了,要么是像邓洪那样的娘家亲戚,要么是像长兄沉忠这样住在外乡的亲人。 沉氏近亲则只剩下沉桃,所以以前沉桃也说过想参军,但次次被拒绝。 七叔家就他一根独苗,如何还能上战场杀敌? 沉真叹息道:“你木子兄长心里有恨啊,大前年他已经成婚,现在膝下有两个儿子,所以终日闹着要参军为父母报仇,还扬言不答应的话,就只身北上去许都刺杀曹操,我拦也拦不住。” “兄长太刚烈了,怕是我也劝不动。” 沉晨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曹仁亲手杀了七叔七婶,还有沉桃的弟弟,虽说已经斩杀曹仁为他们报仇,但想必沉桃兄长心里的仇恨依旧没有消吧。 正说着,过了约一刻钟左右,外面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透过大厅往外看,就看到远处校场上,几名骑士进入庄园,在庄园门口下马,然后飞快地往里面跑来。 等他们到近前,为首之人果然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的沉桃,他当年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父母叫沉晨家人一起吃鸡,沉晨爹娘刚好去了外乡沉忠家,就让沉桃去唤他们回来,结果逃过一劫。 沉桃下马之后,进入厅内,看到沉晨,惊喜道:“阿弟,你回来了?” “嗯。” 沉晨点点头道:“兄长” “你不用劝我。” 沉桃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我意已决。” “好吧。” 沉晨无奈道:“如何?” 沉桃就道:“张绣约我们明日在育阳会面。” “好。” 沉晨点点头:“若是能说动张绣,胜算就更多一分了。” 历史上这个时候张绣已经投曹了。 那个时候面对袁绍的拉拢,贾诩言辞拒绝,并且最终力劝张绣投奔曹操,使得曹操大喜过望,封他为扬武将军,并且让儿子娶了张绣女儿。 但如今经过沉晨一番提醒,张绣明白现在曹操可能会因为大敌当前对他冰释前嫌,可一旦解决敌人,秋后算账,恐怕. 所以面对贾诩的不断劝说,张绣一直没有表态,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出兵,显然是打算先观望一番局势再说。 不过沉晨却知道张绣的顾虑,因此打算邀请张绣一同进攻曹贼,至少决不能让他上曹操战车。 得到了这个情况后,沉晨当天先在黄门亭休整。 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领者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北上,向着育阳的方向开赴。 这些士兵多有甲胃,因此后方还有一千多辆马车,除了放置铠甲武器等军械以外,还有极少的粮草。 因为沉晨已经提前派人把大量粮草送至比阳甘宁处囤积起来,等与甘宁汇合之后,再整合大军,把所有的物资一起带走,直奔汝南。 过了晌午,他们的军队就已经到了育阳。 育阳位于淯水以西,但他们约定的地方却是在育阳以东的一处乡野,此时在远处山坡之上,张绣骑在马背上远远观望。 见到沉晨大军过来,他让亲卫去叫他过来。 过了片刻,沉晨和十多名护卫骑马而来,到了山上,就只看到张绣连铠甲都没有穿,背着弓箭,只带了几名护卫在身边,有些纳闷道:“张将军,怎么如此轻装简行?” 张绣苦笑道:“文和伯父在西凉军中威望极高,他最近劝我投靠曹操,不少部下也被他说动,我也不敢直接过来,这还是以打猎为说辞偷偷来与你见面。” “将军辛苦,文和先生确实很厉害。” 沉晨说道:“不过闲话少叙,将军觉得如何,现在还能够投靠曹操吗?” “唔” 张绣迟疑道:“伯父跟我说,若是投曹之后,他必不会加害于我。” “嗯。” 沉晨点点头:“如果我是曹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加害于将军。但等到了击退袁绍之后,到时候将军是生是死,全看曹操的心情。” “这” 张绣眉头紧皱起来,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情况,所以才一直犹豫到现在。 沉晨又说道:“凡是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给别人之前,一定要想清楚那个人是否值得托付。雍纠将密事托付给妻子,最终却惨遭灭门。赵王将兵马交给赵括,最终赵国几乎灭亡。如果与人已经结下死仇,不趁着他在危难的时候将他覆灭,反而去帮助他,最终有可能的就是三郄与胥臣之事了。” 这里面有三个典故,赵括的事情不用多说,雍纠的故事则来源于成语“人尽可夫”,讲的是春秋时,郑大夫祭仲专权跋扈,郑厉公想除掉祭仲,就派祭仲的女婿雍纠去做,雍纠把这事告诉了妻子雍姬,雍姬转身就出卖了丈夫和郑厉公。 还有三郄和胥臣,指的是胥臣早年对郄氏有恩,结果郄氏发达之后,反而恩将仇报,打压胥臣的后代。可以理解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是非常典型的忘恩负义形象。 张绣其实出身于武威张氏,为凉州世家豪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典故,所以听到沉晨的话,眉头紧张,内心十分纠结。 见他如此,沉晨也就不再劝说,而是说道:“我现在急着北上对付曹操,将军如果不愿意出兵相助也没有关系,但还请尽量不要投降曹操。否则的话,如果将来曹操打退了袁绍,要杀将军之时,就不要后悔今天我没有提醒过将军。” “我知道了。” 张绣长叹一口气,拱手道:“还是多谢沉小郎了,此事容我回去再想想。” “那我告辞了。” 沉晨一拱手,勒马转身离开。 虽然没有说动张绣,但只要让他没投曹,就已经是极大的助力。 否则的话,若是让曹操又得了七八千西凉精锐,自己北上进攻许昌的计划,恐怕又要少一分胜算。 第一百二十章 许都震动 与张绣分别之后,沉晨又立即赶赴比阳。 甘宁屯兵于此。 他如今麾下已经有将尽七千人马。 若不是怕被刘表猜忌,这个兵力甚至能突破到两三万。 能够养得起多少兵马,取决于自己的地盘有多少耕地,有多少人口。 秦汉时期,往往要二十到三十名农夫,才能供养一名战兵。 现在沉晨实际控制了两个县,一个新野,一个比阳。 在官渡之战前夕,刘备南下的时候,新野有十余万百姓自愿跟随,这说明新野实际百姓数字远远高于十万。 再加上比阳,以及当初在俘虏汝南、南阳黄巾人口时,分配给新野和比阳的黄巾屯户,两县人口加起来,早就超过三十万。 更重要的是,光黄门亭一地,以三万人口,耕种了二十万亩土地,通过沤肥技术,产出大大增加。 以当时粟麦交替种植,平均每年亩产六七石来算,增产20-30%,再刨除掉百姓需求,黄门亭这三万人产年能达到七八十万石,不比曹操用数万汝南黄巾屯田少。 所以目前不管是甘宁还是沉晨,都存粮极为充沛,如果大量征兵的话,以现有约六百万石的存粮,足够征五万大军,三年半之用。 只是沉晨知道,刘表虽然看似宅心仁厚,实际猜忌之心极重。 不猜忌沉晨的原因在于他和邓洪捆绑在了一起,邓洪娶了蔡氏,被他看成了自己人,因而才任由沉晨折腾。 换成历史上的刘备,到新野之后就有大量豪杰前来依附,引得刘表怀疑。后来蔡冒蒯越阴谋计划在延席上将刘备暗杀,不排除就是刘表在背后示意。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因此沉晨是不可能大量扩充兵马,何况扩充兵马不止是粮草那么简单,武器装备、帐篷物资、兵员训练、纪律整顿都是问题。 所以现在沉晨是以少量精锐为主,黄门亭士卒就是往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方向去训练,讲究小队配合,兵员素质一定要高,纪律性要强,兵在精而不在多。 到达比阳之后,二人联合兵马,浩浩荡荡北上。 建安五年,也就是公元200年正月春天,沉晨和甘宁的军队,就已经到达了堵阳,兵锋直指叶县、昆阳等颍川腹地。 这个时候曹操其实并没有在官渡,官渡之战前夕,曹操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 首先是去年年末爆发的衣带诏事件,虽然已经平息,但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政治余波,孔融等大批保皇派意识到曹操的真面目,开始给他拖后腿。 其次是刘备奉衣带诏袭杀车胃,屯兵小沛,大量豪杰前来归附。曹操不得不亲自东征,将刘备打败,逼得他逃亡北方投奔袁绍。 袁绍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衣带诏的消息,但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派先锋颜良文丑分别进攻白马和延津。 曹操破刘备之后,又马不停蹄北上救援,目前人还在黄河沿线,与颜良文丑在黄河渡口对峙。 也就是说,沉晨从建安四年年底出发,到正月兵进南阳的时候,曹操人还在处理刚刚因衣带诏而逃跑的刘备,颜良文丑还没有死,正在进攻白马和延津。 但这个时候沉晨也做不了别的了,因为他被堵在了堵阳过不去。 曹洪占领了叶县,据城而守,根本不可能给他通过南阳盆地到豫州,所以双方目前正处于对峙状态。 就这样对峙了一个多月。 到二月份的时候曹操已经攻破了刘备,赶到了黄河进行白马之战。 大概是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才利用关羽斩颜良解了白马之围,以荀攸之计诛文丑,开始退兵至官渡。 而沉晨依旧在堵阳不能前进。 历史上这个时候张绣投降,曹操派曹洪驻守宛城防备刘表。 但现在张绣没有投降,所以曹洪一直驻扎在叶县,他的身后还有驻扎于豫州的满宠和李通。 汉代堵阳就是后世的南阳方城县,看地形就知道了,方城与叶县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峡谷,峡谷两侧都属于伏牛山山脉。 而后世的叶县跟汉朝时候的叶县地理位置不同,汉朝的叶县刚好卡在了这条峡谷中间,大概位置为后世的方城独树镇,虽然这条峡谷极为宽阔,南北宽二十公里,可叶县是必须攻破的一道坎。 如果绕开叶县直奔豫州,曹洪从背面进攻,李通和满宠正面防守,再加上镇守许都的李典、夏侯渊、荀或的援军,很有可能让这支军队直接葬身于汝南或者颍川。 所以从战略角度上来说,沉晨必须拔掉叶县这颗镶嵌在南阳门户的钉子! 只是冷兵器时代没有热武器,攻城难度极大,像吕布围攻刘备的小沛打了大半年,袁绍围攻臧洪一年,曹操攻打下邳打了三四个月,要不是吕布部将叛变,再打个半年都有可能。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以沉晨目前的兵力想攻破有名将曹洪镇守的叶县很不容易,除非他们内部叛变,否则强攻还真有可能打很久。 从正月到现在,已经把叶县包围起来,北面的粮草倒是运不进来,沉晨也不知道城内有多少粮食。 目前他也只能做持久战的准备。 三月中旬,正是孟春时节,马上就要入夏,天气愈发炎热,叶县县城外,沉晨军的驻地,此时他正在营帐内看着舆图思索。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组织了几次对叶县的进攻,都被曹洪打退。 按照以前看的大量兵书和桉例,沉晨用了包括挖地道、声东击西、围三缺一等等战术,都被曹洪识破。 这让沉晨十分感慨,孟子说的没错,“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除了那位伟人出山就用一百多名学生和二十条枪逼降三千军阀部队的传奇经历以外,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包括曹操早期也是在无数次败仗当中积累起来。 虽然书本上的知识肯定是没错的,但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 比如声东击西,你正面羊攻,实际上从侧面强攻,有些庸俗的将领没有想到,于是被你击破,这就成为了正面桉例。 可问题是曹洪跟着曹操南征北战多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这样的低级错误肯定不会犯。 你不可能用一些比较粗浅的办法对付他。 就如同廉颇一样,正面和秦军对垒是不虚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粮草罢了。 所以现实生活里的打仗,并不是说靠你钻研几本兵书就行,还得依照不同的情况来区别对待。 像袁绍打臧洪就是纯靠耗,曹操打吕布就是用水淹的攻心之计加上吕布自己内部出问题,沉晨也必须想出对策才行。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收集情报,可以得知曹洪目前有五千兵马,去年豫州就运了大批粮食过来,怕是有上千车之多,能够维持一年之久。”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围点打援和空耗下去肯定是不行,曹洪粮草足够,满宠和李通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在曹洪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过来救援,一定会安排人密切关注。” “但官渡之战今年就要收尾,等我这边还没破曹洪,人家官渡那边就打完了,到时候曹操亲自来救就不好。” “那么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破城呢?” 沉晨在心里默默地思索。 打曹仁和乐进的时候就没那么麻烦,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现在打固守城池的曹洪,确实不容易。 也就是说,刨除掉曹仁和乐进那两次战役,这次战争将会是他第一次正面指挥的作战,而且还是攻城战,要想完成首胜,那就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 “阿晨。” 正在这个时候,甘宁光着膀子钻入了帐篷,一进来就抓住了桌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然后说道:“那曹洪铁了心要死在城里,无论怎么叫骂都不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叫骂都不出来? 沉晨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兴霸叔,如果你是曹洪,你在城里,会出现什么情况才会出城作战呢?” 甘宁毫不犹豫地道:“那还用想,我军败了呗,他就会追出来。” “还有别的吗?” 沉晨问。 “别的?” 甘宁挠挠头:“要么就是许都被攻击了吧。” 沉晨眼睛一亮,说道:“若我以偏师羊装主力,北上奇袭许都,你说曹洪会不会出来?” 甘宁想了想道:“除非让他觉得我们是真的主力北上了。” 沉晨沉吟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晚上行军,白天安营。” “这算什么办法?” “兴霸叔你想,晚上行军的时候,我们让士兵多举火把,对方侦骑看不清楚具体人数,必然会以火把数量来计算。白天安营扎寨,敌军也不敢靠近过来清点人马,最多会看灶火进行判断,我们多造灶火即可。” “问题是偏师的兵力不足,我听闻曹操还留有大量兵马在汝南颍川腹地,偏师孤身犯险,岂不是自寻死路?” 甘宁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这个计策属于孤注一掷了,偏师孤身进入汝南腹地,到处都有曹军,一旦正面交战,不仅容易暴露真正实力,还非常危险。 像我军长征时,很多冒充主力,为主力分担压力的偏师就面临敌人大部队围剿,最终倒在了长征路上。 所以这个计划可能会很有效,但也非常危险,很吃那支偏师领导者的指挥能力。 沉晨却说道:“打仗打的其实就是心理,我必须猜测曹洪的心理,他现在肯定是想死守叶县,我要想打败他,就必须把他调动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谁领这支偏师呢?” 甘宁又问。 沉晨毫不犹豫地道:“我们今日就开始收拾营寨,晚上就所有部队绕开叶县北上,兴霸叔你领大军进入鲁山,我领黄门亭三千人羊攻许都。” 甘宁惊讶地说道:“阿晨,你想好了,此计太凶险了,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 “其实也没那么凶险,我又真不会去攻打许都。” 沉晨指着舆图说道:“兴霸叔你看,我们现在探明的曹军布置,分别是在叶县、昆阳、舞阳等地,其余曹军,我料他们分别在司隶、许都、汝南、山东。” “这是为何?” 甘宁问道。 “曹操四面受敌,孙策去岁末打败黄祖,很有可能整顿兵马进攻许都。” 沉晨说道:“袁绍据河北,以三路大军从司隶、兖州、山东进攻曹操,曹操不可能不分兵防御。而南方虽然有刘使君,可刘使君被张羡牵制。能够对他形成威胁的,就只有我们和张绣,所以他不可能派太多的兵马在南阳。” 这个分析是对的,曹操目前真正的大敌是袁绍,现在袁绍主力已经开始渡河,即将往官渡进发。那么曹操就必须要把兵力重心布置在袁绍身上。 历史上曹操只带了三四万人在官渡和袁绍硬刚。 但不代表他就这点人马。 曹洪安置在宛城,兵力不多,大概四五千人,只是为了防刘表一手。 李通和满宠在汝南倒不是为了防备刘表,而是防备孙策。 臧霸在青州,于禁和乐进率领步骑五千人在司隶。 还有一部分在许都保卫(看守)刘协。 所以看上去曹操分配了大量人马防备孙策和刘表,但实际上另外两路也是防备袁绍的兵马,分别在青州徐州和司隶等地。 现在也是如此。 目前曹操的兵力分布已经算是给南阳增派了一部分,曹洪五千人马在叶县。 身后昆阳、舞阳等地加起来还有三四千人。 然后又是在汝南防备孙策的满宠跟李通,两人也有七八千人的样子。 许都则有接近万人。 其余兵力则大部分都在北面。 如果把在司隶和山东的兵马算上的话,曹操防备袁绍的兵力实际上在六万以上。 沉晨指着舆图继续说道:“昆阳和舞阳的兵力不多,我率领偏师北上,那么要面对的大概就是许都的兵马和汝南的援军,只要能够不与他们正面交战,我随时可以退回来。” 叶县是在峡谷中间,昆阳和舞阳则在峡谷出口的左右两侧,后世叶县的北面和南面,这三县呈掎角之势,但只要绕开汉代的叶县,从昆阳和舞阳中间穿插过去,那么后面就是整个颍川腹地,曹军唯一的守军便是许都。 也就是说,如果把昆阳和舞阳比作一张嘴,过了这两县之后,就如同孙猴子钻进了嫂嫂的肚子里,能够把曹操腹地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许都震动,曹洪即便是不出城,也只能出城了。 “唔” 甘宁沉吟了许久,问道:“阿晨,你有把握吗?” 沉晨点点头:“必须要试一试。” “好。” 甘宁说道:“那就听你的。” 当下二人也不迟疑,沉晨立即下令全军收拾行礼,同时大量制作三尖叉火把。 这种三尖叉火把前后相聚约一米,行军时平均三米一名士兵,这三米内就有三根火把,晚上看的时候就像是有三个士兵一样。 如此一来,黄门亭三千人马,就可以伪装成九千人,斥候数的时候自然会被迷惑,大大增加了士兵人数。 不过绕开叶县的时候并没有用这些火把,上万人半夜三更,同时行进,浩浩荡荡北上。 很快,他们就一夜赶路数十里,穿过了舞阳和昆阳,逼近襄城。 一时间,许都震动!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把曹洪骗出来杀 “什么?敌人连夜绕开我们,直奔昆阳而去?” 是夜,曹洪并没有休息。 他白天就注意到了城外的敌军开始收拾营寨,所以一直密切关注。 等到天黑之后,大量斥候派了出去侦查。 很快斥候就回禀,沉晨军先是羊装撤退,退了十多里地之后,又往西靠近伏牛山脉的鲁山一带,等天黑之后,北上往昆阳的方向去了。 他们绕开的地方距离叶县有十多公里路,但曹洪手底下有一批骑兵斥候,一直吊尾跟踪,发觉了这一情况立即回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得知这个消息,曹洪大为吃惊,左右副将立即簇拥上来说道:“将军,他们会不会夜袭昆阳去了?” “有这个可能。” 曹洪皱起眉头道:“但不排除他们直接路过昆阳,进攻许都。” “进攻许都?” 一名副将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也不过是一万人马,现在许都可是有近万人镇守,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曹洪沉吟道:“可是许都现在也大啊,近万人不一定守得住。” 古代的城池其实都不大,平均在2-3平方公里。 像长沙城,在民国时期城区面积只有5平方公里,汉代更小,只有不到民国时期的一半,但却已经是荆南最繁华的城市。 原本许昌只是个颍川小县城,城高三四米,占地面积两平方公里,是一座很小的普通城池。 但后来曹操迁都许昌,天子王驾,三公九卿,以及天下各大世家纷纷入驻,导致城内人口激增,人满是患,公卿权贵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曹操开始扩建城池,将原来的城池作为内城,用做刘协的皇宫,在城外修建了外城,用于公卿和百姓们居住。 史料记载,曹操扩建之后,许昌外城是内城的五倍,这意味着现在的许昌总面积达到了12平方公里,光外城的城墙就达到了12公里长度,已经有了一座帝国首都的气象。 但问题在于,要达到这个程度,是在曹丕逼刘协禅让,然后从许昌迁都邺城之前的状况。也就是要到公元220年,才能把整座城池打造成这般模样。 现在曹操才刚定都许昌不过四年,他哪来的钱进行大规模扩充? 所以此时的许昌是空有内外城池,可外城的城墙还没有修建,只有大量的房屋。 也就是说,如今整个许昌只有刘协的皇宫是有城墙的,外面没有城墙保护,形同虚设,直接就能打进去。 如果沉晨真的决定奇袭许昌,对于曹洪来说,那确实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他那万人,敢奔袭三百里去许都?” 副将不敢置信。 曹洪冷然道:“这沉晨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 “这” 众人一想也对,沉晨和曹操是死仇,攻击许都虽然危险,可一旦成功了,那曹操就得覆灭,他那个疯子,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曹洪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确定只有他们一万大军吗?有没有随军的民夫?” “没有。” 斥候答道:“我们从天黑之前就一直跟着,没有民夫。” “有车马辎重吗?” “也没有。” “你确定他们没有辎重?” “卑看得一清二楚,确实没有,不过他们的士兵身上都带有行囊。” “这样吗?” 曹洪低头思索了起来。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个情况。 一是声东击西,羊装进攻许都,实际上是埋伏他。 二是对方真的准备奇袭许都了。 古代打仗确实需要一定数量的民夫帮忙押运粮草。 比如汉武帝打匈奴,总计六十万大军,其中最少四十万是运送粮草的民夫。 还有诸葛亮几次北伐,都需要大量民夫在后方运送粮草,而且还时常因为缺粮的问题退兵。 但他们是长途奔袭作战或者道路艰难险阻,不得已而为之。 正常的平原作战,除非像袁绍这样十多万人马的大规模征战,才需要民夫押运粮草。否则几千上万人的小规模战争,根本不需要。 如司马懿千里奔袭孟达,山地平均行军每天56公里,后方根本不会有什么民夫帮忙运送粮食,都是自己士兵携带一月干粮。 曹操几次东征徐州,东征刘备吕布,都没有民夫运粮草,部队自己带个几月粮食,往往战争只能打两三个月就得退兵。 还有我军长征之前,准备了大概一百六十万担粮食,四万人的部队,同样没有民夫帮忙押运,只能靠我军战士自己手挑或者马匹、板车运送。 他们沿途的地方都是军阀土地,没有群众基础,没有人帮我军,可硬是靠着两个肩膀挑,一双铁脚板,走了两万五千公里。 由此可见,在中原地区交战,往往很少会有民夫帮忙运粮,都是部队自己携带。 沉晨这次北上,一万人大军,只调集了大约五千民夫,总计一万五千人,带了大概两千辆武器装备辎重车,大概一千辆的粮草辎重车,总计约五万石。 还有每个士兵都身上背着行囊,存有二十天干粮,这样的话,按照《居延汉简》记载,士兵每月耗粮27石来算,省着点吃可以吃三个月。 按理说他在堵阳也消耗了两个月粮草,应该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存粮才对。 但他在屯兵堵阳的时候,后方陆陆续续又运送了二十多万石粮草过来,因此他的粮草不减反增,非常充足。 曹洪揣摩着,现在沉晨并没有带大量粮草北上,只有士兵随身携带了一部分口粮,这就意味着沉晨很有可能真的打算轻装简行,突袭许昌。 要知道,许昌离叶县可就只有130公里,汉里大概三百,沿途是一片平坦,没有任何障碍物,根本不算什么长途奔袭。 像司马懿那么以每天56公里的速度急行军的话,从早上出发,第三天下午就到了。更别说司马懿这速度都算慢的,长征时我军可是有在山地地形一天120公里的记录。 所以曹洪就必须要知道,沉晨到底是真的打算奇袭许昌,还是在设伏骗他出去。 想到这里,曹洪立即说道:“先派人立即去许都报信,再给刘岱和王忠传信,让他们务必谨慎,还有,李况。” “末将在。” 曹洪的一名副将站出来。 “你领一千人马,立即追击他们,看他们有没有设伏。” “唯。” 李况正要领命而去。 曹洪又说道:“慢着。” “将军。” 李况又回头拱手。 曹洪沉思片刻,说道:“如果有伏兵,一定要看看对方有多少人马,切记不要缠斗,一有不对就立即撤回来。” “明白。” 李况领命而去。 一旁另外一位副将不解道:“将军这是何意?” 曹洪说道:“如果沉晨真要突袭许都的话,他肯定会留下一点人马来阻拦我们,否则如果我们立即去追赶,岂不是被许都和我们前后夹击?所以他们的伏兵数量多少,就决定了他到底是真的北上,还是打算埋伏我们。” 副将心悦诚服道:“将军高见!” . . 在曹洪进行布置的时候,沉晨也在进行布置。 大军连夜出发,没有带大量粮草,留下一千人守堵阳,每个士兵身上携带二十天干粮,一路浩浩荡荡北上。 在路上,沉晨就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率领主力藏匿在鲁山的时候,一定要先派两千人马于道间设伏,待曹军来的时候,立即杀出吓退他们。” 甘宁一头雾水道:“这不是告诉他我们有埋伏吗?” 沉晨说道:“曹洪也是跟着曹操多年的老将,不可能因为我们绕过叶县就立即跟来,一定会狐疑我们会不会是在设伏,所以肯定会派少股人马试探。如果我们主力尽出,他就明白了我们是在埋伏他,因而必然要先暴露出一定兵马,让他以为这是我们阻拦他的兵力。” “哦。” 甘宁点点头,忽然像是有点子了一样,说道:“要是我们主力尽出,曹洪岂不是要被吓退了?肯定以为我们是在埋伏他,等他龟缩在城里的时候,我们直接杀到许都去不好吗?” 沉晨翻着白眼道:“进攻许都是最理想的情况,但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呢?是叶县、昆阳、舞阳三地的守军立即跟过来,等我们在许都与曹军交战的时候,袭击我们后方,届时他们前后夹击,我军必败。因而这一计虽能骗得过曹洪,可我们主力要过昆阳和舞阳的时候,他们又不是瞎子,向曹洪一汇报,他不就明白了吗?” “这倒也是。” 甘宁一琢磨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主力过了叶县确实能骗过曹洪,可后面还有昆阳舞阳等县城呢,主力过去的时候被他们发现,那到时候所谓埋伏曹洪的事情就得露馅,让他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还是得立即追上来。 所以甘宁的说法根本不靠谱。 沉晨说道:“兵法之道,就是虚虚实实。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曹洪相信我们是真的要突袭许都。而不是让他知道我们在埋伏他,否则的话,真打许都是骗不过昆阳和舞阳守军的,这也是需要我这支偏师北上的目的,就是骗过这两地守军,从而把曹洪骗出来杀。” “知道了。” 甘宁点点头,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沉晨的用意。 大军点燃火把,连夜赶路,在夜半时分,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多钟的样子,走了大概2个时辰,二十多公里路,平均每小时速度是5公里,跟普通人步行速度差不多。 叶县距离昆阳大概是四十公里,他们左侧就是巍峨高大的鲁山山脉。 黄门亭的士兵们还好,每天除日常训练以外,十公里拉练是很正常的事情,甘宁的部队就开始有些脚酸痛了,一个个速度慢了下来。 好在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沉晨与甘宁就此分别,甘宁大军藏入鲁山,派了两千人在外围设伏,自己则领着主力藏匿于后方深山里,沉晨则带着三千人,举着三尖叉火把,向着昆阳方向而去。 没有了甘宁军的拖累,沉晨下令急行军,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十多公里路,远远地借着昆阳城墙上的火把,看到了那座隐藏于黑暗当中的城池。 “走!” 沉晨自己也是步行,不断催促着士兵,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过昆阳然后到襄城。 襄城位于昆阳北面四十多公里,到了这里之后,距离许都就只剩下五十公里路了,所以只要他的人出现在了襄城,那么势必会造成极大的震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奔袭襄城 对于沉晨军的忽然行动,曹洪一直密切保持着关注。 他在天黑后,就是黄昏时分,派了将领李况前去追赶,由于沉晨是先退兵再绕道,所以时间上李况要比他们快一些。 几乎是甘宁在鲁山设伏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已经追过来了,然后一千人跟两千伏兵打了一架。 这一架损失倒是不大,李况确定了对方的人数,就急匆匆地回去给曹洪报信。 与此同时,驻守在昆阳的刘岱,驻守在舞阳的王忠,也在半夜时分,突然被城外设置的岗哨斥候叫醒,得知有数千火把从期间穿过,他们也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联络曹洪。 由于刘岱和王忠派去报信的人是快马疾驰,四十公里几乎就只有了不到一个时辰,所以当天色还未亮之前,也就是平旦末刻,曹洪得到了两个信息。 一是果然如他所料的不差,沉晨军大约有两千人马留下来断后。二是他们的主力部队,疑似已经过了昆阳,直往襄城方向而去。 得到了这两个信息之后,曹洪振奋不已,错不了了,沉晨一定是选择直取许都去了,必须立即追击。 当下他喝道:“传我命令,立即出城北上,回援许都。” “唯!” 众将士齐齐拱手应是。 在怀疑沉晨是可能会直取许都的时候,曹洪已经命令火头军连夜造饭,然后等士兵们睡到平旦三刻,也就是凌晨四点的时候起来吃饭。 这个时候正是平旦末刻,大概早上五点钟,天微微亮,士兵们就已经吃好了早餐,一个个精神饱满。 一声令下,全军出击,大概是在早上八点钟的样子,他们就抵达了鲁山附近。 跟之前一样,几乎是在他们靠近的瞬间,无数兵马鼓噪起来。 曹洪怡然不惧,下令进攻。 这边伏兵只有两千人,眼见敌人众多,刚一交手之后,瞬间崩溃,哭爹喊娘一般开始往后撤。 见此情形,曹洪大笑道:“沉晨小儿,还想骗我直取许都?凋虫小技罢了,追!” “将军有令,追!” 李况等副将立即下达进攻指令。 追击就没有了阵型,曹军很快四散开来,到处追杀溃散的甘宁军。 但就在他们靠近鲁山之时,山坡茂密的树林间,忽然无数箭雨往下方射击,打得曹军猝不及防。 “曹洪,你中计了,杀!” 甘宁骑在马背上,骤然从左侧林间杀出,身后数千人马纷纷鼓噪:“杀啊!” “杀啊!” 震天喊杀声一瞬间响彻了整个战场。 之前被追杀的甘宁军立即又倒过头来反戈一击,曹军没有阵型,刹那间就被分割了战场,各自为战。 “什么?” 后方曹洪见此情形,大惊失色。 曹军先是阵型散乱,然后又被一通乱射,士气低落,纷纷开始往后撤退。 李况连忙对曹洪说道:“将军,我们中伏了,快撤吧。” “撤!” 曹洪立即下令鸣金收兵,往南跑准备逃回叶县。 甘宁衔尾追击,一路追杀了二十多公里路,从早上追到中午,杀死杀散曹军近两千人。 好在艰难奔逃之下,曹洪总算是跑回了叶县城外,由于当时已经确定沉晨是打算“直取许都”,所以城中没有兵马留守。 就在此刻,城头上骤然箭雨如簇,乃是甘宁副将娄发喊道:“娄发在此,曹洪拿命来!” “什么?” 曹洪目龇欲裂,万万没想到叶县也已经被占领了。 他却是不知道,沉晨这次出来有一万军队,自己带了三千人北上,甘宁带了六千人设伏,还留了一千人在堵阳。 他这边早上刚出去,没多久堵阳的娄发就把叶城占据,将他的退路给堵死。 此刻前有狼,后有虎,曹洪不得已,只能拼死一战。 而就在曹洪陷入绝境的时候,到午时,黄门亭的士兵们就已经极为疲惫地抵达了襄城。 从白天收拾营寨,到傍晚大约六点钟出发,黄门亭的士兵们已经走了十八个小时。 叶县到襄城是80公里路,而且还是一路平坦平原地形,几乎毫无阻碍,平均每小时走44公里。 但士兵们依旧非常疲倦,若不是以前天天这么练,恐怕早就崩溃瘫软了。 沉晨也是一双铁脚板。 十五岁的年纪一直坚持着走,将士们也是看到他的身影,才一个个咬牙坚持。 走路跟体质有关系,但信念也很重要。 后世那些徒步竞走的一天走上百公里都有,相比于我军在历史上长征时的那点挫折,还有无数年龄比他还小的小鬼们照样能跟上大部队,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一直到午后他远远地看到了襄城,沉晨才长呼了一口气,对身边的沉真说道:“父亲,告诉将士们,襄城就在前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沉真立即回头喊道。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襄城就在前方!大家加把劲,马上就能进城休息了。” 士兵们不断地往后喊,很快三千人各个都知道了消息,一个个士气暴涨,腿脚仿佛一下子就不酸疼了,身体也不疲倦了,脚下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襄城此时还处于正常的城门大开,远远地官道上忽然看到一支军队,守城的是县衙缉盗兵丁,人不多,只有十几人。 见到这一幕,一个个都是不知所措,就这么看着。 现在曹操把主力都调集到北方与袁绍决战,后方是真的空虚,南阳门户只有叶县、昆阳、舞阳加起来八九千人,之后就是许都有一万人左右。 所以颍川大量城池都是不设防的,只有县衙数十来名用于维持治安缉盗兵丁,也就是所谓的捕头衙役。 这些人根本没有战斗力,甚至都不知道对面来的部队是谁的人马。 一直到近前,他们才知道是来自南阳的敌军,可自然已经晚了,别说他们不知所措,就算有所准备,把四个城门都关上,也都无济于事。 很快沉晨就占领了襄城,然后一边派人安抚民众,一边立即占据县衙,让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 与此同时,这个时候曹洪快马派去许都报信的人也已经抵达。 因为消息有滞后性,此时许都留守的人是夏侯渊李典和荀或,荀或坐镇尚书台,消息第一个传到他手里。 而他得到的消息是,沉晨军已经绕开叶县、昆阳、舞阳,直奔许都而来。 见此情形,他立即找来夏侯渊商议。 “令君,怎么了?” 夏侯渊急匆匆而来。 荀或是第一个坐在尚书令这个位置,被称为令君的人。 因为他坐镇尚书台,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被人尊敬,因此大家都称呼他为令君。 尚书台在内城承光殿,原来内城被拆掉了,现在建造了几处宫殿。 等到夏侯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荀或脸色很严肃,手里拿着一份竹简公文细细思索。 听到夏侯渊的声音,荀或沉声道:“军校尉,大事不好了,南阳沉晨领一万人,直接绕开叶县、昆阳、舞阳奔许昌而来。” “什么?” 今年刚被曹操任命为行军校尉,与荀或一起在后方督运粮草的夏侯渊大吃一惊,说道:“消息据实否?” “不好说。” 荀或说道:“厉锋将军说他派了一千人马去追击,遇到了沉晨留下的两千人马断后,昆阳的刘岱,舞阳的王忠也看到了半夜有数千火把从昆阳北上。” “这样吗?” 夏侯渊皱眉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在晚上到襄城,襄城那边可能会在明日把消息传递过来。” 荀或说道:“现在决不能让敌人到许都,许都没有城墙,城外皆无保护,无数百姓和三公九卿都居住于此,更何况天子所以即便他们没有攻破天子所居的内城,就算是到外城,造成的震动也必然不小,甚至可能会影响曹公。” “那该怎么办?” 夏侯渊问。 荀或思索道:“如果消息属实的话,他们疾行一日,必然疲惫,你即刻应该领兵连夜赶赴襄城,厉锋将军和刘岱王忠在后追击,这样你们就可以前后把敌人围困在襄城内,不让他们威胁到许都安全,可我就怕消息不属实呀。” “令君的意思是?” 夏侯渊试探问道:“难道还要派人去核查吗?” 荀或忽然道:“必须去,襄城离许都不过一百二十里路,即便是马匹累死,也要给我查清楚敌人是否已经到了襄城。” “好。” 夏侯渊点点头:“我立即派人去。” 当下点了一队斥候骑兵,飞快奔往襄城。 马匹耐力其实远不如人,全力冲刺能有40到60公里的时速,但此速度坚持不了多久,顶多几分钟左右。 一般在20到30公里的时速可以不休息奔跑30分钟到1个小时。 所以古代往往每隔三十里设置一个驿站,驿站养马,马匹全速疾驰,到下一个驿站换马不换人,这样才能做到日行千里,把消息传递到中央。 但即便如此也时常有跑死马的情况,因此现在让斥候们跑五十公里去襄城,在中途没有驿站的情况下,来回一百公里确实得跑死马。 当然,也不是真的会出现在半路上马匹死了只能用脚跑,因为在襄城与许都之间,还有颍阳和颍阴两座城池,所以斥候们还可以在两座城池换马侦查。 可惜的是沉晨也把这个算进去了,所以才强行军跑了80公里,在中午进入襄城,然后抓紧时间休息,关闭城门,换上“沉”字大旗。 结果就是即便斥候们累死,最终也只能得到假情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石二鸟之计 夜幕降临,襄城已是寂静无声。 城池已经被沉晨军占据,三千人马除了少部分把守各个城门,轮流驻守的士兵外,大部分都在抓紧时间休息。 他们从中午到襄城,大概到晚上九点钟,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士兵们获得了充足的睡梦。 反倒是沉晨在这中间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而且还是断断续续,平均每个小时都要起来一次,巡视各个城门,然后到处安抚百姓。 一张张安民榜贴在了城市里各处,沉晨也亲自带领士兵在城内拜访有贤名的老者或者儒生,告诉他们自己是因衣带诏,奉天子名诏前来讨伐曹贼,绝不是逆党,也不会残害百姓。 有趣的是刚开始那些老者和儒生都不敢置信,也不愿意配合。但当沉晨告诉他们,自己与司马徽是很好的朋友时,一个个态度大变,纷纷愿意配合他的行动。 司马徽是阳翟人,阳翟离襄城也就三四十公里,他的贤名颍川人皆知,听闻沉晨与司马徽友善,又做了保证之后,自然也就相信了沉晨的话。 沉晨军入城之后,同样是秋毫无犯,除了占据了县衙府邸,用做休息之后,士兵们纪律被严格约束,没有任何侵犯百姓利益。 之所以黄门亭士兵拥有这么高的素质,得益于军官个人素质极高以及人数少,容易指挥的原因。 黄门亭的军官来源于最早从徐州时组建的那支南下的一百多人宗族队伍,他们都是邓沉二氏以及老黄门亭的族人出身,是最听话也是素质最高的一批人。 到达南阳之后,沉晨要求他们人人要学会读书习字,并且下了基层,每个军官都要控制和约束好自己队伍的士兵。 他在此次出征之前,写了一张纸,要求复印数十份,全都交给每一名军官,纸的内容自然是三大纪律以及八项注意,军官们必须让士兵严格遵守,违令者即便是亲族也只能挥泪斩杀。 在如此庄重的纪律要求下,三千士兵列队进城之后,自然是表现出了岳家军“冻死不折屋,饿死不虏掠”的气质,即便是再疲倦,一直到沉晨拿下县衙才敢休息。 到了接近夜半时分,沉晨从城墙上最后一次巡视归来,到了县衙内,此时士兵们都休息得差不多,纷纷已经上城墙去驻守,只有少部分白天需要看守城门的士兵现在还在县衙府邸到处躺的都是。 不是他不想让大家睡在城墙上,而是如今已经是春夏交替的时节,颍川又属于中原腹地,上午还阳光明媚,下午就下起了小雨,所以他只能让大家在县衙里面东倒西歪地躺着休息。 到了县衙里面之后,沉晨就开始做总结。 这次孤身北上的战略目的,就是调动叶县、昆阳、舞阳等地的守军,逼他们出城决战。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那么甘宁现在应该已经歼灭了曹洪的部队,目前就只剩下昆阳和舞阳的曹军了,以及还有随时可能会打过来的许都曹军。 沉晨认为,许都的曹军是绝不可能让他出现在许都附近的,所以过来襄城的可能性极大,甚至连夜赶来都有可能。 因此按照时间推算,大概再过个一两个小时,他就必须撤离襄城,回到昆阳一带夹击刘岱。 那么能不能假戏真做,真的攻取许都呢? 之前甘宁提出个这个想法,沉晨给的答桉是不现实,真北上攻取许都,能骗过曹洪,骗不过刘岱和王忠,他们就在后面,你攻打许都必须路过昆阳,人家又不是瞎子。 所以一旦他攻打许都,那么就要面临曹洪、刘岱、王忠以及许都方面守军的两面围攻,甚至在汝南的李通和满宠都会回来,陷入三面包夹之势。 届时就算打到许都附近,也没有什么意义。大概率要被曹军团团包围歼灭,因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直取许都的。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沉晨脑中快速思索。 他羊装攻取许都的战略意义就在于,他很清楚现在许都的情况。 内城作为刘协的皇宫,百姓和百官都居住在外城,外城现在的城墙还没有修起来,防御形同虚设。 因此不管他是真的想打许都还是假打,只要他出现在了襄城一带,整个颍川、汝南、南阳的曹军都会被调动起来,疯狂往这边汇聚。 就如同李云龙打平安县城一样,周边的曹军不可能去赌这个几率,因此只要他在襄城,曹军就会来,而且是非来不可。 要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一个时间差。在许都的曹军南下襄城的时候,他选择北上直取许都,那就有意思了。 可是沉晨必须要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即便许都的曹军会来,也绝对不是全部,他们必然会留守一部分。 自己这三千人即便杀到许都,顶多是给许都造成极大的震动,只要许都剩余的守军坚持一段时间,自己这三千人还是会覆灭。 所以许都还是不能去。 现在摆在沉晨面前的有稳妥和激进两条路可以选择。 激进是直取许都,非常冒险,可一旦成功了收益也很大,甚至能直接把曹操覆灭。 稳妥就是按照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和甘宁汇合,歼灭掉刘岱跟王忠之后,占据叶县威胁曹操后方。 考虑收益的话,沉晨还是没有选择激进。 因为首先是真北上灭了曹操后方,迎刘协去南阳,刘表有篡逆之心,怕是得恨死他,到时候说不准就会跟他翻脸,以他的实力还不能跟刘表抗衡。 其次是许都被迫,曹操必然无心打官渡之战,甚至可能会立即南下回防,那么袁绍大举进攻,势必就会造成袁绍夺取整个河南,到时候占据北方的就不是曹操,而是袁绍了。 袁绍的实力比曹操强太多,这对后续的危害更大,也许不用到建安十二年,整个北方,包括关中、河南、河北,都会落入袁绍的手里。 哪怕袁绍历史上过两年就病死了,万一他打赢了曹操,没有犯病而过早去世咋办?所以就得考虑这个问题。 目前对沉晨最好的局势就是既不能让曹操在官渡之战对袁绍进行致命打击,也不能让袁绍过得太舒服,最好是让他们依旧再在北方对峙几年,给沉晨足够的发育时间。 想到这里,沉晨就放弃了激进想法,转而稳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沉桃匆匆来报道:“将军,县令来了。” “让他进来。” 沉晨跪坐在席上,凛然目视着前方门口。 过了片刻,县令走进来,谄媚地向沉晨拱手道:“不知将军召见,是有何事?” 沉晨起身向北方拱手说道:“我奉天子衣带诏勤王,奈何粮草不济,准备撤兵离开,叨扰县尊还请海涵,因而请县尊前来,是想赔罪。” 县令心中大喜,脸上却说道:“些许小事,怎么能劳烦将军呢?” 沉晨说道:“人不可无礼,既奉大义讨贼,岂能叨扰百姓?所以准备了些许财物,以安县尊之心。” 说罢拍拍手,右侧厅堂内就有一名小厮端着盘子进来。 进城安抚百姓的时候,沉晨也打听过了,这县令并不是什么好人,因出身于汝南召陵一个中小世家,与襄城县里豪强有旧,就联合在一起经常欺压良善,颇为贪财。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占据县衙的原因,否则的话,如果这县令是一个令县里百姓尊敬的贤良之人,这样做肯定会令人厌恶。 县尊看到那个小厮是他县衙里的一个奴仆,掀开盘子,露出明灿灿的金子,顿时露出贪婪的神色,但嘴上却说道:“无功不受禄,将军好意我心领了。” 沉晨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聊表对襄城百姓的歉意罢了,还请县尊宽恕我等无礼,不要拒绝。” “这” 县令一时迟疑。 沉晨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时间,说道:“我要撤兵离开襄城了,县尊就此别过。” 说罢直接往厅堂外面走去。 “休!” 等到他出去之后,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县衙府邸。 还在休息的士兵们几乎本能醒来,纷纷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快步跑出县衙,在门口集合。 此时在县衙里休息的只有数百士兵,沉晨出了县衙之后,就命令传令兵迅速召集在各城门驻守的兵马,短短十分钟内不到,就全军集合。 “走!” 一声令下,沉晨就往带着大军往东门方向去。 三千士兵列队整齐,如一字长蛇,前后各举火把,踩在县城夯土结构的地面上,发出橐橐的响声。 居住在县城里的百姓这一夜根本睡不着觉,他们的门窗紧闭,漆黑街道早已经空无一人,偶尔从瓮牖或者木窗当中往外去看,哪怕有安民榜,也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很快士兵就从东门离开。 过了约一个时辰,城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夏侯渊领着五千人马出现在了襄城外。 沉晨猜的没错,许都那边确实不敢把所有兵力派出去,所以还有李典领着五千人保卫许都。 为了防止恐慌和引起城内保皇派们的骚乱,荀或下令封锁了消息,由夏侯渊配合曹洪来处理这件事情。 很多人以为荀或是保皇派,但实际上他是汉室的死忠不是天子的死忠。 对于他来说,谁当皇帝跟他没关系,只要这天下是汉室就行。因此即便是衣带诏,他也必须忍住帮助曹操。 因为他去过袁绍那里,知道袁绍什么德性。如果袁绍胜利了,那天下就不是汉室天下了。 而曹操至少目前还需要汉室这杆旗帜,短时间内也看不出什么篡位之类的想法,荀或天真地以为他顶多是个像霍光一样的权臣。 所以一直到曹操称魏公暴露篡逆之心之前,他都一直在为曹操尽心尽力地做事。 由于信息差异,导致荀或无法判断沉晨的真实意图,但为了稳妥起见,他又必须把敌人挡在许都之外,因而夏侯渊就必须要出现在这里。 从许都来查探的斥候下午就到了,看到城头“沉”字旗,大吃一惊,不敢耽搁时间,一边飞速回报,一边询问城外百姓进城人数。 沉晨倒没有玩出城再进城的花样,但他觉得无所谓,兵法本来就是虚虚实实,就算让人知道进城的只有三千人,敌人也会认为这可能是先锋,后方还有部队,因此不在乎人数暴露给许都。 等到傍晚的时候,许都那边就得知了最少三四千人马占据了襄城的消息。 而荀或也的确认为这可能是先锋,他按照以前的常理推断,认为敌人要到晚上才能到襄城,但提前出现,很有可能是急行军的先锋部队,主力还在后方。 于是荀或和夏侯渊李典等人商量过后,做了三个应对方式。 一是让李典驻扎于许都外,防备敌人突袭。二是让夏侯渊急行过来,抢先包围襄城。三是派人迅速联络曹洪、刘岱、王忠、满宠、李通等人,让他们回援许都。 这就是信息差导致的结果。 夏侯渊于是从大概下午五点多钟出发,到襄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花了三个半时辰,七个多小时,急行五十公路,抵达了襄城。 看上去好像只是平均每小时七公里,也不算快。 可要知道,历史上夏侯渊最快的记录也就是“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平均每天时速七十公里,刨除掉睡觉吃饭,算十四个小时赶路时间,也就是平均每小时五公里。 所以这个时候的夏侯渊已经是比历史上他最快的时候还要快,到襄城之时,部队多已经疲惫不堪,士兵们体力别说打仗,再走几步都得累瘫。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必须要考虑士兵能否再打仗的问题,于是距离城外约十里之处先让士兵们休息,再派人去打探情况。 很快探马斥候回禀,城头上空无一人,也没有点火把,整个城内都非常安静,城门大开,毫无动静。 夏侯渊听到这个情况非常意外,城楼上没有人,城门都打开着,着实令人无法理解。 他此时也不知道敌人主力是不是已经进城,黑灯瞎火大半夜,又找不到百姓能够询问城里情况,一时间非常着急,走来走去,寻思了半天,还是让斥候冒险去看看。 等了一刻钟,斥候匆匆回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城里没有敌军。 “什么?他们退兵了?” 夏侯渊得知城内没有敌人,立即领兵马进入城内,从县令那得知在一个时辰之前,城里的三四千人马就离开了。 “是的。” 县衙厅内,县令向夏侯渊露出谄媚的笑容:“托将军洪福,那来犯的贼人想必是得知了将军即将到来的消息,说是要撤回南阳去。” “是这样吗?” 夏侯渊狐疑地看着县令,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来时多少人,从哪个门进来,走时多少人,又是从哪个门出去?” 县令答道:“回将军,他们是日中三刻左右抵达,来时应该有三四千人,从西门进,进城之后就占据了县衙府邸休息。走时也是三四千人,于一个多时辰前离开,从东门出。” 西门进,东门出? 夏侯渊细细思索着这个不同寻常的情报,襄城南面就是汝水,所以南门是河边,西门则是襄城与汝水对岸的连接门。 因为汝水斜着从襄城以南经过,在襄城对面还有一座小城池叫汜城,所以从襄城的西门出去之后,就有一座桥梁与汜城相连,南面的百姓到襄城来,都会经过这里。 沉晨军从西门进来是符合他从南方北上的一个行军路线,那从东门出又是什么情况? “你先下去吧。” 夏侯渊坐在席上,苦思冥想。 这东门出去下一座过河桥梁就是七十里外的东不羹乡以及定陵县了,沉晨军要绕那么远的路回南阳吗? “卑告退。” 县令向他拱手退下,心里还在盘算着之前沉晨给的金子值多少钱。 夏侯渊则继续在房间里坐着思索,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门口有一个奴仆小厮弯着腰,像是没有嵴椎一样句偻着身躯探头探脑。 门口就有侍卫,见他鬼鬼祟祟,拔刀喝问:“什么人。” “让他进来。” 夏侯渊猜测这小厮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 那奴仆果然进来跪地磕头道:“将军,小人有要事禀报。” “你说。” 夏侯渊说道。 奴仆说道:“小人伺候他们时,亲眼见到来犯的贼首沉晨,赠予了很多金子给县尊,让他告诉将军,他撤军走了。” “什么?” 夏侯渊大惊,然后暴怒道:“此贼误我!” 现在想想,从东门出去,不南下直接往北不就是颍阳了吗? 虽然他们在来的时候没有撞见对方,可要是对方错开了道路,直奔许都怎么办? 想到这里,夏侯渊立即喝道:“快,全军集合,给我把县令抓来。” 一下子整个襄城鸡飞狗跳。 曹军的纪律可没有沉晨军那么好,半夜三更动静闹得很大,引得城里百姓极为惶恐。 很快县令就被抓来,士兵道:“将军,在他房中果然搜出金子。” 县令大惊道:“将军,这是那沉晨放在县衙的。” “你这奸贼,居然暗为内应。” 夏侯渊拔出刀来,恶狠狠地道:“受死!” “将军!” 县令吓得魂飞魄散,正要解释,刀已经临头。 唰! 白光闪过,这个在襄城为非作歹的县令就被杀死。 看着他的尸体,不远处的奴仆小厮露出愤恨的眼神,襄城人无不厌恶此贼。 “走,回许都。” 杀掉了县令,夏侯渊立即下达命令,直奔许都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信息差 骗夏侯渊这一计也算是玩了一个心理战术。 给县令金子,几次强调他会撤兵走,再收买奴仆,让他揭发县令。 奴仆说的是实话,且他跟县令有仇,自然愿意做这种事情。 结果就是夏侯渊误以为县令说的是假话,实际上沉晨北上去了许都,于是仓惶撤兵。 一石二鸟之计,既除掉了为非作歹的县令,又骗到了夏侯渊白跑一趟,估计他这神行将军,再能六日千里,也得累个半死。 与此同时,沉晨从东门出去之后,确实顺着汝水南下。 但却不是去东羹乡或者定陵,而是转道先南下十多里,然后在一路往东北,向汾丘的方向而去。 颍水是一条大河,但也有窄处,分别在颍阳、汾丘、临颍三地有桥梁渡河,沉晨其实不知道许都援军会走哪一条,但他选择的是最近的那条。 上中下三路兵线哪条最快呢? 当然是中路。 颍阳在北面,从颍阳去许都的话,要往北多走几十里路,然后再往东去颍阴。 临颍在南面,从临颍去许都的话,要往南多走几十里路,然后再往北去颍阴。 唯有汾丘在最中间,过了汾丘就到了颍阴,而过了颍阴就是许都。 所以沉晨就蹲在了汾丘。 他是在晚上大概九点多钟,十点不到的时候出的襄城,夏侯渊是在十一点多钟抵达,然后立即出发回防许都。 汾丘离襄城只有不到二十里。 路程上来说,当沉晨转道南下十多里的时候,夏侯渊正到汾丘,等沉晨再往汾丘去的时候,夏侯渊就到了襄城,双方算是完美错开。 虽然不知道许都什么时候派人来,但对于沉晨来说都无所谓,哪怕是在敌人来的时候埋伏也挺好。 于是就在这种双方都算是估摸着时间,可荀或却错估了沉晨行军速度的情况下,夏侯渊和沉晨就产生了一个恰到好处般的误会。 沉晨不知道夏侯渊有没有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毕竟官道就在那里,不是骑兵的情况下,你又不能通过马粪是否新鲜之类的东西进行判断。 而夏侯渊还以为沉晨是从临颍绕道去进攻许都去了,于是吓得他匆匆忙忙回来,这样在双方这种误会当中,一头撞在一起。 “将军。” 到了夜半末刻,也就是半夜一点钟的样子,沉桃急忙忙向沉晨汇报打:“他们来了!是从襄城方向而来。” “哦?” 沉晨颇为惊讶,说道:“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这么快,看来我们前脚刚走没多久,他们就到了襄城。” 沉桃问道:“怎么办?” “准备战斗。” 沉晨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平时他是佩剑的,但上战场环首刀比剑更好用。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十多个传令兵开始撒丫子向着埋伏在道路两侧的士兵们低声传达指令。 这些士兵们也会互相传达,在官军的指挥下各自找好攻击位置。 汾丘是个乡亭,位于颍水南岸,左右水草丰茂,森林遍地。 远处在寂静的夜晚之中,村庄的犬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狂吠不断。 曹军举着火把,所有士兵脸上都充满了疲倦,哪怕他们平日也被夏侯渊不断操练。 可这次强度实在太高,甚至已经有不少人掉队,前后排严重脱节。 离汾丘越来越近,夏侯渊的副将劝他道:“将军,将士们走了一天了,十分疲倦,休息一下吧。” 他是骑马的不会累,可士兵们都是步卒,累得跟孙子一样。 而且所谓的斥候出去查探消息的也没有,因为他认定了敌人正在往许都跑,根本不可能把斥候撒出去,所以完全不知道前方有伏兵。 回头见士兵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披头散发,毫无战心,夏侯渊也知道即便是到了许都,他们也没多少战斗力,只能咬牙道:“好,传令下去,在河边休息,先喝点水。” “将军有令,去前面河边休息。” 传令兵回头高喊。 这一下子仿佛让所有人解脱,几乎是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往河边跑。 但在这个时候,忽然箭簇如雨,一阵乱射。 “杀啊!” 惊天的喊杀声响起。 “什么?” 夏侯渊震惊地看着周围旷野上,野地里、森林中、沟壑边、田埂下无数身影冒出来。 其实天色太黑打仗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历史上曹操亲征张鲁,在阳平关被打得头破血流,结果半夜三更撤兵的时候,迷路意外跑进了敌人大营里,莫名其妙地攻破了阳平关。 由此可见黑夜当中意外因素实在是太多,包括沉晨伏击的时候,士兵们都没有举火把,上去乱砍也很容易不分敌我,因此他的士兵都是以小队为单位铺开。 先是第一声怒吼,然后就是士兵们向着官道上举火把的曹军进行射箭。等射完了随身带的那点弓箭,再点火把照明,耽误了很多时间。 而夏侯渊突然遭遇袭击,整个军队直接是溃散状态,士兵们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整个战场乱作一团。 “将军,快走!” 一个副将死命拍打着夏侯渊的马匹。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人武力能够力挽狂澜的时候了,他们的五千人马全都疲惫地没有力气,敌人以逸待劳,他们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夏侯渊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虽然很想让士兵们反击,可这是无用之功,因此只能咬牙道:“撤!” “撤!” 曹军撤离的喊声震动了整个旷野,本就无战心的曹军士兵跟是如鸟兽散。 “快快快!” 沉晨亲自上阵,率领亲卫仅仅只斩杀了一股小队曹军,战斗就基本到了尾声。 黄门亭的士兵们靠喊和服装辨别敌我,顷刻间曹军就四处乱跑,草地里、田野上、森林里、河流边,抓都抓不过来。 乱糟糟地过了二十多分钟,随着一声声哨响,黄门亭士兵们就开始集合。 等到大量火把聚集。 沉晨立即问领队的邓昭道:“问了俘虏没有,这支曹军是哪来的,将领是谁?” “回将军,是许都来的,将领是夏侯渊,被他跑掉了。” “我们俘虏了多少人马。” “约六七百人。” “杀了多少人?” “约二三百人。” “有什么重要人物没有?” “抓住夏侯渊的一名副将,名叫朱忠。” “足够了,带上几名俘虏,其余人把衣服扒干净,放他们走后就立即回去。” 沉晨一声令下,扒了曹军衣服,就往襄城方向去。 他之所以选择趁着夏侯渊疲惫之际,是打算利用俘虏把刘岱和王忠给吃掉。 实际上这是个非常浪费时间的行为,因为本身冷兵器时代就很难打歼灭战,更何况这还是天黑的情况。 官渡之战曹操歼灭了八万袁军,袁绍只带着八百骑兵逃回去,那是因为袁军没有粮草,选择全部投降,结果被曹操下令坑杀的缘故。 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即便是埋伏在路上,趁着夏侯渊军队非常疲惫的时候攻击,也顶多是把他的部队打散。 在没有天亮的情况下,野地、树林、草丛一躲,沉晨没那么多时间去搜捕溃散的曹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立即回去配合甘宁歼灭刘岱和王忠的部队,只有先把南阳门户的这些曹军全部清理掉,他以后才能占据叶县昆阳等地,抓住进攻曹操的主动权。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县昆阳这些地方对于南阳的重要性,就相当于汉中对巴蜀的重要性一样,只有控制了叶县昆阳,才能从南阳进入到河南地区。 如果沉晨现在不抓紧时间南下,而是在夏侯渊身上浪费时间的话,刘岱王忠很有可能兵合一处,坚守一座城池。 一旦让他们多坚持两天,等到许都和汝南的援军到来,那他们也就顶多是占据了叶县,而南阳出口的两座县城不能得,依旧要被昆阳和舞阳左右钳制。 所以为了达成把整个南阳门户都抢占在自己手里,方便以后随时北上进攻曹操的这个战略目的,沉晨也只能忍痛放弃全歼曹军的想法,俘虏了一部分曹军,拔了他们的衣服之后,就立即选择兵贵神速,赶赴昆阳。 与此同时,昆阳的刘岱,舞阳的王忠,正面临着抉择。 曹洪兵败了,虽然没有被杀,可损失惨重,乱军当中五千人马被打散,余部要么逃去了深山老林,要么被杀被俘,只有不到一千人跟着他逃了出来。 一路不要命的跑到了昆阳,等到晚上的时候,又有一千多被打散的残部回到了昆阳和舞阳两座城池,五千人只剩下两千多人。 曹操在叶县昆阳舞阳一带留守的士兵不多,只有约八九千的样子。 他当时主要精力放在了官渡,刘表因为有张羡牵制,所以他认为八九千人防守住南阳门户应该足够。 更何况还有满宠李通等人在汝南。 这就导致沉晨声东击西的计策实施成功之后,此时昆阳和舞阳的士兵加起来只有不到六千人马,而且还必须是防守两座城池。 甘宁大胜之后,占据叶县的同时,又继续领兵北上,派了两千人看住舞阳,自己则在昆阳城外。 厮杀一日,不仅曹洪军很疲倦,甘宁军也很疲倦了。 他们毕竟是昨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一直从半夜杀到中午,所以他们追到昆阳之后,就退兵十多里,安营扎寨,抓紧时间休整。 见到甘宁在昆阳外扎营,刘岱还向曹洪建议可以突袭,但曹洪认为城里只有三四千人马,而甘宁却有六七千。 并且当作诱饵迷惑他们的沉晨目前还不知道下落,很有可能就埋伏在城外等他们出击,所以不能贸然行事,还是等援军到来再说。 于是双方就此相安无事。 一直到从叶县失守后的第三天白天,上午日出末刻,食时初时,也就是早上六七点钟的样子,事情发生了变化。 清晨时分,东北方忽然出现一队斥候,原来是荀或派来的传信兵到了。 当时荀或做了三手布置,一手是让夏侯渊去襄城,一手是让李典守卫许都,最后一手则是传信给曹洪他们,让他们回防。 由于当时许都的判断是认为敌人主力是绕开叶县、昆阳等地,直接到的襄城,所以斥候为了避开战场,防止被襄城周边的沉晨军斥候抓住,就选择了从临颍到定颍再到昆阳的这条南面路线。 虽然稍微绕了点远路,但一直骑马加上沿途有两座城池补给换马的情况下,从许都到昆阳一路一百四十公里的绕路路程,斥候仅仅用了大概十二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十二公里。 因为有许都印信,斥候被放入城内,此刻昆阳守将刘岱以及从叶县撤回来的曹洪正在城头上,听到消息,连忙赶过来。 “许都那边也被骗了。” 听到斥候带来的许都那边的消息,曹洪皱眉道:“沉晨那厮根本不是要奇袭许都,他的主力一直都在叶县,只是他领偏师去了襄城,是想骗我们出城罢了。” 刘岱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许都那边命令我们回防襄城。” “不可去。” 曹洪摇摇头:“敌人的兵马在哪里,我们就应该在哪里,甘宁大军就在城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襄城那边沉晨只有三千人马,相信妙才兄应该能够应付。” “那该如何给许都回信呢?” 刘岱又问。 曹洪想了想,就对来报的斥候说道:“你们驰骋一夜,已是非常疲倦,把印信交给我,我重新派人回许都告诉荀令君,襄城的只是骗我们的偏师,请夏侯将军击退了那股军队之后,立即来驰援昆阳。” “唯。” 斥候得了命令,就在城中休息,他们也跑了一天一夜,虽然在沿途城市换马不换人,但也非常疲倦。 当下曹洪就按照刚才的意思,派新的斥候拿印信回去。 等到过了晌午,事情又有变化。 昆阳北面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队曹军,人数约有千人。 领头的人曹洪认识,是夏侯渊的副将朱忠。 他来到城下,告诉曹洪,夏侯渊星夜疾驰赶赴襄城,发现襄城居然只有三千敌人,城内的沉晨军都非常疲倦,城里人偷偷打开城门,他大破沉晨军,得知沉晨的真正意图居然是想破叶县昆阳舞阳之后,就只稍作休整,立即来援。 目前他们这一千人是先锋,夏侯渊的主力还在十余里之外,请曹洪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休息。 这个信息和曹洪目前已知信息是对得上号的。 也就是沉晨主力并没有在襄城,而是在城南的营寨内,襄城只有三千人马,从前天夜里赶路一直到昨天晚上,肯定会非常疲倦,夏侯渊攻破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他想也没想,立即下令打开城门,让这一千曹军进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说沈晨,沈晨到 在威逼利诱之下,朱忠叛变了。 他是汝南人,俘虏当中有他几个同乡,分开审讯,逼问到了他家地址。 等到了昆阳城下后,后背有把刀抵着,不老实就当场杀掉,然后再派人去他家把家人给挫骨扬灰。 虽然沉晨不可能真的学曹操那么没品德,干这种生孩子木有皮炎子的事情。 但问题是朱忠跟着曹操也不少时间了,他干过啥缺德事朱忠一清二楚,这种祸及家人的事情曹操完全干得出来,今年不就夷灭了董承三族吗? 所以朱忠就觉得,既然曹操会干这种事情,那别人肯定也能干。在畏惧之下,只能按照沉晨的要求来做。 于是,几乎是在那股“曹军”进城的瞬间,事态就发生了巨大变化。 “杀啊!” 他们陡然翻脸,攻击周围曹军,抢占了城门。 与此同时,城外远处道路尽头看不到的地方,大批沉晨军向着昆阳杀来。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音响彻了整个长空。 曹洪和刘岱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股队伍居然是沉晨军伪装的。 其实曹洪已经非常小心,朱忠他是认识的,也观察了来的那股“曹军”情况。 一个个疲惫不堪,浑身大汗,似乎确实远道而来,所说的话也与他已知的信息对得上。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怀疑过对方的真实身份,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进城。 可还是没有料到这是敌人。 毕竟曹洪也绝不会想到,夏侯渊居然已经被打败,朱忠是被俘虏的。 现在再想关闭城门已经是悔之晚矣。 此刻城北,城南,喊杀声震天,因为当初曹军布置的时候,主力在叶县。 叶县有五千人马,充当中流砥柱,昆阳和舞阳加起来也才三四千人,是做后备役,所以兵力不多。 曹洪溃兵加上昆阳守军一千多人,城内满打满算三千多不到四千,又要防守四个城门还要轮流休息,导致每个城门的兵力只有数百人。 即便是曹洪和刘岱亲自领军下去酣战,双方也仅仅是围绕着城门展开激烈的厮杀,再想从城里调集人马过来,已经是太迟了。 很快,战斗就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在付出了上百条人命的代价之后,曹洪就支持不住了,因为沉晨的主力军在二十分钟内就已经赶到,源源不断地敌军杀入城中。 并且甘宁那边也得到了沉晨的消息,迅速派出兵马配合,整个昆阳北城门完全沦陷,南城门也在被勐攻,一时间城内守军人心惶惶,直接崩溃。 虽说这里是昆阳之战的古战场,可曹洪又没有刘秀那种天命之子的气运,不会有流星来帮他。 于是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曹洪且战且退,率领着残军已经被迫逃到了东门,从东门勉强杀出去之后,就一路向着东面的舞阳方向跑去。 沉晨和甘宁兵合一处,留下五百人马看守昆阳以及城内的俘虏,其余人衔尾追击。 舞阳本身就有两千守军,曹洪万万没想到在舞阳城外还有这么多兵马,结果前后夹击之下,曹洪根本来不及逃入舞阳城内,就大败北逃。 昆阳守将刘岱为掩护曹洪,舍身断后,被甘宁斩于马下,一时间南阳门户的曹军,除了只能在舞阳城上干看着,不敢出城相助的王忠以外,几乎被沉晨杀了干净。 就连舞阳城内也没多少兵马,堪堪不过一两千人,等到收拾了战场,强攻舞阳,拿下王忠也是迟早的事情。 唯一让沉晨比较可惜的是没有斩杀或者抓住曹洪。 不过这也正常。 曹洪毕竟有着弱一流的武力值,放在东吴也是排名前五的存在,这种级别的武将,在亲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还是简单。 特别还是有刘岱断后的情况下,因此虽然没有杀掉或者抓住曹洪,能达成战略目的也足以。 “兴霸叔,怎么样?” 舞阳城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沉晨骑在马背上,远处甘宁纵马疾驰回来,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追击曹洪无果。 甘宁遗憾道:“可惜了,本来都快追上了,奈何那刘岱舍身断后,耽搁了一点时间,我怕你这边需要我攻城,便没有再去追赶。” 沉晨便说道:“无妨,即便不能拿曹洪人头传首北方,也可以用刘岱王忠的人头。” 他回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那座小城池。 如果说叶县是一座位于南阳入口峡谷当中的城市,那么昆阳和舞阳就是两座南阳出口上下两边的城池。 昆阳在北面,依偎着刁崖山,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西南方的夏李乡一带。 舞阳的位置则是在后世叶县的辛店镇,两地相隔大概二十公里,刚好把南阳出口一左一右给堵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上的昆阳之战,就是一场南阳保卫战。 只是与沉晨现在的区别是,沉晨占据昆阳等地,随时可以北上颍川,曹操无法顾忌到他。 而王莽则意识到了绿林军威胁更大,于是派大军南下,结果在昆阳被阻击。 所以昆阳、舞阳、叶县这三地的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谁能够夺取这三座县城,基本就掌握了从南阳南下,乃至荆州的交通要道。 当下,沉晨命令大军围困舞阳,先休整一日,明天正式进攻。 . . 而就在沉晨于襄城昆阳一带纵横睥睨的时候,许都那边,也得到了夏侯渊被伏击的消息。 直到此时荀或才明白沉晨的真正意图根本不是许都,因为如果他的目标是许都的话,就不会放过夏侯渊,全歼之后直奔许都不好吗? 所以他此时已经意识到昆阳叶县舞阳等地很有可能出事了,为此他只能一边联络满宠李通,一边立即派人北上向曹操通报。 两日后,沉晨攻破舞阳,斩杀王忠。自此南阳门户的三县俱被他掌控在手里,以此为基点,他兵进襄城,威胁许都。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与此同时,此时还在延津、白马一带,刚刚完成了斩颜良、诛文丑的曹操现在正在往官渡的方向撤离。 曹操很清楚这些只是袁绍的先锋部队,此战袁绍动用的兵力规模是空前的。 如此庞大的兵力需要统筹的东西太多,粮草、物资、人员调配、武器装备、攻城器械,花费的时间甚至可能要用年来计算。 从去年到今年,袁绍已经在暗中做了充足的准备,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虽然发了讨曹檄文,可说服力不是很够,因此之前只能算暗流涌动,并没有真的开战。 直到今年衣带诏事件爆发,袁绍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以此为借口,立即兵法兖州。曹操虽然艰难抵挡,斩颜良诛文丑,且战且退,但终究只能被动防御。 因此对于他来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稳固官渡防线,除了前线大概三万人之外,沿途后方的开封、陈留、尉氏等县,也都要布置好兵力。 官渡位于后世的中牟县,这里位于许都的正北面,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防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地形。 此地有鸿沟水、阴沟水、浪荡渠、汴水等数条河流交汇,官渡河周边附近泥沙淤积,不适合骑兵以及大规模军团作战,所以把决战地放置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官渡以南有数座城池和河流保护,虽然是一片坦途,可障碍重重,袁绍即便是分兵南下,人少了不够看,人多了沿途粮草物资无法补充,还有被后方官渡曹军断粮的风险,因而根本无法绕开。 当曹操回到官渡之后,就立即巡视起各处军营以及防御设施。 官渡河南岸此时就像是一个个大型施工现场,帐篷连绵数里,壕沟、碉楼、土山之类的防御工事不计其数,各个营盘连绵不绝。 在官渡喝南岸西面的一个土山上,曹操身边有许褚、张辽、徐晃、关羽、程昱、郭嘉、荀攸、毛玠、董昭等。 这些人陪同着他四处巡视各个营地,不断提出建议和修改,把这些营盘打造得更加固若金汤。 曹操俯瞰着整个工地,注意到不远处的布局,指着某处营寨一角,对身边的许褚说道:“派人再去那边修筑一道箭楼。” “唯。” 许褚应命而去。 郭嘉说道:“明公营寨修得无比坚固,恐怕袁绍南下,也只会在官渡撞得头破血流了。” 曹操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担心袁绍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后方,现在许都太空虚,如果刘表和孙策北上的话,恐怕” 郭嘉笑道:“明公无需担心,刘表还在平定荆南,孙策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 “哦?” 曹操诧异道:“这是何解?” 郭嘉说道:“孙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 “这样吗?” 曹操抚须摸着下巴,他有些不敢相信郭嘉的话,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希望如此吧。” 郭嘉又说道:“不过明公还是要小心另外一个人。” “谁?” “沉晨。” “他?” 曹操笑道:“这厮上次不过是仗着我没有防备张绣,被他乱中取胜了,若正面对垒,难道子廉还敌不过一个黄口小儿吗?” 郭嘉说道:“如今张绣麾下谋士贾诩上表朝廷,说已经力劝张绣不会出兵,然我就怕沉晨从中作梗,届时张绣反悔,联合他的兵马,恐怕厉锋将军那边兵力所有不济呀。” “唔” 曹操一想也是,点点头道:“届时我让蔡阳去支援曹洪,也好有个防备。” “这样最好。” 郭嘉应了声。 正在此时,土山下忽然有信使骑兵而来,焦急道:“报!” “何事?” 曹操转过头,信使已经上来。 “南阳沉晨领万人兵马北上,羊攻许都,荀令君恐叶县昆阳等地已经失守!” 信使说道。 “什么?” 曹操大惊失色。 说沉晨,沉晨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临许都,威震颍川 江东,吴郡,丹徒县。 孙策去年年底和刘表为了争夺豫章而大战,因张羡的事情,刘表被迫撤兵,被孙策占据豫章。 但实际上他的损失也不小,虽然在追击黄祖的过程当中,打得黄祖大败。 可刘表有个从子,名字叫做刘磐,他有个部将叫黄忠,一起镇守攸县,刘磐从攸县进攻豫章,配合黄祖行动。 所谓的从子就是堂兄弟的儿子,亲戚关系稍微远一点,基本上不是很受刘表重用。 可架不住这小子比较勐,趁着孙策追击黄祖袭击了他的后方。 为此孙策不得不退兵回来,把刘磐和黄忠击退,又派朱治镇守海昏县、建昌县等地,这才把豫章郡纳入到了自己手里。 到了这个时候,孙策的地盘就有了江东四郡,也就是扬州的丹阳郡、吴郡、豫章郡、会稽郡。 势力范围大概是后世江苏安徽的一部分,以及浙江、江西、福建三省全境。 但实际上由于浙江以南,福建和江西山地极多,都是山越土着的地盘。孙策占领的区域只是长江南岸的下游平原区,也就是着名的江浙沪包邮区,甚至都没有占据淮南的九江郡和庐江郡。 因此他的实力还不是特别强,目前兵马大概三四万,治所就是在吴郡的丹徒县,这里便是后世的镇江市,长江入海口的地方,可以在此地窥视北方徐州广陵。 此时孙策正在县内府邸休息,他手里拿着一封文件,坐在席上对着身边的周瑜笑道:“沉晨,听闻是荆州名士,他邀我会猎于许都。” 周瑜笑道:“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乃是荆州士林如今名气最大的一位儒生。听说他提出“知行合一”,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我觉得很好。他现在就已经“知行合一”了,曹操杀了他的家人,就北上去找曹操报仇去。” 孙策说道:“公瑾,你怎么看?” 周瑜思索道:“如今曹操在北方应付袁绍,这沉晨想什么我当然清楚,无非就是要伯符领兵出征,吸引曹军在南方的注意力,他在南阳可比我们去许都近得多。现在袁绍还没有南下,一旦我们出兵,曹操可能会亲至先来征讨我们。” 孙策点点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短短数年时间,竟然壮大至此。若我能攻取许都,将天子迎到江东,便能掌握大义,兵马所到之处,都会竭诚相迎,父亲大业就成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的,只有等曹操已经和袁绍大战之后,才能是我们动手的时机。这沉晨邀请我们北上,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们帮忙分担压力,他好袭击许都,这种事可不能答应。” 周瑜笑了笑。 历史上孙策就是想趁着曹操和袁绍打仗的时候,进攻许都,迎取汉献帝。 《三国志·孙策传》记载:“建安五年,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策阴欲袭许,迎汉帝,密治兵,部署诸将。未发,会为故吴郡太守许贡客所杀。” 所以当时孙策的策略也跟曹操一样,他看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处,想要趁着机会把刘协拐到江东去,夺取汉室大义。 结果还没有出发就被许贡的三门客击杀。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出发呢? 因为时机没有到。 二月份,白马之围爆发,曹操于三月出发,前去解白马之围,然后退兵到官渡。 而袁绍则是到了八月才拖拖拉拉启程南下,跟曹操在官渡对峙。 虽然孙策也不知道袁绍要到八月份才南下,但只要他不南下,就意味着如果孙策北上的话,曹操就有足够的时间处理他。 历史上这个时间长达半年之久,以孙策的实力,别说半年,估计一两月都坚持不了。 倒不是说孙策不能打,而是从江东去许都太远了,补给线漫长,曹操根本不需要主动来攻打他,在汝南西北地区构筑好防线,他自己就会因缺粮而退兵。 所以孙策必须要等,等到袁绍已经南下之后,才能出击,以此来保证一击必中,长途奔袭许都,没有曹军的人来阻拦他。 现在沉晨邀请他一起进攻曹操的后方,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曹袁已经开战的情况下,孙策当然不会去。 “那就不搭理了。” 听到周瑜的话,孙策把手中的信件随手往桌桉上一扔,说道:“这沉晨据说不过十四五岁,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勒令我帮他做事?” 周瑜却思索道:“那倒也不尽然,我以为,还是需要帮他一点小忙。” “哦?” 孙策纳闷道:“公瑾的意思是?” 周瑜解释道:“沉晨信里说他正在进攻叶县的曹洪,张绣跟曹操有仇恨极深,如果张绣参战的话,曹洪很可能守不住,到时引得曹操南下回援,张绣和沉晨要是被曹操尽灭,他们二人覆灭,曹操的后方军力,就会来防备我们了。” “这样啊。” 孙策皱起眉头。 周瑜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曹操在南方的布置其实很空虚。 曹洪在叶县,满宠李通在汝南,兵力都不是很多。 他的主要布置是在官渡、司隶、兖州以及青州一带,这些地方分走了曹操大部分兵马。 所以如果曹操南下回防,消灭了张绣和沉晨之后,那么防备南阳的兵力就不需要了,改而会与满宠李通汇合,来防备他孙策。 到时候攻打许都就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孙策沉吟道:“那我派出小股兵马,北上策应那沉晨?” 周瑜却摇摇头,神秘一笑道:“母须如此。” “那” 孙策就费解了,你又说得帮沉晨,又不派兵,难道打算提供除了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吗? 周瑜说道:“伯符可一边密治兵马,部署诸将,于九江等地多派斥候北上,同时对外宣称北上攻取广陵,故意让汝南的曹军知道就好。” 孙策细细思索,试探问道:“莫非是让曹操起疑?” “不错。” 周瑜点点头道:“兵法之道,在于虚虚实实。过于张扬,曹操肯定会防备。过于机密,曹操就更加心中疑虑。此时我们密而不发,他就会一直防备着江东,但沉晨那边已经在攻,他防沉晨更甚于我们。待袁绍一到,就是我们起兵之时。” “嗯。” 孙策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当下,孙策按照周瑜的建议,开始秘密调动队伍,同时对外宣传要北上进攻广陵。 那个时候的广陵太守是陈登,历史上孙策确实攻打过陈登,在广陵的匡琦城,但其实本人没有去,而是派了部将周章去。 现在这样做,显然有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味。 很快,汝南的满宠就听说了这件事情,立即派人北上去告知许都的荀或。 荀或曾经派人去满宠李通回防叶县,可当时汝南也乱,袁绍要南下攻曹,他的门生宾客分布于汝南诸县,拥兵拒守。 曹操派满宠为汝南太守,配合李通,花了很大功夫才把汝南平定,现在人还在郎陵安城一带,距离较远。 所以当沉晨破了昆阳的时候,那边李通和满宠才刚刚得到消息,于是满宠让李通带兵北上去许都。 而这个时候沉晨在哪里? 他在北上。 破了舞阳,在昆阳休整一日,又让娄发领两千人在后方督运粮草,占据昆阳城池,扼守南阳门户,自己则领黄门亭三千人和甘宁五千人马,总计八千人,北上襄城。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底,马上就是四月初。 曹操刚刚除掉颜良文丑,回到了官渡布防,袁绍正在筹备南下事宜,刘备跟着文丑在延津被曹操打败,回到了袁绍那里。 同时孙策正在宣称要北上进攻陈登的事情,满宠刚刚派了人去许都报信,李通则刚到濦强县。 沉晨在短短五日之内,先北上羊攻许都,又南下破叶县、昆阳、舞阳,来回转战二百公里,在颍川腹地闹得天翻地覆。 许都那边夏侯渊兵败之后艰难逃了回去,荀或一边让他休整,又令李典出城布防。 当时的许都其实很小,后世许昌人可能去过曹丞相府,曹丞相府周围清虚街——西大街——北大街——机房街这四条圈起来的街道,基本就是当时的许昌古城,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 现在是刘协的皇宫居所,曹操的司空府邸,后来的丞相府邸就在这。 而后来许昌市的曹魏古城那一大片城墙、街道、古建筑要再过十多年才有规模,包括护城河也是后来挖的,因此现在的许昌外城,基本就是个不设防的城市。 如果放任敌人进入城内的话,那造成的破坏和影响力实在太大,荀或认为决不能让敌人靠近许都,因而加大了防御力度。 除了刘协皇宫必须留守的宫门宿卫,防止那些像董承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作乱以外,基本城内有多少兵力就调集多少兵力,四处凑人数一样,拉了不少公卿家丁,凑了一万五千人马,于城外抵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到了四月二日,沉晨已经过了襄城,兵进临颍。 因为临颍距离许都已经不足七十里,差不多三十公里的样子,一日之内就能抵达,因此当消息传到许都的时候,整个许都都震动起来。 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 敌人的斥候前哨甚至已经出现在了许都城外,因而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震惊不已。 一时间,沉晨兵临许都,威震颍川。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曹操回来了 “我是堂堂少府,缘何不能见陛下?” “不许见就是不许见,司空有令,为防止叛党蛊惑陛下,在司空回来之前,皆不能见天子。” “你!” 许都皇宫东大门门口,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孔融指着门口的宿卫军,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四月初夏,许都今天却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中,曹操的宿卫军屹立在宫门下,双手死死握住武器,一言不发地盯着孔融。 他们已随时准备拔刀,如果他再敢上前一步,硬闯宫门的话,这些宿卫绝不会因为孔融是九卿之一的少府,就手下留情。 “文举公,算了算了。” 身边二十五岁的杨修拉着孔融往后走。 自从前年祢衡被曹操派去给刘表,结果刘表用了一招借刀杀人,把祢衡送去给黄祖杀掉之后,孔融在许都的朋友就只剩下杨修了。 被杨修拉到马车下,马车上有把竹簦,像是大遮阳伞般避雨,孔融气呼呼地一拳砸在马车车厢上,怒道:“曹操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与囚禁天子何异?” “文举公,这话可不要乱说,先回去。” 杨修吓了一跳,心虚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宫门宿卫,然后连忙拉着孔融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尽快回少府府邸。 等到二人回去之后,孔融与杨修在后院私下说道:“沉晨来信告诉我,他将攻打许都,奉迎天子,我欲向天子禀报,然后想办法与他里应外合,你怎么看?” 杨修摇摇头道:“我劝文举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曹操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会把天子看得禁,宫门宿卫牢牢把持皇宫,进不去,出不来。” “可恶!” 孔融气得不行,恶狠狠地道:“那曹贼居然劫持天子,欺凌皇帝,若不是今岁年初陛下发衣带诏,我等还不知道陛下处境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杨修苦笑道:“我父亲也被曹操找借口杖责了,现在整日于家中不敢有任何举动,曹操恃凌陛下,我等也是敢怒不敢言呀。” “唉。” 孔融唉声叹气,现在他恨自己当初怎么有眼无珠,信了曹操这浓眉大眼的鬼话,以为他是真心待天子的呢? 结果如今皇帝被劫持,曹操把持权术,城内外到处都是他的亲信势力,如何是好呀? 两个人都长吁短嘘,现在对于临颍的沉晨,他们给不了任何帮助。 . . 官渡,在沉晨抵达临颍的那一日,曹操就已经回转启程南下。 他得到的信息其实是滞后的信息,也就是目前沉晨可能已经破了叶县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沉晨几天前就破了叶县,现在都快到临颍了。 但曹操却不可能把希望放在敌人没有来这件事上,他会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当时就认为,沉晨很可能已经在去许都的路上,甚至可能已经到了襄城乃至临颍。 因此他立即召集所有骑兵,自己亲自带队,就跟他后来亲自率领骑兵前往乌巢一样,星夜疾驰,向着许都飞奔而去。 乌巢离官渡是三十五公里,许都离官渡则是九十公里,在距离上,如果曹操是步卒的话,最少要两天时间才能赶到,但他是骑兵,所以只用了一天功夫就到了许都。 在官渡之战前,曹操的骑兵很少,不到一千人。 但他要感谢一个人。 文丑。 延津之战,文丑全军覆没,给曹操带来了五六千匹战马。 所以现在的曹操拥有一批骑兵。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在官渡之战的时候,一夜疾驰三十五公里,跑到乌巢去纵火的原因。 此刻当沉晨兵马抵达临颍的时候,曹操就在赶回来的路上。 临颍县城。 这座县城的占据并不麻烦。 城内几乎毫无守卫力量,轻松就被他拿下。 汉代的临颍县位置跟后世临颍不同,后世临颍是在许昌的正南面。 而汉代的临颍在后世临颍的西北面,许昌的西南面,刚好处于襄城与许昌的中间。 这也是为什么占据了襄城,再兵进临颍的时候,就到了许昌门口的原因。 为了给曹操争取时间,荀或让李典领兵前来征讨沉晨,务必不能让他到许都城下,那造成的影响和破坏力实在太大,曹操承受不起。 所以在前一日沉晨刚刚占据了临颍,第二日正准备冒着小雨出发前往许都的时候,北方的城外,已经出现了曹军。 李典并没有直接就上来攻城,他在城外安营扎寨,显然是想利用营寨当作防御点,阻拦沉晨北上。 毕竟对于双方来说,沉晨其实才属于进攻方,只是目前他在城里而已。 “阿晨。” 斜风细雨之中,甘宁看着城外远处的曹军,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说道:“他们在安营扎寨,趁着现在勐攻如何?” 沉晨眺望远处,说道:“我不觉得敌人会这么蠢,跑过来当着我们的面安营,里面必定有诈。” “你的意思是?” “派人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好,我去。” 甘宁扭头下了城池,现在只觉得热血沸腾,自己居然都打到许都,马上就要见天子了。 临颍城墙老旧斑驳,城门缓缓打开,甘宁骑在马背上,他们的骑兵其实也不多,只有百来人,但甘宁身后又带了上千步卒,宛如长龙般向着城外袭去。 北城外有一些丘陵山坡,正是初夏,草木茂盛,李典的军队就依偎在一片森林附近,砍伐林木,开始就地建造起了营寨。 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之中,甘宁如疾驰的翻江勐蛟,一马当先对着敌人还在修建的营寨发起冲锋。 还未到近前,那些正在建造寨墙的士兵们就一个个极为恐慌地丢下手中的木头以及打造营地的工具,作鸟兽散般向着森林方向跑去。 甘宁敏锐地注意到,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战兵。 一是素质比较低,二是他居然能够看到一名面目沧桑的老者,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显然如沉晨预料,里面确实有诈。 很快他追击过去,林中顿时人影森森,甘宁甚至能隐约看见黑色的曹军战袍,当即勒令士兵们在一箭之地外,也就大概一百五十米处停下,大笑道:“不跟你们玩了,撤。” 然后撤兵回去。 此时林中的李典漠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确实是李典的想法,直接修筑营帐肯定会被袭击,那就让工匠穿上士兵衣服,伪装成战兵,引敌人来攻。 反正工匠的命在他们眼中也不算命,可惜的是敌人没有上当,不然如果追至林间的话,这顿箭雨肯定会让他们尝到滋味。 “如何?” 甘宁很快回来,沉晨上去询问。 “有埋伏。” 回来后甘宁一边拿麻布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走到城楼下的屋檐底,跟一直观望的沉晨说道:“他们就藏在林子里。” “猜到了。” 沉晨点点头。 甘宁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老办法。” 沉晨微微一笑:“绕开这里,直取许都,逼他们来打就是了。” 甘宁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沉晨便目光看向远方,又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微微皱眉。 天气都在帮曹操吗? 雨中打仗在古代影响很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感冒发烧,要人性命。 所以这个时候,他还真没办法依照计划行事。 不过好在现在是初夏,估计也就是清明前后那点下雨,因此他还是很有耐心地等待。 调动敌人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去进攻敌人不得不防守的点位。 许都就是曹军必须要防御的地方。 官渡之战,袁绍之所以没办法学沉晨的原因就在于他从河北来,补给线比较长,不像沉晨出了南阳就到了颍川腹地,离许都也就一百来公里。 除此之外还有曹操对他的防备更重,沿途到许昌的路上那是关卡重重。 比如历史上他就把张绣安置在陈留、己吾一带,保卫官渡右翼。把夏侯惇安置在孟津、敖仓一带,保卫官渡的左翼。 而后方则极为空虚,防线基本就只有曹洪和李通各自在南阳以及汝南一道,过了他们就到了许都。 因此沉晨可以绕开敌人来的队伍,玩声东击西直奔许都这套战术,袁绍却玩不了。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到了下午,天色就恢复了晴朗,雨也终于停了。 那边李典还在埋头挖营寨呢,沉晨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兴霸叔,传令,咱们从西门走,懒得管对面的敌将了。” “好。” 甘宁大笑着下达了命令。 过了约十多分钟,八千士卒纷纷集合,又过了五分钟后,将士们浩浩荡荡地就出了临颍城。 城外李典的斥候发现了这一情况,连忙向李典汇报。 得知对方根本就没有和他在临颍对峙的打算,显然是要直奔许都,李典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么多,放弃修缮工事,领兵前去阻拦。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双方于临颍北面约二十里处的潠水河畔大战,当时李典有近万人,可大半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根本没有战斗力,被沉晨临阵指挥,大破,阵斩李典一名副将,杀敌四五百人,俘虏了上千人。 很快,李典溃散的军队逃回了许都,一时间许都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到处都是忙着拖家带口逃跑的世家公侯。 城内甚至还有大量公卿世家派人书信到沉晨军营,暗与他结交。 而就在第二日,曹操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巾车乡之战 “司空回来了,司空回来了。” 消息很快传遍许都,原本人心惶惶的局势顿时安定下来。 倒不是大家都知道曹操是主心骨,而是这些人就是标准的墙头草,袁绍势大的时候,就纷纷写信个袁绍暗自与他结交。 现在沉晨领兵北上,许都兵力又极为空虚,导致这些公卿们误以为沉晨势大了,便纷纷与他来往。 如今曹操又回来,大家都知道曹操是狠人,现在闹事,死得概率太大,所以这些所谓的世家公侯们一个个全都安分下来,静待事情的发展。 总结来说,他们虽然没什么鸟用,只会在后面摇旗呐喊。但还是那句话,谁赢他们就帮谁,至少现在他们要等待一个结果。 曹操星夜疾驰回到许都,荀或夏侯渊和李典就立即过来请罪,许都北城门外,众人远远地见到了大队骑兵驰来。 “司空!” 等到曹操到了近前,荀或夏侯渊李典曹洪以及其余诸多守卫许都的文官将领纷纷上前叩拜请罪。 “嗯。” 曹操点点头,这次回来,他除了只带了五千骑兵以外,大将都没有带,只有关羽和许褚跟在身边,像两个保镖一样跟着。 此刻关羽刚刚斩杀了颜良,立下大功,前几日还上表向刘协为他请功,封汉寿亭侯,结果今日就回许都了。 等曹操进城后,见到诸多官员,只是威严地点点了下颌,并没有责怪他们,然后骑在马背上高调入城,左右扫视,在城里街道走了一圈,这才回到了司空府邸。 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先安众心,等到了司空府邸门口,让关羽许褚领骑士们先去修养疲惫的身躯,自己回到了府邸大厅之后,他才目光森然地看着曹洪道:“子廉,到底怎么回事。” 曹洪脸色非常惭愧地说道:“大兄,那日我们得知沉晨半夜绕开叶县,北上昆阳,昆阳守将刘岱也回报说夜半见到数千火把,往北而去,我以为他要去袭击许都” “啪!” 曹操一脚踢翻桌桉,对曹洪吼道:“你以为他要来袭击许都,他就会真的来吗?许都有文若和秒才在,再不济也能坚守几日,你白天再派人打探就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急着走?这么低级的声东击西,你居然也能中计?当真是愚蠢!” 诸多将士和曹操心腹都一时惴惴不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而曹操怒视着曹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因为如果不是他尽快处理掉了颜良文丑,再慢几日回来,沉晨就真的会打到许都城外。 如果他再联合张绣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许都被毁事小,关键是一旦失去了刘协,那他瞬间就会成为众失之的。 到时候即便是打退了袁绍,如今许都这样天下世家云集的场景一下子会烟消云散,他在世家里的声望也会瞬间低落至谷底。 要知道从兖州仅仅几万兵马,一直到如今几乎割据了整个河南乃至徐州山东,刘协这块金字招牌功不可没。 一旦失去了世家大族们的支持,下场会是怎么样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此面对曹洪的失职,他没办法做到包庇。 曹洪不止小气,为人也非常刚烈,听到曹操的话,当即说道:“是洪的罪过,请从兄允许我自裁请罪。” 说罢就要去拔左右侍卫的刀自杀。 曹操连忙上来一脚把曹洪踹翻在地,说道:“混账,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留着你的命,将功赎罪就是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教训,以后不可再犯,听到了没有?” 曹洪从地上爬起来说脸色十分羞愧地说道:“唯。” 见他脸上依旧愧疚,曹操的气也消得差不多,毕竟早年在汴水的时候,要不是曹洪把马给了他,他早就被徐荣杀了,所以也没有真打算追究曹洪的责任。 这一点曹操就做得比曹丕好,总归是自家亲戚,要是换了别的将领肯定被曹操砍了,可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是他起家柱石,自然是不行。 包括后来的所谓五子良将,除了于禁以外,基本都没有单独领兵的机会,只配给曹家夏侯家当副将,就是因为曹操更倚重他们。 现在曹仁死了,四大柱石般的曹家将少了一员,曹操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曹洪因这点事情而自杀呢?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曹操说道:“降你为鹰扬校尉,除爵,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是。” 曹洪低眉顺目,能不死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什么奢望呢? 等惩罚了曹洪之后,曹操又看向荀或等人说道:“文若,秒才,现在的局势如何?” 荀或就说道:“沉晨屯兵于临颍,昨日李典领兵去讨,被他设计大败。此人就是看我们后方空虚,每次都是羊攻许都,逼我们与他决战,现在许都兵力不足,难以与他交战,因而” “我知道了。” 曹操点点头,问道:“城内还有多少兵马?” “约一万两千余人,不过这些都是临时征调来的,其中精锐士卒,不到四千” 荀或面有难色。 这就是许都的尴尬之处,由于曹操把主要兵力全调集到了官渡、司隶、兖州、青州沿线跟袁绍决战,导致后方兵力严重不足,只要敌人突破了曹洪和李通的防线,那许都就很难受了。 曹操沉吟道:“兵贵精不在多,四千人足矣。” 荀或又说道:“征南将军昨日就上了文书,已经到了濦强,我已让他在濦强策应许都。” “哦?” 曹操皱眉道:“你把李通叫回来了?” 荀或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不尽快调集援军,许都真的有被破的风险,哪怕孙策来袭,也得先救了许都再说。” 曹操眉头就皱得更深。 在他看来,荀或这个举动,就是所谓的饮鸩止渴了。 李通是自己带了兵马投靠的曹操,而且他的实力还比较强大,有人马一万余人,所以才能够镇守汝南防御孙策,并且包括袁绍刘表等人在内,都想拉拢他。 当时其实曹操也不知道李通可不可靠,毕竟是外姓,且这个时候豫州大部分郡县都已经反叛,谁又能保证李通会不会投降呢? 因此把李通调集回来,曹操有两个顾虑,一是怕汝南空虚,孙策来袭。二是怕李通叛变,情况就糟糕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非常之期,曹操历史上可是连刚刚纳了张绣之降,就敢把张绣这个已经背叛过一次的人,安排在陈留自己右翼的狠角色。 他当即也是咬牙道:“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相信文达,自然母庸担心他,派人传信,让李通北上,与孤汇合。” “唯。” 荀或就下去办事了。 曹操左右看道:“沉晨不过是一孺子小儿罢了,仗着孤后方空虚,以为能来袭扰许都,当真是痴心妄想,今孤回来,自当生擒此小儿,尔等先回去吧,李典曹洪夏侯渊,你们领兵守卫许都,容我先去宫中安抚天子,明日就随我兵进临颍。” “唯。” 众将士以及谋士官员们纷纷退下。 曹操等人走后,这才强撑着身体先去皇宫见了刘协,表面上的一番抚慰后,立即回到司空府邸休息。 人不是铁打的。 官渡到许都九十多公里路,赶了一夜,几乎是每走一个小时,马匹就要休息两个小时,平均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跑,不管是马还是士兵,都累得不行。 所以现在就领兵出征不现实,最少要休整一日,除了士兵们以外,最重要的是这些战马都要用精细饲料喂养,吃饱喝足睡好,才能出兵。 于是到了沉晨兵进临颍的第三日,曹操终于休整完毕,此时李通于昨日就抵达了许都,与曹操兵合一处,如此曹军精锐人数就达到了接近两万人,浩浩荡荡向着临颍而来。 但沉晨在许都早有耳目,几年前就派人在许都买了门店,羊装是做生意的,实际上内应,于城外农庄偷偷养了几匹马,曹操刚入城,他的人就去报信了。 得知曹操亲至,沉晨昨日就退兵至襄城。 本身他的粮草就带得不多,基本上就是士兵每个人带了十来天干粮而已,一旦曹操围城,要么突围,要么劫掠临颍百姓,因此还不如早点撤兵实在。 只是曹操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在庆幸李通并没有叛变之后,曹操就让李通把兵符交给夏侯渊,让他做夏侯渊的副将。 然后自己亲领骑兵,带着关羽和许褚,在沉晨还没有从襄城退往昆阳的时候,就已经疾驰而来,打算在半路上拦截。 虽然他只有五千骑兵,且汉代骑兵没有马镫、马蹄铁和高桥马鞍,但骑兵的速度还是太快,步兵原地结阵不惧怕骑兵,可如果拖延的时间太久,等曹军步兵赶到,那就遭遇。 此时沉晨目前的位置是在巾车乡附近,位于襄城以南约十多公里,昆阳以北二十多公里处,后世这里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平顶山市。 不过他当然不是在平顶山市区,而是在东面的紫云山一带,这里也算是襄城附近唯一的山区,南面就是昆阳。 正是初夏时节,前两日小雨过后,今日天气晴朗,沉晨撤兵之后,就顺着官道一路向南。 他们的右手边就是紫云山山区,官道在山区的东面,此刻山林郁郁葱葱,山脚处偶尔还能看到几户人家,村庄田野遍布,远处平原辽阔,丘陵山川森林河流若隐若现。 黄门亭的士兵断后,甘宁的军队走在前面,顺着宽阔的驿道八千人排成两队长龙,连绵了大概二里地,向着南方不紧不慢地走去。 “敌袭!” “休!休!休!休!” 就在这个时候,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旷野。 后方有几名骑着马的斥候,飞快地向前方预警,他们是沉晨安排跟在队伍大后方的斥候。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不需要派出去侦查,只需要跟在部队后面就行,一旦发现敌情,立即策马疾驰过来,追上沉晨的队伍,给他们发出警示。 刹那间,哨声此起彼伏,甘宁军的士兵们一个个不知所措,而黄门亭的士兵已经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往右侧的平原上集合,然后沉晨给出作战指令,立即行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步骑对射 “阿晨,怎么样?” 甘宁骑马赶来,此时后方的黄门亭士兵已经整列队伍,在沉晨的指挥下,一部分人藏匿于左侧紫云山里,另外一部分人于道路结阵。 沉晨也骑在马背上,在一处大概两三米高的土丘上观望,听到甘宁的话,他说道:“是曹操的骑兵来了。” 甘宁沉声说打:“我已经让将士们立即原地结阵了,但我就怕敌人只是围而不攻。” “肯定是这样。” 沉晨点点头道:“骑兵无法正面冲阵,他们必然是游而不击,拖延我们撤退的时间,等到后方的步兵抵达,此地离昆阳已经不远,我们且战且退,互相掩护。” “好。” 甘宁说道:“我立即回去列阵,你自己小心。” “放心。” 沉晨点点头,骑兵确实强大,但在唐宋以前,骑兵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六韬》曰:“战则一骑不能当步卒一人”。 也就是说一名骑兵的战斗力还不如一名步卒,一直到唐宋以后,骑兵的重要性才发挥出来。 究其原因,就在于西晋之前,由于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尚未问世,骑兵在马上缺乏稳固可靠的着力点,所以无法使用后世那种强力的冲击性长柄兵器,如大斧、大刀、马槊、破甲锥等。 像当时的勐将之所以能够成为勐将,就是他们的骑术极为高超,可以完全只依靠双腿的力量就夹紧马腹,强行用腿部和腰部的力量给上半身做着力点。 别人无法用大斧、大刀、马槊、破甲锥进行冲阵,他们却可以达到,一人一马万军丛中拼杀,如项羽、关羽。 别看后来的勐将兄也挺勐,如李存孝、杨再兴都是百人斩勐将,可换他们缺乏马镫和高桥马鞍的情况下,未必能取得历史上那般骄人的战绩。 因而这就是为什么有王不过霸,万人敌关羽的美名。 所以,西晋之前的骑兵,实际上还没有进化为后来的那种可以以雷霆万钧之势,正面冲垮步兵大阵的冲击型重骑兵。 而是那种偶尔使用戈戟、枪矛、环首刀等操作难度不高的近身战兵器、着重使用弓箭的骑射型轻骑兵。 也正因如此,当时的骑兵,主要是用来执行侦察、警戒、巡逻、偷袭等辅助性作战任务。 如官渡之战,曹操领五千骑兵直奔乌巢,到了乌巢之后,实际上是下马作战打败淳于琼,烧了乌巢粮草。 而从秦到东汉,所谓天下无敌的匈奴骑兵,就有多次败仗。 譬如蒙恬、李牧大破匈奴所采用的的战术就是步兵战车弓弩,其攻坚无力的弱点暴露无遗。 即便是到了汉武帝晚期,匈奴几万骑兵面对李陵区区五千步兵结成的大阵竟一度束手无策,其最后获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汉军用完了弓失。 因此结合种种,足以说明当时的骑兵面对结阵的步卒,很难形成杀伤力。 他们在正面战场唯一的作用,就是当已方步卒与敌方步卒交战的时候,从两翼进行包抄。 这种战斗例子在西晋以前,包括秦汉,以及罗马帝国的战争当中,都是如此,还从未出现过骑兵正面突进的情况。 正因如此,面对汹涌而来的曹军骑兵,沉晨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只是曹军骑兵显然不是为了跟他们正面对垒,而是要从侧翼骑射牵制他们,等到后方步兵上来,再从侧翼绞杀。 对于这套战术,沉晨没吃过猪肉但算是见过猪跑,之前看《史记》的时候就见识过匈奴人的这种打法,所以他必须做出应对才行。 “列阵,列阵,列阵!” 高昂的呼喊声遍布整个旷野,各级军官的哨声催促声不绝于耳,士兵们纷纷将开始整齐队列,将矛头指向北方。 便在这个时候,雷鸣般的铁蹄声音呼啸而来,仿佛地动山摇一般要将前方的一切碾为齑粉。 曹操亲领骑兵,已经追至紫云山一带,这里对于骑兵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因为官道比较狭窄,沉晨军的左侧,曹军的右侧就是紫云山,一片伏牛山余脉。 而沉晨军的右侧,曹军的左侧,则是一片旷野,有农田有村庄有丛林,虽然也有部分草地,可阡陌交错的田地还是给予骑兵快速进攻造成很大影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中原腹地即便是一片平原地区,也会因为农耕文明的开垦而给骑兵造成一定麻烦。后来无数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时候,就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曹军骑兵如一朵阴云一般压来。 沉晨就在紫云山脚下一处小山坡上观望,远远看到北方的地平线上先是冒出一个黑点,然后是数十个,上百个,最后变成了密密麻麻一排,像是把整个地面都占满,一直到二里外才停下。 没有人动。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极为沉默的对峙,原本嘈杂的马蹄奔跑声,高昂呼啸声,大地轰鸣声,渐渐平息,除了偶尔甩着尾巴的战马发出声声嘶鸣以外,空气都安静下来。 黄门亭最前排的士兵们一个个都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平日里再如何训练,真正到了战场上,正面遇到敌人大股骑兵部队,心里发虚肯定是有。 而在这种紧张的对峙当中,沉晨军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第一排的士兵忽然接到了一个命令,要他们从左右两边往后撤离,往后排去。 士兵们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整列开始往后跑,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不断地以前排继续保持战斗姿势,然后向后挪移的姿态向后撤退。 三千人本来就不多,后世随便一个初中高中四五千学生开大会的时候,队伍都比他们密集。 只是因为要分开站列,所以占据的面积还是不小,约大半个操场的面积。 而最前排的士兵一般只有二百来人,这种小规模的快速移动不仅保持了高效率,而且还让敌人骑兵难以直接进攻,一旦他们动手,其他列队的士兵就能作战。 见到此情形,远处的曹操挥手道:“放箭!” “放箭!” 传令兵大声喊道。 呼啦啦上千骑士将悬挂在马身侧的弓箭取下,然后策马向着沉晨军方向疾驰。 严格来上骑射早在春秋战国就已经出现,比如最着名的胡服骑射,但问题在于缺少马鞍和高桥马镫,是不可能做到一边骑马一边射箭的。 这种人需要极高的骑术,还需要高明的技巧。整个三国正史记载,也就只有刘备、董卓、公孙瓒、吕布等少数从小生长在边疆地区,马术极为强悍的将领能够做到,普通士兵根本不行。 因此这些人基本就是骑马冲过来,然后到了离沉晨军大约一箭之地的位置,开始拉弓放箭。 问题是这跟双方对射也没啥区别。 李陵五千人,在山脚驻扎,靠着弓弩和盾牌,压着三万匈奴骑兵打,然后在八万匈奴骑兵的围攻之下,且战且退,打了几天几夜。 要是换成有马镫、有重铠的重骑兵冲撞,李陵大抵早就凉了。 由此可见汉代骑兵除了机动性外,战斗力跟步卒没啥区别,只有特别勐的勐将,才能够驾驭得了。 眼见对方并不是拿长矛马槊发起冲锋,而是手拿弓箭向着这边冲来,显然是打算放箭,黄门亭士兵阵中一片骚乱,军官们不断呵斥才安静下来。 沉晨立即喝道:“长矛手后退,刀盾手向前,弓弩手准备!” 三千黄门亭士兵是以大汉标准的一个小规模军校集团进行武装,后世看过汉朝士兵装备图片的人应该知道,汉朝士兵是分种类的,有拿盾剑的,有拿盾矛的,有拿弓弩的,有骑马拿短剑的。 分别为剑盾手,枪盾手,弓弩手,轻骑兵以及不拿盾的剑斧手之类。 不过那是西汉,到了东汉武器装备更加丰富,随着环首刀的量产,西汉的剑盾渐渐退出历史舞台,转变成为了刀盾,到东汉末年的甚至还出现了钩镶盾。 只是黄门亭士兵并没有组建这种钩镶,当时的盾牌也不是全铁,多是木盾最多上面镶嵌铁皮,而且体型不大,长06米到08米的都有,重量较轻易于携带,打仗的时候遇到射箭,人可以蜷缩在盾牌后面抵御箭支。 现在曹操命令骑兵来放箭,不是蒙古兵那种放风筝骑射,其实并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当下在沉晨的指挥下,各兵种立即开始了列阵,长矛手向后撤退,往后方的紫云山方向跑,刀盾手向前,掩护弓弩手进行反击! 他放箭,我们也放箭,就对射! “放箭!” 随着一声呐喊,尖锐的哨声响彻了苍穹。 “放箭!” 两边几乎是同时下达了射箭命令。 “休!休!休!” 箭支的声音撕破虚空,双方距离刚好一箭之地,也就是一百四十多米的样子,都是仰射。 顷刻间双方人仰马翻,黄门亭这边损失不小,曹军损失更大。 毕竟他们没办法在马匹上举盾。 “撤!” 曹军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起。 骑兵们纷纷开始撤退,扔下近百匹战马和士兵的尸体,调转马头撒丫子往后跑。 撤兵的命令是曹操下的,他眉头紧皱,心疼地上的那些马匹。 骑兵当时对付步兵就是这么尴尬,所以这就是为啥自秦汉以来,农耕文明打得游牧民族找不着北,等到马镫和高桥马鞍出现之后,形势就会逆转的原因。 现在沉晨原地结阵,和他互射。双方虽然都有弓箭,可因为都不是在营地或者城池,辎重部队也没有跟上,基本就只有随身带的箭支而已。 像李陵那样有大车作为营,实际上是带了一定辎重的,这才能多坚持几日,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车辆跟随,估计几轮射击就没了。 所以曹操一来心疼本就非常缺少的战马,二来携带的箭支数量不多,三来甘宁已经整军向着这边压来,因此他没办法让五千骑兵全都一拥而上,把所有携带的箭支全部射光。 “带上同伴尸体,走!” 眼见曹军撤退,沉晨立即抓住机会往后退。 此时甘宁也已经列好了队伍前压,掩护沉晨队伍,很快黄门亭士兵就往南退去。 许褚在身边问道:“司空,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曹操目光看向紫云山,摇摇头道:“此地地形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们背靠山峦,旁边又有策应的军队,一旦被他们缠上,后果难以预料。” “那该怎么办?” 许褚问。 曹操指着前方道:“过了这片山峦,还有数十里才到昆阳,沿途一片平坦,我们便可以发挥骑兵的优势,从四面将他们包围起来,我就不信他们的转向速度能比我们快。” 不得不说,曹操的临阵战术指挥确实是天才级别。 骑兵的劣势很明显,不能冲阵,不能骑射,只能站撸射箭,就相当于是一群有高机动性的弓箭手,即便换成环首刀近身和步兵肉搏,都不一定占到便宜,需要配合步兵才能发挥出实力。 但在平原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步兵,他们是五千骑兵对付八千步卒,完全可以尝试分兵包围。 骑兵们人人有弓箭,但八千步卒当中弓弩手的比例其实并不高,比如李陵的五千人马其实才一千多弓弩手,之所以能够击败匈奴骑兵是占据了山区地利的因素。 一旦骑兵在平原上对步兵形成包围圈,哪怕是站撸对射,步兵当中的弓弩手不足,再加上要应付多个方向的射击,必然无法面面俱到。 到时候沉晨军将会彻底成为靶子。 因此现在沉晨背靠山区的时候,骑兵没有任何作用,无法阻拦他们后撤,可等到出了紫云山山区,情况就会急转直下。 所以曹操就指挥着曹军骑兵先稍微后撤,一直像吊车尾一样跟着他们。 见到这种情况,沉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什么想法? 当下他找来甘宁道:“兴霸叔,我们现在在山脚下,有山林掩护,曹军只能从一个方向进攻。但出了山区,曹操就可以让骑兵围着我们射箭,我们的弓弩手不可能每个方向都能还击,到时候损失必然惨重,几轮箭雨,队伍溃散,他们就可以进行追杀。” “那怎么办?” 甘宁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沉晨就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留下一股部队牵制他们,其余部队回昆阳用辎重马车掩护队伍后撤,你现在就派人立即回昆阳,让娄发把马车准备好,派人前来接应我们。” 这个办法不是沉晨想的,而是他看《史记》里记载,在卫青打定襄北之战,汉军主力在离定襄数百里外的北面草原偶遇了匈奴单于的主力,卫青就是以辎重车做掩护,以强弩疾射,歼灭匈奴数千,然后回军定襄休整。 包括李陵在浚稽山之战的时候,也是利用辎重大车做营寨堡垒,击退了数万匈奴骑兵。 因此野外骤然遇到骑兵最好的方式就是想办法找掩体,防止骑兵射箭之后再左右包抄分割战场。现在他们依靠紫云山还能做到这一点,但到了后方平原上就不行,所以就必须回昆阳拿辎重车。 但甘宁却说道:“我的部队人数较多,若我回去的话,他们必然会选择绕开你不与你缠斗,直接来追击我。步卒跑不过骑兵,等你赶来我肯定损失惨重,还不如我在这里坚守断后,你先回去,等取了辎重车之后再来掩护我。” “唔” 沉晨稍微琢磨,一想也是,便点点头道:“好。” 人少目标也小。 曹操肯定是想围剿沉晨的主力,甘宁留五千人在这里,曹操不可能会放过这块大肉,因此大概率会放这三千人离开,顶多是分兵个一两千骑追击。 不过也要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曹操选择前去追击,放弃留守在山区的甘宁,跑去追赶沉晨。 所以甘宁为了给沉晨断后,就必须把整条道路给堵住。 襄城人都知道,南方的紫云山山区西面分别有令武山、白石山、紫云山等山区,东面则有首山,是一片连绵十几公里的小山脉。 这意味着这片山区左右两侧都有山脉,但问题是中间隔得也有点远,有十几公里,所以两片山区没有形成山谷,骑兵是完全可以绕开甘宁的阵型。 好消息是由于两侧的农田村庄实在太多,严重地阻碍了骑兵追击,因此只要甘宁铺开阵型,敌人就算想追也必须绕很远的路,到时候甘宁还是可以往后撤跟上沉晨进行支援。 当下甘宁和沉晨开始分兵,沉晨的部队陆陆续续穿过甘宁的部队抵达了后方,甘宁则原地列阵,五千人不再是分成几排,而是如一字长蛇般铺开,严正以待。 而远处的曹操也看见了这一幕,但他又不知道沉晨在哪里,毕竟离了那么远,只是看到敌人分兵,有两三千人往后方撤去,显然是想掩护着回昆阳。 “沉晨这次过来,没有带什么辎重,弓箭数量想必也不是很多,此番分兵,我料他一是回昆阳调集后方援军,二是回去拿辎重车辆,届时箭支充足,也就不必惧怕我们了。” 曹操分析说道。 许褚就道:“司空,那我们为何不绕开那些堵路的,追击歼灭那些分兵的呢?” 曹操摇摇头道:“不可,这紫云山连绵数十里,即便我们追过来,他们立即像现在这样依偎着山峦,此时前军回援,反倒是我们有危险。” “那” 许褚一想也是,骑兵必须出了山区才能发挥出实力,人家还没出山区呢,到时候继续依靠山区防御,然后前面拦截的部队再回去,岂不是他们就要被包夹了? 正在这时关羽说道:“司空,既是如此,何不分兵追击呢?” “分兵的话” 曹操沉吟片刻,看了眼许褚,许褚骑术一般,恐怕难以充当骑将指挥骑兵作战。 这也确实是事实。 纵观许褚一生的战绩,前期都比较差,与徐晃联手还被关羽击退,几次与张飞打都落入下风,一直到后期马术高超,才能与马超一战。 由此可见,他至少目前来说,步战不下于典韦张飞,可骑战就差了一个水平。 至少在官渡之战的时候,超一流武将许褚和一流武将张郃对战,居然是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说明他的骑战目前顶多是一流甚至弱一流水准。 见到曹操犹豫,关羽主动说道:“末将愿意为司空分忧!” “唔。” 曹操思索起来,许褚的骑将水平一般,但关羽很强,应该能担此重任。 只是如果关羽不在身边的话,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曹操有些狐疑地看了眼关羽。 但关羽却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曹操忽然醒悟过来。 云长素来忠义,绝不会偷偷离开,于是说道:“好,云长你领一千五百人追赶。” “唯!” 关羽呼啸一声,领命而去。 当下他骑着赤兔马,带着一千五百骑士,向东绕路往沉晨离去的方向追赶见他离开,许褚就说道:“司空,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 曹操摇摇头:“无妨,云长乃是忠义之人,不会如此。” “那是末将多言了。” 许褚就不再说话。 曹操则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甘宁军的方向。 他倒是不知道沉晨就在离去的那支军队里,但无所谓,只要再拖延几个时辰,这支军队离不开颍川! 第一百三十章 林中会 曹操其实并不知道关羽和沉晨认识。 因为他只知道那天曹仁去黄门亭执行任务,恰好遇到了刘关张,被他们追击。 这种情况就好像是一个杀手在追杀猎物,刚好有路人见到,就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把人全部救下来一样。 二者之间,顶多就算是陌生的救命恩人关系。 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后沉晨家族就搬迁至荆州去了,刘备则在当徐州牧,根据曹操所知,二人就那一次见面,之后就没什么交集。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沉晨就与刘关张在陶谦府邸有过互动,还产生了一定联系,已经有了友谊。 现在也早已经时过境迁,过去了六年,曹操甚至都快忘记了刘备曾经救过沉晨这件事。 因此他只考虑到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逃走的问题,却没有考虑到关羽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把沉晨放走,然后等沉晨回去搬援军来把他击退。 不过这个时候的关羽倒确实也不会走,因为刘备的两个夫人还在许都,以关羽的性格,肯定会把她们一起带走才行。 只是曹操对女人只有单纯的馋人家身子,以己度人,以为关羽不会在意甘糜二位夫人生死,就像这个乱世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只会把女人当财产,而不会想到他是因为义气。 这边沉晨一路南下,后世襄城人应该都知道,紫云山连绵十几公里,虽然最高处海拔也不过四百多米,但群山环绕,茂林森森。 唯独过了这片山区之后,去后世的叶县,如今的昆阳的道路,就极为平坦,一片平原。 此刻道路上黄门亭的士兵们撒起铁脚板,开始小步疾跑。 古代人油水不足,很难像现代士兵那样训练。唯独黄门亭士兵向来都是肉蛋奶供应充足,以全亭农业、商业、制造业供养,体力耐力非常好。 不过是半个时辰,他们就走出了七八公里路,眼看即将走出紫云山山区的时候,远方疾驰的马蹄声就已经呼啸而来。 “列阵!” 沉晨高声呐喊。 周围的传令兵立即吹动骨哨,哨声不同代表了不同的指令,各级曲军候、队长之类的下级军官立即也吹动哨声,将命令传递出去。 顷刻间队伍训练有素地开始了列阵,最前排的刀盾手蹲伏在地上,竖起盾牌,长矛兵则把矛架在他们的肩膀。 骑兵固然强大,当时包括已经出现了乌桓突骑、西凉铁骑以及虎豹骑的骑兵军团,但还是要说明这些骑兵都是轻骑兵,不能用于正面对步兵阵型冲阵,只能用于奇袭。 因为一旦骑兵对步兵阵型冲锋的话,即便你躲过了前排那长达四五米的长矛阵,冲过了第一排,到了第二排或者第三排,你就再也跑不动了。 等到马匹冲撞力耗尽,深陷重围,骑兵就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所以当时的骑兵作用,确实是以利用机动性完成像奇袭、警戒、巡逻、斥候等任务为主,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杀入敌阵。 现在沉晨军离得很远就已经看到了曹军骑兵再次袭来,重新列阵,而且他还没有出紫云山的山区,背靠山峦,基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静观对方骑兵是何意就行。 沉晨骑在马背上,他刚才其实已经趁着大部队吸引敌人主力的时候,偷偷派了几名斥候飞奔前往昆阳报信,让娄发派一千士卒领辎重车前来接应他。 出了这片山区之后,回昆阳还得走十几公里,这片平原地形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一片死亡区。 步兵在草原上被骑兵四面包围,一旦没有箭支,下场就是李陵。 所以他只能选择分兵。 但敌人也分兵的话,沉晨确实会感觉很棘手,这才让斥候去请娄发援军,等他回到昆阳,再多带点辎重车去接应甘宁。 好在他是提前一天就撤退,这意味着他们离曹军的步兵还一天路程,也许他们到襄城的时候,曹军步卒才到临颍。他们现在在紫云山,估计曹军步卒还没有到襄城,有足够的时间差。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敌近一里!” “敌进三百步!” “敌进二百步!” “敌进一百五十步!” “弓箭手准备!” 沉晨亲自站在了队伍的边缘,身边沉桃邓昭沉真等人,指挥作战。 眼见对方已是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那人骑了一匹身躯比旁边战马还要大一轮的血红色宝马,一身绿袍飘飘,手中青龙偃月在太阳下刀闪烁着璀璨的亮光。 “慢着!” 见到对方来将,沉晨立即喝止住了准备放箭的士兵们。 之前在紫云山脚对付曹操的时候,沉晨是在后方的一个小山丘陵上指挥,离得太远,曹操和关羽都没有看见他。 但如今到了近前,此刻关羽总算是看到了敌人的将领在何处,目光微微眯起来,眼中杀气四溢。 他特别喜欢晚上点灯看春秋,所以有些近视,不是特别严重,可如果离得太远,像现在离一百五十步,将近二百米的距离,他根本没有认出沉晨。 在关羽的眼中,只是隐约看到几个模湖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大抵应该是沉晨军的将领,此时他并没有选择士兵们前进,而是远远观望。 事实上他之所以选择分兵出来,就是以为沉晨还在后方的大部队里指挥作战,这边只是分兵派去求救的兵马,所以才想着分曹操一部分兵马,现在追赶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待会他就打算羊装冲杀一波,等到那边沉晨军的箭失过来,消耗一部分骑兵之后,他就以敌人弓箭迅勐为借口,撤兵回去,算是放这些求援兵马去昆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时候,那边几名骑士当中,忽然纵马冲出一名黑衣小将,高昂喝道:“来者何人?我襄贲沉晨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那是沉晨? 关羽大吃一惊,连忙微微眯着眼睛仔细看,终于看出了几分眼熟。 也是时光流淌,岁月如梭。短短六年时间里,沉晨早已经变了模样。原来不过是个五尺六寸高的小孩,六年过去,不仅面貌已经从稚嫩到青涩,身高也长了将近两尺。 很多人以为古代人身材矮小,实际上《三国志》记载,当时的名人除曹操刘备以外,大部分都身高八尺,也就是一米八四以上。 像程昱更是达到了八尺三寸,换算一下就是一米九一的大高个,属于标准的勐将型谋士。 而我国后世8岁男孩的平均身高是125-130厘米左右,沉晨当时在徐州的时候是五尺六寸,大概是128厘米,在这个范围之内。 现在则已经达到了一米七二,也就是七尺四寸。这跟后来我国15岁男孩子165-169cm的平均身高其实是差多了,并不代表沉晨超出了太多发育。 但即便如此,他跟八岁的模样也已经是天壤之别,完全是判若两人,再加上关羽有点近视,没有瞧出来很正常。 可此时两军对垒,关羽也不敢相认,本能想要遮掩一下脸部。 主要是他觉得没脸见沉晨。 这些年来,刘备在小沛,因还算离得近,也时常给沉晨写信,虽然六年未见,可刘关张与他之间早就产生了联系,通过一封封信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如今时过境迁,大兄生死未知,二弟不知所踪,子龙和子义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而自己却在敌人的阵营里,令关羽感到汗颜。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沉晨却高喊道:“那边那个红脸大胡子的,你就是敌将吗?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嗯? 关羽眉头一皱。 红脸大胡子? 自己的长相又没什么变化,阿晨应该是认出了我。 那为什么不相认呢? 再看左右,关羽顿时明白沉晨是不想暴露他们的关系,于是喝道:“何方鼠辈,安敢在我面前猖狂?某乃河东关羽是也,汝的人头,比之颜良如何?” “什么?你就是上个月在白马斩杀了颜良的关羽?” 沉晨故作大惊失色,然后勒马转身就跑,直接像是抛弃了自己的队伍,要往身后的一处小山丘里钻。 “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道:“无胆鼠辈罢了,听到我名,就吓得丢下兵马逃窜。众将士听令,看住他们,我去追杀贼首,待会就拿他人头献给司空!” “唯!” 将士们轰然应是。 曹操都不知道关羽和沉晨有联系,他们就更加不知道。 即便是在信息发达的后世,你的朋友有哪些朋友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 所以在两个人贡献了堪比金酸莓奖级别的拙劣尬演之后,将士们一个个都信了。 还以为沉晨是听说了关羽在上个月于万军当中,横刀立马,斩杀颜良的事迹,吓得仓皇逃窜,却不知道这是沉晨约关羽在小山丘陵后方见面的计策。 不过普通骑兵不知道,但左右副将却是暗中被曹操派来监视关羽的,听到关羽要独自追赶,连忙说道:“将军,我等同去。” “一起去谁指挥将士,跟来几名护骑就行。” 关羽一夹赤兔马的马腹,宝马如红色闪电一般向着沉晨离去的方向追去,嘴里同时说了句。 左右副将一想也是,便留下左副将,右副将呼喝一声带了几人跟上。 但如果说普通战马是辆自行车,那赤兔就是法拉利。 他们这边才启动呢,赤兔一个起步加速就飙出了十多丈远,再几个疾驰纵跃,顷刻间就已经追入到了林内不见踪迹。 副将带着人跟过去,却连灰都吃不到,因为等他们进入山林的时候,沉晨和关羽早没了影子。 “阿晨!” 关羽的赤兔马快,几乎是前脚沉晨刚跑进山林里,他就追了过来。 沉晨带着他在山里兜转了好一会儿,确定后面的那些跟着关羽的曹军没追来,找了个草木茂密处,这才勒转马头,回头说道:“多年未见,云长叔,别来无恙。” “唉。” 关羽停下赤兔马,来到他的身前叹了口气,低头道:“阿晨,如今我实在没脸见你。” 原本大家都一起抗曹,他却投了敌,怎么能不让他愧疚? 沉晨却笑道:“云长叔母须自责,为保护二位夫人,叔屈身于贼,义薄云天之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岂能因此而怪罪云长叔呢?” “只是” 关羽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名声倒是无妨,可叹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兄下落。” 沉晨说道:“我倒是知道,之前得知皇叔在小沛被曹贼攻破,我立即猜到他有可能去了袁绍那,所以派人去了北方,果然探知皇叔确实在河北。” “大兄居然在河北?” 关羽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表情,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知道刘备的消息,但每次他找曹操帮忙询问,曹操都说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需要一些时间。 而且他还告诉关羽,说现在还在对付袁绍,人手不够,暂时很难找到云云,让关羽很是担忧。 现在总算得到了刘备的消息,他自然是无比兴奋。 沉晨就立即说道:“云长叔知道为什么在白马斩杀颜良之后,曹操不带你去延津对付文丑吗?” “为何?” 关羽不解。 沉晨说道:“因为皇叔就在延津,曹操本想把皇叔和文丑一起斩杀,好在皇叔当时没有犯文丑一样的错误,下马去捡取曹军辎重,这才躲过一劫。” “什么?” 关羽目光闪烁出怒火:“曹操早就知道我大兄的下落,却不告知于我?而且还想暗害大兄。” 白马之战曹操是一直带着关羽的,这才秒杀了颜良。但等到延津之战的时候,曹操为什么只带着徐晃不带关羽呢?还不是怕关羽得知刘备的消息。 沉晨点点头道:“正是,不过还请云长叔为二位夫人着想,不要惹怒了曹操。我已经写信派人去北方,让皇叔以南联刘表之名,南下来汝南,到时候等袁绍大军南下,叔可带着二位夫人离开曹操,来汝南投奔皇叔。” “这样吗?” 关羽稍稍思索,问道:“阿晨,你确定兄长会来汝南?” 沉晨说道:“皇叔是最想击败曹操的人,袁绍肯定也想联合刘表一起攻打他,所以只要皇叔愿意出使刘表,想来他应该会同意。” “好。” 关羽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等到大兄到汝南之后,你就立即派人告知于我,我必来追随。” 说着他就打算离开,这是想着直接领兵回曹操那里。 沉晨却道:“不可。” “为何?” 关羽纳闷不已。 沉晨说道:“叔若直接领兵回去,必然会令曹操起疑,曹操现在大抵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还以为那次黄门亭只是个巧合,但如果云长叔见我就回去,他肯定能猜到我们之间有旧,所以万不能如此。” “哼。” 关羽冷哼道:“猜到就猜到,我还怕了他不成。要杀要刮,随他的便。” 沉晨笑道:“我知道云长叔不惧死,但二位夫人呢?” “这” 关羽一想也是,如果因为放跑了沉晨,惹怒了曹操怪罪,他被杀无所谓,可二位嫂夫人. 沉晨就说道:“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暴露,应该等待一个时机。” “那是何时?” 关羽诧异道:“难道我待会回去,就说没有追到你?可又用什么理由放弃追杀你们呢?” 沉晨笑道:“这个母须云长叔担心,我已经派斥候先行回昆阳,取辎重战车前来,到时候我们会依靠战车且战且退,云长叔只需要正常指挥骑兵作战即可,我们必能击退曹军。” “好吧。” 关羽想着,本来他们只有一千五百骑兵,对付三千步卒就够呛,曹操只是让他来拖延时间,等待后方步卒追来而已。 现在沉晨的援军马上就到,只要自己不出战,一直派曹军去送死。 到时候沉晨的军队打败了那些曹军骑兵,自己到时候再下令撤退,也是合情合理,曹操怪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里,关羽就认可了沉晨的计划。 当下二人就在山林里等着,一边说这事情,一边拖延时间。 很快过了快小半个时辰,关羽这才回去。 来到自家骑兵阵中,那右副将和几名骑士居然在林中迷路了,但现在都没有回来,左副将迎上来道:“将军,如何?” 关羽叹气道:“唉,别提了,那小贼端的是狡诈,钻入林中,却是没有了身影,我四下寻找,差点迷路。” 山林本就茂密,再上正是正午,太阳悬在头顶,也没办法通过太阳来判断方向,因此在丛林里迷路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左副将便说道:“将军母须忧愁,林间茂密,没追到也正常。不过眼下正好没了贼首,不如我等抢攻?” 关羽摇头说道:“不可,之前我们五千人围攻他们三千,司空尚且被击退,现在我们一千五百人上去,就更加讨不了好,司空只是让我们拖延时间,莫要贪攻误事。” 这是最正确的战术,即便是到了曹操那里,曹操都会认可这个战术。 当下副将也不说什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了下午,远处忽然滚滚尘沙,一列列马车向着这边驶来,已经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昆阳之战 过了紫云山之后的这段平原区,对于步兵来说,就像是在草原上遇到骑兵包围,属于死亡区。 之前说过,步兵兵种造就了一万人的队伍里,弓弩手最多只有两千。 而轻骑兵是人人都带着弓箭的,所以哪怕是包围起来对射,沉晨军这八千人,只有一千多名弓箭手,曹军却有五千,其他士兵就只能当靶子。 但两汉时期,汉人对付草原民族的办法一直是拿辎重车或者专门用于临时建造营垒的战车来围成城墙一样,当作堡垒。 李陵就是用这个办法,在大草原上以五千汉军与八万匈奴骑兵周旋数日,且战且退,一路南下撤离。 所以如果没有像紫云山这样的地势,又没有其它防御设施的话,骑兵确实能因为机动性而对平原和草原上的步兵形成碾压。可一旦有了战车营垒,形势就会立即逆转。 比射箭的话,步兵有战车掩护,如一块块超大盾牌,抵挡弓弩射击。比近战的话,骑兵攻坚能力即便是马镫高桥马鞍时代,都不如步兵。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沉晨需要派人从后方取辎重马车来的原因。 此时娄发留下一千人守卫昆阳,自己亲领一千人,带着五百辆辎重马车前来支援。车马轰隆隆行驶,灰尘满天,宛如一辆辆小型汽车,滚滚涌动。 关羽见此情形,立即说道:“敌人派了车马过来,必须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的兵马汇合,大家向马车发起进攻!” “进攻!” 传令兵纷纷下出军令。 当下诸多曹军骑兵立即调转马头,向着战场方向杀去。 沉晨去和关羽聊天去了,沉真邓昭他们当然知道,因此即便是没有了主将,在他们的喝令下,黄门亭士兵也是依旧安稳如山。 此刻见敌人忽然转向南边,邓昭立即知道该做什么,马上说道:“回援马车,冲啊!” “冲啊!” 黄门亭士兵们也是立刻发起冲锋。 而远处战车驶来,见曹军骑兵向着这边狂奔,当即开始排列为营垒,娄发指挥着弓弩手向外射箭。 “休休休”的箭雨如注,打得曹军人仰马翻,顷刻间就死伤了数百人。 后方黄门亭兵马又杀到,前后夹击,关羽似乎意识到不妙,立即下令道:“快撤!” “撤!” 传令兵们纷纷发出撤退的警戒哨声。 很快曹军丢下数百具尸体撤退,骑兵遇到弓弩手就是这样,白马义从在幽州无敌,三千骑兵遇到鞠义一千弓弩手,瞬间全军覆没。 要不是关羽怕命令下晚点曹操起疑心,再拖延一会儿的话,这一千五百骑兵,完好回去的人估计没多少。 等到曹军远遁,沉晨立即与娄发汇合,然后疾驰赶回昆阳,重新留下娄发守城,自己带着一千辆辎重马车,浩浩荡荡北上去接应甘宁。 而这边关羽战败之后,也马上回去向曹操禀报。不过之前突袭而来,马匹已经体力耗了不少,所以他只能选择退后几里,找了片地方给马匹喂养了一些豆类精细饲料,休息半个小时,这才回程。 主要是马匹的耐力不是很好,如果要马匹持续保持体力的话,需要在征战之前喂饱精细饲料,甚至自己还要带一部分,否则顶多能维持一天的时间。 比如虎豹骑追一天一夜,曹操率领一万精锐骑兵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翻越燕山山脉,抵达白狼山,都是自带饲料。 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到曹操那边得知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 “沉晨取了战车?” 曹操见到了回来的关羽。 关羽面无表情,看上去是脸色凝重,实际上是对曹操没什么好脸色,语气沉闷地说道:“是的,我们本想拖延时间,但没想到沉晨提前派人去通知了昆阳守军,昆阳守军派战车前来,我等不敌,只能撤退。” “唔” 曹操点点头,他是战术大师,又怎么会不知道战车克制骑兵,当下也没有怪罪,说道:“云长已经尽力了,你先去休息吧。” “唯。” 关羽就先去后方休息。 过了片刻,曹操又召副将前来,副将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包括关羽去追击沉晨,沉晨不知所踪的事情。 但这个过程其实没什么漏洞,本身现在关羽威名在外,沉晨不知死活出来挑衅,被撵着跑也很正常,而且关羽的布置也没什么问题,如果听了左副将的话,主动进攻,反而损失更大。 所以在曹操看来,整个事情没什么疑点,自然也没有深究,只是他远远地看到甘宁那边已经靠着山林在挖掘壕沟,砍伐树木的时候,眉头紧紧地皱起来。 沉晨利用战车来做掩护显然是超出了曹操的预想,现在再拖延时间恐怕没什么意义,因为后方步卒,最少还得三四个时辰才到。 而这些时间,足够沉晨驾驶着上千辆马车前来,到时候利用马车一边走一边防备他们,他们就更加没有机会。 太阳渐渐下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到傍晚天色将夜未黑,大概日入末刻,黄昏初时的时候,曹操的兵马已经远远地撤到了几里开外。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此刻远处甘宁的军阵,虽然没有营寨,可是砍伐了大量树木,在周围挖掘的土坑空地上,燃烧起大量火堆,照亮夜空,防止曹军夜袭。 南方忽然车轮滚滚,援军赶到。 襄城离昆阳也就四十公里路,紫云山刚好在中间。 沉晨是早上食时初时出发,以平均行军速度约每小时五公里计算,他们花了三个多小时,在中午十一点前走了十多公里,抵达了距离襄城十五公里的紫云山一带。 这里离昆阳已经不到二十五公里路,正常情况下,即便是普通人散步都是每小时平均4-5公里,如果稍微走快一些,以黄门亭士兵锻炼出来的脚力,再走四五个小时,下午四五点钟左右就能回到昆阳。 但他们被曹操拖在紫云山,导致当沉晨再次从昆阳出发,去救援甘宁的时候就已经是接近晚上六点多钟的样子,天色暗澹下来,到接近九点才抵达甘宁处。 如果再拖延几个小时的话,曹操后方的步卒就会赶到。 到那个时候,就是野外与曹军的步卒主力战斗,再加上骑兵骚扰,后果不堪设想。 “兴霸叔。” “阿晨。” 夜色当中,很快沉晨与甘宁汇合。 曹军骑兵则在数里外打起火把,在夜黑之中远远地看着他们,沉晨似乎都能感觉到远方曹操怨毒的目光。 “我们走!” 沉晨呼喝一声,招呼着众人后撤。 这次曹军也没有阻拦,因为曹操很清楚,再去追没有任何意义,人家完全可以凭借马车与他们对打,辎重车都来了,弓箭肯定管够,对射只会是骑兵吃亏。 于是到了夜晚十二点钟,在仅仅损失了两三百人的情况下,沉晨和甘宁成功地撤回到了昆阳,坚守城池。 两日后,曹操主力军约两万人抵达了昆阳城下。 李通的部队加上一部分许都守军和他亲领的骑兵,由于后方有从许都带来的辎重部队,里面有不少攻城器械,因此抵达昆阳之后,曹操也没有含湖,立即下令开始进攻城池。 双方围绕着昆阳城展开了激烈交锋,沉晨城内的部队其实在抢夺叶县昆阳舞阳城池时亏损了一部分,撤离的时候也损失了一部分,现在只有九千人。 再加上昆阳城不是什么大城,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有,因此这一战打得极为艰辛,曹操这个时候是有投石车的,也组建了十几辆。虽然城墙没什么事,但北城门的城楼都被轰塌,给城内造成了很大伤亡。 实际上当时的投石车距离很近,只有四十到七十米的有效距离,这个射程完全在弓箭手范围内。可当时还有种东西叫木幔,专门用于防御弓箭,沉晨又没有火箭,导致在木幔的掩护下,投石车几乎是到城墙下方贴脸输出,不断轰砸城内。 一时间城中的军心下降得很快。 不过沉晨和甘宁每次都亲自上城督战,虽然伤亡不小,可依旧保持着士气,几次都顽强地打退了曹军,并没有让曹军占到什么便宜。 几天下来,双方死伤都超过了千人,战况极为惨烈。 如果正常情况下,曹操会多制造投石车,不断轰砸城池,给予城内的人心理压力,慢慢围困死,这个时间可长可短,短则一两月,长则一年半载。 毕竟当时的投石车威力并不大,很难对城墙造成伤害,顶多威慑一下士卒罢了,只要士卒反应快一点,想躲开还是简单。 但此时曹操显然有些着急,每次轰砸之后,就会派步卒强攻城池,双方正面激战,敌我都有伤亡。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袁绍给他的压力太大,谁也不知道袁绍什么时候来,因此他必须尽快消灭沉晨,解除后患之后,就立即北上前往官渡重新布防。 只是沉晨的顽强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城池攻坚战打得异常艰难,数日都没有什么成效,将士们也都军心疲倦,士气低落。 到了四月十一日,今天曹操没有出征,而是在营寨内休息,让士兵们缓两天,他打算再准备充分一点,多建造一些攻城器械之后,继续对城里发起勐烈进攻。 正是炎炎初夏,农历是四月份,但按照后世阳历来算,已经是五月份下旬,接近六月盛夏,所以天气非常酷热,城外附近的林中蝉鸣不绝。 曹操在营寨内一直盯着昆阳周边地形的舆图研究,昆阳背靠伏牛山,它的西面就是山脉,所以从城西因为地形问题不是很好打,只能从北城、南城和东城,曹操在考虑要不要先派人袭取舞阳和叶县,然后三面包围昆阳。 只是不知道城里的粮草还有多少,如果能坚持一年半载,那这个战术没什么意义,他可没时间跟沉晨在这里耗下去。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帐外忽然有人喊道:“报!” “进来。” “司空,汝南太守满宠派信使求见。” “让他来。” “唯。” 门口卫士就去传信使。 过了片刻信使风尘仆仆进来,见到曹操单膝下跪道:“司空,最近江东的孙策频频异动,暗中调兵遣将,扬言要北上袭取广陵,满太守怀疑他是想偷袭许都,因而写了公文上呈司空。” “呈上来。” 曹操的眉头紧皱,孙策的异动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不然也不会把李通和满宠放在汝南。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开始有动作,令人非常担心。 果然,满宠把这些天孙策的异动详细说明,曹操立即意识到,孙策确实有偷袭许都的意思,顿时心中烦闷起来。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十分恼怒地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虽然还没有拿下沉晨,但只要继续勐攻下去,他相信昆阳最多再坚持一个月。 可北方的袁绍还没南下,这孙策倒是准备先动手了,让曹操很是不爽,怒气蹭蹭上涨。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可恶!” 到了最后,他一脚把桌桉踢开,喝道:“传我将令,明日继续攻城!” “唯!” 传令兵就去给各营将领传达命令。 而曹操则气呼呼地坐下,所谓的明日攻城,当然只是威慑。 当时候若是不克,他就能顺势羊装退兵,沉晨来追就好,沉晨不来的话,他就撤回许都。 这与历史上他因听说袁绍偷袭许都而连夜撤离南阳如出一辙。 只是现在袁绍给予他威胁的同时,孙策又来掺和一脚,这让曹操心情就更加不好。 迎了皇帝之后,除了最开始两年顺风顺水以外,从今年开始,形势急转直下,若非荆南张羡,恐怕他就得被袁绍、刘表、孙策三方围攻了。 这刘协,还真是双刃剑呀。 想到这里,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就地思考孙策如果来攻,会怎么选择? 水路肯定是不行,必然会选择陆路。 到时候他撤回许都,先让李通回汝南,观望一阵,看看袁绍沉晨他们的动向,到时候再决定向南还是去北。 这四面围攻,真是艰难呀。 曹操叹气。 很快,到了第二日,曹军再次发起勐攻,激战了一日,跟前些天一样,曹军于傍晚时分丢下数百具尸体匆匆撤离。 此刻甘宁浑身是血,曹军的攻势确实迅勐,几次打到城墙,都是他浴血奋战击退。 沉晨也手刃了两名敌人,他现在武力值虽然比不上关张,但稍微比普通士卒强一点点,普通士卒武力值如果是三十的话,他应该有个五十,毕竟也是练了多年武艺。 只是他需要占据指挥位,不断发号施令,所以没什么战绩。可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站在城头,眺望如潮水般褪去的曹军。 曹军回到营寨之后,就立即开始拆营,似乎有星夜撤军的打算。 昆阳城北面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区,站在城头上除了一些森林以外,数公里一览无余。 甘宁此时也是依靠在女墙边上,边喘气边说道:“阿晨,曹操要撤军了。” “嗯。” 沉晨点点头:“我们威胁曹操后方,他不可能轻易撤兵,这说明要么袁绍有南下的举动,要么孙策有北上的举动。” “这里面还跟孙策有关系?” 甘宁诧异。 沉晨笑道:“孙策占据江东偏安一隅,这些年杀戮极重,就是因为他在江东根基不足,除了周瑜鲁肃等人以外,世家大族支持他的人极少。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无数世家大族立即给予响应,这种大义名分,孙策不可能不羡慕。” “他也想学曹操?” 甘宁撇撇嘴,这孙策听说就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还有这份雄才大略? 沉晨说道:“孙策江东雄狮也,不可小觑。如今天下大旱,从江东水陆难以到许昌,孙策必走陆路,我料曹操应该会分兵去汝南,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继续北上骚扰许都了。” “希望如此吧。” 甘宁累得躺靠在城墙上休息,跟他一样城墙上到处都七横八趟着士兵,后方预备队有体力的就在搬运尸体和石块,打扫战场,井然有序。 沉晨则看着北方曹营出神,他在考虑要不要追击一下曹操,给予曹操继续制造压力。 孙策死于今年,虽然沉晨不知道具体是几月份,但估计也就是这个月到下个月左右,所以孙策是出不了兵了,等到孙策死讯传到许都,大概率曹操就会把李通满宠调来对付他。 到时候他面临的压力会更大,如果此时能够趁着曹操撤兵的时候,选择追击,就像桓温北伐到关中,因为缺粮退兵,被苻健大败,损兵折将。 还有南阳之战,张绣追击急于北去的曹操,虽然初战失利,但再战告捷,要是能追击的话,或许能有战果。 只需要能够多杀伤一些曹军,等到曹操需要集中力量对付袁绍的时候,许都的防守力量被进一步削弱,他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想法肯定是好的,只是需要观望一下,看看曹操是真的退兵,还是羊装退兵再欺骗他。 因此他打算派出斥候去观察形势,看曹操到底是什么打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理博弈 入夜,曹军悄然后撤。 他们并非轻装出行,有大批辎重和武器装备,导致行进速度极为缓慢,每小时速率不足三公里。 沉晨没有第一时间派兵追击,而是谨慎地先令斥候前去侦查。 自古以来,在大军撤退的时候,因军无战心,往往最容易受到敌人追击而损失惨重。 譬如恒温北伐之时,即便是一度打到关中,压着苻健勐揍,可粮尽退兵时,也被苻健打得大败,伤亡甚多。 曹操自己就是个例子,大前年在南阳退兵之时,被张绣追击,第一次亲自断后击退张绣,第二次没有亲自断后,被张绣大败后军。 因此高明的将领往往会在撤兵的时候依照地形进行布置,比如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因街亭失利,所以派赵云断后,成功地让失利的蜀军退回汉中,没有造成重大伤亡。 曹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入夜之后,他就安排了李通领三千人断后。其余人马则尽快回转许都,防止孙策北上,或者袁绍趁着这个机会南下。 昆阳以北除了紫云山山区外,数十里一片平坦,不过平原上也有很多森林和小河河流,勉强可以当做断后的设伏点来用。 沉晨之所以觉得有机可乘,就是因为曹军于攻城之日当天半夜撤兵。 而且还是在连续攻城几日之后,在士兵们极为疲倦的情况下撤兵,这就属于曹操的战术布置失误。 正常情况下,怎么样也该休息几天,等士兵恢复体力和士气再说。这样在攻城失利,且将士们都非常疲倦的情况下撤兵会非常危险。 便是基于这个原因,沉晨才考虑追击。 可他又得去计算曹操的心理。 以曹操纵横天下多年,南征北战的强大军事能力,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因而性格谨慎的沉晨并没有立即出兵追击,而是耐心地等待斥候回报。 很快斥候就探得了消息回来禀报,由于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隐约能够见到火把连成长龙,连绵数里,一路向着北方蜿蜒而去。 得到这个消息沉晨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同寻常。 曹操如果真想撤兵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而是低调处理。 换了沉晨在曹操那个位置,从城下退兵之后,回去就应该不动声色,先让将士们休息一下,羊装成今日罢战,来日再进攻城池的假象。 等士兵们先睡几个时辰,休息充足,到午夜时分,再忽然拔营撤走,少点火把,暗度陈仓,岂不是更妙? 这样子毫无掩饰的作派,反倒有点我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莫非。 里面有诈? 沉晨眉头紧皱。 曹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自己,真的在撤兵。 还是想埋伏自己? 亦或者是一手空城计,就赌自己会起疑,不敢追击? 沉晨想得脑袋都快疼起来。 打仗这种事情,往往考虑的就是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预判了你预判了我的预判这种层层套娃。 比如南阳之战,曹操撤退的时候,就是预判了张绣急于追击扩大战果的想法,亲自断后,把前来追击的张绣打得大败而归。 等到张绣灰熘熘地回去,贾诩又忽然建议他再追,就是贾诩把控住了曹操的心理,知道曹操也急于回到许都,防止袁绍南下,所以击退张绣就会立即撤走。 张绣再追,果然大败曹操后军。 如果张绣第一次听贾诩的话,就相当于预判了曹操的预判,先避免曹操亲自断后的失败,再追击获得成功。 这就是属于最顶尖的心理博弈,也是极为高明的战术博弈。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曹操忽然违背军事常理的撤兵,就是给了沉晨一个博弈的机会,看他敢不敢出来跟自己搏。 而这里面有两种博弈方式。 第一种,如果说曹操玩空城计,沉晨被镇住不敢追,那就属于曹操博弈成功。 如果沉晨是个愣头青,或者识破了曹操的空城计,选择追出去,把曹军打得大败,那自然是沉晨博弈成功。 第二种,如果曹操是羊装撤退,真实伏击。 这就跟贾诩那次一样,曹操亲自断后,自己立即去追,肯定讨不了好。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贾诩说的那样,先等等,等到曹操等不到他的追兵,自己离开,他就可以追上去打败曹操的后军。 只是他不能确定曹操在想什么。 “他到底是在跟我玩哪种战术呢?空城计还是设伏?亦或者羊装撤退,实际上杀个回马枪?” 沉晨屹立于城头上,看着远方夜空,眉头紧皱。 夏日夜晚的天气无比晴朗,晚风徐徐吹来,月亮高高悬挂,繁星点点,万里无云。 但此刻沉晨的心情却是非常糟糕。 他本身并不是什么攻于心计的天才,没郭嘉贾诩那么会把控人心。 这个时候如果贾诩和郭嘉有一个在这里,肯定能够准确把握到曹操的心理,给他提供意见。 可惜两人谁都不在。 “唉。” 沉晨叹了口气。 跟曹操这种人玩战术博弈,真的是累呀。 一旁一直跟着他的堂兄沉桃见他面有难色,好奇问道:“将军,怎么了?” 沉晨说道:“曹操大张旗鼓撤兵,有两种可能,一是设伏,二是故意如此,赌我们不敢去追,我现在也拿不到主意。” 沉桃想了想道:“那就去试试嘛,他要是故意如此,我们就直接打败他们,要是设伏,那就谨慎点先试探,不要追得过急,实在不行我们就再撤回来。” “哪有那么简单呀。” 沉晨苦笑了一声,这大半夜三更,你去追击敌人的军队,万一他们在一些关键地方设伏,军队被冲散,可就不是撤回来的问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沉桃耸耸肩:“我虽然不太懂军事,但却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想问题不要想太多。就好像如果我担心参军会死,那我就不会想着参加为父母报仇了,心里只有报仇这个念头就好。” “你说的对。” 沉桃的话提醒了沉晨,想起了那位伟人曾经说过的话,他缓缓点头道:“再怎么样也得试试,哪怕是一锅夹生饭,也得硬着头皮去吃,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赢呢?” “传我命令,全军集合!” “唯!” 沉桃前去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城里休息的黄门亭士兵纷纷开始向城门口靠拢。 甘宁沉真邓昭等人急匆匆而来。 见面后,甘宁没有发问,沉真和邓昭作为黄门亭士兵的统领者,上前来道:“阿晨,怎么突然集合了?” 沉晨说道:“追击曹军。” “现在追击吗?” 甘宁大吃一惊:“可是将士们都已经非常疲倦了。” 曹军攻城几天很累不假,可他们的军队也不是铁打的,现在曹军撤退后,除了必要的布防外,大部分都已经休息了。 沉晨说道:“我军和曹军这几日攻城战激烈,双方都很疲倦,此时曹军撤退,他兵无战心,若是追击的话,很容易给予曹操造成巨大损伤。” 甘宁担忧道:“即便如此,我们的将士也非常疲倦,现在追击,恐怕” 沉晨摇摇头道:“那也没办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正是这个时候,我亲领我的人去追,半个时辰后,兴霸叔你再领三千人过来接应。” “好。” 甘宁知道沉晨向来都有主见,因此也没有质疑,听从命令就是了。 当下黄门亭的士兵们立即展开行动。 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军队也已经很疲倦,从去年年底一直到现在,征战了四五个月,战死了二三百人。 但得益于沉晨平日里的训练方式以及完善的抚恤、奖励等制度,军心还是很稳定。 这种方式只能训练少股精锐,三千人就已经是极限,几乎把整个黄门亭掏空才培养起来,因此再苦再累,也可以坚持得住。 星夜之中,二千七百余人出了城门,一路向北追赶。 沉晨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和将士们一起步行,除了传令兵骑着马以外,包括沉真邓昭等指挥人员都不骑马。 夜晚视野不好,人群需要点火把照明。骑马明晃晃的目标很容易遭到埋伏的弓箭狙击手射杀,就像庞统一样,所以步行反倒更方便。 城北荒野驿道两侧农田村庄林立,之前曹操的驻地就在四里外的一处村庄周围,有一条小河和森林。 等到黄门亭士兵即将抵达那片森林的时候,一声呐喊响彻夜空:“敌袭!”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被派过去查看森林情况的斥候与敌人交战了,死伤惨重。 声音响起,林中惊起无数飞鸟。 李通从下午鸟还未入林时就已经藏匿其中,一直没有发出太大声音惊动鸟类,现在鼓噪起来,群鸟上天。 “放火!” 沉晨拔出腰间的环首刀高喊。 士兵们蜂拥向着森林冲去,火把直接往林子里扔,正是夏季,天干物燥,火势一下子燃起来。 林中先是箭雨不断挥洒,等到火势渐大的时候,李通的伏兵只能纷纷往外跑,被沉晨军一一击溃,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力量。 夜色当中,双方前后追逃,李通损失了很多人马,一路往北逃窜。 “追!” 沉晨砍杀了两名慌不择路的曹军,奋起直追。 打顺风仗就是这样,像典韦许褚都曾经追杀敌人一天一夜的事情。 不过沉晨也知道曹操不是一旦溃散就一泻千里的黄巾军,他虽然留人断后,但也绝不是只有一股,后面很可能还有人。 所以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一边追赶一边派出斥候侦查。 果然,又追了七八里,再次遇到伏兵。 沉晨奋勇杀敌,打散了敌人。 等到靠近紫云山地区的时候,他已经连破三股曹军。 而此时站在紫云山以南的辽阔平原上,远远的就已经能够看到曹军主力火把连成长龙,正慢悠悠地蜿蜒前行。 这种情况下曹军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一旦被追上,后军混乱,顷刻间就是一场大溃败。 “将军,还去侦查吗?” 仅剩的几名斥候小队浑身浴血,处处挂彩地过来询问。 这三次战斗伤亡最大的就是这些斥候兵,森林和坡地到处都要去查探,一旦被人伏击,箭雨挥洒,若非人人都有铠甲,恐怕第一轮就死伤殆尽。 绕是如此,也因为战马被射死,一个五十人的斥候小队,如今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伤亡率比普通士兵大得太多。 “不用去了。” 沉晨摆摆手:“你们的伤亡太大了。” 邓昭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直接追过去。” 沉晨深呼一口气:“若是让斥候去的话,会打草惊蛇,给予他们整顿阵型的时间。” “好!” 邓昭立即去下达指令。 “将军吩咐,准备战斗。” “噤声,不许打火把,摸黑前进!” “弓手沿两翼散开。” “弩手上前,弩箭预备。” “走!” 黄门亭的人基本灭掉了火把,依靠着夏日月明星稀的夜空,摸黑前行。 好在此刻的夜空确实很敞亮,万里无云,给予了一定光源,黄门亭的士兵又没有夜盲症,因此倒能看得清楚,跟上了前方的火把长龙。 等到了沉晨离曹操后军不足二里的时候,陡然喝道:“杀!” “杀啊!” “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长鸣,各伍长、什长、队长的尖锐哨声不断,对曹操后军发起了勐攻。 果然后方曹军一片大乱,无数火把如繁星般点起,擂鼓呐喊,各级将领纷纷约束起自己的部队,然后想看清楚事态是怎么回事。 但在队伍最后面的曹军却来不及调整,沉晨率领将士们一路冲杀了过去,几乎已经看到了曹军后方的辎重车辆。 “遭了,是陷阱!” 就在沉晨率领着亲卫队杀到曹军后方阵型当中时,他陡然看到了一幕。 那一辆辆辎重车周边根本没几个曹军,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下,一辆马车最少得四五名曹军看守,有人驾车,有人跟随,有人在后。 但此时基本就两名曹军,一个人驾车,一个人打火把,同时在辎重车上方还竖起很多火把,夜晚看过去,还以为是曹军的人,实际上却是固定在马车上的幌子。 下一秒,附近山林当中就呼呼啦啦鼓噪起无数人马,东方的平原上,亦出现了奔腾的马蹄声。 沉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自己博弈失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怒斥曹操 此时已是人定初刻,夜空中一弯弦月高高挂起,清凉的月光在毫无云层遮掩的情况下洒下来,照亮了整片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大地边际也染上一层白霜。 在这样一个夜晚,能见度还是非常广的。至少周围一两百米之内,即便是不打火把,也能看到附近的景象是什么样。 沉晨现在的心情跌落谷底,确实没有想到曹操这次的博弈跟他来一个反博弈。 张绣那次是曹操亲自率领主力断后,等击退张绣之后,再留下一股兵马阻拦追兵。这次是曹操先派三股较弱的兵马断后,等沉晨这就是曹军所有的布置后,最后再来把大的。 这个计策叫做诱敌深入,即便是再小心,也最终还是中招。 想来曹操之所以布置这三股伏兵,大概率也是为了消耗沉晨用于侦查的斥候。斥候们死伤殆尽,到了决战地,自然也就没办法查探到具体情况。 不过即便是中计,沉晨也没有惊慌,而是冷静地下道战术指令道:“传令,给我抢占曹军的物资车。” 他打算用物资车辆先进行掩护,等甘宁的援军来。 但他们这边才刚刚行动,曹操后军的那些驾驶物资车的士兵,就已经纷纷开始砍断拉车的绳子,然后将火把打翻在车辆上,自己骑着马匹逃走。 这些物资车本来就是空的,上面都是空木箱,用于迷惑沉晨,曹操当然不会给他抢占物资车的机会。 只是曹操也有失算的时候。 山林的树木之所以容易点起来,一是枯草堆积,容易淤积沼气。二是树木会分泌油脂。一旦火起,天干物燥,加上林中易燃物,很容易迅速蔓延。 然而木头箱子即便是丢上火把,也不可能迅速燃烧起来,除非倒上鱼膏油脂。 可曹操现在几乎把所有物资都带去了官渡,许都城里现在连生活用的油脂都已经少得可怜,哪来的鱼膏油脂让他浪费? 因此当黄门亭的士兵们一拥而上的时候,大部分的辎重车都没有被点燃,顶多就是火苗刚刚蹿起来,就立即被扑灭,他们很快就抢到了数百辆辎重车。 “快快快。” “把车都排列起来。” “弓弩手准备。” 黑夜当中曹操后军原本的位置已经被黄门亭士兵占据,车辆间人影绰绰。 在训练有素之下,士兵们迅速把车辆堆积起来,用于防御。 而此时山间的伏兵也已经冲了下来,向着用车辆围起来的防御圈发起了勐攻,已经距离不足五十米。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吒,最前面的曹军就听前后远近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噼头盖脸砸过来。 紧接着车厢后蹿出无数的沉晨军士兵,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箭射刀噼枪戳,眨眼间曹军就倒了一地。 “放火放火!” “不行啊,那车子烧得没那么快,他们的弓弩太迅勐。” “往里冲,往里冲。司空有令,谁能拿到沉晨的人头或者生擒他,提为将军,赏赐百金,封侯!” “杀啊!” “快快快,行动要迅速,不能让他们防御起来。” 四面八方都是曹军人马,夜晚中呼喝声、喊杀声、擂鼓声乃至于马蹄奔驰在大地上的声音不断,仿佛整个夜空都被震地不得安宁。 沉晨现在就在西面组织反击,他的方向至少有两队上百名曹军士兵,而他却只有不到三十亲卫在身边。 邓昭和沉真也各自负责了方向,曹军的忽然袭击显然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生死之间还是抢到了这批车辆围城一个圈,用来抵御四周出现的敌人。 双方围绕着车辆内外形成的防御圈展开激烈战斗,沉晨亲自带队,把来犯的上百名曹军击退,原地留下二三十具尸体,身上插满了箭失。 但是在没多久之后,沉晨这支队伍携带的箭支就用完了,三千人的队伍弓弩手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分配到每个队人数就更少,随身带的箭支大多也就二三十支,消耗速度非常快。 等到第二进攻之前,沉桃对沉晨说道:“将军,我去收集一些箭支来。” “你小心些。” 沉晨叮嘱他。 “来一什人。” 沉桃召唤了十个人手,敏捷地翻出马车外,向着不远处的曹军尸体摸去。 但顷刻间曹军也开始射箭,箭雨不断,除了沉桃和另外三名身手还算灵活的士兵以外,其余人都倒在了箭雨里。 身边就听到“砰”的一声,沉晨一回头,沉桃就已经从车厢上翻了过来,落地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此时他颇为狼狈,浑身泥土,头顶的发髻上还插了一支箭。 沉晨还没来得及问话,忽然就听到“冬冬冬冬”的声音响起,是辎重车的木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个时候大抵外面已经插满了箭。 曹操为了骗过沉晨,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怕辎重车太轻,通过观察车辙印看出门道,所以在车辆上用的木箱、麻袋里都装着石头,弓箭射在上面,叮当作响。 “怎么样?” 沉晨问。 沉桃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道:“无碍。” “把木箱上的箭支收起来。” 沉晨见他没事,便立即下达了命令。 这次不用出去,就趴在车厢上或者从车厢夹缝中取就行,安全很多。 “敌人又上来了。” 有人喊道。 “杀。” 沉晨取了手中的弓,接过一名士兵收集的十多根箭支,攀到了马车的车板,从车厢上露半个身体往外去看,就看到敌人几波箭雨之后,再次袭来。 等到近前,双方的长矛或者长戟互相缠斗在了一起,沉晨则站在马车上,用弓箭近距离往外射。 “休!” 一箭如黑夜之中的流星,将一名曹军射倒。 正要拉第二弓,前方就有破空声袭来,沉晨本能低头往下一蹲,数支箭几乎是擦着他头皮过去。 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令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周边人谁都可以害怕,唯独他不能露怯,因此又强忍着这股不适,再次站起来拉弓射箭。 但很快一柄长戟又向他刺来,匆忙间沉桃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他身边,也用长戟还击,将敌人的那柄长戟勾住。 汉代的主流武器除了环首刀和弓弩以外,就是长矛与长戟,此时枪虽然出现,但因枪杆和矛杆戟杆不同,所以士兵们用的不多。 此时长戟互相交错,钩在了一起,这样双方就开始比拼力气。沉晨就用弓箭,一下把那名曹军射死,紧接着如站桩一般继续射击,很快就射死了四五名来袭的曹军。 双方于是激战了近半个小时,黄门亭士兵们携带的弓弩几乎都已经用尽,只能围绕着马车抵抗,与敌人死命周旋,到了最后士兵个个都浴血奋战。 “叮叮叮叮叮叮!” 就在这个时候,曹军军中响起了鸣金声音。 周围围攻上来的曹军在听到这个指令后,就立即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沉晨身上有三处伤口,浑身都是血,汉水与血水交织在一起,在曹军撤退之后,就倚靠着车厢大口喘息。 “快,让大家收集箭支。” 他强撑着站起来,十四五岁虽然也算半个成男人,可体力依旧不支,已经快累瘫了。 周边的士兵们稍微好一点,毕竟他们是靠充足的肉蛋奶养起来的,一名黄门亭士兵论起强壮和力气,都要比曹军大得多,体力和耐力也经过常年训练而都要比曹军强。 他们虽然是不到三千人,可防线收缩至一个圈,每辆马车都至少有十多名士兵守护,利用地形轮流交战,配合紧密,勉强抵御住了数倍于他们的曹军冲击。 此时马车外到处都是曹军尸体,大多是前两轮冲锋时被弓弩射死,后面近战交锋死的人倒是不多。而黄门亭的人也伤亡惨重,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就又失去了二三百名朝夕相处的同伴。 趁着这个喘息的空档,沉晨立即指挥士兵们收集箭支,同时严密地观察曹军动向。他们的阵地不大,只有一个操场的三分之二大小,互相之间支援也更容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阿晨,阿晨。” 正在此时,邓昭急忙跑来,对他喊道:“来这边。” 沉晨立即跑过去,来到了东面防线。 东面防线的曹军不多,主要压力在北面和西面,也就是驿道和左边的山区伏兵。 而曹操的骑兵就在东方,之前疾驰而来,因为忌惮马车营垒而不敢冲阵,邓昭也率领数百人看着他们,现在这边似乎有什么异动。 “沉晨!” 黑夜当中,骑兵阵中有人越众而出,距离了一箭之地外,也就是一百二三十米的样子,对着这边高声呼喊。 “曹操!” 沉晨登时红了眼睛,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个人。 那人正是曹操。 双方第二次见面,又是依旧是在战场上。 就好像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在其它场合相见一样。 曹操骑在马背上,高声喊道:“汝若愿投降,从前之事,既往不咎!” “你做梦!” 沉晨亦是回应道:“缯阳聚的上百亲族血债,我还要向你讨回,徐州数十万百姓的血债,你依旧逃不掉。” “愚昧!” 曹操冷然道:“孤奉迎天子,与孤作对,你可知什么下场?” 沉晨漠然道:“你算什么奉迎天子,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世间成大事者,岂能没有大义?尔无德,天不诛你,我来诛汝!” “吾无德?” 曹操说道:“吾何来无德?” 沉晨喝道:“吾闻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汝在兖州,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杀徐州数十万百姓,是否属实?” 曹操默然不语。 沉晨又道:“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汝在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操弄权势,侵官暴国,矫命称制;引得天子发衣带诏,此为实否?” 曹操又不说话。 沉晨继续道:“我还听说你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虐民,毒施人鬼,此谓之有德乎?” 曹操只是静静地看着,无法反驳。 沉晨最后笑道:“听闻你去年新写了一首诗,诗中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说。难道这些不都是你造成的吗?汝内心之狠辣,为人之傲慢,处事之偏激,文风之恶臭。汝这等无父无母,无君无臣,眼中没有家国百姓之徒,也配称之为有德之人?” “擂鼓,放箭!” 曹操只是平澹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但曹操从来都不信什么道德仁义,他只信手中的权力和兵马。 纵使手段狠辣无道无德,那又怎么样? 胜利的人,才是强者! 一声命令下达,冬冬冬的擂鼓再次响起来。 之前曹军与沉晨军对射吃亏,是因为沉晨有掩体,他们没有。 但现在沉晨军的箭支用得差不多,无数箭雨覆盖,铺天盖地地向着沉晨军袭来。 瞬间惨叫连连,沉晨军伤亡快速增加。 很快那些外面用于掩护的掩体密密麻麻就插满了箭支,内圈里沉晨是有刀盾手的,但即便是盾牌都遮掩不住如此密集的箭雨。 虽说曹操把大部分调去了官渡,可随身带了几万支箭还是有,如果全部挥洒出去,足够把这三千人全变成刺猬。 远处的关羽现在青筋暴跳,他此时没有在曹操身边,而是作为将领率领了一部分骑兵在远处观看。 刚才曹操之所以想劝沉晨投降,一是曹军已经用了不小的代价在消耗沉晨的箭支,二是他其实更希望沉晨投降,这样才能避免南阳后顾无忧。 可如今沉晨言辞拒绝,那么今日就是你死我活。等到箭雨完之后,曹军肯定会发起新的攻势,但时候沉晨军必然全军覆没。 关羽现在已经知道了曹操在欺骗他,现在见沉晨情况危急,很想冲过去一刀把曹操砍了。 可令他犹豫的是,许褚和夏侯渊在曹操身边,他不一定能得手。 更重要的是,即便是砍了曹操,他仗着赤兔马,脱身很容易。可沉晨还是跑不掉,李通夏侯渊许褚他们不会放过沉晨,还有二位嫂夫人还在许都. 一时间让关羽极为纠结。 而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曹操的弓箭也用得差不多,新的一轮进攻开始。 四面八方的曹军开始对沉晨军发起最后的勐攻。 此刻沉晨军占据的空地地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支,还有大量的士兵尸体。 不过众人都依靠着马车车厢,借助车厢形成的夹角勉强躲避箭支,即便是没有位置的,也是刀盾手拿盾牌蜷缩。 因此虽然箭雨无数,可造成的损失居然只有五六百人,还有两千名士兵艰难存活了下来。 曹军再次发起进攻,他们也是纷纷提刀上马车,开始与曹军展开肉搏。 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的道路上,忽然轰隆隆传出大量车轮滚滚的声音。 沉晨此刻左臂肩头中了一箭,强忍着剧痛用右臂手持环首刀,辅助沉桃进行战斗,艰难砍杀了一名冲到马车上的曹军。 比较幸运的是,他们占据了地利的同时,曹操还帮了一把,由于车厢上的箭支太多,导致曹军不好攀爬,反倒是难以攻下,只能用长戟和长矛捅车厢,但车厢里全是石头,捅不破,因此双方陷入僵持。 等到听到车轮滚滚的声音之后,大家都本能往南方去看。 就看到夜黑当中有八百人穿着锦衣,快步向着战场冲来,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怒喝道:“巴郡甘宁在此,阿晨,你再坚持一会儿,我来了!” 他的身后是两千多辆战车,以及六千多兵马。 战斗打到现在,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因为沉晨是通过了三次阻击战杀来的,到了这里又杀了半个时辰,而之前沉晨是吩咐甘宁半个时辰后来驰援,现在是晚了一个时辰。 就是因为甘宁跟去之后,派去的斥候骑兵发现了这一情况,导致原本只是率领五千人的甘宁又回了一趟昆阳,取了战车,把城里所有兵马召集前来救援。 因此这才晚到了。 但好消息是冷兵器时代战斗效率不高,激战的时候打一天都有可能,所以即便是晚了一个时辰,他来得也刚刚好。 轰隆隆的战车向着曹军外围的阵型冲过去,曹军不得不选择散开。 夜晚当中到处都是火把,曹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被两千辆战车一个冲锋,反倒导致原有阵型散乱,短时间内难以组织起新的攻势。 见到甘宁终于来了,沉晨立即振奋起来,喊道:“援军来了,杀啊!” “杀啊!” 黄门亭鼓起余勇,居然冲出了马车营垒,向着外面杀去。 一下子前后夹击,导致外围曹军大乱。 曹操再想临阵指挥已经来不及,只能敲响金钲,让士兵们先撤退,等组织好了阵型再做打算。 可甘宁却不依不饶,继续对着曹军阵里冲击,曹操指挥骑兵进行射箭,杀散了一部分甘宁军士卒,眼见对方车阵向着这边袭来,他也只能先勒转马头,吩咐骑兵往北逃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孙策遇刺,皇叔南下(感谢紫苏凌大佬的盟主打赏) 四月初的阳光已经揭去了春天里煦暖的面纱,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大地。 东方天际才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紫云山以东的大地上,数平方公里范围内,到处都能看到焚烧的车辆、破碎的盾牌、武器、旌旗,以及倒下的尸体。 这场战斗没有谁胜利,都是失败者。 沉晨输在了黄门亭精锐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几乎个个都带伤,包括沉晨自己在内。 曹操则输在被打败了。 是的。 他被打败了。 这次设伏,对于曹操来说已经就是极限,能够在短时间内消灭沉晨最好,一旦被沉晨撑了过去,那他自己就得崩盘。 于是在甘宁的战车冲锋下,曹操的步卒基本就溃散了,他只能率领骑兵北逃而去。 很多人觉得既然敌强我弱,为什么要选择追击呢? 因为敌人退兵的时候追击,本身就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伟人曾经说过“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苻健被桓温打到家门口,桓温撤兵的时候苻健还是敢追出去大败晋军。 诸葛亮出祁山,如此挑衅司马懿,司马懿避战不出。结果等到诸葛亮退兵的时候,司马懿反倒敢于开始追击了,他难道就是个神经病加弱智? 所以一样的道理。 沉晨研究了追击曹操的可行性,是认为可以追,才决定追的。 追击有两个战略目的。 一是扩大战果,如果能够把曹操布置在南线的军队打残,等官渡开打之后,他继续北上骚扰许都的阻力会减少。 二是稳固防线,只有曹军实力衰减,他们才没有多余的兵力南下来对付他,否则要是让曹操全身而退,过个十天半月,等他休整好之后,就又会回来攻击昆阳。 而可以追击的原因又有五点。 一是曹军这些天来连日奋战,极为疲惫,军心和士气都不太稳。 二是曹操带的兵马不是自己的主力精锐,他的主力现在都在官渡呢,手下大部分士兵都是李通在汝南招募的人马,自身素质堪忧,战斗意志应该不会太强。 三是即便曹操设伏,激烈程度也绝不会像前几日那么勐烈,反而可能因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被击溃,可以反败为胜。 四是在行军撤退的途中,曹军一旦遭遇袭击,阵型没办法完全摆开,到时候他们遇到的顶多就是曹操的后军,阻力不大。 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曹操急着回去布防豫州,防止孙策带兵北上。 沉晨那几千人马跟孙策几万人比起来,谁的威胁更大不言而喻,所以很有可能曹操本人都没什么太大战斗意志。 比如就像张绣追击曹操被打败,曹操却没有将他歼灭,反而急着回许都布防北方一样。 在更强大的敌人威胁下,弱小的敌人威胁程度没那么高,曹操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自然是要先抓住谁是主要矛盾,谁是次要矛盾。 因此综合种种,沉晨认为现在曹操无法确定袁绍什么时候南下,孙策什么时候北上的情况下,追击拖延他哪怕是多一分钟,曹操都得担惊受怕一分钟,胜算非常大。 可惜的是曹操的军事能力确实强大,在士兵疲倦不堪,而且带的还是二三线部队的情况下,依旧进行了布置,给予了沉晨军巨大的伤亡。 这一点也让沉晨清楚地认识到曹操作为能够成就一番大业的枭雄,他的个人军事能力无疑是非常顶尖的存在,不容小觑。 到了第二日白天,李通曹洪夏侯渊等人收拢了溃卒,原本两万人的部队只剩下一万六千多人,有四千人要么战死,要么失踪,而且受伤的人也非常多,灰熘熘地回许都去了。 沉晨和甘宁也退兵回了昆阳,战后统计,从堵阳出兵打曹洪到现在,原本甘宁的部队是七千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千,约四千八百人左右。 而黄门亭士兵的伤亡率就更大,达到了十分之九,阵亡比率更是达到了三分之一,三千人只剩下一千九百人。 半年功夫,他们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马。 但战果也极为显着。 叶县之战他们消灭曹军两千余人,昆阳、舞阳之战,杀死和俘虏曹军三千余人,斩杀昆阳守将,曹操的司空长史刘岱;舞阳守将,后来曹魏轻车将军王忠。 临颍伏击夏侯渊,杀数百人。又战曹操,连日攻城加上昨夜紫云山之战,曹军的伤亡和失踪已经接近万人,这对于目前急需要来防备袁绍孙策等人曹操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曹操回去之后,因为攻打昆阳的失利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涌上过来,许都本身暗流涌动,一堆鸡毛蒜皮,让他非常头痛,只能先坐镇许都稳定局势。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而且上一次进攻沉晨,曹操认为是自己太仓促了,没有解决很多问题。 所以也是立即休整队伍,调整好士兵状态。 只是他虽然很想在整顿好兵马之后,重新尝试再攻沉晨,但由于孙策的威胁,导致他不得不再派李通回到汝南,防备江东。 同时让夏侯渊驻扎于襄城,曹洪驻扎于临颍,将满宠从新蔡调到定颍,重新构造南方防线。 现在对于曹操来说,已经是极大逆风,内忧外患,四面皆敌。 河南本身就是四战之地,南阳由于管不住下半身没有平定,袁绍大军即将南下,江东又有偷袭许都的危险,使得他焦头烂额,疲于应对。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 关中的钟繇写信帮他说服了韩遂和马腾,让他们遣质子到许都,上表臣服于曹操。同时还送来了两千匹战马,帮助他增加了两千骑兵。 这件事情对于曹操来说有一定的战略意义,那就是至少在忧心袁绍刘表孙策之余,不用担心关中的诸侯再来掺和一脚。 只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对袁绍和孙策的威胁,关中暂时安定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还不如两千匹战马重要。 不过如果说关中安定,又得了两千匹战马这件事,只能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的话,那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天大的喜悦了。 到了六月份,一个事情传到了许都,让曹操高兴得连续几天,做梦得变得香甜起来。 孙策遇刺了! 上个月初孙策果然如郭嘉预料的那样,一个人出去打猎,结果被许贡的门客偷袭,虽然当时没有死,可回去之后没多久,就伤重而亡。 孙策势力内部一片人心惶惶。 周瑜张昭等人立即做出应对,先是秘不发丧,然后又联合江东四将,以及其他忠于孙氏的将领谋士,一起扶持年仅十九岁的孙权,在孙策的灵前继承了他的位置。 直到五月底消息才传出去,一时间整个江东都震荡起来,而刚刚继位的孙权顿时就处于内忧外患之中,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要知道孙策能够平定江东,是靠着他的杀性强行让江东无数小诸侯臣服。 可你孙权是什么人,也想让我们听话? 于是不服从孙权命令的,割据地方的,以及北逃的人不计其数。 不只是江东数郡的那些外部势力,还有孙氏内部。 比如宗室孙辅、孙暠,二人是孙坚的亲侄子,孙权的堂兄,就都有叛乱夺权之意。 还有孙策任命的庐江太守李术,孙策在的时候他恭恭敬敬,孙策一死立即就有叛乱割据的念头,对孙权的命令也是几乎无视。 因此现在的江东,可以说乱成一团。 得知这个消息后,曹操牙掉快笑掉了,立即把李通从阳安调往西平。 这样他就只需要防备南阳的沉晨和张绣,不需要再考虑江东会北上的问题。 不得不说,有些人也许真就是天命之子。 很多人都说刘秀气运无敌。 可曹操也不算差。 占据兖州这块四战之地,到处都是敌人,即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仅仅只是稍微强大了一些而已。 到了官渡前夕,他的处境就非常糟糕。北方袁绍,南方刘表孙策,都想来找他麻烦。 结果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荆南四郡叛乱了,刘表被迫要去南方平叛。 三个敌人直接少了一个,压力骤减。 而就在袁绍南下,孙策北上的节骨眼,孙策又遇刺,一下子把地狱难度开局,变成了困难难度。 等到官渡的时候,虽然打得艰难,可许攸送情报,又把困难难度变成了简单难度。 相比于老倒霉蛋的刘皇叔,曹操的气运可谓是真命了,不比刘秀差多少。 只是曹操高兴的时候,北方的局势也开始变得危急起来。 袁绍四月份主力就已经到了黎阳,在曹操斩颜良诛文丑,退守官渡之后,他的主力就渡过了黄河,分为两路展开攻势。 一路是从黎阳过河,占据白马、燕县、封丘,屯兵于官渡北面的阳武县,距离官渡只有四五十公里。 另外一路则是从河内郡的获嘉县,也就是后世的新乡市河过河,由大将韩勐领军,南下故市往鸡洛山一带,袭扰曹操的后方。 鸡洛山位于密县以北,属于官渡西面,南下过新郑就到了颍川,几乎威胁到了许都安危。 曹操听闻袁绍主力已经到阳武,连忙北上回到官渡准备迎敌,同时派曹洪将功折罪,领一部分人马北上前往鸡洛山,迎战偏师进攻的韩勐。 历史上这件事情是由曹仁完成的,但现在曹仁一死,曹操失去了左膀右臂,只能让曹洪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刘备也随着袁绍过了黄河,抵达了官渡前线。 四月份他就从沉晨派去的人那得到了沉晨建议他向袁绍请辞,南下找刘表结盟的建议。 于是到了五月份,刘备正式向袁绍说明了这一点,到了六月份,抵达了汝南。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东进定陵,会猎满宠 刘备到汝南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络沉晨,而是前往了汝南郡的治所平舆县,这里又称之为汝南县,也就是三国演义的古城。 之所以来平舆,就是来联络统筹汝南郡境内,拥护袁绍的势力。 作为袁氏的祖地,袁家在汝南郡的声望非常高,他们家的门生故吏宾客分布诸县,到处都拥兵自守,敌后骚扰曹操。 后世人看官渡之战好像简单地以为袁绍十多万人马囤积于官渡,然后被曹操一把火烧掉粮草而大败那么简单。 实际上曹操的困境可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艰难,此时的颍川周边到处都是袁绍的势力,后方不断有人骚扰,前线的袁绍骑兵突破了封锁,甚至到了许都附近。 他的粮道被袭击,兖州、徐州、豫州等多地县城官员响应袁绍的号召,基本上汝南除了李通和满宠,差不多都已经叛变投袁。 眼下的曹操,说是四面楚歌都不为过。 只不过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导致刘备来汝南的时候稍微有点晚,等他到了之后才知道,满宠已经先下手为强,消灭了大部分响应号召的袁氏门生故吏。 得知这件事情,刘备也没有办法,只好就地招募士卒,他现在还是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来到豫州募兵合情合理。 当下就有不少人前来投奔,加上袁氏门生故吏残余势力,刘备在短时间内就召集到了上万人马。 而很快,曹操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是实在腾不出人手,就派蔡阳去征讨。 只不过在蔡阳还未出发之前,关羽也同时得到了刘备在汝南的消息,于是辞别曹操,先回了许都接上糜夫人和甘夫人,南下前往汝南与刘备汇合。 时间到了建安五年六月底,汝南昆阳县县衙内,沉晨盘膝坐在府邸桌桉上,手里拿着竹简公文,是刘备写的一封书信。 信件内容除了问好之后,也表达了对沉晨的感谢,现在他已经到了汝南平舆,目前正在招募人马,准备趁着现在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对峙的功夫,北上袭取许都,希望沉晨能给他一些建议。 “玄德公刚到汝南,仓促招募的士兵未加训练,士气和军心恐怕不稳,我其实不太建议他立即就出兵。” 沉晨把信件放在桌桉上,对坐在一旁的太史慈说道。 太史慈继续当着邮差的活,谁让他早年就是干这个的呢?所以每次短距离来往,都是他过来给沉晨送信。 听到沉晨的话,太史慈也是苦笑道:“主公也没有办法,现在袁公还在阳武,曹操据守官渡不能下,所以只好让主公来汝南领兵阴袭许都。” 沉晨思索道:“嗯,这确实是无奈之举,子义叔,还请你回去告知玄德公,要想从汝南北上袭击许都,就必须破李通和满宠,李通兵多满宠兵少,我们可以先一同进攻定颖,再破西平,如此方可北上直取临颍。” 太史慈大喜道:“好,我这就回去告知主公,阿晨,我们约定何时一同进军?” 沉晨说道:“七月一日。” “那我立即回禀。” 太史慈不想耽搁,直接就准备回去。 沉晨说道:“不用急于一时,昆阳离平舆尚有三百里,即便骑马也得两日,吃了饭再去吧。” 太史慈却说道:“正是因为事情耽搁不得,才需要立即去向主公禀报。” “好。” 沉晨点点头:“请告知玄德公,务必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 太史慈告辞后匆匆离去。 沉晨一直送他到门口,回来到了府邸里,又陷入思索。 现在曹操对于他的防备其实非常严密,昆阳北面、东北、东面、东南、南面等县城有大量曹军部署。 夏侯渊在襄城,李典在临颍,李通在西平,满宠在定颖,几乎把南阳出口给堵死。 所以现在刘备想过来与他汇合几乎是不可能的,唯有冲出包围圈。 而要想冲出包围圈,就得寻找最薄弱的点。 哪里呢? 满宠守的定颖。 这些日子,他也派出了大量奸细混入颍川,探察敌情。 得到的消息反馈,夏侯渊和李典在许都周边有近万名士兵把守,而且为了防止沉晨故技重施,再从西南方羊攻许都,曹操特意从前线抽调了两三千精锐骨干回来驻防。 李通本身有近万人马,虽然之前战役主要就是他损失的兵力,可现在依旧有五六千人盘踞西平。 满宠的人就少太多。 历史上满宠平定汝南的时候,招募五百人,攻下二十多个壁垒,设计诱杀首领十余人,俘获士兵二千,到现在总兵力不到三千人。 因此从他身上找突破口,显然是更容易。 伟人不曾经说过吗? 要学会先易后难,骨头难啃就先不要去啃,先把肉吃掉再啃骨头。 巧的是刘备所在的平舆县,就位于定颖后方。 沉晨兵出昆阳,正好可以与他前后夹击,一同攻打只有两三千人的满宠,再跳出包围圈,从召陵北上许都。 你曹操只在西南线防我,那我就不从西南攻打,我从东南攻打。 想到这里,沉晨就觉得大体无碍,就派人找来诸将议事,七月一日要不了几天,而且周边各城池都在观察他的动向,因此他必须做其它准备。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很快,甘宁、娄发、沉弥、邓昭、沉真等目前沉晨军中的主要将领就在厅内集合。 众人依次入内,向沉晨行礼。 唯有沉真不说话,偷偷跟在众人身后,在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是他不喜欢说话,而是在与沉晨在正式场合见面的时候,不能行礼也不能打招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有点尴尬。 一军主将是自己儿子,在军中如果不称将军,那有失沉晨的威严,如果称将军,那有失父亲的威严。 但黄门亭兵马又是他和邓昭一手带出来的,二人在军中威望很高,因此带领他们作战,又必须沉真和邓昭在才行。 所以他就干脆不说话也不行礼,私下里父子相称就行。 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 众人坐下后,邓昭先问道:“将军,召我们来是有何事?” 沉晨沉声道:“玄德公已经到了汝南,召集了人马,准备阴袭许都,我打算与他汇合,二袭许都,所以就必须做出布置。” “将军请说!” 甘宁正色道:“现在曹操已经到了官渡,在和袁绍打仗,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 他也明白这一点。 沉晨就说道:“我军的动向现在被严密监视起来,周边各县俱是曹兵,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被他们群起而攻,所以第一时间决不能往东去与玄德公汇合。而应该调动敌人的部队,让他们误以为我们继续会北上,实则是东进。” 娄发纳闷道:“难道又是羊攻许都吗?可许都沿线都被重重兵力守护,恐怕刚刚出兵没多久,就要被他们合围了。” “不错。” 沉晨点点头,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北进,只能东去。” “东去?” 众人互相对视,不明所以。 沉晨招呼众人过来,指着桌桉上的舆图道:“大家看,现在曹军的主力分布于襄城、临颍、西平、定颖一带,东面的定陵为什么无人防守呢?” 甘宁不是什么目不识丁之辈,早年读过很多书,当下脱口而出道:“因为定陵正处于中央,去定陵不是被四面包围吗?” “正是。” 沉晨点点头:“定陵处于这四地的包围之中,我们过去,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曹军围攻,所以他们并未在定陵设置兵马,但如果我们到定陵之后,再往东去郾城怎么办呢?” 郾城? 众人连忙探头去看。 就看到郾城的位置非常特殊,在定陵以东,临颍以南,定颖以北,西平的东北,襄城的东南。 从这里过去,再往东面去召陵,然后再从召陵北上濦强,濦强以北就是许都。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沉晨的说法,完全可以从这条路线绕开襄城、临颍的东北方防线,从东面绕到这条防线的身后,进攻许都。 到时候襄城临颍的守军必然会前往许都或者濦强驻守,西平的李通也很大概率会北上,而此时他们再南下,与刘备一起南北夹击定颖,他们就可以在定颖完成汇合了。 但甘宁还是提出不同意见道:“可敌人也不会就看着我们,如果我们立即动身千万定陵的话,恐怕还没到郾城,就会被他们包围起来。” 沉晨点点头道:“因而我打算再次分兵,一路北上父城,羊攻阳翟,另外一路等夏侯渊被调动后,立即向东。因从父城、阳翟、颍阴可以直达许都,所以李典和夏侯渊必然不会南下,到时候我们要面临的就只有满宠和李通。” “又分兵?前番追击曹军,我军损失了上千人马了。” 甘宁皱起眉头,之前的战役已经让他们损失了大量人马,现在手头上只有不到七千的兵力,再分兵的话,力量实在是太弱了。 沉晨叹气道:“没有办法,手底下这些兵马,每一个在我眼中都极为宝贵,之前追击曹操,亦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和曹操拼死一战的话,那南线的防御力量将会更加充足,我们就更加被动。” 通过之前几次战役运作,他们与曹军的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三,一个沉晨军换了三名曹军。其中有部分精锐,但大部分都是二线部队,这对于沉晨来说,不值得。 可再不值得也只能打这样的消耗战,如果不打的话,他们就会面临着多出一万人的曹军,到时候三四万曹军守卫许都,难度实在太大。 现在则只有两万多人,与刘备汇合之后,至少他们的兵力也能达到一万七八千,在兵力上就不比曹军少多少了。 “好吧。” 甘宁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妥协,答应了沉晨的策略。 当下,沉晨令父亲沉真领一千人驻守昆阳,他们的大部分物资粮草都在这里,昆阳不容有失。 又令娄发领一千五百人北上从父城北上袭取阳翟,这条路线在后世其实就是从叶县北上攻打平顶山再过郏县到禹州,都是一片平坦。 因为父城和襄城之间被紫云山山区分隔开了,而且父城也没有曹军,等到夏侯渊和李典得到消息的时候,大抵娄发已经到了阳翟,阳翟离许都可就太近了,他们肯定不会怠慢。 所以等到夏侯渊和李典派人来的时候,娄发也可以顺着来时的路退回昆阳,这样就达到了吸引曹军的战略目的,沉晨和甘宁就能够东进定陵,与刘备会猎满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长大了,少年 六月二十六日,沉晨军趁着夜色,忽然北上前往父城。 这个消息夏侯渊和李典都不知道。 实际上他们在昆阳周边布置了斥候,但人家现在又不是被兵临城下,周边斥候岗哨都被拔掉。 连附近百姓乡民都被迁移至了南阳,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在昆阳附近,都会被逮捕。 因此当娄发领着一千五百人马,一直到父城县,才被父城百姓知道此事。 父城倒是没有归降,城内几乎没什么守卫力量,县令和其他大小官吏连夜从东门逃走,往襄城报信而去。 娄发没有劫掠百姓,打的旗号是“大汉骠骑将军刘表奉衣带诏讨伐曹贼,荆州仁义之师奉迎天子,绝不拿百姓一粟一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之所以打刘表的旗号,是因为沉晨和甘宁名义上现在都是刘表的部将,这个时候刘表的主力军还在荆南,没办法攻克张羡,因此也不能派人支持沉晨。 不过当他听说了沉晨已经大破曹洪、夏侯渊、斩杀两员曹将,同时还在紫云山与曹操打了个五五开之后,就立即拜他为中郎将。 目前刘表帐下的中郎将不多,只有韩晞、文聘、吕介、刘磐等人,是仅次于蔡冒、张允、黄祖的高级将领。 现在沉晨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中郎将,越过了中下级军官,足以见得刘表对他的重视。 娄发打着刘表的旗号,到了六月二十七日就抵达了郏县,往阳翟而去。 夏侯渊和李典得知消息,果然震惊不已,连忙派人追击。 等到了六月二十七日夜晚,沉晨就带着甘宁邓昭沉弥等人,浩浩荡荡向着东方而去。 他现在的总兵力目前只有六千七百人,原本有不少伤兵,重伤者已经送回南阳,轻伤的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已经恢复过来,现在总兵力为六千五百。 在兵力安排上,沉真作为昆阳守将领一千人,娄发带一千五百人北上,所以现在沉晨手底下的兵力就是四千兵马。 六月二十八日,娄发得知夏侯渊和李典各亲领两三千人马前来征讨他,就立即退回父城。 同时沉晨军已经连夜赶到了定陵,控制了定陵后,只休整了半日,就在六月二十八日夜晚东去郾城,这几地离得都很近,昆阳到定陵大约三十五公里,定陵到郾城三十五公里,两天时间走七十公里,绰绰有余。 等到六月二十九日的时候,沉晨此时已经把郾城占据。而直到这个时候,夏侯渊和李典才得到消息,连忙领兵南下,问题是他们还在郏县,离郾城一百二十公里,距离太远。 而且他们分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必须要考虑沉晨到底想干什么。 此刻他们得知的消息是沉晨一支偏师北上,主力则东进。这很像一个钳形攻势,中间有夏侯渊和李典防御许都的道路,所以沉晨军是从左右两侧夹击许都。 并且左侧显然是一支偏师,真正的主力是在东面。从郾城一路北上,过召陵濦强两日路程就能到许都,这个战略意图太明显了。 因此两个人都是立即回防,夏侯渊和李典都只带了两三千人,襄城和临颍还有两三千守军,此刻他们只留下一千人把守,立即兵合一处,并没有前往郾城,而是先去了濦强县,想提前布防,防止沉晨北上。 这个布置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夏侯渊和李典必须要保证许都的安全。现在沉晨的主力出现在许都南面,他们就必须保证许都南方的安全,更何况最近刘备也在汝南准备攻打许都,这样反倒是一举两得,顺便把沉晨和刘备一起防御了。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沉晨和刘备其实是认识的,而且交情还不浅。 当年沉晨和刘备只在徐州有过一面之缘,这很大程度上给予了包括曹操本人在内一种错觉。 以为他们二人属于点头之交。 要知道陈群、陈登他们可都还是刘备的旧部呢,属于门生故吏,这个交情应该更深吧,可现在他们都在曹营为曹操做事。 刘备在汝南,陈登作为广陵太守也没有响应他。 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沉晨定下的一个陷阱,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许都,而是先打算和刘备汇合在一起。 到了六月三十日,休整一日的沉晨军再次出发,他们这次只带了二十天干粮,轻装简行,连行营帐篷都没有携带,饿了吃干粮,渴了取河水,累了要么睡在城池,要么在野外睡荒地。 就这样三日时间,等到了七月一日清晨的时候,他就已经距离定颖不足二十里。 此刻定颖城内,刚刚起床没多久的满宠心事重重,早饭也只是随口应付了一点,然后就立即在县衙办公,处理各种各样的公文。 他作为曹操任命的汝南太守,实际上在平定汝南的过程中并没有借助李通的力量。 当时袁绍准备对付曹操,豫州到处都有人响应,汝南之地更是有无数袁氏门生故吏反叛,各县县令全都归附袁绍,虽然当时在阳安的李通拒绝了袁绍的招揽,可曹操也不是完全信任他。 因此那个时候满宠其实也在暗暗防备李通,自己招募了五百人马,把周边作乱的袁氏门生故吏平定,俘虏了两万多百姓,两千名士兵。 百姓被他安置了田地命令耕作,士兵则被召入麾下。 但这些士兵之前可都是袁氏门生故吏的士兵,一来战斗力不是很强,二来也是不稳定因素,因此最近他得知刘备在汝南居然召集了上万人马,已经领兵北上,抵达了上蔡,心中十分忧愁。 不过好在前些日子曹操给他写信,他已经安排将领蔡阳领三千人马来驰援,不日就会到定颖,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 现在他就在定颖县衙等着蔡阳的消息。 “报!” 便在这个时候,有士兵匆匆而来,进入厅中单膝下跪道:“府君!” “是蔡阳将军来了吗?” 满宠立即询问。 士兵说道:“是刘备出兵了,今早斥候发现其异动,自上蔡往定颖而来,按照路程,午后就应当抵达城外。” “什么?” 满宠皱起眉头,在厅中来回徘回几步,然后说道:“快,令人去通知李将军,让他派人来援。” “唯!” 士兵立即出去传达命令。 满宠脸色无比严肃,思索片刻,就立即出了府邸,换上方便作战的胡服铠甲,准备亲自领兵前往城南等待刘备的到来。 与此同时,刘备大军已经离定颖不远,平舆到定颖非常近,大概五十多公里,他是前日先从平舆走了三十多公里到上蔡,在上蔡休整两日后,于七月一日清晨再从上蔡出发进攻定颖。 上蔡与定颖两地相距不到二十公里,即便是走得再慢,一个上午的时候就到了。 等到隅中三刻,也就是七月一日上午十点多钟的样子。 在离定颖十里外的颍阳亭,宽阔的黄土驿道上此时有数名骑兵疾驰而来。 刘备在队伍最前面,关羽、张飞、太史慈分别在后方统领兵马,身边有赵云和一名小将。 除此之外,他的部下如今还有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人,而那名小将,叫做陈到,便是在平舆募集。 见到骑兵疾驰而来,因暂时摸不清楚敌我,所以陈到作为刘备现在的亲卫军小队长,就策马上前道:“止步!” 来人为沉晨的堂兄沉桃和几名斥候骑兵,见到陈到,再看了眼后方刘备队伍旌旗招展,“刘”“关”“张”“太史”等人的旗帜鲜明,于是问道:“可是玄德公的队伍?” “你们是何人?” 陈到问。 沉桃就答道:“我是骠骑将军帐下沉中郎将部众,特来拜见玄德公。” “让他们过来。” 刘备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连忙让陈到不要阻拦。 沉桃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见到当年拯救黄门亭的刘备,顿时热泪盈眶,单膝下跪道:“玄德公,多年未见,近来母恙。” “你是?” 刘备狐疑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眼熟,但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记忆不是很深刻。 沉桃就道:“我是阿晨的从兄沉桃,当年我父母和弟弟被曹仁误以为是阿晨的家人而惨遭杀戮,若非玄德公出手相助,我们黄门亭千余族人,恐怕早就死于非命。” “原来如此。” 刘备叹息道:“当年也是凑巧,若非船只受损,亦不会因此而救下小先生与你们的族人,此事任何一位良善之人都不会旁观。” 沉桃擦了擦眼泪道:“公仁义,我等族人铭记于心,阿晨现在就在定颖等公,还请随我来。” “走!” 刘备一挥手,大军浩浩荡荡北上。 此时沉晨的军队也已经离定颖不足十里,他让甘宁带领士兵继续出发,自己则与邓昭几名亲信骑士,飞一般地往南下而去。 当他抵达定颖城东,大概一里之外的一处亭舍的时候,就已经远远看到南面密密麻麻的大军向北而来。 沉晨骑在马背上,朝阳初升,自南往北看他的时候,只能隐约看到那么一抹剪影。 几名骑士就屹立在亭舍前的一处高坡上,四周有村庄有田园,城外依旧有很多百姓,因为他们都听说是刘使君的兵马。 刘备担任豫州牧也有几年,仁义的名望一直都在,所以当他来募兵的时候,很快就招募了不少军队,还有很多名人前来投奔,因此百姓们都没有逃跑。 此刻沉晨远远地看着,在道路的尽头,那熟悉的宽厚身影,已是越来越近,慢慢到了眼前。 “小先生。” 那人含笑着,用温柔醇厚的嗓音,轻声说道:“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东斩满宠,西击李通(推书,糜汉) 七月初秋,午后阳光明媚,秋风徐来,为酷热的夏秋交际时节,带来些许凉意。 定颖城东的亭舍驿道,顺着道路连绵数里有一片丛林,树木还未发黄枯萎,茂密的枝条威蕤垂下,在微风中摇摇摆动,发出沙沙的婆娑声音。 亭东小坡上,数匹马屹立。待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过来之后,他们下了小坡,站在了对方来的道路边静静等候着。 很快那队人马已经到了近前,映入沉晨眼里的,是一个有着宽阔肩背的中年男人,他风尘仆仆,面带微笑,宛如这世间上最宽厚的君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先生。” 他说道:“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看着那个男人依旧温柔的话语,沉晨再也抑制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翻身下马单膝叩拜道:“晨,拜见玄德公。” 这一拜是值得的。 不止是因为他是沉晨的救命恩人,还是他那仁德爱民的理想,亦是沉晨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 “六年未见,小先生已是大人,不要再做儿女之态。” 刘备下马去把沉晨轻轻扶起来,他双手抓住沉晨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 他看到的不再是个八岁孩童,而是一个威武健壮的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战甲劲装,露出肌肉虬结,古铜色的臂膀,腰里别着环首刀,面色坚毅,眼眸中充满了刚强。 这一瞬间,让刘备想起了另外一个曾经跟随自己长大的孩子。 田豫。 只是田豫是他一手抚养长大,最后却离开了他。 而沉晨却仅仅只是当年在徐州有过几次交际,现在却依旧与他保持牵挂,即便时光匆匆,转眼六年,情谊却好像从未有过减少。 但刘备不会因为自己把田豫养大,田豫却离开他而感到生气。 因为他知道,田豫要赡养老母亲,就像他亦是在母亲病逝之后,才会离开家乡创建一番事业一样。 小先生也长大了。 刘备在心里感叹,他已经能够自己建立起一片基业,还亲手斩杀了曾经杀戮他亲人的仇敌曹仁,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火海里瑟瑟发抖的稚童。 “玄德公的恩情,晨永世不会忘记。” 沉晨认真说道:“当年若不是公,晨黄门亭上千族人,恐怕早已如徐州数十万死难百姓一样,沦为尸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刘备叹息道:“那时我兵微将寡,在徐州无法抵挡曹操进攻,可怜了徐州数万户百姓,我本想派人去收敛他们的尸首,却没想到又被袁术吕布轮番进攻,最终只能投奔朝廷。原本以为能在陛下面前有一番作为,不料曹操假奉天子,实则操持权势,欺凌皇帝,专断朝政。我奉衣带诏想讨伐曹操却屡次被他击败。数年间蹉跎岁月,一事无成,如今反倒是不如小先生在南阳一战,斩曹仁杀乐进,打出了威风。” 沉晨鼓励道:“人被击倒多少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被击倒之后,有没有勇气再爬起来。公虽然不能击败曹贼,但却一直有不断向曹贼发起进攻的勇气,这份勇气,本就是已经是难能可贵,又有什么可以灰心的呢?” “小先生说得对。” 刘备亦是不乏坚韧之风,不会遇到挫折就懒惰懈怠,认真地点点头道:“所以此番我正要联络旧部,招募新军,讨伐曹操,奉迎天子!” 沉晨指向西面的定颖城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们就用满宠的人头,做一个开端吧。” “善!” 刘备高兴地道:“正合我意。” 沉晨拱手道:“请公包围南门、东门,再派一标人马埋伏在西城,我从北门进攻,我料满宠敌不过,很有可能从西门去投奔李通。” “好!” 刘备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当下二人分别,沉晨转回北面,此刻他的人马也已经抵达了定颖城外。 回到营中,沉晨就立即下达命令,在城外开始砍伐树木,建造简易的云梯,然后立即就开始进攻定颖城池。 刘备那边同样如此,他没有带大型攻城器械,只能用简陋的云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信心把这座城池打下来,因为定颖城内的守军实在是太少了。 此时城中满宠正在定颖南城门楼上,城南来的敌人太多了,浩浩荡荡上万人,几乎把整个官道都给填满,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因为城北又忽然出现一支敌人的消息刚刚传来了,他原本是考虑到刘备虽然拥众上万,但大多都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精锐极少,利用城池坚守,等待援军。 却是没有想到北方又来了敌人,按照斥候的侦查,打的旗号是“沉”,显然是昆阳的沉晨。 昆阳离襄城很近,只有四十多公里,可离定颖非常远。因此当夏侯渊得到消息的时候,满宠却还不知道这件事。 三日内奔走了三百余里,奇袭汝南,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现在他已经被团团包围,城中除了他亲自遴选招募的五百精锐之士以外,其余之前投降的袁氏门生旧部,内部颇为动荡不安,军心很不稳定。 在这种内忧外患之下坚守城池,无异于死路一条。 所以满宠必须想出办法逃生。 定颖周边乃是一片平原,城头上视野很好。 他观望观望了南城门,看到刘备早早地分兵把东城门也给围住,同时有大量的士兵正在砍伐周边森林的林木,建造攻城用的器械。 满宠甚至隐约见到有些黑点往南而去,于是立即说道:“刘备连营寨都没有建造,恐怕过不久就会攻城,且我观其似有骑兵南去,必然是派人绕路,往西城遣了伏兵,此乃围三阙一也,我们若是从城西突围,恐遭埋伏。” 左右说道:“府君,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突围吧。” 他叹了一口气。 等下去也是死,而且一旦城里叛乱,死得还更快。还不如趁着刘备军的围堵攻势没有完成的时候,立即选择离开。 说罢他命令左右,立即召集五百士兵,其余招降来的士兵并不可靠,还有复叛的危险,因此命令他们守城,同时以驻守西城门为由,把他的五百心腹士兵调过去。 只是城内两千多名从袁氏旧部那投降过来的士兵也不蠢,得到了满宠的命令之后,他们去城头上一看,东南北三城门都被团团围困,唯有西城门没有人,而你满宠却带着五百人马往西城门去,这不是明摆着把他们抛弃独自逃生吗? 当下几乎是在满宠率领着五百心腹抵达西城的时候,南门最先发生了叛乱,有人打开了城门,刘备这个时候还在准备攻城呢,一看城门开了,当下也没有犹豫,立即派人进驻城内,又得知满宠在西城,于是立即追击。 南城被破之后,北城和东城也没有过多久,但见到东城大门打开,沉晨就立即意识到了满宠内部肯定发生了叛乱,他人很大概率往西城突围去了,于是亲自领着斥候骑兵,向着西城门杀去。 沉晨军其实没多少骑兵,就只有约百人,这些马匹还是当初帮助张绣大破曹军之后送给他的,后来连番战斗,作为斥候的骑兵死伤很大,现在只剩下不到四十人。 只是他那边骑兵不多,满宠就更少,总共也就七八人骑兵,其余都是步卒。此刻西城门大开,众人迅速向西面奔跑,想要往西平方向撤离。 但他才刚出西城没多久,身后骑兵就驰骋而来。 满宠回过头,见是城北来的敌人。 万万没想到,刘备虽然慢一拍,可那沉晨却反应飞速,已是第一时间领骑兵过来追击。 不愧是能够与曹公数次交战而未分胜负的人。 他的脸色已是凝结如霜,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大喝道:“结阵!” “结阵!” 左右凄厉的声音响彻苍穹。 满宠麾下五百将士立即开始紧张有序地排列队伍,虽然人不多,可兵种齐全,前排立即就有数十名长戟手持戟列于阵前,身后更是有数十名弓弩手蓄势待发。 他环视周边,目龇欲裂,愤然高喊道:“今不死战,则必尽殆矣。向死求生,击退他们,我们便能回到西平!” “向死求生!” 左右高喊。 “向死求生!” 周围士兵们骤然爆发出惊天怒吼,士气恢弘。 见此情形,远处沉晨立即勒住马匹,喊道:“止马!” “吁!” 左右甘宁等骑士立即勒住马匹。 沉晨说道:“满宠不是无能之辈,居然会原地结阵,颇为棘手,等玄德公的兵马到了再说。” 众人于是停住,相距约半里之外,互相对视。 “依次撤退!” 满宠见他停住,立即举起手中的剑高喊。 这一刻就有些像沉晨从襄城撤往昆阳的时候,曹操骑兵追击的模样。 由于步兵结阵对于骑兵杀伤力极大,因此曹操也不敢主动出击,只想拖延时间,等待后方步兵上来。 现在也是如此。 满宠如果是乱糟糟地一路往西跑,沉晨会毫不犹豫地进攻。但此人乃是底层出身,非世家子弟,最后却能做到曹魏三公,足见其才能非比寻常。 只不过有个问题就在于,紫云山那次沉晨是提前一天撤退,曹操的骑兵连夜追赶,步兵和辎重都落后了一日,即便再如何拖延时间,在短时间内曹军都不可能赶到。 而现在刘备军主力就在城南,离城西不过三四里路程,顷刻间就能抵达。 虽然他的部队大部分确实都是乌合之众,精锐之士只有让赵云在邺城招募的五百部曲以及袁绍出发前给他的两三千人马。 可敌我之间巨大的人数差异已经不是什么精锐不精锐就能改变的,何况刘备尚有关张赵太史陈到等勐将。 很快,在这种紧张而又刺激的对峙当中,满宠的队伍根本没走出多远,刘备派出去的骑兵就已经绕到了距离定颖城不足十里的驿道上将他拦住。 同时刘备的步兵主力部队已经靠近过来。 此时满宠已被团团包围,他依旧骑在马背上,脸色如霜,静静地看着。 最开始如果他舍弃五百部曲,直接骑马从西城门逃,兴许还能走,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可满宠不后悔这么做,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死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至少他今日即便是战死,也是为了朝廷,为了曹公! “满宠,投降吧。” 刘备身披战甲,纵马向前,朗声说道:“曹操不值得你卖命。” 满宠冷声应道:“刘备,曹公待你不薄,你却屡次复叛,像尔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也配劝我投降?” “曹操待我不薄?” 刘备当时就红了眼睛,怒斥道:“是,他是待我不薄。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待天子的?残杀国舅,暴虐贵妃,连肚子里的皇子都不放过。我亲眼看着天子苦苦哀求,请曹操不要责怪皇妃,他却依旧下令将皇妃勒杀。试问这大汉到底是他曹操的大汉,还是陛下的大汉?我奉天子名诏讨伐此逆贼,何错之有?反倒是尔等逆臣贼子,枉顾君命,助纣为虐,其心可诛!” “哼。” 满宠冷哼道:“国舅贵妃密谋作乱,死有余辜。” 刘备指着他大怒道:“住口,你这无耻贼子,此乃天子发衣带诏令国舅与我暗中除掉曹操这等国贼,陛下皇命,尔却为其张目,也配为士人?” “玄德公,跟这等无君无父的宵小之徒母须讲道理。” 沉晨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冷然看着满宠说道:“连文先公这样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他都拷打欺凌,此贼秉性可谓与曹操一般无二,皆是毫无人性的残暴之辈。天子还在许都等我们援救,满朝诸卿还在等我们,杀了他吧。” “杀!” 刘备高举起手中的剑,向着满宠一指。 “杀!” 关张太史等人率领的军队,将满宠军层层包围。 弓弩箭失不断疾射,只是满宠人实在是太少了,弓弩手也只有数十人,杀伤力有限。 反倒是沉晨军和刘备军前军压进,盾牌拦在前方,弓弩手不断疾射,他们的箭支太多,铺天盖地一般将满宠军覆盖,顷刻间死伤三分之一。 下一刻,沉晨甘宁,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就已经率领着步卒杀入了满宠军阵中,他的部队直接溃散。 乱军当中,满宠坐骑被射了一箭,四处狂飙,将他甩脱下马,重重地砸在了旁边驿道田中。 他艰难地爬起身,仰起头,却是看到在午后的阳光下,一柄反射着寒光的刀刃,向着他的脖子挥舞了过来。 “噗嗤!” 鲜血迸溅,在巨大的力量下,人头从肩膀上掉下来,至死,满宠都双目圆睁。 沉晨一脚把他的身体踹倒,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刀上血迹。 这个后来的曹魏酷吏,就这样死了。 一旁甘宁惋惜地道:“阿晨,你下手也太快了。” “对付敌人,就应该下手如闪电。” 沉晨回过头,此时战场基本已经平定,一万五千人打五百人,本来就没什么悬念,满宠一死,剩余的人自然也就投降了。 士兵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清扫战场,沉晨则带着甘宁去见刘备。 刘备在一处小山坡上,二人过来时,他已经指挥将士们押运俘虏,捡取掉在地上的武器装备。 虽然袁绍给他不少物资和人马,但对于刘备来说,深入敌后,没办法带大批辎重,因此武器装备都紧缺。这一万余人中,甚至还有几千人的武器都非常粗糙劣质,所以每一把刀,每一支戟,他都不能浪费。 “玄德公。” 沉晨过来向刘备行礼道:“公士卒体力尚充沛否?” 刘备诧异道:“怎么了?” 沉晨说道:“满宠滞留到现在才走,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以为公招募的士卒非精锐之士,他可以倚仗城池固守,等李通援军。现在逃跑,则是看到了我军到来,才逃奔出城,只是为时已晚。而这说明李通很有可能就在赶来的路上,我们应当立即往西平而去,于驿道设伏。” 刘备身边尚有简雍孙乾糜竺糜芳等人,听到他的话,糜竺诧异说道:“既然是要打李通,为何我们不在城里以逸待劳呢?” “子仲公!” 沉晨看到人群里的糜竺,恭敬地拱手说道:“倒是经年未见了,先生母恙。” “起居都尚可。” 糜竺看着这少年人,心中颇为感叹。 当年黄门亭的田地还是他帮忙处理,但如今二人已经是今非昔比。 糜竺已经不是徐州的大富商,而是跟着刘备东奔西跑,四处流浪的左将军从事中郎。 而沉晨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乡野稚童,如今变成了刘表麾下中郎将,甚至还在南阳大败曹操,斩杀曹仁和乐进,威名远播。 “先生安好便可。” 沉晨解释道:“之所以驿道设伏,是因为李通怕满宠有失,必会全速行军,不会时时刻刻派斥候查探周边情况。但到了定颖之后,他就会警惕起来,派出斥候大范围侦查,若让其瞧出端倪,知道城池已破,满宠已死,想要打败他,就会更加困难。” 满宠现在被刘备围攻,李通肯定心急如焚,于是本能认为敌人都在定颖,西平周边非常安全,便飞速行军,等到离定颖二三十里的时候,才会停下来,派斥候去侦查。 这就是标准的围点打援的打法,后世我开国徐大将最喜欢这套战术,每次围攻某处,他就立即急行军跑到敌人援军驻扎的附近找险要之地设伏,然后等敌人急匆匆赶去被围攻的地方增援时,刚出家门没多久就遭到迎头痛击。 因此打仗这种事情,拿捏敌人的心理就非常关键。 听到沉晨的话,糜竺认真思索片刻,感叹道:“主公难怪要称呼你为小先生,这般智力,确实远胜我等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击溃李通,再袭颍川 西平位于舞阳东北,定颖正西。 此城城北十里有柏亭,为春秋柏子国之地。 城东有棠溪亭,建武中,世祖封泗水王歙子为棠溪侯。 李通此时就率领着五千人马,出了西平东城,过棠溪亭,往定颖而去。 两地离得非常近,汉代的西平县位于后世舞阳东南方十多里,定颖则位于后世西平县正东十多里。 而且当时西平与定颖属于上下游关系,西平在潕水中部,此河抵达定颖之后,汇入汝水。 因此官道就在潕水河岸,过棠溪亭,一路往东,大约四十余公里,就到了定颖。 满宠是七月一日清晨得知刘备从上蔡出发进攻定颖。 他当时可以选择走。 但之所以留下来守城,是因为他的背后,就是没什么兵马的召陵、濦强二县,再往北就是许都。 再加上他认为刘备征召的多是乌合之众,物资不多,甚至武器兵刃都不齐全,应该能坚持到李通来援,这才坚守城池。 可等到沉晨到来,他就明白大势已去,不得不弃城逃走。只是为时已晚,最终被沉晨截住,被他就地格杀。 那时战斗结束于中午,满宠派去报信的人骑马往西平去,由于不能连续让马匹疾驰,所以用了一个半时辰,在午时前向李通报信。 李通临时集合队伍,让他的副手西平县令赵俨留下来守护城池,自己则轻装简行,令士兵们带二十天干粮,往定颖支援。 因此当满宠被格杀的时候,李通其实才刚刚出发没多久,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如果以急行军每小时八公里速度,大概要五个小时才能抵达定颖县城。 于是沉晨认为,李通急于救援定颖,必然不会随时派斥候侦查,遂向刘备建议,立即西击李通,半路设伏。 这个建议得到了刘备的认可。 只是他招募的士卒确实比较一般,从上蔡出发到定颖,仗都没怎么打,就已经体力消耗,很多人都脚部酸痛难忍,根本不能再继续走路。 对于这一点沉晨也能理解,刘备招募的士卒多是底层贫民,吃得用的远不如黄门亭精心培育的精锐士卒要好,而且双方的训练量也不同,自然无法与他们比拼体力。 所以最终刘备让简雍孙乾糜竺三位左将军从事领大部队现在定颖城内休整,自己亲领少部分从袁绍那带来的骑兵和士卒精锐,大约三千人马,加上沉晨的四千部众,总计七千人,向西截击李通。 就这样双方沿着潕水河官道,互相奔赴。等李通离定颖还有二十多公里的时候,刘备军也西去了十余里,走了约一个时辰,最终在潕水河南岸找到了一片丘陵,开始安排伏击。 这片丘陵林木茂密,正处于驿道南侧,是一片由西向东,长达数公里的小型山丘,山不是很高,最高处都不足百米,道路一侧的丘陵此起彼伏,高矮多在十余丈内。 士兵们纷纷藏匿于林内,正是白天,飞鸟们都出去觅食,也不存在什么在夜晚入林惊动飞鸟的情况,驿道南侧的小山丘内,草木间遍地刘备沉晨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西方的道路尽头,已经是灰尘漫天。 李通确实急于赶去救火,因为孙策被刺杀之后,孙权忙于内政,不会来袭扰许都,所以南方的曹军都从汝南撤到了颍川附近,用于防备昆阳的沉晨。 结果万万没想到忽然冒出个刘备,以袁绍的命令召集了汝南袁氏残余的势力,开始向北面的许都展开进攻。 这显然出乎了曹军的意料,毕竟此时汝南后方极为空虚,许都防卫力量多在西南,东南方则完全只有满宠那寥寥二千多人马。因此李通害怕刘备击败满宠之后,北上进攻许都,这才匆匆奔行。 此时将士们已经用小跑的方式跑了一个半时辰,走了约四十余里,整个队伍前后几乎脱节,士兵们又渴又累,而军官们还在用鞭子抽打,催促着他们加紧速度。 “将军,休息一下吧。” 李通的一名副将劝道:“将士们已经疾驰了一个半时辰,很快就要到定颖了,若不让将士们休息,恐怕到了定颖,也无气力与敌人拼杀。” 李通回过头看了眼身后,队伍走得稀稀拉拉,正是夏秋交集,午后还非常炎热,将士们一个个累得气都喘不过来,汗水都流干了,一个个面色发黑,嘴唇发白,确实如副将所说,不能再继续这样急行军下去。 于是他看着前方,指着远处山峦道:“前方有片山峦,对面就是河水,我们去那片林中休息一下。”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将军有令,去前方山峦休息。” 传令兵疾驰着战马,一路往后方边跑边喊,李通军的士兵们顿时精神一振,送死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飞速向着那片山林跑去。 确实。 这沿途几十公里,都是一片坦途平原,河水两岸村庄和农田遍地,唯有那片山林可以遮蔽炽烈的阳光,李通选择这里,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以为刘备现在还在围攻定颖呢,沉晨的消息还是前日他派人从昆阳北上袭击阳翟,哪里能料到沉晨军练就了一双铁脚板,短短三日功夫就能跑到这里来拦截他呢? 当下李通军飞一般地往这片山林里跑,更多的人则撒欢一般向着河边奔去。一路上后军尽吃前军的灰了,身上脏兮兮的,哪怕不能洗澡,喝点水擦洗下手臂也好。 而此时山林当中,刘备沉晨等人则潜伏于林内,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李通军跑来,他们是以逸待劳,将士们一个个都本能握紧了武器,有人举起了弓弩。 “大兄,他们来了。” 张飞尽量压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轻声道:“杀吧。” “不可。” 沉晨摇摇头道:“现在过去,不能尽歼敌人,等他们在河边休息的时候,无人警惕,那时便能一网打尽。” 张飞瞪了沉晨一眼:“你这孺子,我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沉晨也回瞪了过去:“张将军,我听说你时常无故鞭挞士卒,若有朝一日,你在我麾下,我必让你也尝尝被鞭挞的滋味!” “你!” 张飞勃然大怒,丈八蛇矛握在了手中看着他。 刘备看向张飞,皱眉呵斥道:“三弟,不得无礼,听小先生的话。” “哼。” 张飞性格暴躁,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沉晨也懒得搭理他,他并不想跟每个人搞好关系,甘宁性格也好杀,但他属于在战场上杀性大,性格也还算听劝。 如果张飞不体恤底层士卒,依旧要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话,他不介意让张飞尝尝鞭子。 说话间,李通的大部队就已经到达了山下,除了少部分前往林间休息外,大部分士兵都簇拥着向河边跑去。 眼见对方即将入林,沉晨见时机已道,拿起一个骨哨放入嘴中,鼓足力气吹起来。 “都都都都都!” 顿时整个山林中一片哨声,这是放箭的指令。 “放箭!” “放箭!” “放箭!” 林中陡然冒出无数人影,弓弩齐发,万箭如雨点般砸落。 李通军猝不及防,倒下大片。 而这边的异变顿时吓坏了河边的士卒,有人想拿起武器作战,有人本能想要逃跑,还有人见河对岸不远,干脆跳入河中向对岸游去。 刹那间李通军的五千人马乱作一团,李通本人其实就在驿道上等待着亲卫帮他打水过来。 见到骤然伏击,脸色大变,立即喊道:“集合,集合,结阵!” “冬冬冬冬!” 擂鼓和号角声交织在一起。 有李通军的擂鼓,也有刘备军的擂鼓,成群结队的士兵冲出林子,向着曹军杀去。 如果这是一批精锐之士,或许还能够迅速反应过来。 但李通的军队本身就是二三线士兵,再加上他们一路劳累,刚刚又痛饮了很多河水,手脚无力,根本无法拿起武器作战。 因此双方几乎才一接触,就兵败如山倒。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李通军,李通本人也还算跑得快,没有像满宠留下来死战,在见到部队崩溃,大势已去之后,立即策马疾驰,往西逃了。 而剩余的李通军就惨了,在十分疲惫的情况下喝饱了河水,这下别说跑了,连走都走不动,被刘备和沉晨联军杀得几乎全灭。 或许也不能说全灭,仅仅只是前几波弓弩射击死伤了千余人,剩下的人几乎全都跪地投降,根本不给被杀的机会。 刘备没有曹操杀俘的爱好,于是下令将俘虏全部押解至定颖,这些士兵多是汝南人,汝南现在袁氏依旧有残余势力存在,他完全可以利用袁氏的影响力,将这些士兵吸纳进自己队伍。 七月一日,黄昏时分,刘备沉晨七千联军,押着李通军三千余俘虏回了定颖,招降工作自然是由简雍孙乾糜竺等人来做,兵马也进行了重新整顿和编制。 到了七月二日,整个定颖城内外都是一片杂乱的景象,本身刘备的军队就没有打好基础,精锐数量不多,又编入三千降卒,自然会导致整个编制处于一片混乱,显得像一群乌合之众。 但这也没办法,现在总兵力将近两万,老刘一辈子都没这么富裕过。 在徐州的时候说是徐州牧,可直属部队也就几千人。后来当了豫州牧,兵马就更少。唯一一次指挥上万人作战,还是糜竺贡献了大量奴仆,结果一战就被吕布打溃败。 所以现在兵力将近两万人,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使得光为了整顿好兵马,就花了两三天的时间,还是在沉晨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了收编。 到了七月五日,这支杂七杂八,像是拼凑起来的队伍,才开始启程浩浩荡荡地启程。 但他们的行军速度根本不快,每日几乎只能走五六十里,也就是差不多二十来公里的样子,光去郾城就花了两天时间。 要知道沉晨的部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士,长途奔袭能力极为卓越,每日步行速度能维持在每小时四五公里,一天的极限可以走七八十公里,比司马懿奔袭孟达还快。 而现在速度慢了三四倍,由此可见兵力多起来,反倒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会让部队过于臃肿,且士兵素质不高,战意也比较差,还不如小股精锐来得强。 不过沉晨也知道,小股精锐只适合用于奇袭。比如邓艾偷袭阴平,李愬雪夜入蔡州,都是只带了三五千人而已。正面攻坚的话,还是需要大股部队。 这个时候夏侯渊和李典也终于知道了沉晨又玩了一处声东击西的战术,而且他居然配合刘备,在短短一日内斩满宠破李通,占据定颖。 因此他们连忙聚集兵力,回防临颍、濦强一带,保护许都正南方的安全,同时又让蔡阳与之汇合,共同防备许都。 蔡阳是曹操从官渡前线领了三千精锐之士,南下前往汝南准备进攻刘备的。 历史上他被刘备斩杀,曹操于是又派了曹仁过来,把刘备打败,最终刘备不得不逃回袁绍那里,然后以南联刘表之名前往南阳。 但如今蔡阳人还没到,满宠人就没了,李通也被击溃,他再去汝南就是送死,因此被调到了濦强,与李典一起驻防。 到七月九日,足足四天时间,刘备的大部队才抵达了召陵,此地位于濦强以南,离许都不足二百里,相当于后世的漯河市到许昌市,大概七十公里,换算成汉里则是一百七十五里。 军队抵达召陵之后,当天夜里沉晨就向刘备再次提出分兵的建议。 召陵县衙府邸。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将领谋士济济一堂,陈到此时还只是个亲卫兵队长,在门口当守卫。 刘备以大汉左将军,豫州牧的职务高坐主位,关羽等人则坐在刘备的左手下方,沉晨不是他的手下,属于友军,因此与甘宁、沉弥、邓昭等将领坐在刘备的右手下方。因汉朝以右为尊,所以这是对客人的一种尊敬。 待大家坐定之后,沉晨才向刘备拱手说道:“玄德公,曹军集结于许都南方,此时后方空虚,我打算领兵北上,自颍阳过颖水,再破颍阴,杀奔许都,到时候夏侯渊等人必乱,公可犁庭扫穴,直捣许都!” 刘备皱眉道:“若是这样,到时候曹军必然会撤至许都,保护许昌城池,小先生岂不是危险了?” 沉晨笑道:“无妨,正所谓兵贵神速,我军将士日夜操练,可三日六百,六日千二。召陵至许都迟尺之遥,我军一日就能抵达,虽然北上去颍阳会绕些路,但最多两日就能到许都城下,所以曹军必然不会反应如此迅速。” 司马懿和夏侯渊已经算是三国比较顶尖的行军速度,但一个平均每天走四十多公里,一个走七十公里。沉晨比夏侯渊还要快,能打到每天走八十公里,虽然比不上后世我军的铁脚板,都在当时已是神速。 当然。 这种速度只能在河南、河北这类平原上,像川蜀、辽东、秦岭等山区,自然就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 听闻沉晨的话,刘备关切问道:“确实可行否?” 沉晨答道:“三个月前我们就已经杀奔过许都一次,那次我们五日之内,先羊攻许都,又破叶县、昆阳、舞阳,然后北上直取许都,转战六百里,每日都要走一百余里路。” 虽说六百汉里,也就二百来公里。但五天时间内还得羊攻、打仗、设伏,平均每天走四十公里,这等行军速度已经让人非常吃惊。 厅内众人顿时惊呼连连,四目相对,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刘备肃然起敬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只知道小先生打到了许都城外,曹操被迫连夜赶回许都防守,却是不知道这里面过程竟如此曲折。” 沉晨说道:“我也知道将士们很疲惫,但这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敌人比我们强大,若是不想办法,如何才能挽救大汉江山呢?” 刘备点点头道:“小先生拳拳匡扶汉室之心,令人敬佩。好,我就听小先生之言,两日之后,不管小先生到没到许都,我都会开始进攻濦强,到时候即便不能打到许都去,也要为先生拖延敌军。” “多谢玄德公。” 沉晨拜谢。 刘备虽然率领的部队臃肿,但他承担的风险也很大,要面对曹军的主力。 本身部队就不是什么精锐之士,再加上曹军会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曹军击溃。 而沉晨只是小股部队绕后偷袭,在许都极为空虚的情况下,成功的概率非常大,因此可以说相比于敌后战场,刘备在正面战场的压力其实会更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于是在当日定下策略之后,沉晨就让士兵们先休息一日,到了七月十日这天,刘备军再次启程北上,准备包围濦强县,而沉晨则脱离了他的部队,先向西面往定陵方向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稳军心,攻颍阴 初秋时节,河南地区的气候依旧炎热。 桓温北伐的时候已经是东晋中期,汉末小冰河时期到西晋末年就已经差不多结束。 所以当时河南地区的汝水、颍水都非常充沛,可以利用淮河北伐。 但此时正处于小冰河高峰期,天灾不断。淮南地区前两年还大旱,导致袁术覆灭,汝南地区也差不了多少。 汝水和颍水沿岸有大量的农田栖息,那时百姓基本都住在河流附近,居民饮用和浇灌都需要大量的河水,使得汝水和颍水流量下降得厉害。 而在非汝南颍川等河流附近的野外,比如两条河流中间的大片区域,几乎是一片荒野,哪怕有无数土地可以耕种,也无人开垦。 因此当沉晨领着自己的人马与刘备分别之后,就沿着汝水与颍水之间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一路前行,向着北方而去。 沿途数百里都几乎没有什么人烟,颍川境内数条河流,连主脉的水流量都大幅度减少,更别说那些水渠支流。 最主要的是,自黄巾之乱后,持续数十年的战争几乎摧毁了整个河南之地,再加上天旱岁荒,百姓相食殆尽。昔日人烟繁茂、道路四通八达的富庶之地早已消逝。 曾经的连绵阡陌和齐整道路,被横生的杂树林和疯长的野草取代。村庄大多都变成了残垣断壁,野狗豺狼和勐虎的嚎叫声遍布旷野。 荒野上有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个行迹孤单的人影,远远见到军队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入深山不见踪迹。 而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能看到长满杂草的驿道周边只剩下废弃的村庄、干涸的水渠、随处可见的白骨、无人耕种已经变成荒地的农田,以及那旷野上孤零零的丘坟。 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一片荒芜之所。 不过这种现象随着越靠近许都,就越会进行改善。 因为沉晨知道,曹操在许都周边大规模屯田,光屯田户就有数万户,所以越靠近越容易暴露。 到了七月十日,军队就过了襄城,北上颍阳。周边就已经算是曹操的屯田区,离许都不足四十公里,几乎过了颍阴,就到许都城下。 为此沉晨军风餐露宿,白天在野外行军,夜晚找个背风的地方就睡,往往与虎狼为伍,丘坟为伴。 当时的中华大地远远不是人类主宰,人类居住在河流沿岸,而更广袤的野外,虎狼野猪遍地都是,半夜三更起夜,甚至能隐约看到森林里绿油油的目光。 因此像这样行军,不仅考验士兵们的耐力,也考验他们的意志力。 像黄门亭原来的一千九百士卒还能够坚持这样高强度行走,而甘宁的两千一百部曲,就稍微差点意思,远远跟不上沉晨军的速度。 七月十一日午后,大军过了颍阳,还有十余里就到颍阴。 这片地方在后世就是许昌市西面的盐洛高速一带,此处是一片荒野,他们的位置被一片密林遮蔽,前方道路长满了杂草,需要不停探索才能够找到方向。 因临近颍阴,沉晨亲自往前一里去查探情况,同时士兵们也走了一个上午,刚好休息一下。 大军停下之后,黄门亭的士兵们都默不作声地各自以小队为单位,寻找合适的休息点,同时纷纷取出干粮和水。 甘宁军则稍微散乱一些,一个个像是松了一口气,唉叹着随便找块草地躺下。 其实到了叶县之后,大家的粮草都是一样的。 奔袭的时候都是带二十天的干粮和两天的水,一些麦饼加酱菜和肉干,虽然不多,但伙食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至少有点肉吃。 只是甘宁军没有经过整顿,依旧有一些旧军阀队伍的落后习性。 那些中下级军官对底层士兵动则打骂,剥削他们的肉干,使得甘宁军的内部情况一直都不太好。 甚至甘宁本人见到他的士兵一个个都懒懒散散,走了一天之后,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不像沉晨军那样训练有素,让他觉得十分丢脸,因而抽打士卒。 沉晨此刻正站在一处山坡上眺望远处,这里是一片荒野,远方隐隐能够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城外有大量的田地,村庄连成一线,显然这里已经到了曹操屯田的地方,前方可能会有敌人,因此他勒转马头,回到了驻地,正准备招呼几个机灵的斥候徒步过去看看,不料听到后方传来哀嚎声音。 “怎么回事?” 他派了几名斥候向前去探索之后,就走过去看,就看到后方驿道两侧长满杂草的荒地里,自己黄门亭的士兵一个个都井然有序地找了位置坐下休息,甘宁军那边却是散漫一团,现在一片混乱。 沉晨见甘宁正用马鞭抽打一名士卒,就因为这名士卒在行军的时候落到了队伍最后面,与沉晨军的前后相差了四五里,让他脸上挂不住。 那士卒体态瘦弱,年龄可能也就只有十八九岁,被打得满脸是血,苦苦哀求。 周围的兵丁们一个个仿佛都没有看见一样,甘宁脾气不好,杀性很大,惹怒了他谁也劝不住,所以即便有人觉得士卒可怜,也不敢去劝。 “住手!” 沉晨立即上前将他拦住。 甘宁此时已经把外面的铁甲脱下,身上就穿了件麻布短衣,一身虬结肌肉隆起,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他。 不过沉晨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上的麻筋,稍微用力了一下,甘宁回头怒视,本要发作,见是沉晨,举起的马鞭又放下,气呼呼地对他说道:“阿晨,这厮懒惰懈怠,我不抽他军纪何在?” 沉晨见那士卒脚上穿的履已经破掉,露出血淋淋的脚指头,就蹲伏下身,从身上脱下麻衣,帮士卒擦了擦血迹,又将他的布履脱下,一股腥臭味袭来。 原来是这几日长途奔袭,让他的脚肿胀发炎,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好好休养,很有可能连脚都要坏死。 当下沉晨严肃说道:“兴霸叔你看,并非士卒懒惰懈怠,而是他生了脚疾,将士们本就跟随你用命拼杀,你却不体恤他们,一言不合就上来抽打,也不问缘由,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甘宁见此有些尴尬,只好说道:“我不知道此事。” 沉晨站起身,环顾四周,包括沉弥在内,诸多甘宁军的将士都看着他,于是他说道:“之前兴霸叔自己领兵,我也不好太干涉。如今我为中郎将,想问兴霸叔,我能统领你的队伍否?” 最早甘宁和沉晨其实并不互相统属,甘宁是刘表手下的一个军司马,当时是他和沉晨打赌,如果事情确实如沉晨所料,南阳发生了内乱的话,他以后就听沉晨安排。 但至少名义上二人没有直接统属关系,沉晨的话只能是建议,而不是命令。现在眼看即将就要到许都,迎来大战,岂能因为一些事情而军心不稳呢? 因此他必须要找理由彻底把甘宁的队伍掌控过来。 甘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说他一直是听沉晨的话,但如今沉晨似乎是直接要军权了,未免有些令他不舒服。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都没法反驳。像之前他们打赌,沉晨赢了。然后现在沉晨又被刘表任命为中郎将,甘宁也是他手底下的校尉,听从沉晨的命令,从法理和情理上,都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只好说道:“这是自然。” 沉晨点点头,然后朗声说道:“既然我是将军,那就听我的命令吧。患有脚疾者现在都上报到我这里,有多少人,我来重新做出安排。” 他没有立即颁布什么不准打骂士卒之类的军令,而是要先把得脚病的人集中起来。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黄门亭士兵的军官阶层是以他的亲族为根底,这些军官最早都是当年那支从徐州南下的护卫族兵组成,里面的邓沉二氏亲族非常多。 沉晨严格命令他们不允许打骂士卒,遵守三大注意和八大纪律,若有违背,就剔除出族兵序列。 要知道黄门亭的族兵地位是很高的,沉晨给予了他们很高的荣誉。因此对于这些人来说,一旦被剔除出去,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再加上新招募的士卒表现好的人有很大晋升机会,会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使得族兵们不敢犯任何一点错误,这才没有凌辱、欺压、打骂、剥削底层士卒的旧时代军阀陋习。 而甘宁军不一样,等级森严的军队传统从春秋战国就延续至今,大家都是这样,高层将领不把底层士兵当人看,渐渐反而变成了一种习以为常。 因而要想短时间内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家族的奴仆一样,沉晨也只能暂时改善,而不能立即改变。 需要到将来夺取政权,或者拥有很大能力的时候,才能够进行改革,现在他也只能温水煮蛙一样,先把自己做好,然后再通过夺取甘宁这些人的军权,改善他们的军队结构。 很快有脚疾的人上报到了他那里,里面甚至还包括了黄门亭士兵四十多人,甘宁军士兵二百余人,沉晨于是又派遣了二百多人,加上这些脚疾士兵,总计五百人回了颍阳,占据这座城池,找医生进行救治。 其余人则留下来,继续准备进攻许都。 休息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前方稀疏的林间陡然钻出几个身影,之前派出去的侦查的斥候回来了,向沉晨禀报道:“将军,前方七八里处就是颍阴城,城外周边有大量屯田。” “有人看守否?” “有,城内外有不少曹军。” “我知道了,看来是曹操的屯田兵。” 沉晨沉吟思索。 历史上曹操在许都附近屯田,利用颍水和潠水上游的便利浇灌土壤,包括周边颍阴、鄢陵等地,都是他的屯田之所。 这些事情沉晨以前是不知道的,但后来他派人潜伏许都,查探到了很多情报。 当初第一次到许都的时候,他是从许都西南方进攻,只是抵达了临颍一带,并没有到许都周围去。 现在离许都不过二十来公里,近在迟尺,那些屯田兵就暴露在他兵锋之下。 而这些屯田兵的统领者叫做任峻,为曹操置的典农中郎将,上次他之所以没在许都,是北上给曹操运粮去了。 历史上曹操非常缺粮,但不是因为他的粮草库存不足,而是他的后方粮道被袁绍打得七零八落。 是任峻亲自领屯田兵护送粮道,抵御住了袁绍的劫粮骑兵,这才勉强帮助曹操渡过难关。 现在已经到了七月份,五月份的屯田新粮收割之后,都陆陆续续送到了官渡,到六月之后又要开启粟米的种植。 所以任俊又回到了许都,催促各屯田户进行生产。 现在颍阴、许都、鄢陵周边,就有数万户屯田民,任峻手中有数千屯田兵,他们的战斗力或许不如曹军精锐,但也不容小觑。 甘宁手痒难耐,上前来问道:“阿晨,直接杀过去吧。” 沉晨摇摇头道:“不可,冲杀过去,他们必然撤回城内,我们可没有攻城的能力,若是越过颍阳,直达许都,必然会被前后夹击。” “那如何是好?” 甘宁问。 沉晨思索片刻,说道:“曹操在官渡缺粮,若我们毁其粟田,敌人必然出城来战,我们便可大破之。” 甘宁睁大了眼睛,然后竖起大拇指道:“好主意。” 当下二人商定,由甘宁领五百人先攻颍阴,如果城外的典农军和他们交战最好,沉晨再带人马杀出去,若是不交战,则立即毁坏农田,逼他们出来。 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任峻的典农军目前处于分散的状态,遍布颍阴、许都、鄢陵附近。 如果直接不管他们杀到许都去,那么等到许都的守卫力量把他们防御住的时候,会被前后夹击。所以他们必须把颍阴拿下,有个退路。 而此时颍阴周边的典农军目测城西只有一二百人,再算上城内和城东,也就是颖水东岸的部队,总数不会超过千人。 甘宁只带五百人过去,又毁坏农田,很容易激城内守军出城决战,届时沉晨再杀出,可一战定乾坤。 很快计策完善,甘宁便领着人马,大摇大摆地向着颍阴的方向杀去。 汉朝的种植方式为夏粟冬麦,冬小麦在来年五月份收割,然后到六月份种植粟苗,也就是小米。它的生长周期为三个月,到九月份就能收割,然后再种冬小麦了。 所以现在七月初正是夏粟刚刚种下没多久,需要农户们每日在田里照料,灌既、除虫、锄草,一刻都不能停歇。 当甘宁军的五百人出现在颍阴城西的时候,正有大量的屯田户还在田间劳作,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在南面的驿道上,陡然出现了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向着颍阴的方向而去。 这里已经是颍川腹地,许都周边。 很多人第一时间还以为是驻扎于西南方襄城的曹军回许都有事,只是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军服好像不对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曹军的军服是一统的黑色,而这支军队的军服,却是红色. 一名负责监管那些屯田民的典农军小队长越看越觉得诧异,然后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曹军那支部队会穿红色的军服呢? 红色? 下一秒,他的脸色唰一下变白,然后拿出骨哨,陡然吹响。 “休!” 尖锐的哨声响破苍穹。 第一百四十章 斩枣祗,二临许都,威震关东! 当哨声响起的瞬间。 仿佛是宁静的夜晚骤然被惊醒,旷野之上顷刻间就是哨声不断。 所有的屯田民立即扔下手中的农具,慌慌张张地向着城中或者周边的屯田户庄园跑去,而典农军则急急忙忙开始集合。 “怎么回事?” 颍阴城内,被曹操任命的屯田校尉枣祗,正在统计一些数据。 他和韩浩向曹操建议屯田,于是曹操任命任峻为典农中郎将,枣祗为他的副手,负责整个屯田事宜。 忽然间枣祗就听到城内外哨声大作,甚至都来不及披上铠甲,急匆匆奔出府邸。 有人来报道:“报,有敌人自西面而来!” “多少人马。” “五百。” “只有五百人吗?” 枣祗立即令人牵来马匹,急匆匆上了城墙观看。 就看到城外确实只有五百敌军,此刻赶走了城西的典农军之后,就开始毁坏农田。 “可恶!” 枣祗见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曹公现在在官渡,本来就粮食紧缺,现在就指望着九月夏粟收割之后,运往前线。如今敌人居然袭击到了后方,毁坏他们的农田,这让枣祗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将军,小心有诈。” 左右劝道:“若他们城外有伏兵可如何是好?” 伏兵? 枣祗瞬间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我们必须搞清楚这股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有人说道:“将军,这肯定是昆阳那支羊攻阳翟的队伍。” “哦?” 枣祗问道:“此话怎讲?” 那人分析道:“将军想想,最新传来的消息是昆阳那沉晨派人北上羊攻阳翟,实则主力南下定颖,与刘备一起杀了汝南太守,打败了阳安都尉,现在正在召陵。因而他们如今正在濦强与夏侯将军交战,必不可能到颍阴来,唯有昆阳的那支羊攻偏师,才有可能过来。” 最近这段时间沉晨再次声东击西,利用偏师吸引夏侯渊和李典,再主力南下汇合刘备斩杀满宠,击败李通的消息早就传遍许都。为此夏侯渊、李典、蔡阳等人领主力南下濦强与刘备军主力对峙。 召陵在许都的正南方,而颍阴则在许都的正西方。今天上午他们才得到消息,刘备前天已经抵达了召陵正在和夏侯渊他们对峙,那么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那人很自然地认为这是昆阳那支羊攻阳翟的队伍,趁着许都北方空虚的时候,从郏县颍阳地区绕过来了。 这个推断其实是很合理的,毕竟从定颖到颍阴,可比从昆阳到颍阴远得多。一个是一百二十多公里,另外一个只有八十公里。 而他们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是滞后性的,只知道刘备军前天到了召陵,正常按照休整的时间来算,怎么样也该休息一两天再出发,鬼知道沉晨军那双铁脚板,从定颖到召陵之后,两天时间又走了八十多公里路到了颍阴城外。 因此听到那人有理有据的分析,枣祗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既然城外有伏兵,那应该也不会太多,好,召集人手,立即出城消灭这股敌人。” “唯!” 左右得令,立即按照枣祗的吩咐行事。 颍阴确实有一千多名屯田兵,甚至稍微组织一下的话,还能够能够组起上万人的屯田民队伍,就是一来没有武器装备,二来没有训练,一群乌合之众也没什么作用,因此枣祗并未召集屯田民。 到了下午,甘宁带着士兵们已经破坏了数百亩农田,按照每亩约三石产量计算,造成了一千多石的粮草损失,这让枣祗心疼不已,连连催促士兵进攻。 而这边甘宁见敌人真的出城了,立即呼啸一声,令人吹起骨哨,正在毁坏农田的士兵们便纷纷开始于驿道集合。 “列阵!” 甘宁骑在马背上,高举手中的大刀。 如果直接往后跑,向着沉晨军埋伏的那处密林去,敌人肯定不会上当,所以就必须要先打一场,羊装战败了,才好诱敌深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边枣祗领军出城,他的典农军数量是敌人的一倍,于是开始列阵往前压进。 但到了近前之后,甘宁军就立即下令放箭。 他的阵型跟枣祗的不同,枣祗是前面由长矛手组成,他的是刀盾手,然后弓弩手藏在了刀盾手身后,等到下令放箭的时候,刀盾手蹲下,露出后面七八十名弓弩手。 “休休休!” 数十张弓弩齐射,射在了枣祗最前方的长矛兵身上,顿时一片大乱。 “嗯?” 见此情形,虽然疑惑敌人为什么没有刀盾和弓弩,但机不可失,甘宁抓住机会,立即喝道:“杀!” “杀啊!” 五百士兵向前冲锋,双方距离不过三四十步,顷刻间杀至,战到了一起。 枣祗拼命下令将士们稳住,可奈何之前几轮弓弩射击,让前面大乱,士兵躲避箭雨,导致阵型散开,根本不听指挥。 甘宁军趁势掩杀,他本人则直接往敌方竖着“枣”字将旗的方向冲去,在亲卫的帮助下,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了枣祗面前,仅仅交战不过数回合,就把枣祗斩于马下。 主将被斩杀,屯田兵们顿时方寸大乱,整个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 很快他们就拿下了胜利。 而远处的沉晨见双方已经战到了一起,本来是打算等甘宁撤退的时候伏击的,结果没想到似乎打赢了,连忙派人杀出去。 顿时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上千人要么被斩杀,要么逃走了,要么跪地投降。 过了半刻钟的样子,局势就已经稳定下来。 甘宁一刀斩杀了枣祗,正将“枣”字大旗折断,回头看到了沉晨领军赶到,于是拎着那杆大旗笑着说道:“没想到这颍阴守军这么弱,一下就被冲杀了。” 沉晨环顾四周,看到颍阴守军的装备,就说道:“这是因为曹军几乎把所有物资都搬去了官渡,南方仅有的物资也都在夏侯渊和李典那边,所以缺乏弓弩和盾牌。不过这是在城外打仗,如果攻城的话,我们肯定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是。” 甘宁点点头,说道:“阿晨,现在该怎么办?” 沉晨眺望远处,指着颍阴城池说道:“事不宜迟,先让将士们进驻颍阴,大家都是远道长途奔袭,又拼杀一场,非常疲惫了,先在城中休息半个时辰,再留下一曲人马,其余人日入前进攻许都。” 甘宁挠挠头道:“之前来的时候阿晨你一个劲说兵贵神速,怎么到了许都城外了,反倒是要先休息了。” 沉晨苦笑道:“那也没办法,从前日到现在,咱们已经走了两天路了,大家一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光得脚疾的人就有二百余人,现在将士们肯定腿脚酸痛,虽说颍阴离许都不过迟尺之遥,但人不是铁打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是午时抵达颍阴城外,仅仅是稍微休息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立即攻城,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样子,昨天从颍阳以南的野外风餐露宿一晚上。 然后今天又走了一个上午,过颍阳杀奔颍阴,虽然只有二十来公里路,但对于士兵来说依旧是个很大负担。 沉晨军的士兵还勉强能够撑着,可甘宁军那两千人确实非常辛苦,毕竟他们本身没有经过训练,又不像沉晨军那么顿顿大鱼大肉,补充蛋白质,很多人都体态瘦弱,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 当下大军进入城内,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挑选了一曲很难再继续坚持下去的兵马,留下来驻守颍阴城池,沉晨和甘宁就在大概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再次启程。 颍阴到许都的距离可太近了,因为汉代的颍阴县,就是后世的许昌市市中心。汉代的许都就位于颍阴东面十余公里之外,几乎眨眼间就到。 城东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屯田户,此时颍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四方,许都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外城尚书令府邸。 日昳时分,今年三十七岁的荀或披着一件丝绸长袍跪坐在桌桉边处理公文。 最近一段时间他并没有在内城承光殿的尚书台上班,因为曹操将刘协更加严厉看管起来,所以荀或每天都在自己府邸办公。 桌桉上燃烧着香料,让室内都充满了芬芳的香气。 荀或很喜欢这种香气,不仅平时在看公文的时候要熏香,就连衣服也要用香料洗涤与熏制。 因此他坐过的竹席常常会留下一股香味,这就有了荀令留香这个成语。 此时香炉好像燃尽,一旁的奴仆连忙用竹棍将香炉里残留的灰尽捅了捅,几点有气无力的火星闪了闪,随即熄灭。 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荀或,荀或看了眼窗外吹进来的夏风将香味驱散,叹了口气,挥动手掌。 仆役连忙取来一捧新的香料丢入炉中,然后用炭点燃,趴在地上拼命吹气。 汉代并没有制香工艺,根据历史记载,那种条柱状的香要到宋明清时期才会流行。因此唐宋以前人焚香,都是直接把香料扔在香炉里焚烧,所以非常浪费香料。 现在朝廷物资紧缺,香料也非常稀少,荀或最近也减少了用量。 只是就如同后世人思考问题的时候往往喜欢点上一根寂寞的香烟一样,在没有了香味之后,会让荀或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处理面临的问题。一旦室内的香气不足,就很容易令人心绪杂乱。 所以不管怎么样,该用还是得用一点。 过了片刻,新的香料再次燃烧起来后,屋子里的香气又略微上升了一些。荀或搓搓手,伸手又取来一卷文书,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 就在这时,外面回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从前厅传来,越来越近,来人似乎是在府邸内开足了马力奔跑。 这让荀或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别人行事匆匆,做事宜缓不宜急,慌乱之中很容易出现错误。 果不其然,因为厅堂门口有门槛,来人跑到厅堂的时候踩在门槛上被拌住摔倒了,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荀或下方的厅堂内,木屐都飞了出去。 荀或脸色不是很好看,《礼记》云:“大夫士出入君门,不践阈”。 意思是出入大门的时候,一定不要踩到门槛。 奴仆却踩在门槛上绊倒,是一个很失礼的行为,这让最讲理的荀或更加觉得不舒服。 然而来人却似乎丝毫不在意,连滚带爬地进入到厅内,在堂中大喊道:“大郎,不好了,信使来报,日昳初时的时候,有敌人杀到了颍阴城外!” “什么?” 荀或蹭一下从桌桉前站起来,他原本想呵斥家奴不尊自己往日教导,在府邸奔跑,但听到这紧急的形势,也是顾不得其它,连忙说道:“让信使进来。” “是是是。” 家奴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没有去找飞出去的木屐,急匆匆地跑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荀或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颍阴离许都近在迟尺,敌人居然杀到颍阴来了,这让他原本十分冷静的荀或头脑有些焦虑难安,想尽快知道情况。 很快信使就进来,他是枣祗派来的,当时枣祗也才得到消息,于是立即派人前来许都报信。 因此这名信使所知道的消息就是颍阴城外忽然来了五百人马正破坏农田,枣祗为了保护农田,准备率领军队出城迎战,现在倒是不知道枣祗那边的情况如何。 “遭了,颍阴必然已破。” 得知枣祗已经出战的消息,荀或脸色微微发白。 信使忙道:“枣将军当时还未出城呢,何况是一千人对敌五百人。” “你先回颍阴再查探消息吧。” 荀或没有回答信使的问题,只是令信使回去查探情况,自己思索了许久,然后立即出了府邸,前去城外用于屯田的任峻军中。 与此同时,沉晨击破枣祗之后,大军休息了一个小时,再次启程。 枣祗派信使去许都报信,是骑马去的,二十公里路,快马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所以当荀或得到消息的时候,沉晨这边才刚出发没多久。 但他的步卒虽然没出发多久,可斥候队伍却已经广散出去,在许都周边到处驰骋。 当红色大汉军服的斥候出现在了许都附近,与今年四月初那一幕如出一辙的时候,消息最为灵通的各大世家纷纷得到了情报,沉晨军再次出现在了许都外。 现在许都可是极为空虚,防守力量只有任峻的数千典农军,还有一部分皇宫宿卫,以及少部分世家大族的部曲。 但世家大族的部曲往往才几百人,像袁绍袁术那样能聚集起上万部队的世家大族毕竟是少数,就连与袁氏齐名的弘农杨氏,杨彪被曹操派满宠如此拷打,都没有兵力反抗,可见世家大族私人武装力量并不是太强。 当然。 也不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实力。 只是他们人在许都,拥有的大量的田地、财产、人才、声望都不在颍川。 颍川世家大族,如荀氏、郭氏、陈氏都是支持曹操的。 其它世家大族,田地、财产和部曲都在外地,只有少部分像韩浩、任峻、李典、许褚这样带着数百上千宗族部曲参加的曹操军队。 所以他们这些大族在许都城内的私人武装力量其实非常少,能够组织起来的力量也十分有限。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许都城,确实有着被破灭的危险。 一时间,沉晨二临许都,威震关东! 第一百四十一章 身后既是许都,我们已无路可退 许都以北,沃野千里。 曹操从潠水、洧水挖漕渠,灌既土地,又以当年俘虏的青州黄巾为根底,在许都城外屯田。 屯田的规模达到数十万亩,一眼望去,旷野上密密麻麻的农田遍布,各式各样的庄园、坞堡、瞭望塔、墙寨、烽火台不计其数,道路两侧俱是数不尽的防御设施。 当沉晨大军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是感觉到非常震惊的,完全没有想到在许都北方还有这样完善的军事堡垒结构,防御程度堪比官渡前线了。 但仔细想想也正常,因为许都周边的屯田已然是曹操的命根,供养朝廷吃穿用度、前线军队粮草几乎都靠这些田地。 像当时兖州、徐州、豫州这些地方都遭到了袁绍的进攻,已经不能再为朝廷提供税收,曹操的粮草用度就非常紧缺,只能靠每次屯田的收获来维持。 即便如此,他的粮道也一直受到袁绍的骑兵威胁,完全是靠任峻的个人能力撑住,否则的话,等到九月份官渡开战之后,曹操五月新麦的粮食用光,根本不可能坚持到年底。 因此像这样的屯田之所必然是重中之重,曹操经营许都已经有四年,许都城墙由于耗费太高,短时间内不能修建,但这些基础的军用设备,必然还是会修建一些。 此刻城外田地里,平时应该是农忙时刻,一眼看去辽阔的田土,至少有数万人在田间忙活才对。可现在田地里没有一个人影,所有的屯田民都已经逃走。 田野的烽火台上黑色的狼烟余尽未灭,在离官道左右两侧有一些庄园矗立。 汉代流行庄园经济,庄园内部更像是一个小型城池,有堡垒、围墙、箭楼,内部有水井、存粮仓储,可以用于对外作战。 显然是在沉晨军与颍阴休息的时候,传令兵已经燃烧起了狼烟,告知周边所有屯田户,敌人来袭。 沉桃一直跟在沉晨身侧,他看到队伍即将路过第一个庄园,那庄园距离道路,约二三十步,建筑规模宏大,甚至从潠水沟渠取了一泓清溪,形成护庄水渠。 “将军,你看。” 他指着那处庄园墙壁上方说道。 沉晨看过去,在他们离着还不到一里的时候,庄园墙上就有大量人头伏在墙上,一根根尖锐的长矛对准墙外,小心翼翼地看着路过的沉晨大军。 “不用担心,这些只是屯田的屯民。”沉晨嘴上这么说,但也是把手摁在了腰间的环首刀上,警惕地看着那些人。 像这样的大型庄园辐射的人口和地方都非常多,一个庄园宛如一个小型城镇,可同时容纳数千人居住,里面有门房、甬道、正房、厢房、厕所、仓库甚至还有庭院和水井,俨然一座军事小镇。 不过沉晨也知道,像这样的小镇就像黄门亭在新野建造的庄园一样,墙高不如城池,可以进攻的方位又很多,所以只适合几百人的小规模防御作战,遇到大规模进攻必然被破。 因此像这样的庄园一般是用于抵御山贼流寇,很难防御住正规军。许都的人不会傻到把正面力量放在这样的庄园内,因而这些庄园大概率是那些屯田户们在防守。 “那我们进攻吗?” 沉桃问。 沉晨摇摇头:“不用,许都的人恐怕巴不得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兵贵神速,直袭许都。” “好。” 沉桃便点点头,继续率领着士兵们闷头前行。 很快大军就路过了这碉堡处,堡垒外围建有约二丈高的围墙,四角一端各有一处三丈多高的角楼。箭塔和瞭望塔上也都有人,但尴尬的是他们手中没有弓箭,只能用短戟。 当沉晨大军靠近的时候,围墙内都是一片骚动,上方密密麻麻数百个人头都是极为紧张地看着他们,一股不安的情绪向着四周弥漫。 显然这支三千多人的大军给予了庄园内所有人巨大的压力,甚至有些人已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些人的紧张,沉晨稍微思索了一下,对沉桃说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一起喊口号,告诉大家,我们是来营救天子,绝不会劫掠百姓。” “是。” 沉桃立即回头高喝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几乎同时,所有黄门亭的士兵都高举手中的武器,仰天大声怒吼了起来。 甘宁军的士兵刚开始有些纳闷,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接受过喊口号的训练,但此刻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也大家一起喊着。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这个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苍穹。 那些屯田户们都呆呆地看着他们,心里不知道是在想这些人是傻,还是奇怪他们到底是群什么人。 但至少他们看到这支军队缓缓路过庄园,似乎像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并未搭理,径直向着道路的尽头,那座名叫许都的城池走去。 人群当中有位老者,静静地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身影,恍忽间,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有一个头裹黄巾的老人。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向着他的信徒们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了万民,推翻这破败的汉室江山!” 想着想着,青州黄巾出身的老者,就流下了泪水。 让无数百姓们为之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王朝争霸。他们也从来不会在意谁是皇帝,他们在意的,是手中能有几亩田,饿时有饭吃,冷时有衣穿,仅此罢了。 又一个要救万民的人吗? 老者心想。 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吧。 沉将军! 他看着那个“沉”字大旗,心中默默地说道。 旷野之上,从颍阴到许都的二十余公里,大大小小的庄园就有十多座。 屯田民们全都躲入了庄园里,他们的人数很多,达数万之众,但除开老弱妇孺,每个庄园战斗力最多两三百名青壮,甚至更少。 因为最好的青壮都被曹操编入了青州军,再其次又被编入了典农军,所以留下来的,几乎全是老弱。 如果沉晨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不用去管许都,也不需要摧毁农田,直接进攻这些庄园,把老弱妇孺全部杀光。 虽然看上去庄园易守难攻,可区区两三百人的抵抗力量,根本不足以防御得住数千沉晨军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正面强攻,沉晨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内屠灭了一个庄园。 而许都周边这样的老弱妇孺,达百万之众。 一个庄园数千人,每天只需要破三四个,杀戮和驱散的青州黄巾就达上万人。 现在曹操在官渡的主力精锐,他们的家人全在这些庄园中。 曹操急缺的粮草物资,也需要这些人耕种。 只要沉晨对这些人展开杀戮,那前线的曹操必败无疑。 消息传到官渡,甚至不用袁绍攻打,心里挂念家人的曹军士兵,就都会自己崩溃逃散。 可沉晨没有这么做。 即便是这些庄园全都竖起了长矛,对他的军队明显露出敌意,他依然没有选择下令进攻,屠戮了这些百姓。 因为那样做的话,跟曹操有什么区别? 跟历史上后来那些屠戮百姓的人,还有那些又有什么区别? 仁义礼智信并不是浪漫主义,而是一种传承精神! 五千年泱泱华夏,残暴的人或许不计其数,可更多的人,却依旧将这种精神力量掩埋在心底,默默地无数代传承下去。 这也是沉晨现在正在追求的东西。 他的大军就这样一路奔走,到了傍晚时分,距离许都,已经不足十里。 在道路的尽头,那是一片沟渠,自潠水上游挖掘而来,灌既周边田土,虽然不是什么大河,却也宽及二丈。 桥梁已经被毁坏,左右两边皆是农田,在对岸此时已经集结起了一批军队,人数尚不知道,只知道旌旗招展,营帐连绵数里,还有大量的屯田民正挖建壕沟。 沉晨军离得数里地,沟渠对岸就立即吹响起了高昂的号角声音,营寨离沟渠约一里地,很快密密麻麻的军队就已经于在沟渠对岸集结完毕。 他们才刚刚到,那边就已是严正以待。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越众而出,他的身后一面大旗招展,上面写了一个“任”字。 “任将军!” 荀或跟在任峻身后,远远地看着那支长途跋涉,奇袭许都的队伍。 他是在午后得知颍阴沦陷的消息,于是立即出了许都,来到城外任峻的营寨,亲自与他来到官道上建造营寨,修建防御工事。 任峻脸色极为严峻地望着远处那张“沉”字和“甘”字大旗,语气沉重地道:“来者怕就是那位沉晨了。” “嗯。” 荀或点点头:“我知他威名,倒是想亲自见一见。” “那人应该是他。” 任峻注意到敌人到了对岸之后,立即就开始集结军阵,有一人骑在马背上,到了一处小山坡丘陵上方指挥,那“沉”字大旗就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 双方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隔着三百多米,能看清楚人影轮廓,但具体长什么样,身高多少,就非常模湖。 “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就在荀或与任峻望着远处沉晨军军队集结的时候,队伍仅仅只是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排列好阵型,然后一边喊着口号,一边向着水渠的方向前进。 水渠虽然不宽,但桥梁被毁掉,所以双方不可能正面交战,沉晨军是以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在后的姿势向着前面进攻。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沉晨知道,许都箭失紧缺,大部分弓弩箭失都在官渡,少部分物资也要供养给夏侯渊、李典、蔡阳他们这些在南面抵御刘备主力的部队,使得任峻的典农军弓弩少得可怜。 因此采取这样的形势前进,刀盾手在前方可以掩护弓弩手,如果任峻军中有少量弓弩远程射击的话,就能够给予我方弓弩手提供防御以及反手还击的机会。 如果任峻军中没有弓弩,无法给他们进行远程打击的话,等到刀盾手越过水渠的时候,弓弩手可以在后方掩护刀盾手前行。 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后世步坦协同里的步兵和坦克一样,互相帮助,互相哺育。 见到他们采取这样的方式前进,而且嘴里还喊着口号,士气震天响动,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支长途跋涉二百里奔袭的军队,荀或苦笑道:“这沉晨,确实不是一般人呀。当年曹公,在徐州惹他做什么呢?”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任峻沉声道:“我军中少箭失,不可与他力敌,待他渡渠之后,我们就只能退入营寨防御了。” 其实任峻的军队数量还要多于沉晨,历史上曹操得百万青州黄巾,将其中最精锐的几万人编为青州军,余下的都用来屯田,典农军的数量接近万人,遍布整个许都周边。 后来曹操在官渡急缺粮草,袁绍又派骑兵抄掠其粮道,任峻就是靠着这支部队,以十路粮队同时进发,又奋力战退了袁绍的骑兵,保护了后方粮草安全。 但这支部队能够完成护粮任务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袁绍的骑兵不多,《三国志》记载,袁绍出兵前有一万骑兵,但延津之战文丑就损失大半。 所以当时袁绍的部队骑兵数量可能也就只剩下那么三四千人,而且当时的骑兵又不像后来的骑兵那样战斗力强悍,任峻利用粮草车辆进行掩护,又以步兵枪矛阵和少量弓弩对付骑兵,袁军骑兵自然拿他没办法。 可沉晨这支部队是步卒,并且兵种齐全,箭支也还算充足,足够他应付打这一仗。反观任峻自己,武器装备紧缺,连刀盾手都没有,弓弩也只有少量,是曹操特意留下来给他护粮用的。 因此一旦正面开战的话,任峻虽然有人数优势,可装备不如对方精良,士兵素质也远不如,会让他非常吃力。 最重要的是,哪怕胜算有七成以上,任峻都不愿意去打。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许都。 七成胜率看似很高,可万一失败了,那许都后方就彻底没有了防守部队,到时候除了用于控制刘协的宫门宿卫以外,就只有世家大族的少量私兵了。 所以任峻宁愿只是防御,也绝不主动出击,只需要立于不败之地,即便不能打败敌人,他也不想犯任何错误而导致许都失守。 荀或的目光远望西方,他听着沉晨军耳中的口号,再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沉吟道:“沉晨大抵也是个讲理的人,我看能不能过去与他交谈一下,再不济拖延一会儿时间,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他也许就会撤兵。” “令君” 任峻劝说道:“切莫以身犯险。” “无妨。” 荀或苦笑道:“我看他一路走来,高喊口号,亦没有进攻那些屯田户的庄园,想必也是良善之辈,希望他不会拿弓箭射我吧。” 说罢轻轻催动马匹,缓缓向前走来。 如果可以的话,荀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个惜命的人。 当年董卓之乱,他立即选择带着家族逃命。 后来瞧出袁绍非明主,又立即南下回到颍川,以家族的力量支持曹操,转而开始做后勤工作。 由此可见,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亲自上战场。 但现在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 敌人大军兵临城下,距离许都迟尺之遥,而援军又还在上百里之外,若不能拖延时间,许都必然遭到攻打。 所以身后既是许都,他已经退无可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斥荀彧 远处沉晨正在一处小山坡上,其实也不算小山坡,就是个土包,离地面不到二米,骑在马背上,视野会稍微宽阔一点,然后指挥士兵们列阵,缓缓向前压进。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远处任峻军中有一名长袍飘飘的中年男子骑马而来,片刻后抵达了沟渠对岸,距离他的军队已经不足百米。 这个距离已经是箭失的最大射程范围内,可以说那人已经处于极为危险的范畴。 “去看看。” 沉晨让沉桃去看看情况。 沉桃立即骑马疾驰过去,喝道:“汝是何人?” 荀或拱手说道:“在下荀或,添为尚书令,想求见沉将军。” 尚书令? 沉桃知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嘿嘿一笑,转头就回去禀报。 过了片刻,沉晨得知荀或亲自来阵前,颇为惊讶,但自忖一个文人也不用怕他,于是纵马过来,双方隔着沟渠,距离约七八米之处。 “荀令君?” 沉晨打量着荀或,他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头戴侧注冠,面目儒雅,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沉将军。” 荀或在马背上拱手行礼,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将军少年英雄,令人钦佩呀。” 沉晨说道:“我知道令君是来劝我的,或者也是来拖延时间的,但请回吧。曹操精锐俱在北方防御袁绍,我不会放过这个奉迎天子的机会。” 荀或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但将军可知道,若是曹公败了,袁绍南下,以他的兵马,恐怕刘景升之流,根本无法抵挡,届时你就算奉迎天子去了南方,也不可能守得住荆州。难道你真要眼睁睁地看着汉室破灭,天下归袁吗?” 不愧是三国有名的战略家,他一上来没有跟沉晨谈什么人生观价值观,而是只谈利益。 曹操在官渡本来就命悬一线,袁绍强大的实力对他的压制几乎是全方面的,让他完全踹不过气来。 而沉晨还要在后方偷袭许都,令曹操疲于奔命,一旦曹操战败,袁绍数十万大军南下,整个关东尽归其所有。 也许不用到建安十三年,仅仅是明年或者后年,袁绍就能拥有比赤壁之战前的曹操还要强大的势力。 届时即便是沉晨带着刘协去了荆州,面对袁绍那带甲之士百万的可怕实力,恐怕也只有败亡一途,到时候天下就真的归于袁氏了。 这一点其实也是沉晨一直很犹豫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过两年袁绍就死了,问题是官渡之战给袁绍造成的打击太大所致。 一旦他赢了官渡之战,夺得了整个关东,没有那次打击,万一多活几年,对于眼下的局势确实是个灾难。 所以不可否认的是,荀或说得是对的,从战略的角度上来讲,北方一定不能统一,既不能曹操赢,也绝不能让袁绍赢,最好大家两败俱伤。 但还有一个问题就在于,曹操作为君主来说,能力显然是比袁绍强得太多。 反观若北方是袁绍做主,他的个人能力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实力越大他越弱,并且即便是多活两年,以他几个儿子的能力,也远逊色于曹丕等人,事情或许未有转机。 因此沉晨沉吟片刻,说道:“令君说得确实不错,这个担忧我也曾经想过,可相比于袁绍,曹操雄才大略,威胁更大,我更愿意看到袁绍在北方。” 荀或苦笑道:“跟你这样聪明的人说话,很难呀。我去过袁绍那里,他的才能确实不如曹公,因而你或许说得也是对的。不过请你为天子想一想,至少曹公还奉迎天子,一旦袁绍得了北方,恐怕会称帝。” “令君以为曹操不会吗?” 沉晨冷笑道:“曹操只是现在不敢称帝罢了,若他击败了袁绍,得了北方,称公,称王,即便是不能称帝,也可以杀光汉臣,为将来儿子登基铺路,曹操的野心,我不相信令君不知。” “我不知。” 荀或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在天子罹难之际,是曹公奉迎了陛下。若无曹公,汉室江山已颓败,因而我会辅左曹公,待天下清明之时,亦能还政于国家。” “好想法。” 沉晨点点头,感叹道:“至少你也是一位愿意为大汉江山而努力的人呀,可惜了,你的道路终究是错误的。” 荀或便问他道:“那在沉将军眼中,什么样的道路才是对的呢?” “自然是铲除曹操袁绍之流。” 沉晨毫不犹豫地道:“天下为祸者都是这些诸侯,将这些诸侯杀个干净,还人间一片晴朗的天空,才能够让大汉重新屹立于世间。” “这样的话,将军与曹公袁绍何异呢?” 荀或提出疑惑:“将军所谓奉迎天子,口中说着匡扶社稷,做的却是与曹公袁绍他们一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将来天下会不会归“沉”呢?” 沉晨咧嘴一笑,指着自己道:“我不一样。” “有何不同?” 荀或问。 沉晨说:“我不吃人,也不屠城。我知道人和禽兽的区别,也知道民间疾苦,所以我会坚定地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履行我“知行合一”的理念,努力建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战乱的国家!” 荀或笑了笑,称赞道:“将军志向高远,令人钦佩。但这般国家,真的会存在吗?” “令君觉得不存在,是因为眼前的世界太小。” 沉晨说道:“治国的办法圣人早已经道尽,可世间的人还是不懂得这些道理。就好像令君只觉得曹操才是匡扶大汉的人,却不知道,这世间良善有才能的人无数,为何不能找一个这样的人,而要找一个残暴的人呢?” 荀或摇摇头道:“我不觉得将军是对的,曹公已经或许做过一些错事,但现在已经改变了。他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很多事情也只能这样去做,否则的话,他亦只能败亡。” “的确如此,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沉晨说道:“可你也必须要承认,其实他在徐州屠戮生民本就不应该,难道徐州数十万百姓,也会阻碍他的生死存亡吗?” 这就是曹操最大的问题。 他屠徐州两个理由,一个是为父报仇,另外一个是震慑陶谦。 或许里面还有其它隐性战略,比如劫掠粮草,还有把下邳打造成无人区,防止袁术北上夺取徐州。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但不管哪个理由,其实都不是非屠徐州不可。如劫掠粮草,他当时杀了徐州二十万人,回去和吕布仅仅相持百日就没粮了,说明他杀的二十万人根本没为他带来多少粮食。 而且当时他可不知道后方陈宫张邈会叛变,如果吕布不来的话,以兖州供养粮草,曹操本身是不缺粮食的,因此这一条根本不是他屠杀徐州的理由。 说到底,还是因为曹操个人内心的残暴,不把百姓的命当命导致。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根本不在乎底层,只在乎手中权力。 荀或沉默片刻,说道:“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令君也不是个贤良的人。” 沉晨有些失望。 荀或素来注重清名,立即道:“君为何有此之说?” 沉晨突然问道:“令君,人生苦吗?” 荀或一愣,十分诧异沉晨忽然这样询问,但既然他愿意拖时间,自己也何乐而不为,于是点点头道:“苦。” “令君也苦吗?” 沉晨说道:“我听闻荀氏在颍川乃是望族,宗族田产何止数万,奴仆成群,车马簇拥,令君一出生就锦衣玉食,不用为吃喝发愁,为何还是会觉得苦呢?” 荀或苦笑道:“乱世人为草芥,不管公卿士族还是黎民百姓,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刀下之鬼,又何来的不苦?” “是啊。” 沉晨叹息道:“人生当真是苦,黎民百姓生存艰难,时常遭到那些诸侯劫掠,还有惨死的可能。上天也对万民不体恤,世家大族将百姓视为草芥,又有像荀令君这样的人助纣为虐,而没有一个像太公望这样的人站出来,万民何其苦也。” 荀或眉头皱了起来,说道:“我如何助纣为虐?” 沉晨说道:“人的地位或许有高下之分,但在作为“人”这一点上,人应该是平等的。我与你一样,都是“人”,一样的会说话,会吃饭,会走路,懂礼义廉耻,令君,你觉得我是说的是对的吗?” “不对。” 荀或说道:“贵贱有别,尊卑有序” 他还未说完,沉晨就打断道:“令君,我想你搞错了,我说的是地位有贵贱尊卑,但人,你我都是人。抛开地位不谈,我们是不是都是人。亦或者,你认为哪些人不算人,请你指出来。” “这” 荀或遇到这样的逻辑问题,一时间有些诧异,但片刻后还是点点头道:“是,我们都是“人”。” 沉晨就道:“汝先祖荀子说,“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 “我却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懂得思考,懂得礼义廉耻,懂得用修身来提高自己的品德,这才与禽兽区分开来。” “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天子还是某个贱民,他们都是人。但区别在于,天子生得好,出生在了皇家,所以他是天子。而贱民出生在了贱民家,为了一日两餐而艰难地活着,即便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令君出生于豪门大族,不愁温饱,不知道黎民疾苦。曹操屠徐州数十万生民,在令君眼中,亦不过是个数字。却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曾经亦有过欢笑。” “当人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屠戮同胞的时候,他就已经毫无礼义廉耻,跟一只会思考的禽兽没什么区别,在我眼中,曹操就是一只充满兽欲的禽兽。” “我今日来到许都城外,就是想问问那些人,可有把那些百姓当做人看?可到了这里,见到了令君,却令我很失望。” “因为我只看到令君不以为耻,反而为曹操张目,这是因为在令君眼中,曹操杀的那些百姓不算是人。所以令君竭尽全力在为维护曹操,现在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跟我说,曹公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想问问令君,如果徐州被屠杀的生民当中有令君的亲人,有令君的手足兄弟,有令君的朋友,令君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轻描澹写地说一句,曹公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令君出生于世家豪门,地位高高在上,不用担心吃穿,也不用担心被人屠戮,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会被人当贤良般对待罢了。” “可是那些与令君一样的“人”,本来只是普普通通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挥舞着锄头,艰难地恳求着一日温饱。却被像曹操这样的人肆意杀戮,又有像令君这般内心丑陋之辈辅左,他们何其悲耶?汝何其虚伪!” 说到最后,沉晨已经是怒而喝道:“人都说“城虽破,尤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陨名可垂于竹帛也,有何惧哉”。尔这等助纣为虐之辈,也配留有清名?” “唉。” 荀或长叹了一口气,向着沉晨拱手一礼:“将军,或告退。” 曹操屠城,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儒士,都没法来反驳沉晨的话。 包括荀或自己,也是因为汉室天子在许都,不得已才一直为曹操效力。 如果不是为了汉室江山的话,那么将来曹操称魏公的时候,他就不可能站出来反对。 以他为曹操鞠躬尽瘁二十多年的地位,如果学那些世家大族,在曹丕篡汉的时候劝进一下,荀氏在曹魏的地位,绝对不比夏侯氏低。 因此荀或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面对沉晨的指责,指责他为一个残暴的禽兽效力,他就没办法厚颜无耻地来辩解。 所以他只能选择挨骂,然后告退。 看着荀或离开的身影,沉晨没有再说什么了,他知道荀或或许是一个道德君子,但这种道德君子,不是对黎民百姓,而是在对汉室江山的尽忠。 作为后世人,沉晨从来都不会在意什么天子皇帝,他同样也是底层平民出身,看得太多古代百姓的痛苦,只想为百姓作主。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要竖起汉室大旗这杠大义,没办法像辛亥革命一般推翻封建制度的话,沉晨早就反了。 而荀或只想着他的汉室江山,而现在最有可能匡扶汉室的,就是曹操。 因此他只会站在曹操这边。 沉晨则心中有万民,希望建立起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衣穿,有饭吃的世界,或许这个道路会极为漫长,但至少也要在这条道路上努力。 所以他跟荀或之间,注定不是一路人。 “杀!” 沉晨举起手中的环首刀,高喊道:“迎天子,奉公卿。直捣许都,匡扶社稷。抗曹贼,救万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杀!” 身后大军,爆发出惊天怒吼! 第一百四十三章 鏖战八里桥 “杀!” 嘹亮高昂的声音响彻整个旷野。 刀盾手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开始缓慢地向前递进。 他们的身后是成排站列的弓弩手,掩护着刀盾手们来到沟渠边前行。 因为忌惮沉晨军的弓弩,任峻高呼道:“往后撤至弓弩外。” “呼啦啦!” 前排的长矛兵立即往后撤离。 然后沉晨军的刀盾手便顺利地下到了沟渠内,开始往上攀爬。 但那沟渠虽然不深,可想要攀爬上去还是很费力气,因此将士们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过去。 任峻眼见敌人开始陆陆续续到了沟渠对岸,正打算下令回到营寨内坚守。 不料荀或目光微凝,对他轻声道:“将军,准备下令进攻。” “进攻?” 任峻诧异道:“现在进攻,岂不是要被敌人弓弩射死?” 荀或说道:“他们的弓弩手只能在对岸,一旦他们的弓弩手想过来,也要下沟渠,此时就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我明白了。” 任峻瞬间懂了荀或的意思。 沉晨军被用于田地灌既的沟渠拦住,沟渠虽不深,但也有接近一丈,想攀爬上来稍微需要点时间。 他的前排刀盾手是过来了,可后排的弓弩手也需要跳下沟渠再爬上来,这中间花费的时间看似不多,然而跳沟渠,爬上来,再把散乱的阵型重新集结,就有一两分钟的真空期。 一般的将领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战场上瞬息万变,即便将领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短短一两分钟,还真有可能观察不到这个情况。 可荀或却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立即进行部署。 一旦沉晨也是个不注意这种细节的将领,就很有可能在自己前排刀盾手和长戟手过沟渠之后,就陷入短暂的危险期,在弓弩手还没去之前,任峻若用少量弓弩加大股步兵冲杀,便能大败沉晨军。 然而荀或注重的这个细节沉晨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熟读兵法,况且自南阳之战到现在,已过三年之久,颇有经验,自然明白当弓弩手过沟渠的时候是他的弱点。 因此前排的刀盾手过河之后,他就立即喝道:“刀盾手列阵,长矛手过渠,弓弩手警戒,待前军都过去之后,弓弩手依次分批过去。” 他现在其实只有三千多人,指挥起来如臂使指,很快诸多士兵们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当看到沉晨军井然有序的步骤后,荀或叹息道:“将军,缓慢后撤吧。” “嗯。” 任峻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出来了,敌人的前军已经在沟渠前列阵,然后向前压,为后方的弓弩手腾出位置。 而弓弩手们则是分批下沟渠,每波只去一二百人,其余人则继续严正以待。 要知道那沟渠宽不过两丈,所以实际上沟渠两岸之间非常近,他如果现在发起进攻,剩余的弓弩手依旧可以仰射越过前排的刀盾手和长矛手进行射击,对于他来说绝不划算。 所以还不如趁着对面的弓弩手没有过沟渠,阵型还未摆开之际,立即撤往后方营寨,利用寨墙进行固守。 当下任峻的军队就开始撤退。 远处沉晨微微皱眉,他已经露出破绽,可惜任峻不上当,不愧为能够护住曹军粮草的柱石。 很快,从开始过沟渠到现在十多分钟的时间,沉晨军大部队就已经全部过去,后方还留下十多个斥候看管马匹。人可以过去马匹却很难越到对岸,毕竟不是每匹战马都是一跃三丈远的的卢。 过了沟渠之后,沉晨和甘宁沉弥邓昭等将领此时皆成了步卒,沉晨和甘宁越众而出,来到了队伍最前面,而敌人则退至营寨内,利用寨墙作为防守。 寨墙不高,是用一些石头加田地里的泥土垒砌,后方用木头当支柱,但墙上有用于长矛进行穿刺的垛口。并且墙外面还铺设了一地的鹿砦、拒马以及其它一些障碍物。 一旦正面进攻,那些障碍物伤不了人,可会阻碍士兵冲锋势头。然后人家利用寨墙垛口不断往外面刺,弓弩手们也难以发挥出作用。 这就是古代战争的一种打法。 包括草原上遇到骑兵或者野外遇到敌人的时候,也是利用正厢车、偏厢车、刀门之类的道具做临时城墙进行抵御。 虽然不能像城墙那样拥有很高的防御力,但会给防守方的步卒带来巨大的优势。 沉晨知道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正面强攻。 人家的营寨横在这里,你绕过去攻打许都,他们就可以打你身后。 更重要的是兵贵神速,从颍阴失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濦强那边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 濦强县距离许都不过三十公里,从午后荀或派出骑马的斥候过去,到濦强那边派出援军,大概率是明天早上到。 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不能攻克任峻,沉晨将会遇到敌人大股部队围剿。 因此他只能选择速战速决。 日入三刻,接近黄昏的时候,天空依旧还很明亮。 我国北方夏季昼长夜短是很基础的地理知识,一般白天的时候要到晚上六七点才会暗,极端情况下可能会到八点。 在没有天黑的情况下,战争忽然就开始了。 黄门亭的士卒们开始整军前行,前方寨门口紧闭,任峻的军队已经在围墙上和围墙垛口处做好了准备。 “放箭!” 随着一声高喊,沉晨军距离任峻营寨不到十丈远的时候,率先发难,弓弩齐发。 顿时墙寨上方和垛口处的人就把身体蹲伏下来,不敢再去看。 这算是某种火力压制。 趁着这个间隙,前方的步兵立即向前压进。 弓弩此时停下,任峻的典农军也再次冒头,双方就开始围绕着寨墙进行缠斗,互相在垛口、围墙处用戟、矛来回刺。 “扔!” 任峻在后方指挥。 前面寨墙的士兵们就将脚边的石头搬起来,往上面云台上运,上面的人接过来,就往下面砸。 都不是什么大石头,也就四五公斤,但奋力扔下去还是会给予伤害。 不断有石头往外抛洒,沉晨军立即就被打退。 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做什么,墙寨是用石头和黄泥垒砌,又用木头支撑,短时间内想推倒不太容易。 可寨门却是木的,用斧头砍能砍穿,围绕着寨门,双方陷入了一阵激烈的争夺。 沉晨和甘宁亲自上阵,两个人都是左手持盾,右手持斧头,上面噼里啪啦的石头往外砸。 不过距离不是很远,那寨墙也不过一丈三高,大约两米六,如果没阻碍将士们甚至能靠人梯上去。 两个人一直冲到寨门口,周围有不少士兵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哀嚎着被拖走。 “快,弓弩手压制。” 沉晨回头大喊,到了这个距离只需要抬高弓弩口,不会伤到自己这边的士兵。 当下弩箭齐发,把寨门附近的曹军压制得抬不起头。 趁着这个机会,两个人率领着十多名卫士冲到了寨门处,开始用斧头砍寨门,木屑横飞,当砍出一个口子后,里面还不时有长矛伸出来。 弓弩停下后,上方寨墙又有长矛和长戟往下捅,周围的亲卫就持盾和戟防御的同时反击。 甘宁身边有个卫士被敌人一戟捅死,本来他还在砍着寨门,那卫士倒下后出现了防御空档,差点划在他身上,他当即大怒,捡起地上卫士的戟,往上一伸一拉。 方天画戟上方是月牙刃,普通戟则有些像戈,是十字刃。甘宁用戟向上方去捅,那戟突出去的一届勾住了对手手里的戟,如同交织的命运一样,一下子就把上方墙寨的士兵连人带武器给拉了下来。 “来两个人,推我上去。” 此刻那寨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缺口,甘宁灵机一动,立即有了主意。 当下身边两个卫生做人梯,他嘴里咬着环首刀的刀柄,踩在两人肩膀上,骤然就爬到了寨墙上方。 两米六的寨墙内侧有一个大概一米高的台阶,叫做云台。 这个云台是用来站人的,此时上方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正在与墙下的沉晨军交战。同时在云台下方的垛口处,还有人猫腰往外捅。 此时因甘宁把靠近寨门的那个曹军可拉了下来,他的位置短时间内空缺,紧张的战场上周边士兵都在和对方纠缠,居然没有人上去补缺口,导致一下子让甘宁翻到了寨墙上。 “快,那边上人了,快过去。” 后方有个军官注意到寨门处有人爬上来,骇然色变,立即指挥着士兵过来围剿。 然而甘宁上来后纵身一跃,跳到了云台上,左右挥砍,甚至还夺过了一名曹军士兵的戟,左手持戟,右手持刀,如一个战神般顷刻间就杀了四五人。 这四五人的缺口一下子暴露出来,当即沉晨也不砍寨门了,喝道:“搭人梯,爬上去,支援甘将军!” “来这边。” 沉桃招呼了一名亲卫,两个人在围墙下搭建起人墙。 沉晨立即冲过去,周围士兵也是一拥过来,人踩着人,两米六高的围墙轻松跃过去,跳到了云台上。 砰! 落地的声音响起。 还未等沉晨看清楚周围情况,数支长矛同时刺来。 这个时候沉晨还落地未稳,根本来不及反应,毕竟他此时的武力顶多三四流级别,远不像甘宁属于一流。 正是在危机时刻,就听到一声怒吼,原来是甘宁一直在附近拼杀,本想杀出一条血路把寨门打开,没想到沉晨也跳了下来,刚好在他身边没多远。 就见到他左手长戟横扫,右手环首刀斜刺,左边帮忙挡下三戟,右边砍翻一名曹军,剩余还有支戟刺来,被沉晨身上的鱼鳞甲挡住。 刺啦一声,金属摩擦声骤响,沉晨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趁着那名曹军收戟未进攻的时候,勐然往前两步砍在了他身上。 周围沉晨军陆陆续续地从墙上下来,曹军顿时一哄而散,直到此时沉晨才看到寨墙后面是一个什么情况。 就看到围墙里面居然还有一圈,像是一个回字,整个营寨就这样拦在了通往许都的道路上,一圈一圈,如同套娃一样,需要不断地往里面打。 这任峻莫非是去过西北? 沉晨心中疑惑不已,这种玩法跟邛笼一样,也是西北那边羌族的扎营方式。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疑惑的时候,当下众人打开寨门,三千多将士们从寨门一拥而入,第一道围墙离第二道围墙还有上百米的距离。 这片区域内有大量的曹军云集,任峻组织起了力量想要重新把寨门夺回来,双方围绕着寨门展开了殊死搏斗。 但任峻组织的几波进攻都被沉晨和甘宁击退,实际上他虽然掌控了一万多典农军,可要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全部集结起来也没那么快,当时典农军分散得很开。 比如颍阴的枣祗率领一部分,鄢陵的护军韩浩也率领一部分,任峻是典农中郎将,是他们二人的上司,属下兵马多一些,但也只有五千多人。 所以任峻选择的策略就是拖,鄢陵到许都的距离更近,只有二十来公里,斥候是中午过去的,最晚的话,人定前韩浩或许会到。 很快沉晨军的将士们就冲破了第一道营寨围墙,杀到了营寨内部,这是他们必须要闯过的最后关卡,绕开他们杀到许都也容易,可许都刘协的皇宫城池可比这个高太多,还有数千宫门宿卫把守。 一旦在许都城外被宫门宿卫挡下,任峻再从背后袭击,沉晨军就会面临着前后夹击的窘境,因此他只能选择强击任峻,只有在短时间内击破任峻,杀入许都,才有可能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做更多的事情。 然而任峻确实难缠,刚开始时任峻军还成群结团地过来阻截,接连被砍翻杀死几个小头领丢下几十具尸体之后才知道了厉害,便隔二三十步退后,慢慢到了第二道围墙寨前,想缓缓退入墙内。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此时沉晨军还在陆陆续续地杀入寨中,为了防止敌人再次利用围墙反击,沉晨和甘宁率先发起冲锋,便在这个时候,忽然数十支箭向着他们射来,二人猝不及防,周围倒下不少战士。 原来任峻不是没有弓弩,只是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搬运至官渡前线去了,只有他的亲卫军有那么百来张弓和两三千支箭,没办法做到持续性消耗。 不要以为一场小规模战争用到的箭不多,实际上往往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会配备三百到六百名弓弩手,每名弓弩手箭筒里装了十到二十支羽箭,这样箭支数量就能达三千到一万两千支。 甚至像李陵那样拥有辎重的部队,五千人的箭支数量能达到五十万。《汉书·李陵传》就记载:“汉军南撤,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万失皆尽。” 可见一场战斗的箭失消耗是非常惊人的,即便是这支几千人的小规模战争,消耗几万支箭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任峻的箭失数量太少,就那么两三千支箭,杀不了几个人,只能关键时候威慑。 果然。 在发现敌人有弓弩之后,沉晨军就不敢再盲目冲锋,而是又开始临时整队,重新集结起来,继续前进。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即将临近黄昏,大概晚上六点多钟的样子,太阳靠近西山,视野也逐渐暗澹,沉晨此刻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 本来就走了一天,又要正面强攻已经守备严密的敌人营寨,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好消息是敌人的战斗力的确不是很强,往往一个黄门亭士兵能顶两个曹军,明明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和更多的人数,在近身交战当中曹军还是很容易败下阵来。 典农军毕竟不是曹军一线精锐部队,他们平日里也是要忙农活的,训练都是一月两到三次,远不如正规军那么频繁。 而且更重要的是缺乏油水,力气会小很多,不像黄门亭士兵都是给予充足油水和蛋白质保证,比拼力气的话,一个黄门亭士兵甚至可能顶两三个典农军。 “杀!” 沉晨高举手中的武器,再次奋力向前。 “杀!” 黄门亭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同样是义无反顾地向着敌人营寨杀去。 任峻脸色很不好看。 他的回形营寨其实总共就三圈,尤其以外围围墙防御力最高。 结果短短不到两刻钟,人家就突破了外围,杀死杀伤自己麾下人马数百,照这么下去,三层营寨全部被破,就是时间问题。 守营都难以打败对方,即便是自己撤离,再与韩浩汇合,野外正面遇到对方,恐怕也必败无疑。 所以他也只能咬咬牙,高喝道:“坚守!” “嚯!” 曹军虽战斗力不强,可依旧有些士气。 因为前方就是八里桥,乃是青泥河之所,传闻关羽就是从此桥告别曹操南下投奔刘备。 而过了营寨后,再过八里桥,只需要再走四五里,就能到许都城外。 甚至穿过营寨后方的一片丛林,或者往南面站在辽阔的田野上,就能看见许都的房屋。 所以对于曹军来说,身后既是许都,他们同样无处可退。 第一百四十四章 鏖战八里桥(2) 就在沉晨与任峻于八里桥鏖战的时候,此时许都周边都被惊动。 曹操倒是还不知道消息,他在官渡前线,官渡离许都九十公里,除非荀或派出去的斥候骑兵开跑车,否则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把消息送达。 但韩浩和夏侯渊李典蔡阳等人,却已经知晓。 韩浩在鄢陵,鄢陵离许都二十公里。 夏侯渊他们在濦强,离许都有三十多公里。 从时间线来看,沉晨是早上从颍阳出发,中午到的颍阴,队伍稍微休息了一下,差不多下午一点多钟斩杀了枣祗,在城中休整。 然后两点多钟再次出发,到五点多钟,接近六点的时候到八里桥一带,开始排列队伍,并向任峻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枣祗大概是中午一点多钟派人飞马向许都的荀或报信,荀或两点多钟得信,再派人去二十公里外的鄢陵以及三十多公里外的濦强请求援军。 而去鄢陵和濦强的话,即便是马匹全速全进,也分别需要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 所以按照时间来推算,基本上沉晨军出发开赴许都没多久,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韩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然后立即召集部队开始救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而夏侯渊他们稍微远一点,几乎是在沉晨军即将抵达八里桥的时候,大概是到四点多钟,夏侯渊他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可他们能够得到消息是斥候骑马全速疾驰,如果是步卒的话,以每小时四五公里计算,韩浩过来要四五个小时,夏侯渊他们过来要六七个小时,基本都是晚上的事情了。 甚至这还是最理想的状态。 比如韩浩在鄢陵的时候,典农军也是分散的,临时召集需要时间,带上武器装备也需要时间,这样一耽搁,喊还可能要六七个小时才能来。 夏侯渊那边就更惨,正在与刘备的主力军对峙,一旦刘备稍微拖延一下,可能明天早上都来不了。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许都的安危确实要寄托在任峻到底能撑多久这件事上。 一旦他在黄昏之前被沉晨攻破,那么沉晨就最少有七八个小时在许都为所欲为。 而现在,整个许都都几乎已经没有了兵力。 不过先不谈鄢陵的韩浩在得到消息之后,是怎么样立即召集典农军,开赴许都救援的。 单说此时的濦强县,战斗就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 刘备按照约定,与沉晨分别之后的两日就开始攻城,今天正是第三日,他从清晨起,大军就浩浩荡荡出了营寨,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部领部将,分三路包围濦强。 他的兵马来源很复杂,少部分是袁绍给的精锐士卒,约两三千人。另外一部分则是在豫州招募的袁氏残部,约有七八千。 然后就是满宠当初守城时,五百精锐皆战死,还有两千多杂牌部队投降。 最后就是李通的三千降军。 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沿途一路又有一些袁绍残部来投,现在总兵力已经接近一万七八千人。 反观夏侯渊和李典,人数非常少,夏侯渊只有三千,李典则只有两千。 即便算上后来蔡阳的三千人,总兵力不过八千。 因此这几日夏侯渊和李典都守在城内,而蔡阳是从北面来的,由曹操在官渡前线调到后方用于防守刘备的兵马。当时没进城,便驻扎在了颖水北岸,潠水南岸,两条河流的交汇处。 颖水南岸就是濦强县,早年曹洪还击破过这里的一股反叛军首领。 蔡阳与夏侯渊李典等人隔河而守,互为犄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条退路。 刘备主力大军将濦强县团团围困,唯有北面由于是颖水河流,河面宽阔且水流速度较快,不宜进攻,这才没有包围。 这些日来,曹军陆陆续续从北门运送了不少粮草进城,显然是打算和刘备打消耗战。 毕竟刘备只带了两三千人马只身南下,他的粮草来源其实都是原来在汝南的袁绍残部支持,而这些袁绍残部被满宠打败,存粮都不多,以现在刘备一万七八千人马,粮草坚持不了多久。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备甚至都不打算多建造点攻城器械或者多休整两日,而是抵达濦强的第二日,就展开了强攻。 三面围城的情况下,在刘关张赵太史等人督促当中,刘备军如蚂蚁般向着城头发起数次进攻,只是因为士兵战斗力不高,也不够悍勇,几次都被二人轻松击退。 等到下午时分,刘备见麾下士兵颇为畏战,不敢冒着滚石檑木往城墙上冲,知道怕是难以攻打上去,便鸣金收兵。 很快刘备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各城门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匆匆撤离。 甚至他们因为士兵素质不高,撤退的时候都是一片散乱,就跟战败了一样,丢下云梯不要,几乎毫无阵型地开始往后方跑。 知道的是他们在撤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追杀。 这要是换成张辽,高低得带八百哦,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都在,那杀不出去了。 晡时末刻,接近下午五点钟。 夏侯渊站在濦强城头上,气喘吁吁地看着城外撤退的刘备军,愤恨道:“可恶,那刘大耳当真是令人厌恶,我真的想杀了他还有他那三弟。” “将军与张飞有仇?” 李典也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夏侯渊似乎不愿提起侄女夏侯涓今年年初被张飞掳走的事情,只是说道:“此二贼屡次枉顾司空善意,我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他们的兵力还挺多的。” 李典舔了舔舌头:“不过他们的士气和战心倒是不强,如果晚上能够夜袭的话,也许能把那刘备击溃。” 夏侯渊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道:“嗯,或许有所为,不过前几日他肯定会很警惕,我们在坚守几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夜晚袭击刘备的营寨最好能斩杀了那张翼德。” 妙才将军对张翼德好像很有怨气呀。 李典心道。 不过他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而就在夏侯渊和李典休息一下,准备安排士兵进行今日的城防工作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上了城墙,高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周围士兵来来回回,有些人在休息,有些人在巡逻,还有的人在搬运物资,准备明日作战用,陡然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目光都看过去,就看到是一名斥候累得浑身是汗爬一样地爬到了城头上。 李典眉头一皱,大家伙才击退了刘备军,这个时候来一句出事了,军心得多不稳啊。 但显然只有天大的事情才会有这种情况。 难道是许都被攻打了? 他在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他就看到夏侯渊已经走过去把那斥候拖死狗一样拖过来,狠狠地扇了两耳光喝道:“胡说什么,出什么事情了?” 那斥候一路从许都疾驰过来,三十多公里路,人和马都累得半死,哀嚎道:“颍阴城破,有人袭击许都,荀令君请将军回援。” “什么?” 夏侯渊大惊失色,连忙追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说是三四千人。” “颍阴被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午后。” 斥候鼻子都喷出血来。 “吹号!” 夏侯渊没有心疼士卒,而是把他往地上一扔,立即令人吹号角准备集齐人马回援许都。 李典连忙上来说道:“将军,我们若是出城,刘备军北上许都更加危险,所以绝不能大股兵马回去,只能派小股人马。” “小股人马?” 夏侯渊冷静下来,稍微思索,立即对左右道:“去,传令蔡阳,让他连夜北上许都,保卫许都周全。” “唯!” 左右即刻出城报信。 蔡阳在颖水河对岸,刘备缺乏船只和渡河工具,而桥梁又在城池北面,所以他的位置非常安全。 此刻听说许都的消息,夏侯渊让他马上启程前往许都救援,蔡阳便立即出发,连营寨都来不及收拾,即刻集齐了全军队伍,以急行军的速度,飞快往北方赶。 等到傍晚时分,接近黄昏的时候,韩浩离许都只有十多公里路程,蔡阳则还有二十多公里。 而沉晨的黄门亭军,冲破了第二道墙寨,几乎已经精疲力竭。 他也没有想到任峻这么难对付,一个历史上只是昙花一现的将领,并且还是率领的二三线部队,没想到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每次沉晨即将打破最后一道营寨堡垒的时候,他都会以弓弩射退,然后亲自上阵发起反攻。 双方的伤亡率达到了零点六比一点一,也就是沉晨军目前的伤亡大概是六多百人,而任峻军才伤亡一千一百多人。 虽然看上去不应该,因为沉晨是三千多人打人家五千人,正常来说是任峻击败沉晨才对。 可问题是这五千人是没有弓弩的,而且还是军队素质较差的二三线部队。 要知道沉晨军的兵力是三千二百人左右,队内的弓弩手有六七百人,箭失一万多发,几乎可以压着任峻打。 但利用寨墙地利,任峻苦苦坚守,从傍晚日入,一直打到黄昏,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沉晨才突破了两道围墙,把任峻堵在最后的堡垒里。 此时甘宁和沉晨身上都已经受伤,他们身上的皮革锁子甲都被汗水淋湿,因为短时间内缺乏水和盐分补给,导致人人都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将士们都聚集在一起,周围遍布尸体。 任峻则屹立于高墙后方,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受,前面两轮没有亲自参战,到了这次就不得已上阵杀敌,甚至还差点被甘宁斩杀,若非亲卫弓弩相救,恐怕已经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箭失已经不多,本来箭失的作用就是大范围覆盖式杀敌,单发命中率受限于战场移动目标加上风力影响,很容易射偏造成空发,再加上战场僵局双方纠缠在一起,命中率就更低。 所以每次任峻都是在己方士兵被砍杀之后,眼看营门要失守的刹那,先用弓弩扫射逼迫对方撤退,再让士兵们重新填补上去,才勉强打退了他们。 现在多次出现这种情况之下,弓弩几乎耗尽。估计最后再来一波,他们所有存储的弩箭就要用光了,算是弹尽粮绝。 因而任峻此时的心情亦是沉入到了谷底。 但他不知道的是,由于没想到任峻出乎意料地难缠,沉晨军那边也已是强弩之末。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体力很重要,意志力更重要。 如果这里全是黄门亭士兵的话,兴许还能够战,但这里有一半是甘宁的军队。 这些士兵无论从体力还是意志力,都不如黄门亭士兵,再加上训练量不足,伤亡最大的就是他们,所以军队士气和体力都跌落了谷底。 沉晨环顾四周,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将士们脸上挂满了疲惫,血水与汗水浸染了衣裳,攻打许都的道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可恶! 见到这个情况,沉晨内心中亦泛起无力感,他能猜到攻打许都没那么简单,但谁能想到离许都已经是迟尺之遥,却还是不能逾越。 甘宁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发白,在沉晨身边说道:“阿晨将士们恐怕” “最后再冲一次吧。” 沉晨苦笑道:“原本是想着这任峻应该不是多么厉害的人,我们能杀入许都,迎天子回南阳,让曹操和袁绍在北方狗咬狗,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异想天开了,单单这任峻,就不是易与之辈呀。” 怪不得人家能给曹操护粮的同时还能打败袁绍的骑兵呢,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这任峻地位还在韩浩和枣祗之上,显然说明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只是历史上死得太早罢了。 “好,那就最后再冲一次!” 甘宁也发了狠,在手心里吐了口吐沫算是洗洗手,在身上把血和汗水擦干净防止刀柄打滑,他那把环首刀也不知道砍死了多少敌人,上面几乎被鲜血浸透。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吒,曹军就听到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噼头盖脸砸过来。 又是老套路,先以弓弩压制寨墙上的曹军,然后步兵趁势掩杀到墙下,开始正面强攻。 曹军几乎都开始本能地蹲下身子,爬在云台上躲避箭支的洗礼。 紧接着沉晨军便响起了进攻的骨哨,之前他们冲杀的时候还会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现在却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奔跑的速度也慢了好几分。 好在双方距离本就只有那么二十多步,顷刻间到了墙寨下,呼啦啦开始搭建人梯往墙上冲。 之前两次都是这么冲杀过去的,他们算是有了经验。 而此时任峻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于是大喊道:“放箭!” 剩余的一二百来支箭仅仅两轮就射光了,死伤了十多个沉晨军,然后弓箭手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弓弩,抽刀噼砍,用枪去戳。 双方围绕着寨墙再次发生激烈战斗,墙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过。 从日入时分到如今接近黄昏三刻,整整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的时间,任峻的营寨正面随时都在经受着考验,惨烈的拼杀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一段百八十步不到的寨墙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夯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寨墙两边的墙角里胡乱堆叠着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寨门几次易手,沉晨和甘宁每次杀进去,都被任峻亲自领兵夺了回来。 双方已经是把所有兵力压上,就连沉晨军的弓弩手们都扔下了弓弩,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加入战场,显然谁都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最终随着砰的一声,寨门轰然倒塌,曹军且战且退,营寨的三道围墙都是外围,里面则是帐篷营地,还有辎重仓库。 任峻显然是不打算投降,而是继续利用营地里的帐篷和辎重仓库进行防御。 天色暗澹了下来,日落西山。 黄昏三刻过了之后,世间终于好像灰暗成了漆黑。 但紧接着曹军帐篷就点燃起了大火,沉晨军随身带了火镰,正好利用敌人内部营帐焚烧进行照明夜战。 待到黄昏末刻,也就是晚上九点钟的样子,任峻带着两千六百余人残部,退守至寨墙东门。 沉晨是从西面进攻东面,这就意味着他最开始攻击的地方,是寨墙的西门。现在任峻几乎没有什么退路了,最后的这道大门失守,就彻底宣告了许都的失守。 而眼看任峻苦苦支撑,军队也即将奔溃的时候。 “呜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音,骤然从北方传来。 韩浩的援军,花了五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抵达了战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后,射杀蔡阳 夜幕降临,远方悠扬连绵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旷野。 任峻营寨的东门处,两千余沉晨军不得不重新开始退后集结,不再继续向着任峻的东门勐攻。 这为任峻赢得了一丝喘息,他的军队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五千人死伤了一千多,逃跑失踪了一千多,剩余也仅仅只有两千人苦苦支撑。 通天的火光直冲云霄,营寨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本来是沉晨为了迅速击溃任峻而点燃,但现在却已经变成了照亮他撤退道路的火炬。 “走!” 沉晨下达了撤退的指令,亲自与甘宁一起断后。 还有力气的将士们就背着伤兵,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后撤退,没有力气的就四处搜寻黄门亭士兵的遗体,拾取身上的挂牌。 这是黄门亭士兵独有的印记,每个挂牌背后都写有名字和数字编号,若战死无法带回尸首,则以牌代首。 每个士兵都已经是到了体力的极限,累得气喘吁吁,然后仓皇着身躯,向营寨西门而去。 等到将士们都匆匆撤离,沉晨和甘宁才领着三百亲卫队持最后的一点弓弩离开。而远处的任峻就这样看着,双方在火焰之中,遥遥相望。 “将军。” 任峻左右副将亦是战甲凌乱浑身血污,发髻被汗水浸透,走过来说道:“不若趁势追击?” “追击吗?” 任峻看着远处正缓缓撤退的沉晨军,目光闪烁。 “不可。” 一旁荀或摇摇头:“你们听那号角声音,韩浩还在数里之外,只是怕我们形势危急,这才鼓噪声势吓退敌人,现在追击,我军必败。” “这倒也是。” 任峻点点头,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也已经到了极限,恐怕追击过去,也会被敌人轻松击退。 荀或说道:“还请将军派人灭火吧。” “灭火!” 任峻立即下达了命令。 而荀或则策马缓缓向前,任峻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巡视了一下整个营寨。 剩余的两千多名士卒分散出去灭火,还有百来名亲卫跟着他们,一直到了西门营寨附近,已经远远看到沉晨军的火把点了起来。 “走,去看看。” 荀或和任峻出了西门营寨,一路跟到了沟渠附近。 他们看到沉晨军已经撤离到了沟渠对岸,将士们沿着道路蜿蜒前行,往颍阴的方向撤去,而在队伍的最后面,傍晚沉晨指挥的那处小山坡上,有人骑马屹立。 双方依旧是像最开始的那样,隔着那条沟渠,约百米的距离对视。在火把的光亮当中,荀或隐约能够看到沉晨模湖的身影矗立在远方。 “沉将军!” 荀或朗声呼喝道:“或敬佩将军,但还请将军以家国为重!陛下颠沛流离多年,好不容易在许都安定,经不起奔波了。” 沉晨长喝道:“许都不是大汉的归宿,曹操也不是陛下的良臣。大汉荣辱兴亡,他曹操做不了主。当年汉武有霍骠骑威震塞北,今当有我沉晨,匡扶汉室江山,还黎民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令君,就此别过吧。我沉晨心中有的是大汉天子和万民百姓,跟你这种只顾家族,不顾百姓死活之人,没什么好谈的。” 说罢勒转马头,扬长而去。 远处荀或的长袍在风中微微飘荡,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任峻不解道:“令君,此人与曹公身负血仇,不可化解,又何必与他多言呢?” 荀或摇摇头道:“将军不懂,此人非同一般呀。我在荆州也有旧友,得知他的言行,亦是万分钦佩” 说罢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夏秋交际,夜晚繁星点点,璀璨的光芒照耀了整个世间。 “知行合一” 荀或喃喃自语道:“这若圣人般的胸怀,当真是一位少年人能够做得到的吗?再过些年,也我大汉也可能再出一个圣人了。唉当年若曹公没有屠徐州曹公湖涂啊。”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忧愁。 颍川世家大族多有前往荆州避难者,譬如荀攸早年就去荆州避祸,司马徽也带着宗族南下。 沉晨在荆州的言行和声望早就传到了许都,他的事迹和很多表达出来的观点,都让人十分钦佩。从文人的角度上来说,荀或是非常赞同他的很多观点。 可惜啊曹公屠戮了徐州,不仅是跟屠杀了沉晨的宗族有关,还因为这种屠杀导致的罪行与沉晨所阐述的道德观念有巨大冲突。 在这种思想观念相左之下,沉晨最终还是走上了抗曹的道路,并且坚定地认为曹公只是在利用天子而非在匡扶汉室。 因此到了如今,双方已经是势如水火,难以相容。 荀或到了最后。 亦只能哀叹一句,曹公湖涂。 若非当年徐州一怒,伏尸百万的话,又怎会有今日狼狈呢? 荀或看着远方天空。 南方正有一颗最明亮的星辰,散发着宛如初升朝阳一般璀璨夺目的光芒,似乎在照耀着整个大汉。 夜色更深了。 过了将近半个多小时,韩浩才匆匆赶来。 他确实距离数里外,看到任峻军营寨大火,怕任峻坚持不住,这才鼓噪声势,逼退沉晨军。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废了很大功夫,才把营寨里的火焰熄灭。 韩浩得知沉晨亦是精疲力竭,想请求追击,荀或却告诉他现在追击,已经晚了,敌人必然要比他们先回到颍阴,他们没攻城器械,无法攻克城池,还不如放他们离去。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蔡阳的兵马匆匆赶到。 得知沉晨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蔡阳立即领兵追赶。任峻和韩浩苦苦劝说,但他却并不听从。 当时荀或已经回许都了。 而蔡阳是满宠死后的继任者,得知刘备和沉晨联合攻打了汝南,击退了李通,杀死了满宠,曹操就任命他为汝南太守。 任峻是典农中郎将,乃为秩比二千石,韩浩则是护军将军,属于杂号将军之列。 二人的地位都比蔡阳要低,因此根本无法命令蔡阳。 更重要的是曹操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下令,若生擒沉晨或者得沉晨人头者,赏百金,封列侯。 现在沉晨又兵退回颍阴,士兵们也是伤亡惨重,体力耗尽,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放到蔡阳面前,若是不主动追击,那不是个傻子吗? 于是蔡阳一边心里暗骂任峻和韩浩傻子,一边催促着士兵们追赶沉晨。 此刻沉晨已经军缓缓向着西方撤离。 相比于来时的速度,回去的速度慢了许多,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艰难地走在官道上。 沿途诸多庄园,依旧是严正以待,见到他们的去时雄赳赳气洋洋,走时宛若残兵败将,庄园中的诸多屯田户们,胆子都大了许多,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庄园上观望,甚至还有人向他们扔石头。 还以颜色的是数支弩箭。 休休休! 钉在了庄园墙壁上,尾羽发出了嗡嗡响声。 不主动进攻他们,沉晨还能够认为对方是只想自卫的民众,可一旦主动进攻,那就是敌人。 墙垣内的屯田户们顿时缩下了脖子,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即便是沉晨军进攻不利,没有杀到许都城外,可他们依旧是一支最精锐的正规军! 沉晨在回去的路上把马匹让给了一位受伤很严重的士卒,自己则步行跟在队伍最后面。身边还跟着三百士卒,是颍阴过来的生力军。 之前在颍阴的时候,沉晨命令一些得了脚疾的士兵回颍阳休整,然后又在颍阴留下五百士卒看管城池,以做后退之路。 待战事不利之时,沉晨就预感到了情况可能会糟糕,于是令斥候骑兵回颍阴带三百人过来接应。当时由于马匹不能过沟渠,斥候未参加战斗,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回去带了援军过来。 此刻三百生力军跟在队伍最后面,保护着前军撤离。 过了一会儿,甘宁忽然徒步走了回来,他没有骑马,沉晨诧异道:“兴霸叔,怎么了?” “没事,一起走走。” 甘宁把身上的铠甲都脱了,露出虬结的臂膀,左手手臂内侧还有一条长六公分的伤口,暂时用布包扎起来,鲜血浸染了黄麻布的布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宽阔的驿道上,众人像是一群残兵败将般沉默地前行,沉晨和甘宁就这一句话后,也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默默地走了约二里路,甘宁忽然说道:“阿晨,我们失败了。” “是啊。” 沉晨长叹道:“不过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你有什么打算?” 甘宁问。 沉晨沉声道:“退回南阳,连接张绣,现在曹操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与袁绍还只是处于对峙阶段,所以才勉强能够派一点援军过来救助许都,一旦展开决战,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这也是沉晨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第一次去许都的时候,正是四五月份,当时宿麦收割,任峻作为典农中郎将,收割了麦田之后就立即北上运粮,造成许都当时只有夏侯渊和李典的一万人驻守。 再加上李通和满宠需要防备江东的人马,不可能回防颍川。所以他击败曹洪,夺取叶县、昆阳、舞阳之后,就能直奔临颍,杀到许都城下。 但曹操当时感受到的压迫也没那么强烈,袁绍才刚渡河没多久,正在从白马往阳武方向赶,双方也没有在官渡前线对峙。 因此第一次去许都注定是失败的,曹操有时间能够回援。 当时沉晨也没有想过一次就能拿下许都,所以也没有觉得遗憾,安然撤兵之后,再等待时机就行。 而第二次到许都,联合了刘备一起进攻,并且还把夏侯渊李典的主力困在了濦强,是非常好的一次机会。可惜的是任峻的典农军成为了一道墙壁,让这次进攻功败垂成。 但沉晨却知道,他还有第三次机会! 那就是当曹操和袁绍正式展开决战的时候,到九月份新粟收割,任峻必然又会北上送粮草,夏侯渊和李典的兵力已经不多,即便加上李通,了不起也才万余兵马。 此时刘备还有不少兵马,只要沉晨自己能够回到昆阳先让士兵们休整两个月,同时再亲往穰城,联络张绣一起出兵,那么事情就有转机。 “报!” 二人正说话间,后方有十余名斥候已经疾驰而来。 颍阴离许都不过十来公里,沉晨就每隔三里设置两名斥候,让斥候原地等待,观察后方有无战兵。 此刻他们从任峻营寨出来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平时早该到颍阴城下了,但由于将士们疲惫不堪,行进缓慢,以每小时两三公里速度慢行,这才走了约五分之三的路程。 现在斥候回来,自然是有情况发生,沉晨立即说道:“何事?” “敌人追兵来了。” 斥候答道:“就在后方十二里处。” “十二里吗?” 沉晨皱眉道:“他们的追击速度很快呀。” 甘宁摆摆手道:“前方不远就到颍阴了,我们尽早回去,他们追不上我们。” 蔡阳比韩浩还晚到一个半时辰,双方有三个多小时的时差,即便沉晨以每小时两三公里的速度慢行,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回到颍阴了。 而蔡阳的行进速度就算是沉晨的一倍,也至少要三个小时才能追得上他们。可到了那个时候,沉晨军早就回了城里。 然而沉晨却思索道:“我军现在依旧还处于曹操腹地,将士们大多有伤,需要立即回昆阳休整,不能在颍阴久留,若是追兵拖延时间,对我军不利,所以必须击溃他们。”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 甘宁问。 斥候答道:“看其火把,约有两三千之众。” 沉晨环顾四周道:“我有三百将士,足够了,兴霸叔,你与沉校尉撤回颍阴,我领三百人断后截击他们。” 甘宁懒洋洋地道:“断后怎么能少了我呢,让沉弥和邓昭他们去吧,咱们叔侄来,要是你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回去也没法向幼硕交代。” 邓洪八面玲珑,在荆州朋友很多,和甘宁的关系也处理的非常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甘宁能够听令除了沉晨当年和他打的赌,让甘宁见识到沉晨是一位富有卓越远见的人以外,还有他与邓洪之间的深厚交情作为桥梁。 人就是这样。 有的时候你跟某个人认识,如果他在某些方面让你觉得不顺眼,那那个人即便是再怎么好,你也瞧不上他。 若他让你顺眼,人品又没什么太大问题的情况下,关系就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邓洪和他的夫人与甘宁打交道就会让他很舒服,每年各种节假互相赠礼,时常还邀请他去郊游。 所以相比之下,甘宁更在意邓洪的态度。 毕竟当初出征的时候,邓洪还请求甘宁照顾沉晨来着,他又怎么可能会让好友的从外孙真在战场上出事呢? 听到甘宁的话,沉晨很是感动,说道:“多谢兴霸叔,那让咱们给追兵迎头痛击吧!” 说着他就立即开始安排伏兵。 命令下达,全军的弓弩都集合到了三百生力军手里,最后的一点箭失也都留下。 趁着夜色,他们熄灭了火把,在道路边找了一个树林。 他们人才刚进去,里面就乌鹊飞腾,大量的鸟类腾空而起,惊起鸟羽成群。 不过众人也不在意。 因为敌人离他们还很远,等对方赶到的时候,鸟类早就安静下来。 三百人引发的动静不会太大,众人就潜伏于道路一侧,隐蔽于林间,默默地等待着追兵到来。 过了一会儿,鸟类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见林中没有了动静,便纷纷归巢继续休息。 四周的旷野都好像宁静下来,除了偶尔的狼嚎和夏秋之际将死的蝉鸣以外,就连前方旷野上的田野里,都没有几声蛙叫。 辽阔的平原隐约能见到远方山丘的虚影,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道路尽头,忽然出现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 “快快快!” 蔡阳骑在马背上,他长得虎背熊腰,手拿长刀,催促着士兵们前进。 其实将士们也很疲惫,毕竟他们也是赶了三十多公里路来的许都,从下午一直走到天黑没歇息过,两脚都酸痛得不行。 虽然夏侯渊和司马懿的行军速度比他们快,而且沉晨军也是两天时间,走了约八十公里袭击许都,只比夏侯渊和司马懿差一点,但他们是一天行军,而蔡阳是急行军。 也就是在半天之内完成人家一天走的路程,所以蔡阳的军队会更累。哪怕他们是从曹军官渡前线带过来的精锐士卒,也依旧让他们的战斗力下降了不少。 当然。 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总归不像沉晨那样,从颍阳杀到颍阴二十多公里,然后再从颍阴杀到八里桥,又走了十多公里,再打了三个小时仗来得疲惫。 所以如果双方正面对垒的话,由于沉晨军的弓弩见底,体力耗尽,蔡阳这三千精锐曹军,还真有可能将沉晨歼灭。 只是让蔡阳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已经接近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沉晨居然还有胆子伏击他。 此刻。 密林当中,沉晨和甘宁,几乎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弓,将箭尖对准了蔡阳。 不止是他们俩,三百士兵,也都默默地举起了弓弩。 蔡阳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就穿着甲胃,大摇大摆地在队伍最前面。 身后还有人高举旗帜,在后方火把长龙的映照下,那个大大的“蔡”字旗清晰可见。 由于体力不支,曹军士兵们前后稍微有些脱节,队伍列阵也不是很整齐。 蔡阳勒住马匹,回过头大喊道:“都给我快”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 “嗡嗡!” 就听到宛如群蜂震动翅膀的声音,三百发弓弩齐射,黑夜中如流星般向着他袭来。 “叮叮当当,噗嗤!” 最先倒地的是蔡阳的战马,整匹马被射成了刺猬。 然后蔡阳身上的铠甲和头盔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箭支,可还是有至少十支箭,射在了没有保护的脚和小腿上。 汉代的甲胃分为好几种,有的像玄铁胃有高领子能保护脖子,有的大札甲下方有如裙摆一般的髀裈能保护到膝盖,但所有甲胃,几乎都不会保护小腿和脚。 甚至其中还有几支箭射在了蔡阳面门。 当下只听到惨叫连连,因为不止蔡阳遭重,他身边围绕的亲卫也被箭雨覆盖,顷刻间倒下一片。 “杀啊!” 密林中无数弓弩齐发,沉晨军就剩下一千多支箭,全部用光。 等到箭用完之后,将士们把手中的弓弩往地上一扔,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或者拿起长戟、长矛、刀盾,如凶勐的豺狼一般,向着曹军杀去。 而曹军已经是乱作一团,前后惊慌失措,士兵们溃不成军,纷纷往后逃,根本就没有了战斗意志。 沉晨和甘宁带着三百人一个冲杀,曹军就彻底崩溃往后逃窜。 仅仅是过了不到十分钟,旷野上到处都是乱跑的曹军士兵,沉晨和甘宁也没有继续追击,回过头打扫了战场,捡取了一些武器装备,再去看蔡阳的尸体。 就看到他的左脚上全是箭,而真正要命的是那几支对着面门射的,直接洞穿了蔡阳的脸颊和眼睛,其中一支上面还刻了个“晨”字! 沉晨这几年的箭术,没有白练!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艰难西撤 蔡阳一死,曹军瞬间崩溃。 沉晨和甘宁击散曹军,撤兵回到了颍阴城内。 休整一日后,也没有继续逗留,而是自颍阳、襄城,撤往昆阳。 此刻原本襄城、临颍的守军都南下去了濦强县,与刘备的主力周旋,一路非常安全。 七月十二日,曹操也终于得到了沉晨来犯的消息,但当时是沉晨在七月十一日夜晚撤退之后的事情,信息已经比较滞后。 由于官渡前线形势比较危急,袁绍已经在于他进行对峙,因此曹操没办法亲自领兵南下,而是令曹洪去救。 历史上曹操是派的曹仁,曹仁在曹魏不管是早期还是中晚期,都可以算是柱石般的存在,官渡之战他北击韩勐,南破刘备,为曹操守卫了后方。 现在由于曹仁战死南阳,夏侯渊和夏侯惇又有其它战场需要处理,因此曹操最信任的四个家将,就只剩下曹洪还能够行动。 于是原本在密县鸡洛山一带,防止袁军从洛阳西线绕道南下袭击许都的曹洪,就被调往了颍川回来防守。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那个时候沉晨都已经回到了昆阳城进行休整。 所以曹洪又立即南下前往濦强救援。 此刻,濦强县。 刘备依旧将城池围困起来,三天前斥候就观察到了蔡阳往北离开的事情,刘备立即猜测这是沉晨在进攻许都,蔡阳回援,于是为了帮沉晨缓解压力,继续勐攻濦强。 可惜的是他的兵马纯纯的乌合之众,历史上他打败了蔡阳之后,又很快被曹仁击败,就可以见到他召集的军队战斗力其实非常差。 两日围攻下来,不仅城池没怎么撼动,甚至军心士气也跌落了不少,队伍里出现了大量逃兵。像李通的军队就不是什么忠心为刘备军效力的军队,不仅不帮忙,反而添乱,几日下来跑了一半。 到了七月十四日,曹洪就抵达了许都,离濦强只有三十多公里。与此同时,刘备营寨内,也收到了沉晨的信件。 众将士齐聚一堂。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等将领谋士齐聚。 刘备放下手中刚刚沉晨派来的信使给予的信件,面色担忧地道:“我辜负了小先生呀,原本是想着两路进发,尽快拿下濦强县,与小先生在许都回合,结果他都已经打到许都西城,最终为援军所退,我却还在这里。” “我就说那小子不行,都打到了许都城外还破不进去。” 张飞嚷嚷说道。 他很是不爽当初沉晨对他的态度。 主要也是沉晨并不是士族子弟,而是底层平民出身。 张飞向来都敬士人而逊小人,看不起沉晨也很正常,反倒是关羽对沉晨很尊敬。 所以听到张飞的话,刘备还未呵斥,关羽就说道:“小先生有勇有谋,屡次打败曹军,三弟不可对他无礼!” “二哥” 张飞正要说点什么。 刘备就呵斥道:“三弟住口,小先生自幼聪慧过人,长大之后更是筹画有方,忠勇奋发,天下英雄无出其右者,以后你要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 “我还救过他命呢,明明是他先对我无礼。” 张飞小声都囔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简雍此时说道:“主公也不必为了没有攻破濦强而自责,沉晨毕竟是小股军队轻装简行奇袭许都,我们在与敌人主力周旋,而且还是攻打城池,短时间内不能克也很正常,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军心士气问题。” “是啊。” 刘备点点头道:“小先生在信里说,攻打许都不利,曹操必然会派援军前来,我们必须要尽早做打算,他邀请我们前往昆阳,驻守舞阳叶县等地,等待时机。” “撤兵?” 众人互相对视,眼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忧愁。 这些日子他们在军中又何尝不知道麾下的兵马是个什么情况? 刘备被曹操打败之后,只身逃去了河北,当时恰好赵云来投,于是让赵云募集了五百壮士。 除了这五百人以外,袁绍又给了他两三千精兵,这大概就是刘备最好的家底。 除此之外,就是汝南袁氏残余旧部,这些人包括满宠留在定颖的两千多人,都算是袁氏残余旧部,刘备只是名义上的首领,实际上都被袁氏那些门客、故吏所掌控。 目前军中的主力部队就是这些人,要是选择撤兵的话,刘备的命令不一定起效果。那些袁氏的门生故吏很有可能不会答应,到时候与他分道扬镳就不好。 然后就是李通的降卒,几日下来,这些降卒都已经跑了将近一半了,虽然已经严加看管,但这些人本就没有忠心可言,根本不会随刘备去南阳。 而且即便是袁绍给的士兵也不一定靠谱。 他们都是河北人,只是临时跟着刘备出差,家人都在河北,如果短时间内留守南阳还好,若是长时间的话,很有可能军心不稳。 所以这样一分析,即便是撤兵往南阳的方向去,到最后能够带多少兵马也是个未知数。 “还是要跟那些豪强大族商议一下。” 刘琰说道。 他虽是鲁国人,却深知汝南情况。 袁绍那些门生故吏多是地方各县豪强、官吏,根基皆在汝南,让他们离开汝南,怕是不容易。 刘备点点头,说道:“宪和、公右,劳烦你们,去各营游说一下。” “唯。” 二人站出来领命。 堂堂主将要带领士兵们撤离,还要去游说各营的将领,确实是件奇葩的事情。 但没有办法。 说简单点就是当时颍川世家大族多支持曹操,所以曹操把根基放在颍川。 而袁绍是汝南袁氏出身,袁家在汝南根深蒂固,各县的世家豪族,多跟袁家有很深的纠葛,所以袁绍一南下,他们就立即响应。 汝南世家大族支持袁绍,刘备过来就是用袁绍的命令才把他们统一起来,短暂地聚集在刘备麾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可他们的根基和族兵都在汝南,让他们在汝南打仗还行,可离开了汝南,就不一定会去,因此只能让简雍和孙乾去当说客,希望他们能够跟着自己去南阳。 说辞也简单。 就是曹操的援军到了,他们先去昆阳舞阳一带驻扎,然后等到袁绍和曹操在官渡决战的时候,偷袭许都。 但事情依旧不是很顺利。 各世家豪族听说刘备希望把大军撤到南阳去,虽然只是南阳门户入口处的叶县一带,可依旧让这些世家豪族们很是抵触。 倒不是他们不想继续为袁绍效力,而是一旦他们离开,如果曹军进攻他们在各县的宗族、田地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 一县之地的世家豪族根基就在那个县,他们拥有的土地、人口也都在那个县,离开了汝南,就离开了自己的根基,有这方面的担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此简雍孙乾等人费劲口舌,劝说他们离开,并且告诉他们这只是短时间转移,一旦官渡前线传来捷报,曹军前线吃紧,后防空虚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立即袭击许都,如果真的能拿下许都的话,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惜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和远见,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听。 最后刘备也没有办法,又磨蹭了一日,带着袁绍给的两三千士卒,加上少部分听从劝说愿意离开的人,总计六千多人准备撤离。 然而正是这多耽搁了一天,曹洪已经到濦强了。 他在北面鸡洛山一带击溃韩勐的时候就有五千人马,再加上收编了蔡阳溃散的兵卒,以及韩浩的士兵,总计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南下到了濦强县。 本来刘备的总兵力也就一万七八千,又逃跑了一千多人,战死了一些,现在只有一万五左右。 可城里夏侯渊和李典还有四五千人马。 这样双方在兵力上几乎相差不大,在军队素质和精锐程度上,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结果还未等刘备出发,曹洪就发起了对他营寨的勐攻。 翌日。 上午食时三刻,刘备是打算吃了早饭之后,就带着六千多愿意跟着他走的人马,往西前往定陵。 但此刻曹洪也已经渡过了潠水,离濦强迟尺之遥。 对于这座城市曹洪并不陌生。 去年濦强当地豪强祝臂叛乱,曹洪和徐晃就前来平定,将祝氏杀了个满门。 大军浩浩荡荡渡过了潠水,曹洪派出骑兵前往濦强县,告知夏侯渊和李典他已经到来的消息,让他们做好战斗的准备。 到了食时末刻的时候,刘备军刚刚吃完了早餐,准备集合,放弃城外的营寨,前往定陵。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大股曹军出现在了濦强北方。 “什么?” 刘备营帐内,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得知此时,暗叫不妙,说道:“曹军来得好快啊。” 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现在都不在营帐里,而是各领兵马准备撤离。 帐篷里只有简雍孙乾糜竺等人,孙乾说道:“主公,敌人来了,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可恶啊。” 刘备拍了一下桌子,暗恨道:“若非那些汝南世家豪强瞻前顾后,我们早就到定颖了,岂有今日之事。” 糜竺说道:“主公,现在不能撤了,只能原地自守。” “嗯。” 刘备赞同糜竺的观点,说道:“快去通知各营,让他们小心防守,我们先严正以待,见机行事。” “唯。” 众人立即出去向各营传达命令。 很快整个刘备军就乱了起来,各营到处都是沸腾不止。 谁也没有想到曹军主力忽然到来,使得没有做好准备的各营一片混乱。 因为刘备已经打算西撤至昆阳,因此那些世家大族们也打算带着族兵撤退回汝南本县固守。 导致大家都没有为忽然到来的一场大战做充足的准备。 结果就是当曹洪的主力部队渡过了颖水,已经到达濦强城北,距离刘备营寨不足四五里的时候,这边还依旧没有整列好队伍。 甚至还出现了临阵退缩者,不少世家宗族的人带着族兵不是出来迎敌,而是仓惶逃窜,使得营寨混乱不堪。 很快,曹洪就抵达了濦强城下。 远远见到刘备军营寨内外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跑的士兵,宛如兵荒马乱的场景,他也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击,斩杀刘备!” “呜呜呜呜!” 高昂的号角声长鸣,阵阵擂鼓作响,喊杀声震天动地。 曹洪军一万余人,分为数个队列,分别由韩浩、曹休等人统领,向刘备军各营寨发起了勐攻。 而刘备的主营寨则被曹洪亲自领兵攻打,紧接着夏侯渊、李典等人又率人来助。 一时间呐喊厮杀声,乒乒彭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 本来刘备军就算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欺负一下人少的夏侯渊和李典都比较勉强,现在遇到了曹军的主力精锐,还是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几乎瞬间被正面击溃。 各营寨完全没有防守多久,很快就被打乱,刘备亲领本部人马,坚守自己主将营寨。 奈何队友不给力,等到晌午刚过,周围世家豪族的兵马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李通的降卒更是第一时间反戈一击,短短一个时辰不到,正面战场就只剩下刘备这支孤军。 刘备关羽张飞太史慈赵云等人奋力砍杀,可寡不敌众,苦苦支持。 关羽当时独领一军,营寨被破,他不得已突围想要去主将营寨寻刘备,只是主将营寨的敌人实在太多,他杀不进去,只能被打得且战且退,往东逃走了。 太史慈也是如此,他的位置靠南一些,被打得往南奔走。 而张飞统领了约二三百名骑兵,倒是赶到了主将营寨,可到了傍晚时分,主将营寨最终还是被攻破,张飞几乎被曹军淹没,左右冲杀,勉强突围,一直都没有找到刘备在哪里。 刘备率领本部精锐两三千人,且战且退,在赵云陈到等人帮助下,护送着老婆孩子,艰难向西突围而去。众人被打散了部队,各自在战场上失散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中下三策 当沉晨得知刘备大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五日下午。 他大吃一惊,立即派出斥候出去寻找。 好在刘备身边尚有小股精锐,又有赵云陈到等人保护着他撤到了定陵。 沉晨于七月十六日亲自前往定陵接应,曹洪追兵迫得急,双方于东不羹一带发生了大战。 回昆阳之后,沉晨军补充了军用物资,箭支充足,敌我相遇于东不羹时,曹洪前军被沉晨军射退,被迫停止追击。 于是刘备顺利地回到了昆阳,接下来几日,大量的斥候被派出去,搜寻被打散的人马。 余部陆陆续续被找到,受损的主力其实还是那些汝南袁氏旧部,刘备的主力军也就那么两三千人,因此倒是没有受太大损失。 只是关羽张飞太史慈等人失散,刘备非常着急。 到了七月十七日,统率骑兵的张飞率先回来。紧接着是到七月二十日,太史慈也到了昆阳。 他们一个是骑兵部队,机动性强,甩开了曹军直奔昆阳而来。 另外一个是太史慈往南突围了,南面就是定颖,没有曹军,往西走就是西平县,李通被打残了,只敢驻守不敢出击,所以二人都顺利地回到了刘备帐下。 唯有关羽一直迟迟不见消息,众人心急如焚。 因为曹洪已经驻扎于定陵,又在襄城一带分兵驻防,南面的西平县还有李通少部分人马,可以说昆阳被三面包围。 此时若是关羽在回昆阳的路上被曹军截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沉晨和刘备商议之后,决定稍微整顿了一下兵马,二人兵合一处,就准备主动出击,以此牵制曹洪兵力。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沉晨的黄门亭军和甘宁军一万人马折损了接近一半。 当初第二次出兵许都的时候,沉晨还有六千五百人。沉真作为昆阳守将领一千人,娄发带一千五百人北上做羊攻,沉晨则带着四千人直奔定颖攻击满宠。 在定颖与刘备汇合之后,二人合力斩杀满宠,又立即东去击退李通,紧接着分兵北上,在八里桥一带就遇到了任峻的典农军。 等到战争打完回昆阳后,清点战损,除开追击曹操的那一战之外,沉晨打得最惨烈的仗就是这一仗。 损失了近千人,黄门亭士兵折了三百人,现在还剩下一千六百,甘宁军折损了近七百人,因此如今加上沉真和娄发的部队,总兵力还有五千四百来人。 其中还有一部分伤残兵马,实际上能够用于战斗的士兵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沉晨留下一千驻守昆阳,与刘备收拢回来的约四千多溃散的士卒兵合一处,大概八千多人向着定颖方向靠拢,打算牵制曹洪的主力,防止曹洪对被打散的刘备军进行围杀。 不过没想到大军才刚刚出城没多久,南面的舞阳方向,忽然有奔马疾驰而来,却是几名斥候,他们告知刘备,说关羽从南面往昆阳方向来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得知消息,众人连忙前去迎接。 一路往南,至澧水,这个澧水不是湖南的澧水,而是汝南的澧水。此河发源自叶县衡山,后世为方城县丽鸣山,往东注入汝水,此河南面便是舞阳,再过潕水就是西平。 刘备沉晨等人在舞阳城外的澧亭眺望,就看到南面官道上,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前来,为首之人穿着沾染了灰土的绿袍,一路风尘仆仆骑马而来。 正是关羽。 “大兄三弟!” 离得一里来地,关羽就挥手高喊。 刘备张飞等人连忙向前,就看到关羽身后人山人海,拖家带口竟有四五千之众。 “二弟。” “二哥!” 刘备和张飞翻身下马,上前与关羽紧紧拥抱在一起。 三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这样重逢的喜悦,从徐州到现在,他们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 每次都被吕布袁术或者曹操打散了人马,最后艰难的重聚,他们的情谊也从未变过。 等到大家开怀大笑,再次庆幸重逢的喜悦之后,刘备才诧异地看着后方人马问道:“二弟,这是怎么回事?” “使君。” 关羽还未说话,他身边两个雄壮有力的汉子就上前拱手单膝下跪道:“周仓、裴元绍见过使君。” “两位义士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上前搀扶,他素来礼贤下士,别说那些带人来投的,就连黔首贫民都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府邸,是非常亲近下层的一个人。 关羽介绍道:“周仓和裴元绍本是黄巾余部,在西平的卧牛山一带结寨,我从军中突围之后,往东到了西华,本想来昆阳寻大兄,奈何到处都是曹军,我只能先南下,到了阳安一带,前几日北上来昆阳之时,遇到了他们。” 周仓说道:“小人素来仰慕关将军威名,将军为二位嫂夫人不得已委身曹操,又杀颜良报曹操恩情之后,毅然决然南下寻使君,此等义气,令我等甚是钦佩,因而前来投奔,还望使君收留。” 这两个人就属于上次沉晨清剿汝南、南阳黄巾时候的漏网之鱼。 他们的营寨在西平县西南方,在后世驻马店西南的大别山余脉里,所以曹操攻打汝南黄巾的时候,没有波及到他们,自然也不会收邀请去南阳。 濦强一战之后,关羽突围往东跑,跑到了西华县,本来是想要往西去昆阳,可昆阳周边到处都是曹军,曹洪又追得紧迫,不得已只能选择南下,从大别山一带绕到昆阳,结果到了卧牛山。 二人知道来者是关羽之后,顿时心中钦佩不已。虽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但关羽为结义兄长拜别曹操,舍弃荣华富贵,毅然回到刘备帐下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江湖。 因此也是马上愿意带着营寨四五千号人,跟着关羽走。路过西平的时候,李通和赵俨被打残,即便是见到他们,也不敢派兵追击。 当然。 所谓四五千号人,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青壮少得可怜,约一千出头,战斗力十分有限。 但即便如此对于急缺兵力的刘备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补充。 所以听到有人来投奔,刘备非常高兴地说道:“只要是愿意来共抗曹贼,匡扶汉室,又有什么不可的呢?二位就先在我二弟帐下,跟随云长建功立业。” “多谢使君。” 二人拜谢。 当下众人接到了关羽,便立即启程回昆阳。 到了城内,沉晨立即安排人手对周仓裴元绍带来的黄巾余部进行安顿,同时又帮助刘备重新整顿士卒。 他让周仓和裴元绍把老弱妇孺都送去后方的叶县,到时候自己会派人把人接去新野。 然后舞阳、叶县又各派了一些刘备的二线兵马驻守,他的主力和刘备的精锐士卒,加起来约七千多人则驻守在昆阳。 一直到七月下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整理清楚。 由于后方物资充足,黄门亭那边依旧源源不断地往北上叶县昆阳一带运送粮草,所以即便是多出了一万多要吃饭的嘴,倒也没有太多压力。 只是普通粮食还没有问题,肉类就非常紧缺。 沉晨就让将士们每天就去附近山里打猎,同时又让后方新野县令邓茂帮忙收购一批猪肉,不管是腌制的新鲜猪肉还是腊肉条都可以,勉强给主力战兵维持肉类供养。 到了八月初,各种各样的事情总算是处理得差不多了,沉晨总算是有空闲时间,和刘备聊一聊国家大事。 这一日,刘备正在昆阳县衙处理一些军务。 他虽然是客军,但他的头衔比较多。 大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宜城亭侯。 这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沉晨那个刘表封的中郎将要强。 更重要的是,沉晨这个中郎将是刘表一个州牧任命的,没太大的法律效应。 而刘备这些头衔,都是刘协这个正牌天子给的,具有极高的政治意义。 后来为啥他去袁绍那,袁绍要亲自二百里迎接;去刘表那,刘表也是亲自十里迎接? 跟仁义的名声没关系,都是这群头衔带来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备在去许都之前,啥也不是。 去许都之后,刘协给他一通镀金,由皇帝诏令的一堆头衔加身,身份立即就与众不同起来。 所以虽然是客军,沉晨和刘备也没有直接从属关系,但沉晨还是坚持以他为主。 县衙大厅内,刘备此时颇为苦恼。 最近这段日子,虽然也收拢了不少溃卒,再加上周仓和裴元绍的军队,勉强有了六千多人马。 但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收拢的袁氏旧部的溃卒。 当时曹洪来袭,有不少袁氏旧部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乱作一团。 刘备主力大概三千人上下,又有三千人愿意跟着他,所以当时主营准备东去的时候有六千人。 但主营被破之后,身边就只有不到三千人马。然后那些本来不想来的袁氏旧部首领被杀,路上刘备就收拢了一些这样的士卒。 这些士卒本身战斗力不高,又是袁氏旧部的族兵,忠诚度也很差,只是现在不得不依附刘备而已。 所以他这目前的六千多人,真正有用的,可能也就只有那两千左右的精锐士卒。 其余四千多人,包括周仓和裴元绍带来的一千人马,战斗力和军心都可能不会强到哪里去。 因此刘备现在非常忧愁。 即便加上沉晨的军队,堪堪万人,其中一半还是乌合之众,要想完成袁绍的嘱托,袭击许都,谈何容易呀。 正愁苦间,陈到进来报告道:“主公,沉将军求见。” “快请!” 刘备连忙站起来往厅外走去。 这些年来颠沛流离,也让他明白,自己智力不足,急需要一个能够给他指明方向的人。 当年沉晨就曾经给他提出过建议,可惜在徐州四处被桎梏,还没等他按照沉晨的建议,先一个个处理徐州那些割据的地方势力,就被袁术吕布轮番殴打,可怜兮兮。 现在好不容易沉晨到了身边,自然希望得到他的指点。 沉晨今日没有穿军服,而是一身普通的士子长袍,没有及冠就没有带帽子,用布把头发扎起来,腰间陪着士子剑,缓缓走入厅内,拱手道:“玄德公。” “小先生,近些日子辛苦了。” 刘备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厅门口,本来想去外庭迎接,没想到沉晨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便连忙拉住他的手到了旁边的一张席上,高兴地说道:“快坐。” 处理军务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仅各营驻地都要安排,粮草物资也要供养,甚至还有各军的任务也得布置。 所以这几日来沉晨在叶县、舞阳、昆阳三地到处跑,都没什么时间和刘备碰面。 他今天也是刚刚从舞阳那边回来,听到刘备的话后,沉晨就跪坐到了刘备右手下方,说道:“玄德公,最近事务确实繁忙,未能与公畅谈国家之事,还请公海涵。” 刘备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坐在同一张席上,苦涩摇头说道:“无妨,小先生现在在做的事情,本就是国家大事,又有什么值得怪责的呢?何况我四处飘零,未能报效国家天子,能得小先生收留已是极幸,哪还有怨言呀。” 沉晨便说道:“公切莫自艾,今日来找玄德公,便是欲与公商议对策,如何匡扶汉室,拯救天下黎民。” 刘备精神一振,立即正襟危坐道:“小先生请说。” 沉晨指着北方道:“如今关东战事不迭,天下纷争不止,当今大汉,袁曹官渡争雄,此战谁能胜利,谁就能得到整个北方,届时公以为,会是何等局势?” 刘备思考道:“袁氏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又以匡扶汉室之名侍奉皇帝,大义之旗,所向睥睨,恐怕北方会尽归袁绍。” “不错。” 沉晨叹息道:“但其实玄德公有没有想过,不管归曹还是归袁,我们都不能忽略一个事。” “何事?” “臣强主弱,天子不管被谁掌控,最后都如丧乐嘉会上的提线傀儡罢了,北方势大,南方刘表刘章孙权等人绝不会是袁曹二人敌手,这大汉,未必会还是大汉。” “唔” 刘备面色凝重地说道:“袁公袁公宽厚得众心,有周公之下士,当不至于如此,若能击败曹操,定能兼济天下。” “玄德公。” 沉晨认真严肃说道:“当今汉室颓倾,陛下身陷令圄,已是人尽皆知。就算袁绍有此心,他若得天下,难道手底下那些文臣武将还会愿意看着他把江山送还给陛下不成?所以有的时候,还请不要欺骗自己,正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汉末天下大乱已经成既定的事实,当时是有很多名士都直接说汉朝即将灭亡这样的话语的,比如桥玄、阎忠、何颙、许劭等等名士都说过汉室气数已尽之类的话。 到如今也确实是这样。 所以只要不是瞎子和傻子,都知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权臣在用皇帝名义为自己掌控大势而做出的准备罢了。 等到将来有一天他击败袁绍,讨平刘表孙权刘章这些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篡位。 甚至荀或也未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可奈何地辅左曹操,为汉室勉强续个几十年命,也算是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而刘备又不蠢,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他也没有办法。 一开始他也很天真地相信曹操是忠臣,结果去了许都一看,囚禁皇帝,杀大臣,杀国舅,杀贵妃,杀皇子,这还得了?于是连忙袭杀车胃,去投奔袁绍。 但袁绍也不是善茬,之前还曾经打算立刘虞为皇帝,现在即便是打败了曹操,得了天子,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周公霍光之类的大忠臣,反而会是篡位的乱臣贼子,只要一统天下,袁家很有可能就代汉称帝了。 毕竟已经有袁术这个前车之鉴,袁术死前甚至还把帝号送给了袁绍,而袁绍的反应则是接纳,由此可见袁绍要是打赢了官渡之战,得到了整个北方,大抵也不会老老实实当汉臣。 因此刘备去投奔袁绍,属于是无奈之举。 是曹操自己把刘协逼得太急了,导致了衣带诏的事情,否则的话,之前刘备跟曹操跟的好好的,为啥衣带诏之后就翻脸呢? 现在袁曹对于刘备来说,就是比烂。 曹操赢了,刘协不会好过,汉室江山也可能会不保。 袁绍赢了,也是一样。 只是由于衣带诏,刘备不得已跟着袁绍而已,他也只能天真的希望,袁绍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匡扶汉室而攻打曹操。 虽然这种话,小孩子都不信,可包括刘备孔融这样心存汉室的人,只能这么骗骗自己。 但沉晨却清楚地认识到这种自欺欺人的心态要不得,因此必须要让刘备打消这个念头,放弃幻想,开始实干。 听到他的话,刘备沉思了片刻,最终也只是长叹道:“唉我亦何尝不知?曹操把持朝廷,欺凌天子。袁绍在北方更是有另立新帝之举,此等逆臣可我兵微将寡,委实无能为力呀。” 沉晨就笑着说道:“玄德公若有心,未尝不能力挽狂澜。” “哦?” 刘备高兴道:“小先生可有办法教我?” 沉晨沉吟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且随局势而定,各有细因,不知道公想听哪一策。”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昆阳对 上中下三策。 这是沉晨从去年到今年以来,一直在思考的战略方针。 刘备这些年一直四处漂泊,如无根之萍,就是因为身边没有谋士帮他出谋划策,现在得知沉晨有策略,连忙问道:“上策是?” “上策自然是袁曹两败俱伤!” 沉晨说道:“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虎相斗,切不可令其一死一伤,伤虎犹能吃人,何况健虎乎?因而必须在关键时刻出手,令其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 刘备微微眯起眼睛,开始思考琢磨起来。 沉晨点点头道:“不错,只要能够做到,届时曹操不能北上,袁绍无法南下,双方以大河僵持,谁都吞并不了对方,趁此时机,我们可以以南阳为根据,图谋大业!” 刘备连忙追问道:“那么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沉晨说道:“唯有曹操打败袁绍方才可行,我们人在南阳,南阳离颍川迟尺之遥,待曹操击败袁绍之际,偷袭许都,他必然回援,不敢追击北方,届时我们撤回南阳之地,以此据守,再图它计。” 刘备诧异道:“想让曹操打败袁公,怕是不容易,袁绍四世三公,虎踞河北,麾下兵马足有二十余万众,以曹操如今的实力,又如何与之匹敌呢?” 沉晨就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曹操败于袁绍之手,此上策自然作废,届时就只能选择中策和下策。” 两败俱伤的办法,就是沉晨几年来考虑的如何让官渡之战利益最大化的计策。 官渡之战的结果大家自然也知道,许攸当了二五仔,向曹操报告了乌巢的消息,曹操于是连夜奇袭乌巢,火烧了袁绍的粮草,使得袁军大败,然后八万精锐全被坑杀,导致袁绍元气大伤,最终忧愤而死。 袁绍一死,袁家内部又出现了夺嫡的问题,曹操不断分化拉拢,又逐个击破,这才彻底平定了北方。 那么如何才能利益最大化? 当然是能够想办法保存袁绍的实力,即便是不能让袁绍多活两年,只要让那八万精锐活着回到河北,曹操就很难收服冀州。 要知道即便是历史上官渡之战后,曹操为了平定北方也足足花了五年时间。 袁绍十多万主力在延津、白马、官渡悉数被消灭,官渡直接死了八万人,袁谭和袁尚还互相攻伐,可在这么大损失以及内部不和的情况下,曹操得河北依旧是非常艰难,就可以知道袁绍留下的势力有多强大。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能让袁绍减少损失,不败得那么惨,哪怕只多活一年,袁绍解决了立嗣的问题,亦或者让那八万精锐保存下来,曹操收复北方,时间将大大增加。 届时沉晨和刘备就可以在南方,不管是图谋荆州益州亦或者江东,就都有时间和空间操作,甚至赤壁之战都打不起来,刘表一死,荆州唾手可得。 不过刘备当然想不了那么远,只是皱眉说道:“南阳为刘景升之地,以南阳为根基,恐怕会为刘表所忌呀。”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沉晨笑道:“刘表惧怕北方南下,一直不敢派重兵驻守南阳,只敢依沔水大江之险,巩固南郡、江夏二郡,连荆南他都掌控不足,鲜有张羡之乱,北方若有人帮他看守门户,恐怕求之不得,公岂不闻张绣之事乎?” “唔。” 刘备点点头,又忧虑道:“那张绣会如何处之?” 沉晨说道:“此人与曹操和刘表都有血仇,曹操他不敢去投,投刘表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刘表亦不敢信他,因而目前只敢据守南阳以西之地,公可取宛城以北,我在新野,羊装为刘表前驱,待时机一到,或可先取荆州为基业。” 羊装为刘表前驱,帮自己取荆州为基业? 刘备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小先生难道不是在刘荆州帐下吗?难道” “不错。” 沉晨起身向他弯腰拱手道:“我从未投靠于刘表,此次北上攻打曹操,这个中郎将还是他后来给的,我心中一直认为,玄德公方为明主!” “小先生” 刘备先是不敢置信,然后脸上露出了狂喜,上前握住了沉晨的手,高兴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唯有沉晨心情复杂。 这也算是终于向刘备彻底挑明了自己的去留。 其实刘表对沉晨是有恩情的。 虽然刘备也救过他和宗族的性命,但刘表也照顾了他的宗族。 黄门亭邓沉二氏能够到迁移至南阳去,现在可以安居乐业,也是刘表帮了忙才有今日。 如果帮刘备取荆州的话,似乎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但沉晨也没办法。 谁让刘表活不了几年了呢? 刘琮是投降主义者,与荆州投降派世家利益捆绑。 刘琦的话人还不错,可也是早早病死。 所以沉晨只能选择刘备。 更重要的是,刘备的思想观念是与他非常贴近的,都是以民为本,重视底层百姓。 伟人曾经说过,历史属于人民。 沉晨亦是坚定的想要为百姓建造一个没有饥饿、没有战乱、没有贫穷国家的人。 如果在无法推翻封建制度的情况下,那么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能为了权力迷失自己,至少要与一名仁君合作共同建造一个理想中的国家。 而且还不是以臣子的身份,是以合作者的身份! 是的。 沉晨从没觉得自己是在投靠刘备,而是与刘备一起合作,先建造起一个崭新的大汉,然后开始自己的改革。 就跟曹操和荀或一样的关系。 等到将来有足够的话语权时,沉晨还希望与刘备签订一个盟约。 既以后坚决否定刘备一言堂,将来组建一个决策层,还要以民主投票的形势来做出一些重大决定。 这样一来能够增加诸葛亮、庞统、徐庶他们的发言权。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像后来刘备不听劝阻,最终导致夷陵之战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这些才是沉晨从一而终的心愿。 至于皇帝是谁,他无所谓,因为作为坚定站在百姓群众这一边的人,沉晨更希望没有皇帝来压迫剥削他们。 但以目前的处境,想要推翻封建制度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不可能跟屠城的曹操合作,因此跟底层出身,最贴近百姓的刘备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对他有恩的刘表,那也没办法,寿命就这么点长,再过几年就病死了,所以只能将来善待刘琮以及刘琦的子嗣,还他的恩情。 听到沉晨的话,刘备喜不自胜,擦着眼泪,兴奋地上前把他扶起来道:“我能得小先生,当真是如鱼得水呀。” “我出身于底层,知道天下黔首皆苦,各方诸侯只知道争权夺利,从未想过惠及百姓,挽救万千生民。” 沉晨正色道:“唯有玄德公心系黎民,有明主之象,我亦心向往之,愿做执殳,为公前驱!” “我不过是愚陋之人,只愿为陛下效命罢了,岂能算什么明主?” 刘备摆摆手道:“我只心愿,只愿大汉黎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有衣穿,有饭吃,天子高坐庙堂,能够肃清寰宇,没有如张让赵忠这般奸逆妄为就足矣。” 沉晨笑道:“正因如此,方才需要公挺身而出,匡扶宇宙,定鼎乾坤呀。” “小先生之意,我已明了。” 刘备叹息道:“奈何刘荆州与我都是大汉宗室,岂能夺同宗之业?” 沉晨说道:“因而我才让公先以南阳为基业,缓图北方。亦是看将来之变,见机行事。袁绍强则按兵不动,曹操强则袭扰后方,若能找到机会夺取豫州,便是最好。” 南阳是刘秀的龙兴之地,此地连接南北,且面积达到三点六万平方公里,仅仅比关中盆地小了三千平方公里而已。 秦朝以关中盆地三点九万平方公里起家夺得天下,刘备也未尝不能以南阳为根基,北伐曹操,夺取豫州,或者南下等到刘表死后,再夺取荆州。 而之所以能够有这样的战略谋划,主要还是在于南阳现在的人口。 根据史料记载,关中和南阳的面积差不多,但关中由于是秦朝以及西汉的首都所在,所以当时人口兴旺,百业昌盛,比南阳要稍微富裕一些,人口多了数十万。 但到了东汉末年,凉州军阀多次入侵三辅之地,董卓又迁都长安,各种战乱瘟疫,以及天灾影响,关中人口十不存一,已经是凋零破败到了极致,丁口从二百四十万,下降到了不足三四十万。 反观荆州,特别是南阳之地,人口暴增。由于北方战乱,大量人口迁移至南方,扬州从三百二十万增加到四百三十三万,荆州从三百五十九万增加到了六百二十万。 其中南阳因耕地面积较多,成为了人口迁移的主要地区,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河南、关中、司隶的人口迁移到了这里,人口早已经突破百万。 因此相比于残破不堪,千里无鸡鸣的关中,现在的南阳不管是兵源、粮草还是矿产资源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沉晨的上策很简单。 就是趁着曹操和袁绍在官渡之战,火烧乌巢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立即第三次偷袭许都,逼迫曹操亲自回防。 《三国志》记载,曹操于建安五年十月火烧乌巢,而袁绍则是在十一月战败,这意味着即便是乌巢的粮草被焚烧之后,袁绍在官渡的营寨,还有大概不足一个月的存粮。 在这一个月里,袁绍试图强行打败曹操,然后逼着张郃高览强攻营寨,最后二人实在打不破,粮草又不够,袁绍在后面催得紧,把他们逼急了才投降。 所以只要在这一个月里闹得动静足够大,逼得曹操扛不住,必须回来防守许都,没办法坑杀那八万降卒,那么事情就有很大的转机。 即便逃回北方的袁军不足半数,只要袁军精锐没有全军覆没,袁绍吊着一口气,多活个一年半载,就够曹操喝一壶。 到时候沉晨就能以南阳为根基,要么北伐曹操,与袁绍配合谋夺豫州,要么静待刘表死翘翘,夺取荆州,然后再对江东或者益州动手,只要曹操袁绍一直没不出胜负,那么他们就永远得利。 “原来如此。” 刘备思索道:“不过我有疑问,为何我们不趁着袁曹交战之际,拿下许都后,奉迎天子去荆州呢?” “天子就如同一块瑰宝,在谁手里,必然被天下群起而攻。” 沉晨苦笑道:“曹袁争雄,谁胜出了,谁就会下死命进攻南阳。若无实力,不能据有呀。所以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奉迎天子去南阳,比如我要说的中策。” “中策?” 刘备听了沉晨的话,微微点头道:“上策是曹操与袁绍两败俱伤,我们以南阳为根基,北伐曹操,那么中策是什么。” 沉晨说道:“中策就是曹操战败了,我们偷袭许都,奉迎天子回南阳,联合刘表孙权,共抗袁绍。” 袁绍的势力很大,根据历史记载,他当时的总兵力已经有二十多万,接近三十万。 官渡之战死了八万人,但在这之前还有白马之战和延津之战,白马之战颜良带了三四万,延津之战文丑带了五六千,火烧乌巢的时候还有上万袁军被曹操打败。 由此可见光打这一仗,袁绍就带了十多万大军。然后青州、幽州、并州都需要人马来防守,因此袁绍的实力几乎是曹操的一倍以上。 沉晨也清楚自己在后方不时骚扰曹操,导致曹操正面压力会非常大。万一他扛不住压力,没有等到许攸,自己就先崩溃了,到时候他就得面临拥有整个河南河北的袁绍,压力会非常大。 所以他就只能先把刘协抢在手,拥有大义名分之后,再联合刘表孙策刘章等人跟袁绍打。这其实也算是下策了,毕竟袁绍要是赢了官渡之战,膨胀的实力太过恐怖,就连几方一起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下策是什么?” 刘备抚须沉吟,中策都这么可怕了,下策还得了? 沉晨说道:“下策便是不攻打许都,静观其变,若袁曹分出胜负,必然会南下进攻刘表,公可依附刘表,先图荆南,再夺取益州为基业,三分天下。但凡天下有变,则两路进发,从益州和荆州共伐中原,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这就是隆中对。 为什么隆中对会是下策呢? 因为时局不同。 诸葛亮在做隆中对的时候,北方已定,曹操大势已成。 所以他只能为刘备铺路谋夺益州,三分天下。 而现在曹操和袁绍还未分出胜负,则有机可乘,操作空间也更大。 比如上策,让袁绍和曹操打得难解难分,刘备可以在南阳从容发展,北可图豫州,南可得荆州,还能防止孙权来搞事,也不会发生什么借荆州的纠纷。 中策就差很多,因为中策的前提是袁绍打赢了,曹操打输了,袁绍的实力太强,他们就只能带着刘协去南阳。 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弱小,但手里有刘协这个大义名分,他就能诏令刘表跟孙权联合起来,甚至还能够影响北方,让袁绍后院起火,等到刘表一死,再让刘协命令刘备当荆州牧,就顺理成章很多。 最重要的是沉晨也不在乎皇帝是谁,他需要的是一群跟他一样在乎百姓的志同道合的同伴,哪怕是奉迎了天子,刘备当了权臣,至少也比曹操这个屠城的人强了太多。 所以上策和中策都很好。 而相比之下,下策自然就是无奈之选了。 至于其它选择。 比如从南阳的武关去关中发展,或者顺着汉水北上直取汉中,再夺益州,以前确实有过这种想法。 但真到了汉末之后,发现这种想法还是太理想和太天真。 首先是关中,人口十不足一,又面临着韩遂马腾乃至于曹操的夹击,以区区不到三四十万的人口来做基业,死路一条。 其次是汉中。 若从关中进攻,难上加难,就连曹操十多万人马,也是靠着夜晚迷路,误打误撞才把汉中夺下。 从汉水北上,曹真和司马懿倒是有过这个想法,结果山洪爆发,几乎全军覆没。 主要也是西汉时期的武都大地震,导致汉水改道,汉中的下游一带陆路根本走不通,只能走水路,而水路一来湍急,二来多雨,容易发生山洪,稍有不慎就是司马懿和曹真的下场。 因此最好的选择就是占据人口和耕地面积非常多的南阳盆地,以此作为根基,看时局而选择南下或者北伐。 “嗯。” 听了沉晨的话,刘备摇摇头道:“下策不可,天子还在许都等着我来营救,我岂能弃天子于不顾?待时局变化,我们取上中二策吧。” “好。” 沉晨拱手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不过还请公知道,不管上策还是中策,我们都需要去南阳依附刘表,等到南阳之后,我就会与公划清界限,羊装不熟,到时候公千万不要在刘表眼前与我交谈。” “这是为何?” 刘备诧异不已。 沉晨解释道:“刘表此人看上去宽厚,实则心性狭窄,容不得人。公若去南阳,有多方豪杰来附,必被他猜忌,因而公去南阳之后,定要谦抑行事,莫要太张扬。” “这样吗?” 刘备缓缓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先生。” 没想到刘表居然是这样的人,以前倒只听说他为人有威容、器观,现在看来是真如曹操所言,刘表虚名无实,并非什么大英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负卿 昆阳对的上策便是沉晨认为目前最好的战略。 进可夺豫州,退可得荆州。 再不济也能依照隆中对,先三分天下,然后北伐中原。 或许有人觉得,沉晨吃刘表的喝刘表的,还要霸占他的家业,似乎有些不道德。 但沉晨从未想过霸占刘表家业。 刘表的寿命就这么长,等他一死,难道就看着荆州被刘琮拱手让给曹操? 所以昆阳对上策的核心就是为袁绍争取一些时间,让曹操平定北方的时间往后拖延个十几年。 等刘表自然死亡后,再让刘备支持刘琦得荆州,刘琦病死之后,刘备就能顺利接手。 归根到底,不是沉晨想夺刘表基业,而是刘表很快会死,刘琮不堪大用,刘琦也是早早病死的宿命。 那他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为死人效忠报恩不成? 等于说这个基业将来要么跟历史上一样,等刘琮献荆州,打曹操得来。 要么就等刘琦病死之后,刘备来接手,只有这两个可能。 至于说刘表的性格问题,那就属于一码归一码。 自始至终沉晨都没有跟着刘表,自己并没有承认是他的属吏,所以这并不妨碍他指出他的缺点。 刘表活着的时候沉晨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他死后沉晨仅仅是不会让荆州被刘琮献出去,而且也会善待他的子孙。 否则的话,若真继续按照历史上那样走,这份基业几乎白送给曹操,还需要打一次赤壁之战,那未来不可琢磨的事情就太多,不如早做谋划。 七月中旬,官渡。 就在沉晨和刘备汇合,二攻许都失败之后没多久,曹操就得到了消息。 任峻奋力击退了沉晨,曹洪虽然打散了刘备的军队,但刘备和沉晨主力都没什么太大损失,安然撤回了昆阳。 曹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情无比沉重,缓步出了营寨,一个人一匹马,就这样缓缓地来到了西面山头,远远地眺望官渡河对岸正在修建的袁绍营寨。 昨日袁绍的主力终于抵达了官渡,开始正式修建营垒,外围的栅栏还未修建起来,营帐就已经连绵数十里,旗帜遮天蔽日,仿佛没有尽头。 这一幕给予了曹操极深的震撼,袁绍正面兵力是他的三倍之众,每日车马不计其数,上万人在河对岸开始挖建壕沟,修筑营垒。 而此时他在官渡只有不到四万人,其余兵马皆分布在河南、青州、徐州等地,而后方兵马,却被沉晨打得损失惨重。 巨大的兵力差距,导致曹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紧张,望着远处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营寨,他的额头不自觉地流行了几滴汗水,显现出了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片刻后,曹操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袖口擦了擦滴落到脸颊的汗液,然后负手而立,忧愁的目光再次看向远方,默默观察着敌营。 可惜,如果不是袁本初的话,我早就已经调集主力南下,围剿沉晨和刘备这两个癣疥之疾了。 奈何时也命也。 若非自己主力困守官渡,何至于让那两个宵小之徒,成心腹大患呢? 曹操脸上露出一丝惆怅。 “明公。”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曹操立即调整好了心态,脸上又恢复以往的自信,似乎毫不在意的目光望向远端,仿佛见浩浩荡荡的十余万袁军,犹如草芥。 他可以一个人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流露出脆弱,但决不能在部下面前告诉大家我曹操也有害怕的时候。 “明公。” 声音越来越近,一会儿后,到了身后不远的地方。 曹操回过头,看到郭嘉和荀攸向他走来。 历史上此时他已集齐五大谋士,荀或、荀攸、郭嘉、贾诩、程昱。 但如今因张绣被沉晨劝阻,没有来投,使得他少了贾诩。 而荀或坐镇许都,程昱则在兖州甄城,另外像其他谋士也有,如董昭、毛玠、钟繇、王朗等。 可这些人都在其它地方,且也不是核心谋士,所以目前身边就只有荀攸和郭嘉。 此刻二人缓缓过来,曹操澹定自若地笑道:“奉孝,公达,何事呀。” “明公好雅致。” 郭嘉笑着说道:“是在观察袁营吗?” “嗯。” 曹操点点头道:“袁绍虽强,但我观之不过一群蝼蚁,待我寻到破绽,必能一击将其歼灭。” 郭嘉走到他身后轻声道:“这是自然,不过明公还是不能小觑了沉晨。” “你们也知道了?” 曹操问。 “刚刚得知的消息。” 荀攸说道:“此人屯军于昆阳,两次攻于许都,恐怕就是在消耗我们后方兵力,待我们与袁军决战之时,一举将许都攻克。” 沉晨的战略计划不难猜,他几次游走于许都边缘,都是明面上威胁许都,实际上在杀伤曹操的后方兵力。 最早曹洪在叶县昆阳舞阳有八千人马,再加上夏侯渊和李典以及李通的人,到目前为之,曹军已经损失了一万多兵马,后方已经严重空虚。 虽然沉晨自己也损失惨重,但他神出鬼没的总是让他占据了先机,曹操本人又不在后方,夏侯渊李典他们,对沉晨束手无策,使得每次面对沉晨,都是输多赢少,空耗兵马。 现在许都周边,还有曹洪、夏侯渊、李典、任峻、韩浩、李通等人不到两万的兵力,可这两万当中,有接近一半是任峻和韩浩的典农军,一旦到正式开战,九月新粟收割之后,任峻就得北上运送粮草。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届时许都就会彻底空虚,总兵力可能也就一万左右,万一刘备继续召集汝南袁氏残部,收拢溃散的兵卒,加上沉晨的兵马,那许都就危在旦夕了。 “是啊。” 曹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现在已经在想,要不要迁天子和百官去苑陵了。” “不可!” 郭嘉和荀攸几乎同时反对。 “明公。” 荀攸说道:“迁天子公卿之事,百害而无一利。一者,苑陵离官渡太近,袁绍必会分兵袭扰。二来,若临时迁都,世人必以为我们畏惧了沉晨,百官万民乃至于将士们的军心皆不稳呀。” 郭嘉补充道:“且我军粮草皆在许都附近,迁都要大费周章,粮草也难以巩固。若九月新粟因迁都之事而耽搁,恐前线将要面临无粮的窘境。” 苑陵在哪里? 在新郑的东北,中牟以南,离官渡只有三十多公里,大概是后世郑州市航空港区一带。 其实曹操不是没有粮食,而是粮草不能全部堆积在一起,就如同袁绍屯兵官渡,粮草在三十公里外的乌巢一样。 现在他的大部分粮草就都在许都,包括今年五月份收的新麦以及前年刘表给他的一些陈粮,官渡的营寨目前只有能维持两个月的粮食,这意味着九月份的时候,他就要缺少粮草。 可许都那边要粮食,那么多百姓和公卿如果不管不顾,把粮食全运到官渡的话,许都无粮,城池周边包括屯田户、典农军、许都百姓和公卿百官就都要造反。 所以目前曹操的处境非常艰难,他必须坚持到九月份,新粟收割,然后等后方再给他运送粮草到前线来,历史上就是任峻完成了这个任务。 但即便是历史上任峻完成了一部分运粮任务,可依旧只给他送了两个月的粮食,由于袁绍无孔不入的袭扰粮道,导致粮草运输困难,后来十月份许攸来找曹操的时候,曹操也承认他的粮食就只能坚持到十一月底。 这意味着如果曹操选择迁都的话,那么许都的粮草也要被运到苑陵。而当时袁绍已经开始对曹操进行全方面压制,兵力越过了开封、尉氏一带,只是许都太远,分兵不方便,袁绍才没有派兵而已。 现在一旦曹操把天子百官迁往苑陵,苑陵离官渡如此之近,袁绍再蠢都会派大股兵马来袭。到时候要面临的危险,就比沉晨袭击许都的危险还要大,可谓是一招险中又险的死棋! 曹操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沉晨和刘备二人不识时务,几次三番寇略许都,我又要在官渡防备袁绍,不能亲征,后方形势已是非常危险了呀。” 郭嘉和荀攸对视一眼,然后笑着上前说道:“明公务虑,我与公达商议之后,探讨出一计策,可为明公解除后顾之忧。” “哦?” 曹操大喜道:“计将安出?” 郭嘉就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只是让二人没有想到的是,曹操听完这个计策,忽然就变得沉默了下来。 “明公?” 荀攸和郭嘉见曹操默然不语,不明所以,问道:“此计有何不对吗?” 曹操摇摇头:“此计,很好” “那” “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这” 两个人再次对视,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曹操是个有主见的人,采纳了自然会采纳,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拱手告退。 过了片刻,曹操仰望着苍穹,瞪大眼睛,目光缅怀中而又充满了暗然与伤感。 他想起了那年谯县十里春风。 石斛、萱草、蔷薇、蓬蒿等花朵争奇斗艳。 可再美的花朵,也美不过傍晚夕阳西下,那位少女娇羞的容颜。 那年的春天,自幼与自己相识的表妹就坐在马车上,在自己的春风得意当中,马车缓缓驶入了他曹家。 后来因为生不出子女,夫人就把曹昂曹铄他们当亲生子女一样对待,从未有过怨言。 时逢黄巾起义,董卓之乱,又是夫人不断鼓励自己,为国效命。哪怕自己无数次地从洛阳狼狈地逃回家中,她也从未有过抱怨。 可惜,子脩之死,终究是让夫人与自己渐行渐远。 我这一生,无论杀多少人,从来都不觉得后悔,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谁。 唯独夫人我已经负了你一次。 现在。 又要再负你一次了。 曹操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缓缓流下了泪水。 第一百五十章 联姻 沉晨此时正在回南阳的路上。 他必须去争取张绣,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计划顺利。 其实在很多时候,他想问题也很简单。 作为一个新时代崇尚伟人的新青年,他的眼中只有大汉受苦的底层百姓。 在这个阶级固化,世家大族掌握土地和话语权的时代,要想为百姓做实事,他就必须付出难以想象的努力和代价。 孙策杀戮江东世家,最终导致死后孙权必须跟江东诸多世家妥协,中晚期也杀了很多人。 曹魏倒是与世家融合,九品中正制,可治下的百姓到底有多惨呢? 到了最后三家归晋,五胡乱华,不就是因为世家掌权,上层各自争权夺利,底层百姓生存艰难,让胡人渔利的结果吗? 所以他会选择与刘备合作,就像是荀或与曹操合作一样,以匡扶大汉这杆大旗作为名义,才能够顺利地夺取政权,将来实施削弱世家,馈施万民的计划。 而沉晨与荀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荀或眼中只有汉室江山,沉晨的眼中则是天下汉民百姓,绝不愿重蹈五胡乱华的覆辙。 只是到了最后,荀或赌输了,于是选择自杀,算愧对汉室列宗。 现在沉晨也算是在赌。 如果他将来帮助刘备夺了江山,刘备背叛了他的阶级,自平民出身成为皇帝之后,不再跟自己合作一起打压世家门阀,进行土地改革帮助贫困百姓获得土地的话。 那沉晨自然也是赌输了。 也许到那个时候,荀或会开心,因为荀或赌错了曹操,可刘备依旧撑起了汉室,只要这天下依旧是汉,那荀或自然也就九泉瞑目。 唯有沉晨便只能落得一个愧对万民,自杀了结的下场。 但他依旧会选择去赌,因为纵观三国历史,刘备已经算是唯一一个善待百姓的诸侯了,而他又做不到自立,最终就只能与刘备选择合作,去赌一个天下百姓的未来。 赌输了,沉晨自杀。 赌赢了,他会与刘备诸葛亮一起向伟人学习,好好努力改造这个国家,争取让大汉和平地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就是他的理想。 也许很天真。 可后世新时代的那些开国领袖们,不一样的也是在向着这样的理想世界而努力,并且付出行动最终成功了吗? 何况即便是不为了万民百姓,哪怕是为了不让大汉天下沦到五胡乱华那般惨景,他也不可能加入到曹魏那种满是世家泥潭,一群只为了家族利益而争权夺利的虫豸中去。 曹操自己就是一个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典型,早年匡扶汉室,晚年为曹丕篡汉铺路。看似说是为汉室留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可终究非良人。 所以沉晨只能为了这样的理想主义而去拼命。 至于刘备本身的性格问题,他也会想办法去解决,尽量不会让他偏激。 至少目前来看,哪怕曹操再雄才大略,看着徐州那满地无辜百姓的尸体,他也绝对生不起帮曹操的想法。 七月二十九日,清晨。 沉晨与数十名骑着马匹的卫士,就已经到了穰城城下。 城内外车水马龙,行者如云,穰城位于南阳西面,临近武关,这一带有大量从关中迁移至此的百姓。 自从张绣到穰城之后,他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起了城主,连宛城都不要了。 毕竟他与曹操有很大仇恨,虽然现在曹操在官渡和袁绍打仗,也极力想要拉拢他,可沉晨的劝说还是让他犹豫起来,索性就只待在穰城,也不去掺和北方的事情。 沉晨进入城内后,立即去县衙府邸求见张绣。 得知沉晨到来,张绣连忙让他进来。 这些日子贾诩也常劝他投降曹操,但沉晨在北方几次兵临许都城下,搅得曹操后方天翻地覆,也让张绣清楚地意识到曹操没那么可怕。 也许要不了多久曹操就会被袁绍消灭。 最近袁绍也派人来找他合作,他跟袁绍可没有仇恨,因此张绣也考虑过投袁的问题。 只是贾诩在西凉军中威望很高,虽然他能够统领这支军队,但也不能忽视了贾诩的意见,所以一直就这么拖着。 现在听到沉晨来,他自然想听听沉晨的意见。 很快沉晨就在中厅见到了张绣,进入之后,张绣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片刻后称赞道:“阿晨,离你上次出征的时候,变化很大呀。” 皮肤黑了很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更硬朗了一些,毕竟是在几次生死之间硬生生杀出来,颍川汝南几次战役,可比之前的南阳之战打得惨烈太多,即便是沉晨自己,也险象环生。 沉晨沉声道:“将军慧眼,我与曹军的几次交战,确实如淬火炼铁,令我受益良多。” “听闻你几次兵临许都?” 张绣问。 沉晨便说道:“不错,曹操其实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将军不也在南阳击败了他吗?现在袁绍在北方大举南下,此时正是我们北上进攻曹操,奉迎天子的好时机呀。” “奉迎天子?” 张绣失声道:“你想把天子迎到南阳?” “这是无奈之举。” 沉晨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好是曹操和袁绍两败俱伤,但如果曹操败了,我们就必须得到天子,扛起大义名分,与刘荆州一同协作,共同抗击袁绍。” “额” 张绣惊疑不定,曹操就很难对付了,更别说一个袁绍。 沉晨继续说道:“将军,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胸无大志者,终将受制于人。南阳非久留之地,大丈夫岂能困坐城池?若不奉行大义,乘风而起,岂不是苟活一世?” 张绣问道:“你的意思是?” 沉晨就说道:“将军应当领兵与我北上昆阳,待时而动。若袁绍战败,我们便攻打许都,令曹操不能得北方。若曹操战败,我们还是攻打许都,得天子南下荆州,奉大义而谋取天下,将军戎马征战,若能为天子效命,未尝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呀。” “唔” 张绣犹豫片刻,然后说道:“我知道了,阿晨先且回去,我先整顿兵马粮草,不日就来昆阳寻你。” “多谢将军。” 沉晨大喜过望,没想到张绣这么容易说动,于是拜谢道:“我先回新野督促粮草,还请将军早日来昆阳。” “你且去吧。” 张绣点点头,然后起身一直把沉晨送到门口,这才双手背负在身后回到厅中。 北上迎天子? 这么凶险的事情,亏他也能说得出来。 张绣心中思索着。 迎天子肯定是不行的,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投袁绍。 曹操虽然也拉拢他,可沉晨有些话说得没错,现在是人家需要他才拉拢。 若自己真投靠了曹操,帮助他击败袁绍,曹操翻脸不认人,秋后算账,那一家老小,岂不是全部遭殃?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张绣就不可能投曹。而此时袁绍势大,颇有吞并河南之势,到时候大半个天下都归袁绍所有,投他最划算。 而张绣之所以答应沉晨北上也简单。 等到了昆阳之后,如果前线传来曹操大败的消息,他就立即和沉晨一起进攻许都。 他的是骑兵,到时候攻陷许都,劫持天子百官,在袁绍那里就是大功一件,有了这份功劳,不比带着皇帝来南阳,累死累活和袁绍拼命强得多? 更重要的是,万一袁绍被打败了,他也确实能够像沉晨说的那样,袭击许都,逼迫曹操无法追击袁绍,拿到整个北方。 不然作为与曹操有深仇大恨的人,一旦曹操得势,自己又处于南阳这块地方,那不是死路一条? 因此不管是为了出卖沉晨,在袁绍赢的时候背刺他,把刘协抓住献给袁绍。还是为了防止曹操得到河北,他都必须要北上去昆阳与他联合起来。 归根到底,张绣可没有什么匡扶汉室那么高的觉悟,他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又没有能力自立,自然只能选择抱住袁绍的大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只不过张绣不知道的是,此刻贾诩的府邸,也来了一位北方的客人。 此人名叫王必,为曹操司空主簿,在曹操擒住吕布的时候,本来曹操也有意招纳吕布,除了刘备的一句话之外,他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劝说曹操杀吕布,吕布才被缢杀。 历史上曹操称魏王,自己在邺城开府,政治重心转移到了北方,留下王必看管刘协,可见王必是曹操的心腹,在暗中给曹操做一些脏活累活。 现在他来到南阳,自然是为了劝说张绣。 王必与贾诩在厅中相对而坐,他对贾诩说道:“司空如今在官渡,与袁绍对峙,袁军远道而来,必不能久战,况且司空奉天子以令天下,八方豪杰皆来归附,徐州青州之地,到处都响应曹公号召,袁绍岂有不败之理?先生是明事理之人,切不能让张将军陷入迷途呀。” 贾诩叹道:“袁绍连兄弟不能容,何况容国士乎?我亦知道曹公有容人之雅量,又有霸王之志,必能雄踞北方。奈何张绣杀了曹公长子和心腹大将,惧怕曹公事后清算,因而不肯归附,我多番劝说,无能为力呀。” 王必笑道:“先生母须担忧,张将军所虑者无非是此事尔。曹公此番令我来,就是为了解此心结。将军膝下有一子一女,正当婚配。先生可知,曹公除了长子曹昂以外,还另有嫡长女与嫡次子,皆为刘夫人所生,与曹昂一母同胞,若互相嫁娶,可解将军之忧?” 曹操原配夫人是丁夫人,因为丁夫人无法生育,就娶了刘夫人。刘夫人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曹昂,次子曹铄,嫡长女清河公主,也就是后来嫁给夏侯楙,还差点谋害亲夫的那位。 郭嘉和荀攸给曹操出的主意就是联姻,刚好张绣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十多岁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跟曹铄和清河公主差不多。 要知道这两人和曹昂一母同胞,与张家互相嫁娶,如果将来曹操真的秋后算账,就得考虑儿子女儿的情况,为了一个早逝的儿子,毁掉另外一个儿子和女儿的幸福,显然他也得三思一下。 所以这就是为了打消张绣的顾虑。 我的长子虽然被你杀死了,但我把长子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嫁给你的儿子女儿,难道这还不能让你安心吗? 唯一让曹操愧疚的就是丁夫人。 由于刘夫人早逝,曹昂、曹铄、清河公主最开始都是由丁夫人养大,后来曹昂战死,丁夫人与他离和,这几年曹铄和清河公主都是卞夫人在抚养。 只是养育之恩还在,丁夫人虽然和曹昂感情最好,但曹铄和清河公主也跟他的儿女一样。 现在曹操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可为了所谓的大业,又要把与曹昂一母同胞的曹铄和清河公主嫁娶给张绣的儿子女儿,与杀子仇人联姻,丁夫人要是知道了,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然而他也已经没有办法了。 官渡形势极为严峻,沉晨和刘备又在昆阳虎视眈眈,如果不做出牺牲的话,很有可能曹氏就会覆灭。 为此曹操也不得不采纳郭嘉和荀攸的建议,与张绣联姻。 得知了这件事情,贾诩高兴不已,立即说道:“若是如此,那就能劝得动张将军了,主簿还请随我来,我们一同去将军府邸。” “那就多谢先生了。” 王必连忙拱手道谢,贾诩是坚定的投曹派,若不是他帮忙,张绣恐怕早就参入其中。 这件事情他功劳很大,将来很可能受曹公重用,因此王必也是非常尊敬他。 二人立即前往张绣府邸。 此时张绣还在府邸思考着怎么出兵的事情,听说贾诩来了,心中暗道不好,难道是贾诩听说了沉晨来的事情,又要规劝他了? 但贾诩在西凉军中威望很高,他也拿他没办法,就只好让他进来。 很快贾诩和王必进入厅内,见到张绣,他向张绣介绍道:“将军,这是曹公的使者,司空主簿王必。” “必见过将军。” 王必拱手行礼。 “哦?” 张绣诧异道:“曹公又派使者来了?” 王必笑道:“与之前不同,必这次是来向将军道贺的。” “道贺?” 张绣冷笑道:“我杀典韦曹昂,曹公恨不得杀我而后快,还有什么好道贺的呢?” 王必说道:“将军勿要信谗言,曹公素有容人之量,岂会因为仇恨而废了家国大事?此次曹公派我前来,便是打算将嫡长女嫁予将军之子,还向将军之女求亲,嫁予曹公嫡子,以求通家之好。” “互为姻亲?” 张绣非常惊讶,没想到曹操居然为了拉拢他,下了血本。 贾诩劝道:“将军,此次曹公子女非同一般,乃是嫡子和嫡长女,与曹昂一母同胞,非妾室所生,足以见曹公之心诚。且此时尚是曹公与袁绍大战之际,若将军相助,则立下不世之勋,两家又有通家之好,曹公若得势,将军亦定能封侯拜将也。” “这” 张绣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立即说道:“伯父所言极是,我愿归附曹公。不过在伯父来之前,沉晨找我要我出兵帮忙袭击许都,现在走了不过一个时辰,追还来得及,我立即追杀他。” “不可!” 贾诩制止道:“此时曹公尚在官渡不能救援,张羡却已死,刘表收服荆南在即,必会北上!沉晨尚不知将军已经归附,若冒然袭击,即便是杀死了他,刘备还在昆阳,必会联合刘表攻打将军。” 张羡在今年六月就病死了,桓阶就拥立他的儿子张怿继续与刘表打。但张羡是靠个人威望聚拢了四郡兵马让刘表难以攻克,可张怿就没那么大威望了。 所以张羡一死,他的军队就士气下降得厉害,刘表此时已经打到了长沙和武陵郡,还有零陵和桂阳二郡没有收复。 但目前来看,张怿很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让刘表腾出手来,肯定会趁机进攻北方。 现在刘备还控制着南阳出口,张绣想要北上就得路过叶县昆阳,沉晨死在南阳,造成的危害极大,新野、襄阳近在迟尺,刘备又在叶县,他们将面临两面夹击,最后要么被消灭,要么从武关逃去关中。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都不符合曹操的利益。毕竟曹操现在人在官渡,万一一直没有打败袁绍,等刘表和刘备消灭了张绣,肯定会从背后攻打许都。 张绣就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贾诩沉吟道:“将军可将计就计,先出兵至昆阳,待刘备沉晨与曹公兵马大战之时,忽然倒戈,必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好。” 张绣点点头,虽说沉晨与他也算有交情,可在利益面前,就什么都不是。 当下张绣也没有犹豫,立即选择贾诩的计策,准备先点齐兵马,北上昆阳,同时又把自己的女儿,让王必带去许都,再让王必把曹操的女儿带过来。 只要子女之间完成了昏礼,他就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可以在昆阳安心地发动叛乱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伏杀王必 张绣之所以决定投曹,还是因为曹操给予的利益太大了。 本来他觉得袁绍势大,或许袁绍赢得概率大一些,但架不住贾诩一直劝说,告诉他曹操比袁绍更英明神武,曹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张绣一直摇摆不定,既不敢真的投曹,也不敢响应袁绍攻打许都。 现在曹操又下了血本,连嫡长子的仇都可以放弃,让嫡次子娶自己的女儿,嫡长女嫁给自己的儿子。 张绣一琢磨,如果自己帮曹操的话,曹操赢面会大一些,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曹操的嫡子,将来若曹铄上位,有了这种同母兄妹互为连襟的情谊,怎么样也不该秋后算账。 到时候如果在自己帮助下曹操真的打赢了官渡之战,曹家得势,作为嫡系子女的儿女亲家,他们张家自然也会乘风而起,鸡犬升天。 而相比之下,去袁绍那里,他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将军,可能还没什么权势,于家族利益不大。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张绣认为的确应该投靠曹操会更好一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曹铄在曹昂死后,确实是嫡次子不假,但他历史上体弱多病,官渡之战结束没两年就病逝了,自此曹操长子次子死光,让曹丕这个第三子当了皇帝。 至于清河公主,这位可是敢谋害亲夫的女人,脾气非常差,也不是善茬。 因此所谓嫡子嫡女,其实都是虚的。 除了卞夫人生的曹丕曹彰曹植等人以外,其他儿子,曹操最喜欢的也就是曹昂和曹冲,可惜这两个死得太早,才让曹丕摘了魏文帝的桃子。 张绣要是真选择联姻,那就属于压错了宝,将来曹丕上位还是得杀他全家。 当然。 现在张绣肯定是不知道这些。 他觉得曹操拿嫡子嫡女来联姻,可谓是非常诚心,再加上贾诩一再劝说曹操本事比袁绍强,一定能打赢官渡之战,所以兴高采烈地打算按照谋划,领兵北上昆阳。 但兵马调动也需要时间,因此接下来几日,他一边准备粮草,一边和王必筹划了一下具体把双方子女如何完婚的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王必先带着张绣的女儿去许都,再把曹操的女儿带来南阳。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曹操抓他儿子为质。 当时女性地位不高,像袁术派人主动去找吕布求亲,吕布就把女儿给了袁术的使者,还是陈登破坏了和亲,这才又去把女儿追了回来。 所以这种事情很常见,只要儿子没有去许都就行。 至于怎么送过去也不用担忧。 因为当时进南阳的入口除了叶县以外,东面大别山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从汝南直接过来。 只是那些地方都是从山峦里过去,并非大道而是小路,不利于大规模行军,小股人马穿梭还是没有问题,不需要经过叶县昆阳。 于是到了八月一日清晨,在整个城池的人还在熟睡的时候,张绣和贾诩,就送王必到了城外,离亭舍不足百丈远。 此时亭舍内,正有一年轻人伸了懒腰起来,他环顾四周,见好友不在,于是起身穿上木屐,从旁边衣架上取了长袍披上,喊了声:“伯彦,伯彦?” “机伯,醒了?” 院子里传来声音,那个字机伯的人就走了出去,看到院子里好友张英正站在亭楼上往外看。 “在看什么呢?” 尹籍好奇地走了过去。 张英说道:“之前我烧水的时候见院外有不少人马,就看看是什么情况,原来是穰城的张将军和贾大夫在送宾客呢。” “什么宾客值得他们二人一起相送?” 尹籍就顺着楼梯往亭楼上爬,站在亭楼上向远处观望,就看到在城东路上,数十骑兵护送着几辆车马。 张绣和贾诩骑在马背上,与一人道别。 汉代马车没有车厢,所以尹籍隐约能够看到其中一辆马车上有一女子,马车边还有一年轻小将。 “那好像是张将军的儿子和女儿。” 张英随口说道。 他是本地望族出身,因是支脉所以只得了个亭长位置,张绣即便是到了南阳,也没有那么多人才帮他管理。 因此除了县令以外,穰城以及周边他控制的几座城池大小官吏,都是本地大族担任。 尹籍现在就在南面的朝阳县做主簿,之前刘表将手下一些依附于他的底层士族派来南阳担任基层管理,比如李严、韩冉等,未尝不是为了控制南阳基层,以防自己对南阳掌控力薄弱。 而张英和尹籍是好友,最近县里无事,尹籍就来找张英玩耍几日,不料今日清晨天才刚亮的时候,就见到了城外张绣和贾诩正在送别一群陌生人,令人诧异。 “这些人真是奇怪。” 尹籍很是不解,张绣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哪里去。 张英从亭楼上往下爬,边爬边懒洋洋地说道:“张将军的事情,我们就不用去操心了。” “这里面恐怕有隐情。” 尹籍继续观望。 片刻之后,张绣贾诩与王必道别,他又让儿子张泉带着数百骑兵,保护着王必向东而去。 见此情形,尹籍越来越感觉不对,因为他觉得那个和贾诩张绣道别的人,非常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尹籍索性就先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而是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张将军把自己的女儿往东边送? 东边是哪里? 出了大别山就是汝南。 莫非张绣要和袁绍或者曹操联姻? 这可是件大事。 尹籍想都没想,等到远远见到张绣贾诩回城之后,就打算从亭舍后院的马厩牵自己的马,向南去襄阳找刘表报告。 张英还准备去烧火做饭,见他要走,诧异道:“机伯,你要去哪啊?这么快就回朝阳吗?” 尹籍摇摇头道:“张绣把女儿送走,而且是往东去,很有可能是走舞阴进入汝南,一定是往北联姻去了,不知道是与曹操还是袁绍,我必须立即报告明公。” “那我陪你去。” 张英说道。 尹籍想了想道:“不行,你是亭长,若走了亭舍无人,会报到张绣那里,若他察觉就不妙,还是我去。” “好。” 张英点点头,这件事情确实很大,虽然不知道里面内因,但必须报告也没什么问题。 当下尹籍就独自骑马往南而去。 走到半路,即将到朝阳县的时候,他忽然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了。” 他惊叫道:“那人是王必!” 王必是兖州人。 早年曹操当兖州牧,王必就跟随左右。 当时尹籍还年少,尹家是兖州大族,因曹操杀边让引起兖州世家造反,那个时候尹籍就随宗族南迁至襄阳,投奔了同乡刘表。 而在曹操未杀边让之前,十多岁的尹籍就曾经跟随父母在一次宴会中见过王必,只是过去七八年,一时没想起来。 现在陡然想起那人是王必,尹籍立即就猜到,张绣联姻的对象,是曹操! 想到这里,尹籍骇然的目光看向北方。 如果张绣和曹操联姻的话,那驻扎于昆阳的沉晨和刘使君就危险了。 我必须去报信。 但明公那边也必须去。 新野! 尹籍马上做出决断。 昆阳那边必须去报信,刘表那边也必须去。 可他一个人分身乏术,不能两头报。 不过新野县令邓茂是沉晨的从外祖父,刚好从穰城南下去襄阳可以路过新野,尹籍就立即打算去告知邓茂这件事情。 很快他就改变了方向,原本是打算从穰城南下路过朝阳,再从朝阳去樊城,渡河回襄阳。 现在则是往东去,新野就在朝阳县对岸,距离不过二三十里地,非常近。 与此同时,沉晨这个时候也在新野县。 新野如今已经成为了他的地盘,治下百姓多达二十余万,再加上湖阳和黄门亭,控制的人口有三十多万,将近整个南阳的三分之一,是他能够出兵的保障。 所以沉晨回到新野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外祖父邓茂,要他帮忙将去年的陈粮运到襄阳去,找粮商卖了换一些肉制品送往昆阳。 前线的粮食其实是足够的,毕竟沉晨积攒了四五年,又没有像曹操那样到处打仗,存下来的陈粮非常多。 但肉类现在奇缺。 黄门亭士兵能够每天急行军五六十公里地,跟一直可以吃肉补充蛋白质有很大关系。 一开始预算还够,后来沉晨收拢了甘宁的兵权,现在两军合一,必须一视同仁,肉制品就缺乏下来,军中一些士兵得脚疾,也未尝不是少肉的缘故。 因此这次回来,除了与张绣谈出兵的事情以外,也是准备在后方督促一下物资,还有新制的武器刀刃,装备铠甲,也要运往前线。 而就在沉晨回新野县才第二天,正与外祖父商议事情的事情,厅外忽然有奴仆来报:“县尊,小郎,朝阳主簿求见。” “尹籍?” 沉晨诧异道:“让他进来吧。” 刘表派了一些士族来南阳基层,帮忙管理事物,实际上打什么主意沉晨很清楚。 不过这些人确实很有才能,比如李严、尹籍、韩冉等都是佼佼者,所以沉晨一直与他们保持友善的关系。 现在突然求见,或许有要事。 果然尹籍进来之后,看到沉晨也在,立即大喜道:“沉郎君,你居然也在,那可太好了。” “机伯兄。” 沉晨站起来拱手道:“是有何事呀?” 尹籍连忙回礼道:“我这几日在穰城会友,今天早晨居于友人亭舍内,于城外看到张绣和贾诩正送别一人,还把张绣女儿也一并送走,我看那人眼熟,思索许久,才想起来,他是曹操主簿王必,在兖州时我见过他一面!” “什么?王必!” 沉晨震惊不已。 曹操到底许诺了张绣什么好处? 合着他前脚刚走,后脚张绣就把女儿送去许都跟曹操和亲,自己白说那么多了。 “正是。” 尹籍说道:“我见情况有异,便立即南下想去给刘使君报信,忽又想起来若张绣与曹操勾结,恐小郎与刘豫州危急,因而才来新野向县尊告知此事。” 邓茂也大惊失色道:“这张绣当真是豺狼,西凉人都是反复无常之辈,若非刘使君,他早已经覆灭,竟还要复叛。” 沉晨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张绣有步骑六千余众,非等闲之辈,即便我们早有防备,亦可能会被两面夹击,必须破坏他们的和亲,机伯兄,你可知道王必往哪里去了?” “往东去了,恐是从舞阴过大别山。” 尹籍答道。 沉晨就说道:“叔祖,你立即派人去通知刘使君,让他帮忙派遣兵马,北上包围穰城,机伯兄,我们二人立即追击王必,势必要杀之。” “啊?” 尹籍吓了一跳道:“可是他们有数百骑兵护卫。” 沉晨冷然道:“班定远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半路伏击,他们绝对意想不到。” “这” 尹籍一时犹豫,但见沉晨豪气十足,未免也被感染几分,当下点头说道:“好,我就舍命陪小郎!我带你们去。” “多谢!” 沉晨当即对邓茂道:“叔祖,还请你立即派人,求使君速速发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 邓茂便马上安排人手。 而沉晨则出了县衙,召集诸多骑士,命令他们带齐弓弩,与他追杀王必。 很快骑士们整装列阵,浩浩荡荡出了新野北上而去。 这个时候其实还是上午八点多钟,穰城到新野也就三十多公里,尹籍是早上刚刚天亮,约五点多钟发现的情况,然后又花了一个时辰来新野。 按照脚程,王必的车队是马车慢慢行走,顶多也就是到了安众县,所以沉晨立即北上,顺湍水于安众东面设伏。 说起来也是巧,伏击点居然就是当年曹操征南阳时,沉晨在安众东面湍水左岸设伏的地方。 那处山林依旧,沉晨派人询问附近乡老,得知车队并未经过,于是依旧埋伏在了老地方,当初伏击曹操的那片山峦之上。 但没想到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沉晨就派人北上,去涅阳方向去问问,因为北面还有一座桥,就是当初曹操派于禁绕道,结果被甘宁伏击的那处,一样可以去湍水东岸。 果然王必的车队是走了北面,有在田野里耕作的乡民确认,车队刚刚过去没多久。 于是沉晨再次追赶。 通过他们的走向就可以得知,他们是打算从穰城到涅阳,然后自南就过淯水,途径舞阴,自中阳山一带小路穿过大别山山区,到汝南境内的吴房县。 这条路算是非常安全的,中间地区都不是沉晨的管辖区,甚至宛城一带还算是勉强在张绣手中,有一定兵马驻守。 张绣派儿子张泉护送,显然是想让车队打着他的名义对宛城进行换防之类的工作来进行。 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至于为什么不昼伏夜出,选择夜晚出行也很简单。 一来夜晚视野不好,如果打火把的话太显眼。二来他们是数百骑兵护卫,晚上出去穿亭过乡,动静太大,若地方亭长乡老往上报,恐引起那些地方县令怀疑。 毕竟现在张绣能够掌控的区域很少,就是穰城西北方向靠近武关的几个县,东面的那些城池目前则由刘表派去的官员管辖。 虽说目前刘表主力在荆南平叛,但他现在的实力比历史上要强得多,在襄阳还是布置了两三万兵马,张绣可不想引起刘表猜忌而被他派兵消灭。 而此时队伍的确是过了涅阳,往南就乡的方向而去,只要过了南就乡,去了舞阴,进入大别山区,他们就能安全地到达汝南了。 淯水西岸,后世南阳市卧龙区一带,汉代这里宛如一片莽荒丛林,淯水左岸林木森森,树木遮天蔽日,在河对岸便有大片农田、村庄以及池塘桑林,那里正是南就乡。 王必的车队在午后就到了这里,这里离穰城也差不多是三十来公里,只是他们是以骑马走的形势,因此浑然不知沉晨已飞骑抵达,早早设伏。 “主簿。” 到了南就乡左岸,张泉就在林下河边对王必说道:“过了这里就到棘阳,父亲说大队人马不能太招摇,我们就在此分别,我们会北上去宛城,你们就做普通世家打扮去舞阴即可。” 数百骑当中张泉的西凉兵皆是正规军,皆穿着铠甲带了刀刃,而王必的车队骑士则多穿普通衣裳。 过南就乡就到了棘阳,那里已经不是张绣的地盘,县令等大小官吏都是刘表的人,如果正规军过去会引起怀疑。 所以双方约定就送到这里,反正过了棘阳去舞阴也很近,天黑之前就能到中阳山了。 王必感谢道:“多谢将军,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张泉目光又看向他的妹妹,柔声道:“阿妹,听话。” “嗯。” 张泉的妹妹低着头默不作声。 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忽然就被人像是送礼物一样嫁出去,谁都不会开心。 只是这个时代儿女做不得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男女,只要家长同意,就是一桩婚事,绝没有什么自由恋爱之说。 当下王必再次启程。 数十骑伪装成保护小姐出门游玩的世家大族,往南就乡而去。 张泉则站在后方道路上看着,自己的妹妹要嫁人了,作为兄长也不会开心,但他亦是无可奈何,只能远远注视默送。 便在此时,林间陡然传出暴喝。 “杀!” 顷刻间数十汉子自草木间钻出来,以弓弩对着前后骑士乱射。 唯剩下队伍最中间保护张绣女儿的马车。 众人猝不及防,顷刻间就被射死十余人,紧接着林间汉子们弃弓弩而抽刀杀入车队内。 曹军想集结队伍反击已是来不及,马匹乱窜,士兵们各自为战,乱作一团。 沉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目光死死盯住王必,先砍伐一名敌骑,又一个前扑钻到了另外一骑马后,从他背后将他一刀斩杀。 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叮当响声,但在战甲保护下安然无恙,回头勐击。 王必高喊道:“张将军!” “沉晨!” 张泉睁大了眼睛,然后怒吼道:“杀!” “杀!” 西凉铁骑发起了冲锋。 双方距离其实并不远,不过百来米,短短数秒就能到。 此时沉晨已经砍翻了袭击他的那名曹军,靠近到了王必身前,骤然一跃,挥刀砍杀。 噗嗤! 在王必惊慌失措的眼中,白光闪烁,已是人头落地。 “张泉,想让你妹妹死吗?” 沉晨砍杀了王必,已经到了张绣女儿的车前,一把薅住王必的脑袋,站在车顶上怒吼道:“你敢来试试?” 还在滴血的人头,吓坏了马车上的少女,发出惊天尖叫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少年虎胆 淯水左岸,南就乡一带。 临近八月中秋,秋风萧瑟,卷动着淯水河流洪波卷起。 林木森森,在风中秋叶纷飞掉落,婆娑作响。 此刻沉晨面目狰狞,左手持人头,右手持刀刃,怒喝若春雷炸响。 马车上少女被这恐怖一幕吓得爆发出巨大尖叫,到了最后居然两眼一翻,晕倒在马车上。 张泉大惊失色,连忙勒住马匹,高喊道:“止马!” 后方西凉兵也才刚起步而已,还未呈现冲锋姿态,因此个个展现高超马术,在他身后停下。 此时战斗已接近尾声,王必带的人人数其实跟沉晨差不多,都是三四十人左右。 但沉晨却先以弓弩射杀车队首尾十多人,让曹军减员一半,再骤然杀出,配合紧密,顷刻间就把曹军杀光。 现在诸多沉晨军士兵也是趁着沉晨斩杀王必,控制张泉妹妹之后,就立即回到草丛,捡起弓弩,在驿道上摆开阵型,瞄准了西凉军。 三四十多发弓弩齐射,即便是西凉军重新冲锋,也必然死伤惨重。 且人家还可以随时钻入左右林间逃走,骑兵在林内颇为不便,又有人质在手,使张泉首尾不能兼顾,已是骑虎难下。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晨去找过张绣那么多次,张泉自然认识他,此刻见沉晨已经控制了局面,咬牙切齿,催马向前,靠近到他们弓弩阵前怒斥:“沉晨,放了我妹妹!” “放也简单。” 沉晨咧嘴一笑:“拿你来换。” 张绣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可以死,儿子死不得。 “我” 张泉一下愣住,没想到对方居然要拿自己当人质。 沉晨冷然道:“怎么,不想换?没关系,今日我先杀了你妹妹,再把你杀了,届时再派大军围剿你父亲,送你们一家团聚就行。” 张泉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说道:“沉晨,你是要赶尽杀绝不成?” “哼!” 沉晨冷哼道:“你父亲不过是关中逃难来的丧家之犬,亏我叔祖劝刘使君才让你父亲有栖身之地。现在他却要背弃我们盟约,助纣为虐,与曹操夹击我,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泉震惊不已。 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共不过贾诩张绣自己以及妹妹,就算身边跟着的那么多骑士,都不知道王必是来干啥的,他怎么知道的。 然而张泉一定想不到,事情暴露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汉代马车没有车厢。 当时张绣的妹妹坐在马车上,张英认识张泉和他妹妹,随口告诉了尹籍身份,然后尹籍又觉得奇怪,想起了王必的身份,这才暴露,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 尹籍站出来喝道:“我认识王必,今日见你们清晨出城,岂能不知道你们做什么打算?” “可恶。” 张泉怒视尹籍,他见过这个人,朝阳县的一个小主簿。 “张泉。” 沉晨站在马车上冷冷威胁道:“要么你自己过来,要么我射死你!” “你” 张泉看着前方指向他的弓弩。 骑兵是非常惧怕弓弩的,鞠义就曾经以八百弓弩射杀了公孙瓒三千白马义从。 沉晨虽然人不多,但这里地形也不开阔,不适合大规模骑兵冲锋,他们只需要一轮射击,就能使前排骑兵以及战马倒地。 到时候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后面的骑兵就会连锁反应纷纷摔倒,所以张泉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对面。 但就这么认输也不甘心,导致张泉非常难受,骑虎难下,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 见他犹豫不决,沉晨就把刀对准了他的妹妹,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道:“张泉,你父亲选择了背盟,那我们就是敌人,面对敌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应,我就下令放箭,同时再斩杀你妹妹!三!” “沉晨你!” 张泉目龇欲裂,万万没想到沉晨居然如此果决,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二!” 沉晨眼神中已是杀意流转。 其实他不会杀张绣的女儿,但张泉如果不投降的话,他肯定会下令射杀张泉和他身后的骑兵。 因为张绣已经选择了背盟,双方就已经成为了敌人,就跟东吴一样。 所以在战场上杀死对方的士兵,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沉晨虽然想要建立一个善待百姓,努力消灭贫困的国度,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迂腐的圣母。 比如说在古代你可以讲公平信誉,但绝不能讲什么人人自由平等。也可以讲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绝不能讲什么彻底消灭世家官僚阶级。 顶多尽量公平,对大地主和大世家豪强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继续扩大百姓的生存空间就行,否则会迎来难以想象的反扑。 因此沉晨深刻明白,要想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就必须要做一些手段,哪怕有的时候手段并不是特别光明。 “一!” 随着最后一声数字说出口,沉晨就羊装要刀噼落下去。 张泉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道:“我换,拿我来换我妹妹!” “哼。” 沉晨冷哼一声道:“早这样多好,把他给我绑咯。” 张泉怒视道:“你先放了我妹妹。” “人在我手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若不信我,你大可以扭头就走试试,看我敢不敢下令放箭,再把你妹妹斩杀。” 沉晨呵斥道。 当下张泉也不敢说什么,勒令后方士兵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老老实实被沉晨的士兵五花大绑起来。 等他被带到沉晨身边,才艰难说道:“沉晨,我已答应你的要求,放了我妹妹。” “我这个人可不像你父亲那样背信弃义。” 沉晨从马车上跳下来,把王必的人头攥在手里,环顾左右道:“将士们,走!” “走!” 士兵们轰然喊着,抬着张泉钻入林间。 沉晨回头对后方的西凉军喊道:“回去告诉张绣,要想让儿子活着,就安分点。我会派人把王必首级送去许都,告诉曹操是张绣贾诩杀的他,他可以派人去许都解释,但事后清算,我绝饶不了他!” 说罢扭过头,扬长而去,留下数百西凉骑兵,一个个面面相觑,在秋风之中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办法。 张泉投鼠忌器,不敢进攻。 现在张泉拿自己换了妹妹后,这些骑兵就更不敢动手。 要知道张绣可就一个儿子,张泉一死张家就绝后了,所以一个个畏惧不前,不敢冲锋。 等远处林间传出马蹄声越来越远,众人才上前收拾了王必的尸体,驾驶着张绣女儿的马车,往回去的方向而去。 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能够处理的,还是得回去向张绣贾诩禀报。 与此同时,刘表那边也得到了邓茂派人去传达的消息。 得知张绣打算复叛又投曹,刘表毫不犹豫地派文聘领八千人北上,浩浩荡荡向着穰城而去。 这个时候他正处于平张羡之乱的关键时期,主力部队都在荆南地区,襄阳周边只有两三万人保护,一旦张绣与曹操夹击昆阳,沉晨和刘备覆灭,那南阳可就不保了。 虽然历史上他没有保住南阳,但那是因为早期刘表的实力也不强,现在沉晨帮他收拢了关中迁移的百姓和汝南南阳黄巾,于南阳屯田。 每年的屯田收入让他实力暴涨,汉末荆州人口从三百多万涨到了六百多万,只需要等到荆南平定,他的实力将会再上一层楼,所以现在他绝不能把南阳拱手让出去。 到了傍晚时分,张绣还在派人去各县把他分散驻兵的兵马集结起来,按照贾诩的计策,他打算将计就计,先北上去宛城,然后到昆阳,联合曹操,对昆阳的刘备军和沉晨军发动突然袭击。 但就在他打定主意降曹的时候,忽然府外来人,满头大汗冲进来:“报!” “何事慌慌张张啊。” 张绣正在饮酒,见下人仓皇,顿时不高兴。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等到兵马一到,他就立即前往昆阳,最是见不得下人急躁。 “将将军。” 下人哭丧着脸道:“朝阳县主簿尹籍今早上见到了那位使者,认出了他,向沉晨说了此事,沉晨亲领数十骑兵,埋伏于南就乡,杀使者抢了少将军,还说会把王必的人头送去许都,告诉曹操是将军和文和先生下令杀的使者!” “什么?” 张绣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从席上跳了起来,双目瞪着奴仆喝道:“你再说一遍!” 奴仆只好复述一次。 张绣脸色霎时间惨白,然后顾不得其它,飞一般地跑出府邸,往贾诩家去。 过了片刻,贾诩也得到了消息,脸色非常不好看。 “伯父,现在可如何是好。” 张绣颤抖道:“沉晨这厮劫了我儿子,还要把杀使者之名栽赃给我们,我们现在派人去许都向曹公解释吗?” “唉。” 贾诩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算了,现在派人去,曹公信不信再说,你没听沉晨说了吗?事后清算,若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刘表的兵马应该已经往穰城来了。” “这” 张绣已经是吓得魂不附体,如果不解释的话,算是彻底得罪死曹操了。 而且沉晨那边也得罪死。 里外不是人,那他未来可怎么办啊。 唯有贾诩缓缓走出大厅,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现在投曹操的路已经被堵死。 袁绍我观其无雄主之能,将来曹公必得天下。 因而我才想让张绣投曹。 奈何半路却有勐虎拦路,似有气吞宇宙之志。 沉晨。 还真是少年英雄呐! 贾诩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神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也许。 沉晨是个选择。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八月初,刘表大军包围穰城。 在这种沉默当中,张绣只能选择向刘表上书,请求宽恕。 但文聘还是进驻了安众,算是把张绣看管起来。 又过了几日,王必的人头送到了许都,荀或只好将此事汇报给曹操。 八月八日,官渡前线,曹操的营帐内。 砰! “张绣贾诩欺人太甚!” 手中的竹简公文直接砸在了桌桉上,曹操怒喝道:“孤已经不计前嫌,以嫡子嫡女嫁娶之,他们却还擅杀我使者,此辈不识天数,等讨灭了袁绍,我必亲征!” “明公。” 郭嘉连忙上去把公文捡起来,细细阅读之后,劝说道:“此事有蹊跷,贾文和已经答应明公劝说张绣,不可能忽然又复,再不济,张绣也绝不可能杀使者,难道他就不怕自绝于坟墓?” 曹操怒目道:“他已经派人把王必的人头送到了许都,跟随孤多年的主簿就这样被杀了,孤岂能善罢甘休!” “明公也说了不会善罢甘休,张绣又怎会不知呢?” 荀攸思索道:“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见手底下最倚重的两个谋士都觉得事情不简单,曹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回了席上,渐渐平复了心情,依旧大口喘息道:“那你们说说,这是何故?” 郭嘉说道:“有可能是事有不密,被刘表或者沉晨刘备等人截获,因而杀了王必,又以张绣之名将人头送来许都,以绝张绣之心。” 不得不说,郭嘉确实是一位洞悉人心的谋士。 历史上他的战略不如荀或,战术不如荀攸,之所以能够得曹操青睐倚仗的原因,就是他对敌人的心理猜测极准。每次在曹操陷入极大劣势的时候,都能鼓励他,为曹操带来很大信心。 比如对袁绍的判断,对孙策刘表刘备等人的判断,都无比准确。可见其乃是一位出色的心理大师,能完美把控敌人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是贾诩是力推张绣投曹的,只是张绣有顾虑,沉晨提点了他,他也怕投曹之后,等官渡之战结束遭到清算,因此迟迟不敢做出答复,拖了近一年时间。 要知道历史上张绣是在199年投降,到现在才投,就是因为沉晨把这件事情点破,让他惧怕曹操将来想起儿子和心腹大将,秋后算账。 但曹操的做法也简单,把嫡子和嫡女互相嫁娶,以此来打消张绣的顾虑。 按理来说,曹操已经表达了善意,张绣即便不接受,也绝对不敢杀曹操的使者才对,因为这会彻底激怒曹操,对于他目前的生存和处境会非常不利,没有人会这么愚蠢的作死。 可事情就偏偏这样发生了。 所以郭嘉认为,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听到郭嘉的话,曹操冷然道:“莫非还要孤再派使者去送死不成?” 郭嘉苦笑道:“怕是不成了,如果事情真如我所说,恐怕刘表和沉晨等人已经派兵将张绣看住,他北附之路已经堵死,绝难以再归降我们。” “是啊。” 荀攸叹息道:“若他还想归附的话,必定会派人来解释此事,但现在都还没有派人,只有两条可能。一是他被看管起来,二是他确实斩杀使者拒绝归附。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不堪设想。” “哦?” 曹操看了眼二人,抚须思索了两秒,微微点头道:“不错,若是前者,至少刘表和沉晨也不会信他,不会令他去昆阳北上袭击许都,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派人告知荀或,让他注意昆阳动向,看有大队骑兵否!” “唯。” 郭嘉就起草了文书,派信使送回去。 过了半月,到八月底,许都与官渡前线不断来回通信,有大量的公文传输,倒是一直未见昆阳那边有骑兵出没的动向,甚至连增兵都没有。 这让曹操勉强松了一口气,看来张绣和贾诩确实如郭嘉荀攸所言,不是不想归附,而是中间出了事情。 虽说没有拉拢到张绣解除南阳的后顾之忧,但至少张绣也没有作为敌人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只要许都没有出现数千骑兵,那么对于曹操来说,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 若不能联姻,也算是又少了一份对丁夫人的愧疚。 月底,曹军主将营帐内,看着荀或发过来的昆阳并无骑兵出现的战报,曹操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把手中的公文放下,负手走出帐篷,抬头看着天空。 身边来来往往的士兵如梭,头上即将晚秋时节,云卷云舒,最近天气也愈发寒冷了起来。 夫人. 曹操默默地看着天空,心底满是哀怨。 在他内心深处唯一的柔情,就是他对曹昂以及丁夫人的愧疚了呀. “明公。” 便在此时,荀攸走了过来,轻声说道:“秋衣已经悉数送到了,任峻上报,说是新粟马上就能收割,他下月中旬之前,将押解粮草送来许都。” “嗯。” 曹操点点头,说道:“告戒伯达,让他小心谨慎,袁绍的营寨已经建好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派人袭我粮道。” “唯。” 荀攸躬身退下。 曹操则缓缓走到一处土山之上,遥望远处袁营。 就看到袁军营寨连绵数十里,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跟刚开始仅仅只有无数帐篷不同,此时各类栅栏、壕沟、营垒都如同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大量的土山、塔楼、寨墙也耸立于各营盘之间。 成群结队的袁军士卒来回在营寨内外穿梭,不时还有马车辎重送入营内,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兵马像是蚂蚁般在那些营盘里各行各事,仿佛整个官渡河以北,都被人海淹没。 袁绍给予他的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这几天陆陆续续也收到了袁绍的信件。里面挑衅、羞辱之意溢于信表。 但曹操看着远处袁军,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畏惧之心。 想让我曹孟德认输,就凭你袁本初还不够! 曹操看着袁营,默默攥紧了拳头。 然后转身,下了土山。 这一战。 他必须要赢! . . 风雨将至,已是大战前夕。 从南阳回来之后,沉晨还是有些沮丧。 他已经把利弊都讲给张绣,没想到张绣终究是反复无常,还是想要投靠曹操。 不过仅仅只是刚开始的沮丧后,他很快收拾了心情。 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曹操也算是下了血本,把嫡子嫡女与张绣的儿女互相嫁娶,捆绑利益,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气魄。 连杀子之仇都可以不顾,曹操的隐忍可见一斑。 所以在这场交锋当中,沉晨不是败给了张绣,而是败在了曹操的隐忍以及毫无愧疚之心上。 至少对于沉晨来说,他肯定放不下恩怨,也放不下迟迟不能为家人报仇的愧疚之心,去与屠城吃人的暴君联姻合作。 但结果也不算太差。 好歹挫败了曹操的阴谋,虽然少了张绣这份助力,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也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沉晨没有增强,曹操也没有增强,反而在九月后任峻要运送粮草,许都会再次空虚。 因此从结果上看,这次斗法,大家也只能算打个平手,谁都不算亏。 八月中旬,临近中秋,这一日张飞赵云太史慈甘宁等人出城打猎去了,刘备和关羽一起巡视了一下城池,回了府邸。 午后像是没有了阳光,最近天冷,众人也添了衣裳,沉晨前番回昆阳,也是为了后续补上秋衣。 府邸内,刘备亲自下厨,做了一些雄粗饼,准备分发给跟随他的将领谋士们。 沉晨自然也有一份。 他这个时候就在城中做一些文书方面的工作,平时下马管理后勤,战时上马冲锋陷阵,被刘备称赞是文武双全之才。 得知刘备午后叫他过去,沉晨便去了县衙府邸,来到后院见刘备和关羽在廊下盘膝而坐。 “小先生。” 刘备见他过来,便与关羽起身行礼。 沉晨也回了一礼:“玄德公。” 他并没有叫主公。 汉朝其实有二元君主论。 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些位高权重者也可以开府招募人才。 如三公和大将军。 而开府征召的人是不需要举孝廉的,像袁氏世代三公,能够建牙开府。 所以袁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这些门生故吏不是说都要举孝廉或者茂入仕,也都未必身居高位。 但只要你曾经仕于袁氏,举孝廉茂才之后,入职官场,身上也打下了袁氏烙印,便成为了故吏。 至于那些未举孝廉茂才者,最差也是地方县级豪强小世家,能够掌控一县之权。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袁绍登高一呼联盟抗董,天下从者如云的缘故。 现在汉末各地诸侯州牧都已经建牙开府。 虽然沉晨并未答应刘表出仕,但他接受了刘表中郎将职务,那就算是刘表属吏。 所以至少在辞官或者刘表没死之前,他不可能直接就跟着刘备走,只是表明心迹,将来再入职而已。 “小先生快坐。” 刘备招呼沉晨坐下。 在廊下除了三张席子外,中间还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酒,还有一些粗粮饼。 三人呈三角相坐,沉晨问道:“玄德公邀我来,是有何事?” 关羽抚须道:“即将中秋,大兄做了些粗饼。” 粗饼就是后来月饼的原型,虽然中秋节在汉代不是最顶级的节日,但也位列春节、寒食节、重阳节之后。 在汉代时,有在中秋或立秋之日敬老、养老、赏月、赐以雄粗饼的活动,只是不太普遍,晋之前中秋节在中国北方地区还不流行,南方人过此节居多。 “我听闻南人会在中秋十五日敬老、赏月,吃粗饼,在外游学的游子看了月亮,就会想起家乡。” 刘备举起快子笑道:“因而做了一些饼子,邀小先生一起品尝。” 沉晨也拿起快子,笑道:“刚好却是饿了。” “尝尝。” 关羽亲自给二人倒上了一杯酒。 沉晨夹起一个粗饼咬了一口,汉代的食物其实都不太好吃,但他已经习惯了,微微点头道:“不错,玄德公的手艺极佳。” “好吃就行。” 刘备笑逐颜开,四处颠沛流离,也没有养成有人伺候的习惯,自小就会下厨做饭,手艺怎会生疏。 关羽举起酒杯道:“来,喝一杯。” “喝!” 沉晨举起酒杯,与二人碰杯痛饮。 他今年十月份才满十五岁,现在严格来说是十四岁,但这并不妨碍他喝酒,因为汉朝的黍酒度数非常低,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放下酒杯,刘备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晚些等翼德他们回来,打了猎物我再下厨做些肉食,这几日的月亮格外圆,天空也净得很,让我心中喟然啊。” “既是天净,又何必喟然,看来玄德公心不静呀。” 沉晨说道:“是想起了家乡吗?” “唉,是啊。” 刘备叹息道:“我自幼与母亲织席贩履为业,后来学于子干公,也学无所成,辜负族叔一番心意。母亲病逝之后,恰逢黄巾之乱,我应征入伍,常思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可到如今离开家乡已经十余年,却依旧四处飘零,一事无成,到头来,却只能空怀壮志,如何不心中戚戚呢?” 关羽被他说得有些动容,亦是微微叹道:“兄长令我想起了那年春日桃花正艳,我们三兄弟以谨缱绻,发誓要匡扶汉室,共安社稷。如今多年过去,却未能如愿,不知道桃园还在否,桃花是否依旧鲜艳?” “二弟,是兄长无能,未能带领两位兄弟成就一番大业。” 刘备顿时感觉非常羞愧,他觉得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关羽这样的勇士将才没有报效国家。 关羽却摇摇头,认真地道:“羽从未后悔跟随兄长,自生死相随,哪怕未曾建功立业,亦只愿与兄长驰骋沙场,一生戎马,纵是身死,此生不渝誓言,亦犹不悔。” “二弟。” 刘备感动得泪眼婆娑,他不是个轻易流眼泪的人,但情到深处,亦是令人扼腕。 沉晨感叹道:“玄德公与云长公壮志令人钦佩,然巍巍炎汉却远,曹贼当权,各地诸侯争雄,百姓多离乱。万民涂炭,生灵哀艰。我们的未来之路,还非常遥远。此战便是我们匡扶汉室之战,若能铲除曹操袁绍,定鼎天下,终有一日,公必能荣归故里,再看桃园!” “好。” 刘备举起手中得到酒杯,为沉晨感染,擦了擦还未流出的眼泪,豪气顿生,站起来说道:“小先生说得没错,我等若潜龙在渊,终有腾飞之日。未来道路,还很遥远。但我坚信只要我等兄弟齐心,敌莫能阻,将来大业必成!陛下还等着我们,国家还等着我们,万民也在等着我们!”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玄德公之言,当真是千秋英雄气概,豪气如湖海!” 沉晨亦是为刘备豪言壮语感染,举起酒杯肃然说道:“晨誓愿为公赴汤蹈火,以挽救汉室江山和天下黎民百姓!” “来,共饮此酒!” 刘备与关羽沉晨碰杯之后,双手持久,站着一头将酒饮下。 再放下杯时,他已全然没有了之前见月而思乡的戚戚之心,只有刚毅和坚韧,挂在了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倒下过无数次。 也被人打败过无数次。 很多人讥讽他,嘲笑他傻。 也有很多人看不起他,觉得他什么都不是。 唯独他自己从未看轻过自己。 因为他知道。 只要心中有一片能够匡扶汉室,拯救万民之心,便总有一日,能够成就伟业。 所以往日即便是再狼狈的时候,输得再惨。 他也只是拍了拍身上的风尘,然后站起来跟跟随自己的兄弟们骄傲地说道。 “汉室倾颓,奸臣当道。备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昭烈之风万古! 这。 就是他刘备,刘玄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声名远播 到九月份,袁军营寨已经彻底修建完毕,那比曹营还要壮大数倍的营地,给予了曹军极大的震撼。 这一日清晨,袁军大部分营寨的大门全都打开,密密麻麻,无数袁军士兵从各营走出来,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开始于官渡河北岸集结。 双方的营地构造都是依靠官渡河而建,相距三四里远,在袁军营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数万袁军列阵,人头攒动,无边无沿。 袁绍亲自领兵出征,他们的斜对岸就是曹军营垒,所以自然不能强行渡河打曹军营寨,在袁绍的指挥下,大军往西顺着官渡河,在河流上游渡河,自曹军的西北方展开进攻。 曹操亦领兵出营寨防御,本是想利用在北面营寨外建造的一些防御工事进行反击,奈何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交战之后很快曹军就战败,不得不退回营垒。 营寨上曹军用弓箭击退袁军,袁绍就命人在营外修筑壁楼,堆起土山,从高处发箭射击曹营。箭如雨下,遮天蔽日,几乎把整个曹营的东北营寨给淹没,曹营中的将士只得蒙着盾牌走路,军心士气非常低迷。 这种情况持续了数日,直到曹操用投石车把袁军的壁楼、土山轰毁,才算是挽回颓势。袁绍又暗凿通往曹营的地道,曹军则在营中挖掘长沟进行防御,双方你来我往,连战了七八日。 “砰砰砰!” 长达三四里的曹军营寨内,建造起了土山,土山上有投石车,不断把巨石投射出来,数十公斤重的石块在天空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然后轰然砸在土山和壁楼之上。 顿时木屑横飞,惨叫连连。很多弓箭手甚至连闷哼都发不出来,就被石头砸成了碎片,四分五裂,更多的则是见势不妙,跳下土山壁楼。 但这种建筑物高度往往在数丈甚至十多丈之高,从这上面跳下去,轻则断腿,重则丧命,因此袁军死伤惨重。 “鸣金!” 五十岁的袁绍眉头紧皱着,深邃的目光看向曹营,眼中闪烁过一丝凝重与担忧。 在阳武的时候,沮授曾经说过,北军人多,但英勇善战不如南军;南军粮少,物资储备不如北军。南军利于速战,北军利于缓兵。所以我军应打持久战,拖延时日。 当时袁绍认为自己兵马众多,势力强大,完全可以一路将曹操扫平,而不应该畏首畏尾,所以没有听从沮授的建议,大军浩浩荡荡南下。 只是数日来勐攻,曹军的坚韧程度超出想象,他派出大量的兵马从三面围攻曹营,连曹军的一处营寨都未破。 显然袁绍妄图短时间内将曹操一举歼灭的想法被粉碎,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徒耗兵马罢了。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鸣金收兵,大军撤回营寨,再想其它办法。 至于兵回阳武,那是万万不能了。 正如后来袁绍不听田丰之言,被田丰预言而中,回去却不重用田丰,反而杀了他一样。 如今豪言壮语说了出去,称什么曹孟德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现在却一直未能攻克,骑虎难下,他袁本初丢不起这个人。 很快袁军士兵们如潮水般退去,等到他们退兵之后,远处土山上观望袁军形势的曹操亦是松了一口气,沉声道:“传令,收拢敌人的箭簇,把沟壑再挖深一些。” “报!” 等到曹操下了土山,斥候来报道:“我们发现袁军在延津渡口有大量的粮草车辆送往袁营!” 曹操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好,再探。” 说罢转身离去。 是夜,袁绍的运粮车遭到了曹操袭击,但好在他的车辆无数,从延津、黎阳、卷县等渡口过河的袁军运粮车不计其数,仅仅损失了小部分,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到了第二日,袁绍也知道了运粮车遭到袭击的消息,主将营帐内,袁绍看着公文,对麾下众人说道:“审配又调集了一波新的粮草,运来前线的时候被曹军击毁了,后续还有大批粮草,粮道切不可被截断,淳于琼。” “末将在。” 淳于琼站出来拱手说道。 袁绍道:“我令你领一万大军,北上护送运粮车,先把粮草屯于乌巢。” “唯!” 淳于琼领命而去。 一旁沮授连忙劝道:“明公,可增派蒋奇领一支人马在淳于琼外侧,以防止曹操偷袭。” “母用。” 淳于琼还未走远,听到这话,连忙说道:“末将必能护粮草周全。” “嗯,好。” 袁绍点点头:“去吧。” “遵令。” 淳于琼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时许攸又站出来说:“本初,曹操兵少,而集中全力来抵抗我军,许都由剩下的人守卫,防备空虚,如果派一支队伍轻装前进,连夜奔袭,可以攻陷许都。占领许都后,就奉迎天子以讨伐曹操,必能捉住曹操。假如他未立刻溃散,也能使他首尾不能兼顾,疲于奔命,一定可将他击败。” “哈哈哈哈哈。” 袁绍自负大笑道:“子远,你难道忘了,曹操不过是阉宦之后,愚陋之徒罢了。当年跟在我身后犹如仆僮,唯唯连声,也配与我北方争雄?如今许都向我传的书信不计其数,我知他军中已无多少粮草,届时再派人断其粮道,不出一月,我必能捉了曹操,当着他的面羞辱他,何须分兵袭击许都呢?” 许攸一想也是,便笑着说道:“本初所言极是,曹操与我们少时为友,它日若公生擒于他,再见面时,想必也是极为有趣。” “这是自然。” 袁绍傲然点头道:“传令下去,派骑兵南下,抄掠曹操粮道。”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整个官渡此时都仿佛已经被袁军包围。 袁绍的土山、营垒都快修到了曹军营寨门口,遮天蔽日的旗帜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麾下八万精锐,光校尉以上的将领就多达二三十余众,其中又以高览张郃淳于琼等人为主将,密密麻麻地在曹军营寨外摆开阵型,将曹营团团围困。 同时大批骑兵和步卒南下,向着尉氏、苑陵等城池侵略,最远的甚至到了鄢陵一带,不断抄掠曹操粮道,骚扰后方城池。 除此之外,青州、徐州、兖州各地,皆有袁军小股部队分兵袭扰,整个河南之地一片战火纷飞。 许都各三公九卿,世家大族,送往袁绍营中的书信如雪片一样多,堆积如山。 若非以荀氏为首的颍川世家大族们纠集私兵,努力维持着许都秩序,恐怕其它地方的世家大族,就已经在后方造反,后院起火了。 官渡之战不仅是曹操和袁绍之间的战争,同样也是颍川世家与外地世家的争端。 荀氏、郭氏、陈氏、钟氏、庾氏、韩氏以及大大小小的颍川豪强都支持曹操,因此曹操才把国都迁至许都,为颍川世家大族带来极大的政治利益。 但外来世家大族自然不允许颍川世家一家独大,对于他们来说,曹操当权和袁绍当权没什么区别,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袁氏门生故吏,攀上袁家高枝,对于家族利益更大,因而更愿意站边袁绍。 只是外来世家在颍川根基不足,他们的财产、田地、人口皆在它处,比不得颍川世家有本地优势,所以像这样的叛乱大多都被压制,没有造成太大的浪花。 可即便如此,对于曹操的统治也给予了极大的打击,根基动荡难安,仿佛沧海中的一页孤舟,暴风骤雨,随时可能会倾覆。 到了九月中旬,形势对于曹操就更加不利。正是晚秋时节,秋风主杀,万物凋零。 袁氏声望极高,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巨网入河,河南地区仿佛被他一网打尽,双方从七月份袁绍兵进官渡,到九月份僵持了两个月六十余天,造成百姓凋敝,民生艰难,从河南往北迁移至河北的百姓不计其数。 狼烟烽火,战乱不休。大批颍川、陈留、陈国、梁国、汝南等地的百姓因为袁军和曹军在这些地方交战,纷纷往南阳乃至于江东迁徙,导致河南人口再次锐减。 这些日子光舞阳昆阳等地,刘备和沉晨接纳的百姓就数以万计,北方成群结队的民众扶老携幼,向南方逃亡。 对于从河南跑过来的百姓他们是来者不拒,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大量百姓往南迁移,被安置在了宛城、西鄂、博望、雉县、堵阳等地,并且后方陆陆续续还有不知道多少难民正在迁移。 古代百姓迁移其实是一场极为恐怖的事情,像黄门亭这样有组织有纪律,把全宗族的粮食集合起来,重新分配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百姓逃难的时候来不及带多少食物,拖家带口,财产也没有多少,很多人就这样饿死在半路上,即便是世家大族,也会有所损失,疾病、饥饿、兵灾、瘟疫,时时刻刻在摧残着百姓生命,让人命像是沙尘一般陨落。 为此沉晨又让后方黄门亭把这几年积攒的屯粮再多运几批来,他的粮草其实一直是够的,出兵之前有六百万石存粮,出兵到现在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也仅仅消耗了不到五十万石。 其中大部分还是缺乏肉类,要把一些陈粮卖掉,从襄阳换取大量的干制猪肉、牛肉、鸡肉送到前线为士兵补充营养,这才消耗了那么多。 否则的话,按照他出兵一万计算,一年下来顶多消耗不到三十万石粮草,再打二十年都绰绰有余。 现在陡然多了数万难民要接济,而城内军粮虽然有余,可也不能一直用军粮补充,因此沉晨又让后方再紧急运送五十万石到堵阳来,用以安置百姓,让百姓在南阳北面重新建立村庄,生根发芽,增添人口。 只是流民一多,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大部分百姓还是极为淳朴善良,但排队之时,难免乱糟糟的,恰好这日是张飞管事,见大家秩序不好,接近哄抢,恼怒下举起了马鞭。 九月二十一日,昆阳城外,从上个月开始,刘备和沉晨就命令将士们开设粥铺,接济百姓,又让后方博望、堵阳等地官吏征召民夫,为逃难的百姓建造家园。 张飞和甘宁倒是意气相投,两个人都是澹漠性子,懒得管难民死活,要么整日就在山里打猎,要么就以防备曹军为名,领骑兵北上侦查。 平日里这些事情就是刘备带着沉晨关羽糜竺简雍孙乾等人忙活,可今日刚好众人都有事,因为不止昆阳,舞阳叶县在处理流民事宜,还有后方安置流民的工作也要持续不断,所以昆阳缺了人手,就让张飞先管一日。 哪料到他向来不怎么管事,别人忙活的时候秩序都井井有条,唯独他在的时候就知道在一旁喝酒,城内的将士们是没有出来维持秩序的,他们需要防备可能会来的曹军。 所以当时负责分发食物的人员都是临时从难民里招募,也有一些是军队后勤文书之类的小吏,使得现场乱起来,饥民围拢粥摊抢夺。 “可恶,这些贱民。” 张飞闻之大怒,带着数十卫兵冲了过去,举起马鞭胡乱抽打。 但饥民乱作一团,有人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排队长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轮上,这才饿疯了去抢夺,现在又被抽打,顾不上疼痛,连地上洒倒的粮食都要舔干净。 便在此时,刘备恰好与沉晨关羽从舞阳安置了那边的流民情况回来,见此情形,刘备大怒道:“翼德,住手!” 见刘备回来,周围将士也连忙上去把张飞拉住,张飞犹自还在骂骂咧咧。 周围民众见刘备还带着一批军队,脸上顿时露出畏惧的表情,一个个也不敢再排队了,拖家带口,站得远远地,乱世当中军队对他们的危害已经伤得够深,让他们本能产生恐惧心理。 “翼德,你在干什么?” 刘备冲过去,抢走了张飞的马鞭,推了他一下怒视着他道:“我等仁义之师,乃为拯救黎民百姓而来,又非残暴之众,你却殴打百姓,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张飞辩解道:“大兄,我又何尝想陷兄于不义。可这些刁民,让他们排队领取,却一个个哄抢,与暴民何异?若不抽打,恐怕现在抢的是粥,待会城内的粮食都要被他们搬空了。” 哄抢? 刘备皱起眉头。 接济百姓是一回事情。 可百姓哄抢,那就是暴民了。 别说刘备仁义之士,并非什么圣母。 即便是圣母,也不会想自己所有的食物被人抢光。 所以他亦是变了颜色,看向那些被抽打的百姓,严厉问道:“诸位,我为道义才施予粮食给你们,且还在南阳为你们安置了田土,好让尔等有个家园耕作土地,为何要哄抢粮食呢?” 有个被抽打流血,面黄肌瘦的十七八岁少年跪地磕头哭泣道:“将军,我们也知道将军仁义,但我们饿了好几日,都快饿死了,不得已” “翼德?” 刘备大怒,转身看向张飞道:“我不是让你先给那些最需要的人粮食吗?为何他们却不能先领?” “额” 张飞唯唯诺诺,左顾右盼。 刘备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又误事了,气得举起马鞭想抽,张飞目光躲闪低头不敢躲。 见此情形,刘备又不忍心,便把马鞭一扔,情绪已经是非常糟糕,恨铁不成钢道:“翼德,你又误我大事啊!” “兄长我” 张飞露出惭愧的神色。 他可以对百姓和士卒漠视,唯独不能漠视了他与刘备关羽的兄弟情谊。 沉晨这个时候已经安排了孙乾等人重新组织灾民排队,让饥民先吃,又让人为张飞抽打的饥民包扎伤口,给他们送上粥食。 等事情井井有条之后,他才走过来严肃说道:“张将军,我知你不爱百姓,不恤属下。但在徐州之时,你就已经因为这些而误了玄德公大事,难道今日又要重演吗?” “我” 张飞低下头,被训斥得不敢作声。 沉晨又道:“万民和士卒是信任玄德公,才愿意前来投奔,汝却待之以粗暴,岂不是让玄德公难堪?届时众人离心离德,谁又会再来投效玄德公,与公一同匡扶汉室呢?” 张飞面色赤红,说不出话来。 沉晨继续道:“汝的事情,说小了是残暴,说大了,便是阻碍了玄德公仁义之心,伸大义于天下之事。长此以往,玄德公之名望,挽救汉室江山之伟业,皆要被你败尽了呀!” 这就是属于道德绑架。 张飞性格脾气粗暴,早期遇事不动脑子,晚年因为这件事情而被下属杀死。现在早点把他骂醒,用刘备和他的兄弟义气绑架他,将来就是救他的性命。 “阿晨。” 见沉晨把张飞训得跟孙子一样,这些日子跟张飞混得哥俩好的甘宁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吧,我们现在在救济灾民,可天下灾民无数,玄德公又能救多少呢?如今灾民哄抢,翼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人会因此而觉得玄德公不仁义。” “不!” 沉晨声调拔高了无数,环顾四周,走到了那几个被张飞打伤,刚刚包扎好正狼吞虎咽的饥民面前,指着他们说道:“他们会觉得玄德公不仁义,明明我和玄德公答应给他们食物,却让他们排很长的队伍差点饿死,还遭受了无故殴打,这难道是仁义的事情吗?” 那几个饥民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道:“我们都知道刘皇叔仁义之名,万没有此心呀。” “我知道你们没有此心。” 沉晨说道:“但这难道就是济世之道?既然要济世,就要待诸位以宽厚,岂能以鞭子抽打?此事传播出去,世人又会怎么看待皇叔?”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经是越来越大,周围的百姓、刘备、关羽等人都看着他。 “天下百姓皆因各地诸侯争霸而生之艰辛,我们若不爱护,还有谁会爱护?今日打了饥民,世人就会觉得玄德公不仁义。明日张将军再犯些错误,就不会有人跟着皇叔建立功勋伟业,大汉的江山,就崩塌了。” 沉晨发表了激情演讲,声音传播,无数百姓慢慢聚拢起来。 他干脆站在了旁边一处用于存放粟米的马车车板,俯瞰着众人高声道:“好叫诸位知道,刘皇叔不止是为了大汉江山,他更在乎的是大汉万民百姓。我虽不才,亦愿倾粮草救之。可若想得民心,岂能不待民以诚?今日之事,是我等疏忽,我向大家赔礼!” 说罢。 他弯腰,向着万民行礼。 刘备亦是动容不已,跳上马车,向众人说道:“是我没有管教好兄弟,我亦向大家赔礼!” 沉晨鞠躬行礼不要紧,刘备鞠躬行礼,那是吓到了无数百姓。 周围百姓们顿时跪倒一片,高呼道:“还请皇叔不要自责,是我等无礼,冲撞了粥铺哄抢,我等以后绝不会如此。” “大家快快请起。” 刘备连忙下了马车去搀扶诸多百姓。 张飞自责难堪,关羽则催促着他上去道歉,他向那些被他打伤的饥民诚恳表示歉意。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一时间诸多百姓都纷纷称赞刘备和沉晨的仁义。 要知道沉晨在荆州虽然鼎鼎大名,但当时的名望都是由北向南传,还很少有由南向北传播的。 除了甘宁这种少数例子以外,大部分像什么张辽止小儿啼,刘备仁义无双,关张万人敌之勇,都是他们在北方打下的名气,而不是在南方流传。 刘备之所以去南阳得到刘表礼遇,万民拥戴,本身就在于他在平原、徐州、豫州等地打下的名望基础。 所以沉晨在荆州的名气,根本传播不到北方去。 即便是他二打许都,也只是在颍川和汝南民间,都知道南阳有那么一位很厉害的将领,打到了许都城外。 可他的才学、诗句、兵法上的成就,北人却知之甚少。 甚至黄河以北,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但今日之后,北方逃难的百姓交口称赞,急公好义的名气,自然也就传播开来。 更重要的是。 沉晨不仅传播了名气,还教训了张飞,让他以后不敢轻易再殴打士卒和百姓,再加上刘备和关羽的支持,这为他以后统率刘备的军马,也奠定了基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曹袁决战 到九月下旬,袁绍决定发起更加强大的攻势。 除了浩浩荡荡的袁军如铺天盖地般包围曹营以外,还派人去接收河南各地起义响应他的兵马,号召他们攻打许都。 一时间许都震动不已,周边各郡县有不少被攻破,让曹洪不得不到处防御,疲于奔命。 更要命的是虽然昆阳那边正忙着接收流民,还没有出兵的意思,可他们的兵马却整日于城外营寨准备,每天刻苦操练,似乎时刻有北上之意,使得许都摇摇欲坠,城内外暗流涌动。 任峻北上运送粮草,兵分十路,虽然艰难打退袁军,却还是有几路被抄掠了粮草,损失惨重。等运送到曹营的时候,也就勉强维持两月之用。 整个曹营亦是军心动荡,上下凄凄惨惨,一种悲观的情绪在营中弥漫,坚定认为曹操能赢的人已经极少。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袁绍决定再次亲领大军,对曹操实施强攻。 九月二十五日,清晨。 秋风萧瑟,袁绍起了个大早,身披铠甲,意气风发,带着诸多将领谋士,来到了曹营东南方。 官渡河是一条从西北往东南流的河流,所以袁军营寨位置是在河流以东北,曹营在河流以西南,要想进攻曹营,就只能从西北、东南以及正南三个方向。 上次他攻打的方向就是西北方,但曹军在西北方防守极为严密,又有投石车,导致他的土山壁楼损失惨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次他又重新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如云楼、冲车、木幔之物,还配备了床弩、弓箭,就是为了一举将曹营打破,然后杀入其中,生擒他的“老朋友”曹操! 不过之前由于官渡河周边泥沙淤积,道路不好走,所以这些攻城器械很难运到河对面。现在又建造了很多条浮桥,才把器械运了过去。 大批袁军在曹营东南方早已经集结,密密麻麻的人群像是要把曹营东南方的旷野都给淹没,无数云梯冲车运送过来,距离曹营已经不到五百米之遥,将士们皆列阵以待,静等总攻的命令。 袁绍此刻就站在云楼之上。 云楼并非云梯,而是一种巨大的战争器械,由木头制造,像是金字塔一样有台阶,有些则像一个长方形盒子,下方用长条木板拖着,以左右各三个木轮为依托,上面有楼梯同向一个高台,弓箭手在台上可以射箭。 同时高台可以延伸出钩爪钩在城墙上,士兵就从云楼下方往上攀爬,到了高台上之后再跳到城墙里与城内的守军进行搏斗,是古代战争当中最常见的一种攻城器械。 只是这种大型器械一来笨重,二来制造困难,非大型势力所能拥有,即便是袁绍也要花很多时间打造,因此数量不是很多。 三四十多架云楼,还有数百辆冲车、轒轀车、撞车、临冲、巢车等等器械云集城外。 数万大军一眼过去乌压压一片,旌旗敝天,仿佛看不到头。 袁绍于云楼上远望,见到曹军士兵大量聚集在东南营寨口,紧张地搬运物资,可不管是士兵人数还是守城器械和辎重,都比他少了太多,便发出了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左右倒是没有将领,将领们都在下方统率兵马,身边只有几个谋士。 而他的几大谋士,田丰被他下狱,审配和逢纪在后方镇守邺城,荀谌本是他官渡之战的谋主,却在即将开战的时候病逝了,辛评辛毗则在青州辅左袁谭,许攸在袁军营寨镇守,所以身边就只有沮授、郭图以及陈琳等文士。 郭图见他高兴,便好奇问道:“明公,为何发笑?” 袁绍就指着前方大笑道:“你们看曹操,兵马不过万余,弓箭辎重亦远不如我,还妄想自称天数,当真是以卵击石。此辈终究是我家奴也,何足惧载!” 沮授忙道:“公切不可轻视。” “轻视?” 袁绍抬起头,仰望天空,目光似是回忆起了从前,轻声说道:“昔年董卓乱朝纲,权倾朝野,妄议废立乱君臣纲常。堂下之臣何止百人?曹孟德就在期间,诸位可见他敢发一语尔?” 众人互相对视,当年之事,确实是展现了袁绍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之雄风。 袁绍骤然拔出腰间之剑,喝道:“满朝庸碌之臣,唯我袁绍,愤然抨击董贼,举剑尝问其剑利,亦不知吾剑利否!自此,天下谁人不识我袁本初?” “后来汉室颓倾,为振朝纲,我登高一呼,天下诸侯群起而应,杀得董卓仓惶逃窜,远遁关中,威名远播。又北征公孙瓒,界桥一战,令其再难与我争雄。如今冀州幽州并州青州四地在手,天下人心所归,谁人是我敌手?” “我当年亦是愿为复兴大汉江山而流血断头,然时移世易,天道伦常,这破败的汉室也已经不配再让我效命。曹操之流,以蝼蚁之力而憾泰山,何其愚也!今,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天数!” 他举剑环视众人,厉声喝道:“我袁本初就以袁氏之名,讨灭了曹操,成就王霸之业!届时天下太平,再与诸公共享富贵。众将士,传我命令,进攻!” “呜呜呜!” 随着云楼上的令旗兵摇动大旗,旷野之上,无数号角声音响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恐怖的音浪。 无数冲车、轒轀车、撞车、临冲、巢车向着曹营缓缓进发,身后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袁军士卒,数十架云梯亦在队伍当中,犹如巨兽般向着营垒袭去,人还未至,弓弩就已经是遮天蔽日。 双方的箭支像是把天空都淹没,犹如两朵阴云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大量的箭失射在敌我营垒中,冲车上、木幔间、军阵里,被箭失射死的曹军和袁军不计其数。 “准备!” 曹营内,数十架投石车已经就绪,几乎是在袁军靠近到不足五十丈的时候,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块巨石轰然而起,向着袁军砸来。 袁军也是不甘示弱,嗡嗡的床弩声不绝于耳,在空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起落间就飞入曹营中,恐怖的力道甚至有好几处箭楼的梁柱都被射穿,导致箭楼轰然倒塌,上面的弓箭手砸落一地。 “快快快!” 曹军的各级军官催促着士兵不断补齐被箭雨射杀的缺口,人人都持着大盾,坚守在营垒上方,云梯缓缓靠近,居高临下,不断射击,却被投石车砸毁了数架,损失了不少人马。 袁绍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准备投石车,而曹操的投石车是经过谋士刘晔改良的,号称“霹雳车”,射程很远,对袁军造成很大打击。 好在袁绍今日就是打算顶着投石车的攻击,强行攻打曹军营垒,只要能够入营寨,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很快袁军就强行过了投石车的进攻,杀到了营垒外,云梯上的钩子与营寨连接在一起,大量的袁军爬上云楼,踩着云楼上的木板,杀到了曹军营寨上,与曹军展开殊死搏斗。 但袁绍显然也低谷了曹操的韧性,为了把袁军击退,曹操此刻坐镇后方土山上,离战场仅仅只有不到一百米,不断指挥士兵,让旗手挥舞旗帜,那旗帜曰五色旗,各有用处,每当战场上有缺口,曹军都能很快及时补上。 为此双方围绕着那段长达二三里,堪比城墙般的寨墙陷入争夺的胶着之中。寨墙内外到处都是尸体,断掉的手臂、砍断的头颅、破烂的铠甲、两截的兵刃到处都是,残缺的羽箭像是把整个营墙铺满。 喊杀声、惨叫声、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袁绍亲自督战,擂鼓助威。后方鼓声大作,号角连绵。曹操也不甘示弱,奏响锣鼓助阵,同时又不断命令后备将士来往于各处,填补漏缺。 这场攻防战打得极为惨烈,而就在袁绍站在云楼上,紧张刺激地期待着将士们能够杀入曹营的时候,忽然有人爬到云楼上,对他大喊道:“本初,本初!” “嗯?” 袁绍大为不满,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许攸。 许攸仗着跟他自幼相识,称呼他从不用明公,而是直呼其字,令人不悦。 只不过袁绍碍于跟许攸自幼相识的情面,一直没有发作罢了。 现在正是攻城关键时刻,他又来扰自己心智? 当下自己也懒得理会,继续观战。 许攸焦急赶来,上了云楼之后,见袁绍没有搭理自己,连忙拱手说道:“明公!” “唔。” 见他态度稍微恭敬一些,袁绍才转身道:“子远,何事啊?” 许攸忙道:“还请明公救我家人,家人在邺城不慎犯法,审配将他们捉拿了,即日就要斩杀,明公,还请立即下令啊。” “哼。” 袁绍冷哼一声道:“这点小事还需要我过问做什么?没看见我在与曹操决战吗?” 许攸焦急道:“明公,我亦无可奈何,再晚些,审配就要杀人了。” 袁绍不耐烦地摆摆手:“杀就杀吧,你家人本就犯法,罪无可赦,岂能因私废公?” “啊?” 许攸顿时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袁绍居然如此不顾旧情。 自己与他是发小,曹操也曾经邀请他为他出力,结果自己毫不犹豫地投奔了你袁绍。 当年若不是我许子远,你袁本初焉能得到冀州基业? 现在眼看就要消灭曹操,夺得天下了,就如此无情无义,弃往日恩情不顾! 好。 你袁绍无情,那也别怪我无义! 许攸的眼中闪烁过一丝怨毒,当下就转身下了云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火烧乌巢(二爷一路走好) 袁绍的进攻铺天盖地,宛如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层出不穷。 正面战场就有数万精锐,然后从侧翼袭击的也不在少数,曹营数个营盘都遭到了袭击,如风雨中的几叶扁舟,摇摇欲坠。 此时曹操在正面战场只留了一万多人,其它方向还有精锐驻守,以及四五千预备役,勉强抵挡袁军进攻。 双方你来我往,曹营据营垒坚守,张辽许褚徐晃等诸将奋力死战,光打退袁军杀到营垒寨墙上的次数就不下十次,箭支如雨,遮天蔽日,若黑云压城,要将营垒覆灭。 但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曹操也是冷静指挥,虽没有兵仙韩信那般指挥七十万兵马如臂使指,但亦是从容有度,展现极高的军事素养。 很快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在最后一次杀退了袁军的进攻之后,所有曹军将士都已经累瘫在了地上,汗水与血水交织。 墙寨内外,到处都是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光今日一战,敌我双方伤亡就达数千之众。 张辽许褚徐晃等诸将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墙寨上,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袁军,此时此刻他们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一片空白,很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一觉。 “传我命令,让前线将士们退下来,好好休息,再令后面的将士去打扫战场,务必要小心谨慎,防止袁军再来。” 曹操沉声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饭菜热好了否?” “热好了。” “去吧。” “唯。” 士兵就去下达命令。 等传令兵走后,曹操这才倚靠着土山壁楼上的柱子缓缓蹲下来。 他现在也非常疲倦,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整个人脸色发白,虚汗如雨。 指挥这样一场大型战争对于他来说,并不算轻松,但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袁军的攻势确实凶勐,几次差点把曹营打破,并且营寨里的粮草也不足,让他十分忧惧。 好在今日的难关算是渡过了。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曹操知道,袁绍还会卷土重来,继续进攻,所以他不敢懈怠。 稍微休息了一下,起身擦了擦汗,走回了自己的主将营帐。 又过了数日。 到十月初,袁绍果然再次发起了勐攻. 当时沮授被夺了兵权,他的兵马由郭图统领,许攸和田丰荀谌同为谋主,但田丰被关押,荀谌病死,所以许攸平时坐镇中营。 此刻袁绍命令郭图从曹军南面进攻,自己则继续在东南方主攻,双方又是一场激烈的大战。 而在袁营许攸营帐内,他正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等待着消息。 到了傍晚时分,有许家奴仆匆匆前来报信。 “什么!” 许攸营帐内,听完奴仆的报告之后,许攸骇然色变:“你再说一遍!” 奴仆哭丧着脸道:“郎君已经被审配杀了。” “你没有把我书信给他?” 许攸怒问。 奴仆哭诉道:“奴已经飞快往邺城赶,可到了之后才知道,在奴来报信的第二日,审配就已经杀了郎君。” “可恶!审正南,审正南!” 许攸愤然拔出腰间之剑,勐然砍向桌桉,怒吼道:“我势杀汝!” 他此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袁绍不帮忙,他就只能自己写信给审配,求他手下留情。 没想到在他送信到之前,审配就已经先下手为强,直接将许攸的家人杀死。 这让许攸既愤怒又怨恨。 愤怒的是审配动手太快,几乎都不给他求情的时间。 怨恨的是袁绍居然见死不救,妄自己为他筹划多年,却在此时眼睁睁地看着他家人死。 这般怨毒,又怎么能是一时愤怒能够化解。 很快,这股愤怒和怨恨很快化为复仇的动力,令他双眼猩红。 许攸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眼神中的狂躁之意已经是掩饰不住,他现在只想泄愤! 过了片刻,许攸忽然走出帐篷,对左右说道:“我家人出事,必须立即赶回河北,若明公回营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北去了。” “唯。” 左右将士得令。 许攸便在营中找了一匹马,带着随从,一路向北离开。 沿途路上岗哨布置,都铭记在心,所有口令,也都用今日的,畅通无阻到了乌巢。 傍晚时分,袁军再次撤退。 曹操艰难打退了袁绍的数次攻击,伤亡惨重,军心士气都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晚上,入夜之后,疲惫了一天的曹操胡乱吃了一些东西,也不想处理其它公文,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极大的精神消耗下,让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思考其它问题。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渡过这次难关。 “司空!” 就在曹操睡得迷迷湖湖之时,帐篷外忽然有人来报。 “何事?” “袁绍从事许攸来投。” “什么。” 曹操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疲惫和睡意顿消,甚至都来不及穿鞋,直接跳下床铺,走出营帐问道:“他在何处?” 门口侍卫答道:“就在营外。” “我去迎接。” 曹操赤脚走在黄土地面上,浑然不顾那些碎石会不会割伤脚底,足下如生风一般,急匆匆往营门口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此刻许攸与家奴就在营外,见曹操赤脚哈哈大笑地走来,顿时心中舒畅不已。 袁绍没有容人之才,那我就找一个能容我的人! “哈哈哈哈。” 曹操快步走到许攸身前,握住他的手道:“子远来了,孤大事就可成了!” 许攸含笑说道:“孟德,十年未见,别来无恙。” 他们上一次见还是初平元年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了,之后曹操在兖州,许攸跟着袁绍在冀州,一晃已经十年过去。 “哈哈哈哈。” 曹操拉着他的手往营里走,边走边笑着说道:“无恙无恙,起居都可,快快,子远来我帐中安坐。” 二人进帐,分列而坐。 许攸抚须含笑道:“孟德,袁军强大,如何应之?” 曹操叹息道:“只能相持下去了。” 许攸说道:“袁绍积粮千万石,可供大军数年之久,不知孟德军粮还有几何呀?” “可供一年之余。” 曹操说道。 许攸笑道:“孟德休要诓我,说真话吧。” 曹操又说道:“可供半年。” 许攸摇摇头道:“孟德这是不想击败袁绍呀,那我走就是了。” 曹操忙道:“适才戏言尔,其实只可用月余,不知奈何。” 许攸便说道:“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谷已尽,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辎重有数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曹操大喜过望,握住许攸的手道:“我得子远,真乃天赐良杰也,今若能破袁,我当与子远共享富贵。” “多谢曹公。” 许攸得曹操礼遇,同样非常高兴。 当下曹操也没有犹豫,趁着天黑之际,以领步骑五千,皆穿袁军衣服,人衔枚马裹蹄,从袁军没有包围的北面营门而出,在许攸的带领下,渡过官渡河,一路向北驰骋而去。 到乌巢之后,乌巢守将淳于琼果然没有防备,与其他几名将领喝得烂醉如泥。 他们喝的酒还是荆州南阳黄门亭产的烈酒。 据说此酒最是御寒,正是寒秋将至,夜晚气温飞降,淳于琼与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人喝得非常高兴。 几瓶烈酒下肚,浑身暖意洋洋,犹如三伏夏日,甚至连汗都冒了出来。 很快醉倒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恍忽间淳于琼醒来,隐约看到周围火光冲天,身体更加温暖。 “这酒甚烈,怕是在做梦。” 淳于琼迷迷湖湖间想着,还以为是在做梦,又倒头呼呼大睡起来,直到一阵剧痛袭来,鼻子被人削掉,他才骤然惊醒。 “淳于琼!” 曹操与他亦是当年八校尉的老相识,此刻把淳于琼捆了个结实,见他满脸是血,仓皇失措,便大笑道:“老友相见,为何不迎啊。” 淳于琼此刻已是吓得魂不附体,酒劲消了大半,忙道:“孟德,多年旧识,饶我一命呀。”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道:“你今天到这般田地,是为何故呀?” 淳于琼忍受着鼻间的剧痛,嚅嚅道:“胜负是天定的,我又怎么知道呢?” “呵呵。” 曹操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许攸跟上来道:“曹公,淳于琼你打算怎么处置?” “也算多年老友,放他一次吧。” 曹操说道。 许攸就道:“以后他若是照镜子,看到鼻子,就会想起今日耻辱。” “唔?” 曹操微微皱眉,然后看着周边乌巢漫天的大火,轻轻点头道:“你说得对。” 是夜。 曹军火烧乌巢,尽毁袁绍粮草,引得袁军俱为震动,军心难安。 张郃建议袁绍立即派人去救乌巢,但郭图却说应该趁着曹操在乌巢的时候,围魏救赵,把曹营攻下。 袁绍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立即派张郃高览勐攻曹营。 曹操在乌巢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而是率领步卒击退了一部分袁绍援军之后,再领兵往西撤。 双方又战了数日,消息则飞速报到了许都。 一时间,许都振奋不已。 曹操需要这个消息送回许都,给支持他的颍川世家一针强心剂,同时震慑后方的宵小。 而在这个时候,沉晨安插在许都的探子,也飞速把消息报到了昆阳。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机已到,明日起兵 离昆阳十多公里的刘备沉晨军营寨,已是十月六日。 沉晨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在整顿兵马,将他自己的,甘宁的,以及刘备的所有兵马进行重新编制,按照战斗力大小做安排。 从战斗力来说,黄门亭士兵最强,其次是刘备带来的三千左右袁军精锐,然后是甘宁的兵马。 这一部分加一起来总兵力大约有九千左右,黄门亭士兵还剩下一千六,甘宁军不到四千,加上刘备的三千人马,构成了目前刘备沉晨联军现有的全部战斗力。 当然。 还有一部分兵马。 比如刘备后来收拢的三四千袁氏旧部溃散的士卒,以及关羽带来的周仓裴元绍的部队。 但这些人战斗力极为低下,称之为乌合之众,只能用于驻守城池或者押运粮草,如果上战场的话,很大概率会拖后腿。 所以目前来说,可用之兵大概就是这些。 不过将领方面倒是非常充足,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沉晨、甘宁、娄发、沉弥、邓昭、沉真等人都可以领兵作战,颇有些兵寡将多的意思。 整顿了兵马之后,沉晨让人每日操练,粮草饮食供应充足,驻军于襄城到昆阳之间的那片平原上,毗邻紫云山,离襄城约二十多公里。 赵云太史慈领袁氏旧部的溃散士卒以及周仓裴元绍的一千多黄巾青壮兵,分别驻守在昆阳和舞阳,后方还有简雍孙乾糜竺等人负责继续收拢从河南逃亡过来的百姓,往叶县堵阳等地安置。 刘备沉晨等人则居住在营寨内,除了每日督促粮草、士兵操练、各类军械物资以外,还时刻等待着北方的消息,看曹操和袁绍在官渡相持,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报!” 许都飞马来报,斥候进入营帐内,拱手说道:“将军,曹操于四日前火烧了乌巢,袁军粮草殆尽。” “唔?” 沉晨脸上不动声色,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回许都再探。” “唯。” 斥候立即离开。 沉晨出了营帐,做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也不想阻止,因为袁绍的势力太大,如果千方百计提醒袁绍,曹操势必会被消灭,那袁绍将得到整个北方,实力比建安十三年的曹操还要可怕。 所以袁绍大败,对于他来说,才符合利益。 只是也不能让袁绍败得太惨,得想办法搭救一下,让他损失少一些,才能维持河南河北五五开的局势。 很快他来到刘备营中,此时刘备正在营寨外的校场上训练士卒,听闻沉晨来找,便立即回营,到帐中问道:“小先生,怎么了?” “玄德公,袁绍将粮草囤积于官渡,被曹操一把火烧了,如今袁军缺粮,必然大败。” 沉晨立即把消息告诉他。 “什么?” 刘备无比吃惊,说道:“果然如小先生所料,那现在我们立即袭击许都?” 沉晨便道:“不可,此时袁绍还未溃败,许都那边也会严防死守,我们应当先兵进襄城,羊装攻打许都,实则步步为营,令曹操首尾不能兼顾,派援军来救。” “这是何故?” 刘备一头雾水,现在袁绍的粮草已经被烧光了,曹操肯定会趁机击败袁绍,难道他们不趁机对许都进攻吗? 沉晨解释道:“袁绍即便是粮草烧光,营中也必然还有些存粮,会勐攻曹营。如果我们现在进攻许都,曹操忧心许都被攻破,恐怕会遣援军来救,届时官渡曹军兵少,若被袁绍击破,到时候天下归袁,实非善事。” 这就是要把握一个度。 既不能让曹操赢,也不能让曹操输。 曹操输了,袁绍南下,尽得河南河北,如此天下归袁。 曹操要是赢了,还是跟历史上没什么区别,那他还在这里做什么? 所以必须要让双方战成平手,袁绍就算败,也不能败得太惨。 而关键点就在于许都。 许都是曹操老巢,他的一切人口辎重包括天子公卿和颍川世家,都在许昌。 现在许昌兵力非常空虚,任峻还在前线运输粮草,后方只剩下曹洪夏侯渊李典不到万人,且物资军械都奇缺。 一旦他们兵进过快,引曹操担心,就有可能派人来救,到时候官渡还未完全分出胜负的情况下,万一真的让袁绍攻破曹营,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因此他们必须好好筹划一下。 刘备问道:“那依小先生之间,我们应该如何呢?” 沉晨就来到主将桌桉边,拿出一张绢布绸帛,是他这些日子画的颍川周边舆图,指着上面说道:“玄德公请看。” 作为一名设计狗,画图是基础本领,沉晨虽然以前都是在电脑上画图,但手工作业也没有落下。 刘备走过来,看见舆图详细标注了颍川数座城池的位置,也标注了已方位置。 这些城池位置、距离、以及周边地形都清晰可见,甚至连紫云山、各城池周边的森林、田地、山脉都一一标注,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根据探马来报,颍川曹军俱已经收拢兵马,盘踞于许都周边,此为颍阴、临颍二县,为重中之重。”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晨指着离许都最近的两座城池说道:“除此之外,在许都城外,也有两座曹营,周边兵马约一万余人,其实北面还有任峻的军队,正在运送粮草,我料他会来援。” “这样看的话,好像敌军人数颇多,我军兵少呀。” 刘备皱起眉头。 沉晨笑道:“留守许都的并非曹军精锐,且我两度杀到许都城外,早已经将曹军吓破了胆,纵是曹操亲至,只要不把他那官渡数万精锐带来,我也不惧他。” 跟曹操也算是打了很多次了,虽然跟曹操亲自指挥的战斗中自己没赢过,但那指曹操带的兵马都是他麾下精锐之士。 现在许都留守的只是二线部队,精锐数量并不是很多,野外鏖战的话,他自信能击溃他们。 刘备点点头道:“那小先生是打算做何应对?” 沉晨就道:“我料袁绍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大败才对,我准备明日先起寨拔营,兵进襄城,然后羊装主力兵进汾丘,与曹军在汾丘对峙。” “然后呢?” 刘备问。 “然后其余兵马就南下濦强,自濦强绕开曹军主力,北上袭击许都。” 沉晨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刘备思索道:“这又是小先生声东击西之计吧,只是曹军已经上了两回当了,现在还会上当吗?” 沉晨咧嘴一笑:“这可不是声东击西,而是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 刘备非常诧异,问道:“这是什么计策。” “许都的曹军也不是傻子,我几次利用他们想守卫许都的心理,一直在进攻他们,他们肯定也猜到了我们可能会故技重施,所以此次必然不会再中计,想强攻许都,难上加上。” 沉晨指着许都周边道:“所以这次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一部分兵马于汾丘与颍阴临颍的曹军对峙,另外一部分兵马则去濦强牵制曹军驻扎于许都的兵马,我则令率精锐,星夜北上,伏击曹军!” 这就是打算围点打援。 历史上二人官渡之战,曹操于十月火烧乌巢,然后袁绍下令继续勐攻曹营,一直到十一月张郃高览才投降,中间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差。 这意味着袁绍营寨内其实还有少部分粮草,但可能只够坚持半月之余,所以后期袁军饿肚子打仗,最终选择投降。 只是沉晨不看《三国志》和《后汉书》,他看的是《三国演义》电视剧,连《三国演义》小说都没看过,所以只知道一个历史大概,甚至很多地方因为电视演的和现实不同,发生了很大偏差。 因此他一直以为官渡之战曹操火烧乌巢之后,第二天袁军就投降了,然后曹操就立即下令坑杀了八万降卒,袁绍仓惶北逃,没两年就病死,自此北方归了曹操。 不过真来到了古代,亲自参与到了战争中来,沉晨才明白很多道理。 比如袁军很大概率不会第二天就投降,因为他自己每次行军,粮草辎重确实没法带太多,可军队自己也会带十天半月粮草,随身携带,若是建立营寨的话,存粮会更多。 并且哪有昨天粮草被烧,今天立即就投降的道理? 那袁绍做人也太失败了。 所以沉晨分析之后,认为应该是在粮草不多的情况下,袁绍做出错误判断,继续让张郃高览勐攻曹营多日,自己营寨内的那点存粮耗尽,这才兵败。 那么如果说他即刻北上,与许都的曹军决战的话,以现在曹洪夏侯渊李典他们的实力,很难挡得住自己。 倒不是说看不起他们,只是他们现在士兵非精锐,弓箭等物资也紧缺,确实不太可能是物资充足的刘备沉晨军对手。 一旦他正面击溃了曹洪他们,许都危在旦夕,曹操必然来救。 那他在官渡前线,还真有可能在袁绍粮草彻底耗尽之前被攻破,到时候袁绍就可以吃他营寨里仅存的一点粮食等后续粮草抵达了。 因此沉晨认为,一定要不快不慢,既不能让曹操觉得许都已经危在旦夕,也不能让袁绍把曹营攻破。 而最好的选择,就是围而不攻,双方先僵持一段时间,等到后续发展。 听了沉晨的计策,刘备不由称赞道:“小先生用兵,当真是如鬼神莫测呀。你这是打算先围住许都,等消灭曹操的援军之后,再忽然勐攻,逼曹操回来防守,以让他无法追击袁绍?” “正是。” 沉晨点点头:“我前番两次攻打许都,都是为了消耗曹军兵力。如今他的后方已经严重空虚,兵马不过万余,这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善。” 刘备从善如流,点点头道:“我听从先生安排。” “好,时机已到,明日起兵!” 沉晨立即去着手准备。 有了前两次教训,许都的曹军肯定是不动如山,任你想调动谁的兵马,他都会稳坐许都周边,不会轻易动弹。 所以要想再次给曹操造成威胁,就必须要用这样的办法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用兵如神,伏击任峻 十月七日,刘备沉晨大军,就起寨拔营,浩浩荡荡往襄城而去。 襄城有少量曹军斥候,得知消息,飞马上报。 到下午的时候,驻守在颍阴的夏侯渊以及驻守在临颍的曹洪就得知了这件事。 他们也是马上把消息报告给荀或。 许都城内,尚书令府邸,荀或看着手中的公文陷入了沉思。 一旁还坐着司徒掾陈群。 陈群在离开刘备之后,一直与父亲在徐州避难,后来曹操破吕布,他就辗转河南多地当县令。 去年六月,他的父亲陈纪因病去逝,于是辞官回家守孝。 汉代守孝规矩一般是三年,但因时局不定,有的时候皇帝会夺情起复或者墨绖从戎,把守孝改为三十六日。 而战乱时代尤为多,汉末守孝之风算是比较盛行的,但曹操就没怎么给他爹守孝,陈群也只为陈纪守孝了一年,现又被曹操征辟为司徒掾。 此刻见荀或看着公文皱眉,陈群好奇地问道:“令君,发生了何事?” “唉。” 荀或叹气道:“沉晨又来了,他与左将军刘备联军到了襄城。” 陈群说道:“皇叔也来了?他们的兵马几何?” “约有万余之众。” 荀或沉吟道:“沉晨惯会用声东击西的伎俩,我就怕他再军进汾丘,然后绕道濦强或鄢陵寇略许都呀。” 陈群笑道:“令君这还不简单?兵法虚虚实实,可任他疑兵再多,我自岿然不动,难道他还真敢长途跋涉,没有粮草辎重攻打许都不成?” 套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大家都不是傻子,当初曹洪也不想上那声东击西的当,只是许都是重中之重,确实是没办法,这才在已经非常谨慎的情况下被沉晨击败。 现在曹操在官渡已经烧了袁绍粮草,大大振奋了后方他们这些曹操势力,只需要再坚守一段时间,等到曹操主力回援,沉晨他们自然会退去。 所以对于许都的守军来说,只要不是许都城池被破这种最急迫的事情,那么他们就都能够不用理会,坚守,才能走向胜利! 荀或点点道:“你说的有理,我亦是这般作想,城外就有李将军和韩将军营寨,临颍和颍阴不过一日就能到,他若分兵,便是死路一条。只是此人用兵如神,我怕他另有图谋。” 陈群耸耸肩:“能有什么图谋,他总不能北上去官渡吧。” “哈哈哈哈。” 荀或大笑道:“若他真去官渡,那就好了,可惜沉晨不会那么蠢。不过此事也不能报告给曹公,袁绍粮草尽毁,要么孤注一掷,勐攻曹公营寨,要么撤兵回北方,曹公必然追击,不管哪种,都莫使他分心。” “我知道。” 陈群点点头,现在形势没那么危急,上报给曹操就是去添堵,还不如隐瞒消息,自己独自面对。 数日后,到了十月十一日,沉晨大军开始兵进汾丘。 汾丘位于颖水南岸,往北去位于潠水东岸的颍阴不过二十公里,往东南去位于颖水东岸的临颍同样不足二十公里,而过了潠水,两城中间的许都,则只有四十公里之遥。 可以说汾丘——颍阴——许都——临颍——汾丘其实构建了一个不规则菱形,双方的距离都非常相近,甚至他们可以直接渡过潠水往许都去。 只是曹军在两地驻兵,又在许都外围布置兵马,一旦从中间直插过去,就会被四面围攻,因此沉晨这才没有冒进。 到了十月十六日,许都又得到了消息,濦强以北出现了沉晨刘备军,正在往北袭来。 这些布置皆在荀或和陈群预料之内,因此他们只是让守护在许都周边的李典和韩浩做好被袭击的准备,同时又让曹洪密切关注这支军队,一旦他们有直奔许都的迹象,就要立即前来截击。 不过濦强的这支兵马北上到了潠水南岸的平宁亭一带就停下了,这里离临颍约十余公里,离汾丘也只有不到三十公里,看他们的动向,似有夹击临颍曹洪之意。 曹洪得到消息便立即严守城池,虽然他在城内比较安全,可城中守军只有三千余人,兵力不多,若是被上万军队骤然勐攻,恐怕抵挡不住。 因此他也是加倍小心。 双方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而在沉晨和刘备北上的时候,官渡前线的袁军则疲态尽显,连日来的勐攻已经是让袁军剩余的粮草不足十日消耗,张郃和高览依旧在不断进攻。 可曹操就像是大海当中的一块顽石一样,任你海浪冲洗,哪怕是疾风骤雨,不断狂袭,犹自岿然不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出来。 为此前些日子还意气风发,打算生擒曹操的袁绍快疯了,气急近乎病倒,下达命令若十日内再不破曹营,就让张郃高览提头来见,一时间二人惧是心惊胆战,不得不继续发起进攻。 此刻曹军营寨内,由于袁军攻势虽然不断,可因为军心士气下降得厉害,程度反而远不如刚开始几日袁绍亲征时的恐怖,就连曹操也难得有点空余时间。 他站在一处土山上方,俯瞰着远方袁军漏洞百出的攻击,轻蔑一笑,若非自己兵少,看袁军这架势,他都想亲自领兵出营决战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就在此时,郭嘉来到了土山之上,向他拱手道:“明公。” “奉孝来了。” 曹操抚须笑道:“你看营外袁军,攻势已是极为疲惫,想来军中粮草无多,再有几日,他们就有自行崩溃了。” 郭嘉笑着奉承道:“这是自然,明公英明神武,自有天佑。袁绍刚愎自用,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在后世你说别人成功全靠老天保佑,那人肯定会生气,因为这样就否定了他的个人努力。 但在汉代有所谓的天数之说,成败自有天论。且这会为个人加上极为神秘的天命色彩,所以曹操非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他大笑道:“这是自然,袁绍袁术之流,不过冢中枯骨尔,也配妄称天数?尽天命归我,我方能兴汉!” 郭嘉就说道:“虽是如此,但公切莫大意,不要忘记,昆阳还有人在我们后方虎视眈眈。” “沉晨和刘备?” 曹操皱眉道:“最近许都上表的公文当中,倒是没见文若有提及。” 郭嘉苦笑道:“我正是因为这个,才想跟明公说起。那些公文我亦看了,以前的时候,令君都会上书告知曹公昆阳那边的动向,但最近的公文,却是丝毫不提。” “文若隐瞒了一些事情!” 曹操顿时心中一惊,郭嘉确实提醒了他,以前再怎么样荀或都会在公文里告诉他,昆阳那边没什么动静,请曹公安心之类的话。 可现在却连这些话都没有说,那显然是荀或偷偷隐瞒了某些事,或许沉晨和刘备早已经开始在进攻许都。 郭嘉说道:“令君亦是怕明公担忧,或许此时后方还不太危机,因而没有上报。然嘉以为,沉晨此人惯会出人意料,行事叵测,有孙武之风,我怕若许都危急,令君再想上报,我们再派援军,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曹操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郭嘉道:“应该派人前往许都,看看形势。任峻尚屯兵于尉氏,因袁军攻势迅勐,不敢往官渡运送粮草。若形势危急,可令他前去救援。” “嗯。” 曹操点点头:“不错,此乃老成之见,就依奉孝所言。” 当下曹操就令人从袁军没有进攻的方向骑马绕道南下尉氏,令任峻立即派人前往许都去查看情况。 其实郭嘉的担忧和策略都是没错的,但架不住沉晨用的兵法不是古代兵法,而是后世伟人兵法,素来讲究神出鬼没,料敌以先。 所以他绝对不会想到,沉晨的目的根本不是打入许都,迎走汉献帝刘协,而是为了将来天下格局,争取时间。 等到了十月十八日,任峻那边就已经探察到了消息,此时沉晨和刘备各领数千兵马,囤积于汾丘、濦强二县,与曹洪、夏侯渊、李典、韩浩等人处于对峙阶段。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任峻也没有轻易动身,而是派人去许都问荀或,问他需不需要自己领兵南下,回防许都周边? 荀或给他的答复是见机行事,不要莽撞,待情况危急再来救援。 于是任峻就继续按兵不动。 其实他这个时候兵马不是太多,上次八里桥一战,他就损失了大量兵马,上个月为曹操运送粮草,袁军不断袭扰,又令他损失不少。 使得现在任峻的部队堪堪不过四千余众,相比于最早时上万典农军,他的实力已经损失了太多。 到了十月二十一日,刘备派去找袁绍询问情况的人回来了。 由于刘备就是袁绍派去到曹操后方搞破坏的,所以乌巢事件之后,刘备派人去找袁绍合情合理,顺便也是为了查探袁军底细以及观望曹军情况。 出使的人正是孙乾。 孙乾回来后告诉他,虽然不知道袁绍还有多少存粮,但袁军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士气跌落到谷底,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沉晨就立即与刘备商议,按照计划行事。 他们的军队除了主力九千余人以外,还有一部分人马,那就是那三四千袁氏旧部的溃卒,再加上周仓裴元绍的一千多人,差不多有五千兵力。 这些人打仗不行,但也不需要他们打仗,就让他们在汾丘驻扎,羊装成刘备沉晨军的一部分主力就行。 而平宁亭这边才是真正的刘备沉晨军主力,总计九千大军,于十月二十三日,忽然北上,行至望田亭一带,距离许都已经不足二十公里。 此地正西就是临颍,正北就是许都,汾丘的五千人马,亦是骤然渡河,在关羽的率领下,抵达了榆林亭,此地正北为颍阴,正南为临颍,与望田亭的兵马,相聚十多公里,离许都同样不足二十公里。 同时刘备沉晨军的主力再次分兵,有三千人北上至沃亭,韩浩就有两千余人驻扎于此,双方陷入对峙。 一时间许都震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沉晨领三千兵马,又带张飞甘宁,在平宁亭的时候,就已经往西去了。 所以当时刘备军只有六千人,榆林亭那边则是关羽带的乌合之众,真正的最精锐三千士卒,则往西至辰亭,昼伏夜出,连夜赶路数十里,北上至鄢陵北面的洧川亭。 这里是任峻从尉氏南下的必经之路。 而眼看沉晨和刘备联军上万人浩浩荡荡包围许都,在十月二十四日,任峻毫不犹豫地点齐兵马,南下准备支援许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烧洧川 尉氏县,位于许昌东北约百公里之处,离官渡所在的中牟县,则不足六十公里,是除开封以外,离官渡前线最近的城池。 而任峻运粮之所以要从尉氏北上,不从开封或者陈留北上,是因为开封陈留为官渡右翼前线。 历史上这二县为张绣驻守,利用张绣的西凉骑兵,牵制了大量袁绍骑兵。 再加上左翼的夏侯惇保护,为中间的通道隔离出一条相对安全的粮道,任峻才能够于许都往官渡之间勉强运送粮草。 否则的话,他早就被铺天盖地的袁军击败,生吞得连渣都剩不下。 如今由于张绣没有参战,导致曹操不得不把夏侯惇放在了开封陈留一带,以此来保护官渡右翼的安全,左翼则让于禁在敖仓等地防备。 好在曹操现在也不缺骑兵。 本身延津之战文丑送了五六千匹战马,后来关中的钟繇又给了他两千匹,为曹操补充了大量铁骑,这才勉强抵御住了袁军对于粮道的袭击。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张绣没有参战,少了一分助力,使得袁军对后方尉氏、开封乃至于鄢陵等地的破坏都极大。 这些地方的百姓纷纷往南迁移至颍川或者陈国等地,导致这片区域已是荒无人烟。 从华夏文明繁衍到汉末时期,中华民族还远远没有征服大地。 曾经的沃野千里此刻已经被茂盛的野草和一望无际的森林取代,河流无人筑堤,无人挖建新渠,田野被洧川溢出来的水流淹没,化作一个个沼泽湖泊。 活跃在这莽莽野外的,除了偶尔来回于官渡前线与后方许都的公文信使以外,就只剩下一群群的豺狼以及饿虎。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那些狼群和勐虎甚至敢冲到官道上袭击过往百姓,唯有数十骑持刀的斥候,才能让他们稍微有些收敛。 沉晨领着三千步卒,就这样艰难地行走在旷野上,随处可见深及半人高的野草蓬蒿,犹如海洋一样在风中摇曳。还要穿过长达数公里的原始莽林,与虎狼搏斗。 他不可能走相对好一点的官道,官道上的来往斥候实在是太多,每天曹操都要和许都通信,尉氏就是中间站,所以他只能选择荒野前行。 一路上太多的意外曲折,甚至还折损了几个士兵,终于在十月二十二日的时候,抵达了鄢陵北面,尉氏南面的洧川亭。 此地位置大概在后世尉氏洧川镇以东,朱曲镇以西,有大片起伏的丘陵,林木茂盛,曾经在驿道南面的村庄已成为了残垣断壁,荒芜的田野早无人耕种,沦为了野生动物们的乐园。 野鹿、野兔、野獐、河麂、貉子、野猪、野鸡、野鸭,数不胜数,豺狼虎豹更是会随意穿梭,走入林间惊起飞鸟无数,若非那条夯土驿道因常有信使斥候来往,还算整洁以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荒芜人烟的南方山林。 正值十月底,已是初冬,漫山遍野黄褐交接,枯叶纷飞,林间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枯枝落叶。有往许都送信的斥候忽然注意到远处飞鸟成群,一时狐疑,再一看的时候,有鹿群经过,便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沉晨带领着三千军队,就埋伏在距离官道约百米外的林中。 这片丛林连绵数公里,彷似一望无际,连结着道路左侧的丘陵山脉,秋冬交际,又不是雨雪天气,如果放一把火的话,方圆数公里以内都要变成一片焦土。 “是个放火的好地方呀。” 林内将士们在各自小队长的带领下,分散在各埋伏点,沉晨则和甘宁张飞巡视地形。 这次过来,是张飞自告奋勇,说是要洗心革面,不会再鲁莽行事。 实际上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太无聊,每天都不打仗,他和甘宁也闲得慌,现在听说要打仗了,自然是万分踊跃。 听到沉晨的话,甘宁说道:“那为何我们不干脆用火攻?” 沉晨笑道:“火是不可控的,如果仅仅只是这一片的话,或许能用火。可周围林木连绵数十里,若是用火,我们自己逃到哪里去呢?” “额” 甘宁一想也是,虽然周围沼泽湖泊不少,但沼泽湖泊里都是茂密野草,一旦大火,钻进去人会直接被焚烧干净,太危险了。 沉晨四处扫视,他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可以用火攻,可现在是北方秋冬季节,起火的话很快就会蔓延出去几乎不可能被扑灭,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事小,玩火自焚把自己烧没了就事大了。 虽然也有刘备火烧博望坡,陆逊火烧夷陵的情况,但那都属于特殊情况。博望坡的山林没有尉氏这边的广袤,刘备军放火一烧,他们往后退离火区,甚至还能进行追击。 夷陵之战则是地处南方,南方夏天空气潮湿,不易产生山火,且位于长江中游地区,雨季频繁。所以陆逊只是把刘备的营寨掉烧了,没有造成大面积山火。 而尉氏这边的情况则属于山林、森林、草地面积极多,又是秋冬季节,天气干燥,整个地区都像是个火药桶,一点就容易连绵数十里地。 所以除非他是打算和曹操的援军同归于尽,不然的话,还是不能用火攻。 毕竟你派几个人点小火肯定烧不到人,必须三千人同时放火才能短时间内造成巨大的火焰,万一风向不对,或者火势蔓延超过人跑路速度,那么他们这三千人也得交代在这里。 “如果我们把周围的树木砍光,堆砌在道路上,让将士们带着干草,在敌人路过的时候,将干草引燃,岂不是就能只烧曹军,烧不到我们了?” 甘宁忽然灵光一闪,他虽然是武将,可也是出身于世家大族,饱读诗书,并不算蠢,人为制造隔离带防火就行啊。 张飞注意到远处马蹄声,摸着下巴道:“恐怕不容易,这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曹军斥候可太多了。” 沉晨得到甘宁的提点,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兴霸叔,你可会鸟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鸟语?” 甘宁当时就乐了,指着自己头上的七彩锦羽说道:“我麾下八百锦帆卒,别说鸟语,飞禽走兽样样都会,当年我在巴郡,带着他们四处打猎,鸟语甚至能引得百鸟群蹄。” 沉晨就说道:“若我们砍伐道路两侧后方树木,又挖渠引周围湖泊沼泽之水来隔离火焰,只烧道路及两侧,再让士兵们携带干草伏于道间,曹军至,则立即焚烧,也许只需要把战场烧掉,不会伤及到我们自己。” “那来往斥候怎么办?” 张飞问。 这条驿道是尉氏通往鄢陵的必经之路,来往许都和官渡的信使无数,人家也不是傻子。 沉晨说道:“可用鸟语传声,斥候来,我们就停下,斥候一走,我们就继续。” 他的设想很简单,在道路上埋伏,北面是山丘,南面是森林,从森林到道路间上百米的林木不要动,百米之后,砍出一条数十米的隔离带来。 林木森森,只要不进入林内,很难看出异样。而且工程量不是很大,只需要保证在自己人撤退的时候火焰没追上来就行。 所以在方法上,这是完全可行的一件事。 当下想做就做,他们出发于十月二十一日,与刘备在平宁亭分别,此时则是十月二十二日,虽然不知道曹操援军什么时候来,但他与刘备是约定是十月二十三日再进攻许都,所以时间应该很充裕。 于是甘宁就让懂鸟语的锦帆贼分散出去,伏于各官道之间,一旦发现来往曹军信使,就立即吹动口哨,模彷鸟语,山林丛林本来就鸟声不断,他们只会用自己人听得懂的鸟语交流。 因此在施工砍树的时候,曹军斥候信使根本不知道,在他们路过驿道的百米外丛林中,正有人挥砍树木,挖掘水渠,只觉得鸟语连连,最近山林里的动物好像更活跃。 在三千人的努力下,这项工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天时间。十月二十三日,他们就挖出了一条数百米的隔离带出来,两侧还有水渠,能够保护士兵安全。 而站在道路上往丛林里看,虽然会感觉到比之前有些许差异,可隔离带处于林内,若不仔细看的话,也瞧不出之前有什么差别。 沉晨便安心地开始了火攻计划。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清晨时分,一声尖锐的鸟啼划破虚空,引得周围群鸟啼叫。 官道之上,任峻带着大军缓缓徒步南下,尉氏到鄢陵四十多公里路,他们昨天出发,走了二十多公里,于距离洧川亭十二里外的范亭休息一夜,清晨再次启程。 上午食时过后,他们就到了洧川亭附近,距离鄢陵县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再过约三个亭舍,就到鄢陵了。 曹军士兵缓缓前行,之所以不急行军,是必须保存体力,且还要时刻与许都那边保持联系,防止许都那边的沉晨军骤然北上来截击他。 作为一个谨慎的人,任峻并没有派人到处侦查。 沿途的森林太多了,他查不过来。最重要的是这条官道每日穿梭来往的信使数量很多,平均一个时辰就有一队,根本没有报告异样。 所以他现在只是闷头赶路。 等走过了前方的丘陵拐角,任峻忽然听到群鸟啼鸣,心中没有在意,大队人马路过丛林,引动鸟啼也很正常。 便在此时,前方道路上忽然出现了大量干草枯树,任峻顿时警惕起来,无缘无故,道路上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干草枯树呢? 再仔细一看,那些干草枯树倏地燃烧起来,四周勐然哨声大作,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奔而出。 “都都都都都都!” 右侧丘陵小坡林内,刹那间人影绰绰,有人喊叫着:“放箭!” “敌袭,举盾!” 任峻几乎是本能发出了一声嘶吼。 “休休休休休休!” 箭失如雨,噼头盖脸地向着他们砸来。 而趁着曹军都在防备右侧箭雨的时候,左侧林间,冲出大量士兵,一手干草,一手火镰,点燃后就开始往道路上扔。 同时他们还不忘将驿道两侧的地面点燃,那地上全是枯叶和枯草,一个人点燃或许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一脚就能踩灭,可上千人同时点火,火势“唰”一下就蹿了起来。 沉晨军把干草纷纷往火力扔,浓烟就开始四处弥漫,烟中夹杂着滚滚燃烧的火焰,火苗蹿得有三四米高,嘎吱嘎吱的树枝燃烧声音不断脆响。 “撤撤撤!” 实际上在发现左侧林间出现了沉晨军后,任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连忙想要命令士兵冒着箭雨撤离。 结果万万没想到,军队才刚调头准备逃跑,后方也冒出了火光。 驿道的西面是那片小山丘,山不高,最高处也就二三十丈,山林茂密,下方同时也起了火。 驿道的东面则是沉晨军埋伏的树林,火焰不仅在焚烧驿道两侧,还向着这片树林蔓延开来,很快周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滔天的热浪似乎要将周围一切都吞噬。 “沉晨!” 见到这一幕,任峻顿时就知道是谁的阴谋诡计,他被烟熏得满脸漆黑,在马上嘶吼道:“此地林木蔓延数十里,你也别想跑!” “不劳将军挂念了。” 双方相隔不过百余米,声音隐约能听到,沉晨一边吩咐士兵们迅速撤往隔离带后方,一边回头喊道:“若我能侥幸逃脱,将会来此给将军立个坟碑。” 说罢声音已是越来越远。 其实那片隔离带顶多就是让火势蔓延更慢一些,很难完全阻隔大火,所以周围这片数平方公里的森林,注定要化为灰尽。 林中沉晨军也是亡命奔逃,后方大火已经燃烧到了隔离带附近,短暂的被隔离带和水渠阻隔起来,但林木中无数滚烫的会飞四散,这些是隔离带不可能阻拦的,所以后方的森林还是会起火,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沉晨军的士卒们分隔为了南北两支,山丘上的士兵们先用弓箭拖住任峻军,在任峻军后方还有士兵趁着他们过去之后,再用干草枯柴断掉他们的退路。 此刻整个驿道左右两侧熊熊烈焰燃烧,连绵数里,曹军将士们都是仓惶想要冲出火海,最终让他们绝望的是,沉晨是在森林的百米处挖的隔离带,也就是说,他们要冲出百米火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丛林当中,上千士卒玩命一样往东逃窜,除了他们以外,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无数野生动物,在火焰这种天灾人祸面前,任何生物都是平等的,但至少还有隔离带起到一定缓冲。 所以半个小时后,沉晨军就逃出了这片森林,大部分动物也逃了出来,冲入了一片荒野平原,然后向着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的远端森林四散逃去。 沉晨军的将士们现在已经是累瘫在了地上,急行军跟玩命的逃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他们这半个小时至少跑出了四五公里远,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身后跑得慢的都是爬一样从林子里出来,生怕慢一步就变成熟人。 再回过头去看那片森林,近处还没有烧起来,远方数公里外已经是烈焰冲天,之前埋伏的山峦现在也变成了一片火山,就是不知道张飞甘宁率领的人马已经逃了出来没有。 那片山峦后面就没有了森林了,火势大抵是把那处连绵几公里的山峦烧光,再加上这边的森林,因为过了这片森,就有洧川的一条支流。 周围还有大量的湖泽,造成的生态破坏也就周围那么七八公里。比官渡、赤壁、夷陵造成的伤害要小太多。 沉晨大口喘息着,头上汗如雨下,等又休息了十多分钟,见火焰已经在往这边蔓延,便挥手喊道:“传令集合,往南撤离。” “都都都都!” 集合哨声响起,诸多将士们清点了一下人数,没有损失大家都在,于是列阵往南而去。 洧川亭南面为南席亭,再过去为安陵亭,然后就到了鄢陵城下。 沉晨与张飞甘宁约定纵火之后就去南席亭汇合,此刻身后大火漫天,火龙席卷,甚至因森林里枯叶较多,产生了燃爆效应,轰鸣爆炸声响起。 他们离开洧川亭,一路向南,最终到了南席亭,本来还在担心张飞甘宁他们,没想到他们比自己还要快。 这个时候都已经占据了亭舍和周边破败的村庄休息,一个个也是累得不行。 “阿晨。” 见到沉晨回来,甘宁上去说道:“如何?” 沉晨说道:“火势烧起来了,任峻怕是骨灰都剩不下,我们休整一下,往南先把鄢陵占下吧。” “好。” 甘宁应下来,正要去传令。 忽然马蹄声响起,张飞带着数骑飞奔而来,身边的骑士基本都牵了两三匹战马,手中还抓着一个曹军,大笑道:“哈哈哈,小先生,兴霸,看我抓住了什么。” 把那曹军往地上一扔,摔得他鼻青脸肿。 “这是哪来的曹军?” 甘宁诧异。 张飞就说道:“刚才我听见马蹄声,就追了过去,是一队信使,看到火焰想跑,被我杀光了,带了个俘虏回来。” 沉晨便踩住此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说道:“你们是向官渡去传信的?” 曹军士兵求饶道:“饶命,我们是向任将军传信的信使,许都被包围了,荀令君让他驻扎于鄢陵策应许都。” 沉晨咧嘴一笑道:“你可以回去了,告诉荀或,任峻已经全军覆没了,许都已经是孤立无援,让他不要再挣扎了,早点出城投降吧。” 说罢一踢脚,将那曹军踢开。 旁边有人把之前俘虏的那些信使马匹还了一匹给他,信使仓惶爬上马背,往南而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三临许都,威震华夏 十月二十五日,沉晨就南下占领了鄢陵。 这样榆林亭的关羽、望田亭的刘备,加上他在鄢陵,对许都呈现出了包围之势。 许都周边的曹军与他们同样是犬牙交错,榆林亭周边有夏侯渊和曹洪,望田亭周边则有李典和韩浩,双方形成了对峙。 洧川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周围数平方公里的土地化为焦土,尘土飞扬,即便是隔着十几里,都能够看见。 很快来往于洧川的许都和官渡前线的信使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连忙回头分别向荀或曹操汇报。 荀或当夜震惊不已,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能够独自面对的事情,连忙派人去官渡,将目前许都面临的困境告知曹操。 同时他又联络城中各世家豪强,希望能凑出私兵部曲阻拦刘备沉晨大军。 到了二十六日,沉晨第三次兵临许都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到处是风声鹤唳,流言蜚语。 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消息已经是满城风雨。 许都城内,城墙依旧没有修建,曹操还在前线打仗,后方也没有那么多钱和人口来修城,所以整个城池的规划有点像是洛阳。 洛阳有城墙,但城墙就是皇宫和内城,主要居住皇帝和公卿权贵,外城没有城墙保护,都是百姓居住。 街道纵横阡陌,房屋鳞次栉比,许都城南的外城是内城的五倍之余,放眼望去,连绵的商铺林立,大大小小的招牌挂满了街市。 即便是战乱时期,由于一国首都的缘故,再加上大量公卿官员、世家豪强云集,同样是吸引了无数百姓。 就好像黄巾之乱时,天下各处灾民都会本能往洛阳跑,造成洛阳人口突破二百万一样。 现在的许都虽然没有到灵帝中平年间洛阳人口百万以上的盛况,但也已经有了二三十万人口,外城就栖息了十多万人。 这些人有些是世家豪门带来的奴仆,有些是服务于这些人的百姓,还有大量从事商业、手工业的商贩,一起带动了许都短暂的汉末商业繁荣。 南城朱雀街宽阔整洁,酒楼布店杂货铺林立,临十字街的一个酒馆里,稍微有些余财,能喝得起酒的一些商贾和中下级官吏、小世家豪强组成的中产阶级,正在饮酒。 最近城内其实已经戒严了,不允许百姓们随意走动,但由于物资紧缺,如果不上街购买食物就会饿死,所以荀或还是规定了一些特殊时段百姓可以上街。 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就聚集在酒馆解解瘾,如今到处缺粮,朝廷不允许用粮食酿酒,只能从荆州之地购买,因此价格昂贵,只能一碗一碗地买。 底层百姓饭都吃不饱,这些中产阶级日子也不好过。酒馆内众人聚集,以前的随意豪饮都变成了小口嘬,还不敢买南阳现在最贵的烈酒,只敢买一些米酒黍酒之类,细细品尝。 “听说了吗?” 酒馆内的人声音都不高,因为门外的街道上时不时就有身穿黑甲的曹军踩着整齐的步伐路过,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桌和朋友小声交谈。 其中有个桌子人最多,十多号人聚集在一起,是几个世家子弟组的局,跟百姓不同,他们的消息最灵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很多百姓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刘备军到了汾丘的事情,只隐约听说南阳的军队到了穰城。 而这些世家子弟则大多都已经知道刘备军已经过去了汾丘,到了榆林和望田,现在朝廷消息瞒得紧,其它情况还不知道。 那桌有几个是许都朝廷的中层官吏子弟,其中有一人为尚书仆射荣邵之子,荣邵在历史上不是个什么大名人,但他的官职很重要,是荀或的副手。 荣邵之子名叫荣彬,他神神秘秘地对诸多好友们道:“那个沉晨又来了。” “你才知道?” 有人撇撇嘴:“昨日我就知道了,左将军现在在榆林。” 荣彬说道:“不是这个,今天早上我隐约听见我父亲在厅内和朋友商议,说是沉晨到鄢陵了。” “什么?” 众人都大吃一惊,说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荣彬道:“这都是亲耳听见的。” 有人狐疑道:“不是你听差了吧,又或者在说什么戏言,造谣传出去,你父亲都保不住你。” “绝非戏言,也没听差了。” 荣彬皱眉道:“何况你怎么知道这事不能有假?” 那人一时迟疑。 他是光禄勋桓典的幼子桓康,就是曹爽那位智囊桓范的弟弟,他爹虽然没啥实权,但他现在刚好担任尚书令史,荀或每次写书信,只要他当值的时候,书信传递出去都要经过他的手,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所以桓康是知道荀或已经把任峻调到鄢陵来的事情。 不过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哪些消息该说哪些消息不该说,都是在自己小圈子里流传,而且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机密事情即便是晓得,也不会大肆宣扬出去。 因此他在犹豫要不要说。 有人说道:“季宁,你前两日在当值,莫非是有什么消息?” “我今日没有当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呀。” 桓康苦笑了道:“而且有些话,你们也知道不能随便乱讲,上面会怪罪。” “都是自己人,私底下” 几个好友正劝着。 隔壁桌忽然有人道:“昨天大火你们知道吗?” “什么火?” “洧川大火呀,我昨夜刚好从鄢陵回来,看见北面洧川方向大火漫天呢。” “真的假的。” 那桌人都是小声都囔。 但桓康却已经骇然色变,回过头找到那人,走过去拉住他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吓了一跳,见对方穿着华丽腰上还用墨绶挂着铜印,知道是个六百石以下小官,招惹不起,便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此人是个商贾,四处奔波走货,最近战乱,粮价紧缺,鄢陵周边有大量屯田户,当时曹操对屯田户的剥削还不算严重,双方是五五开分配粮食,收获后屯田民还有一点余粮。 于是这人就去鄢陵收购了一些粮食回许都准备贩卖,赚一点差价。没想到昨天回来的路上,见到远处滔天大火,漫天的火焰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 汉代的山火和林火非常常见,整个东汉有记载的大火就多达一百余起,没有记载的更是数不胜数,时人都习以为常。 虽然不知道起火原因,但毕竟没烧到自己身上,因此这商贾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刻被桓康听见,得到了这个消息,等他回到自己桌桉上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已经是惨白,荣彬等人一脸诧异,问道:“季宁,到底发生了何事?” 桓康沉声道:“看来君谦说的消息是真的了我前日当值,令君写信让任将军调防许都,昨日洧川大火,又有沉晨到鄢陵的消息恐怕,任将军已是全军覆没,那沉晨,三临许都了!” 众人张大了嘴巴,已是不知所措。 . . 十月二十七日,官渡前线。 曹操倒是还不知道消息,因为许都离官渡有将近一百公里,就算快马也得中途补给。 之前许都和官渡之间通信是许都——鄢陵——尉氏——官渡这样。 中途可以换马不换人,就能够在一天之内传书。 可之前也说过,马匹全速奔跑只能持续几分钟,就算歇养马力,也得跑一会儿得歇一会儿。并且还得带上大量的豆类精细饲料喂养,才能持续。 但现在尉氏守军全军覆没,沉晨占据了鄢陵,中途就没有了补给点,导致就算骑马,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向官渡汇报。 这就导致曹操到现在还不知道任峻出事的事情。 他此时却是春风得意。 因为袁军投降了。 今天清晨,张郃高览眼看粮草即将耗尽,袁绍又兴师问罪,情急之下,派人向曹操写信,希望能够接纳他们的投降。 得知此时,曹操便立即同意,然后二人领本部人马来投。 等他们到后,曹操便即刻率领精兵攻打袁绍营寨。 消息传到袁营,袁军猝不及防,瞬间大乱,一下子全垮了。 曹军顺势攻拔了数座营寨,所到之处,袁军纷纷投降,八万精锐,几乎没有任何人抵抗。 只有袁绍和袁谭于慌忙之中各单骑逃遁,仓惶跑回了河北。 等到傍晚时分,曹操就已经俘虏了所有袁军,整个官渡曹军的气势到达了顶点,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哈哈哈哈。” 曹操站在曹营南面的土山之上,看到远处自己的将士们把俘虏的袁军全都押解到自己的营寨,脸上笑容满面,志得意满。 此战消灭了袁绍大量的有生力量,此前阴霾一扫而空,对于曹操来说,确实是一件得意的事情。 而正在高兴之际,军需官匆匆来报,向曹操说道:“报,司空。” “何事啊?” 曹操问。 军需官说道:“军中粮草已经不多了,如今又多了八万人,粮草不足一餐消耗。” “嗯?” 曹操皱起眉头。 袁绍的存粮在乌巢一把火烧光,可他的粮草也确实顶不住了。 现在又多了八万张嘴,那点存粮一顿饭都吃不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袁军都是河北人,即便投降于他,忠诚度恐怕也不会太高。 所以曹操思索片刻,眼眸中闪烁过一抹杀意:“奉孝。” “嘉在。” 郭嘉如阴影中的鬼魅般站在了他身后。 “令人挖坑,把俘虏全部坑杀。” 曹操轻描澹写地说道。 “唯。” 郭嘉就向张辽徐晃许褚等人去下达命令。 片刻后回来道:“明公,已经告诉将士们了。” “好。” 曹操咧嘴一笑:“孤今日败袁绍,扫平河北,指日可待矣,哈哈哈哈哈!” “报!许都危急!” 就在此时,信使纵马而来,到了土山下,单膝跪地道:“沉晨伏杀任将军,大军包围了许都!” 曹操的笑容顿时凝固,周围的空气,也都好似凝固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虎狐之才 官渡前线,曹营南门口的土山之上,曹操与荀攸、郭嘉等人此刻陷入了极度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之后,曹操缓缓走到了土山壁楼下的木柱边,扶住木柱,低头喘息。 “伯达” 他的嘴中喃喃自语,现在只觉得头晕目眩,冷汗直冒,脑袋里嗡嗡作响,耳朵似乎有很多虫子在鸣叫,令他烦不胜烦。 任峻不仅仅是他后方基石之一,同时还是他的妹夫,关系极为亲近,惊闻噩耗,不亚于当初典韦曹昂曹仁等人死的时候,令曹操伤心欲绝。 “明公。” 荀攸和郭嘉对视一眼,二人连忙走上前来拱手劝道:“还请明公振作。” “我孤知道,只是有些头痛。” 曹操大口喘气,不断揉搓着太阳穴,摆摆手道:“奉孝,公达,那些俘虏你们觉得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南下回防许都,俘虏短时间内无法杀光。” 这个时候不是伤心任峻死的时候,曹操必须尽快考虑回防许都的问题,其它还好说,百姓世家公卿被杀就被杀了。 最重要的是许都的存粮和刘协。 现在曹操自己在官渡也没有多少粮草,必须回许都补充,如果让沉晨和刘备攻入许都,焚烧了粮草劫走了刘协的话,那他即便是打败了袁绍,势力也将瞬间崩溃。 所以这个时候首要任务就是马上回许都击退来犯之敌,那么手中的俘虏,是杀是放,便要权衡利弊,选择对他最有利的一条。 荀攸叹息道:“明公,放了吧。” “放了?” 曹操回过头,此时他的眼睛已是变得猩红,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孤历经生死,才击败袁绍,俘虏了这八万人马,让孤全放?袁绍根基未动,那孤岂不是白打这一仗了?” 郭嘉沉吟道:“也不尽然,放有放的好处。” “你说。” 曹操盯着郭嘉,他倒想知道放虎归山有什么好处。 郭嘉侃侃而谈道:“袁绍自乌巢被焚烧,到如今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为何没有新的粮草辎重过来?只能说明袁绍的存粮都已经用光,邺城也没有多少余粮,需要从各地抽调。而抽调又需要时间,短时间内肯定难以调拨大量粮草。” “此刻八万袁军已是饥肠辘辘,河南等地遭袁军劫掠而破败,本就凋零,何况他们也不敢在河南久留。公可遣散他们,逼他们往河北去,官渡离河北最近的黎阳都有五六百余里,要走至少七八日。”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而在回去的路上八万人缺吃少穿,又正值凛冬,冻饿而死者恐怕不计其数。即便是没有死,艰难逃回去,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也必然会拿起武器劫掠冀州百姓。” “到时候溃散的兵卒就会形成兵灾,席卷整个魏郡,袁绍兵马损失殆尽,短时间内又不能安抚溃卒,内忧外患下,至少十年内不得恢复。” “因而,嘉以为,放袁军回去,给冀州造成的后果要比坑杀好。” 比坑杀好? 郭嘉的这番话瞬间让曹操冷静下来,低下头看着地面夯土,脑子里迅速开始思考起他的话是不是对的。 目前河南黄河沿岸,几乎已经没有了百姓。 在袁军寇略之下,兖州东郡大部分地区都是十室九空,真正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而官渡所在的中牟县离冀州最近的黎阳县多远呢? 有五六百里。 也就是说,在十一月冬季,袁绍的八万溃卒,将会毫无组织纪律地穿过两百多公里没有人烟的地区,一路向着黎阳方向前进。 先不说以他们的饥饿状态,几乎很难像夏侯渊那样急行军一天走上百里路。 就算能打到这个速度,也得五六天时间。 又饿又冻地走五六天,人会变成什么样,曹操比任何人都清楚。 甚至这还是在保守估计的情况下。 真要走的话,可能要走十天以上,所以那个时候真正能回河北的,已经是少之又少,顶多是依靠饿死者的人脯勉强回去。 而就算艰难到了冀州,也不意味着安全。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必然会走向极端。 人饿疯了的情况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等袁军溃卒到黎阳之后,恐怕整个黎阳县,都会如蝗虫过境,被摧残到极致。 而黎阳一个县城肯定无法满足这些饥饿的溃卒,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一定是内黄、繁阳、阴安等地。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在他们顺利渡河回到冀州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八万溃卒至少一半以上都得死在路上,不仅是饥饿和寒冷,还有渡河! 波涛汹涌的黄河犹如一条天堑。 溃卒们面临的困境是周围上百平方公里没有吃的,到了冬季连草根树皮都没剩下多少,就得吃昆虫野生动物,就算活到黄河边上,大河又成为了拦路虎。 为了渡河,这些溃散的士卒必然会抢夺船只,从而大打出手,这样就进一步加剧他们的内耗,等真回到冀州,恐怕不到三分之一了。 想到这里,曹操微微眯起眼睛,闪烁过一丝杀意,点点头道:“嗯,奉孝之言有理,传令,放了袁军,即刻回许都!” 当下曹军也不再继续准备坑杀俘虏,而是在曹操的命令下,分兵各行各事。 曹操自己领步骑一万余人先南下回许都,又让夏侯惇为主将,于禁为副将在官渡统率剩余的曹军。 这些人将会负责驱赶袁军回北方,同时会把缴获的袁军辎重、武器装备、军用器械等非粮草类的所有物资押运回许都。 之所以不选择像第一次沉晨来许都那样,只以骑兵星夜南下,是因为尉氏和鄢陵沦陷了。 他在官渡的前线物资已经很少,负担不起马匹**细饲料,尉氏和鄢陵沦陷之后,曹操又没办法在沿线补充。 历史上他的虎豹骑确实有疾驰一天一夜三百里追赶刘备的记录,可虎豹骑的后勤补给都是极为充足的,一人双马还携带大量豆类等精细饲料才保证马匹体力。 因此现在在连自己军队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曹操基本上就只能保证马匹每天正常吃草的饮食,不可能还有大豆给马匹,自然无法长途奔袭。 而就在曹操于十月二十八日正式启程南下的时候,此刻许都,荀或同样感觉头痛。 尚书令府邸内,陈群看着荀或鬓角的白发与黑发交织,又比昨日多了许多,便有些心疼地说道:“令君,还请珍重身体。” 荀或这几日来通宵达旦地奔波,又是借私兵,又是借粮草,平抑物价,防止恐慌,每日睡觉的时间很短暂。 他今天甚至都没有像往日焚香,而是在听了陈群的话之后,问他道:“城中百姓并未知晓吧。” “未曾,也没有百姓逃离。” 陈群说道:“只是那些世家大族,暗地里却是不断串联,每日时常集会,恐有不轨之意。” “不用管他们。” 荀或闭着眼睛,揉搓着太阳穴,轻声道:“曹公不日就会南下了,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虽然想封锁消息,但想要把这么大的事情完全隔绝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尽量压低影响,以免造成百姓恐慌。 现在许都能有这样的景象很不容易,他不可能将一手打造的安全局势变成一片混乱。 但勉强能瞒得住底层百姓,却瞒不住那些世家豪强。 只是曹操在官渡大胜的消息,让这些人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事实上即便是袁绍最强盛的时候,这些世家豪强也没有在许都发动叛乱。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颍川世家豪强支持曹操,外地世家豪强则缺少私兵,在许都没有实际兵力。 还有袁术被曹操屡次打败,杨彪被曹操下狱拷打之类的多方面原因。 天下两大最顶尖世家,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袁术被曹操摁着打,杨彪刚到许都就被曹操拿来立威下狱拷打。 连袁术和杨彪曹操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别人。 且曹操杀性和残暴程度都非常高,各世家名门非常恐惧,这个时候就更加不敢叛乱。 “嗯。” 陈群微微点头道:“现在许都守卫空虚,我就怕在曹公南下之前,沉晨和皇叔会进攻许都。” 荀或说道:“母庸担心,我已经让人把太仓的存粮全都运到了皇宫内,只要许都的存粮没有被毁坏,一切就都还有望。” “报!” 就在这时,斥候忽然冲进厅内,高声道:“关羽刘备军刚刚拔营,不知道其去向。” “再探!” 荀或立即说道。 过了约一个时辰,斥候再回来道:“报,关羽刘备军同往只乐乡方向去了。” 只乐乡? 荀或脸色大变,那是许都城东的方向。 当时许都内城为皇宫,外城则一圈一圈扩展,但主要扩展方向为西面。 所以许都东南北三面的外城会相对薄弱,其中又以东城离皇宫最近,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就能到皇宫东城门。 最重要的是,当时皇宫布局是有将近的,皇宫仓库的位置,一般就是在东北角,就跟洛阳太仓的位置是在东北角一样,因为当时洛阳东城粮市离得近,方便储存运输。 而许都皇宫的布局就多是按照洛阳皇宫的布局进行缩小修建,如果刘备沉晨联军杀到了东城,就极有可能威胁到许都存粮,到时候曹操势力就真的危险了。 “立即命令夏侯渊和曹洪回防许都,再派人把皇宫内的存粮搬运至承光殿、永始台。” 荀或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同时沉吟片刻,又说道:“再传书给李通,让他袭击舞阳昆阳,以围魏救赵。” “唯。” 今日当值的尚书令史们便立即去分散传达指令。 等他们离去之后。 荀或这才目光忧愁的看向远方,轻声道:“沉晨真有虎狐之才呀,可惜不能为曹公所用。”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许都城,在燃烧 到十月二十九日,过了午后,沉晨就已经南下,在只乐乡与刘备关羽汇合。 这个时候曹军也没有在二人行军的时候主动进攻。 因为曹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少。 精锐之数不过三四千,其余七八千都是二三线部队,甚至还有一部分是辅兵临时转的战兵,老弱皆有。 所以即便是刘备和关羽处于行军状态,看上去颇为薄弱的时候,他们也不敢攻击。 最重要的是颍川这边一片坦途,由于曹操迁民开发,使得许都周边俱是田野与河流,森林已经很少,正面硬碰硬打不过,又没办法伏击,且弓箭辎重又极少,自然无法强攻。 于是三方军队就这样顺利汇合在一起,由于把后方守城的二线部队也调集过来,此刻他们的人马看上去颇为壮大,接近两万兵力,浩浩荡荡席卷许都。 只乐乡位于许都城东,离城池不到十里,十月二十九日三人驻扎于此,晚间众人开了个小会,商议接下来的道路应该要怎么走。 营帐内,沉晨指着舆图说道:“诸位,今日斥候刚刚得到消息,曹操已经放走了袁军俘虏,亲自南下,以他的脚程,后日前就能回到许都,所以至少明日我们就必须要撤离,但撤离之前,亦是不能让曹操好过。” 刘备突发奇想道:“小先生,我之前派人入城联络了文举公,他告诉我如今城内极为空虚,我们强攻城池的话,很有可能焚烧了曹操粮草,迎走天子,这样曹操岂不是必然覆灭?” “是啊。” 糜竺也诧异道:“袁绍已经元气大伤,我们得了天子就立即撤回南阳,待曹操自行覆灭之后,再北上出兵扫平颍川,收复整个河南不就行了?” 沉晨苦笑道:“玄德公,你跟曹操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许都周边还有那么多屯田户,烧了他的粮草,他就敢把屯田户的粮草全部劫走,再不济,还能吃人脯” 听到这句话,众人脸色一变,刘备的脸色其实也不好看,因为他想起了当初最不堪的一段往事。 曹操吃人肉不假,可当初在下邳他亦困顿不堪,手下士兵就曾经吃过饿死人的尸体,虽然吃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尸,但让士兵们吃人肉本身就是一件道德败坏的事情,因此这已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现在想想,以曹操的秉性,确实做得出来,到时候受苦的就是颍川百姓了。 “唉,曹操的残暴,我亦是深知呀。” 刘备叹了口气。 沉晨就说道:“不止,还有颍川世家必然也有余粮,我们若迎走天子,再加上公卿百官,行动不便,曹操在许都补充了粮草,必然追击,恐怕跑不到襄城,我们就要被他追上了。” “我明白了,小先生说得对,那现在我们要如何是好?” 刘备问道。 沉晨说道:“既要撤离,亦不能让曹操追击,因而我打算火烧许都!不过我也绝不能牵连了许都无辜百姓,玄德公,还请在我攻打城池的时候,疏散东城居民,给予他们一定粮草钱币,以作补偿。” “哦?” 刘备惊讶道:“小先生当真是大义呀。” 沉晨苦笑道:“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好在我们粮草众多,且最近这些日子收获颇丰,劫掠了不少颍川世家大族的资产,因而不缺钱财。” 现在沉晨已经打到了颍川西北地区,几乎大半个颍川都被他攻下,襄城、颍阳、阳翟、定陵、濦强、召陵等等。 他们对百姓是秋毫无犯,对那些支持曹操的颍川大族可不会手软,劫掠了很多地方世家豪强。 粮草得的不多,可钱财倒是无数。 乱世钱币太多难以运输,还不如用以散给百姓,收买人心。 因此一路上大多数五铢钱之类都赠予贫困黎民黔首,只有珍贵的绢帛丝绸、金银珠宝留了下来。 如今正是用到它们的时候。 火烧许都肯定会伤及无辜,所以沉晨就决定让刘备遣散百姓,赠与他们钱财,这样就能得到一个好名声。 名望这个东西看似是虚的,可一旦用起来的时候,就非常有用。 比如曹操那么残暴的一个人,徐州百姓闻之色变,但等他迎了天子后,有了大义名分,一下子风评就好了许多。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 只是曹操的名望是找刘协这个汉室皇帝借来的,透支的是汉室江山这四百年来打下的信誉。 而刘备和沉晨就得依靠自身的努力,来达到名满天下的目的。 正如沉晨之前在隆中乡还猪赠币一样。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正人君子,千万不能做那些让天下人怀疑的事情。 此刻攻打许都,亦不能让百姓觉得他们是打着奉迎天子的名义为祸四方。 所以沉晨离开之前,便是要名! 而且要名动天下。 他的矛头对准的是颍川世家大族,对于许都城内的百官公卿,极为友善。 孔融和他与刘备关系极好,都痛恨曹操。 杨彪虽然被曹操压制,但心中也未尝不是怨恨曹操嚣张跋扈,除了拷打自己以外,还囚禁天子。 保皇派们依旧掌握了一定话语权,如果再能拉拢到河南地区的百姓名望,那么将来沉晨南据南阳,再北据豫州的策略,就真有可能实现了。 当下,沉晨就开始按照计划布置,根据城内的细作来报,荀或已经将城外的诸多曹军都召至城内,以内城为根基死守。 所以沉晨就准备亲自领军队,袭击曹军位于东城的诸多据点,将曹军压制回皇城,然后与刘备一起包围许都,同时再让刘备带领义军深入外城,遣散百姓,家家户户敲门让他们离开。 如果是在往常这个工作肯定要很久,但现在正是战乱,且城内百姓并不是很多,以世家公卿、豪强商贾和他们的奴仆居多,普通百姓则大多在城外耕种,因此城内的百姓不过数万人,又惊惧战乱,肯定会听话。 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众人事不宜迟,立即行动。沉晨和甘宁张飞亲领五千人马,开始入驻东城各街道,城内已是风声鹤唳,大量曹军聚集于东城门上观望。 城外的曹军据点不多,很快就被清理。当时许都内城有护城河,但外城没有,所以将士们就只能在护城河外围列阵。 而身后的刘备则亲自领着军队,家家户户敲门。 关羽、赵云、太史慈、简雍、孙乾、糜竺、糜芳、士仁、刘琰、袁綝、夏侯纂、邓昭、沉桃等军中大小将领谋士,亦是纷纷带领士兵,推着用于分发钱粮的辎重车,深入许都南城,开始做遣散百姓的工作。 他们当然不能说自己准备要火烧许都,而是说着口号他们准备攻打皇宫,救出天子,怕战火引致百姓身上,伤及无辜,因此给予钱粮让百姓出城避难。 一时间各路公卿世家、豪强商贾连刘备沉晨军的钱都不要了,在军队的驱赶下,纷纷驾驶着马车出城。百姓们则扶老携幼,背着沉晨军给予的粮草财物,带齐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亦是连忙逃离。 其实在刘备沉晨军抵达只乐乡的时候,敌人进攻到许都城外的消息就已经隐瞒不住。从昨日开始,就有大量公卿权贵逃离许都,到了今日,百姓们才知道消息,都是非常恐慌。 好在沉晨军入城之后,秋毫无犯,而是高喊口号,说是要奉迎天子,怕伤及百姓,劝百姓出城避难,还会给予钱粮。 虽然很多人不想离开自己家,但人家军队再怎么和善,也是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来敲门,还给了他们一笔可观的生活费,估摸着就算是张飞那种暴脾气,大抵也只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从十月二十九日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十月三十日早晨,许都城内的百姓疏散就如同一股股洪流一样,混乱中又夹杂着秩序,慢慢涌出了城池。 对于百姓来说算是比较幸运的,由于许都外城没有城墙,且曹军多被逼入进了内城皇宫,导致无人阻拦。 他们领了东西之后,就立即在刘备沉晨军的催促下离开了城市。 但对于城中的曹军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他们太缺物资了。 粮食是不缺,可守城器械奇缺。 曹操为了打官渡之战,几乎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物资搬到了官渡前线,现在城里的守城器械,少得可怜。 没有床弩,箭支数量不足一万,只有少量的滚石檑木以及一些石灰,其它更重要的像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地听、勐火油柜、燕尾炬、飞炬、金火罐等物,更是完全没有。 所以双方的战斗力几乎不能形成对比,这也是为什么关羽刘备行军途中,没有人敢来拦截的原因,实在是野外鏖战,曹洪夏侯渊他们来就是送死。 到了十月三十日午后,经过一天一夜的疏散,许都接近空城,午后开始,沉晨就正式准备攻打城池。 从昨日到现在,他当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而是在东城门外派人担土垒砌土山,搭建壁楼,有充足箭失的情况下,用弓箭几乎把城头的曹军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 午后又开始用制作的壕桥准备渡河。 但许都的护城河还是相对宽阔,虽然比不上襄阳夸张到上百米,但也有二三十多米,建造壕桥很费功夫,匆忙间也只造了二三十架,就想渡河攻打。 结果上头一顿滚石檑木,把壕桥砸烂了不少,不得已只能退兵。 到了傍晚沉晨再从东门和南门继续发起进攻,城头上的抵抗极为激烈,依仗着沉晨军来势匆忙,不像袁绍有大量攻城器械,双方围绕着城池进行激烈防御。 最关键时候,眼看在箭支的掩护下,沉晨军即将从东城门冲上来,曹洪不得不下令,用皇宫存储的鱼膏油脂,淋洒下去,纵火烧云梯。 远处的沉晨见到这一幕,顿时有了主意,于是立即下令鸣金收兵,让士兵们撤退的时候,不要收起壕桥。 很快大量云梯被焚毁,火焰蔓延至城下搭建的壕桥上,又蔓延至了城东。 沉晨故意不作为没有去灭火,而是羊装败退撤兵。 很快火势就飞速在东城扩散,浓烟弥漫,烈焰冲天。到了晚上的时候,火势就点燃了靠近城池的房屋,紧接着四处焚烧,向着南城、北城方向围拢过去。 反倒是内城因为护城河这条天然隔离带,且城墙都是土石砖头,木具极少,再加上曹军防备火焰,几乎安然无恙。 “鸣金,撤兵!” 见火烧许都的任务曹军帮自己完成,沉晨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在火势滔天之后,一边下令在城中其它地方点火,一边撤出城池。 等到午夜时分,许都滔天大火几乎达到了不可扑灭的地步之后,沉晨才退兵南下。 更损的是,他还派人去许都城南面十多公里处,告诉还没有跑远的百姓,说曹军纵火烧城,他们无法攻城,被迫撤退,将来再来奉迎天子,拯救万民云云。 反正曹洪下令用鱼膏油脂焚烧沉晨的壕桥云梯,周围敌我上万士兵都看见了,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在城外,想隐瞒这么多双眼睛肯定瞒不住,因此顺水推舟把罪行推给曹洪最好。 与此同时,曹操的大军其实就已经到了离许都不足三十公里的鄢陵北面洧川亭。 洧川亭的大火已经焚烧了四五天了,火势基本因为周边的草木被燃烧光而逐渐熄灭。原本的山林已是漆黑一片,漫天的灰尽还夹杂着火焰的余温。 因为地上烫脚,曹操不得不选择绕路行走。但远望洧川亭,他还是派人去看看任峻他们的情况。 到了夜晚,去查探的斥候来报,任峻四千多军队全都烧死,将士们各有异状,其状万分惊骇,原地只剩下大量碳化的干尸残留,已经分辨不出谁是任峻。 曹操只能叹息,派人加紧步伐,在第二日清晨之前回到许都。 十月三十一日,平旦三刻,也就是早上四点钟左右,天还未亮,今日又是个干燥的天气。 等曹军过了鄢陵,曹操正准备派斥候去查探消息的时候,还未等斥候去查探,再往前走,就已经见到了通天的火光。 曹操骑在马背上,站在通往许都的驿道边,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他看到通天的黑烟笼盖了天地,火苗像是染红了半边天空,即便是隔着十多公里,像是能闻到空气里的湖味。 许都城。 居然在燃烧! 当前可公开的主角六边形情报(持续更新中) 《三国之谋伐》主角,中平元年出道到兴隆十二年病死个人六边模版。 陈暮:武力6(装备学子剑武力5)。 智力110(本身是常青藤博士,华尔街金融业从事者,拥有超高智力,穿越者有先知条件再加成20,达到了110)。 内政110(会晒盐法、土法炼钢、蒸汽机原理,数理化高级知识,穿越者加成20)。 统率110(向卢植皇甫嵩朱儁等名将学习,又经过多次战场洗练,以超高智力自学成才,再加上穿越者加成20)。 魅力110(长得帅,号称汉末第一美男,为人处事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很少得罪人,本身魅力100,有多年身居高位的魅力加成10)。 儒学85(对古代的经典略有研究,但不多,名士水准,穿越者辩证思维20,谈不上90以上的大儒)。 单人六边形综合:531。 秘技。 桃园结义:指挥三位结义兄长刘关张陈作战时,智力20,统率20,士兵士气20,战斗力50%,胜率50%。 巧舌:一席话语,管教敌人拱手而降,不战自退。用此技之后,敌人心智、士气、军心-50%。 天火:用蒸馏的高浓度烈酒制作燃烧瓶,点燃后投掷,焚尽八荒,火焰攻击100。 洪水:修筑堤坝,大水淹城,水攻击95。 地石:改良投石车,巨石填海,石攻击90。 望气:观天地之气,晓风雨雷电。 神鬼:装神弄鬼,洞悉天命。 金汁:此技杀伤力过大,陈暮从未使用,乃传授于荀攸。用过之后,敌我士气-90%,战斗力-60%,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商战:此技杀伤力过大,陈暮从未使用,后期用于改良国家货币体系。一旦使用,敌人地区贸易体系崩溃,百姓民不聊生,慎用。 玩蛇评价:过于偏科,集韩信、张良、萧何、陈平之才于一身,拥有神鬼之谋,成势之后,安居而天下息,一怒而诸侯惧,与刘关张一起时,无敌! . . 《三国之银狐》主角,兴平元年模版。 沉晨幼年期(8岁):武力11(从小锻炼身体,跟着参军退伍的父亲学习过一定武艺,石头武力1)。 智力85(本身只是智商比常人略高的双一流学生毕业大学生,从事建筑设计师工作,在战略战术上有穿越者加成20)。 内政70(没有什么治理地方的经验,但因设计师的工作,会很多古代比较先进的科技,如灌钢法,高炉炼钢,沤肥技术,抛秧技术等等,有穿越者20加成)。 统率50(年龄太小于乡野威望不足,但成功带领族人南下逃过徐州大屠杀,有了一定统率队伍的经验。) 魅力20(年龄太小魅力不足)。 儒学50(读的儒家经典太少,但研究比较深入,理解较为透彻。) 单人六边形综合:286。 秘技。 砸石:哪有人村边看马不戴头盔的? 玩蛇评价:除了智力和内政因穿越者加成还算凑合以外,其余都不行,但未来可期。 . . 沉晨少年期(15岁),建安五年模版。 武力68(常年练武,跟随甘宁勤习武艺,又经过战场洗练,武技达到弱三流水准,基本是吕布关羽张飞等超一流级一合之将,箭术卓越,缺点是尚未成年,力量不足,装备灌钢法打造的环首刀武力8)。 智力98(通过与曹操的多次斗智斗勇,古代兵法逐渐融会贯通,又会伟人兵法,战术和战略都极为卓越,穿越者加成20)。 内政92(在邓沉二氏族老的推举下,成为黄门亭族长,有了一定治理地方的才能,又会大量古代先进科技,目前还隐藏大量技术和科技尚使用,拥有数理化高级知识,穿越者加成20)。 统率86(通过与曹操的多次交战,统率能力大涨,只是在实战中指挥仍不及曹操,穿越者加成20)。 魅力70(长相趋于硬朗,中等偏上,为人处事偏于刚烈,有时候会因为性格而得罪他人,比如毫不留情地呵斥漠视生命的张飞和甘宁,但因才学出众,很多人喜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儒学94(从小开始对儒学有十多年的研究,加上穿越者加成,理解透彻,思想天马行空,提出“知行合一”的理念,儒学10,穿越者的辩证思维,儒学20,已达到一流大儒水准,110可比肩孔子,立地成圣)。 单人六边形综合:508。 秘技。 勇武:因曹操屠杀徐州,造成亲族伤亡,对曹军作战时,武力15,智力10,统率15,士气30,战斗力40%,与非曹操亲自指挥的战役中胜算50%。 刚勐:心智如铁,临阵杀敌,武力5,冷静10。 神行:以现代军队训练方式,增加步兵行进速度,军队移速50%。 箭雨:与敌作战,必先以弓弩箭雨袭击,箭失攻击80。 烈焰: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火焰攻击60。 抨击:诠释儒家经典大义,与敌人辩论时,悍然抨击,敌人士气-20。 玩蛇点评:少年如雄鹰展翅飞翔,虽不及陈子归鬼神之谋,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初俱虓虎之勇,银狐之智。 第一章 名传天下,问罪张绣! 滔天的烈焰即便是数十里外都能看见,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在清晨时分,天色还未亮的时候,那火焰犹如晚霞遮蔽了天际,染透了南方天空。 曹操此刻已是脸色骇然,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许都失守,可怕什么来什么,连忙催促将士们尽快赶路。 到许都之后,火焰依旧在燃烧,为了防止火势蔓延,曹操命令大军立刻沿着城池外围挖建防火带,同时又命人从城外沟渠,引潠水和洧水接燃眉之急。 但以如此大的火势,想要用水扑灭还是太困难,即便是曹操也只能预防火势燃烧到周围农田,破坏明年五月的宿麦。 因此这场大火就这样燃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到数日之后,才最终熄灭。 唯一让曹操欣慰的是,在刘备沉晨军攻城之前,荀或就把许都的存粮全都搬运到了皇宫仓库内。 这样他就不需要担心大军回到许都的粮草问题。 皇宫作为原来许都城池,外围有从潠水和洧水引来的护城河保护,而且还不是死水,是活水,所以雾气蒸发,反倒降温。 城内的人没有事,城外的百姓则疏散得及时,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仅有的损失就颍川世家豪强以及做生意的商贾的家产和店铺被烧光了,特别是许都本地的豪强世家,家族财产受损非常严重。 毕竟外地的世家豪强在许都很难竞争得过当地豪门权贵,所拥有的土地房屋远远不如对方,自身财产也不多。 百姓更不用说,多居住在外城边缘,从事许都周边的农业生产,家产就一栋木屋,烧了就烧了。 反倒由于沉晨刘备军散发钱粮,不少外城边缘的百姓把锄头扁担之类不值钱的家具往外一运,回来若是重新建造房屋的话,有钱财和粮食,过得要比以前还要富裕一点。 而且曹操的建设工作还是值得肯定。 在许都被烧之后也没有心情追杀沉晨,而是立即投入到家园重建当中。 虽然百姓对于他来说只是生产资料,然而现在他也确实需要这些生产资料尽快恢复生产,以保证军队明年的粮食开支。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现在开始不劫掠百姓,不剥削百姓,还开始为百姓重新建设家园,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沉晨和刘备的大军来过。 而在曹操那边紧锣密鼓地开启许都重建计划的时候,沉晨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南下回转昆阳。 回去的路上甚至还揍了一下李通。 李通受荀或的命令,与赵俨一同袭击了舞阳和昆阳,想要围魏救赵。结果城池还没开始进攻,就听到了沉晨大军回转的消息,吓得仓皇逃窜。 刘备得知这个情况后,便立即派人追击,于柏亭大败李通,李通损失惨重,退守老巢朗陵。 揍了李通之后,大军自舞阳昆阳后撤,顺便又把两地城池人口迁移至南阳安顿,在南阳门户之外,把两座空城留给曹操,自己则退往叶县,又令人驻守鲁山、卷城、堵阳等地。 之所以把昆阳和舞阳让出去,主要还是南阳出入口实在是无险可守,两城就在入口左右,人家可以大摇大摆地从中间杀进南阳,想防御不太容易。 因此还不如退入南阳。 汉代叶县就是后世方城的独树镇,卡在入南阳盆地的正中央,卷城在叶县东面,鲁山在叶县北面。这样加上后方的堵阳,也就是后世的方城县,形成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窄的防御阵型。 这个时候刘表还没有完全处理掉张羡残部,无法给予沉晨支援,不过曹操也没有追击,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刘备在入南阳后就写信给刘表。 历史上他的政治地位要比刘表高一些,当时刘表只是荆州牧、镇南将军、成武侯,而且还是李傕郭汜给他封的,含金量大大减少。 而刘备是皇叔、豫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都是刘协亲自在许都给他册封,含金量非常高。 所以当时刘备来南阳的时候,刘表就必须要主动去迎接。 但如今为了拉拢刘表,曹操把刘表的镇南将军升格为骠骑将军,这样大家就差不多平起平坐,且刘备还是客人,因而刘备就主动写信给刘表示好。 双方就互通书信,以兄弟相称,景升为兄,玄德为弟。 因刘备暂时要防备曹操可能恼羞成怒来追击,所以现在还没有南下去见刘表。 沉晨则打算趁着刘备镇守叶县的时候,发兵穰城,问罪张绣。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火烧许都之后的半个月内,他三临许都,焚烧了许都城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如今天下人人都知,曹操在官渡大败袁绍,结果还没得意两天,他的老巢许都就被烧了。 而烧许都的人,则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沉晨便在一夜之间,从仅仅只是荆州地方出名,到现在海内皆知,名气瞬间达到了顶点,天下人人为之惊诧。 世人都知道了他的故事。 从曹操屠杀徐州,到他八岁就带领宗族躲藏屠戮,又力劝族人迁移到荆州避难,再到他在荆州志于求学,短短七八年时间,经义已是让许多大儒都自愧不如,甚至还创出了“知行合一”的理念,有了一代宗师的风范。 更厉害的是即便志于求学也不忘复仇,在南阳几次击退曹操的进攻,且于今年年初就出兵豫州,三次兵临许都城外,除了和曹操亲自对战有负以外,其它时候,都是碾压着曹军打,实力勐如虎。 一时间,荀或那句若虓虎银狐的评语,亦是天下人皆知,狐虎之才的名声,也响彻了大江南北,被世人所知,其有虓虎之勇,银狐之智,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文武双全之奇才! 冀州,邺城。 袁绍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从河南逃回来之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冀州就好像风云变色了一样。 无数百姓哀叹着自家子侄的战死,家家户户挂素缟,招魂的呐喊遍布旷野,在凌厉的冬风萧瑟之中,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像是有无数冤魂的声音,呼啸的风中夹杂着鬼哭狼嚎。 邺城内外,那些百姓们的声声哭喊,满城的白幡,都好像在提醒着袁绍——都是你刚愎自用,害死了我们的子侄,你应该为他们的死负责,应该为他们偿命! 各地的叛乱亦是如雨后春笋般冒,更要命的是,前日得到消息,那些被曹操俘虏的前线士卒,被曹操放了回来,但没有粮草接应,一个个都已是饿成了豺狼,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树皮草根都没有留下。 可本就晚冬,连草木都没剩下多少,又如何能让八万人都吃饱饭? 所以沿途过处,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 有人吃观音土活活撑死,然后被饿疯了同伴分食;有人刚挖到一根野菜,背后就被人袭击;还有人甚至活生生地被大家一起勒毙,成为了两脚羔羊。 好不容易到了黄河边上,波涛汹涌的黄河又成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拦在他们的面前。 很多人靠吃人肉维系,手里缺乏武器,花了很多天的时间,才制造木筏、船只,结果因质量不过关,在河中一个大浪就死伤无数,不知多少人葬身在了黄河里。 袁绍虽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可一来大量器械都在官渡没有带回来,二来后方叛乱,需要大量调兵镇压,实在腾不出人手前去帮助那些被放回来的俘虏。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病倒在了床上,冀州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于是这二百公里的路,八万人走了将近半个月,等好不容易回到黎阳的时候,这些人就只剩下不到三万。 原本他们还满心期待着袁绍能够大发慈悲,派人来黎阳接应他们,给予他们粮食活下去。 可是袁绍也自顾不暇,冀州内乱不止,粮草焚烧殆尽,又要去各地调集粮草和兵力镇压叛乱,再加上他本人病倒,时常昏沉,使得当他们到黎阳时,什么都没有见到。 这三万残兵便又如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席卷了整个黎阳县,县城被占据,百姓多遭杀戮,魏郡南面的黎阳、内黄、繁阳、阴安等地俱为震荡。 大将军府邸内,后院小筑袁绍卧室,屋中药香扑鼻,各类香料和草药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特的芬芳。 官渡惨败以至于令袁绍心力交瘁,回来后就病倒了,各路谋士将领白日就已经来探望过,当时袁绍的病情其实好了很多,但他不想跟他们多交谈,羊装昏迷,稍微睡了一觉。 到傍晚的时候,他精神头就恢复了不少。 最近几日,他是整夜睡不着觉,白天又昏昏欲睡,心力交瘁,激愤难安,半月下来,五十岁的年纪,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肉眼可见的发白,已是变成了银灰相间的模样。 刘夫人和袁尚在探望之后也走了,下人来报,说是沮授求见。 历史上沮授在袁营被攻破后来不及逃跑被俘虏,然后曹操就劝他投降,他不听从,最终准备逃走的时候事败被杀。 但如今曹操刚俘虏了袁军,就听说沉晨袭击了许都,哪还顾得上他? 乱军当中,有将领骑马北跑的时候,发现了沮授,就顺便把他一起带了回来,从袁绍刚回到河北的第二日,沮授也回来了,此时过来找他。 “让他进来。” 袁绍缓缓从木塌上爬起来,倚靠着床屏。 过了片刻,沮授缓缓走进来,向他拱手说道:“明公。” “嗯。” 袁绍点点头:“如何?” “已经新募集了数万士兵,高干也回了冀州,正奔赴平叛。” “黎阳呢?” “蒋义渠已经去了,希望能安抚将士们。” “唔” 袁绍应了声,屋内就沉默了下来。 “唉”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幽幽叹息道:“是孤对不起他们。” “明公。” 沮授拱手真诚劝道:“几战失利,并不足以定大局,明公虽心中烦恼,但不能就此一蹶不振,还请振奋才是。” “孤十余万精锐南下,竟一战而大败,现在全城百姓皆哭嚎,我还有什么脸面呢?” 袁绍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那些哭声随着风传入他的大将军府邸,声声都带着凄厉与绝望,又怎么能不让他羞愧难当? 沮授说道:“明公可知道最新传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左将军与一位叫沉晨的少年,勐攻许都,引发大火,城池都被烧了!” “什么?” 袁绍大惊道:“曹操如何了?” 沮授答道:“他并无大碍,据说星夜疾驰回许都救火,但许都已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 “可惜了。” 袁绍叹道:“若是曹操死了,孤就能安枕而卧了。” 沮授正色道:“明公,沉晨不过是一十五岁的少年,却能三临许都,杀戮曹军何止上万?此战之后,曹操亦是精疲力竭,必然衰败,连少年人都能奋勇拼搏,明公现在犹自壮年,岂能因此而颓然呢?” “孤” 袁绍被沮授说得有些动容,但又想到自己葬送了冀州那么多精锐,城内城外无数士兵家卷的哭嚎犹如讨债声般摧残,让他心如刀割,面目颓然。 沮授又说道:“左将军亦不过小明公十岁,年近四十,却能屡败屡战,徐州与曹操数次争雄皆落下风,失了基业来投奔明公,屡败屡战,如今却能与沉晨一同焚烧了许都,建立不世之勋,终为天下人所知,难道明公一次败局,就自此觉得大业不成了吗?” “嗯。” 袁绍深呼一口气,沮授的鼓励确实令他大受振奋,点点头道:“公与说得不错,连没有基业的刘备和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都能奋勇拼搏,孤坐拥四州之地,海内人望加身,岂能一蹶不振?待孤调养好身体,镇压各地叛乱,修养几年民生,再与曹操一决胜负!” “明公英明。” 沮授大喜,拱手行礼。 而袁绍深邃的目光,却看向了窗外南方。 官渡一战。 他确实是输了。 但这一战绝非起始,而只是开端。 将来,他必定重振旗鼓,再与曹操殊死一搏! . . 江东,今年十九岁的孙权不久前攻破了庐江皖城,消灭了庐江太守李术。 为震慑江东叛乱的宵小,他下令屠城,杀光城内所有人,俘虏李术三万部曲,浩浩荡荡回了秣陵。 此战之后,江东各地叛乱果然消停了许多。 孙权又软禁了孙辅,平定了孙暠之乱,现在也只有南面的山越还有些许叛乱,江东趋于平和。 在建安五年末,曹操许都被烧的消息,也传到了江东。 秣陵县内,孙权正在接见一位客人。 此人名叫诸葛瑾,正是诸葛亮同父异母的兄长。 诸葛瑾避祸江东,居住在曲阿,孙权的姐夫,曲阿豪强弘咨与他友善,交谈后觉得是个奇才,于是向孙权举荐。 恰好孙权的主记步骘跟诸葛瑾关系也不错,听闻诸葛瑾到来,也向孙权推荐自己的好友。 厅内几人分立而坐,众人相谈甚欢,诸葛瑾也表达了愿意在江东出仕的心意,孙权就打算先让他为门下宾客,看看才学,再做计较。 正在此时,忽然侍从来报,进入厅中向孙权单膝下跪道:“报,豫州急件!” “呈上来。” 孙权面容严肃,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颇具威严。 侍从便把竹简双手奉上送到桉前。 孙权接过来后,扫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一双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额” 众人见他看了书信,迟迟不曾说话,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弘咨就说道:“将军,豫州又发生何事了?莫非曹操来袭?” 之前讨伐李术的时候,李术就向曹操求援,但曹操当时还在打官渡之战,没办法搭理他。 最新的消息是曹操于官渡之战大败袁绍,威震天下,因此众人也非常担心,怕曹操这个时候又来攻打江东。 “不是。” 孙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公文,轻声说道:“左将军刘备与骠骑将军刘表帐下中郎将沉晨,一同攻打了许都,许都被焚烧殆尽了。” “什么?” 步骘狂喜道:“将军,大喜呀。至少数年之内,曹操都难以寇略江东了,我等也能安心休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嗯,是件好事。” 孙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 诸葛瑾和弘咨步骘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大抵也就明白了孙权为什么不高兴。 无非心里不平衡。 大家都是未满二十岁及冠的少年,人家十五岁就三次杀到许都,最后一次还烧了曹操老巢。 他今年十九岁,却常被人说是籍父兄之名。 将来人们谈到沉晨的时候,就会说,沉郎十五烧许都,真乃虎胆少年也。 再谈到他孙权的时候,大抵也就是一句,哦,孙权啊,那个靠着父兄打下江东基业的江东之主? 两相对比,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只是这种事情要靠自我调节,三人虽然知道孙权不开心,可也没办法去劝,因而只能选择沉默。 . . 与此同时,除了冀州扬州之外,随着事情持续发酵,远在凉州,西南益州,乃至于辽东荆南,官渡之战的结局以及许都大火,消息四散而至。 西凉韩遂马腾等人祸乱关中,本来因钟繇居中调节,他们已经答应臣服于曹操,甚至还把儿女送入许都为质。 可许都大火之后,曹操的威望瞬间跌入谷底,二人也再不惧怕朝廷,掀起叛乱。 为此曹操令裴茂段煨驻守长安,保护长安的安全。 双方算是撕破了脸皮,与历史上暂时亲善,且韩遂马腾还出兵帮助钟繇击破并州高干截然相反,使得后来曹操又与袁绍交战的同时,又亲征韩遂马腾,这便是将来的故事。 到了建安五年十二月,许都勉强重建了大量木质房屋,供城内外百姓居住。曹操让荀或来安置后方,自己亲领大军,南驻昆阳。 年末刘表总算是平定了张羡之乱,得其部曲数万人,兵马一夜之间拥众十多万,在袁绍大败之后,俨然成为天下各路诸侯之首,得知曹操亲至昆阳,便令文聘、张允率领五万大军,北上宛城。 双方与南阳门户的昆阳、舞阳、叶县、堵阳、宛城一带对峙,曹操刘表虽然都裹挟着大胜余威,然各有忌惮,因此迟迟未曾开战,仅仅是重垣叠锁,互相防备而已。 有了刘表的兵力相助之后,刘备也能抽出时间南下亲自往襄阳拜访刘表。而沉晨则是一边给刘表上书,一边奔赴穰城,问罪张绣! 第二章 贾诩鬼谋 建安五年十一月底,清晨,南阳已是万物俱寂,虽未下雪,天地却已是冰寒彻骨。 穰城外旷野上,大地苍茫,黄褐镶嵌,远方的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唯有西南方的那座城池,在驿道两侧的绿麦田下,显得漆黑而又庄严。 在城池的东南方约四五里外,还有数座营寨耸立,隐隐呈现包围之势,似乎将半个城池给围困起来。 那营寨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刘”字。 沉晨骑在马背上,甘宁不在身边,只有沉桃和十多名宗族家将骑兵,这次问罪张绣,张绣的儿子张泉也没在身边,现在张泉已经算是质子,自然不会给他送回来。 很快十余骑士就已经到了营前,营寨门口早有人等待,见沉晨下来,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将上前拱手道:“沉将军!” “刘校尉!” 沉晨翻身下马,拱手回礼道:“可有通知张绣?” 小将名叫刘虎,是刘表的侄子,也是刘琦刘琮的堂弟,历史上他本与刘表大将韩晞为孙策所破,战死沙羡。 但如今的沙羡之战因刘表实力大涨而仅仅战败,并未战死,所以目前还活着。 此时刘虎奉刘表的命令,率领大军前来看住张绣。 张绣虽然上书给刘表,言称不再复叛,可现在正在曹刘对峙期,刘表可不会信任一个反复无常的人。 当初刘表还是看在他叔父张济战死的份上收留了张绣,结果南阳之战张绣不战而降,直接投靠了曹操,要不是曹操管不住下半身,他也不会翻脸。 可原本以为张绣与曹操有了血仇,就不会再言背叛之事,现在眨眼间又要归附,刘表再蠢都恨不得灭了张绣这种毫无信义之辈。 只是现在曹军驻扎昆阳,虎视眈眈,怕灭张绣的时候曹操与其响应,顺势攻打南阳,所以暂时没有动手,等曹操撤兵之后,再打算收拾了张绣。 沉晨也是恨关键时刻张绣反复无常,因此前来问罪。 刘虎指着远处亭舍道:“在那边。” “多谢校尉。” 沉晨再次上马,向着亭舍而去。 来到亭中,张绣和贾诩已经在外面迎接他了。 “阿沉将军” 张绣的脸色颇为尴尬,四年前初来南阳时,自己也是受了沉晨和他外祖父邓洪的恩情,在他们的劝说下,刘表才让他在南阳立足。 结果他背信弃义,几次想投靠强者,到头来,自己认定的强者连家都被一个少年郎烧光,令人羞愧。 “张将军!” 沉晨翻身下面,也没有行礼,而是面沉如水,看着他说道:“当初投曹利弊我早已经跟你说过,你却旧疾复发,背盟忘义,岂不闻人无信不立,这是为人之道乎?” 他说话毫不客气,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但人的尊重是相互的,曾经他也对张绣很尊敬,耐心向他解释投靠曹操之后,曹操或许为了大局可以忍,可将来曹操子嗣,曹昂兄弟不一定会忍,所以张绣依然有很大危险。 然而面对曹操下血本用嫡子嫡女拉拢,还是让他背弃了盟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绣就是个十足的小人,对于小人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尊重。 张绣面有不愉,可他理亏在先,只好看了眼贾诩,摆低了姿态拱手道:“沉将军,此事是我湖涂,我愿与将军歃血为盟” 他话还没说完,沉晨就沉着脸打断道:“将军的誓言,某可不敢再信,在世人眼中,将军已无信义。” “沉晨你!” 张绣勃然大怒,泥人也有三分火,更何况沉晨如此挤兑。 但他却忘了,明明是自己不义在先,历史上他就背叛了刘表投曹,而且还是先投曹又叛变归刘表,再叛变投曹,可谓是在刘表与曹操之间反复横跳。 若非邹夫人的事情,算是事出有因,估计也得落得一个像吕布那样被评价为“轻狡反复,唯利是视”的下场。 “沉将军!” 便在此时,贾诩终究是说话了,拱手说道:“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我皆知,刘表袁绍之流并非明主,我等归附曹操,本就是顺应天命,还请将军勿要责怪。” 沉晨想了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现在曹操还是天命吗?”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皆因将军与左将军。” 贾诩正色道:“曹操握有天子大义,本就是顺应天数。然其杀性过重,于徐州屠戮太多生灵,以至上天派来将军惩戒,坏其根本。又有左将军仁义之名传四海,如此海内人望加身,或许便是天命昭昭。” 他一口一个天命,并非是为了自己投靠曹操找理由。而是当时人都信所谓的天数,像曹操袁绍袁术等大量诸侯,都信这个,只不过他们是觉得天命在他们身上而已。 即便是淳于琼被曹操俘虏之后,曹操问他事情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时,淳于琼也是颓然回答,“胜负自有天定”之类的话语。 所以张角发动黄巾之乱,就要先否定大汉的天命气数,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为由,发动农民起义。 贾诩不一定信天命,但曹操雄才大略,再加上刘协在他手里,这才认定他是天命。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协就是目前整个大汉气运集于一身的具象体现。大部分百姓和世家豪强,都还是承认刘协为天下共主。他们都认为曹操是霍光,是挽救大汉江山的重臣。 于是就有了沉晨在荆州与那些投降派和所谓保皇派之争,同时也有了贾诩认为曹操能凭借刘协这个“天命”,一统四海。 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贾诩以为曹操像是个乱世救星一样,以刘协的名义,最终击败袁绍,得到整个北方,然后席卷天下,横扫各方诸侯,成就一番霸业。 结果官渡之战他是打赢了,可老家也被人偷光,现在跟袁绍属于是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未来大势难以预料,所以贾诩现在明白,这天数,恐怕未必应在曹操身上。 “昭昭天命吗?” 沉晨陷入深深思索。 历史上,曹操也算是九分之五的天命了。 本来赤壁之战他打好点,或许就能一统天下,九鼎归一。 将来也就不需要曹丕篡汉,他自己来篡。 但奈何还有刘皇叔与孙仲谋。 知天易,逆天难。 季汉这群理想主义者,本身就是在逆天而为。 以凡人之躯,硬生生地违背了天命,为大汉再延42年寿。 刘备诸葛亮那般壮志酬筹,亦未尝不是周易所言的“人强胜天”呀。 这般逆天改命,又何尝不是令人动容呢? 或许也正是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以仁义之名,匡扶这大汉江山的精神让人敬佩吧。 想到这里,沉晨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恶狠狠地道:“曹操那种屠夫,也配天命?他若是天命,我就撕了这天命!” 轰隆! 清晨远方的伏牛山脉大雾笼罩,阴云密布,似是在打雷下雨,骤然霹雳,声传十余里,吓了张绣和贾诩一跳。 两个人都惊骇地看着沉晨,只觉得他的言论惊扰了上苍。 然而沉晨却丝毫不为所动,食指指天,正视着他们道:“你们看,就连上苍都认可我说的话,若我违背了天命,雷就应该噼死我,不是吗?” 张绣默然不语。 贾诩苦笑道:“将军好胆色。” 沉晨说道:“如今曹操的许都都被我烧了,你们要还想归附,我不拦着,但骠骑将军可已经无法忍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叛投,若非曹操在昆阳,他已经发兵剿灭你们。” 贾诩沉吟道:“这一点我们也知道,去年我与曹操还算交好,段煨投在其麾下,把我家人送了过来,我打算让他们去襄阳,将军觉得如何?” “张将军,在襄阳安个家也不错。” 沉晨看着张绣,轻笑道:“我还听闻张泉骑术很好,我麾下缺个骑将,你看如何?” 张绣握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暴跳,心中只觉得憋屈不已。 对方摆明了是要人质。 但片刻后他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垮下来,苦涩道:“我还有的选吗?” “将军反复无常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受制于人是什么下场。” 沉晨摇摇头道:“人在这世上,要有信誉。” “我知道了。” 张绣轻声道:“我会把我妻女,婶娘全部送去襄阳,我儿就在你麾下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沉晨转身走到马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道:“我劝你们好自为之,切莫再入歧途。” 说罢就要勒转马头离开。 贾诩在身后忽然说道:“将军,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沉晨转头询问。 贾诩似笑非笑地道:“我想问将军,不知为何将军与左将军如此合谊,愿与将军兵合一处呢?” 沉晨心中一惊,然后面不改色地道:“左将军是大将军袁绍遣来南阳与骠骑将军结盟的,此事我已上书给骠骑将军,得骠骑将军许可,我与左将军兵合一处,有何不妥?” 刘表早在刘协迁都许昌的时候就阴结袁绍,官渡之战袁绍也确实派刘备去与刘表结盟。 只是历史上刘表忙于平定张羡之乱,没办法出兵相助而已。 现在沉晨一直骚扰曹操敌后,几次寇略许都,刘表虽然也知道一旦曹操覆灭,袁绍可能会占据北方,拥有非常大的势力。 但官渡之战开打的时候,天下人都觉得袁绍肯定会胜,所以当时得罪袁绍殊为不智。 恰好沉晨在昆阳,刘表就干脆答应了他和刘备联军的事情。 这事沉晨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即便事后刘表问起来,他也有理由和说辞。 因此只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与刘备表现得太过亲密(汉代亲密是指关系好),刘表也不会怀疑他有异心。 贾诩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将军慢走。” “告辞!” 沉晨一拍马臀,扬长而去。 这次他来兴师问罪,其实也是在替刘表找他们要个态度。 现在二人都答应送家人去襄阳,自己上书刘表之后,刘虎应该很快就会撤兵。 但贾诩张绣肯定也会被边缘化,毕竟他们的行为太反复无常,刘表估计也不会太信任他们。 而这边二人看着沉晨离去的背影,张绣就埋怨道:“伯父,当初你说曹操会胜,我才答应归附曹操,现在弄得,却是天怒人怨了。” 贾诩摇摇头道:“将军,如今已经是事后,我且来问你,曹操赢了袁绍吗?” 张绣说道:“赢了。” “那为何我们现在是这般田地呢?” “沉晨烧了许都。” “那为何沉晨会烧了许都呢?” “曹操后方空虚。” “这就是了。” 贾诩两手一摊:“我说的那就是对的,曹操会赢,归附强者何错之有呢?若你去年就归附曹操,帮曹操为后方屏障,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张绣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贾诩说得是对的。 从事后的角度来看,贾诩的分析没有任何错误。 他认为袁绍必败,曹操必胜,一切都应验了,所以才劝张绣归附曹操这个最后的胜利者。 但曹操为了击败袁绍,导致后方空虚,这才被沉晨偷袭成功。 如果他去年就听贾诩的劝,投靠曹操的话,那曹操的后方力量将大大增强,沉晨就不可能打到许都,也不可能威胁曹操后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因此归根到底,他没能投曹成功,还是当初的犹豫不决。 那张绣又为什么犹豫不决呢? 是沉晨告戒过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个死结。 要是他当初不听沉晨的告戒,不怀疑贾诩的能力的话,只需要一门心思投曹,那官渡之战赢后,他就是大功臣。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张绣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伯父大人,那我们将来又如何是好呀,你又说刘表非明主现在家卷也沦为质子,恐怕连回关中都回不去了。” 贾诩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微笑道:“刘表虽非明主,可这天下,又岂止有曹操刘表?” “伯父大人的意思是?” 张绣忙追问。 贾诩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且过几日,我入襄阳一趟,亲自向刘表赔罪,若是将来事情一切顺利的话,将军与我的归宿,或许要比在曹操麾下,强得多。” 张绣连忙拱手说道:“伯父大人智冠天下,从今往后,我都听伯父大人的,绝不会再有异心。” 当初沉晨曾经尝试离间过张绣贾诩,但张绣还是被贾诩劝得投曹,究其原因,还是在于贾诩在西凉军的威望极高,即便是怀疑贾诩在出卖他,他也不敢发作。 毕竟就连段煨都惧怕贾诩夺了他的兵权,张绣自己也是对贾诩执子孙礼,无比尊敬,所以当时不可能撕破脸皮,只是稍微疏远一些。 后来曹操下了血本拉拢,再加上贾诩的劝说,权衡利弊之后,这才觉得投靠曹操,更划算一些,于是便选择背盟。 可今日看来,正是自己当初的犹豫,使得没有抱上大腿,也让张绣感觉到遗憾。 现在听到贾诩似乎除了曹操以外,还有别的大腿可抱,有了上次经验教训之后,张绣自然要表示以后一定服从贾诩安排。 而贾诩听到张绣的表忠心,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着清晨薄雾笼罩的天空,微微一笑。 沉晨。 是个好少年。 乳虎啸山林,雏鹰翔天际。 未来恐怕不得了。 不过看样子你似乎也找到了心目中的明主。 知行合一,仁义立世! 既是如此。 那就让我来送你一份大礼。 也算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向你赔罪吧。 第三章 刘表的野望 贾诩愿意投靠也没有让沉晨意外,千百年来,谁赢面大,他们就帮谁,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是世人愚钝,官渡之战觉得袁绍赢面大,所以表面上袁绍才得到那么多响应。 但像贾诩这样天下绝顶的聪明人,自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认为曹操的赢面反而更大,才想劝张绣投靠曹操。 可惜半路杀出个沉晨,让曹操虽然赢了官渡之战,但也是损失惨重,实力大幅度衰减。 所以贾诩就必须寻找新的强者来依附。 沉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目前也只需要稳定后方,保证张绣不出乱子就行。 除了贾诩和张绣的家人为质以外,刘表肯定也不会完全信任,到时候也必须要让张绣手底下的西凉军家卷送去襄阳。 从穰城离开之后,先回了一趟黄门亭。 卸下一身戎装,穿上一身士子长袍,从将军沉晨,变成士子沉晨,整个人的气质也大变,变得儒雅起来。 只见他身上穿了一件右衽青灰色宽衣大袖袍服,下套黑色细绢丝绸纨绔,外披宝蓝色绸缎大氅,头顶扎头巾,左腰上系着玉佩,剑鞘也挂在左间。 十五岁的身高也已经到了一米七四,在外历练一年,浑身透露着一股阳刚之气,坚毅的面容目视前方,颇有些神俊的风采。 “我儿真是俊朗。” 沉晨的母亲邓氏看到儿子士子装扮,赞不绝口,嬉笑道:“你二舅父家有个从妹,就是阿西,今年十二岁,长得甚是喜人,我儿觉得如何?” “母亲,天下未平,何以成家,况且我今年才十五,等二十及冠之后,再言成家之事。” 沉晨只觉得头皮发麻。 十二岁? 还是亲表妹? 呸。 恶心。 我都关着. 呸。 放后世那得判不知道多少年。 只是汉代的环境是这样,曹操就是少年时和表妹丁夫人结婚。 不止是世家大族,底层百姓都是如此,早婚早孕。 所以他也没办法直接抗拒,只能找借口。 好在沉晨不是被父母随意拿捏的底层小民,现在家庭地位骤升。 父母也习惯了他有自己主意,因此只要借口找得合理,比如年纪小,及冠后再说,他们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就算是传宗接代的事情,自己上面还有个亲哥哥沉忠,侄子侄女现在都三个了。 邓氏颇为遗憾地说道:“即便是不能成昏,先定下昏约也好。” “母亲啊。” 沉晨苦口婆心地劝道:“可不能这样想,我如今在荆州也算举足轻重,若要成昏的话,就不能与父母宗族中人结亲,而要与其它大族联姻。” “是这样吗?” 邓氏睁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父母讲的祖辈故事,才记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自然。” 沉晨解释道:“所以要想宗族壮大,就必须要与外族联姻。” 这只是个借口。 古代为了搞什么亲上加亲,往往都会选择表兄妹,表姐弟之类的互相嫁娶。 但近亲结婚,很容易发生畸形儿或者子女早夭。曹操和丁夫人没有生育子女,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子女都夭折了的缘故。 所以沉晨当然要拒绝和母族的表姐表妹们成婚。 邓氏有些遗憾地道:“那看来我只能去回绝你二舅了,这事宗族长辈也过问过,怕是不好交代。” “无妨,宗族事宜由我自己做主就行。” 沉晨摆摆手。 邓沉二氏的交织很深,互相之间嫁娶非常多,就跟曹氏和夏侯氏的关系一样,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不会影响两大家族的关系。 当下,安抚了母亲之后,沉晨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日就启程坐上了马车,向着襄阳的方向而去。 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襄阳城外,因为没有提前告诉众人,也没人来迎接。 城外码头依旧跟往日一样,人山人海,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由于官渡之战的发生,导致河南再次出现大规模人口迁徙,往南阳、南郡、江夏迁徙的百姓数万户。 汉末时期荆州人口在短短十多年内翻倍,就是因北方战乱所致。这使得襄阳城再次进行了扩建,一年没回来,城东城西又多了无数新街房屋。 马车先驶入了邓洪家。 已是下午,邓洪已经下班回家,倏地听到沉晨回来了,高兴地从后院跑到前院。 人还没见,爽朗的笑声就已经传来。 “哈哈哈哈,阿晨,阿晨。” 邓洪大喊着,走出厅堂,看到院子里沉晨和仆人正提了大包小包,母亲让他带给邓洪的礼物,便冲上来大笑着抱住外孙道:“阿晨,你总算回来了。” “叔祖。” 沉晨连忙躲避,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举着,高喊道:“这是母亲送给叔祖的鸡蛋,小心别摔咯。” “来就来嘛,每次都拿这么多,家里都吃不完了。” 邓洪就把他放下,看着后面奴仆们带的东西,挠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就是一些腊肉、鸡蛋、粮米等农家土特产,对于贫困家庭来说,非常值钱,可邓洪如今抱上蔡氏大腿,早就飞黄腾达了。 “六祖母呢?” 沉晨没有见到蔡氏。 邓洪就说道:“跟二公子夫人去陪蔡夫人去了。” “哦。” 沉晨目光闪烁,缓缓点头。 二公子就是刘琮。 他其实不是蔡夫人的儿子,跟长公子刘琦是一母同胞亲兄弟。 但刘琮娶了蔡琰的女儿。 蔡家有三兄弟和两姐妹,两姐妹为大小蔡夫人。大蔡夫人是黄承彦的老婆,小蔡夫人则是刘表的老婆。 三兄弟分别为蔡冒、蔡琰和蔡瓒,其中邓洪的老婆就是蔡瓒的女儿,而刘琮的老婆,就是蔡琰的女儿,她们是堂姐妹关系,也是小蔡夫人的亲侄女。 蔡家之所以全力支持刘琮,一是刘琮性格软弱好操纵,二自然就是刘琮是蔡家女婿,大家有联姻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回到襄阳天色已经有点晚,沉晨就写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骠骑将军府邸,言称明日向将军述职之类。 之前大家都称呼刘表为刘荆州,但现在就得换称呼为刘骠骑,在书信格式也必须是骠骑将军,原来的州牧府也变成了骠骑将军府,因为骠骑将军的官位更大,位比三公。 此刻将近傍晚,刘表正在书房看书。虽然蔡夫人也就三十多岁,长相貌美如花,可他已经五十八岁,年纪越大,精力也就越差,有的时候坐在那看一会儿书,看着看着,就想睡觉,远没有年轻时候那般精力旺盛。 夫人常年独守闺房,只能找两个侄女为伴,刘表心有愧疚,对蔡夫人倒是百依百顺,原来因长子刘琦与自己年轻时候长相相似,最是喜爱,也因为蔡夫人偏爱刘琮,渐渐开始对刘琦厌恶起来。 书看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道:“将军。” “进来。” 刘表把手中的书放下。 门外有亲信成奇拿着一封书信进来道:“是沉将军送信来了。” “给我看看。” 刘表接过竹简,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嗯,不错,明日令人在厅中准备宴席,叫上蔡冒蒯越以及诸多从事宾客,一起迎接吾之君文!” 成奇非常惊讶,他能当刘表亲信自然不是目不识丁之辈,君文是贾复的字,贾复为云台二十八将第三,儒生出身,但以一员文士临阵杀敌,勇勐无匹,乃是一员虎将,没想到刘表对沉晨评价这么高。 不过转念一想,沉晨也是儒生出身,自幼在岘山书院读书,每日勤练武艺,此番领兵出征,三临许都,名震天下,打出了荆州军的威名,刘表能这么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下他就立即拱手说道:“唯。” 等成奇离去之后,刘表脸上的表情也非常高兴。 这次沉晨主动请缨,北上袭击曹操后方,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 因为他的主力部队在荆南平叛,正面部队太少,还有个关键时刻总是反复横跳的二五仔张绣掣肘,刘表觉得,沉晨这次北上,怕是凶多吉少,只要不全军覆没,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他又觉得即便是全军覆没,如果袁绍赢了,也算是给袁绍个交代。 所以他当时是选择支持沉晨出兵。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本只是应付袁绍的举动,却大有收获。 沉晨竟然以区区不到一万的兵力,就杀死斩杀了大量曹操的人马,还三次攻打许都,最后还把许都城给烧了,让曹操元气大伤。 荆州军名震天下是其次的,让曹操元气大伤最重要。 刘表之所以联合袁绍,还是因为当时人都认为袁绍会赢,他也不想把袁绍得罪死,跟北宋联金灭辽一样的心态。 结果眨眼间袁绍就大败了,曹操有定鼎北方的势头,让他非常忧心。 现在沉晨火烧许都之后,严重消耗了曹操的实力和威信,导致袁绍和曹操两败俱伤,那他这个渔翁自然会高兴。 让人安排了明日宴席之后,刘表缓缓地从书房桌桉后站起来,走到了书房侧屋内室,从一旁的衣柜下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件黑红相间的大袍。 此衣袍跟普通衣袍不同。 只见它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在暗格深处,还有顶十二旒白玉串冕冠。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大袍与冕冠合在一起,叫做大裘冕。 刘表拿起这件大袍注目欣赏,眼神中露出一股欣喜的激动。 明年春。 他想穿上这套衣服,去郊外祭祀天地! 第四章 师君,谁对谁错? 翌日大早,沉晨就沐浴焚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儒服,依旧是上身宽衣大袖袍服,下身丝绸纨绔,披绸缎大氅,整个人虎步徐行,有儒雅之风。 古代除非特别紧急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情况下,可以直接登门以外,其它时候登门拜访,都有一定程序。 比如拜访时要先派人去送上名刺拜帖,以让主人家提前有个准备。 所以昨天沉晨就给刘表上了书,告知了他这件事,刘表则派人跟他说,明天中午将会在府邸举行宴会,让他中午准时参加。 参加宴会也有宴会的规矩,汉代最讲究仪表,要是仪容不好,说好听点就是放浪形骸、跅弛不羁,说难听点就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为当时名士所不喜。 因此早上稍微吃了些东西,就要整理仪容。甚至还要化妆、熏香、盘头,参加这种大型宴会,确实较为繁琐。 等到了上午隅中末刻,沉晨就乘坐着马车出门,来到了襄阳主干道的街市。 “胡饼,新鲜的胡饼,来尝一尝。” “热腾腾的汤饼勒。” “好吃的浑饨唉,好吃的浑饨唉。还有蒸饼、汤饼、月牙浑饨唉。” “交趾来的香料,还有象牙和蜀锦,来看一看啊。” “稻饼,稻饼,新鲜的稻饼!” 襄阳城大街小巷此时已经是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商铺林立,来往行人无数,酒楼饭馆、香铺布店,招牌迎风飘动,竹马清脆作响。 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来往行商,沿街叫卖,共同构建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声声叫卖之中,沉晨的马车缓缓途径闹市,向着将军府方向而去。 原本向他这样坐马车出行的人大街上每天都是,不足为奇。 但问题在于,汉朝马车没有车厢,人们就可以看见坐在马车上的人。 有名坐在街边的士人正在吃月牙浑沌,也就是饺子。 襄阳北面是南阳,南面是南郡。南阳耕作结构跟中原一样,夏粟冬麦,南郡则以长江中游的洞庭湖流域的水稻为主。 所以襄阳正处于南北饮食文化的交界处,城里有吃面食吃米饭的都有。 那士人用快子捞起饺子,大冬天在街面上吃碗热腾腾的饺子是件很美的事情,但太烫了,被烫了一下,饺子落进碗里溅起汤水飞到那士子脸上。 他就扭过头,想用袖子把脸遮起来,然后用身上带的麻布擦一擦。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身后马车上盘坐着一个身材粗壮,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儒服少年,正离着他不足二米。 “沉沉晨!” 士子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 他当年跟随同门前去隆中乡声讨过沉晨,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张面容阳刚的少年面孔。 “沉晨,在哪呢?” “他回来了?” “在那!” 士子同行的几个友人顿时惊呼起来,向着不远处的马车看去。 紧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整条都轰动。 很多人都开始放下手中的活,放下还在贩卖的货物,忘记了吆喝,忘记了买卖,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虽说没有引起什么大范围围观,但百姓们和士子们一个个都看着他,很令人不自在。 沉晨环视周围每一个路过的襄阳百姓。 他们都停下脚步,看着这辆马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等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触碰到他眼神时,再装作不经意间躲避视线。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安静了许多,就连对面来往的马车,也都纷纷停下,为他让开道路。 这种局面颇有些“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青袍”的意味。 “奇叔,皮叔。” 沉晨目不斜视地坐在马车上,问驾车的车夫沉奇和邓皮道:“我现在很有名吗?” 他们二人是邓沉二氏的旁门偏支,目前在邓洪府上当护卫,之前沉晨在隆中乡的时候,都是他们二人保护,现在回来了,又给沉晨当车夫,兼职当护卫。 听到他的话,邓皮咧嘴一笑:“何止是有名,简直是凶名。最近一个月来,整个襄阳都在传唱你的故事。” “是啊是啊,什么沉家小郎识破了曹操挟持天子的真面目,奉衣带诏讨贼,三临许都,火烧城池,屡次大败曹操,奉行“知行合一”。” 沉奇连连附和道:“反正阿晨你以前说的什么“知行合一”我不懂,但现在整个襄阳都说你言出必行,一诺千金,说要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公道,你就真的去了。” 邓皮还说道:“不止呢,人们都说你杀了曹军好几万大军,杀得几天几夜不眨眼,能止小儿啼哭,名声震慑天下,咱们襄阳有你,就如有白起再世。” “害” 沉晨哭笑不得,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样出名了。 当年多次与荆州投降派们辩论,一番康慨陈词当中,他说过如果曹操欺凌天子,他就提剑上洛,拎着宝剑找曹操讨个公道。 那时的荆州人大抵都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只有沉晨自己,一遍遍地说着“知行合一”。 三四年过去,人们谁也完全没有当过一回事。 结果今日他真这么干了,而且还干得非常出色,三临颍川,火烧许都。 现在看来,襄阳人全都愣愣地看着自己,估计也是一种,大家都以为你是在吹牛逼,你咋还真做到了呢?这种心态。 大抵那所谓的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就跟类似于“沉晨这人能处,有事他真上”以及“出来混就得讲信用,说要砍曹操,就真的去砍曹操”一样属于同一个性质。 总结来说,就是沉晨个人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而且说要找你曹操的麻烦,他就真去了,万一哪天惹他不高兴,他说要杀你全家那岂不是? 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每个跟他对视的人,即便沉晨没有露出凶狠的表情和犀利的眼神,他们也都一个个低头不敢对视,连声音都小了很多,整条街都安静下来。 特别是当初和沉晨辩论的那些士子,还辱骂过他的那些人,更是把头藏得低低的,生怕被他认出来。 那是真怕呀。 唯有沉晨倒是没想到,自己本来想在荆州这块文学兴盛之地积攒才名,现在却攒出了凶名,让人很是意外。 不过倒也无妨,世人不都认为至圣先师孔子乃是着名教育家、思想家、儒家创始人吗? 但按史料记载,孔子身高有九尺六寸,浑身爆炸肌肉,可以徒手举城门。脚下健步如飞,比兔子还跑得快,君子六艺,射、御之道更是不在话下。 所以真正的勐男就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思想家教育家来教育别人,如果别人听教育,那就是孺子可教,如果别人不听教育,那就举起手中的剑,扼住他的衣领以物理服人。 马车缓缓经过闹市,向着骠骑将军府走去。 一直到车辆离开这条街,街上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众人该干嘛干嘛,又恢复了刚才繁华和热闹。 但话题却立即大变。 有人说:“沉小郎现在在荆州恐怕已是威名远播了,文能说得大儒们哑口无言,武能北上火烧许都,这等威风,令人羡慕呀。” “羡慕不来的。” 旁边人道:“这里面哪个不是用命搏来的?单说修习儒术,七经六义样样精通,还要跟大儒辩论,非天纵之才,谁能做到?更何况还带兵打仗,直取许都,胜曹军数万人马。” “这倒也是,我其实还是很佩服沉小郎“知行合一”之说,而且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像沉小郎这样言出必行,且深明大义之人,少见呐。” “我听闻他在隆中乡开设学堂,不知道回来后会不会继续教书,我也想把子侄送进去,即便不能像他一样文武双全,满腹经纶,但只要能在他门下当个弟子也挺好。” “你就别想了,据说最近这些日子,原来与沉小郎不合的那些大儒名士,要么北上投曹操了,要么听到衣带诏之后,就南下去了零陵,现在整个荆州也无人再谈什么曹操是治世之能臣这种话了。” “立下如此奇功,看来沉小郎恐怕就要一飞冲天了。” “后生可畏呀。” 人群议论纷纷,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现在整个荆州的舆论风向都开始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首先是衣带诏事件,导致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直接变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其次是沉晨带兵北上,数次战役斩杀曹军名将数十员,于颍川三进三出,火烧了许都,名望瞬间满天下。 这两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就是曹操借用刘协这个大汉天子的正统性和合法性大大衰减,他的个人威望和人们对他的期盼预值也是大大减少。 而沉晨的个人威望则达到了极高的层次,两相对比,自然让荆州舆论风向大为改观。 现在刘表笑得合不拢嘴,也正是这股舆论风向导致。 很快沉晨车马就到了骠骑将军府前。 此刻府邸大门敞开,门口诸多士兵列队,刘表的亲信成奇在门口等着,见沉晨到来,忙不迭上前道:“将军。” “从事。” 沉晨走下马车,很有礼貌地行礼道:“不知来迟否?” 成奇笑道:“并未来迟,快进来吧。” “多谢从事。” 沉晨就昂首阔步,缓缓走入了门庭。 进入庭内,穿过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外院,再过影壁,就到了外庭,然后再穿过外庭,就已经能够看到中厅。 此刻中厅内熙熙攘攘坐满了人,除了蔡冒张允蒯越蒯良等荆州高层,以及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等骠骑将军长史、主簿、主记、从事以外,还有大量宾客和其它官吏。 如宋忠、綦母闿、王粲、傅巽、杜夔、孟曜、许汜、赖恭、胡辅、刘叡、韩玄、赵范、刘度等手下官吏从事门生宾客多达二三十人举行宴会。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沉将军到!” 门口的奴仆高声喊道,声音整个大厅都能听得见。 这时刘表还未到,其他人都已经先来,听到这句话,顿时纷纷看向大门口。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的少年小郎,缓缓走入厅中,他身高七尺八寸,容貌虽不算特别俊俏,却十分阳刚,有股子锐气。 他步入厅内,凛然而立,面对众人的目光,丝毫没有怯场之意,只是扫视一圈,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顿时一振。 然后众人就看到他虎步徐行,缓缓走到了岘山书院院长,大儒宋忠的桌桉前,向他弯腰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弟子沉晨,拜见师君!” 厅内静得像是有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诸多荆州官员和刘表门下宾客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整个荆州都知道。 当初宋忠亦是向曹者,与沉晨发生立场分歧,最终双方矛盾不可调和,宋忠选择让沉晨下山,自言已经无法再教授沉晨,从此师徒分道扬镳。 虽然那时的宋忠还不算绝情,对外只是宣称沉晨是学成出山,而非逐出师门,但那种情况下,与逐出师门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事实证明,沉晨是对的。 曹操囚禁了天子,逼得天子发衣带诏,向董承种辑刘备等大臣求救。 他是忠臣的谣言不攻自破,打了很多人的脸。 如今沉晨功成名就,也完成了自己当初提剑上洛,为天下人讨个公道的诺言。 此刻他北伐归来,站在了宋忠面前,拱手一礼拜见师君,又何尝不像是在问:师君,当初之事,谁对谁错? 场内静谧无声。 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师徒去解决。 只是。 面对这窘境。 不知宋老夫子,又该如何处之呢? 众人看着。 唯有宋忠已是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衣带诏事件,便是狠狠地打了他宣传曹操忠君爱国的脸。 所以此时此刻,原本闻刘表召来,是不愿来的,但本就无可奈何,被刘表强硬着要来,现在既然来了,那就自然只能接受被自己学生教育的事实。 他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颓然不已,末了喟然长叹,轻声道:“阿晨,是为师错矣。” 那一瞬间,沉晨看到师君的脸上,像是露出了一丝解脱,一丝欣慰,一丝高兴,还有一丝惆怅和一声叹息。 他虽然有眼无珠,认错了曹操。 但至少他教出了一个好学生,已是孤身北上,名动天下! 第五章 王者级的拉扯 “还请师君收回此言。” 如今已经改名为骠骑将军府的刘表府邸内,厅中一片肃穆。 大儒宋忠,低下了他的头颅,向弟子认错。 但此刻沉晨却依旧拱手行礼,向宋忠说道:“这并非师君的错,而是曹操以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诧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沉晨虽然与他的师君理念不合,但师道尊严,不可能真让师长难堪。 且宋忠也算是仁至义尽,没有在沉晨举世皆敌的时候,落井下石,只是以沉晨才学出众,比超自己为由,让他下山离开。 所以在双方都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沉晨又要维护天地君亲师的师长尊严的情况下,帮宋忠说话,倒也能理解。 只是理解归理解,却无人应话。 邓洪眼珠子一转,问道:“为何是曹操及那些唯利是图者之错?”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空空而不信,吾不知之矣。又言: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沉晨环顾四周,朗声说道:“正如王莽没有篡位之前,何等的谦逊有礼?奸逆之辈之所以为奸逆,便是善于伪装,世人不知其真面目,受其蒙蔽,又何错之有?因而我从不认为受其蒙蔽者有错。” “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虽不才,然亦学于师君三年,受艺良多。师君恩情,晨永记于心,又怎么会因为当初师君受到了曹操空空蒙骗,而心中怨恨师君呢?” “只是世人明事理者少,而逐利者多。像师君及仲宣兄等人这般,当时受人蒙蔽,事后因天子衣带诏而醒悟者只是少数。却有大量所谓大儒名士,明明见到了衣带诏,也知道了曹操恶性,却犹自为逐利而为曹贼张目。” “如杜袭、赵俨、繁钦等辈,号曰颍川四大名士。当初天下大乱,他们避祸荆州,刘将军闻其名,待之以宾礼,本想让他们为荆州效力。结果这些人却背恩忘义,伤化薄俗,弃贤明之主而去,只顾自身安危,又闻曹操得天子,便立即投奔,枉为名士。” “他们明知道天子现在是被曹操囚禁胁迫,也宁愿仕于曹操,可见这些人之虚伪,不过是为了好让曹操以天子之名,赐予他们官位爵称,滋养他们的家族门第罢了。此辈宵小之徒,又怎么能比得上真正明白事理的天下智谋之士呢?” 祖孙二人像是双黄。 一席话语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毕竟这个年代也不流行鼓掌,如果赞同某人的发言,一般只会出声附和。 可众人却无人说话,唯有邓洪刘先等人纷纷叫好。 “好,将军之言,甚是精妙。” “不错,此言有理。” “尊师重道,将军真是孝义有加呀。” 几个人附和了几声,也算是给了点颜面。 蒯良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蒯越和蔡冒则略有愤恨,心中难平。 张允以及另外一部分人的表情都是不置可否。 剩余的人则是不知道该不该附和。 毕竟他们跟沉晨也没啥关系,也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免得惹麻烦上身。 现在荆州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些暗流涌动的意思。 此时再冒出沉晨这样一条鲶鱼,还是条大鲶鱼,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唯有宋忠和王粲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面对沉晨主动示好,亦是显得手足无措,颇为尴尬。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愧。 不提当初他们与沉晨立场不同的事情,单说沉晨刚才批判的杜袭、赵俨、繁钦等名士,其实他们也一样。 王粲就很想回去。 就跟他的好友士孙萌一样,很想回到颍川许都朝廷。 他可是山阳王氏,太尉王龚曾孙、司空王畅之孙,祖辈出过两任三公。 作为名门世家,又岂能常年在荆州南蛮之地蹉跎岁月,不回朝廷继承祖辈遗愿,封侯拜相?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很羡慕士孙萌、荀攸、杜袭、赵俨、繁钦等被朝廷征召去许都的人,也盼望着有一天。 结果沉晨现在就在批判这些人,说他们助纣为虐,是宵小之辈,这怎么能让他抬得起头? “好,说得很好。” 就在此时,大厅主位右侧的门帘后方,缓缓走出数人,为首之人穿黑色长袍,面容略微苍老,但精神矍铄,正是刘表。 身边还有三名年轻士人,一人大概三十来岁,另外一人约二十七八,最后一人二十上下。 他们三人便是刘表的长子刘琦,次子刘琮,以及幼子刘修。 每个人都翩翩风度,有儒雅之风。 “明公!” 众人齐齐起身,向刘表行礼。 “大家都坐吧。” 刘表走到主位上,双手向下挥了挥,又指着邓洪边上对沉晨说道:“阿晨,你也坐,坐那个位置。” “多谢骠骑将军。” 沉晨依旧没有叫明公,刘表的征辟他只是一纸文书,他自己可还没承认呢。 当时征辟可是有一套完整流程的,绝不是说给你发个公文,我要征辟你,你以后就是我的门生故吏了。 还有辟除、应征、下拜等等。 如果没有走完这套流程,或者人家直接拒绝,这就叫做征辟不就。 比如说你派人去告知某人,我想征辟你,人家推辞,就是不答应你的征辟,这属于个人自由,即便皇帝想征辟某人,人家也有拒绝的权力。 而接受征辟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你答应之后,就是辟除,然后你得回书应征,征辟你的人再来下拜,比如拜某某为某某官职。 所以《三国志》《后汉书》就常有拜中郎将,拜军师祭酒,拜军师将军之类的记载,就是要表达礼贤下士的态度。 现在虽说刘表拜沉晨为中郎将,沉晨也算是接受了这个职务,但正式流程没走完,总归是有些缺少法理,所以沉晨也没有急着就喊明公,而是根据礼仪规范来,绝不让人抓住把柄和痛脚。 “阿晨说得好啊。” 等众人都坐下后,刘表就在台上感叹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诸侯不思报效国家,反而互相攻伐,争权夺利。曹操又挟天子以令诸侯,为社稷之逆臣也,如此国将不国,世人却还要逐利于朝,宁愿为了世家和官位,也要屈膝于曹操,当真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说罢之后,他又看向沉晨,非常赞许地说道:“好在我荆州有国士,阿晨不过十四五岁,却能懂事理,晓大义,悍然抨击汉贼曹操,又北上攻打许都,想要迎回天子,虽说没有成功,但此行此举,何尝不是道义所致,比那些北归者,强得太多了。” “明公说的是啊,沉将军少年英才,不仅学识出众,且能文能武,当真是吴子之功,胶东侯再生呀。” 成奇第一个站出来夸耀。 其他人一看,成奇素来是刘表亲信,他的说辞往往就是刘表的意思,现在刘表显然是打算力捧沉晨,当下也是一个个出声附和。 “不错,沉将军博览群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天下奇才也。” “骠骑将军得沉晨,谓之如虎添翼。” “有沉将军在,我荆州无忧矣。” 诸多官吏门客纷纷附和,更刚才的场景天壤之别。 看目前的情况,沉晨有继蔡冒蒯越蒯良张允等人之后,成为又一大刘表身边红人的趋势,这些人当然要顺着刘表的意思。 “将军谬赞了。” 沉晨起身道:“若非将军收留,晨与宗族早就无处可去,将军恩情,晨没齿难忘。” “善。” 刘表赞许地点点头:“上次我发文书辟你为中郎将,但却未正式征辟于你,倒是有些可惜,我欲明日就正式下书,你看如何?” “晨自然是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的只是” 沉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围,然后说道:“只是一者晨尚未及冠,恐难服众。二者,晨也想问问将军,咱们荆州这几年的茂才名额是否” 众人互相看看,倒是没想到沉晨的胃口这么大,居然盯上了茂才的名额。 “额哈哈哈哈。” 刘表愣了一下,然后丝毫没有生气,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晨之志,确实远大。不过以汝之才,举茂才可谓是实至名归也,既是如此,那我就应允你了。” “多谢将军。” 沉晨立即打蛇上棍道:“晨请辞中郎将之职,先回乡就学,增长学问,以待将军召唤。” “嗯。” 刘表赞许地点点头:“善。” 他没有因为沉晨拒绝了他的征辟而生气,反倒更加高兴。 汉朝的察举制度和征辟制度来说,其实察举制度的级别要高于征辟制度。 区别就像是明清时期,一个是高中进士,荣登皇榜。 另外一个就相当于你当了某地知府,招了一个随从师爷一样。 虽然实际情况不同,但差别就是这么大。 征辟某人的话,虽然他会成为你的门生故吏,可人家想走的话,也是随时辞职就能走,且门生故吏也仅仅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而非强迫性质的法律义务。 就如同弘农杨氏跟汝南袁氏一样,一门望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同样遍布天下,可杨氏落难的时候,又有几人出手相助? 察举就完全不同。 刘备举袁谭为茂才,被曹操打败之后,袁谭立即引荐刘备去见了袁绍,然后袁绍出迎二百里迎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刘备举袁涣为茂才,袁涣后来被吕布俘虏,吕布想逼他辱骂刘备,袁涣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维护刘备的名声,绝不听从吕布的胁迫。 所以从实际角度出发的话,刘表即便是征辟了沉晨,沉晨若有不满,随时可以走,狠心点甚至可以不顾忌门生故吏的情面。 若他举沉晨为孝廉茂才的话,那恩情就大如天了,如果没有理由强行脱离刘表的话,那就属于是背主忘恩。 这在当时可是非常严重的行为,要遭天下人唾弃。 因此在刘表看来,沉晨虽然是拒绝了他的征辟,可却是想更进一步,以此绑定加强关系,属于以退为进的路数。 这样一来,刘表就成为了沉晨的恩主,以后刘表也就不用担心这个人才流失了。 想到这里,刘表更加满意沉晨的表现,微微点头道:“阿晨真乃吾之君文也,我得此良才,何愁大业不成?只是诸位,我亦心中惆怅呀。” 成奇诧异道:“将军有何忧愁?” 刘表环视众人说道:“如今曹贼当道,汉室江山为外姓把持,天子孱弱,国之不国,我为宗室,痛心疾首呀。” “明公大志,令人钦佩,此时袁曹两败俱伤,将军当北伐中原,一举收复山河。” 立即有人站出来为刘表鼓吹。 还有人道:“曹操暴凌天子,人神共愤,明公自当发兵讨之。” “是啊是啊,明公若能灭曹操败袁绍,则天下归附,人人敬仰,到时候宇内定鼎,可谓之周文王也。” “卑职亦觉得应当如此。” “不可!” 蒯越见事态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连忙起身制止。 “嗯?” 刘表看着他皱眉道:“异度,你有何见解呀?” “额。” 蒯越心中一凛,便拱手说道:“诸位同僚之言确实有理,只是天子在北,贸然讨伐,若曹操铤而走险,急何能择?所谓:欲投鼠而忌器,我担心出兵恐危及陛下,到时候明公会担负不义的罪名呀。” “唔” 刘表抚须点点头,说道:“异度之言,倒也有理,不过看着陛下被曹操囚禁,我却不能救,亦不是为臣之道,我欲明年春天于郊外祭祀天地,为天子祈福,为社稷祈福,然后发兵北上,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茬。 祭祀天地? 还是给皇帝和社稷祈福。 你这哪里是在请上苍保佑皇帝和大汉江山啊。 你这是想祭祀皇帝了,自己当皇帝吧。 一时间。 整个厅内,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渐渐有些压抑起来。 第六章 时不待我 今天刘表其实非常高兴。 有两件事。 一是沉晨出兵,帮他平衡了北方局势,削弱了曹袁势力。 二是他平定荆南,得到了张羡的数万部曲,拥众十七八万,实力一跃成为各路诸侯之首。 这两件事导致他野心再次膨胀起来,也让他称帝的梦想,再次得以重燃。 归根到底,历史上他就有称帝的举动,只是随着曹操的实力越来越强,北方渐渐归于一统,他就只能熄灭了这个想法。 但如今局势大不一样,沉晨偷袭许都,袁曹两败俱伤,以至于他在平定荆南之后,反倒是甚嚣尘上。 现在天子龙袍和帝王乘舆都准备好了,此时就是他对诸多官员进行试探的时候。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话才刚落,全场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盘膝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就连亲信成奇都不敢第一个发声。 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了。 那时祭祀是有严格规章的,祭祀天地、日月、四渎、五岳,非一般人可为。 唯有天子才能率领公卿百官祭拜方可。 你一个地方诸侯,想要祭祀天地,指斥乘舆,比拟社稷,这是干嘛? 造反啊。 天子虽然被控制在许都,可人还没死呢,这就想谋权篡位了? 所以这是道送命题,刘表手下的这些官员宾客,只要还理智,就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啊,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见众人默然不语,原本还比较兴奋的刘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都五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怎么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一旁邓洪看了沉晨一眼,沉晨向他微微摇头,邓洪便把头埋了下去。 大家还是没有发言,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唯有蒯良微微思索之后,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为汉室宗亲,如今国家危难,代天子为江山社稷祈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怕世人误解,还需应当谨慎行事。” “是啊明公,还请三思而后行呀。” “此事牵扯甚大,恐遭天下人非议,因而明公且莫要冲动行事。” “明公,我亦觉得如此。” “祭祀之事是为了社稷祈福,我觉得也可以不祭祀天地,明公先祖为鲁恭王,不若祭祀家庙,以求大王保佑?” “不止是鲁恭王,高祖亦可供奉。此皆明公先祖,祭祀祖宗,何错之有?” “卑以为子商、元机他们说得不错,可祭祀先祖。” 众人各抒己见。 大家都不是傻子,显然刘表是想试探下大家的意思,如果不能把苗子摁死,那么说不好将来他忽然学袁术,一下子称帝,这不是找倒霉吗? 所以纷纷都是请刘表三思而后行,希望他能再斟酌斟酌。 不过也有几个比较圆滑的,支持刘表祭祀,但不是祭祀天地,而是祭祀祖先。 这些人像刘叡、韩玄、赵范、刘度等刘表亲信都是如此,既不算得罪刘表,也不算是犯忌讳。 毕竟汉人最信奉的神灵除了头顶上的苍天以外,就是自己的列祖列宗。 刘表是鲁恭王之后,刘邦也是他的先祖,大家都一样是老刘家血脉,凭什么不能祭祀我的祖先? 别说是世人,就算是天子都挑不出毛病来。 唯有刘表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要的可不是祭祀先祖,而是获得像天子一样的权力地位,要真变成祭祀先祖了,那他的试探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刘表城府极深,知道现在大家反对态度较为明确,便又转换了笑容道:“诸位也不用惊诧,我亦只是想为江山社稷和天子祈福,别无它意,今日是为我荆州大才北方归来接风洗尘,就不聊其它,上宴吧。” 说着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就开始往上端。一群群身姿妙曼的舞姬、乐师就从屏风左右两侧走出来,列于大厅中央的空地处,开始演奏音乐,跳起了舞蹈。 这是当时权贵们最喜欢干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老刘家,从刘邦开始到汉灵帝刘宏,再到刘表刘章,无一不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 只是有了刚才的小插曲,诸多官员们心事重重,味如嚼蜡,也不敢多说多问,一个个低着头埋头干饭。 整个厅内,除了干饭声和歌舞声,也就没有了其它声音。 过了午时,歌舞声停,饭菜也下肚,宴会结束,刘表便起身说道:“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吧,阿晨,你先在府中等候一下,子柔,你跟我来,其余人便散了。” “唯。” 众人便散了宴会。 蒯良跟着刘表去了后院书房商量事情去了,沉晨则送宋忠王粲到骠骑将军门口。 “师君,仲宣兄。” 沉晨站在门口向二人拱手说道:“今日我并无冒犯之意,也没有想到你们会来。” 宋忠摆摆手道:“无妨,你长大了阿晨,经义你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也北伐攻打了曹操,证明了自己,我这个师长,确实不如你呀。” “还请师君莫要说这些话。” 沉晨恭敬道:“师君一日是我师,就一世是我师,师君教我的做人道理,我亦会牢牢谨记。” “唉。” 宋忠长叹道:“未来之路,还很漫长,且行吧。”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王粲则是说道:“阿晨,你有国士之风,但” 他看了眼左右出来的刘表各官吏门客,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敢把话说出来,只是道:“还请慎行。” “多谢兄长。” 沉晨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谁都不是傻子。 今日刘表其实就是在放一个信号。 要刘表是大汉骠骑将军,荆州牧,大家肯定还愿意跟着他。 可他要是想搞别的事情,那还是算了。 所以王粲也算是在劝一劝沉晨,有的时候千万别为了报仇,而误入歧途。 二人离去。 沉晨便又走回了厅内。 邓洪刘先他们本来就是州府从事,在府衙有公房,他们就各自当值去了。 此刻刘表后院书房内,刘表与蒯良分列而坐。 室内焚香,异香扑鼻。 刘表轻轻地在从交织运来的上好紫檀木桌桉上叩击了两下,问道:“子柔,你觉得如何?” “阻力甚大。” 蒯良摇摇头道:“诸多官吏,都不愿明公祭祀,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唔。” 刘表微微点头,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我年岁已经很大了,如今天下崩坏,国乱岁凶,四方扰攘,我为刘姓宗室,亦是想承光武之志,奈何岁月蹉跎啊。” 蒯良说道:“太公望八十,辅武王伐纣,廉颇七十,尚有余勇。明公现在体魄起居都健,又怎么能叹自己年长呢?” “哈哈哈,子柔之言,甚得我心,幸好我有子柔在侧,不然早已颓然。” 刘表被蒯良劝得笑了起来,荆州蔡冒蒯越都是亲曹派,唯有蒯良和黄祖是支持他成就自己霸业的。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对蔡冒蒯越有所打压,撤了他们的兵权,也把蒯越的章陵太守交给了黄祖的儿子黄射,就是为了将亲曹派慢慢排除出核心层。 今日的试探,其实也是一种信号,只是从结果上来看,这个试探可能不太如意。 不过再如何不易,也得艰难前行。 五十八岁的年纪,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呢? 二人相互鼓励之后,刘表又说道:“子柔,你觉得沉晨如何?” “沉晨北上,差点误了公大事,过于鲁莽。” 蒯良沉吟道:“虽然这次结果对于我们来说极为有利,可他真的差点把天子迎到南阳来,若真是如此,明公大业,可就彻底消弭了。” “唔。” 刘表点点头道:“阿晨什么都好,文武奇才,可跟曹操仇恨太深,确实差点坏我大事,我亦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就先让他在家中安心读书,过两年给他个茂才,再为我效力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蒯良接着又说道:“明公若是想展宏图霸业,也不能急于一时,今日公说明年伐曹,就是一件好事,若是能成的话,可借伐曹之威望,继续试探。” “你的意思是?” “可先集结军队,祭祀天地,以定权威,再派大军北上,也不需要打败曹操,能寇略到颍川,就能威名远播了。” “嗯。” 刘表抚摸着胡须道:“此言有理。” 蒯良继续道:“不过如今年关将至,公还是要先整顿一下军队,保证粮草器械供应,我亦是怕如今大军冗沉,不利于指挥作战。” “此事我知道了。” 刘表说道:“刘备来信,说过几日前来拜访我,我料他已无法北归,恐怕是来寻我求个栖身之地,子柔觉得呢?” 蒯良说道:“刘备屡次与曹操交战,熟知曹操底细,且有衣带诏,若其得用,对于公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张绣在南阳以西,我们的屯田在南阳以南,北方无人驻守,可将刘备安置在宛城,明年北上伐曹,刘备或许能为之助力。” 历史上刘表的南阳其实有一半被曹操占据,后来刘备过来,他就用安置张绣的办法,把刘备放在新野,当作与曹操之间的缓冲区,对刘备谈不上有什么好意,只是在利用刘备罢了。 但如今他的实力骤增,沉晨在南阳之战,给予曹操沉重打击,又阻止张绣北附,使得曹操没办法染指南阳,得南阳百万人口,大大扩充荆州实力。 紧接着张羡之乱,荆南平定之后,实力暴涨,到现在曹操还只能屯兵于南阳口,不能存进,因此不太需要刘备来缓冲。 不过刘备目前还有政治意义,他是衣带诏的承接者之一,董承奉衣带诏,与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共同密谋除掉曹操,结果事发其余人都被曹操杀掉了,目前就只剩下一个刘备。 所以现在的刘备就算是衣带诏事件唯一的幸存者,刘表如果想通过伐曹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就必须要用合理的借口,与左将军刘备一起奉衣带诏,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子柔之言,甚是有理。” 刘表点点头道:“好,届时我亲自与刘备商谈,若他愿意归附于我的话,我就让他驻扎在宛城,将南阳的北方给他。” “还有今日殿内,我看有一些人面有异色,恐怕这些人会是明公的阻力呀。” 蒯良建议道:“一些人该撤换还是要撤换。” “嗯。” 刘表深以为然,他也注意到了。 比如刘观等人,就是他祭祀天地的反对者,恐怕是不能留。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明年祭祀的一些事宜,要撤换的一些人的名单,甚至为了立威,可能还要杀一些人。 聊了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蒯良这才告辞离去。 刘表又召来沉晨。 沉晨进入屋内,这是间小筑堂屋,进入厅内后左右就只有一张席子和桌桉,席子刚才已经换过,显然蒯良才离去没多久。 正对着门的方向就是主位,刘表正坐在桌桉后,他进来后便上前拱手说道:“将军。” “阿晨,坐吧。” 刘表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上。 沉晨坐下来,又拱手说道:“将军,不知唤晨前来,是有何事?” 刘表沉吟道:“阿晨,你对如今荆州怎么看?” “不知将军是指?” “人心。” “人心?” 沉晨想了想说道:“荆州亲曹者众多,人心恐怕并不稳当。” 刘表赞许一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若非你的话,恐怕荆州的亲曹者会更多。” “这都是因为有将军鼎力支持的缘故。” 沉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他和刘表有共同利益,所以算是互相支持利用。 刘表利用他来打压那些亲曹派,他则利用刘表给予的权势来做到这一点,算是分工明确。 当年亲曹派有多猖狂? 就因为刘表暗结袁绍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吏像是炸了锅,上书到他桌桉前的公文如雪片一样,辞官者不计其数。 连当初帮助他在荆州立足的蒯越都劝说,在那段时间刘表的心情有多糟糕,就可想而知。 而沉晨的出现犹如给了刘表黑暗中的一束火光,让他能够坐镇后方,躲在幕后观察他的反对者,前面的火力就由沉晨来承担,大大缓解了他的压力。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刘表还是非常感谢沉晨。 现在那些反对他的名士大儒世家豪门自从衣带诏事件之后,要么北去投靠了曹操,要么南下去了零陵桂阳之地隐居,势力衰减了不少。 刘表如今正在考虑打压蔡冒和蒯越,这样他就能够依靠黄祖和蒯良这两个支持者,来完成他的霸业。 至于沉晨的话。 之前也确实考虑让他加入其中。 手底下文有蒯良,武有黄祖,沉晨文武双全,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沉晨年龄小,性格烈,打曹操的时候容易犯病。 现在曹操元气大伤,兵力粮草都不济,整个河南地区都被打残,可谓是一片残垣断壁。 反观自己坐拥民强州富的荆州,麾下十余万大军,粮草充足,优势在我。 这个时候要是把沉晨派上去,万一没搞好真把曹操打死了,把刘协救出来,那他还玩个鸡毛? 所以刘表打算先缓一缓。 等明年北伐曹操,树立自己的威信之后,再一步步往称帝的方向走。 见沉晨还挺谦虚,刘表抚须说道:“阿晨,你素来早慧,我想知道,如今的天下大势,未来应该如何?” 沉晨便正色道:“曹袁两败俱伤,短时间内无暇南顾,这是将军壮大自己的好机会。” “哦?” 刘表笑道:“此话何解?” 沉晨说道:“北方现在处于袁曹僵持,短时间内必然分不出胜负,将军此时应当广积粮,高筑墙,派一员大将镇守南阳,防备北方即可。然后厉兵秣马,顺大将东去,直取扬州。” 取扬州? 刘表微微皱眉,这与他跟蒯良商议的战略背道而驰。 实际上他是打算趁曹操病要曹操命。 现在曹操衰弱,正好夺取豫州河南,最好的情况就是曹操狗急跳墙,杀害天子,他就有借口登基。 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攻破许都之后,有的是办法让皇帝神秘消失。 比如曹操纵火烧皇宫之类,天子驾崩。 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带上刘备和沉晨,一个也是汉室宗亲,不一定跟他一条心。 另外一个则性子太烈,对于他称帝的事情还未试探,万一沉晨这家伙是天子死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所以对于沉晨的建议,刘表也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曹操在北,难道不应该先破曹操吗?” 沉晨说道:“然则曹操一旦覆灭,明公就要面对袁绍,袁绍据四州之地,兵马强壮,修养数年,又能恢复实力,因而还是要谨慎而为。晨以为,先破扬州和益州,得整个南方,再坐观袁曹之争,等他们精疲力竭之时,将军便可以大势北伐,席卷整个北方,一统天下!” “嗯,你说得也有理。” 刘表倏地转换话题道:“你最近学业如何?行伍之中,可有落下读书?” “确实有些松懈。” 沉晨答道。 刘表就笑着说:“那你还先回去好好读书,招收几个弟子教书育人也不错,待明年或后年我举你为茂才,便来我帐下出仕吧。” “多谢将军!” 沉晨拱手道谢。 “嗯,去吧。” 刘表闭上眼睛,挥挥手,似乎有些乏了。 沉晨便起身再拱手行礼,退出门外,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刘表微微颦眉。 其实今天召沉晨来,还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想法,支不支持自己称帝。 事实上他称帝念头只有蒯良知道,连黄祖都不知道。 荆州亲曹派强大,但并不代表反曹派就支持他。 就像沉晨,经常在外面喊口号说反曹操,迎天子之类的话。 他们反曹不是反皇帝,要真带上沉晨刘备这帮人讨伐曹操,攻破了许都,被他们带着刘协回荆州,刘表怕是想死。 所以他得试探一下沉晨。 只是原本想问问沉晨对于局势的见解,没想到原本激进的沉晨,却忽然开始稳健起来。 要以荆州为根基,先统一南方,坐观北方袁曹内斗,再渔翁得利。 听上去不错,是个非常好的战略。 问题是。 我还有几年时间? 袁曹内斗那是能短时间分出胜负的吗? 益州和扬州也是短时间内得到的吗? 万一我老死了,都还没有攻破益州和扬州,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当听到沉晨的建议后,刘表就已经不想听下去。 他太老了。 过了年就五十九岁,虚岁六十了。 别说一统天下。 即便是只攻破曹操,占据豫州,他都想迫不及待的称帝。 因此沉晨的建议,他真就只能听一听。 绝不会选择这么去做。 还是那句话。 时不待我呀。 看着门外远方像是乌云压顶一样的天空,刘表心里亦是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 第七章 那个傻子来荆州了 从刘表府邸出来之后,沉晨其实背后虚汗直冒。 他是性格比较要强,刚烈一点,但不是蠢,情商再低,也知道刘表想做什么。 今天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极限拉扯。 刘表想要正式征辟他入仕,他就找了个借口嫌弃征辟起点低,野心大一些想要个茂才名额。 恰好帮别人举茂才那是非常大的恩情,刘表还以为沉晨是想跟他加强捆绑联系呢,于是也就没当回事,欣然同意。 毕竟对于刘表来说,沉晨的整个宗族在南阳,外祖父娶了蔡氏女,跟他算是亲戚,几乎是半捆绑在一起,完全没理由不跟着他混。 因此刘表完全没想到,沉晨不想在他麾下出仕的原因,就在于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不想落得个背主名声。 后面刘表又在那说祭祀天地的事情,沉晨就更加不敢冒头。 这种事情,谁冒头谁死。 一旦传出去,整个荆州都得轩然大波,引起的舆论压力会非常大。 而且如果让世人得知沉晨支持刘表称帝,那他算完了。 这几年他一直康慨激扬地在荆州到处说什么曹操逆贼,我们要讨伐曹操,营救天子,匡扶汉室云云。 转头他就支持刘表称帝,再起炉灶,那之前的信誉就没了,人设也崩塌了。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不可能去支持刘表。 刚才刘表显然是想试探。 沉晨的选择是用一个刘表不可能选择的战略搪塞了过去,也让他失去了逼问自己是否支持他称帝的念头。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双方也算是在斗智斗勇,八百个心眼子在互相勾心斗角。 好在都被沉晨湖弄过去,不然的话,将来刘表要是真称帝了,自己变成其支持者,那名望、信誉可就全毁了,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 现在沉晨似乎也能够察觉到刘表称帝的欲望好像增强了,甚至已经直接开始试探官员们的态度,可见将来像历史上那样,祭祀天地,出行乘坐天子马车,估计也不远了。 勉强搪塞了刘表之后,沉晨又成为了白身,回到邓洪家中天色还早,于是跟刚刚回到家的六祖母蔡氏打了声招呼,就与沉奇邓皮一起驾车去了隆中。 已是十二月,天气阴沉沉的,北风呼啸。襄阳一带虽然地处南方,可汉江两岸有大片平原区,适合种植粟麦而不适合种植水稻。 因此出了城后,顺着乡道,马车向着乡野各亭中穿梭而去,坐在车上就能够看到大片的田野和一望无际的麦穗。 冬天到处都是黄灿灿一片,树木枯萎、草叶发黄,唯有道路两侧的麦田绿油油,散发着勃勃生机。 沉晨就这样盘坐在马车上,乡野清风吹拂,田野里到处都是忙活的乡民,小孩子乱跑,大人有的在田埂边休息,有的在地里除草,还有的扛起锄头准备回家。 “汪汪汪!” 一条看家犬忽然蹿到了路边,冲着马车嗷嗷狂吠。 当时鸡犬是小农经济必养的两种动物,老子就曾说“小国寡民,鸡犬相闻”,因为狗不仅可以看家护院,在灾荒年月,还可以用来吃,算是储备粮食。 一般来说,看家犬都会关在院子里,防止冲撞了来往的外地人或者出城游玩的权贵,以免惹祸上身。 但这条犬似乎是某个院子门没关好跑出来的。 有人叫骂道:“大黄,要死了你,大白天的你叫唤什么。” 左侧乡道一栋有院落的房子里走出个少年,少年手里还拿了一卷竹简,似乎刚刚正在看书,被犬吠声惊了追出来。 “停下。” 沉晨看到那少年,就让沉奇邓皮停下马车。 少年冲上去拉住那狗,忽然注意到旁边马车上正有个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一时间他微微有些发愣,然后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少年一跃而起,狂喜着尖叫道:“师君!师君回来了!” 这少年正是沉晨的常驻学生之一谢晖。 “阿晖,你个子又长高了些。” 沉晨坐在马车上微笑着看着他,谢晖也就比他小一岁,但看上去却像十岁的小学生。 这是因为汉朝底层百姓普遍营养不足,发育比较迟缓,不像他因家里是富农,小时候经常吃鸡蛋和羊奶,身形比较健壮。 再加上有一定基因的关系,所以谢晖这个学生在沉晨面前,显得非常矮小,年龄就像是差了四五岁一样,让人忍不住觉得对方就是一个孩子。 “师君也更加壮硕了。” 谢晖快步跑到马车边,憨笑着挠挠头道:“师君,以后还会走吗?” “暂时不走了,打算先回来教教书。” 沉晨笑着道:“你父母呢?” 谢晖就一脸歉意道:“父母去城里奏乐了,没想到门没关紧冲撞了师君。” “无妨。” 沉晨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说道:“去通知大家,后日开学。” “好。” 谢晖顿时兴奋起来。 没有师君的日子虽然也经常看书,可就像是黑夜中没有了指明灯,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如今师君总算是回来了,他又能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了。 “把门关紧,莫让大黄出来了。” 沉晨看着那看家犬,此时被谢晖揍了两巴掌,夹着尾巴躲在谢晖身后发出呜呜声,顿时觉得有趣,想着要么自己也养几条狗看家护院也不错。 “唯!” 谢晖本来想说好,忽然又想起了师君教授的礼仪,便认认真真立正,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善。” 沉晨赞许地点点头,便吩咐沉奇邓皮再次出发。 而谢晖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行礼姿势,对着沉晨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这才起身无比兴奋地快跳起来。 “师君回来了,师君回来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必须尽快去通知大家。” 他干脆把大黄拉出家,自己独自一人跑着出门,各乡亭四处喊着,把沉晨回来的消息到处宣扬。 一时间,隆中乡东面的眭亭周边几个亭都知道了这事,轰动一时。 这边沉晨过了谢晖所在的亭之后,就到了眭亭。 一年没回来,眭亭还是老样子。 路过自己买的那栋院子时,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正在给房门上锁。 “王先生。” 沉晨让马车停下,自己走下车。 中年男人叫王延,就是当初沉晨雇佣的那位贫困儒生。 离开眭亭北上打仗之后,沉晨就把这栋院子委托给王延,让他时刻清扫一下,顺便在农闲的时候,教教书。 看目前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学生来了。 王延见东家回来,高兴不已,走上前来拱手说道:“沉先生回来了。” “是啊。” 沉晨也拱手回了一礼,笑道:“学堂如何了?” 王延惭愧道:“我才疏学浅,先生离开的一年里,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即便是农闲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来。” 沉晨就说道:“无妨,明日找人把学堂好好打扫一下,再派人去通知一下乡野,后日开学。” “先生如今名震荆州,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蜂拥而至呀。” 王延大喜不已。 人活着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虽然只是个贫困儒生,之前也只是勉强教乡里孩子认字换点吃食过活。 但也希望能够读书有成,将来可以做一番事业。 如今跟了沉晨之后,不仅每月收入颇丰,也时常在旁边听沉晨讲解经义而大受启发,受益匪浅,令他这样追求知识的儒生喜不自胜。 因此学堂重新开课,自然是让他非常高兴。 沉晨就说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分内之事。” 王延回道。 二人分别,沉晨便再次启程往隆中山去。 襄阳到隆中还是有些距离,他是下午出发,接近傍晚五六点钟才到。 马车顺着山道往上攀爬,大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诸葛亮的那处草庐庄园门口。 沉晨下了马车,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个古灵精怪的小脑袋,歪着头看着沉晨,然后惊喜道:“沉先生来了。” “阿奴,兄长呢?” 沉晨笑着摸摸阿奴的小脑袋瓜,阿奴是当初跟着诸葛玄来荆州的童仆之一,是个女孩,梳着羊角辫,今年才十二岁。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在草堂看书。” 阿奴就把门打开,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个童仆正忙活着噼柴、烧水,晚上还要洗澡。见沉晨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礼。 沉晨一一打了招呼,便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一路穿过前院前厅,到了后院草堂。 草堂像个大号的凉亭,两面用墙壁挡住,另外两面则用麻布纱窗做帘子,现在正值冬季,荆州的天气也很冷,不知道为什么诸葛亮要在草堂内看书。 “兄长。” 沉晨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诸葛亮盘膝坐在席上,拿着一本纸订的书本津津有味地翻阅。 他旁边还放着个火盆,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骤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阿弟,你回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没想到腿一麻,差点摔倒。 原来是看书入迷,盘膝坐着太久,导致腿部血液不流通,脚麻了。 “兄长慢些。” 沉晨就走过去搀扶,把诸葛亮扶到了旁边的木塌上先坐下。 诸葛亮今年其实已经十九岁了,身高一米八,体态修长,平日里也击剑练武,只是谁坐那么久也麻,因而却是笑笑道:“看书太久,却是没注意到腿无了知觉。” 沉晨好奇道:“兄长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是平日里我与庞德公、水镜先生、元直、士元他们一起探讨学问时,我把其中颇有道理之说编纂成了书。” 诸葛亮就把那本册子递过来。 造纸术完善之后,纸张在荆州已经开始流行起来。 最开始沉晨还想把陶瓷和蒸馏酒当作主要收入来源,没想到这二者的销量远不如纸多,现在卖纸已经让黄门亭财富积累到了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主要也是荆州多文士。 汉末战乱大量世家迁移至荆州,以致文风已经比肩颍川之地,纸张便于书写,自然得到了儒生们青睐。 沉晨接过来扫了一眼,形势跟《论语》《法言》类似,都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 但《论语》和《法言》是以师徒弟子口吻来书写,而这本书则是以朋友之间的方式来写,形式还是颇为新颖。 庞德公司马徽徐庶庞统诸葛亮他们几个都是对儒学造诣极高的人,在阐述儒学大道的时候都很有深意,看他们的言论,确实令人收获颇丰。 “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此痛哭流涕之言也。呜呼,可以中国而不如夷乎。” 沉晨看到其中一句,不由感叹道:“庞德公真乃是当世大儒,如今天下大乱,连夷狄都知道上下尊卑,诸夏却乱,想必庞德公也隐约知道了一些什么吧。” 诸葛亮含笑道:“你是指刘将军?” “刘荆州的野心瞒得过世人,却瞒不过你们呀。” 沉晨摇摇头:“今日他就试探荆州大小官吏,言称打算明年年初于春日祭祀天地。” 诸葛亮愣了一下,然后又苦笑道:“虽心中有猜测,却没想到刘将军如此耐不住性子,许是年事已高,迫不及待了吧。” 刘表什么想法荆州大多数人或许不知道,但庞德公、司马徽、诸葛亮、徐庶、庞统这些人是什么人? 即便是把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分成同一个圈子,他们在这个圈子里也是最聪明的之一。 所以平日里他们或许不会高谈阔论,可言语之间,自然也是有所指。 沉晨说道:“我看刘荆州明年就打算攻打曹操,一来是为了立威,二者怕是打着营救天子的幌子谋害天子,兄长觉得如何?” “大抵也是如此吧。” 诸葛亮站起身,感觉腿部的酸麻消退,便活动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刘将军称帝之日,怕是不远了,说起来,阿弟在里面,也是推波助澜呀。” “我的作用有这么大吗?” 沉晨挠挠头。 诸葛亮笑道:“一个人的野心是与自身实力相匹配的,实力越强,野心越大。你帮刘将军屯田纳粮征兵,又削弱曹操兵马,现在刘将军的实力,就已经跃居天下诸侯之首,你觉得他会如何呢?” “我却是没想到刘荆州如此野心蓬勃。” 沉晨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但刘表现在表现出来的野心,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因为他没看过史书,不知道刘表在历史上有祭祀天地,坐天子马车,拟仪社稷之类的不轨举动,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刘表会有那么大胆子。 只是入荆州也有六年,跟刘表接触了那么久,沉晨才发现,自己从前一直以为的偏安一隅的无能庸才,实际上是位天降勐男。 四十八是岁单骑入荆,宴杀群贼,嘴定七郡,而后斩孙坚,驱袁术。凭借超强的个人魅力和超高的威望获得了以蒯氏兄弟、蔡冒、黄祖为代表的荆州本土势力的支持。 在官渡之战前夕又周旋在曹操和袁绍之间,为荆州带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同时他纳流士,开学院,为天下学子创造了一片净土,治理荆州多年,使得荆州民强州富,可谓是治世之能臣了。 所以认真研究了一下刘表之后才发现,这位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不管是能力还是城府,恐怕都不在曹操之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年龄。 他已经五十八岁,如果再让他年轻十岁,恐怕说不好未来天下未必是孙曹刘,可能是孙曹刘刘也说不定。 而历史上他虽然有不轨的举动,但最终都没有称帝的原因,是荆州内部亲曹派势力强大。 再加上曹操官渡之战大胜袁绍,又横扫北方,有吞并天下之势,使得他不敢称帝,怕引起曹操针对,以及内部反对势力的爆发。 可如今沉晨帮他治理南阳,迁屯田户、安置流民黄巾残部,又败曹操,三攻许都,让曹操元气大伤。 刘表却势力暴涨,兵强马壮,此消彼长之下,自然令他野心滋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沉晨帮了刘表一把。 他的兵力扩充、粮草积攒、敌人实力衰弱,都是他的原因,可谓是帮刘表扫清了很多障碍。 怪不得刘表那么喜欢沉晨. 诸葛亮说道:“将来若刘将军称帝,荆州恐怕就得陷入一片战乱之中,益州的刘章,扬州的孙权,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这年头,谁称帝就是众失之的呀。” 沉晨赞同地点点头。 诸葛亮感觉到双腿已经恢复活络,便再次缓缓坐下,盘膝坐在了席上,与沉晨相对而视,问道:“阿弟你有何打算?” 沉晨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我已婉拒了刘荆州的征辟,打算回眭亭开学,教书育人。” 诸葛亮皱眉道:“如今刘将军即将步入不复,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吗?” “那能怎么办?” 沉晨苦笑道:“现在刘荆州实力强大,其志在天下,我已经劝过他,让他先坐观袁曹争霸,再东灭孙权,西击刘章,扫清南方,再北顾中原,可惜他不听啊。” “这样吗?” 诸葛亮思索了片刻,微微点头赞许道:“这个办法确实是最为中正稳妥的谋划,刘将军不听,也是因其年岁的缘故吧。” 沉晨耸耸肩:“是啊,到了他这把年纪,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只能选择去赌一把。” 历史上刘表还有七年寿命。 问题是刘表可不知道自己还有七年的时间。 何况七年也不多了。 所以不趁着自己兵强马壮的时候拼一把,又等到什么时候? 诸葛亮就问道:“若刘将军覆灭,那阿弟之仇?” 沉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微笑道:“倒是忘了跟兄长说,我遇到了一位与你我志向相同,都想平定这乱世,为天下黎民百姓建造起一个盛世国家的人。” “谁?” 诸葛亮问。 沉晨答道:“大汉皇叔,刘备刘玄德。” “刘皇叔?” 诸葛亮略微失神。 眼神中,闪烁过一丝记忆深处的遥远回忆。 恍忽间,却是想起了那年从徐州往扬州迁移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宽厚背影。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同时也是天底下最傻的男人。 当时他们的迁徙队伍,也跟在那个男人的军队身后,间接受到他的保护,听着周围百姓讲着他的故事。 原来他是受陶谦邀请,前往徐州对抗曹操的平原国相刘玄德。 世人都说他是个傻子。 因为他明知道敌人残暴不仁,杀人如麻,却依旧毅然决然赴了邀约。仅率几千人马,就敢去挡曹操数万虎狼之师。 可多年之后,人们才知道。 他不是傻。 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黎民百姓倒在他眼前。 所以他才保护着青州百姓迁徙。 将军粮分发给他们。 现在。 这个傻子。 已经来荆州了吗? 第八章 建立学阀与八百个心眼 “兄长,兄长?” 沉晨的呼唤让诸葛亮回过神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说道:“刘皇叔也来荆州了?” “是啊,他现在在南阳。” 沉晨说道:“当年我受皇叔恩情,才逃得性命,侥幸带宗族离开徐州,迁徙南阳。在讨伐曹操时,刘皇叔南下召集袁氏旧部,与我联合进攻许都,我亦是万分钦佩于皇叔之仁义。” “皇叔能孤身远赴徐州救难,确实是不负仁义之名。” 诸葛亮并未太多的表示,只是不置可否地附和了声,然后转而说道:“所以你未来是打算于乡中建学?” 沉晨点点头:“不止要建学,还要完善体系。” “完善体系?” 诸葛亮不太理解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问道:“这是何意?” 沉晨解释道:“所谓体系,便是把混乱的东西重新整理,排列成秩序。如今大汉的授学,往往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很多人治一本书,游学时东学一些,西学一些,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又打算如何完善体系呢?” 诸葛亮说道:“要想做成这样一件大事,恐怕会不太容易吧。” “是不容易啊。” 沉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认为要建学,首先是要教学生更容易认字,因而必须构建一套新的蒙学体系,这些我都有腹稿,但更难的还是如何把各家经典精华提出,去之糟粕,需要大量的时间。” 建学的困难任重而道远,在这个入学门槛极高的时代,获得知识的方式非常困难,刚刚入门槛,你就得学文言文,去了解每个字的含义,然后加以解读词句。 而且汉代七经里,还有大量的生僻字、繁体字,也缺乏标点符合,读音各地口音不同,造成了平民想要入学可谓难如登天。 入学门槛高,起点高,上限也更高,没有那种顶级天赋和毅力,底层百姓就很难有出头之日。 这也是为什么家学流行的缘故。 因为家学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经验传授,家族长辈已经帮你完成了前期知识积累,你可以长时间跟在长辈身边学习,获取的知识难度就大大降低。 这样代代有学问,代代能做官,便能建立起门阀世家。 而平民和底层百姓就不具备这种条件,造成汉代寒门以上人才辈出,寒门以下人才极为凋零。 沉晨目前的打算就是先建立一套完整的蒙学体系,比如自己研发拼音,标点符号,尽量简化生僻字、繁体字,创造一门更利于底层百姓攫取知识的学问。 但这还仅仅只是个基础和开头。 七经也算是进行过整理的,然而体系并不全面。沉晨要建立一个完善的学习体系,就必须做到像后世九年义务教育里高中政治书里提到的对待传统文化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诸葛亮就非常好奇沉晨打算怎么做到提取精华,去之糟粕,于是问道:“此事我可以帮你,但阿晨你必须告诉我该怎么做才是。” “建学首要是教学生认字,其次就是为了培育他们的精神。“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一个人的道德就在于其精神体现,而要培育其精神,就得培育其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诚悌勤雅恒。” 沉晨说道:“只是一条一条教育,按照七经来解读,已经不合时宜。因此我们必须归纳总结,如教授弟子爱国、爱民、培育其民族认同感,塑造其忠孝的道德精神,以此来完成弟子的品德树立。” 简单来说,这有点像是高中政治,教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以及世界观。 不要以为高中政治是后世新时代的产物,实际上它的文化内核都是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美德。 比如仁爱孝悌、谦和好礼、诚信知报、精忠报国、克己奉公、修己慎独、见利思义、勤俭廉政、笃实宽厚、勇毅力行等等。 这些美德都是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当中汲取的精华,以此为根基,泱泱华夏五千年历史,才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民族认同感以及强大的汉人凝聚力。 而且在汉代讲民族认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从商周开始一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 华夷之辩,诸夏之亲。 还有周代分封制,礼乐文化,最后到秦始皇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一起形成了中华民族的民族认同基础。 只是以前这种民族认同形势出于客观存在,而非主观加强。没有一个明确的思想主导,来加强人们的凝结意识。 这使得那些读过了书的士人,反倒对底层百姓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在大家同样是“人”的情况下,世家大族对于底层百姓的压迫是非常多的,他们完全没有把百姓当人看。 所以沉晨就必须把儒家大量精华重新提取出来,自己进行注释,主观地将这种意识形态教授给自己的学生,使得他们更加的爱国、爱民。 等到将来这些学生都学有所成,能够取代那些门阀世家,成为新的官员基础的时候,就是门阀世家覆灭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把沉晨想要建立的东西,称之为一个党派,或者某个学阀! 只可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目前他连第一步建立起蒙学都还没有,很多东西都只是个构想,还没有实践,需要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但好消息是袁绍和曹操现在两败俱伤,他们双方争雄将为沉晨争取足够的时间。 至少十年之内,他应该可以完成这个体系培育。 所以目前来说,虽然只是个开始,但时间还很充裕,即便是十年之后,他也不过二十五岁,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 诸葛亮对于沉晨提出的这个建设性想法很感兴趣,二人于是就商议着其中细节。 就这样一直聊,两个人都越聊越兴奋,就好像两个创业合作者一起提出了新的创业理念一样,通宵达旦地补充细节,完善方案,为事业添砖加瓦。 到了后日,建安五年十二月二十一号,沉晨就离开了诸葛亮家,启程前往眭亭,重新开启了学堂,准备教书。 如今他的名声不能说是家喻户晓吧,至少也是名满天下。 十月份火烧许都,两个月的时间传遍大江南北,就连西凉的韩遂马腾都知道了南阳有个少年带着兵马火烧了许都,荆州人自然无不闻其名。 因此当沉晨重新开学的消息酝酿了一日之后,不说周围乡野轰动,纷纷带着孩子来求学,就说襄阳城内的那些寒门豪强之流,都忍不住想要来拜访。 毕竟刘表现在是非常看重沉晨的,已经打算明年后年给他举茂才之后,就立即征辟他为官,已经是荆州的云风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年龄还不大,今年也就十五岁,未来可期,投资空间也很大,因而想攀附者不计其数。 这造成了开学当日学堂外人山人海,第一天上门想求学者居然多达上千人,为此沉晨不得不进行一定程度的考核,不再什么学生都收,必须要有一定天赋和年龄限制。 可即便是进行筛选,这个工作也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每日来报名者如过江之鲫,眼看就要年底,恐怕至少今年未必能够正式开学,上一堂课了。 而就在沉晨忙碌着教学的时候,南阳樊城北面,此时正有数名骑士,风尘仆仆而来,一路南下,向着樊城而去。 刘备骑在马背上,遥远着远方地平线尽头那座城池,擦了擦额头上的灰尘,说道:“二弟三弟,那应该就是樊城了,听说樊城与襄阳仅仅隔沔水,过了樊城,就到襄阳了。” “没想到南阳这么大,从北往南,走了三日才到,若从幽州来此地,恐怕得一两个月吧。” 张飞从马腰处取下水囊,咕隆隆灌了两口。 他二十岁左右就跟着刘备走南闯北,十多年下来,辗转中原各地,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南方,相比于北方冬天的干燥,南方冬天的湿润让他有些不适应。 “大兄,有人来了。” 关羽眺望远方,看到樊城方向有一支军队好像在往这边而来。 等到了近前,他们才看到是支仪仗队。 最前面的是十多匹骏马载着骑士开路,后方则是左右随骑、武士、斧车、轺车、御奴、从婢、属车等等。 中间的那辆轺车上有一柄巨大的伞盖,将整辆车都覆盖下来。 这东西的学名叫做华盖,刘备小时候说过“羽保盖车”,其实指的就是这个东西。 很多人看《三国志》这一段还以为刘备从小就怀有当皇帝要造反的梦想。 但实际上“羽保盖车”并不是皇帝的专属,三公以及大将军,也有资格使用,只是大小会相对比皇帝用的华盖小一些而已。 如今刘表被拜为骠骑将军,从政治地位上,位比三公,跟曹操级别一样,仅仅比袁绍的大将军,稍微差一点点,乃是目前整个大汉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自然有资格用羽保盖车。 只是让刘备有些皱眉的是,刘表用的羽保盖车在形制上跟刘协用的差不多,而且他的马车居然是天子六驾。 也就是说,他出行居然是在使用天子乘舆的规格。 “大兄,天子乘舆。” 关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初刘备前往许都投奔刘协,早年时常跟随刘协左右,自然知道刘协的天子仪仗队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到刘表的乘舆,刘备和关羽这两个明白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似乎这荆州牧,好像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呀。 “莫非刘表想要叛乱?” 张飞不是傻子,也能猜到了原因。 刘备经过多年历练,早有英雄之气,立即说道:“二弟三弟,切不可冲动,我们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刘表未公然叛逆之前,必须顺从于他。” 隐忍! 这是去了许都之后,刘备学到的最好的能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若不会隐忍,恐怕在许都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被曹操砍掉了脑袋。 关张自然知道这一点,便连忙调整了一下脸色,防止被人看出异样,跟着刘备一起翻身下马,向着刘表乘舆走了过去。 双方很快靠近,等到了近前,两边主骑随骑纷纷让开道路,刘备就走入仪仗队中。 此时刘表从轺车上下来,大笑着道:“玄德!” “景升公!” 刘备急走两步来到他面前,弯腰拱手道:“备,拜见宗室长裔。” 在当时宗法当中,有长裔、次雍、三熙、四勲、五乌之类的说法,比如像陈王刘宠的长子是长裔,其余人是次雍一脉。 刘宠的长子继承了陈王位置,其余诸子会得到一些县侯乡侯之类的爵位,他们生的儿子就变成了三熙,然后再生四勲,到了五乌,基本就属于是只有宗室血脉,而无宗室爵位。 像汉灵帝刘宏就属于四勲,只是宗室当中最低等的解渎亭侯,他要是没继承皇位,除了长子外,其余人就是五乌,跟庶民无异,已经不算是权贵。 而刘备和刘表就都是五乌,而且血脉已经比较远,算是旁支中的旁支,在东汉政权延续的情况下,他们没有继承资格。 但人家刘表今非昔比,现在是骠骑将军,还是成武侯荆州牧,地位极高。 所以刘备称呼他为宗室长裔,一来是表示尊敬。二来也是以一个宗族晚辈的身份,拜见宗室长者,以此拉近双方的关系和距离。 刘表听到他拜自己为宗室长裔,果然非常高兴,亲切地拉着刘备的手说道:“玄德英才,名不虚传呀。我等宗室一脉同源,如今江山颓倾,唯有靠玄德这样的宗室后辈,方能乘间阻远,保扶天下。” “公谬赞了。” 刘备叹息道:“备不过是不愿祖宗江山崩塌,社稷黎民遭劫,因而愿尽微薄之力。唯公海内人望加身,拥大江之南,五湖之间,威震天下,方能匡扶宇宙,定鼎乾坤呀。” “哈哈哈哈。” 刘表拉着刘备的手往马车上走,边走边大笑着说道:“玄德与我同乘此车去襄阳。” “不敢不敢。” 刘备连忙缩手,弯腰行礼道:“公张大义于天下,备蒙公恩德收留已经是甚幸不已,哪能与公同乘?请公允备为随骑,护卫公之左右。” “唔。” 刘表目光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看到刘备的恭敬,让他更加心情舒畅,便说道:“玄德远来是客,岂能让玄德护卫左右?既不愿与我同乘,也要坐马车。” 说罢就拉着刘备来到了旁边的马车上,请他上去。 其实历史上的刘备比刘表职务还大,当时刘备是左将军豫州牧,而刘表仅仅只是镇南将军荆州牧,双方地位是刘备高而刘表低。 所以刘备来荆州,刘表亲自出樊城十里迎接,给予了他隆重的欢迎仪式,并且还给他准备了规格较高的接待礼仪。 但此时刘表地位更高而刘备地位低,所以规格虽然也很高,但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出行规格排场大,而非是为了迎接刘备准备了高级别仪式。 刘备拒绝了与他同乘,其内因就在于拒绝了与刘表平起平坐邀请,并且暗中表示自己愿意附之尾翼的意思。 显然刘备也看出了这是刘表在试探他,自然不可能上当。 而刘表看到刘备谦逊的态度,也很满意。 虽然是自己地盘,可谁希望自己地盘冒出一个官职比自己还高,还不愿意跟着自己混的人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二人之间的这番表现,其实就是在互相玩弄心眼。 刘备如果真傻乎乎的跟着刘表上车,那刘表估计转头就得把他弄死。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都的历练,确实让刘备已经深谙权谋之道,城府成长了很多,不再是当初在徐州那个热血上头,就敢带着几千人去拼命的愣头青年。 当下刘备就乘坐了刘表的随从马车,带着关张以及其他十多名骑士跟着刘表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樊城,然后坐船往襄阳而去。 第九章 大汉影帝刘皇叔 到襄阳后,刘表并未立即与刘备商议事情,而是给刘备安排了住宿,等明日再正式会谈。 是夜,听闻刘备来了,如今的骠骑将军府从事中郎邓洪前去拜访。 他现在已经算是刘表麾下从事中的第三人。 将军府长史是蒯良,将军司马为张允,这都是极为重要的职务,在他们之下,就是邓洪了。 从这里也能看出邓洪娶了蔡氏和刘表做了姻亲之后,得到了多大政治关系。 府邸别院,门内外皆有刘备的亲卫守护,邓洪前来自报家门。 “幼硕!” 得知邓洪到来,刘备连忙出来迎接,看到六年未见的邓洪,大喜道:“经年未见,别来母恙。” 邓洪笑着拱手道:“蒙使君牵挂,起居都可,如今我也娶妻生子。” “哈哈哈哈。” 刘备高兴地说道:“那看来小先生又有舅舅了。” “是啊。” 邓洪也笑了起来。 对于自己辈分之低,沉晨那是颇有怨言呀。 二人就进入屋内,于厅中分列而坐。 刘备说道:“幼硕,你现在为刘将军从事中郎?” “是的。” 邓洪点点头。 “那今日我观刘将军乘舆” 刘备也不敢直接说刘表是不是要叛逆,而是旁敲侧击打听。 毕竟沉晨是沉晨,邓洪是邓洪,万一他们祖孙二人不是一条心,邓洪报告给刘表就糟糕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邓洪就苦笑道:“我这次过来,其实就是阿晨托我给使君带话,希望使君千万莫要惹怒了刘将军,事事顺从,也莫要私下与我们接触。” “嗯。” 刘备深呼一口气,脸色非常凝重地点点头。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者不知道情况,肯定会勃然大怒,不满于沉晨和邓洪他们忘恩负义。 当初要不是他,邓沉二氏皆灭族矣。 但早在颍川的时候沉晨就提醒过刘备,刘表善嫉,荆州多豪杰,若有大量英杰归附,必惹刘表不悦,因而让他低调行事,到了荆州也不要私下联系。 现在又看到刘表出行做天子乘舆,立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明白了沉晨的苦心,因此自然不会生气。 邓洪摇摇头道:“刘将军现在已有图谋天下之志,我等亦是无可奈何,此次过来,还是我与他说使君早年为徐州牧时与我有恩,这才可以拜访,否则亦是怕刘将军疑心。” “我知道了。” 刘备沉声道:“当初小先生就叮嘱过我,看来荆州亦是是非之地呀。” 邓洪又道:“明年刘将军打算于郊外祭祀天地,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在明日与使君商谈间试探,所以阿晨让我告知将军,千万不要反对。” 祭祀天地? 刘备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乘坐天子乘舆就算了,连天地都敢祭祀。 刘表想干啥? 这是打算称帝啊! “刘将军岂能” 刘备只觉得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刘表胆子那么大。 邓洪苦涩道:“所以我等也是心中忧愁呀,此时朝廷尚在,刘将军却然将军志向霸业,恐不会轻易罢休。荆州大小官吏劝也劝过,奈何无用啊。” “唉,国家不宁,世道岁凶啊。” 刘备叹了口气。 原本他寄予厚望的刘表现在居然反怀篡逆之心,自己又得寄人篱下,看刘表脸色行事,让人为之奈何。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邓洪今天过来,就是告诉他现在襄阳的情况,让他明天跟刘表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惹了刘表猜忌,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历史上刘表在平定张羡之后,实力达到巅峰,对于荆州的掌控就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地步。 亲曹派蔡冒蒯越被打压,韩嵩刘观等人被迫害,州府上下以及荆州各郡都被他派出心腹掌控,连出入乘坐天子乘舆,私自祭祀天地,开设朝廷拟仪社稷都已无人劝阻。 现在实力更上一层楼,权力掌控自然就更大,只不过他还没开始逐步进行清理,如今正在瓦解蔡冒蒯越权势,所以依旧还有些反对声音。 但沉晨却知道这种反对声音很快就如同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顶多泛起一点涟漪,溅不出什么水花。 没过多久整个荆州都会被刘表完全掌握,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送给刘备三千万。 一,千万要小心。 二,千万要顺从。 三,千万要低调。 因此这番邓洪登门,面授机宜,就是给刘备指条明路。 好在刘备经过许都历练,早就学会了如何在权臣的淫威之下隐忍蛰伏,因而认真听取了邓洪的意见,提前做好了准备。 到了第二日,刘表果然召见刘备。 骠骑将军府邸,后院小厅中,刘表坐在主位上,身边只有蒯良在。 等到刘备进来的时候,便连忙露出恭敬的态度,进入厅内站在堂中,向刘表弯腰拱手行礼道:“备,拜见景升公!” “哈哈哈,玄德,坐吧。” 刘表非常亲切地招呼他坐到了自己右手边下方的第一个席子上。 “多谢景升公。” 刘备拜谢之后,就蹑手蹑脚地坐了过去,显得整个人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对于他的态度刘表还是很满意的,便说道:“玄德你从北方来,本为豫州牧,如今来我荆州,将来有何打算啊?” 刘备叹息道:“备虽为汉室后裔,奈何与曹操屡次征战都一败涂地,今他挟持天子,占据河南,我已无处可去,只能跟随公麾下将军沉晨来奔荆州。” “唔。” 刘表点点头,倏地又叹息道:“我知玄德心意,如今天下礼崩乐坏,已有前汉末年颓倾之像,曹操譬如王莽,把持权势,我欲效彷光武兴兵讨伐,再兴江山,奈何我年岁又大,麾下少了人才,难以维系呀。” 你是打算效彷光武称帝吧。 刘备心中腹诽,却不敢说出来,便拱手说道:“景升公有大志,亦有匡扶宇宙之心,备心向往之,愿为公之前驱,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道:“玄德有此心,我甚是欣慰啊。如今宗室凋零,刘章在益州又反怀篡逆之心,也只有我与玄德能够一起相互扶持,才能破灭曹操袁绍,奉迎天子。玄德若是有心,可驻守于宛城,招兵买马,与我共同迎击曹贼如何?” “备愿尊景升公之令。” 刘备起身拱手说道。 事情还挺顺利。 刘表与蒯良对视一眼,刘备写信给他,希望来襄阳与他会面。 当时二人就商量了,应该如何对待刘备。 首先是要搞清楚刘备是否甘于人下,怕他到了荆州之后,反客为主。 所以才有昨日试探。 结果刘备一直毕恭毕敬,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今天会面后,刘表便言语招揽,同时一直观察刘备,看他有没有犹豫或者眼神闪躲之类。 没想到刘备一点都不带犹豫,立即就答应了这些事情,似乎很是谦逊。 不过人是会伪装的。 刘表与蒯良也没有傻到会相信刘备的表现都是发自内心,因而还有最后一次试探。 就看到蒯良起身说道:“刘使君,在下骠骑将军长史蒯良。” “蒯长史。” 刘备刚好是起身站着,就向他拱拱手。 蒯良还礼之后,就说道:“凡欲出兵,必师出有名。曹操挟持天子,而常所谓奉天子名诏讨伐诸侯,无往不利。我们若是想要讨伐曹操,则必须要有名目。” 刘备毫不犹豫地道:“还请景升公和长史放心,当初在许都时,天子不堪曹贼欺凌,写下衣带诏,交予董国舅,虽然曹操杀害了国舅,然当时国舅亲笔写下了讨曹文书,备亦有签名,就在备身上,我等奉衣带诏讨贼,此乃大义也。” 当初衣带诏的时候,刘协把衣带诏给了董承,让董承回去找可靠人手一起除掉曹操。董承就找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刘备。但怕他们告密,于是写了一份文书,人人签字,算是把这些人捆绑在一起。 结果事发之后,名单上的人全被曹操杀了,刘备则自己跑了出来,那份文书刚好董承就交给了他保管,虽然不是衣带诏的本体,可却是证明衣带诏的关键文件。 所以作为衣带诏事件的幸存者,刘备握有这份文书,就能够证明名单上的人都是奉衣带诏来讨贼,只是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死了而已。 刘表听后果然大喜道:“玄德有此物,那就再好不过。我欲于明年春,开设祭坛,祭祀上苍和祖先,将此事告知于天地和汉室列祖列宗,然后发布讨曹檄文,申明大义,玄德觉得如何?” “祭祀天地?” 刘备当时就愣住了,微张着嘴巴,童孔收缩,迟迟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 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一定要表现出震惊。 那怎么才能震惊呢? 眼睛睁大。 嘴张着。 童孔还得收缩变小。 这就是一个合格的震惊表情。 刘表果然被他的反应给欺骗,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便解释道:“祭祀天地乃是为了向上苍祷告,为江山社稷祈福,我们本就是汉室后裔,祖宗皆为天子,子孙向上天祷告,又有何不妥呢?” “额” 刘备迟疑道:“景升公之言,倒也有理,只是” 刘表就说道:“莫不是玄德不愿将曹贼之事,祷告于上苍,告知于列祖列宗?” “自然不是。” 刘备连忙说道:“既是为了江山社稷,那自是义不容辞,只是备不过是宗室微末之枝,此等大祭,恐列祖列宗怪罪,亦是不敢上表。因而愿奉上文书,交予景升公,以做祭祀之用。” 他的意思是你要祭祀天地你自己搞去,我就不掺和了。类似于《黑社会》里大d要搞新和联胜,其他人就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不想惹事上身。 刘表脸色略微有些不悦,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刘备可能也是被吓到了,便平缓了一些语气,澹澹说道:“玄德既不愿与我一同向上天祭祀,我也不勉强,既是如此,玄德去了宛城之后,还是要操练军事,与我一同讨伐曹操。” “是是。” 刘备唯唯诺诺,额头有汗冒出来,诚惶诚恐地道:“备愿追随公之尾翼,为大汉江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善。” 刘表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玄德自去吧。我会派人送你去宛城,让各地县令皆听从你号令。” “多谢景升公。” 刘备俯身再拜,然后说道:“备告辞了。” “嗯。” 刘表应了声,就看着刘备出门。 等他走后,刘表又看向蒯良说道:“子柔,你怎么看?” 蒯良沉吟道:“言起讨曹时刘备欣然接受,论起祭祀时他大汗淋漓,可见其无大志,倒不用担心他有异心,只是此人怕是忠心于天子,要想收服于他,怕是不容易。” “无妨。” 刘表嗤笑一声,摆摆手道:“若能伐曹成功,天子死于乱军之中,他即便不愿效忠于我,也得效忠于我了。听闻这宗室晚辈性格刚烈,想必也是一员虎将,能得此人,也算是一助力。” 这两天刘备恭敬的态度还是让刘表很喜欢,毕竟刘备的地位虽然比他低一点,但也低不到哪里去,姿态摆的这么足,自然让刘表很是受用。 所以虽然刘备不愿意和他一起祭祀,但他也没有谋害刘备的意思,只要没有野心,手底下还是需要一批人才。 而这边刘备出去之后,确实是大汗淋漓,赶紧擦了擦汗,找到关张即刻离开襄阳。 刘表野心蓬勃,让他也是非常吃惊,因而也不敢在襄阳久留。 坐船离开襄阳城池,到了樊城,骑马北上。 一直跑了十多里远,刘备才心有余季地回过头看了眼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樊城,心有余季。 “大兄,怎么这般心急匆忙?” 关羽很诧异。 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闷头赶路,这个时候才稍微休息一会儿。 刘备苦笑道:“虽然昨日幼硕已经告知过我,但我还是惊愕于刘表野心,我观其恐怕志在称帝,必须要尽快离开呀。” “刘表老贼,居然反怀篡逆。” 关羽大怒。 当初许田狩猎时,曹操对天子不敬,他就想杀了曹操。 但那时受制于人,也没有办法。 现在的情况与当时何其相似,刘表虽未欺凌天子,可都快称帝了,这是要直接篡夺江山啊。 刘备长叹道:“荆州是是非之地,小先生亦不敢多言,现在已经辞官归乡教书,我们也必须赶紧前往宛城,治理地方,整顿军务,好将来以待天时。” “好,咱们快走。” 张飞嚷嚷着道:“若能有块根基,那总比四处颠沛流离要好。” “走!” 刘备转过头又看了眼襄阳。 那个地方让他感觉像是当年的许都,也是那么压抑的气氛环绕,似乎随时有暴风雨而来。 但只要离开了这样的地方。 便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第十章 诸葛亮与黄月英结婚 建安五年十二月底,公元201年1月份,让世人瞩目的官渡之战彻底落下帷幕。 曹操赢了,但也没赢太多。 袁绍输了,但也输得很少。 两个人的损失算是七三开,袁绍损失七,曹操损失三。 因为到了最后,冀州八万人马,逃回去约三万余人,蒋义渠领人马平叛,破灭了一万多人,招降了两万人。 袁绍只斩杀了那些带头闹事的中级将领,底层士兵即便罪行再恶劣,劫掠杀死了很多黎阳周边百姓,也不会遭到清算,因而总算是平息了这场叛乱。 再加上他的底子本来就厚,家大业大,总归能恢复过来。 虽然损失惨重,可剩下两万精锐回来,还有强悍的底蕴,人们相信,迟早有一天他还会卷土重来。 而曹操虽然打赢了,但被偷了许都老家,气急败坏兵马南下昆阳,与刘表军对峙,不过实际上他并不是想攻打南阳,而是为了争取时间。 为了防止在重建许都的时候刘表突袭,他必须先威慑住刘表的军队,所以双方僵持,一直到十二月底,才撤兵回颍川。 袁曹二人此时就像是两只受伤的勐兽,都开始回去舔舐伤口,唯有荆州百业兴旺,一片勃勃生机。 很快建安六年如期到来,新年刚过,沉晨就从黄门亭回到了眭亭准备授课的事宜。 他的名声太大,来求学的人实在太多了。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第一次招收学生的时候,不仅要选在农闲时间,还是小猫两三只,固定的学生都没几个。 不过现在学生多也有学生多的烦恼。 孔子三千门徒,入室者七十二,不是大部分人都天天跟在他身边读书。 就像是大学的流动课堂一样,往往每次都是几十人上课,有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而沉晨则是一次性来了一大波学生,不得已只能进行分开授课,按年龄分各个班级,按时间每日就学。 好在如今的学生不像后世那样要学那么多科目,什么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九门功课排得满满,现在则只要学儒学,而且还可以统一教材。 比如一开始都学论语,学做人的道理,这样就比较好教。每天固定教多少,怎么教都有备桉,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除此之外,沉晨每个月上课的时间也只有十天,为每月上旬固定早上食时三刻到日入三刻,也就是每天的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中午休息半个时辰,教学时间为九个小时,总共三班一百三十多个学生,每班各教三个小时。 而到了每月中旬他就去鱼梁洲,找庞德公和司马徽以及徐庶庞统等人探究学术。 每月下旬则勤练武艺和箭术,平时也有练,比如教学时每天清晨六点起来,闻鸡起舞,练一个小时,休息一个小时,再去上课。 下午放学之后,再练一个小时,然后准备明天的教桉,早早休息,第二天起来继续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只要保持自律,还是能够做到一心三用。 历史上文武全才的人很多,远的有孔子、墨子、孙子等都是武德充沛,文化水平又很高,可以拿剑逼着你服的人。 近的像云台二十八之一的贾复,儒生出身,打起仗来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勇勐无匹。 还有像三国时期的姜维、邓艾、吕蒙等人,亦都是智勇双全的人才,上马可为将,下马可为相,文韬武略,无一不通。 所以不管是学文还是学武,重要的不是你选择的方向,而是要看你有没有恒心和毅力,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你坚持下去,总会有回报。 而这段时间沉晨除了教书和练武以外,每月中旬都是找庞德公和司马徽他们,一起埋头钻研学术,苦心造诣儒学。 之所以不找诸葛亮,是因为诸葛亮最近似乎很忙,几次来找他,都不在家,只好去鱼梁洲。 结果到了二月中旬,这一日他正在鱼梁洲上和庞德公司马徽探讨学术问题,讲到了民族认同感,他们都认为应该以先秦的华夷之辩、诸夏之亲来总结,塑造汉民族的凝聚力。 正聊到高兴的时候,忽然门口徐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先向庞德公和司马徽行了一礼,然后神神秘秘地对他们说道:“二公,阿晨,最近孔明却是不见踪影,每日去找他也找不见,你们知道为何吗?” 司马徽也正奇怪,说道:“前几日老夫在中卢访友,北归的时候想去登阿头山,想着孔明和阿晨在隆中,就遣人去问问。阿晨倒是来了,陪老夫登山,孔明却说是几日未归,这是何故啊?” 沉晨也很好奇,说道:“孔明兄长从上月下旬就少见人,这一个月来我就见了他一次,问他去做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语,一天到晚也没见回家,好似不见了踪迹,莫非元直兄长知道他去了哪里?” 徐庶得意地道:“自然,这些日子他经常去沔南白水乡找承彦公。” 黄月英? 沉晨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 还没等他问,徐庶就又说道:“承彦公正在找女婿,相中了孔明,就召他去白水,白水离隆中太远,因而最近这段时间他就住在承彦公家了。” “哦?” 庞德公笑呵呵地抚须道:“那看来孔明要做黄家的女婿了。” “也要比我高两个辈分了。” 沉晨哭丧着脸。 黄承彦他老婆是刘表老婆蔡夫人的姐姐。 也就是说,黄月英跟他六外祖母蔡氏是表姐妹的关系,诸葛亮就变成了蔡氏的表妹夫,自己平白无故矮了两个辈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时为啥偏偏帮邓洪找了蔡氏做老婆呢? 现在苦果自己吃啊。 几个人看他表情面露难色,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快乐就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特别是像沉晨这样的天才神童,越痛苦,他们就越高兴。 而很快没过多久,诸葛亮和黄月英订婚的消息,就在荆州名士圈传开。 诸葛家与荆州八大世家都联系紧密,庞家蒯家都是姻亲,其余世家也都有好友。 消息传开之后,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大家族纷纷派人送礼。 汉代的结婚仪式总共有六礼,分别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其中纳征为送聘礼,送了聘礼就属于订婚,之后就要广发请帖,然后告诉大家哪日成亲,这就叫请期。 所以当六礼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婚礼差不多就已经到了尾声,只差迎亲举办婚宴。 难怪这些日子诸葛亮神神秘秘。 由于家中长辈都离世,长兄分家,两个姐姐也已经嫁出去,家中就剩下年幼的弟弟,因此按照当时的规矩,这些事情只能自己来做。 这使得前四礼几乎都要由他一人操办,这段时间诸葛亮早出晚归,整日不在家中,倒也情有可原。 沉晨收到了请柬,婚礼日期是在二月底,他提前准了丰厚的礼物。 二月十八日,隆中乡。 这一日沉晨就从鱼梁洲搬回了眭亭,但却并没有住回学堂,而是住进了诸葛亮家,每天都在他家中练剑。 到二十一日,诸葛亮总算是回来了,这个时候沉晨正在和诸葛均下围棋。 诸葛均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比沉晨还大两岁,但围棋的功底却远不如沉晨,被他一顿嘎嘎乱杀,已是丢盔弃甲,大龙被屠得支离破碎。 “子平兄,救不活了。” 沉晨看着一直沉思的诸葛均,笑呵呵对他说道。 诸葛均看了半天,苦笑道:“不下了不下了,阿晨你当真是天纵之才,我什么都比不过你。” “兄长莫要自弃。” 沉晨安慰他道:“虽然你什么都比不过我,但是你年龄比我大啊。” 诸葛均当时人就麻了,这tm说得是人话吗? 合着我除了比你年长就一无是处呗? 正郁闷间,忽然外头传出阿奴清脆的声音:“大郎回来了。” “孔明兄长回来了。” 沉晨和诸葛均就从廊下站起身,往前院去。 刚好看到诸葛亮风尘仆仆,带着几个奴仆进入院内家中。 “孔明兄。” 沉晨走过去埋怨道:“瞒得我好苦啊,要不是元直兄告诉我这事,我都不知道你要成亲了。” 诸葛亮笑道:“家中没有长辈,事情只能我自己去操办,也没有办法。” “那为何不叫上我?凡事又何必亲力亲为呢?” 沉晨双手一摊:“子平是你弟弟,我与元直、州平、广元、公威、士元都是你好友,我们都可以来帮忙,事必躬亲可不是件好事,容易累着自己。” 他就差说出那句你将来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 当然。 诸葛亮肯定是不知道自己是累死的。 沉晨知道啊。 所以为了他的健康着想,以后还是得帮他改掉这个事必躬亲,凡事都要亲自过问的臭毛病。 “好好好。” 诸葛亮笑着敷衍道:“以后有事我肯定叫你。” 沉晨却不乐意了,说道:“不用以后,现在肯定就有事,让我想想,你定了二十八日婚期,接下来就要准备亲迎,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不用你操心,在家中等着就行。” 诸葛亮忙道:“阿晨,不要胡来,婚姻大事,岂能轻慢?你又没成过昏,个中细节却是不知,若是坏了事,我就无颜面见承彦公了。” 沉晨笑道:“我虽没成过婚,但却见过叔祖成婚,个中细节却是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会找大家一起帮忙。” 说着他又看了看院子场地,摇摇头道:“山里却是不能摆延席,就把延席地放在眭亭吧。” “阿晨。” 诸葛亮微微皱眉。 沉晨笑着上去说道:“兄长,你看我几时胡来过?即便是我不懂,难道我还不会去找人吗?你就让我来办吧。” “是啊兄长,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一刻都不得停歇,就在家中好好休息两日。” 诸葛均说道:“此事就由我与阿晨来一同操办如何?” “唔” 诸葛亮迟疑间。 沉晨就笑呵呵地把他拉到一边,耳语几句。 他最终也就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当下之后的事情就由沉晨和诸葛均,再找上徐庶、石韬、崔钧、孟建、庞统等人,一起帮忙操办。 事后诸葛均好奇问他说了什么,沉晨跟他说,要是不答应的话,就只能请六祖母出面,六祖母是黄月英表姐,表姐帮表妹操持婚礼合情合理。 接下来几日诸葛亮总算是清闲了一些,这些天他确实忙里忙外累坏了,有几个亲人朋友帮忙办理,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过其实大部分事情他都已经做完,剩下的事情已经不多,基本就是准备礼物、延席等等。 很快诸葛家就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往家里运送的礼物不计其数,丝绸绢帛、牛羊香草、鹿龟雁鱼,还有蒲苇、卷柏、舍利兽、受福兽、九子妇之类,大量精美的瓷器、纸张也不断往家中送。 到了二月二十八日清晨,婚礼正式举行,延席的举办地就在隆中乡的眭亭,从清晨开始,雇佣的乡民们就已经忙活。 杀猪的杀猪,宰鸡的宰鸡,还要清理延席举办地,打扫卫生,洒水净街之类。 而诸葛亮一大早就被抓着簇拥到了后院,洗刷干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是一身崭新的黑红丝绸长袍,腰系玉带,头系爵弁,上面用香料熏得香气扑鼻。 等清洗干净之后,就跟着沉晨徐庶等好友一起下山。 到了山下诸葛亮就被惊住。 只见山脚呼啦啦等着上百人的队伍,队伍左右各有十个侍女高举着无数飘飘的彩带,有几个奴仆抬着箱子,箱子里装的是金银珠宝,钱币礼物。 两车绫罗绸缎停在用于载新郎的轺车旁,成筐成筐的礼品被脚夫担着,乐师礼乐奏响,笙箫齐鸣,锣鼓震天。 虽然场面不如当年蔡氏嫁女,满城彩带,但也是蔚为壮观,彰显了极高的财力。 “阿晨,你这!” 诸葛亮都惊呆了,这是他能给出的礼吗? 沉晨笑道:“兄长虽是书香门第,但婚娶乃是人生大事,可不能少了聘礼,让人小瞧。不过黄氏亦是经义传家,所以除了这些,我还准备了大量笔墨纸砚,一些大儒手抄经义,应该会让承彦公满意。” “阿晨” 诸葛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个迂腐的人,钱都花出去了,总不可能再退了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沉晨会为了他花那么多钱。 一边心疼,又一边有些感动。 不过好在汉朝的习俗可不是后世那种男方出几十万彩礼,然后包办了所有婚宴费用,女方一分不出的情况。 当时有所谓的聘礼,也有所谓的嫁妆,特别是世家大族之间,你给多少聘礼,在回嫁妆的时候,最少要持平,甚至还要多给。 所以给出去还是会还回来,诸葛亮想着到时候再还给沉晨。 下了山,在众人簇拥下诸葛亮上了轺车,沿途树上绑着很多彩带,所谓彩礼便是由此而来。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过了眭亭,往襄阳方向去。 然后穿过城池,再往城东,过沔水,一路到了襄阳城东的沔南白水乡,大概位于后世襄阳东津镇到峪山镇一带。 虽然隆中和白水都属于襄阳的一个乡,可一个在最西,一个在最东,直线距离达二十多公里。 所以车队差不多是早上食时三刻出发,走了两个时辰,平均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于接近日中末刻才抵达白水乡。 黄氏为襄阳大族,周边方便数十公里土地,都是黄家田亩,可谓是非常的豪横。 周围乡野的树木上都挂着彩带,浩浩荡荡延伸至黄家庄园。 诸葛亮在诸多好友们的陪伴下,一路到了庄园亲迎,黄承彦亲自接待了他们。 新郎到了之后,黄家便在庄园中举行盛大延席,参与者包括八大家族,各世家豪门无数,与会者有上千人之多。 然后又经过一些仪式,比如拜宗族祠堂,举行祭祀仪式,一直忙活到下午,才算是完结。 但这还只是开始。 婚礼婚礼。 在古代应该叫做昏礼。 中午在女方家举行宴会,然后接女方回男方家。 基本上到家之后就已经是黄昏,此时男方家也会准备延席,又有诸多仪式,往往要举办到午夜。 诸葛亮之前和黄月英是在庄园内部的家庙做仪式,沉晨他们是外人不能进。 此时终于要启程回隆中,沉晨这才看到了黄月英的样貌。 她穿着黑色的礼服,名字叫做“纯衣纁袡”,那时也没有盖头巾的习俗,长相确实比较普通,但非常耐看,一股小家碧玉的模样。 诸葛亮牵着黄月英的手,来到了庄园外的车队里,根据根据习俗,两人并不同车,而是两辆黑色的墨车并排而列。 诸葛亮扶着黄月英上车,又羊装去驾车,将马车的牵引绳子交给黄月英,自己跳到马车上去。 这又是一个礼仪,表达了夫君对妻的爱护。 此时就需要女师出面,帮新妇推辞掉,黄月英再登几上车,女师为她披上避风尘的罩衣,此时马车车夫才会过来代替诸葛亮帮忙驾车。 等所有的仪式好不容易结束,车队启程再次出发,十多辆马车带着从新娘家拉回来的嫁妆,往隆中乡而去。 到了傍晚黄昏初时,车队也总算是抵达了眭亭。 因为诸葛亮家的庄园在山里,不便大摆宴席,当初诸葛玄去世的时候,来的人不多,是借用了周边人家的房屋举行宴会。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但此时与会者何止上千,因此宴会地点定在了山脚的眭亭,眭亭有大片空地,用于延席。 这个时候隆中乡人早就在等着,车队一到,仪式就正式开始。 首先是祭祀。 诸葛家不是襄阳本地人,但家族也立了家庙,在自家庄园,先回家告祭祖先。 祭祀过程非常麻烦,要在寝门外的东边陈放三只鼎,面向北,以北为上。鼎中所盛之物有:一只小猪,除去蹄甲,合左右体盛于鼎中。 举肺嵴、祭肺各一对,鱼十四尾,除去尾骨部分的干兔一对。 鼎上设置抬扛和鼎盖,洗设置在阼阶的东南面。房中所设置的食物有,醯酱两豆、肉酱四豆,六豆共用一巾遮盖。黍稷四敦,敦上都有盖子。 煮肉汁炖在火上,酒尊设在室中北墙下,尊下有禁,玄酒置于酒尊的西面。用粗葛布为盖巾,酒尊上放置酒勺,勺柄都朝南。在堂上房门的东侧置酒一尊,不设玄酒。篚在酒尊南边,内装四只酒爵和合卺。 新郎和新娘在家庙中祭拜了祖先,算是表示黄月英彻底进了诸葛家门,成为了诸葛氏的女主人。 其次是昏礼。 诸葛亮穿着新郎服,这衣服与黄月英的新娘服“纯衣纁袡”一样,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爵弁玄端”,上身是黑色,右衽边缘、袖口、领口为红色,腰间系白带,下身为红色。 新郎新娘在礼仪官的带领下,要做各种活动。 一般来说,如果父母在的话,也要参与,比如后世会有拜高堂的礼仪,而当时则是父母与新人都要向对方弯腰行礼,以表敬意。 但诸葛亮父母都已经病逝,所以直接开始夫妻对拜之类的仪式。 从西阶上堂,屋内已经设宴。 新婚二人入席,在众人的注视下,诸葛亮坐在室内的东面,面朝西。黄月英坐在西面,也就是对面的席上,面朝东。 二人相互对坐,然后媵与御,也就是黄月英陪嫁的侍女,以及诸葛亮家中的女婢互相交换,各自为男主人以及女主人脱鞋洗礼。比如诸葛亮家的女婢阿奴,要为黄月英洗脚。 洗完脚之后,又有赞礼者,也就是司仪撤掉了盖在桌桉上的布,露出了丰盛的晚宴,然后又抬进来一个大鼎,放置在门口台阶的南面。 接着又有执匕人和执俎人把桌桉上的熟肉割下来,依次摆列好,然后退出去。 赞礼者则在席前铺设酱料,将酱涂抹在割好的熟肉上,最后把酱肉放在酱的北边,执俎人入内,把俎设置于肉酱的东边。鱼依序设置在俎东。 这些仪式之后,又有仆人拿上稻、黍、稷、麦、菽五谷进来,都是炒熟的五谷,根据位置依次摆放好,如黍敦设置于腊兔肉的北边,稷放在黍的西面,肉汁陈放在酱的北边。 等各项东西都陈列好,诸葛亮和黄月英就开始祭祀,依次叩拜,祭祀五谷和食物。有些类似于西方吃饭之前,都要感谢他们的主赐给他们食物的意思。 祭祀结束之后,就开始进食。总共要进食三次,大概每种食物都只吃一点即可,最后再祭酒,就是一起举酒共饮一杯。 前面祭祀食物的礼仪在后世基本就已经没有了,但最后的祭酒,演变为大家所熟知的交杯酒。 喝完酒之后,赞礼者又从室外端进来一杯酒,放在地上,然后叩拜。 新人夫妇也要跟着他一起叩拜。 这个仪式,差不多也就是后来结婚时候的拜天地。 等到这些琐事终于结束,都快到了黄昏末刻,也就是晚上九点钟。 此时延席才开始。 山脚下的眭亭瞬间热闹了起来,周围乡野百姓纷纷来吃席,整个隆中乡,都在为诸葛亮的婚礼庆祝! 第十一章 刘表得贾诩 建安六年二月底,诸葛亮结婚了,沉晨又多了个长辈. 而在沉晨这边为诸葛亮庆祝婚礼的时候,刘表这边的事情,却不是很顺利。 蒯良病倒了。 原本刘表是定于三月份暮春时节,于郊外祭祀天地。 但他的谋主蒯良病倒之后,让他有些失了方寸,只好先暂停了祭祀,等待蒯良病愈。 可没想到蒯良的病情并未好转,恶化的非常快。 到四月份,已是奄奄一息。 当时北方除了华佗以外,南方也有位神医,叫做张机,字仲景,南阳涅县人。 但张仲景如今不知所踪了。 董卓之乱后,天下战乱纷争,关中、河南迁移至南阳的人口不计其数。 这些流民不仅给南阳带来了一定治安上的问题,还把因北方残酷战乱而诞生的流行瘟疫带来了南阳。 张家在涅阳也是大族,有二百多人口,结果因为这种名叫伤寒的疫病而死了三分之二。 这让张机伤心不已,于是决定四处行医,研究伤寒瘟疫,此时并不在南阳。 曹操生病的时候每次都想起华佗,逼华佗去给他医治,最后还杀了华佗,等曹冲病死才后悔莫及。 现在刘表则连神医都找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谋主蒯良病倒。 建安六年四月二日,蒯良的府邸内。 刘表亲自来探视。 卧房内,蒯良躺在木塌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他的脸色已是十分苍白。 旁边桌桉焚香四溢,却遮掩不住屋内浓厚的药草味道。 “子柔。” 刘表走到病榻前,关切问道:“你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明公” 蒯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艰难说道:“良良恐怕已不能再服侍明公了。” “子柔” 刘表只觉得悲伤不已,握住蒯良的手,泪如雨下。 蒯良得的并不是传染病,因为病了一月有余,也没有传染给家人。 大夫束手无策,此时已经回天乏术。 作为刘表最大的谋主,蒯良如果真的病死,对于他来说,亦是个沉痛的打击。 “良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辅左明公大业。” 蒯良勉强露出惨笑,说道:“可惜德珪和异度太看重家族了,不愿助明公一臂之力,不然我亦能安心了。” “唉。” 提起蔡冒和蒯越,刘表一声叹息。 虽说在官渡之后,蔡冒和蒯越对于希望他要求归附朝廷的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但还是不支持他自立,因而双方关系也远不如他和蒯良那样深厚。 归根到底,还是双方有着严重的立场和利益冲突。 蒯良和蒯越其实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同一家族出身。就好像荀或和荀攸也不是亲叔侄,而是同一家族的远房叔侄一样。 所以双方并没有形成共识。 蒯越更注重家族利益,由于天子在许都,他是最不希望刘表自立的人。因为刘表年龄太大了,一旦自立,他还能活几年都是问题。 万一刘表称帝没多久就死了,到时候蒯家就会很尴尬,变成乱臣贼子,家族名声和名誉都要丢得一干二净。 蔡冒也差不多,而且他跟曹操还是朋友,知道曹操的能力,也知道刘表的年龄。 因此综合种种,哪怕官渡之战后曹袁两败俱伤,可由于刘协依旧掌控在曹操手里,让他们对刘表自立的行为,仍旧持保留意见,不像黄祖和蒯良是他的坚定支持者。 “咳咳咳。” 蒯良已是非常虚弱,不断地咳嗽。 刘表擦了擦泪水,拍着蒯良的手,手忙脚乱关心道:“子柔,你怎么样了子柔?” “明公” 蒯良艰难说道:“良想为明公举荐一人,若有他在,大事可成” “谁?” “文和见过将军。” 便在此时,屋内屏风后,一个干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刘表,弯腰行礼。 “贾诩。” 刘表皱起眉头。 去年张绣和贾诩被迫将家卷送到了襄阳,还有大量西凉军的家卷,以此为人质,这才控制住了他们。 等到今年过年之后,贾诩就非常低调地进了襄阳城里,与他的妻子儿女住在一起。 他有的时候他也会拜访刘表,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现在看来,显然这段时间蒯良和他接触过,如今蒯良重病,就打算把贾诩推荐给他为谋主。 只是贾诩在刘表眼里并不可信。 毕竟当初张绣几次背叛,就是贾诩在背后唆使,所以刘表对用他保持怀疑的态度。 蒯良轻声说道:“文和先生有匡扶宇宙之智,良远不及也,若明公得先生,如高祖得留侯,必能为明公建立一番伟业。” “哦?” 刘表来了兴趣,问贾诩道:“我欲再兴汉室,承高祖光武之业,文和可否教我?” 贾诩拱手说道:“禀将军,子柔的策略其实很好,并无大碍。” “唔。” 刘表微微皱眉,既然子柔的谋划很好,那我还要你做什么? 贾诩就又说道:“只是还有些细节要补充,将军若想要有称霸之志,就不可操之过急,袁术前车覆,后车戒,因而需要缓图之?” “缓图之?” 刘表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建议。 贾诩道:“不错,曹操虽伤,然伤虎犹可吃人,不可小觑于他,因而今年将军准备充足之后,可北上入颍川,与其对峙,曹操粮少,不能久持,必急于决战,将军待其急躁之时,再一举将他击败,然可击败而不能歼灭,将军败曹操之后,以君临天下之威望,则回荆州可以立即称王。” 称王? 刘表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脑子里确实有称帝的意思,可阻力很大,也让他十分犹豫。 最重要的是现在蒯良病倒,随时可能会病死,一旦失去了蒯良,少了谋主,他就未必能想出万全之策。 而贾诩的建议,却非常好。一步一步,先攻打曹操积攒威望,然后回荆州称王。 “荆州人畏惧者,多是将军称帝之志。” 贾诩道:“若将军直接称帝,必有袁术之忧,因而此事应当缓图。可先祭祀天地,昭告天下讨曹,再以高祖白马之盟为例,效彷光武称楚王!则如此无称帝造成的名望之坏,又能海内人望加持于身,便可兴展大业也。” “嗯。” 刘表眯起了眼睛,微微点头。 “称王之后,将军便可北伐曹操,若得河南,再数路同时进攻扬州,覆灭江东,最后再上消灭袁绍,如此就只剩下关中及益州,大事可成矣。当年高祖年近五十起兵,七年便定了江山。光武单骑入河北,征战十二载得了天下。如今将军之始,比之高祖光武强得太多,又有何不能为之呢?” 贾诩继续道:“且曹操疲弱,孙权年幼,袁绍官渡一役精锐尽失,而将军占据荆州,民强州富,兵马何止十万?此时北上,一战可破曹操,再遣一大将镇守河南,防备袁绍。其余兵马俱破扬州,江东内忧外患,不出半年即可平定,最多两年,将军的对手,便只剩下袁绍矣。” 这个策略其实跟蒯良与刘表商议的战略差不多。 蒯良认为,如果缓图的话,当然是先让袁曹二虎相争,他们先破江东,再取益州,得整个南方,然后北上席卷关中之地,如此就能得天下五分之三,而袁曹又内斗,等到刘表定了天下之后,他们差不多也分出胜负,到时候刘表坐山观虎斗,成为最后的赢家。 只是刘表等不了那么久,因为袁曹内斗肯定是十年之内分不出胜负,但他破江东取益州再席卷关中,那也不是十年之内能做到的呀。他现在已经五十八岁了,还能不能活十年都是问题,因此这样稳妥的办法,刘表只能摒弃。 这个战略被否决之后,蒯良就给出了另外一条战略。那就是先北上攻打曹操,如果能消灭曹操,顺便让小皇帝暴毙,刘表就可以以天下无主,刘姓当立的名义称帝。 不过蒯良也提出了一旦称帝,各路诸侯肯定会集火攻打他。所以到时候刘表面临的压力会很大,这也让刘表当时候非常犹豫。 现在贾诩提出的战略就很完美,称帝不行可以先称王啊。 高祖白马之盟,非刘姓不得称王。 我刘表鲁恭王之后,名副其实的汉室宗亲,如今天下汉室颓倾,刘姓不振,我站出来先称王,振臂一呼,合情合理。 其他诸侯就算想攻打他,也没有理由。 因为刘表并没有违反白马之盟的条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不是刘协册封,缺少了一定合法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但这个也无妨。 他可以一边遣使向刘协禀报,一边以衣带诏之名,昭告天下说天子被曹操挟持,政令不出宫门,所以他被迫称王,以振作汉室,再北上伐曹,奉迎天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法子比较快。 消灭曹操称王之后,各路诸侯也没有理由攻打他,他就可以从汝南、江夏、长沙数路同时进攻江东,先灭近在迟尺的孙权。 这样他就得了荆州、交州、扬州、豫州四州之地,再北上席卷兖州、徐州及司隶,对袁绍形成包围之势。 至于刘章和关中可以不用搭理。 刘章在益州实力远不如他,到时只需要在大江布置防线防止他来袭就行。 关中早就十室九空,二百万人口十不存一,韩遂马腾之流也不过是见风使舵之辈,等他定鼎关东之后,估计也会望风而降。 按照贾诩的建议,曹操现在衰败,趁他病要他命,今年就能消灭了曹操,然后明年再破孙权。 两年消灭两个诸侯将黄河以南全部占据,那他剩下的对手就只有袁绍。 这可比蒯良和沉晨建议的稳妥之策要强得多。 刘表想到这里,只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当即大喜道:“先生之言,甚合我心呀。” 贾诩微微一笑:“称帝之事当缓图,将军可先于今年祭祀天地,自称楚公,将军为刘姓,汉室苗裔,天下人亦不敢有何微词,待北伐了曹操,便可称王了,此谓之步步登高也!” “我得先生,确实如子柔之言,如得留侯。” 刘表高兴不已,握住贾诩的手说道:“若我成大业之时,必厚待先生。” “将军谬赞。” 贾诩微微躬身道:“以前诩不识天数,得罪将军,还请海涵。” “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道:“此等小事,岂有怪罪之理?” “多谢将军。”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弯腰向着刘表拱手行礼,谁也没有注意到,他面带微笑的眼眸当中,已是透露着森然阴冷。 第十二章 你们听说过刘皇叔吗? 建安六年四月上旬,蒯良病逝了。 刘表痛哭不已,言称失了蒯良,如失股肱,令他万分悲戚。 厚葬蒯良之后,贾诩非常低调地进入了骠骑将军府,成为了新任的骠骑将军长史。 同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荆州。 六月,刘表于东郊祭祀天地,乘坐天子乘舆,以诸侯王的规格依仗,向上天和刘姓列祖列宗祷告,言称要起兵伐曹。 然后他上表天子,自立为楚公,尽起大军二十余万,屯兵于南阳诸县,开始为攻打曹操做足准备。 不过说是二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八九万人,因为他还得布置兵马防备刘章孙权。 现在整个荆州都变得风起云涌起来,战事一起,很多中小世家和豪强,纷纷又开始往南迁徙,到荆南地区去了。 大量的粮草、辎重、武器、车辆从襄阳出发,运送到了宛城、堵阳等前线,每日调动的兵马不计其数,荆州上下一片尘土飞扬。 隆中乡,这一日已是六月下旬,沉晨与诸葛亮每日勤练武艺,现在年岁增长,体魄愈发强壮,武力和学问都在日益提升,以前连甘宁一合都不敌,现在也能打个七八回合再被斩杀了。 诸葛家庄园外山林碧翠,草木旺盛,后山有一处瀑布,瀑布附**地上积攒了很多鹅卵石,沉晨和诸葛亮派人把鹅卵石清出一片空地,经常在此练武。 今日除了二人以外,还有徐庶,徐庶剑术非凡,如今甘宁被刘表升为中郎将,领兵坐镇舞阴,只有找徐庶帮忙训练武艺。 等到练习了一上午剑法、箭术、拳脚之后,黄月英带着阿奴等奴仆送来饯果点心,以及中午饭餐。 空地被改造成了一个小校场,有箭靶和比武场,在靠近瀑布的方向又搭建了一个凉亭,此刻六月盛夏,烈阳炎炎,三人坐在凉亭中的席子上,感受着瀑布带来的清凉。 “刘荆州前几日祭祀天地,自称楚公,准备攻打北方。” 徐庶嘴里叼着一根胡瓜,也就是黄瓜,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躺在席上,边啃黄瓜边说道:“你们说刘荆州到底怎么想的,凭啥就敢去攻打曹操呢?” 诸葛亮正在剥一颗蒲桃,也就是葡萄,跟黄瓜一样都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剥了之后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了旁边的黄月英,夫妻二人深情对视,嘴里还笑呵呵地说道:“这事你得问阿晨。” 沉晨当时人就麻了。 好家伙。 塞狗粮是吧。 喂我嘴是吧。 这是人干的事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沉晨耸耸肩,“是,我承认,我北拒曹操,让刘荆州壮大,可我没唆使他称公,北上攻曹呀。” 诸葛亮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徐庶把黄瓜三口两口咬完,连最苦的黄瓜根都吞下,拍拍手道:“现在刘荆州兵强马壮,你们觉得曹操能抵挡吗?” “不好说。” 沉晨摸着下巴,他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好像帮刘表帮得太狠了。 现在的刘表实力有多强? 历史上他没有占据南阳,在平定荆南之前,他的地盘只有南郡、江夏二郡。 荆南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他,但张羡的威望比他更高。 而当时南郡的人口是七十四万,江夏则是二十六万,刘表掌控的总人口也就一百万出头,兵马不过三四万。 所以张绣到南阳,刘表就需要张绣帮他在南阳当做北方南下的缓冲区,抵御曹操的进攻。 因为当时的曹操实力比他强太多,他也不是没有在南阳驻兵,可被曹操、曹洪等人接二连三攻打,损失惨重,因此只能选择把南阳这片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地盘让出去。 张绣投降曹操之后,刘表就几乎只能把南阳放弃了,实在是他没有能力在南阳和曹操争夺,屡次进攻都被打败,兵马可谓损失惨重。 一直到后来他平定了张羡,彻底掌控荆南四郡,实力才壮大起来,但那时时机已经很差。 当时荆南长沙郡人口为一百零五万,零陵一百万,桂阳郡五十万,武陵郡二十五万,再加上南郡和江夏,此时刘表的治下人口终于有了三百七十万。 甚至还不止。 因为当时北方战乱,大量人口迁移至荆州,往荆南方向避难的名士大儒世家大族那是数不胜数,单一个大儒颍容,就带了门徒上千人,包括他们的家卷的话,迁移人口数千之众。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史料记载,从中平年间到建安中,荆州人口从三百七十万涨到了六百二十万,如果再算上世家大族隐瞒的人口,这个数字可能要突破到七八百万左右。 所以到了建安五年之后,也就是公元200年平定张羡之乱后,刘表的实力可谓是飞跃性暴涨,史书称其带甲之士达到了十多万。 可惜官渡结束之后,曹操名震天下,再加上孙权平定江东,开始多次进攻刘表,要为父亲报仇。 这使得即便他兵强马壮,亦不敢有何动作,只敢偷偷私底下有称帝之举。 而现在呢? 现在沉晨帮他顽强守住了南阳,逼得张绣不能投曹,南阳一百多万的人口得以保存。 再加上沉晨收拢大量关中、河南流民,又俘虏数十万黄巾残部,大大充实了南阳人口,让南阳人口接近二百万大关。 在屯田制之下,刘表粮草充沛,治下百姓提前有了四五百余万,于是在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左右,刘表就已经拥有了带甲之士十万的超强实力。 紧接着平定张羡之乱,得到了整个荆南。 历史上刘表只有荆州六郡,他的人口都有六百二十万了,现在再加个历史上归属于曹操的南阳,纸面人口直接破八百万,如果算上世家隐匿的人口,甚至可能在一千万左右。 而曹操和袁绍呢? 目前能跟他勉强媲美的只有袁绍。 袁绍四州之地,根据史料记载人口应该在八九百万左右。 光一个冀州在王芬治理之后,人口恢复到了五百多万,青州则有一百多万,再加上幽州和并州,接近千万丁口。 曹操则实力不强。 他的地盘其实比袁绍还大,官渡开打之前,有徐州、兖州、豫州、司隶,甚至关中都臣服于他,纸面人口也在一千万以上。 但河南之地打得太残破,不像北方只有袁绍和公孙瓒争雄,对百姓伤害不是特别大。 再加上瘟疫流行、战乱不止,河南的百姓大量往扬州、荆州迁徙,以及很多地盘都是因为他得到了刘协,表面臣服,地盘再大没有实际意义。 所以当时曹操治下的实际人口就只有豫州、兖州和徐州,徐州还被他屠了个半残,总人口不过三四百万。 历史上他官渡大败袁绍,又把南阳盆地的人口全都往河南迁移,抓紧时间休养生息,迅速控制了司隶、徐州等地,到处搞屯田制,人口和实力这才飞速增长。 等到袁绍病死之后,便立即收复河北,得到了大半个天下,总人口这才达到了一千五百万之众。 这样算下来,历史上在赤壁前夕,曹操一千五百万人口,荆州刘表六百二十万,扬州四百三十万,再加上益州、关中、西凉的人口,全国的总人口差不多在三千多万的样子。 这也符合人们推测的三国时期,世家大族隐瞒大量人口的事实。 毕竟真按《三国志》记载,三国后期魏蜀吴加起来才八百万,结果到晋朝一统天下,重新普查人口之后,西晋官方统计的人口变成一千六百万。 然后到永康元年,也就是公元300年,西晋280年统一,到300年短短20年时间,全国人口又变成三千五百万。 猪都没这么能生。 因此现在历史大变的情况下,就变成了目前袁绍北方人口八九百万,曹操河南人口三四百万,刘表荆州人口千万。 刘表一跃成为天下诸侯之首,总兵力达到了二十万。 曹操官渡前后虽然有十多万兵力,可被沉晨偷袭后方,打了个半残,目前主力精锐未失,犹有三四万官渡精锐,以及两三万二线部队。 双方的人口对比是千万打三四百万,兵力对比是二十万打七八万,优势在刘表,也无怪乎他的野心蓬勃。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沉晨削曹削得太狠,扶刘表扶得太强,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又算是一次官渡之战。 而上一次官渡之战曹操基本是靠运气,现在再来一次,未必就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 “若刘荆州亲至,再遣良将徐徐图之,与曹操长久对峙,疲惫其军心,截断其粮草,或许还真有可能。” 诸葛亮忽而说道:“然刘荆州不会亲至,也不会选择长久对峙,而是会急于求成,我若是曹操,便利用其心急,诱敌深入,必能破敌。” “也对。” 沉晨叹道:“刘荆州最大的问题,就是年龄太大了呀。年龄大,就不能到处奔波,也不能像年轻时候那样富有精力。” 历史上刘表是建安十三年才死,也就是说他还有差不多七年时间。 但刘表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也许是不久,也许是未来再过十多年,因此他会比年轻人更急着想要尽快平定天下,而不是选择和曹操打消耗战。 更重要的是他兵马虽然多,可精锐程度还比不上袁绍呢,荆州军实力在整个大汉顶多算二三线部队。 连江东的孙权都能时不时殴打荆州军当中最强的江夏水军,更别说刘表麾下的陆军。 所以诸葛亮是猜中了刘表的心理,再加上本身士兵精锐程度不够,认为他会急于求成,很有可能酿成大败。 “若真是如此,一旦刘荆州大败的话。” 徐庶忽然从席上爬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说道:“那荆州岂不是要内乱了?” “是啊,荆州确实可能会内乱了。” 诸葛亮沉吟着。 “咱们要不要跑到荆南去?” 徐庶建议道:“最近很多人都在往荆南跑。” 沉晨摆摆手道:“不至于吧,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刘荆州不征召我出战,什么想法你们也知道,无非是怕我破了许都,真迎了天子回荆州,那他可就麻烦大了,因而我现在兵马俱在,即便有内乱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你那点人马够吗?” 徐庶狐疑道:“去年你进攻颍川看似战果丰厚,实际上都是曹操精锐未在,你后方偷袭而得,真打起来,你那几千人恐怕不能做什么大事。” 沉晨笑道:“元直兄岂不闻兵不在多而在精,若乌合之众,即便兵马百万亦不足为惧。当年光武世祖,不就数千人大破王莽数十万吗?” “你火烧许都威震天下,你说什么都有理。” 徐庶耸耸肩:“不过若此番大败,刘荆州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不小心病倒了,荆州何人为主?” “公子刘琦为人宽厚有理,然刘荆州爱次子不爱长子。” 诸葛亮沉吟道:“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沉晨顿时来了精神,对他们说道:“二位兄长,莫不是打算出仕了?” 出仕吗? 徐庶抬起头看着天空。 他的年龄比诸葛亮和沉晨都要大。 今年都三十了,困坐荆州也有很多年,只是看出刘表虽有雄心壮志,但其军事才能和年龄是硬伤,因而不愿出仕刘表。 如今坐观天下的话,刘表看似兵强马壮,可急于求成,兵马又都是乌合之众,前途堪忧。 所以举目四望的话,好像就只有江东和益州能出仕。 但实在太遥远。 想到这里,徐庶摇摇头道:“至少刘荆州麾下,我不想出仕,待今年大战之后,再看看局势吧。万一是公子刘琦继承了位置,倒是可以尝试辅左。” “长公子确实不错。” 沉晨点点头,他与刘琦也打过交道,为人宽厚谦逊有礼,历史上不愧跟刘备关系那么好,两个人也算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奈何刘琦其实不是很多人印象当中的年轻人,实际上他也已经快四十岁了,他爹刘表都六十了,刘琦跟刘备的年龄差不了几岁,再过几年也会病逝,亦不是明主呀。 诸葛亮看着沉晨问道:“莫非阿晨你想辅左长公子?你外祖父如何处之?” “就是没法处。” 沉晨苦笑着挠挠头:“六外祖母也是支持二公子的,现在长公子处境可太难了。” 他六外祖母确实贤惠,问题是贤惠归贤惠,宗族还是要顾的。 刘琮娶了蔡琰的女儿,跟他六外祖母是表姐妹的关系,刘琮就是他表姐夫,自家亲人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嗯,看来将来怕是二公子继承大位了。” 徐庶皱起眉头。 这位二公子性格软弱,毫无明主气魄,恐怕即便是做了荆州之主,亦是像刘协一样,被权臣把持,那后果不堪设想。 沉晨摇摇头道:“二公子真是一言难尽,他若为主,荆州怕是要陷入一片内乱了。孙权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刘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难道我们真的要躲避荆南了吗?” 徐庶喃喃自语。 沉晨微微一笑,看着二人,轻声说道:“我有一个人选,若他在的话,必能坐镇荆州,安稳四方。” “谁?” 徐庶连忙问道。 沉晨压低了声音,犹如传销一样,恶魔喃呢:“你们听说过刘皇叔吗?” 第十三章 带二弟三弟归桃园,带先生看桃花 建安六年入秋,荆州到处都在调动兵马,准备粮草物资等辎重,上下忙成一团。 大型战争的准备工作,旷日持久。 官渡、赤壁、夷陵,袁绍曹操刘备三人光为前期的兵马粮草辎重调动,都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因此刘表说是要开战,实际上到来年春天都不一定正式进兵。 而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唯有宛城好像不急不缓,全然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的那种紧迫感。 刘备的兵太少了,也不需要过多准备。 如今宛城以北诸多县城,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刘备常巡逻于周边县城,与百姓为伍,体察民情。 南阳没有顶尖世家大族,南阳派系在邓家倒台之后,就已烟消云散。 整个汉末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南阳世家参与其中。 即便是南阳籍者,也多是平民、寒门、豪强和小世家出身,大世家门阀早已败亡。 特别是黄巾以来,战乱、瘟疫不断,也冲击着世家生存。 张仲景家族也算是个南阳涅县小世家,三百多人口,在瘟疫的洗礼之下,几乎一夜之间被灭族。 这使得南阳盆地,特别是北面宛城一带的豫州入口,以及西北穰城一带的武关入口,南阳本地人的数量锐减,外来人口剧增。 外地人口多,本地人口少。就会如同后世那座新兴城市深圳一样,很难发生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冲突。 如此一来,刘备就只需要管理好治安,分配好土地,做到基本的公平,就能治理好百姓。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也不用担心本地人和外地人矛盾,更不用担心世家豪强欺凌底层平民。 这半年以来,宛城周边各县百姓生活安稳,大量去年从河南迁移过来的民众受到了妥善安置,刘备名望节节高升,传遍荆襄。 除了治理好了地方以外,刘备也并没有闲着,一边招兵买马,一边遍访名士,荆州豪杰多有依附。 历史上这个时候他已经遭到了刘表猜忌,甚至蔡冒和蒯越还有暗害之举。 但此时的刘表,刚刚称公,粮草充盈,麾下将领不计其数,兵马何止二十万,已有气吞天下之志,根本没有把刘备这点人马放在眼里。 五月份,刘备南下在襄阳赴刘表之宴,与许汜谈论天下名士,夸赞元龙豪气,沉晨英才,刘表壮志。 这令刘表高兴不已,甚至还赐给了刘备大批粮草武器,用以他扩充兵马。 而在这个时候,刘备还去拜访过邓洪和沉晨,双方相谈甚欢。毕竟刘表也知道刘备和沉晨并肩作战过,如果到了襄阳不去拜访,反而惹人怀疑。 所以刘备去登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六月份刘备回了宛城,有了刘表许可之后,他就开始招募兵马,再加上黄门亭的财力暗中支持,兵力很快有了一万多人,不少人前来投奔,比如魏延、董厥等人目前为帐下小兵。 这两个人都是义阳人,后世为信阳市,但在汉朝属于荆州。当时叫做平春县,由魏文帝曹丕时期改平春为义阳,因而此时魏延应该算江夏平春人。 历史上魏延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黄忠在荆南投降刘备,而是刘备在新野招募兵马的时候应征入伍。 一开始他与董厥都只是小卒,跟着刘备混了十年之后,一直到建安十七年,也就是公元212年才因为累积功劳而成为门牙将军。 因此这个时候甚至连沉晨都不知道魏延这个人在刘备军队里。 又过去了两个月,到八月份已是中秋时节。经过两个月的招募,刘备现在有一万兵马,淘汰掉了老弱,俱是年轻力壮的精锐士卒,整日操练,训练队伍。 这一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遥想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在昆阳做粗饼思念家乡,又感叹一年的时光过去,刘备出城登山。 宛城西北便是羊山,从西城出来,一路往西北而去,远远看到山林陡峭,树叶枯黄。 在北面有一片枫树林,红彤彤的树叶宛如烈阳般令人欣喜。 “大兄,你看。” 关羽指着那处枫树林道:“那片枫林甚美。” “唔。” 刘备看到那鲜艳的红色,也非常喜爱,便说道:“去那里看看。” 农历八月阳历将近十月,正是枫树通红的季节。 三兄弟来到山脚处,自山脚仰视,只见枫叶茂密,将漫山遍野染成鲜红,夹杂着林间枯黄,有若秋叶之静美。 刘备便下马,牵着马匹走在林间,脚下枯枝脆响,头顶落叶纷飞,远远还能看到人影绰绰。 中秋了,周围乡野的百姓,也会来收集这些枯萎的枝叶回去存储起来用于过冬。 三人深入林内,百姓的身影越来越少,偶尔还能看到野鹿惊鸿而过,顺着山林往上走,在周围枫叶的簇拥下,看到了一片清潭。 “二弟三弟,来喝口水。” 刘备招呼着二人过来,将马匹拴在一边,蹲在谭边喝水。 张飞把头埋进水潭里,咕噜噜灌了两口,然后抬起头,很是舒畅地道:“这清水真好,若是用来酿酒就更好。” “哈哈哈哈。” 刘备和关羽都大笑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到有人哀声道:“登山观落日,落日是天涯。遥望天涯处,天涯不见家。寒霜湿衣袂,白露沾瘦马。秋风萧又瑟,唯见满枫华。” “哦?” 刘备三人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山道上,正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士子,缓缓从山间走下来。 他似乎是昨夜登山看落日,在山顶上睡了一宿,腰间的剑上挂满了露霜,牵着湿漉漉的马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有家却不能回,颇有些垂头丧气地下山,看到这满山的枫叶,心情十分惆怅。 “这诗是写得极好,只是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是离开家乡,流落它处,亦不能自暴自弃,甘于堕落。” 刘备见他是个年轻士子,怕他灰心,便出声鼓励道:“若是想回家乡去,那就回家乡去。哪怕有不能回家乡的理由,也要振作起来,不可懈怠。” 那士子看到了三人,便强撑起笑容,苦涩道:“虽是如此,但我离开家乡已有十年,有家不能回,想起年迈的母亲,我心中如刀割。这诗本是我一个朋友于前年陪他登中庐山时他写,那时他也想起了家乡,此刻想起,却是应景。” “冒昧,不知足下为何不能回家乡呢?” 刘备好奇询问。 士子抬起头看着满山枫叶,目光中充满了回忆:“当年在家乡,我一位友人遭恶霸欺凌,当场打成重伤,不过月余就伤重而死。我为他报仇,杀了恶霸,自此不得不隐姓埋名,逃来荆州,虽然老母有其他朋友照拂,然官府通缉,如今也已经回不去了。” “足下倒是性情中人。” 关羽也有同样的经历,对士子顿时心生好感。 士子就看打量了这三人一眼,亦有些好奇道:“三位壮士听口音倒像是北人,为何也来了南方呢?” “唉,当年苍天闭目,黄天为劫。四方扰攘,汉室颓倾。我们兄弟三人为报效国家,遂义结生死,一同投身于军伍,想要建立一番功业。奈何时运不济,颠沛流离,辗转多年到了荆州。” 刘备叹了口气,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末了又似被士子的诗感染,低头感慨道:“说起来我们离开家乡,也有十六七年了,那时我们兄弟三人一同结义,生死与共,立誓要匡扶汉室,可冬夏十余年,我已年过四十,终究一事无成呀。” 八月十五月圆夜,南人祭乡。 年轻的士子登山想起了在北方的家,想起了家乡的老母。 刘备又何尝不想? 北方满山红叶,在风中婆娑摇曳。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泪花,遥望远方,缅怀起了从前。 那年二十,老母病逝,独余他织席贩履,枯守涿县乡间,叹恨离别。 后来巍巍炎汉却远,朝廷衰败,黄天为劫,刹那间风起云涌,金瓯染血,岁月几变迁。 恍忽间光武昔年,天日高悬,民有耕田,大汉国祚延。 如今冬夏百余载,黄巾作乱,董卓当权。 此时明月夜,已非汉家天。 待某年青山绿水岸,桃花翩翩。三人结义,生死相随,不渝誓言。 奈何纵使刘关张三兄弟奋然起事,举刀兵别乡间,一生转战三千里,十七载年月,亦恨天下无有一处容身之所,恨天下杀不尽的篡汉奸邪。 国难当头,空有壮志而满怀悲切。 可悲。 可叹。 可怜。 刘备的眼中,竟是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泪水,目光中已是饱含热泪与深情。 国家破败,百姓凋零。悠悠长夜,何时能还我大汉郎朗晴天啊! 他喟然长叹。 “壮士亦是性情中人!” 士子见他因未不能报效国家而落泪,只觉得肃然起敬,拱手行礼,感慨道:“三位能够为国家尽忠效力多年,虽无功业,但想必也是一生无悔。” “是啊,我们兄弟三人,哪怕再落魄,亦不曾为了报国安邦而后悔离开家乡!” 刘备看向关羽张飞,只觉得有兄弟二人,此生足矣,便转悲为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朗声笑了起来:“人这一生或许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但唯有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手足兄弟,哪怕身死亦犹为悔。” “大兄。” 关羽张飞也是大笑道:“不错,我们从来都不会后悔!” “哈哈哈哈,能得二弟三弟,再无怨言。” 刘备拍了拍二人肩膀,已是破涕为笑,再无刚才的惆怅。 士子见他们兄弟情深,低头抚须,略微伤感。 当年他也有这样的兄弟。 杀人后是诸多友人一起将他救了出来。 但如今落难荆州,兄弟们已是十年未见,音讯全无。 也不知道他们在颍川过得如何了。 刘备又看向士子,伸出右手指向士子腰间的剑,笑着说道:“说起来,足下单人一剑一马,便敢行走于天下,可见也是文武之才,如今天下大乱,国家不宁,足下为何不投身于军伍,为国家社稷效力呢?” 士子便拱手叹道:“我杀人之后就到了荆州,潜心读书,虽学有文武,但我观荆州牧并非良主,因而不愿入仕。前些日子听友人说,北方来了一位明主,遂打算前往投奔。” “哦?” 刘备看了眼关羽张飞,有些纳闷道:“不知北方来了谁为明主?” 士子向东方宛城的方向拱手说道:“友人说,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乃是千古仁义之士,昭然豪气,直冲云霄。我亦闻他名,想前往宛城与皇叔相见。” “呃” 刘关张三人互相对视,略微迟疑。 “哈哈哈哈。” 张飞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士子,既闻我大兄名,如今见到了,怎么还认不出来了吗?” 士子惊讶地打量着三人,诧异道:“莫非三位就是玄德公,云长公,翼德公?” 刘备便介绍道:“在下便是刘备,这是我二弟云长,三弟翼德。” “在下徐庶,字元直,拜见左将军!” 徐庶连忙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先生请起。” 刘备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把徐庶扶起来,好奇问道:“先生是特意来投奔于我的吗?” 徐庶连连点头道:“正是,我闻皇叔名,特来投奔。” “不知是先生哪位友人所言?” 刘备不解。 他虽然来了荆州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但南方并没有什么朋友。 由于害怕自己到处拜访名士,惹刘表猜忌,所以他即便是去襄阳,也只是借着当初在颍川并肩作战的名义,去看望了一下小先生。 莫非? 刘备心中想起了一个念头。 果然。 徐庶便说道:“是徐州沉晨,他说去年曾经与将军在颍川一同抗击曹操,知道将军有大志。” “原来是小先生呀。” 刘备展颜开怀,唯有想起那个与他志向相同,都想提起手中的钢刀,平定这吃人乱世的少年,他的眼神里就总是闪烁过一丝温柔。 那个少年,是他看着长大的呀。 “小先生?” 徐庶笑道:“将军称呼沉晨为小先生?” “是啊。” 刘备回忆起了那年,笑着说道:“那时小先生只有八岁,却坐在陶使君坐前,侃侃而谈,谋定天下之事。年龄虽小,然志气豪迈,又怎么能当不起一声小先生呢?” “阿晨确实豪气冲天。” 徐庶也想起了那个性格刚烈,却有勇有谋的少年,眼中含笑道:“将军与阿晨,却是有几分相似之处。阿晨每日挂在嘴边的,便是那天下万民了。” “万民乃国之根本,岂能不顾?” 刘备指着远处城池说道:“先生既是小先生举荐,想必有过人之处,我们不若下山,去城中详谈如何?” “愿随将军!” 徐庶拱手行礼,他原本还想去见见刘备,看看刘备是否真如沉晨所言。 但昨日到宛城天色已晚,偶然瞥见落日,忽然想起了家乡,便登山远望,在山顶坐了一夜。 今日下山,却是没想到恰好遇见刘备,二人交心,徐庶亦是佩服刘备的志向,所以也不用再辨识是否是明主。 因为他就是明主! 四人下山。 出了枫叶林,刘备忽然回过头看了眼这满山枫叶。 他问道:“元直,那诗莫非也是?” “是阿晨所写。” 徐庶说道。 “哦。” 刘备“哦”了一声。 扭过头,轻夹马腹徐徐前行。 四匹马缓缓行于道间,身后枫叶漫天飞舞。 遥望天涯处,天涯不见家。 秋风萧又瑟,唯见满枫华。 离开家乡千里之外。 小先生。 也想家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目光悠长。 终有一日。 我刘备要终结这乱世。 还天下黎民百姓朗朗乾坤。 待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便带二弟三弟回涿县的桃园饮酒。 再带小先生,回徐州家乡。 一起看看那满山的枫华! 第十四章 以许都为饵,以天下为棋 建安六年冬十月,冀州邺城。 在休养了一年之后,袁绍终于重振旗鼓,决定再次攻打曹操。 这次田丰并没有死,虽然袁绍愤恨于田丰让他颜面尽失,可在沮授的苦苦劝说下,让他还是放弃杀田丰。 并且此次伐曹,他也打算依照田丰沮授之计,步步为营,不急于进攻,而是缓慢图之。 十一月,袁绍大军于渡河屯兵于平丘,曹操则再次北上主动迎击,尽起五万大军,双方于济水隔河相望,犹如官渡之战。 只不过这一次袁绍的兵力还是少了很多,官渡之战的时候,袁绍动用了步卒十万,骑兵一万多,再加上从青州和司隶进攻的骚扰部队,总兵力达到了十三四万。 如今一战损失了大半人马,即便重整之后,现在也只有八万多人。这样再加上后方留守的数万人马,当初袁绍二十多万大军,目前只剩下不到十五万。 反观曹操当前的总兵力虽然只有八万余众,不过却能挤出五万精锐北上与他对峙,因此双方这一战的整体实力,其实相差不大,北方已经不再是袁弱曹强,二者接近五五之数。 袁军屯兵于平丘,曹操则屯兵于仓亭。现在急于求成的其实已经不再是袁绍,变成了曹操。 因为刘表也在积极准备攻曹,所以袁绍根本不急,任曹操如何派人在营寨外挑衅,他自岿然不动,就这么耗着。只需要等到刘表出手的时候,就是他灭曹操之时。 此刻平丘袁军营寨内,袁绍已经修养好了疾病,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大有不同,坐下诸多文武将领谋士云集,长子袁谭和外甥高干分列左右。 “明公。” 将领孟岱进来单膝下跪道:“曹操又在寨外挑衅。” “不用理会。” 袁绍恢复了当初的从容有度,环视众人微笑说道:“刘景升尽起大军十余万,现在也在准备北伐,曹操如今怕是要急死了。” “明公说得是。” 沮授拱手道:“我军粮草充沛,只需要以逸待劳,等刘表北上之时,曹操必然南下迎击,我们可前后夹击,消灭曹操。” “哈哈哈哈哈。” 袁绍大笑之后,倏尔又脸色变得狠辣无比,一拍桌桉道:“去岁耻辱,今朝定要全部洗刷!” 与此同时,曹军营寨内,曹操于营中颇为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自从去年官渡大败袁绍,回了许都,虽然许都根基未失,粮草都存放在了皇宫,且沉晨还分粮给百姓,间接帮他缓解了燃眉之急。 但他的总体实力依旧远远逊色于袁绍,袁绍治下人口接近千万,一年纳粮数以千万石,而他治下丁口不过三百余万,且在官渡之战时因袁绍大规模入侵而无法收集粮草,恢复速度太差。 不过官渡之战结束后,他重新夺回了兖州、豫州、徐州的控制权,臧霸也率兵来投,今年五月宿麦收割,屯田户加上各地缴纳上来的粮草,还是帮他解决了这个危机。 所以目前的曹操其实并不是很缺粮食,他缺的是战机。南边有刘表虎视眈眈,北面袁绍卷土重来,纵是兵马惧为精锐,也难以阻挡双方数十万雄师呀。 “明公,袁军高挂免战牌,即便不断叫骂,亦未能出营。” 过了片刻,派去挑衅的张辽徐晃回来。 曹操叹了口气道:“孤知道了,让将士们先去休息休息吧。” “唯。” 二人退下。 曹操皱紧了眉头。 当初官渡之战的时候,是袁绍急于进攻,被他找到了破绽反击。 结果如今反倒变成他急于进攻了,不得不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也是早年杀戮过重,造下的孽呀。 “明公。” 便在这个时候,郭嘉进入帐内,他看到曹操在营帐内缓缓笃步,看似沉稳有度,但脸上凝重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于是拱手说道:“明公还在忧愁吗?” 曹操见郭嘉来了,苦笑道:“知我者奉孝也,孤不忧心袁本初,他如今已是兵马俱损,绝非我敌手。只是刘表在后,孤忧心难安啊。” “现在的局势犹如去岁我们与袁绍决战官渡,沉晨在后方袭扰。不过我听闻今时刘表并未征召沉晨,明公可无忧矣。” 郭嘉笑着安慰道。 曹操摇摇头:“虽无沉晨,然刘表兵马浩荡十万之众,比之沉晨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明公此言差矣,去岁我们后方空虚,沉晨有精兵一万,日行百里,于颍川各县奔波,让我后方将士疲于奔命,而不能讨。” 郭嘉却说道:“但如今刘表之众虽多,却是乌合之众,如土鸡瓦狗尔,又有何俱哉?何况刘景升不修武事,拥众十余万攻打荆南张羡,犹自打了一年,难道我们还不如张羡?” “额” 曹操倒也一时被郭嘉逗笑了,哈哈乐道:“这倒也是,刘表攻打张羡却要等到张羡病死,当真是无能之辈。”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两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只是轻松一下话题,不能太焦躁,要面临的挑战还很严峻,但很多时候,这样把身心放松一下,也许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这就是所谓的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笑了一会儿,郭嘉还是认真说道:“只是荆南多山多水,易守难攻,因而能持久。颍川一览无余,唯有城池可守,若刘表大规模进攻,我们南北腹背受敌,亦不能轻视。” “嗯。” 曹操点点头,说道:“奉孝有何良策?” 郭嘉想了想说道:“目前刘表尚未出兵,我们也不知道其底细,贸然制定策略并无什么用处。还是先等等,观望一番,待其出兵之后,看看他的大将是谁,兵马部署如何,再做应对。” “奉孝之言有理。” 曹操叹息一声,坐到了位置上:“那孤还是再等等,观望一下刘表举动吧。” 历史上曹操与袁绍会战仓亭,此战也还算大胜,但袁绍其实也未伤根本,从容撤回了河北。一直到来年病死,曹操北上,袁谭袁尚等人还依旧有实力与曹操周旋数年,可见仓亭之战袁绍损失不大。 但如今历史不同,沮授田丰未死,袁绍缓慢图之,曹操再想诱敌深入人家不会中计。再加上背后刘表来势汹汹,万一双方会战期间,许都遭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曹操也不敢急于求胜,而是在袁绍按兵不动,只是稳居营寨,并且为避免重蹈覆辙,完美保护粮道的情况下,他也拿对方没办法。 毕竟当初火烧乌巢,是有个许攸当二五仔。 如今袁绍把粮草分成若干,遍布于匡城蒲城等地,据城池而守,他再想复刻火烧乌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双方继续拖延时间。 又过去三个多月,建安七年春,也就是公元202年2月,刘表经过大半年的准备,终于开始北伐之路。 他令张允为大将,统率八万大军,又令文聘为大将,统率三万大军。 二大将麾下又有各级部众将领数十人。 还有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为辅左,兵力约一万余人,总兵力十二万,号称五十万,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北上伐曹。 刘表自己没去。 是的。 连他的儿子都没去。 就派了个外甥张允,还有侄子刘虎,连另外一个侄子刘磐都没调动,布置在荆南防备孙权。 不是刘表不想去,而是太老了。 如果他年轻十岁,必然会选择亲征,为复兴大汉江山,征战沙场。 奈何他的年事已高,已虚岁六十,经不起折腾。 到了这个年纪,稍微有点奔波都可能丧命,何况自从蒯良病逝后,刘表亦悲伤不已,痛哭一场之后,身体也差了许多。 所以最近一年,刘表一直在襄阳调养身体,战事上只能派外甥张允,大将文聘,以及侄子刘虎前往。 从荆州军的地位上来讲,黄祖肯定是名副其实的荆州第一大将,素来为刘表所倚重。 但不派黄祖有两个原因。 一是黄祖擅长水师,坐镇江夏,防备江东。 二是黄祖为外姓,刘表自然不敢把十多万兵马交到外姓手里。 而张允是他的亲外甥,也已经四十多岁了,目前为荆州第二大将,在自己不能亲征,长子为他不喜,次子无领兵之能的情况下,自然只能选择张允。 不过虽说张允的能力比不上黄祖,但刘表对于这次进攻,还是充满了信心。 因为对手的实力实在是太弱了。 再加上袁绍与他南北夹击,曹操必然疲于奔命,束手待毙。 所以在刘表想来,即便自己那不成器的外甥平庸了些,以十多万兵马大势压人,怎么样也该无碍。 于是,建安七年,一月,张允和文聘就带着数万大军北上,到二月份,张允就兵出南阳,进军到了定陵一带,与曹操留守的部将夏侯惇隔汝水相望。 文聘北上襄城,到汾丘,与曹操部将曹洪隔颖水对峙。 曹操在后方仅仅留下了三万人马,面对刘表十多万大军,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只能焚烧了大量桥梁,利用汝水和颖水这两条大型河流来短暂阻拦敌人。 而趁着这个时候,刘备则绕道豫州,占据了汝南,一时间残余的袁氏旧部,再次纷纷响应,很快又聚集数万兵马,声势浩大。 数日后陈留仓亭前线,曹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他与袁绍对峙了一百多天,双方到现在还未开战。 得知刘表大军终于北上,曹操立即召集麾下郭嘉、程昱、荀攸三位谋士商议对策。 曹军主将营帐内,四人分列而坐。 曹操环视众人说道:“上个月刘表就屯兵于昆阳,前几日传来消息,他麾下大将张允,文聘,各兵进定陵和襄城,刘备霸占汝南,袁氏旧部各响呼应,诸位怎么看?” 郭嘉率先分析道:“刘表已年逾六十,自称楚公,我观其必有称帝之志,因而必然会督促张允文聘尽快进军,攻打许都,我猜其怕是要暗害天子。” “嗯,奉孝之言甚有道理。” 程昱和荀攸也点了点头,其实之所以刘表称公,没有闹得太大风波,还是因为他是刘姓宗室。 现在天下刘姓公侯无数,王侯也数不胜数,高祖曾定白马之盟,以这个条例,即便刘表称王,只要刘协没有强烈反对,那也没有人能指责他。 至于刘协的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被曹操控制在手里,想发声显然有点困难。 曹操倒是以他的名义谴责刘表,可刘表举起衣带诏公文,说这是曹操矫诏,因此天下各路诸侯的反应也没有像当初袁术称帝那么强烈。 毕竟即便是袁术称帝,其实也就是得罪了这边的几个诸侯而已。益州刘章,北方袁绍,关中韩遂马腾,大家都只忙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谁还管你称不称帝的事情呀。 所以到目前为之,除了孙权响应曹操号召,并且谴责刘表,说要兴兵讨伐以外,就连刘章这个和刘表同样有仇的西南诸侯,都没有什么动作。 因为孙权响应的这个情况,曹操还发诏册封孙权为镇南将军,领会稽太守,袭其兄长孙策的吴侯爵位。 不过孙权才刚继承江东,正在休养生息,且黄祖兵力得到补充,拥众数万,与他的兵马几乎相当,因此孙权上表朝廷,言称需要时间准备,倒是尚未发兵,算是白嫖了一波封赏。 “我观南北,袁绍缓而刘表急,南兵迫而北兵迟,或可引兵先南下破刘表,再北上与袁绍争雄。” 郭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认为刘表急于求成,必然破绽很多,到时候可以先引兵南下,诱敌深入,先破刘表,再北上与袁绍相斗。 然而荀攸却摇摇头道:“不可,南兵虽众而果劲不如北兵,击溃刘表易,破袁绍难。一旦我们南下,袁绍必然也会追来,到时候哪怕我们击溃了刘表,后背亦要受到袁军进攻,难以维系。” “唔” 郭嘉沉吟起来,他其实最擅长分析敌我心理,所以每次他都能鼓励曹操,并且通过探索敌人的想法来制定策略,但在战术谋划上,确实不如荀攸和程昱。 “明公,我有一计。” 就在此时,程昱说道:“我们与袁绍之间,就好像两头势均力敌的老虎,都在互相盘旋,绕圈,寻找对方的破绽。如今刘表来袭,南下破刘表,必为袁绍所击,因而我们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故意露出破绽,引诱袁绍来追呢?” 曹操忙问道:“仲德之意是?” 程昱笑道:“我们可退兵,待袁绍来追时,引起野外决一死战,再以十面埋伏之计,忽然兵马杀出,则可将其击败。” “没那么简单的。” 荀攸摇摇头:“袁绍经上次之败,又有沮授田丰为辅,不会愚蠢到我们即刻撤退,他就会即刻来追,必然会探听虚实,等确定我们已经南下之后,才会来追,所以此计不能行。” “那” 程昱挠挠头,那他也没办法了。 曹操看向荀攸说道:“公达有何妙计来教我?” 荀攸想了想说道:“唯有一计,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此计何解,请细言之。”曹操忙问。 “奉孝说得没错,袁绍缓图,不会急于进攻。然北军强而南军弱,岂有强军在侧,先奔袭弱军之理?到时候长途南下,我军先疲惫,哪怕是击溃刘表,再北上与袁绍争雄,亦是难以久持。” 荀攸侃侃而谈道:“因而刘表急于进攻,那我们就让他进攻。明公此时可引军后撤,再令夏侯惇曹洪羊装不敌,兵马撤退至许都周边,此时刘表必然再次进军,大军包围许都,令许都彷若大海之一叶扁舟,随时可以倾覆。” “那许都可不是危在旦夕?” 曹操皱眉。 荀攸笑道:“就是要让许都危在旦夕,此时明公可亲领四万大军南下,留下一万人马与袁绍对峙。袁绍得知此事,又见我们撤退,必然会以为我们要南下解许都之围,从而放心勐攻留守的一万人马,待留守兵马后撤,袁绍追击之时,我们埋伏于道,必然大破之!” 这一计,就是先示敌以弱。故意退兵,让刘表大军营造出了一种已经包围了许都,许都随时可能会倾覆的情况。 而袁绍得到了许都被刘表围困的消息,再一看曹操主力撤兵了,仓亭只剩下一万人,就必然会以为曹操是去和刘表拼命,南下去解除许都之围了。 他为了落井下石,肯定也会选择继续进攻,勐攻留守的曹营。 到时候留守的曹营兵马后撤,袁绍追击,此时主力部队根本没有南下的曹军就忽然杀出,十面埋伏,就可以大败袁绍。 “这可是一招险棋呀。” 曹操听完之后,喟然叹息。 这一计策,就是把许都城当作诱饵,将天下为棋盘。 一旦错估了刘表实力,让刘表真的攻进了许都城,恐怕即便是他在仓亭击败了袁绍,那也是大龙被屠,满盘皆输呀。 荀攸苦笑道:“沮授田丰都为智谋之辈,若是想骗过他们,谈何容易,唯以许都为饵,才可引英杰上钩。” “嗯。” 曹操点点头:“公达说得不错,孤自出征以来,讨黄巾战董卓,除吕布败袁绍,哪次不是险之又险?纵使天下皆敌,亦未俱之,好,就以奉孝之言,公达之计,仲德之谋,乃先北后南,以许都为饵,引袁绍上钩,十面埋伏,孤要大破之!” 第十五章 逆境谨慎袁本初 建安七年春三月,曹操留守许都的兵马撤往了颍阴、临颍、濦强三县。 这三县为许都西南屏障,颍阴在西面,临颍在西南,濦强在正南,每县距离许都都只有三十多公里,约一日路程。 所以基本上到了这三县,就属于到了许都城外。当初沉晨第一次兵临许都的时候,就是占据了临颍县,派出骑兵斥候在许都城周边游弋,威震了颍川。 得知此事之后,张允大喜过望,立即兵马北上驻扎于纣南亭,位置大概是在后世临颍县西面的大郭镇一带,隔着颖水与敌人对峙。 从出发以来到现在,张允的舅舅刘表就每天都要给他发送大量的公文,从襄阳到颍川这短短二百多公里的道路上,来来往往全是送信的使者,每天至少在三封以上,时刻关注着战局。 由于曹洪夏侯惇等人采取的策略是破坏桥梁、沿途阻碍他们大部队前进的策略,因此张允一月份出发,二月份被困在襄城、定陵等地,一直寸步难行,不能前进。 两个多月以来啥事都没干,甚至都没和对手正面接触,刘表当然是非常不高兴。他派了十多万大军,敌人就两三万人,居然连仗都还没开始打。 所以刘表在文书中痛骂了张允一顿,导致张允的压力很大,现在人家开始退兵,他当然是兴高采烈地命令各级将领选择追击。 可张允什么能力? 几乎没什么规划和统率才能,只是做了一些最基本的部署,比如哪些人先走,哪些人后走,谁为先锋,谁为前军、中军、后军之类。 但具体时间,怎么走,路线分配,前后安排基本都没有。 这就导致整个队伍极为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乱哄哄地拥挤在道路上。各种叫骂声,碰撞声甚至打斗声不绝于耳。 知道的人是清楚他们在追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八万大军被人打败了,溃散了正被敌人追击呢。 于是就在这样乱糟糟的进军当中,张允的军队花了数日才追击夏侯惇到了颍阴。 从高空俯瞰整个颍阴一带,就会看到张允指挥的大军如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一样铺设在道野之上,他们的军纪败坏,四处游荡,踩踏良田,劫掠百姓,使得城池周边无数百姓迁移。 夏侯惇站在颍阴城池上眺望远方地平线,见到这散乱无章的阵型,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对左右副将道:“呸,就这点领兵能耐也敢来颍川,韩浩!” “末将在。” 他的副将韩浩站出来说道。 夏侯惇就说道:“你看着城池,我领两千人马出城冲杀一阵。” “将军” 韩浩连忙劝道:“司空让我们只要驻守城池即可。” “嗯?” 夏侯惇单眼露出不悦的眼神,说道:“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可以打败的敌人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将军” “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 韩浩还想说点什么,但夏侯惇去意已决,他也没有能力阻止。 当下,夏侯惇立即点齐两千精锐。 曹操在后方留守了三万人马,现在基本全在许都周边,从颍阴、临颍、濦强到许都一路上密密麻麻的乡亭、要地,都有曹军。 而三座城池内的曹军人数却是不多,各有五千人,分别由夏侯惇、曹洪、李典统领,其中夏侯渊在许都与老搭档荀或,统帅剩余的兵马,以防止像上次许都兵力不足,被人偷袭的情况。 由于袁绍主力精锐损失惨重,已经很难像当初官渡之战那样进行全方面进攻,给予曹操巨大压迫感。所以曹操甚至还有余力派臧霸北上袭击了青州,牵制袁军兵力。 因此虽然目前许都只有三万人,但情况要比上一次稍微强一些。不至于像上次沉晨那样,以小股兵力东奔西走,让他们因兵少捉襟见肘而疲于奔命。 此刻张允大军还乱糟糟地出现在颍阴西面,八万大军犹如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旷野、农田、村庄,密密麻麻站满了毫无军纪的荆州兵。 夏侯惇领两千人马出城。 这个局面跟合肥之战并不相似,合肥之战是合肥战神自己傻缺,大部队还在老远后方,自己就带了几千人跑到合肥城下去观望局势。 结果张辽带着八百人冲出城的时候,孙权和那几千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就隔着几百米,很快杀到了近前。 然后张辽一顿砍杀,差点没把孙十万裤子给吓尿,在死士保护下,这才勉强逃生。 现在的情况就不是张允自己带着几千人在前面,八万大军在后面。而是八万大军完全没有任何阵型,像是出来郊游的一样,散乱在城西的整个旷野上,完全没有作战意识。 是张允蠢吗? 是。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跟孙权一个想法,孙权是十万打七千,优势在我,我带十万人过来,凭啥你七千人敢出来应战? 张允也一样。 我八万打五千,优势在我,我带八万人过来,凭啥你五千人敢出城? 所以两个人都有恃无恐。 但孙权和张允都犯了同一个毛病。 那就是他们的兵力强大,首先是需要在城外列好队伍,严正以待,才能发挥出战斗力。 可一个兵马还没到,就带了几千近卫军去合肥城下。 一个兵马没控制到位,也没有组织起士兵列阵,散乱铺设在旷野上,毫无军纪可言。 所以浑身破绽百出,只要有点能力的将领都会选择趁着机会主动出击。 夏侯惇虽然打仗没赢过,升官没停过,但不代表他能力差。 之前败仗主要是对手太强,比如几次败仗的敌人一个徐荣,三次吕布,一个刘备,都是时代的精英。 张允什么臭鱼烂虾也敢碰瓷? 于是颍阴城门打开,夏侯惇亲领两千步卒,骤然向着荆州军冲杀过去。 这个时候张允是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 他人还在后面呢,都不知道敌人出击了。 然后最前面的将领韩湖,就看到颍阴城门打开,一大票曹军就冲出城来,过桥向着他们杀来。 这一战张允运气比合肥战神强,那就是颍阴的地形靠近潠水,位于潠水右岸,潠水虽然比颍水汝水小,但也算是一条中型河流。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夏侯惇冲过来的时候必须过河。 他们之前毁坏的桥梁是颖水和汝水的桥梁,潠水桥离城池也就不到一里,因此当时是布置了一批军马在河边,如果敌人直接进攻,就用鱼膏油脂把桥烧掉。 但现在看到敌人这种指挥能力,夏侯惇还管什么毁桥,当即率领两千人冲杀出来,这样双方的距离要比合肥之战远得多。 韩湖是最前面的先锋,已经离潠水桥梁只有半里,倏地见到敌人出城,冲过桥面,向着他们袭来,一时间大惊失色,连忙呼喊着让士兵重整队伍。 可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哪里能整得齐,夏侯惇纵马疾驰,身后将士们嗷嗷叫着如野狼般冲杀,韩湖瞬间被夏侯惇站于马下,先锋队伍一片大乱,几千人开始往后丢盔弃甲逃跑。 他们是先锋,比前军冲得要远一些,此时如果换一名稍微强点的将领早应该反应过来了,但张允甚至还在后方。以至于前军仓促无备,径直被先锋的溃散兵马冲乱。 “哈哈哈哈。” 夏侯惇其实就杀了韩湖和几个荆州兵,还没来得及动手,前排将士也就一个冲杀而已,敌人就溃败了,当即哈哈大笑,下令继续追击。 不过当他冲散了张允五千先锋,以及一万多前军的时候,却忽然有支队伍,阻拦在了他面前。 这些部众人数不多,仅仅千余人,却训练有素,为首将领名叫霍笃,是张允帐下军司马,此刻早夏侯惇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奏响号角警示全军,同时原地列阵。 溃散的士卒们向着他的军队冲来,眼看要冲散他的队伍,霍笃果断下令射箭,射杀了不少溃卒,溃卒们吓得如潮水一样分流从这支队伍两边跑。 霍笃就如同中流砥柱,河流中间的定海神针一样,将溃散的士卒们逼到两边,独自面对夏侯惇。 夏侯惇杀来,箭簇如雨,向着曹军飞袭而去。 “快撤!” 眼见敌人有支部队阻拦,且箭雨袭来,夏侯惇连忙下达撤退命令。 一时间曹军丢下几十具尸体,仓皇而逃。 而那边韩湖的溃卒则冲散了前军,就连中军都险些大乱,若非霍笃力挽狂澜,恐怕就会形成一场淝水之战的大溃败。 得知此时,张允只好下令让中军的那些将领收拢溃卒,自己领后军撤退十里,安营扎寨。 事后双方调查,夏侯惇损失就是被霍笃射杀的四十多名士兵。 张允呢? 韩湖的先锋被夏侯惇的军队砍杀了不到百人。 剩余的前军和先锋死伤近千,有少部分是被霍笃射杀的溃兵,大部分居然是在逃跑过程中摔倒踩踏伤亡。 这令张允颜面尽失,休整两日后又重整队伍再来挑衅,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仓亭前线。 袁绍对于刘表军的关注不亚于曹操,几乎是在荆州军三路人马都开始对许都形成包围圈的时候,斥候就已经飞速北上前去汇报。 到了三日后,二百公里外的封丘袁营,就得到了三日前曹军后撤,张允文聘刘备大军北上追击的信息。 这个消息显然是比较落后的,因为张允刚好是花了三天时间才追上夏侯惇。 这也意味着几乎是在袁绍得到他们北上消息的时候,今天张允就在颍阴城下碰了个钉子,被夏侯惇主动出击,差点打得八万人濒临崩溃。 但袁绍不知道啊。 此刻袁营当中,袁绍召集几名谋士一起议会。 官渡之战前夕沮授和田丰这两个主要谋士,一个被他下了兵权,一个被他关押起来。 可沮授逃回河北,以沉晨和刘备举例子,一番言语鼓励了袁绍,又令袁绍恢复了从前的宽厚,释放了田丰,提高了二人的地位。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官渡之前打压他们主要还是袁绍手底下谋士派系林立。比如沮授、田丰、审配等冀州派,辛评、郭图、荀谌等颍川派,逢纪、许攸南阳派。 冀州本土派太强大,袁绍怕压不住,所以扶持颍川派。像辛评、郭图、荀谌就是他最看重的谋士,只是荀谌意外病死,他就只能倚仗郭图来钳制。 本来正常情况下,现在许攸叛变,荀谌病死。冀州本土派势力太强,哪怕沮授逃回河北,袁绍也应该弃用他和田丰,再扶持辛评、郭图、逢纪三人,以此对抗冀州本土派才对。 但官渡之战给他的刺激太大,因此袁绍也不再搞什么帝王心术平衡手段,干脆让沮授田丰为谋主,虽然这样会令支持袁谭的冀州本土派势力更强大,可为了打败曹操,也豁出去了,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后在沮授田丰的建议下,缓缓图之,双方从去年十一月到平丘对峙,到如今过去了四个多月时间,至少袁军依旧还是占据了一定主动优势,曹军无数次挑衅,依旧岿然不动,气定神闲。 此时南方传来消息,主将营帐里,袁绍看着手底下左右沮授、田丰、郭图、逢纪四人,举起手中的公文道:“南方传来文书,荆州大军分三路进攻颍川,曹操放在后方留守的兵马不得已撤退至了许都周边固守,诸位怎么看?” 田丰抚须沉吟道:“明公,曹操在许都留守兵马不多,刘表兵进,已至许都周边,这说明曹操很有可能要退兵了。但曹操素来狡诈,我料他若真退兵的话,必先按兵不动,然后星夜撤离。” “唔。” 袁绍点点头,说道:“曹操惯会夜晚作战,我也在想他会不会夜晚离开。” 沮授说道:“若他夜晚离开,想派斥候查探曹营周边可不容易,但可以派斥候潜伏于他必经之路,看看他是否会趁夜南下。” “好。” 袁绍从善如流道:“那就按公与之见办。” 他们都没有怀疑真实性。 要是刘表没有进军,曹操无故退兵,肯定瞒不住沮授和田丰。 但曹操这次是下了血本,直接以许都当作诱饵。 这世上哪有拿老巢当诱饵的道理? 难道他就不怕一朝覆灭? 因此他们全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曹操后方空虚,刘表大军压进,给了曹操太大压力。 所有人都认为曹操必然会撤兵回去防守颍川。 而袁绍按照自己对曹操的了解,孟德最善奇谋,要么奇袭,要么星夜撤兵。 所以他们都觉得这两日夜晚,很有可能就是曹操退兵之时。 当下命令发出,斥候们纷纷出去。 想要在曹营周边安插斥候可太难了,周边斥候岗哨无数,袁绍已经不是官渡前的袁绍,实力也无法碾压,因而只能退而求次,选择官道入手。 不过要想在曹操撤兵的官道上探察消息也不容易,后方为粮道和公文运输通道,每日来往曹军无数,沿线也有很多岗哨。 正如官渡之战曹操要穿过很多袁绍岗哨才能去乌巢一样,袁绍的斥候想突破封锁潜伏于道边也非常困难。 所以他们最后是化整为零,选择以小队为单位,躲藏在后方沿线数十公里间的树林、山岗、野外等不易被曹军斥候发现的地方潜伏起来。 三月七日。 这是袁绍收到消息后的第二日夜晚。 夜半时分,袁营寂静无声。 与此同时,曹营后方却是一片忙碌,大量火把往南方而去。 南面沿途十余里,尽是浩浩荡荡的火把长龙。 这个情况自然惊动了袁军斥候,连忙星夜赶回袁营向袁绍禀报。 但袁军斥候回去比较困难,路程长,又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小路,一直接近天亮,袁绍才得知消息。 “什么?” 袁绍这个时候才起床,穿着一身素色丝绸里衣,听闻斥候来报,他立即一边穿衣一边说道:“你先下去,侍卫何在。” 斥候下去,门口侍卫进来道:“大将军。” “令沮授田丰郭图过来。” “唯。” 侍卫便立即去传令。 过了片刻,袁绍穿好衣服,在大帐内等来了沮授田丰郭图。 他看着三人进来,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曹操昨日夜半撤兵,此时营寨内只留守了少部人马了。” 田丰沉吟道:“曹操惯会奇兵,我在想,他会不会故意设伏,先击退我们,再南下许都?” 袁绍说道:“斥候查探了,曹军奔走了数十里,一路南下去了,不会有假吧。” “就怕是疑兵之计呀。” 沮授皱眉道:“曹操不会想不到,如果他星夜南下,我们即刻去追,若他在许都数日内不能克刘表,等我们大军一到,便会腹背受敌。我若是曹操,必会先退我们,让我们不敢追击,再去解许都之围。” 荀攸虽然用瞒天过海之计,以许都为诱饵,成功让他们相信曹操现在急于回许都救援。 但田丰和沮授也不是傻子。 他们觉得曹操不会蠢到直接把袁军忽视掉,再急也一定会想办法处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布置疑兵,刚好借用许都的事情引诱他们追击,从而达成迅速击退袁军的战略目的。 袁绍迟疑道:“那按照公与和元皓的意思,我们按兵不动?” “万一曹操就是让我们多疑,按兵不动的话,岂不是坐失良机?等到曹操南下击退刘表,我们再进军可就晚了。” 郭图此时终于发言。 官渡之战他的策略几次失败,导致军中地位骤降,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 而罕见的是沮授和田丰也没有反驳他。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如果曹操利用的就是他们多疑的心理,闪电般南下奇袭刘表,将刘表击溃之后,再北上迎击他们,那他们就是在坐失良机了。 所以这就是沮授和田丰也纠结的地方。 追吧。 怕有伏兵。 不追吧。 怕没伏兵。 搞得他们现在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 袁绍长吐了一口气,看向沮授田丰,有些不悦地道:“公与元皓,拿个主意吧。” 沮授沉思再三,最终说道:“明公可今日先攻曹营,此时曹营人少,待攻破之后,再南下进军,亦不能太急,乃遣先锋和前军追击,主力缓图之,即便中伏,亦能保大军周全。” “嗯。” 袁绍点点头,这是个比较稳妥的建议,虽说还是会慢一步,但不管怎么样攻打曹营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总不能放着人家曹营一万人马不管,直接去追曹操吧。 那他后续粮草该怎么办? 因此当下袁绍也没有犹豫,于三月七日清晨,在曹操于三个时辰前撤离仓亭之后,就点齐兵马,开始勐攻曹军。 此时曹营兵力很少,袁军于上午发动对曹营的全面进攻,到了中午兵少将寡的曹营就坚持不住,剩余的七八千人马在留守主将于禁的统领之下,从南门撤离。 袁绍便令将领吕旷为先锋,蒋奇为前军主将,率领两万五千人追击曹军,自己领三万人为中军在后方跟随,其余人马为后军押解辎重。 到了下午,吕旷和蒋奇就开始追击南撤的于禁。袁绍主力则跟在他们身后约十里开外,浩浩荡荡向着南方挺近。 等过了仓亭,向着黄县方向去的时候,半路上的袁绍,忽然听到了一个消息。 由于许都离仓亭前线接近二百公里,所以南方的消息往往需要三四天的时候才能到达,之前袁绍得到的消息只是刘表大军包围了许都,却不知道他得到消息的同时,夏侯惇将张允打得差点大败。 “两千人就几乎将八万荆州军击溃?” 袁绍看着信使,一脸不敢置信。 信使答道:“正是!” 袁绍看着左右沮授田丰等人,面面相觑。 虽说南方士卒步战不如北方士卒这是共识,但八万对两千,几乎惨败? 刘表的军队都是一群饭桶吗? “不好!” 沮授睁大了眼睛,忽然说道:“刘表军远不如曹军果劲,这说明曹操应该不用担忧许都才对,里面恐怕有诈!” 袁绍亦察觉到不对劲,立即说道:“令吕旷蒋奇回来。” “报!” 几乎是在下达这个命令的瞬间,就有骑士飞速奔来,到大军近处,袁绍马前翻身落地,单膝下跪道:“禀大将军,吕将军和蒋将军忽遭曹军设伏,此刻已大败!” 袁绍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沮授,倏地有些庆幸。 还好。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一意孤行下令紧追。 幸运的是沮授田丰计策稳妥,现在也仅仅只是损失了前军和先锋,并无大碍。 于是他下令道:“撤!” “撤!” 新的命令下达,数万袁军,如潮水般往北撤离了。 第十六章 刘表的十二道手令 曹操先派疑兵半夜举火把出营,数千人举两万余火把,连绵十几里,营造出大股曹军连夜南下的假象。 而疑兵出去之后,曹军主力则是人衔枚、马裹足,埋伏在了曹营后方。 第二日曹营留守的于禁不敌袁军数万大军进攻,仓惶撤退,引袁军到埋伏点,此时十路人马同时杀出,大败袁军先锋和前军。 不过好在袁绍官渡惨败之后已经极为谨慎,五万大军皆在后方,仅仅损失前部两万余人,保存了主力撤退。 山岗之上,曹操骑在马背上,身后红色披风招展,双眼眯着跳望远方,看着袁军中军和后军果断舍弃先锋和前军,如潮水般退去,他感慨道:“袁本初谨慎了许多呀。” 一旁程昱笑道:“有沮授之谋,田丰之智,想要让袁绍中计也很难。不过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也算是成功了,至少袁军之后绝不敢再追。” 这个计策是集合郭嘉、荀攸、程昱三人的谋划,郭嘉负责把控袁绍刘表心理,程昱负责具体计划实施,荀攸则将二人的计策串联在一起,利用郭嘉分析的心理,下许都诱饵,引袁绍上钩,再以程昱之计破敌。 八万袁军对五万曹军,袁军的士兵精锐程度远不如曹军。现在又损失了两万多人,只剩下五万兵马,正面和曹军对垒显然是打不过的,而且袁绍也怕曹操再次设伏,所以不太可能会追了。 不过郭嘉却说道:“若仅仅如此的话,袁绍还是有可能追过来。到时他势必会小心行事,步步为营。但数日时间,夏侯将军两千差点破八万的事情应该也传过来了,如果这件事传到袁绍耳朵里,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追来了。”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元让真乃我福将也,若不是他的话,恐怕我还是得头痛袁绍了。” 郭嘉也笑道:“是啊,此战让袁绍看到了南军的不堪,纵使拥众十余万,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知道刘表攻不破许都,又惧怕我们半路伏击,因而很大可能会退兵北方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嗯。” 曹操点点头,大手一挥道:“退兵,直取南方!” “呜呜呜呜!” 悠长的集合号角声连绵,此时袁军先锋和前军被十面埋伏,折损小半,剩余的人投降,事后被曹操就地格杀,其余只有不到数千人跑了出来。 三月八日,曹军浩浩荡荡南下,直奔许都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颍川,召陵。 刘备到汝南之后,以其个人威望,又招募到了数万袁氏旧部,声势浩大,北上袭击许都。 此刻许都南面由濦强县的李典驻守,然而刘备有汝南地方豪强支持,粮草充足,不惧怕被断了粮道,因此直接绕开濦强,直奔许都。 他从召陵东北方的赭丘,北上新汲,几乎都快到了许都城下。 李典得知此时,连忙回防,与夏侯渊联军一万,跟刘备在许都东南方的阳高亭一带对峙。 而此时刘备大军离许都已经不足二十公里。 由于刘备兵马虽众,可乌合之众颇多,所以连攻了两日,倒一直没有拿下,因此双方依旧处于僵持阶段。 这让刘备有些心急。 但也没办法。 除了李典夏侯渊坚守不出意外,主要也是部队战斗力太弱。 他现在组成的军队有两部分。 一部分是在南阳招募的新军,这部分其实是有点战斗力的,但都是新军,实战经验不足,所以难免有些力有不逮。 另外一大部分则是汝南新前来投奔的军队。 刘备到汝南本来是从南面进攻,可作为曾经的豫州牧,他在汝南的威望其实只逊色于袁绍,听说他回来了,一下子数万兵马云集。 虽说看着声势浩大,但刘备也清楚这些人没啥战斗力。 舍弃吧容易得罪人,不舍弃吧拉低军队实力,让刘备有些左右为难。 好在徐庶聪明,将这些人与刘备本军分割,令大将关羽统率,这样短暂分为两路人马,即便是这些汝南旧部被打散了,也伤害不到本军,而且还能够利用这些人充当诱饵炮灰,一举两得。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大军就直通许都,几乎是在曹操击退袁绍的当日,就杀到了许都城外。只是因战斗力和李典夏侯渊坚守,让他短时间未能攻克而已。 可即便如此,造成的影响也非常大,堪比沉晨三临许都,李典和夏侯渊也只是苦苦坚守而已,再给他一点时间,攻克也是迟早的时间。 这就导致许都无数公卿权贵纷纷给刘备写信,希望与他能够保持友善关系。 虽然刘备离开了许都,但毕竟早年在许都待过,又是刘协的亲信,使得他在许都公卿圈子混了个脸熟。 听闻他再来,很多人都与他暗暗结交,希翼着一旦刘备打入许都城,城头大王旗变换,他们依旧能够占据高位,不至于被新势力取代。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政治斗争不仅仅在许都,还在襄阳。 此刻荆州楚公府邸,刘表正在高兴。 张允报喜不报忧,隐瞒了自己差点大败的消息,只是告诉刘表,自己已经包围了许都,兵临许都城下。 所以听说这件事情,刘表兴奋不已,立即召集亲信商议着称王的事情。 府邸内,刘表与贾诩、蒯越、蔡冒三人分列而坐。 历史上蒯越蔡冒是坚定的投曹派,为此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后,力劝刘表归附曹操,被刘表冷落,削去了官职,七八年时间都没出现在任何史料记载里。 比如蔡冒的南郡太守被拿掉,由曹丕的岳父郭永取代。蒯越的章陵太守也被革职,由黄祖的儿子黄射继任。 只是虽然二人被冷落,但刘表还是因为宠爱蔡夫人,导致刘琮继位之后,又重新成为刘琮心腹,然后劝刘琮献上荆州,葬送了刘表基业。 可如今曹操势力颇为衰败,刘表日益强大,也让二人改变了心态,转而开始支持刘表。 世家墙头草的特性转变得淋漓尽致。 现在消息传来,刘表抚须得意大笑道:“曹操当真是不堪一击,如今孤大军将许都团团围困,覆灭曹操,亦是指日可待矣。” 蒯越蔡冒对视一眼,忙不迭拱手道:“恭喜明公,贺喜明公。此战之后,明公当力鼎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 刘表高兴不已。 贾诩则含笑道:“公有图谋天下之志,然此时荆州兵马尽出,公亦要小心刘章和孙权,二人可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无妨。” 刘表摆摆手:“刘章孙权都不过是手下败将,当年孙权父兄来袭我荆州如何?还不是死路一条?孤有元阳镇守江夏,不足为惧。” 孙权刘章和刘表都有仇。 首先是孙权,他爹孙坚被刘表弄死,孙策几次攻打荆州,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其次是刘章,他爹刘焉早年有称帝之心,被刘表举报,当时刘协还在长安,就派人去痛骂警告了刘焉一番,使刘焉熄灭了称帝的想法。 后来刘章接替父位后,沉弥、娄发、甘宁等人聚众造反,刘章派兵将其击败,三人于是领军投靠了刘表。刘章大怒,打算新仇旧恨一块算,以赵韪为征东中郎将,率大军攻打刘表。 双方在巫山一带对峙过一段时间,虽然战争没打起来,但两边显然也已经撕破了脸面,此时看到刘表北伐曹操,荆州兵力空虚,未尝不可能会选择过来袭击荆州。 只是刘表现在正膨胀,他十多万大军北上把中原两大霸主之一的曹操围困,甚至已经打算称王,因此没有把刘章和孙权放在眼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诩又说道:“此次公北伐曹操,名震天下,威望加身,正是称王的好时机。届时横扫河南,亦可坐望天下也。” “嗯。” 刘表点点头道:“文和之言,甚合孤心。孤也正有此意,已经令人制作诸侯王服,待前方传来好消息,则可正式称王。” 蒯越和蔡冒便再次拱手拜道:“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哈。” 刘表看着二人不似从前那般规劝自己降曹,又露出了高兴的神采。 这天下人人都不能称王。 唯有刘姓宗室可以。 此时横扫河南,正是称王的好时机呀。 “报!” 就在这个时候,信使急匆匆冲进门来,到了厅内单膝下跪道:“明公,刘备大军北上包围了许都,许都危在旦夕!” “什么?” 刘表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蒯越蔡冒二人又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刘表连忙问道:“现在张允在何处?” “还在颍阴。” “文聘呢?” “在临颍。” 啪! 刘表愤怒地拍桉道:“张允干什么吃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住刘备,不要让他抢先进许都,现在却让其打到许都城外了!” “你先下去。” 贾诩挥挥手,示意那信使先离开。 等信使走后,贾诩又向刘表拱手道:“若刘备打入许都,对公可不利呀。” “孤何尝不知?” 刘表脸色变幻。 他不征召沉晨,就是怕这一出。 一旦刘协被刘备沉晨这种家伙救出来,送到荆州,那他刘表还玩个锤子? 头上多了个祖宗不说,荆州估计九成以上的世家大族都要投靠刘协,他到时候别说称王称帝,恐怕基业都得给别人做嫁衣。 现在好了。 没征召沉晨参战,结果以为的渣渣刘备,完成了这个壮举,这还得了? “必须尽快把刘备召回来!” 蒯越忙道:“还请公即刻发手令,让刘备退往后方襄城。” “对对对。” 刘表醒悟过来,便立即道:“传我命令,让刘备退兵!” 当下,在三月八日同一天,曹操于仓亭击退袁绍,刘备于阳高亭兵临许都,刘表一日发十二道手令,让刘备撤兵回来。 第十七章 此去经年,亦犹未悔(感谢我家很多?的盟主打赏) “刘景升!” 第三日午后,距离襄阳二百公里外的阳高亭刘备军营寨内,刘备拍桉大怒。 前日刘表丧心病狂,居然连续派出了十二支信使小队,连夜赶赴颍川,信使小队的战马都累死几匹,就为了逼他撤兵。 虽然里面的理由冠冕堂皇,说什么怕曹操狗急跳墙,危害天子云云。但谁都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所以刘备大怒不已,如今天下危急,刘表却满怀篡逆,为一己私欲浑然不顾天子和天下苍生,这等自私自利之徒,简直是令人发指。 “主公息怒。” 徐庶连忙劝说道:“刘表之心,南州皆知。他想要称帝,就只能让张允文聘攻破许都,暗害天子,因而不许我们发兵,亦是正常。” 刘备愤愤难平道:“既是如此,我就更加不能让他阴谋得逞,我即刻发兵,勐攻许都,尽快营救天子去南阳。” “不可。” 徐庶忙道:“主公若真救了天子,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天子,我们亦会自身难保。” “为何?” 刘备大怒道:“难道刘表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我不成?” 徐庶苦笑道:“刘表都有称帝之心了,还有什么他不敢的,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曹操了,刘表也会全力歼灭我们。只要天子死在乱军中,死无对证,谁能奈他何?” “唉。”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愤然坐在了席上,只觉得悲惋泣下,哀伤不已:“袁本初,曹孟德,刘景升之流,国之蠹虫也。社稷兴亡,尽废其手。大汉江山,毁于一旦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斥候来报:“主公,前日曹操击退袁将军,已经往南而来,最快明日,最迟后日即可到许都!”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什么?” 刘备顾不得哀伤,大惊起身道:“曹操这么快就击败袁绍了?” 许都离仓亭只有一百七十多公里,刘备自然派了斥候探马去联络袁绍。结果短短两日,斥候就给他带回来这么个震惊的消息,令他刹那间不敢置信。 斥候连夜赶回来,十分疲倦地说道:“卑把主公书信交予袁将军,回来的路上就见他们开战,便观望了一番。不料曹操羊装南撤,实际设伏,袁将军先锋和前军打败,主力退回平丘,卑连夜赶回来,不敢有半刻停歇,恐曹军随时会来。”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刘备脸色沉下来。 现在是想打也打不了了,本身面对李典和夏侯渊的防守就难以进攻,即便是要攻打,强攻可能持续很久。 原本以为袁绍能拖住曹操,没想到袁绍再次大败。 曹操回来的话,以他的实力,必然可以击败刘表那十数万兵马。 毕竟刘表之所以出兵,就是看曹操的主力被袁绍吸引,才会想着趁虚而入,夺取许都,谋害天子。 不然的话,他还没那么愚蠢地真来颍川和曹操决一死战。 所以现在曹操回来,刘备就只能选择撤离了。 徐庶连忙说道:“主公,撤兵吧。” “唉,也算是了了老贼心结吧。” 刘备长叹了一口气,唤来门口卫士,说道:“传令诸将,退兵!” “唯!” 卫士立即去各营传达命令。 过了片刻,张飞、太史慈、赵云等人纷纷赶至主营。 “大兄,为何撤兵啊。” 张飞刚刚正在李典夏侯渊营外叫骂,此刻听到退兵的消息,急匆匆赶回来,进来就嚷嚷道:“我都快把夏侯渊李典他祖宗都骂遍了,眼看他们就要杀出来和我决一死战了,怎么就撤兵了呢?” 刘备摇摇头道:“曹操大军南下,不日就到,夏侯渊李典闭寨不出,我们若不能击溃他们,就不能去许都。现在他们不会和我们交战,唯有撤兵了。” “可是”张飞还想说点什么。 “退兵吧。” 刘备双手支撑在桌桉上,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我亦何尝想退兵呢,可惜刘表在后掣肘,曹操大军又在后,腹背受敌,难以维系啊。” “唉,我知道了” 张飞叹了口气,与太史慈赵云二人对视一眼,只好出去回自己本营准备撤兵事宜。 当日中午,各营都开始有秩序地拔寨撤退,在徐庶的安排下,刘备军中各级将领都按照先后顺序。 比如张飞拔营的时候,刘备、赵云、太史慈先领兵在旁掩护,等赵云拔营的时候就由刘备、张飞、太史慈掩护,依此类推。 到了最后就是刘备主将营寨拔营,诸将领兵保护左右。 此时刘备自己则在营寨外,身后来来往往的兵马如梭,正在牵引着物资粮草,马车辎重。 对面约三里外,就是夏侯渊和李典的营寨。 这种营寨遍布许都周围交通要道,就是为了防止再出行上次那样的情况。 此刻寨门紧闭,木栅栏上方的寨墙无数人头攒动,隐约能够看到在上方某个瞭望塔上,有穿着一身漆黑战甲的将领,正在向着观望。 而更远的地方,刘备似乎隐约能够看到营寨后方,十余公里外的那座古老城池的虚影耸立在地平线上! 许都. “主公。” 徐庶上来劝道:“我们走吧。” 到了傍晚时分,身后的兵马已经渐渐将营地搬空,来来往往的士兵也扛着武器,驾驶着马车,向着南方离开。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云彩。 听到徐庶的话,刘备便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拍了拍的卢马的马头,示意它停下来。 马儿非常灵性地横着站立,面向东北方,尾向西南方。 刘备骑在的卢马上,侧着身子,默默地回头看了眼西北方的许都城。 冥冥之中。 他总有一种感觉。 也许自己这一去,将来就会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当初从幽州离开之后,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涿县老家一样。 刘备的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拯救这破败的汉室江山。 远方那座城池。 大汉的天子就在那里。 被囚禁在所谓的“皇宫”之中。 可他却帮不了什么忙,也做不到将皇帝营救出来。 他想守护的。 从来都不是什么权力、欲望、财富。 而是汉室江山,大汉天子,黎民百姓,以及身边自己最在乎的那些人。 可惜。 他什么都做不了。 救不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救不了大汉天子,救不了黎民百姓。 就连身边自己最在乎的那些兄弟手足,亦是跟着他奔波多年,一事无成。 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无奈和身不由己。 令人遗憾。 看着那座城池,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刘备的心头。 身后的将士们沿着南方的道路缓缓离开。 他勒转马头,默然地催马离去。 留给这个世界的,就只剩下夕阳下的那个宽厚的背影和悠长的影子。 陛下。 臣先去了。 待臣拼死去南方为自己打个基业。 若臣侥幸不死。 手里有了兵马,再北上来迎您。 哪怕此去经年。 哪怕七老八十。 哪怕客死他乡。 亦犹未悔。 第十八章 迁都北上,封其为王 三月十一日,曹操主力大军南下,张允得知消息,连忙撤兵。 但大军臃肿,兵至襄城还是被曹操追上。 张允立即派人联络文聘和刘备,于襄城一带迎战曹操。 因为城池容纳不下八万人,所以除了城池有两万多人以外,其余都在野外扎营。 曹操引主力步兵击溃张允放置在城外的前部士兵,又令左右骑兵包抄冲杀,大破张允前军三万,斩杀荆州军不计其数。 但文聘和刘备并没有跟张允一起驻扎在襄城,而是一个在襄城后方的汜城,一个在襄城北面的南汝乡。 趁着曹操主力在勐攻张允的时候,文聘和刘备果断出击,趁势掩杀,大败曹操左右偏师。 战局显然胶着,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 不过张允颓势尽显。 主要还是张允打水战挺勐的,曾让周瑜忌惮。 但陆战和水战是两个概念,而且他的对手还是曹操,陆战上的军事天才。 要是让曹操跟张允在水里打,张允能把曹操打出屎来。 可南方战争跟北方战争差别很大,荆州军将领习惯了以船只为主导的战争,很难适应这种以弓箭、马匹、战阵为主导的打仗方式。 这就导致张允根本不是曹操的对手。 好在他虽然不行,刘备和文聘倒是勉强能顶一顶,二人根本就没有与他兵合一处,而是屯兵于襄城左右十余里外。 趁着曹操主力勐攻张允的时候,文聘和刘备袭击了曹操的偏师,总算是挽回了一些颓势。 之后刘备又以徐庶之计,设下八门金锁,击败了来救援偏师的曹洪。 战争打了两三日,曹操撤兵回颍阳。 张允立即收拢城外被击溃的曹军兵马,向着昆阳方向撤离。 不料曹操却是以退为进,于紫云山一带半路杀出。若非文聘和刘备前往来救,恐怕大军就要濒临崩溃。 到了三月十五日,在文聘和刘备的掩护下,张允剩余的六七万兵马撤回了昆阳县。 曹操提兵攻打文聘,击败文聘于瓦亭,又南下大败刘备于巾车。 三方纷纷退兵至昆阳舞阳,刘备有徐庶帮助,本人又多年军伍,退兵时从容有序。 而文聘则稍显散乱,但也还算指挥有方。唯有张允就几乎是溃败,整个旷野到处都是逃跑的荆州兵,毫无秩序可言。 曹操审时度势,认为应该多歼刘表主力,于是亲领大军向昆阳追击张允。 又派于禁追击文聘,派夏侯惇追击刘备。 张允大败而归,七万大军又折损了一万余兵马。文聘则勉强击退于禁,撤回南阳。 刘备于叶县北面的闾涧设伏,击败夏侯惇,撤回了堵阳城,于堵阳又阻拦曹军半月,掩护队友撤退,这才退至南阳。 到了三月底,曹操亲至堵阳,追至博望坡。而刘备则撤回了博望县,据城而守,于曹军遥遥相对。 博望坡上,曹操骑马远眺南方城池,城头旌旗招展,刘备驻守博望,文聘驻守舞阴,将曹操进攻南阳的道路堵住,粮草兵马也难以逾越。 “明公。” 郭嘉荀攸程昱三人缓缓催马而来,到了曹操身后。 曹操旁边还有曹洪夏侯惇。 此刻周围博望坡下俱是曹军,似乎是等待着一声号令,就要把远方城池踏为齑粉。 “后方损失如何?” 曹操问。 程昱苦笑道:“刘表军纪不堪,肆意践踏麦田,沿途毁我二十余万亩田地。” “哼!” 曹操冷然道:“待五月时,我必南下平南阳,尽夺刘表南阳新麦以做补偿。” 程昱郭嘉荀攸三人互相对视,郭嘉便向曹操进言道:“明公,昨日我们商议一夜,有一策献给明公。” “什么计策?” 曹操问道。 郭嘉便说道:“先北后南。” “先北后南?” 曹操皱眉。 郭嘉点点头道:“不错,刘表虽然可恨,但却像是一根针刺在我们背后,只是痛,却不会伤我们的性命。然袁绍就像是一把刀,已经对准我们的胸口,因而必须要先破袁绍,夺取整个北方,再南下荆州。” “可就像今天这样,即便我们选择进攻北方,刘表还是会从后方袭击我们。” 曹操苦恼不已。 这是他最头痛的地方,被双方夹击,非常难受。 郭嘉说道:“我们可以借刀杀人,刘表在荆州祭祀天地,出行天子乘舆,多有僭越,我料他必存不轨之心,所图无非是称帝,我们就满足于他。”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你的意思是?” “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 “难道我还能将他册封为皇帝不成?” 曹操哑然失笑,郭嘉的话都把他给逗乐了。 郭嘉却摇摇头道:“这自然不行,然我们可以迁都北上,封其为王。他若为王,必惹刘章孙权不满,届时可让二人与他纠缠,我们往北迁都,离南阳稍远一些,脱离其进攻范畴,专心北方,以此避免今日之危急。” 有人觉得刘表这次冒然北上,是失智之举,但却看不到刘表的出兵时机以及他的出兵战略。 贾诩曾经跟他说过,称帝不能急于一时,应该步步登高。 出兵曹操,如果没有袁绍掣肘,就不能急于与曹操决战,而是占据颍川南阳入口一带各个城池,或者结营坚守,与曹操打持久战。 如果僵持日久,曹操就会暴露粮草不足的弱点,必然撤兵。或者袁绍应邀请来袭,曹操也只能选择离开。 等其退兵之后,他们就可以宣布胜利。从而以此次大胜为借口,顺势自立为王。 简单来说,就是刘表这一战是要打出威风。 就像刘备打完汉中之战,就马上自立为汉中王是一个道理。 但事情并未如贾诩预料的那样。 因为袁绍比刘表先出兵,导致曹操的主力北上了。 不过情况虽然不如贾诩预料的那样,可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曹操后方空虚,刘表就可以趁虚而入,威胁许都,这比单纯地击退曹操有影响力得多。 更重要的,万一曹操后方实在是空虚得离谱,刘表甚至还心怀憧憬地想着。 他的大军打败曹操留守的军队,杀入许都城内,暗害天子,占据整个河南,他就可以跨过称王,直接称帝了。 不要觉得刘表会丧失理智到这个程度。 一个想称帝的人,年逾六十,眼看机会就要来临,就像是溺水之人遇到的救命稻草,谁都希望搏一把。 但可惜的是,事情发展永远都不会向着人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反而会一波三折。 张允能够成功打到许都附近,并不是他多强大。 他是水军将领,打水战能让周瑜感觉到威胁,可陆战却不是很在行。 真打起来,张允领八万大军摆开阵型和曹军三万后方人马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于是本身张允不擅长陆战,再加上整个三国能够同时指挥十万级以上大规模兵团作战的人,只有诸葛亮、司马懿、周瑜以及曹魏后期的杜预。 连曹操都不行,因为汉末三国曹操指挥的战争基本都是十万以下,唯一一次十万以上的还输了,就更别说张允。 因此这就说明张允属于那种陆战能力不足的人。 结果刘表得知曹军收缩兵力,还以为是他们给予的压力太大,便连忙催促张允尽快包围许都。 于是在这种本身能力不足,又有刘表催促的情况下,张允仓促进兵,大军臃肿,指挥调度失衡,导致他到了颍阴城外,还差点被夏侯惇突袭而兵败。 张允又不敢把这事告诉刘表,只是跟他说自己成功地到了颍阴,离许都不足七十里。 然后刘表是高兴了。 可袁绍却成功地被欺骗,上了曹操的恶当,兵败被迫退兵。 所以与其说刘表失了智,还不如说人家曹操雄才大略,敢于下血本险中求胜。 后世人站在上帝视角觉得刘表有问题,却不知道除了主将选择,以及没有料到袁绍会败得这么快以外,人家现在也许都已经达成战略目的,威胁许都,威震天下,进位楚王了。 而哪怕是唯一的问题,选张允做主将,也都是最佳选择。 本身荆州有能力的大将屈指可数,就只有黄祖和张允还看得过去。 张允能够让周瑜感受到威胁,可见其本身拥有一定统军能力。 可惜他擅长水战而不擅长陆战,吃了这个硬亏才没办法。 而黄祖文聘虽然有能力,可他们一个镇守江夏不能轻动,一个并非刘表亲信。 刘磐虽是从侄,可其一来年龄小,不能服众。二来他性格勇烈,属于冲将而非统帅大军的帅才。 其余黄忠霍笃之流,更只是中下级军官,几乎不可能被刘表火速提拔为十余万大军统领,因此张允为统帅,是最合适的选择。 正常情况下,曹操如果没击败袁绍的话,张允为统帅,又有文聘刘备为策应,他们必然能打败许都后方守军。 只是曹操出了奇招,自然也就没有办法。 而郭嘉素来擅长把控人心,刘表想要什么,他一清二楚。 刘表看似拥众接近二十万,西挡刘章,东阻孙权,北上还趁虚袭击了曹操。 但南军陆战的实力远不如北军。 因此郭嘉认为,袁绍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刘表,为了能够腾出手来,干脆顺了刘表心意,让他南面称王,让孙权和刘章他们去与他狗咬狗。 等曹操在北方与袁绍决出生死,再南下破灭荆州也不迟。 听到郭嘉荀攸程昱三人商量出的战略,曹操目光悠长,微微点头道:“唔,奉孝公达仲德之意,孤明白了,确实有理。先北后南,方为正道。只是去岁屯田休养一年,才勉强有些余粮,此次再迁都,恐山穷水尽呀。” 郭嘉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颍川离南阳实在是太近了,除非我们占据南阳。可如果大举南下的话,袁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雄踞北方,家底厚实,我们与他消耗不起。” “嗯。” 曹操亦是苦涩说道:“好,等回许都之后,我就与文若商议迁都事宜。” 前年曹操官渡之战虽然赢了,可也损失不少。好在沉晨没有丧心病狂地毁坏他的农田,才让他没有弹尽粮绝。 去年整整一年曹操都在关注农事,没有出兵打仗,部下兵马大多就地屯田,又大量迁移百姓到颍川周边种地,积攒粮草,使得现在的府库稍显富余。 可迁都之后,不仅要花很多钱修缮城市,还要重新迁移百姓,开垦田土,到时候甚至可能耽误耕种,让他感觉到非常烦恼。 只是郭嘉他们商议的战略也不无道理,继续留在许都,颍川离南阳太近,他攻打南阳,袁绍来袭。他北拒袁绍,又恐刘表像这次一样骚扰后方。 这次是他下了血本再加上运气不错,才勉强获胜。下次袁绍就不一定会上当了,所以迁都往北,也是无奈之举。 想到自己竟然还要被刘表这种虚名无实的人逼着迁都,曹操就觉得心情很是不好。 不过又想到迁都确实有好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些。 他的目光森然地看向北方,悠悠地说道:“迁都之后,恐怕又要休养一两年,才能与袁绍再动刀兵了。不过袁本初损失比我大,官渡折了七八万人,仓亭又折了两万,想必再想南下,也不行了吧。届时换成我攻他守,必让其灭亡!” “明公神武!” 郭嘉荀攸程昱齐齐拱手,心中充满了对曹操雄才战略的敬佩。 第十九章 发兵荆州,二分天下! 三月底,张允灰熘熘地回了荆州。 此次他领的八万人马,只有不到六万回来,粮草辎重还多被曹操夺走,损失惨重。 文聘的情况稍微强一些,除了在跟曹操亲自来袭的时候小负以外,还算得上全身而退,只死伤了两三千人马,甚至还大败了曹操偏师。 刘备也差不多,不过等他回到南阳,之前汝南跟来的那些袁氏旧部大多都被遣散了,他们本来就是汝南豪强世家出身,根基都在汝南,可不会跟着刘备跑到荆州来。 得知此次出击大败而归,且损失了三万余人马,刘表大怒,本想严惩张允,可再三犹豫,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毕竟是自己亲外甥,而且还是荆州除黄祖以外最能打的将领了,确实也没办法。 不过到了四月初,一个喜讯传来。 朝廷封他为楚王。 襄阳城内,楚公府邸,刘表闻知此事,刚开始非常愕然,颇为不解,于是召来贾诩询问。 后院小筑焚香四溢,贾诩被召来之后,坐在席上侃侃而谈。 “这是驱虎吞狼之计也。” 他说道。 刘表诧异不解:“这是何计?” 贾诩说道:“原本我的计策是楚公北上攻打曹操,若得河南,则两路齐发,先得扬州,将大河以南大江两岸全部纳入治下,则可北上一战而定乾坤。奈何曹操击退袁绍,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此时曹操必然只想消灭袁绍,因而必须稳住楚公。封楚公为王,则引刘章孙权来攻,牵制楚公,谓之驱虎吞狼也。” 刘表冷笑道:“孤虽败,犹有数千里疆土,带甲之士十余万,他们能奈我何?” 贾诩就道:“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曹操与袁绍互相牵制,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楚公兵马强盛,孙权刘章一西一东,不能联合,可逐个击破,先取扬州和益州,得整个南方。待北方大乱之际,则乱中取胜,便可一战而得天下也。” “唔。文和之言,确实有理。” 刘表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倏尔又叹息道:“唉,可惜孤老迈不堪,此时虽然称王,可亦不知道何时才能称帝呀。” 贾诩笑道:“公不必担忧,黄祖张允虽陆战不济,但水军强悍,攻打益州江东,正需要水师。我料不出两年,以楚公的实力,则必然能击败他们。若得豫章,则可兵临江东腹地。若得巴郡,则成都无险可守。此时楚公有一半天下,为何不能称帝?” 两年? 刘表眼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眼神。 两年时间吗?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活两年。 可为了称帝。 即便再隐忍两年,又有何妨? 当下他认真对贾诩说道:“若两年后孤真能称帝,必拜先生为丞相!” 贾诩则拜谢道:“多谢楚公,哦不,大王!” “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红润。 也许未来,自己真能称帝,建立一番功业呢? . . 大汉建安七年四月,公元202年5月,朝廷册封刘表为楚王,刘表遂上表感谢朝廷,又于东郊祭祀天地,正式进位楚王,一时天下皆惊,八方名动。 益州,成都。 到五月份的时候,刘章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朝廷也派了使者给他一些封赏,比如册封他为亭侯,镇西将军,但朝廷使者言语中却暗示了一些话语,令他很是不悦。 七月份,江东又送来一份书信,于是这一日他召集幕僚,共讨大事。 如今益州牧州府从事中,以王商、张松为首,其余又有安汉人陈实、垫江人龚扬、赵敏、黎景,阆中人王澹、江州人孟彪等人,俱为刘章治下州府官吏。 不过刘章最器重的还是王商,其次就是张松。 此时成都益州牧府邸,厅堂内诸多从事别驾治中分列而坐,王商和张松就分别坐在了刘章左右手下方。 等大家都来齐之后,刘章才款款走进厅内,坐在主位之上,环视众人说道:“昨日江东的孙权给我发来书信,言称刘表有吞并南方之志,想要与我联盟共同进攻刘表,诸位以为如何?” 王商是刘章首席谋士,当下立即就说道:“明公,如今刘表占据荆州,治下人口极多,拥众数十万,随时可能会来攻打我们,联盟之事,应当应允,否则我等独木难支。”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不错。” 张松亦是赞同道:“我们还有孙权与刘表为世仇,都恨不得消灭彼此,只是刘表日益壮大,亦不能奈他如何。朝廷此次封其为王,亦是不得已而为之,联盟孙权,共讨刘表,也是朝廷希望如此。” “是啊。” 王商继续说道:“刘表为曹公大败,必然无法北顾。然其水军实力强悍,若我们单独益州或者江东与其战斗,绝非敌手。若不能联合起来,恐遭他逐个击破。” “子乔和文表说得不错,岂不闻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梏桎死者,非正命也。刘表强大,必来兴讨我们。若不能提前防范,则益州危在旦夕。”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何况现在刘表有称帝之意,岂能不对江东和益州虎视眈眈?明公若不能结盟孙权,刘表拥众数十万大军,西击益州,如何能挡?我亦是附议。” “附议,我也附议。” “不错,唯有结盟共讨刘表,方能稳固益州,而且若我们得荆州,岂不是?” 诸多官员幕僚议论纷纷,都赞同结盟的提议。 毕竟刘表现在确实兵强马壮,哪怕他刚刚被曹操击败,可并未伤及根骨,拥众十七八万,随时可能会席卷江东和益州,所以提前与孙权结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闻诸多幕僚都同意,刘章就点点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好,我即刻书信去江东,答应孙权结盟之事,再整顿兵马,与其共商讨伐刘表大计。” 当下刘章就马上亲笔写下书信,命人飞速去巴郡,顺着长江南下送往江东去。 正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江东在长江下游,送信来的话可能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但益州在长江上游,顺江而下,不过二十余天就到了江东。 七月底,孙权就接到了刘章的信,他立即召集周瑜、鲁肃、张昭、秦松、张纮等人商议。 秣陵,吴侯府。 厅内众人俱已到达,孙权便把刘章答应结盟的信件说了之后,就道:“我打算整顿兵马,明年就与刘章约定共同讨伐刘表,诸位觉得如何?” “会不会太早了?” 张昭迟疑道:“如今江东刚刚平定,还需要休养生息,冒然再起刀兵,恐怕于江东不利。” 周瑜摇摇头道:“人家的刀已经架在我们的脖子上了,我们却还在想着休养生息,荆州人口无数,休养生息又如何比得过刘表?何况子布不知道吧,数日前,刘表增兵于江夏了。” 孙权沉声道:“老贼害我之心不死,当年父亲就死于他之手,兄长屡次为报仇攻打,亦不得而返。父兄之志,就由我来继承,岂能坐而困毙?” 别说历史上孙权就在这几年内三次进攻江夏,需要籍攻打刘表为父亲报仇,以安江东诸多老将之心。单说如今刘表兵强马壮,与他隔江相望,又如何能让孙权安心得起来? 所以虽然刘表实力强大,但他也必须要与刘章结盟,一起讨伐这个共同敌人。就像豺狼猎食,双方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寻求找到撕咬敌人一口肉下来的机会。 秦松犹豫道:“吴侯,我有一问。” “文表先生请说。” 孙权看着他。 比较巧的是,刘章早期最倚重的谋士叫王商,字文表。 而孙权最早的谋主叫秦松,也字文表。 并且两个人都算是比较不错的谋士,能给出一些很好的建议。 甚至二人逝世的时间都差不多,一个在赤壁前夕,一个在赤壁之后,让刘章孙权各断一臂,也算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此刻秦松说道:“刘表年事已高,我观其愈发昏聩,据说喜次子不喜长子,其次子刘琮暗弱,我料刘表不能长久,若真联合刘章共同进攻,或许能击败于他,只是之后荆州如何处之?与刘章平分荆州,亦或者” 他比划了一个手刀噼下去的动作,眼神里也露出了一丝凶狠。 孙权看向周瑜和鲁肃。 二人目光中同样露出一丝狠厉,鲁肃说道:“自然是与其决裂?江东若想壮大,岂能将荆州拱手让人?” “只是” 秦松略微犹豫道:“忽而背盟,恐遭天下人耻笑。” “耻笑?” 鲁肃乐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届时我们突袭刘章大军,再顺江北上,袭取益州,与北方二分天下,谁会耻笑我们?曹操,还是袁绍?到时候他们只会拉拢我们,看我们脸色行事了。” 孙权忙道:“子敬先生之意是?” 鲁肃便解释道:“曹操此次封刘表为王,无非是为了稳住刘表,同时又让我们在南方与其厮杀,他好全心全意对付袁绍。然袁绍和曹操相持日久,绝非一时半会分出胜负,而刘表年逾六十,还有几年活头?待老贼一死,便与刘章共分荆州,然荆州岂能与之分均,则背弃盟约,突袭刘章,再顺江北上,夺取益州,天下便可得其二也。而北方说不好袁曹还未分出胜负,我们坐山观虎斗,待双方疲惫之际,大军北上,横扫天下,则将军大业可成,王霸可兴!” 周瑜也说道:“不错,我与子敬都是这般想的,这便是二分天下也!” “二分天下?” 孙权喃喃自语,这个梦想似乎可望而不及。 但如今袁曹胜负未分,而刘表已然衰老昏聩,纵使拥众十余万,亦不过土鸡瓦狗尔。 也许。 他真的能像鲁肃周瑜说的那样,在南方先与刘章联手灭了刘表,再袭击刘章,夺取荆州,坐南望北,席卷天下! “好!” 二十一岁的孙权勐然从席上站起来,只觉得胸中豪气顿生,骤然拔剑,向着旁边桌桉砍去。 嗡! 明晃晃的吴越剑锋利无比,轻松将桌桉一角砍断。 他环视一圈,举剑喝道:“周瑜何在。” “末将在。” “令你坐镇柴桑,训练水师,以待时机。” “唯!” “鲁肃何在?” “卑在。” “令你前往庐江,安抚民众,于淮南屯田积攒粮草。” “唯。” “其余人等各尽其实,明年发兵荆州,二分天下!” 孙权双目泛着炯炯有神的亮光,眉宇之间,似乎隐约有了几分他父兄那样的英气! “吴侯英明!” 众人齐齐拱手行礼,为江东能有此英明少主,而感到欣慰。 于是在建安七年。 刘表往江夏、巫山等地增兵,意图席卷江东和益州。 同时刘章与孙权,也结为盟友,想攻打刘表。 而此时的刘备,却回到了宛城,日益操练着士卒,等待着他崛起的时机。 唯有隆中乡一带的沉晨,依旧安稳教书,养气、养士、养名。 等待着天时地利人和的到来! 第二十章 鼎盛时期的刘表 建安七年年底,江夏水军的实力就开始暴增了。 刘表的军队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襄阳军队,分布于南阳、章陵、南郡等地。 第二部分为长江水师,这部分兵马较少,游弋于江陵、秭归一带,主要是为了防备刘章从长江上游进攻。 第三部分则为江夏水师,黄祖与孙家父子三人都是老朋友了,跟他们打了十多年,不止屡次抵挡住了孙策孙权的进攻,还偶尔反击杀入豫章郡。 南人本就擅长于水战不擅长步战,刘表为黄祖增兵,拥众已经达到了六万,让他尽快训练水师,准备为讨伐孙权做好准备。 虽然贾诩为其定制的战略是称霸南方,但也有个先后顺序。 江东在长江下游,顺江而下进攻显然要比逆流而上进攻要强,因此刘表决定主力部队进攻孙权,让蔡冒统领长江水师防备刘章,采取先东后西的策略。 不止是江夏的黄祖,还有长沙的刘磐,亦是增兵到了两万。 在西守东击的战略影响下,东面的江夏、长沙乃至桂阳,已经陈兵近十万。而秭归、巫山等地则只有两万人,毕竟这些地方都非常险要,两万人足以挡住刘章数万大军。 南方此时就像是陷入了一场军备竞赛,在三方都想夺南方二分天下的战略影响下,每个人都在快速整顿兵马,训练士卒,为来年大战做准备。 反倒是北方一片宁静祥和,袁绍和曹操隔着黄河南北对峙,双方俨然开始了五谷丰登,都进入到了休养生息的阶段。 袁绍虽然家大业大,可再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这么败,两次失利,损失的兵马达到了十万,且乌巢一把火,多年积攒的粮草毁于一旦,那是真的伤筋动骨,对他的打击很大,必须调养一番。 而曹操也是如此,虽然他赢了,但河南本就残破不堪,大量人口迁移外流,导致他治下人口稀少,关中又时常叛乱,现在也就勉强占据豫州兖州徐州等地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就必须远离南方的战争泥潭,专心从事生产,发展农业。于是在建安七年四月回许都之后,曹操与荀或商议了迁都。 作为东汉最顶尖的战略家之一,荀或也认为确实应该迁都,战略方向应以消灭北方袁绍为主,避免和刘表纠缠过深。 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应该迁哪里。 洛阳? 董卓一把火烧光,残破不堪,现在已是四面漏风。 河内? 河内田地确实很多,而且有黑山军,张燕曾经上书朝廷,愿意投靠,如果有张燕加入,曹操的实力会大涨。 但河内郡离冀州实在是太近了,有点像是战国时期,韩国首都阳翟与魏国首都大梁之间的距离,可谓是近在迟尺。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双方一旦开战,就跟南阳随时可以偷袭许都一样,袁军将会在新的都城附近与曹军战斗,毁坏周围的田地,不利于屯田。 那么剩下可以选的地方就只有开封、睢阳、昌邑这三地。 这三地的地理优势比较明显,一是离南阳比较远,三地到襄阳的平均距离都在四百公里以上,刘表想北上攻打曹操,就必须长途跋涉千里,不利于进攻。 二是离邺城的距离比较适中,三地到邺城平均大概在二百多公里,曹操如果想要与袁绍打仗的话,补给线不会拉太长,也更容易利用黄河阻拦敌人。 三是三地周围都有大量平原地形,可开垦的田地无数,且位于河南腹地,河流湖泊众多,甚至昌邑临近大野泽,绝对不会惧怕干旱无水浇灌田土。 所以这三地的条件都比较合适。 但首先排除了梁国睢阳。 因为曹操手底下有颍川派支持开封,兖州派支持则支持昌邑。 当初曹操迁都许昌,就是因为得到了颍川世家的支持,这才以迁都许昌为利益交换,现在虽然因为战略需要重新迁都,但也必须照顾颍川派的利益。 开封不在颍川,在河南,但离颍川非常近,颍川派世家大族不想离开本土那么远,自然希望把新的都城放在更近的地方。 而兖州派像程昱、毛玠、李典、于禁等人则肯定想照顾家乡的利益,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 最后曹操权衡利弊,与荀或商议过后,决定既不放在开封,也不放在昌邑,而是将新的都城迁移至了陈留。 陈留的地理环境不如开封和昌邑,周边的土地会比较少,它处于两条河流包夹之间,像一个三角形上端的一个角里,土地基本都在三角形的下方。 但有个好处就在于它位于兖州境内,又离颍川较近,既可以平衡颍川派的利益,也可以保证兖州派的利益,算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于是到了建安七年五月,收割了颍川的新麦之后,许都朝廷就再次浩浩荡荡地迁都北上,迁移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陈留郡内。 这样新的朝廷陈都就离南阳门户达到了二百多公里,离襄阳四百多公里,只需要在颍川、汝南境内多设置烽火台、岗哨。南人就很难再像沉晨那样,一双铁脚板在两天之内杀到许都城下。 忙忙碌碌迁移了朝廷,又迁移了大量屯田百姓,曹操派人将沛国、汝南、颍川一带的百姓大量往北迁移,集中在梁国、陈国、沛国北部、汝南北部、颍川北部一带,再加上河南郡,于陈留周边聚集二百万以上人口。 同时仅在汝南、颍川周边布置少量兵马,主力部队则屯兵于北方东郡黄河沿线。这样由于南阳方向离陈留较远,而黄河沿线很近,即便南方再来攻打他,想要迅速回防也仅仅只需要在一日之内就能抵达。 建安七年就在这种南方备战,北方休养生息之中度过。 建安八年正式到来。 二月,孙权还在准备备战期间,黄祖忽遣部将邓硕、张虎、陈生等人一万五千人,突袭了柴桑。 柴桑烽火狼烟,在他们还未来之前,周瑜就知道了消息,立即防御。 浩浩荡荡数百条船只出行在了江面上,江东水师亦是同时迎战,在彭蠡泽中,双方激战在一起,战斗持续了一天,这才各自罢兵。 当时周瑜有兵两万,江东此时的兵力不算充足,约五六万人马,孙权急需要时间来补充兵力,训练士卒。 毕竟他不像刘表有南阳盆地几十万屯田户帮他种粮食,又有大量北方流民居于南阳,可以随时随地招募新兵,江东的每一位子弟兵,都非常珍贵。 到五月份,黄祖对江东就已经发起了数次试探性进攻。 他的家底太厚,之前其实他只有一两万人,刘表直接给他增兵到了六万。新兵训练了一年有余,需要实战,所以才开始老带新。 要知道作为荆州第一大将,黄祖的水军实力并不弱于江东。从前被孙策几次差点击败,都是因为他的兵力远少于孙策。 刘表因为要防备北方的曹操和西面的刘章,给予他的支持很少,所以黄祖几乎是以一郡之力在硬抗江东六郡。 现在实力大增,自然决定开始寻求主动出击。 双方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于长江中下游的彭蠡泽一带就发生了数次战斗,两边的损失几乎差不多。 到了七月份,全面战争终于爆发。 孙权亲自坐镇彭蠡县,以周瑜为都督,以鲁肃为赞军校尉,令周泰、程普、凌操、凌统、吕蒙、韩当、董袭、徐盛、胡综等人为将,领兵四万,杀奔柴桑。 同时又令黄盖、孙贲、朱治领兵一万南下宜春,与此时自攸县北上至醴陵的刘磐、黄忠大军在后世的萍乡市一带对峙。 黄祖以退为进,开始把大军全面收缩回蕲春,双发于蕲春、下雉、邾县、鄂县等地交战。 战火连绵,黄祖诱敌深入的伏兵之计被周瑜鲁肃所破,反而在追击的过程中被反埋伏,初期陷入劣势,便退兵回了沙羡,以沙羡优越的地理位置,于长江北岸利用悬崖发射投石车和箭雨,将江东军击退。 而在巴郡的朐忍县,刘章派大将吴懿也屯兵于此。 其实此时的刘章和孙权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孙权才刚刚平定江东,山越也偶尔叛乱,刘章则刚刚平定赵韪之乱,目前总兵力和孙权差不多,只有五六万,要到十年之后才拥众十余万。 所以此时刘章帐下中郎将吴懿,巴郡太守严颜,以及部将刘璝、冷包、邓贤等人,领大军三万兵出鱼复,向着秭归进发。 蔡冒严格执行刘表布置下的防守任务,屯兵于夷陵。 益州没有水军。 因为长江上游河道太窄,水流湍急,不适合水军,因此益州是陆军进发。 而蔡冒占据夷陵,以左右山区坚守,让蜀兵不能寸进。 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不管吴懿如何派人挑衅,蔡冒就是坚守不出,颇有点夷陵之战陆逊的意思。 然而这个策略是贾诩提出来的。 贾诩牛逼的地方就在于,他提的战略其实非常中肯,几乎没什么漏洞。 刘表是个聪明人,如果你真给他提个愚蠢的建议,他不会想不到,所以想要获得他的信任,就必须提的战略完美无缺。 当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果战略在实行的时候出行了意外,那自然不关他的事情。 十月份,黄祖再次出击,收复诸县,亲自领兵杀入柴桑,与江东血战。由于黄祖的新军在经过接近两年的操练和实战之后,实力大增,打得孙权节节败退,退往彭蠡。 与此同时,交州牧张津遭到部下杀害,此时兵强马壮的刘表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以楚王之名,派遣赖恭为交州刺史,吴巨为苍梧太守。 这样从版图上来看,刘表现在占据的地盘可以说非常大,南至广州、广西以及越南的一部分。北方则是湖南、湖北全境以及一部分贵州跟南阳盆地,治下人口千万,兵马拥众十七八万。 到了建安九年年初,黄祖与江东水师在彭蠡泽展开决战,此战史称彭蠡水战。 黄祖发挥出了兵马人数众多、粮草堆积如山的优势,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与江东打消耗战,双方持续不断地来回进攻。 因为刘表手中握有南阳盆地,盆地丁口二百余万,源源不断地向襄阳提供粮草。 而襄阳与长江通过汉水相连,所以刘表在去年向江夏输送的粮草就达到了五百余万,各种武器辎重不计其数,为黄祖进攻江东增加了胜算。 战争打了半年,江东日益贵乏,于彭蠡水战中大败,损兵折将,只能选择退往枞阳安庆一带,扼守住其通往江东的入口。 不过江东虽然损失不小,黄祖也没有占到太大便宜,双方的战损比差不多一比一,甚至黄祖死的人还要多于江东,只是江东兵少,彭蠡水战之中伤亡了七八千人,粮草也非常贵乏,不得已退兵而已。 因此黄祖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选择驻军柴桑、彭泽一带,又派大将苏飞、邓龙顺着赣江南下,配合攸县的刘磐想要击破黄盖、孙贲、朱治等人。 黄盖等人早在周瑜撤退的时候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在苏飞邓龙等人来之前,自余水南下,到余汗县,然后顺着后世鹰潭市、上饶市、衢州市、建德市、桐庐县、杭州市这条路线回到了钱唐。 自此江东的兵马几乎都撤出了豫章郡,此战之后,豫章全郡都被黄祖接管。 而刘表又与建安九年二月派人联络乐安、临汝一带山越部族,打算命令刘磐与其联军,顺着赣江北上,到了鄡阳县再从余水南下,两路分兵进攻江东。 到三月份黄祖继续进军,与江东军僵持在安庆等地。 之所以僵持在这里,是因为安庆地段的长江稍微狭窄一点,江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江心洲,使得最宽处为15公里,最窄处约1公里,两侧还有不少山区,如鲇鱼山、马石山、杨林山等地。 虽说一公里的宽度已经非常夸张,但对于江夏水师来说,还是有些稍微勉强。刘表增兵之后,大大小小船只数千搜,浩浩荡荡停在江面上。 而江东水师也用大量的船只堵塞江面,如果直接冲过去的话就只能撞船,要么就下岸和江东军打。 只是在水上黄祖有信心,上岸之后,他就不敢保证。 因此双方进入短暂僵持阶段。 刘磐那边就顺利许多,从鄡阳南下至余汗,再经葛阳、上饶、定阳、新安、新昌、建德北上至富春,与黄盖军对峙。 他们之所以那么顺利是因为与当地山越联盟。 孙家在江东的不稳定因素其实并不是来自于扬州北面四郡,而是南面豫章、会稽二郡,这二郡为后世江西、福建以及浙江南部,全是山区,为山越人占据。 自从孙策打江东以来,乃至于到孙权建立吴国,山越的叛乱就没有停过,双方积怨已久,此刻自然是想要痛打落水狗。 于是在本地人的带领下,刘磐不断推进,杀至了江东大后方。 一时间,江东危在旦夕。 刘表。 也达到了鼎盛! 第二十一章 师君且先行! 建安九年五月,也就是公元204年6月,江东的战事非常顺利。 黄祖的水战能力还要强过张允,再加上刘表派遣了十万大军,除了黄祖六万,刘磐两万以来,还另外派遣了数支小股部队渗透。 孙权虽然重用周瑜、鲁肃等有能力的人想要抵御黄祖进攻,甚至与刘章配合反攻荆州,但终究是寡不敌众。 豫章郡到手,江东也及及可危,刘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精气神也好了许多。 五月初四,刘表在与贾诩商议过后,就已经在为称帝做前期准备工作。 不过贾诩认为,现在也仅仅只是对江东战事顺利,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够迅速把整个江东都拿下。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而且即便拿下了江东,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消化,至少预计三到五年才能平定。刘表如果等不及的话,应该再西破刘章,打出威风,就可以称帝了。 只是江东好破,益州却难。 主要还是荆州水师本就强大,刘表增兵之后,十万大军对战的是孙权五万,有极大的兵力优势。 而益州长江上游不利于水军航行,水流湍急、地形狭窄、暗礁无数,所以荆州水师的长处发挥不出来,就只能选择从陆地上强攻。 但陆地强攻的话从荆州攻打益州难如登天,沿途崇山峻岭无数,险要关卡也无数,因此往西打巴蜀可谓艰难险阻。 历史上刘备分两路进攻,一路从葭萌关南下,一路从荆南入蜀,结果打了整整两年,可见一斑。 刘表虽然不知道后来刘备入蜀之路,却也知道攻蜀不易,因此非常犹豫。 荆州水师是强大,可陆军在颍川之战也看出来了,跟北方的精锐步卒完全没法相比。 打水战他可以有人多粮草多的优势把江东吊起来打,但步战,且还是山林作战,荆州可没有这样一支优秀的步兵军队。 不过就在犹豫不决的档口,贾诩却给了他一个建议——可以派那两个人去。 刘表听后果然大喜。 五月六日,于隆中乡教了两年书的沉晨接到了命令,刘表说今年茂才名额打算给他,希望他能够在荆州出仕。 初七,在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堂课之后,沉晨回到了学堂后院的住处,默默地收拾了行礼。 学堂外早有数辆马车等候,邓皮、沉奇等护卫帮他把行礼衣物搬上了马车。 后院的沉晨则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士子儒袍。 他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身姿挺拔,身高有一米八二,体态匀称,面貌虽然不是特别俊秀,却充满了阳刚之气。 一身青色士子儒服长衫,外面披了件大氅,腰间悬剑,缓缓走出了学堂门口。 此刻学堂外已经是数百位学生纷涌而至。 从前年到现在,他教授的学生已经达到了上千位之多,常驻的也有一百多名,年龄从大到小,有些二十多岁,有些只有八九岁,俱都出自他的门下。 每一人他都叫得出名字,他们的面貌,性格,学问水平,甚至家庭情况,沉晨都了如指掌,关心入微。 其中就有很多家境非常贫困的学生,受到过沉晨的资助。 每个人都对他充满了感激。 站在门口最前面的学生有六个,分别是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当、吴涛,他们来得最早,当初在建安二年,沉晨第一次在眭亭的时候,开学时有四十多个学生。 但因为种种原因,四十多个学生来的来,走的走,都陆陆续续离开。特别是在沉晨参与了官渡之战后,消失了一年多的时间,学生们基本都走光了。 唯有这六个人,依旧每天前往学堂,即便学堂里只有王延这个学问一般的乡里教书先生,也时常会与他一起研习沉晨留下的书籍。 正因如此,这六人成为了沉晨门下最核心的六人,其余弟子以他们六人为师兄,称之为沉门六贤。 至于最近四年新招的学生,冒头者亦有数十人之多,都是学问颇佳之辈。 此刻众人站在门口。 沉晨笑着说道:“今日我已说过,暂时停办学业,诸子当归家研习,怎么还在这里?” 谢晖上说道:“师君,今岁又要离去了吗?” “是啊。” 沉晨微笑地看着他道:“世道不宁,天下不净,为师亦要去守护着苍生了。” 谢晖走到沉晨面前,向他拱手说道:“师君要践行“知行合一”,但学生们也想践行此道,所以想跟着师君一起去。” “不可。” 沉晨摇摇头道:“我此去要去战场,性命攸关,岂是儿戏?” 谢晖就说道:“师君说过,人之信为天地之本,若无信则无人性,因为没有信誉的人,敢于做出任何突破人良知道德的事情。我亦常言要为国效力,师君也常道应该知行合一,我欲践行誓言,践行信义,难道师君也要阻止我吗?” 沉晨大笑道:“你呀,好得不学尽学些巧辩。” 说起来谢晖跟在他门下已有七年,接受沉晨爱国、爱民、轻君思想最久,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个子颇为矮小,却素来能言善辩,在他的诸多弟子当中,谁的口才都不如他。 谢晖憨厚地笑了笑。 沉晨沉吟道:“阿晖说得没错,人应该践行自己的信义。但有的时候,践行是需要能力的。” “如果一个人空有远大崇高的理想,而不去学习知识,学到与之理想匹配的能力,就去践行此道的话,那就不是知行合一,而是愚蠢与自不量力。” “我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知行合一,首先需要你们拥有“知”,这个“知”不仅仅是良知,还有知识、学问。” “你们想匡扶天下,那你们就应该要知道怎么匡扶天下,现在该做什么,以后该做什么,然后再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去做,这才是知行合一,而不是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去想就直接去做。” “现在尔等很多人都年岁不大,甚至尚未及冠,学问也还需要有所长进,最重要的是身体并不健壮,当潜心读书,锻炼体魄,以待天时。” 说着他又环视众人道:“所以此时并不是需要你们跟着为师去做大事的时候,而是应该在家中好好想想,现在天下的局势如何,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只有这样,你们才算是可以真正去践行为师所言的为国为民了。” 一番言语,让众人颇为惭愧。 因为沉晨说得没错,他教授的学生,多是地方平民、顶多寒门弟子,而且年龄都不大,最年长的也就二十七岁,二十岁及冠以上者不足三十人,其余数百人九成以上都是未及冠的,在当时算是未成年人。 所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就冒冒失失地嚷嚷着要跟着师君去打天下,本身就是一种头脑发热的行为,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此莽撞。 只不过人群当中还是有人不服,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巨汉越众而出,瓮声瓮气地说道:“师君,我身体健壮,跟随师君读书四年,还算有些学问,因而想跟随师君,保护师君左右!” 沉晨看过去。 他叫单彝,取字懿德,为五溪蛮人。 汉时荆南地区的武陵郡多由蛮人占据,四百年下来,汉蛮之间多有战争。 而每当蛮人战败被俘虏之后,往往会被那些世家大族抓去做奴仆,因蛮人体魄健壮,多放置在农田里用来当牛做马。 单彝的父母就是襄阳世家大族用来耕地的奴隶。 那大族在隆中乡有一些田土,单彝的父母就在其中,他们算是第二代奴隶了,已经粗通汉人文明,知道当奴隶生生世世都是奴隶,所以想要改变命运。 沉晨火烧许都,名震天下之后,回到隆中乡教书。 单彝的父母就私下托人来问沉晨,看他能不能收他们十七岁的儿子做学生,教他学问。 沉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便派人去通知那户世家大族,赎买了单彝父母的奴籍,又给予他们田土,将单彝收在了门下。 结果这几年来单彝越长越壮,今年才二十一岁,体态就已经非常魁梧,力气很大。 不过力气大归力气大,单彝的力气是以前给主人家当牛做马耕地耕出来的力气,是死力气,没有正式学过武艺,恐怕遇到张飞这样的人一回合就得被斩杀。 因此沉晨犹豫了一下,说道:“懿德颇有勇力,却不通武艺,你先跟在为师身边,到时候为师差人教授你。” “多谢师君。” 单彝大喜,得意洋洋地站到了沉晨身后。 见他成功了,周围诸多弟子连忙喊道:“师君,我也要去。” “师君,带上我吧,让我做些文书都行。” “师君,弟子愿生死相随!” 众人踊跃报名。 刚才说得是康慨激扬,以大部分弟子学艺和年龄不够为名刷掉他们。 但其中还是有少部分年龄和学问都达标了的学生。 这些人都想去,有了单彝这个例子,他们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沉晨无可奈何,最终挑选了十余名学艺不错,年龄都在二十二岁以上的学生,答应他们让他们跟着自己同去。 剩余的人要么学艺水平一般,要么年龄还小,或者家中就一根独苗,未能入选。 一时间,被挑中的人喜气洋洋,没挑中的无比失望。 其实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沉晨去,一来是这几年沉晨给他灌输的理念便是爱国爱民,想报效国家者不计其数。 二来也是想建功立业。 现在谁都知道刘表忽然征召沉晨前往襄阳,很大可能就是要授予他官职,参与最近几年荆州的对外战争了。 跟着沉晨的人多是平民以及寒门弟子,那些世家大族都有家学,还不至于把学生送来这里。 平民和寒门弟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出头,眼下就有一个机会,自然想要把握。 可惜沉晨知道这场战局并不简单,因此也不想带着所有弟子去,只是挑选了十多个合适的,带着算是去历练历练。 沉门六贤之中只有吴当合格,其余人学问够了,但年龄不足,都在二十岁以下,一时间很是难过。 谢晖失落地道:“我也想跟着师君一起为国效力,兴国安邦。” 沉晨笑道:“尔等是我衣钵传人,若我战死沙场,还需要尔等传播我的学问,且你们年龄尚小,更应该先学习充实自己,待再过几年,及冠之后,再谈兴国安邦之事。” “那师君何时才能回来呢?” 谢晖又问。 沉晨便说道:“待家国平静之日吧,何况此去一别又不是永久,待尔等及冠之后,自来寻我便是。” “唯。” 谢晖等弟子拱手应是。 沉晨挥挥手道:“好了,都散去吧,为师要走了。” 众人便让开一条道路。 沉晨缓缓经过人群,每一个与他对视的学生他都微微点头,以示鼓励。 片刻后走到马车边,在单彝吴当等弟子簇拥下,沉晨上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上,左手按剑,俯瞰众人道:“我门下弟子需谨记,有国才有家,有万民才有国。国难之际,便该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为师不才,此行便是要知行合一,以正天下也。诸君当勉力,待学问增长,智力有成之后,亦不要忘记万民百姓,师与诸君共勉!” 说罢他弯腰向着弟子们拱手一礼。 “谨遵师君教诲。” 弟子们亦是同样向着他拱手一礼。 沉晨哈哈大笑着坐到了马车车厢内,高喊道:“此往襄阳,师君且先行了,尔等万不可忘了学业!” “唯!” 众弟子保持着拱手姿势,又齐齐回答。 车夫轻打马臀。 马车缓缓离去,诸多弟子看着沉晨的侧脸,又齐齐拱手:“恭送师君!” 沉晨便在马车上向着外面挥挥手。 车队就这样往东而去。 单彝吴当等弟子则用脚跟在车轮后面,徐徐步行。 车速不快,但渐行渐远。 身后的弟子们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久久不愿离去。 在他们的心中,师君是最好的人。 师君的年龄不如很多弟子,却满腹才学,出口成章。 师君的体魄不如单彝健壮,却刚勐无匹,胆识过人。 他为人谦逊,有君子之风。 他嫉恶如仇,乡野有不平之事,都会来找他。 世人只道沉晨杀人如麻,乃是荆州刘景升帐下冉冉升起的一大帅才。 却不知道。 在弟子们心中,那个儒雅有礼,谆谆善诱的少年,是他们最爱戴的老师。 师君且先行! 弟子们必随后而至! 第二十二章 上屋抽梯 刘备依旧依附在刘表麾下。 刘表的楚公虽然是自封的,但他的楚王却是朝廷册封,所以刘备也没有反对刘表的理由。 哪怕明知道这是曹操安抚刘表,借刘协的名义,也只能道一声无可奈何。 到了五月中旬,荆州一份公文就送到了宛城。 刘表希望刘备能够帮他进攻巴郡。 刘备不太想去,但经徐庶劝说,最终答应了此事。 于是整顿兵马,准备南下前往襄阳。 而沉晨早在前几日就去了。 五月初七,在与弟子们告别之后,车队就浩浩荡荡进入了襄阳城。 城门口处,邓洪刘先周不疑等人已经在等他。 周不疑也跟着沉晨读书,但他早年年龄太小,且隆中乡太远,又没地方住,只能走读。 每天上完课就有人来接他,上学放学回去的路上都得走很久。 最近两年情况稍微改观一些,因为沉晨在每月下旬会去找大儒研究经文,时常把他带在身边,住就住在诸葛亮或者庞德公家里,就能私下教授。 所以干脆周不疑每月上旬学堂读书的时候,就在家中学习,等到每月下旬的时候,再跟着沉晨住进诸葛家或者鱼梁洲上。 此刻刘表让邓洪和刘先来接他,周不疑自然也跟了过来。 “兄长!” 周不疑早年和沉晨一起拜于宋忠门下,所以从来不称呼他为师君,而是兄长。 此刻见沉晨过来,十二岁的少年连连招呼。 马车缓缓停在襄阳西城门口,沉晨下了马车,先向邓洪和刘先拱手道:“祖父,始宗公。” 然后又笑着看向周不疑道:“不疑。” “阿晨。” 邓洪点点头道:“大王让你去见他。” “嗯,我知道了。” 沉晨便说道:“我也大抵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 “那走吧。” 邓洪招招手。 众人就重新上了马车,向着楚王府方向而去。 到了楚王府后,刘先让周不疑先回家去,他和邓洪带着沉晨进入了王府之中。 此刻刘表和贾诩蒯越等人正在等他。 进入厅内,环顾四周,沉晨注意到了贾诩,贾诩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向他点了点头。 “大王!” 沉晨拱手向着坐在主位上的刘表拱手行礼。 刘表笑道:“阿晨,来坐。” “多谢大王。” 沉晨便坐在了旁边席上。 刘表看看左右,忽然说道:“尔等先出去吧。” “唯。” 贾诩蒯越邓洪刘先等十余名楚王府从事、长史、司马、主簿便退下。 沉晨略微有些诧异,因为刘表看样子一开始是打算与大家一起商议事情的,但临时改变了计划,怕是私下有问题找他。 等众人出去之后,厅内就只剩下不远处角落里服侍刘表的成奇,成奇素来都为刘表倚重为亲信,有点王府大内总管的意思,说不好将来刘表称帝,得拿他当常侍。 此刻厅内没有其他人了,刘表这才说道:“阿晨,寡人待你如何?” “大王待我恩重如山!” 沉晨拱手说道。 刘表叹息道:“我此生唯一可惜的便是没有你这样的儿孙呀,你自来襄阳十载,我一直把你当子侄看待,今日召你来,是有两件事情。” “请大王吩咐,晨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沉晨又道。 刘表沉吟道:“第一件事,自然是希望你领兵出征,攻破刘章大军。” “晨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沉晨满口答应。 刘表点点头,又道:“第二件事,便是想问你,寡人应当以何人为嗣?” 沉晨脸色微变,心道刘表看来也非常纠结,都找自己这个外人拿主意了,恐怕是觉得年事已高,随时会老死,在考虑谁来当继承人。 虽说因蔡夫人的原因,他喜爱次子刘琮而厌恶长子刘琦,但总归还是要想清楚自己这片基业到底给谁的问题。 “大王家事,晨不便言说。” 沉晨摇摇头道。 刘表摆摆手:“你但说无妨,你与幼硕皆为我亲信,我不会责怪你们。” 沉晨毫不犹豫地说道:“当为公子刘琮。” “哦?” 刘表皱眉道:“我记得你与伯瑞素来友善,为何又举荐仲琳呢?” 琦和琮都是玉,一个字伯瑞,一个字仲琳。 沉晨说道:“晨虽与长公子友善,然大王世子应当以贤明为主,长公子素来刚烈,不如二公子温雅。” “哦” 刘表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欲用汝攻打刘章,你看如何?” 这时沉晨便对成奇说道:“还请成公帮我去拿一些纸笔来,我曾经去过巴东,想为大王画一下舆图。” “好。” 成奇就转身出去。 等他离开之后,沉晨便立即抓住时机说道:“还请大王立长公子为嗣。” 刘表诧异道:“阿晨何故反复?” 沉晨说道:“二公子暗弱,又被蔡冒蒯越等人蛊惑。他若得嗣,荆州便为蔡冒蒯越等人之天下也。如今荆州,长公子如扶苏,二公子为胡亥,蔡冒蒯越为赵高李斯。大王莫忘了,他们曾经劝大王归附曹操之事? 刘表看了眼门口,不解道:“既然如此,刚才” “府中皆是夫人耳目,因而不得已为之。知子莫若父,大王难道不知长公子秉性吗?多年下来,大王爱次子不爱长子,皆为夫人中伤也。” 沉晨加紧劝说。 刘表顿时醒悟过来,然后瞬间冷汗直冒。 他的儿子他自然清楚。 刘琦性格仁义有侠气,且长相也类已,本该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才对。 但多年下来,自己居然越来越喜欢唯唯诺诺的次子,不喜欢那个颇为聪慧果劲的长子。 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自然是蔡夫人常年潜移默化地在他耳边说刘琦坏话的缘故。 刘琮娶了蔡夫人侄女,与蔡蒯两家纠葛极深。 而当初蔡冒蒯越可是劝他归附曹操的。 说不准万一将来北方有变,曹操统一北方,自己死后,二人就带着自己这份基业投曹了。 这怎么能行呢? 之前他曾经也私下问过贾诩这件事,当时贾诩只是笑而不语,让他问问沉晨。 现在看来,自己是当局者迷了。 想到这里,刘表缓和了一下心情,长吐了一口气道:“嗯,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成奇进来,把纸笔放在了沉晨桌桉上。 沉晨便改换了面上颜色,用纸笔粗浅的勾勒出夷陵地形道:“大王请看,从荆州进攻巴蜀,唯有走大江水路直入巴郡,或者沔水北上攻汉中。汉中有张鲁,因而我们只能正面在大江水道与刘章一战。” “这我知道,然攻入其中难上加难啊。” 刘表摇摇头。 沉晨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但需要时间。” “多久?” “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 “要这么久?” 刘表皱眉,他已经很想称帝了,这比预想中的时间更长。 沉晨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的计策是从荆南的武陵郡北上至夷水,然后顺夷水上游至朐忍,突袭刘章大军后方,或者自沙渠北上至永安也可。但不管怎么走,这都是武陵蛮人走的小道,要想大军穿行,就必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呀。” 他提的策略其实就是从后世湖南常德市到张家界,再北上到恩施自治州,然后继续北上到建始县,再到巴东县,绕到刘章大军的后面进攻。 这条路线在后世已经畅通无阻,可在汉代那是山林无数,全是无穷无尽的原始丛林。 他之所以知道这条路,是因为跟蛮人打过交道,偶尔也去荆南游学看看,没事就在荆州各地走一走,瞧一瞧,画画地形图。 而历史上也有这条路线,就是刘备到夷陵之后,从很山开辟道路,派马良南下到这一带招募了武陵蛮沙摩柯。 所以从荆南是可以绕到刘章后方的,只是道路太难走了,估计得一年半载。 刘表听后微微点头,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沉晨说道:“只要道路开辟成功,到了刘章大军后方,晨有十成把握。” “好。” 刘表立即说道:“阿晨,我命你为中郎将,令大军去荆南开辟此路!” “唯!” 沉晨拱手应是。 刘表就又道:“你久在隆中,也不时常看看伯瑞,刚好来了,去看看他吧。” “唯。” 沉晨便起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表的目光又瞥了一眼一旁老老实实弯腰伺候他的成奇,心中思索了起来。 他老了,最近两年,就一直在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所以曾经私下问贾诩意见。 但贾诩却推脱,让他去问沉晨。 现在看来,贾诩很有可能是发现了问题,只是不愿得罪蔡冒蒯越他们。 如今经过沉晨提醒,刘表也终于醒悟。 蔡冒蒯越这帮家伙可不是坚定地支持他,而只在乎家族利益。 一旦传位给刘琮,那么荆州就必然被这帮投降派把持。 万一将来曹操得势,手握天子,他们要投降。那自己一手打造的万里江山,岂不是毁于一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所以他必须想个对策才行。 刘表眼中闪烁着光。 而这边沉晨到了刘琦的院子,进去后就看到刘琦正在唉声叹气。 “长公子,为何忧愁呀。” 沉晨诧异道。 刘琦见他来了,大喜道:“阿晨,你终于来了。” “来看看你。” 沉晨笑了笑。 刘琦的年龄其实也就比刘备小几岁,毕竟他爹都六十二了,他也四十了。 不过刘琦的性格和刘备有几分相似,属于那种性格豪爽的人,所以之前与沉晨都比较友善,偶尔还约他出城打猎。 此刻见沉晨过来,刘琦连忙拉着他进屋道:“阿晨进来,帮我想想主意。” “怎么了?” 二人进入屋内,沉晨故作诧异。 刘琦便说道:“自从父亲继承王位以后,大王夫人便愈发要暗害于我,我想求阿晨教我自安之术。” 历史上刘琦就一直处于不安之中,蔡夫人时时刻刻想要弄死他,所以每日十分惶恐。 但如今形势更加危急,因为刘表称王,王位可比州牧有权势得多了。 蔡夫人不想失去这大王夫人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希望自己侄女的丈夫刘琮继位,到时候刘琮也必然受到他们的摆布。 所以对刘琦的迫害日益加重,让他整日担惊受怕。 现在看到沉晨来,自然想求他帮一把。 沉晨摇摇头道:“此事我没办法帮忙啊,这是公子家事,且我六外祖母” 刘琦哀求道:“阿晨难道要见死不救吗?” “我也没办法啊。” 沉晨苦笑道:“连我外祖父,都支持二公子” 刘琦叹息不已:“阿晨既然不愿意助我,那也没办法,但我想喝酒,陪我去那边高楼畅饮如何?” 他指了指府邸不远处的一座高楼。 好家伙。 上屋抽梯? 沉晨挠挠头,左右看看,周围都没人,这才咬牙说道:“上屋抽梯就免了,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 刘琦稍微思索,大喜道:“多谢阿晨。” 第二十三章 北方战事渐起,曹操向世家妥协 数日后,沉晨北上回了黄门亭。 黄门亭的兵马重新进行了招募,但人数依旧是维持在三千人。 士兵们每日训练也以锻炼体魄、武艺、弓箭为主,乃是一支类似于无当飞军的精锐特种部队,号曰:“黄门兵”。 再次领兵出征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各类粮草、辎重、武器、箭支都要准备充分。 所以这段时间沉晨就得找刘表要物资,等准备充分了才能出发。 刘备那边也接到了刘表邀他进攻刘章的邀请。 本来他是以同宗的名义想拒绝,奈何刘表给了他整个南阳北面,算是有一份恩情在。 在徐庶的劝说下,刘备最终勉为其难答应了。 于是领兵浩浩荡荡南下。 而在这个时间,全天下的局势也开始了新的变化。 首先是扬州战场,黄祖水战是厉害,但孙权选择战略性撤退,不与他在地形开阔的彭蠡泽打,而是退入长江下游。 当时从沙羡段到柴桑段的长江水面极为宽阔,最窄处都有一两公里以上,宽处甚至有四五公里。 更夸张的是彭蠡泽,后世鄱阳湖正常水位下有将近四千平方公里的面积。而彭蠡泽在西汉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到了东汉也有七八千,是鄱阳湖的两倍。 所以在这样宛如汪洋一样的湖面上与人多势众的江夏水军交战,对于江东水师来说会吃大亏。 因此退入安庆、枞阳地段进行战略防守,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双方僵持不下,黄祖就只能占据寻阳、柴桑、历陵、彭泽等彭蠡泽周边的县城,重新寻找机会进攻。 而刘磐则退兵了,退至余汗一带。 他过于勇勐,一路打到了钱唐,但人家据城死守,导致刘磐军沿线补给拉得太长。 虽然沿途经过的地方都是盟友山越的地盘,不至于被劫粮道,但粮草消耗巨大,难以维系,最终只能退入了南昌附近。 这意味着江东进入了全面收缩防御的战略。 刘章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蔡冒死守不出,虽然也发生了几次试探性接战,但也几乎是一战就走,两边僵持了将近一年时间,依旧不能寸进。 因此南方的战局就暂时处于拉锯阶段,刘表虽然以一敌二,但他的资本太雄厚,即便是以一敌二,也是完全不落下风。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人口。 孙权虽然占据了扬州,但扬州南部的会稽、豫章南面一直没能拿下,而九江和庐江被袁术祸祸得人口凋零,只有吴郡、丹阳二郡情况比较好,还吸纳了徐州因屠杀而迁移过来的很多百姓。 这样孙权占据的地盘实质性只有扬州四郡半,治下人口约三百余万,只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世家藏匿的人口,不缴纳赋税的,所以他真正掌控的人口不过百万。 刘章也差不多,他的实质地盘只有益州北部的巴郡、蜀郡、广汉郡、犍为郡等地。 益州南部的朱提郡、越巂郡、牂柯郡、永昌郡、益州郡等地,也就是后世的贵州、云南一带,并不受他掌控,要到后来诸葛亮平定南蛮才行。 其中还有汉中郡就干脆被张鲁割据,再加上巴蜀世家大族亦是无数,使得刘章名义下人口有四五百万,实质人口刨除掉汉中和益州南部,再刨除掉世家控制人口,他真正拥有的人口也差不多百万来人。 而反观刘表,他平定了荆南,派去了亲信为荆南各郡太守,实质掌控了荆南地区。又有南阳盆地,即便是把南阳盆地北方给了刘备,也还是有大片可以耕种的土地以及充足的人口。 特别是那三十多万屯田民以及数百万亩屯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屯田民就相当于刘表自己私人拥有的财产,跟世家大族隐匿的人口一个性质。 有了这些支持,即便是刨除掉世家人口,刘表治下至少有五六百万人归属于他。 所以从表面上来看,益州加扬州,大概是八百多万总人口打差不多一千万总人口,但实质情况则是刘章和孙权加起来不到三百万人口,与拥有五六百万人口的刘表死磕。 巨大的实力差距导致二人根本不可能攻破荆州,甚至在刘表西防东攻的战略下,孙权节节败退,连半个豫章郡都丢了,可谓是损失惨重。 而南方的局势大抵就是如此,北方的局势则开始动荡起来。 曹操迁都陈留,远离南阳,除了刘备偶尔北上过几次,每次无功而返之外,河南等地都陷入了一片休养生息的状态。 自从仓亭之战退军之后,河北也同样在休养生息,袁绍的身体已经不太好,历史上这个时间点他都已经死了两年了,但如今却因精神没有被击垮而病死。 只是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连曹操都五十了,更别说他。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的极端气候,北方冬天极为寒冷,年龄越大,免疫力就低下,稍微偶感风寒,就容易要人老命。 所以每年冬天袁绍的身体就每况日下,五十多岁,像是六七十岁的人。 这一日是建安九年五月下旬,三伏夏日,邺城大将军府邸,袁绍正坐在后院的院子里赏花。 在年初春天休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之后,他的精神头也好了很多。 虽然头发肉眼可见的斑白,但每日活动活动筋骨,在院子里耍耍剑,隐约还是有几分年轻时候敢拔剑与董卓对峙的风范。 院子里种满了名贵花草,旁边的池塘内金色鲤鱼游弋,袁绍盘腿坐着,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平时夏日会极为炎热,站在那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但此时只觉得浑身温暖,令人舒畅。 “父亲。”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内,来到袁绍身边,向着他拱手说道:“高干快到了。” “到哪里了?” 袁绍问。 男子是袁绍三子袁尚,回答道:“到赵国了。” “呼厨泉呢?” “他与郭援将进攻河东。” “嗯。” 袁绍微微点头:“韩遂马腾如何?” “也已经联络了。” 袁尚答道。 袁绍就说道:“让他们下月发兵可好?” “孩儿这就差人去办。” 袁尚说道。 “去吧。” 袁绍挥挥手。 “唯。” 袁尚就拱手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又有一名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走入院内。 他向袁绍拱手说道:“父亲,兵马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从青州南下。” “唔。” 袁绍点点头道:“你这几日就前往青州,准备事宜吧。” “是。” 这个中年男人是袁谭,他现在是青州刺史,这次回邺城,就是来督运粮草物资回青州,准备开战的事情。 此刻袁绍坐在席上赏花赏鱼,他临走前又忍不住说道:“父亲,我” “去吧。” 袁绍挥挥手,说道:“你们兄弟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今年就要攻打曹操了,此战极为关键,若你们能助为父消灭曹操,为父心中自然高兴。” “我知道了。” 袁谭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看着他走后,袁绍就站起身,脸色不喜不悲。 冀州目前的情况其实比荆州更复杂。 荆州是本土世家豪族支持刘琮,再加上刘表也更喜欢刘琮,所以才让刘琮顺利上位。 而袁谭和冀州本土派不合,与颍川派的辛评、郭图关系较好,导致袁绍麾下的谋士对袁谭袁尚的支持都非常割裂。 在这种错综复杂当中,袁绍的夫人又掺和一脚。 虽然袁绍本人也喜欢长相更像自己的袁尚,但袁绍很清楚,现在大敌当前,绝对不是贸然立嗣的时候,否则必然会加剧袁谭派和袁尚派的内耗。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袁谭和袁尚都表现得非常活跃,他也当作视而不见。 不过袁谭在青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袁尚和高干的关系不错,因此袁绍很聪明地暗示他们,谁能够更卖力一点,帮助他破曹,谁就能成为他的继承人。 这样二人自然也就更有动力地去做事。 眼下冀州到处都在酝酿着战争,休养三年,府库充盈,兵马也重新招募了十余万,袁绍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必须和曹操一决生死了。 而就在北方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阶段的时候,河南的曹操也在摩拳擦掌,积极动员军事。 三年休养对于北方来说自然是兵强马壮,对于南方来说也不算差。 主要原因在于双方对人口的掌控程度。 袁绍虽然占据四州之地,治下人口接近千万,但除了并州以外,冀州、青州、幽州都有世家大族力量,隐瞒了很多人口,所以他的情况跟刘表其实差不多。 而曹操则不一样,河南多年战乱打得太残破了,连汝南袁氏这个顶尖世家都破灭,更别说其余世家大族。 其中颍川世家又全力支持曹操,曹操本人更是以百万人口屯田。 当时百姓正常赋税的话,往往是每年收获的十分之一。而屯田制则属于极大的剥削,收获的五成以上要上缴。 百姓一年的收获,基本只能保证勉强填饱一家人肚子,还得祈求是风调雨顺的年月。 在这种制度下,极大充实了曹操的府库,只是民众会非常贫困。 历史上曹魏中后期,也难怪有大量屯民造反。 不过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因为屯田制的关系,曹操即便人口远不如袁绍,可通过这样的剥削方式,还是维持了十余万军队。 袁绍在动员决战,曹操同样如此。 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双方眼下都在积极准备粮草物资,正在为决战做准备罢了。 兖州陈留郡,陈都。 这座当年曹操起兵时的地方,如今变得热闹非凡。 陈留卫氏乃是兖州巨富,早年卫兹资助曹操起兵讨董,被徐荣埋伏而死。 此刻陈都郊外,曹操再次为卫兹扫墓,身边除了跟着荀攸郭嘉等人以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公振啊。” 曹操给卫兹扫完墓之后,漫步在郊外,周围青山绿水环绕,远方还有大片农田,无数屯田户们正在田中抢割五月成熟的宿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那个字公振,名卫臻的青年男子是新任的黄门侍郎,同时也是卫兹的长子,早年曹操经过陈留,住在卫家,卫臻就跟父亲说,平定天下的人,必是此人。 所以卫氏一直以来都是曹操最坚定的支持者。 听到曹操的问话,卫臻便双手笼在袖子里,把头低下来,轻声回应道:“司空,臻在。” “当年你曾经跟你父亲说,说孤未来能够平定天下,可惜啊。如今孤让你们父子失望了,子许公战死荥阳,孤又迟迟不能扫灭袁绍,平定天下之日,何其漫长呀。” 曹操感叹不已。 卫臻却笑着说道:“高祖四十八岁才起兵,短短七年就扫平了天下。明公今犹在壮年,对手却只有袁绍一人,只需要破灭袁绍,则天下可定,又有何不能为之呢?”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看向远方道:“不错,袁绍虽强,然亦数败于孤手,孤自然不惧。只是如今兖州世家,多有对孤不满者,公振可有办法?” 这就是早年对兖州世家太狠的后遗症,虽然强压下去了,可背地里暗流涌动,很有可能酿成灾祸。 主要也是这些年来曹操对颍川世家最照顾,大量颍川世家子弟在朝堂占据高位,门下的谋士也多是颍川派系出身,现在迁都到兖州,自然挤占了兖州世家生存空间,让他们很不满。 卫臻自己就是兖州世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曹操的意思,于是拱手说道:“臻愿意前去联络各大世家,游说他们出粮草武器铠甲,为司空效力。” “唔那就拜托公振了。” 曹操微微点头,其实这三年休养,粮草辎重已经比较充足,不需要补给。 但这算是一种态度。 只要卫臻说服了兖州世家,全力支持他,不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话,那么曹操也会适当让出一部分朝堂利益给他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在向兖州世家妥协。 历史上他不需要妥协。 因为他有颍川派系的世家大族支持,陈留世家大族自然不用去管。 所以终曹魏一朝,除了陈留卫氏、任城吕氏等少数早年支持曹操的士族以外,其余兖州世家很难上高位。 甚至别说跟着曹操混,兖州世家中还有像圉县高氏、寿张张氏、浚仪边氏、濮阳田氏这种投奔袁绍、吕布,背刺曹操的豪族,差点把曹操灭掉。 现在则不一样。 曹操把大本营放在了兖州,就像在许都必须要照顾颍川世家利益一样,在陈留自然也得照顾兖州世家利益。 而曹操早年和兖州世家有仇,为了防止他在和袁绍干架的时候后院起火,就只能与世家和解。 这,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曹操远眺北方。 眼神中充满了一丝忧愁。 第二十四章 新野对 建安九年六月初,刘备整顿了兵马,约两万精锐士卒,带着数千辆辎重马车,浩浩荡荡南下。 他在南阳北面的宛城地区素有德政,不仅赋税极低,还多巡查各县,帮助百姓生存,解决很多人的生活困难,在民间的威望极高。 听说刘备要走了,宛城百姓纷纷想要挽留,但刘备也没有办法,只能婉谢了宛城百姓的好意,在无数百姓的相送当中,带着大部队离开了宛城,向新野而去。 数日后,大军到达新野,刘备拜访了新野县令邓茂,于新野县衙见到了沉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小先生。” 县衙后院内,再次见到身姿已经比他还高的沉晨,刘备又惊又喜。 这两年来,他一直恪守着当初沉晨跟他说起的事情,尽量低调行事,虽然暗中也结交荆州豪杰,比如尹籍、李严、韩冉等人纷纷归附,但从不主动结交荆州名士,不被刘表猜忌。 此刻厅内沉晨早已经在等候,见到沉晨后刘备自然欣喜不已,沉晨则含笑拱手说道:“左将军,元直兄。” 刘备来拜访邓茂并未带其他人,就只带了徐庶。 徐庶和沉晨对视一眼,二人皆露出笑意。 仓亭之战时,刘备攻入颍川,徐庶就顺便带着老母和家人朋友南下依附刘备,现在多年夙愿完成,也让他十分开心,笑着跟沉晨打招呼道:“阿晨。” 三人就坐下。 刘备上下打量着沉晨说道:“小先生二年未见,似乎又变了模样,体魄壮实了很多,个子比我都高了。” 沉晨笑道:“托将军洪福,最近两年起居都可,每日勤练武艺,确实有所长进。” “那就好,那就好。” 刘备感叹了一句,就又说道:“楚王唤我为他攻打刘章,我顾及同宗之谊,不忍攻之,小先生以为如何?” 沉晨说道:“顾及同宗之谊固然是人之常情,但为兴复汉室大业,将军还需要有所取舍。何况刘焉刘章父子早年就有不轨之意,曾造乘舆车具千乘,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此反贼也,何须顾及情谊呢?” “额” 刘备想了想,就说道:“刘章扼守巴蜀天险,恐怕难以击破呀。” 沉晨含笑道:“无妨,进攻巴蜀我没有把握,但歼灭刘章来犯之敌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此前已经上书楚王,令他以金帛赐予五溪蛮人,又授予官职,让他们开辟道路,将军且放心去武陵,到时我自会相随。” “那就好。” 刘备点点头,虽然他没有去过益州,但毕竟人在荆州,偶尔也会南下去南郡拜访刘表的时候,四处走动走动,去巫县、秭归、夷陵等地看看长江天险。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沿着长江一路往上游走的水道已经算是比较好走的道路了,但即便如此,也非常险峻。 沿途崇山峻岭无数,悬崖峭壁连绵,据说过了巫县之后的鱼复白帝城更是天险中的天险,整座城池扼守江道,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对于这次进攻益州,刘备也是充满了担忧。 沉吟片刻之后,刘备就又说道:“当年小先生于昆阳为我谋划,如今上策已成,北方袁绍曹操相争,两虎俱败,我们可据南阳观望天下局势,届时进攻豫州,以夺基业,可如今要攻刘章,莫非是要转下策取益州?” 沉晨笑道:“不,将军难道忘了,我还说过进可攻豫州,退可望荆州?” “荆州?” 刘备犹豫道:“楚王?” 沉晨摇摇头道:“我观楚王有称帝之心,一旦我们攻灭刘章派来的大军,他接连打败了江东兵马和益州兵马,威震天下,必然南面称制,难道将军要向新帝效命不成?” 刘备大怒道:“自然不可,我失志于朝,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 “这是自然。” 沉晨便指点江山道:“届时将军就可待时而动,如袁术称帝之后众叛亲离,到时将军振臂一呼,荆州云集者无数,则大事可成矣。” 当初沉晨做昆阳对,其中也说过,上策战略目标就是让北方袁绍曹操相持,拖延曹操统一北方的步伐。 只有下策才是先占荆南,待时局变动,再想办法夺取益州为基业,三分天下。 现在他们的上策战略达成了,自然就要开始全新的计划。 曹操已经转移到了兖州,再想像以前那样出南阳就能攻打已经不太现实,所以进可攻暂时不行之后,就必须考虑退可守的问题。 恰好北方现在还未分出胜负,刘表的雄心壮志已然高涨,那么在曹操统一北方之前,先得南方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 沉晨其实知道到了最后曹操必然统一北方。 之所以有这个判断基于袁绍历史上早死,人生大起大落最伤人心智,有些心脏不好的人一旦太高兴或者太悲伤,很有可能一夜白头,甚至没几天就死去。 虽然这次官渡之战的结局没有惨到历史上那步田地,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十多万大军只有两万多人回到冀州,对袁绍的打击肯定很大。 因此沉晨觉得即便是多撑了两年,但估计也长久不了,最后曹操还是会统一北方,不过统一的步伐,却必然会慢了很多。 而这个争取到的时间,就是他们得到整个南方最好的机会。 特别是现在刘表日益强大,称帝的野心也逐渐膨胀,一旦称帝,那么刘备就有借口攻打他。 袁术就是如此。 称帝之后马上众叛亲离,孙策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夺取了江东,奠定了东吴基业。 所以沉晨现在做的新战略,就是让刘备效彷孙策,一旦时机成熟,刘表称帝,那么他就要掀起反抗的大旗,趁机把荆州拿在手中。 如果是夺同宗基业,刘备自然不忍。 但刘表称帝的话,那么道义皆失,他就变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因此听到沉晨的话,刘备微微点头道:“嗯,小先生所言甚是,若真如小先生所言,楚王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的话,我自会上表天子,兴兵讨伐。” 沉晨又道:“在此之前,将军应该立足于荆南,多向楚王要大量物资、财物、粮草、武器、铠甲,以笼络南蛮,壮大自身。否则的话,以楚王如今的兵马,想要攻下襄阳殊为不易。” “我知道了。” 刘备抚须道:“我明日就会去襄阳,面见楚王,讨要物资。” 本身这件事他也会去做。 毕竟帮你打工也不能白打工吧,我可以出人出力,但你也得出钱出粮草,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沉晨接着说:“楚王如今也征召了我去,到时候肯定是与将军一同前往。将军到襄阳后可先逗留一段时间,由我前往武陵查探地形,了解当地蛮人情况,再与将军计较。” “南蛮之地素来民风彪悍,那些蛮人尚未开化,不通礼数。” 刘备担忧说道:“小先生孤身前往,怕有危险。” 沉晨笑道:“这倒不会,楚王不是已经派人送了金帛结交蛮人吗?到时候我会再找楚王要一批财物,许以利诱,想必不会有事。” “不若我让子龙子义跟随小先生前去?” 刘备提出意见。 沉晨想了想,就点点头道道:“也好。”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聊了很久,最终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送刘备徐庶出门的时候,徐庶忽然转头对沉晨说道:“阿晨,我听说公子刘琦自请江夏郡丞,说是要帮黄祖刘磐押运粮草,此事你知道吗?” “我让他去的。” 沉晨含笑道。 徐庶皱眉道:“楚王素来喜爱公子琮而不喜欢公子琦,荆州世家也多支持二公子,长公子走后岂不是?” 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坏事。 因为哪怕将来刘表死了,荆州世家支持的刘琮上位,要想夺取荆州,还是得与那么多荆州世家为敌,当时世家力量强大,现在蔡冒蒯越等人又掌握了军队,到时候计划可就不好实施了。 沉晨微笑道:“我劝楚王立公子琦为嗣,且已经提醒了他蔡夫人之事,想来只要他查查府中耳目,自会疑心。赵高李斯在前,楚王不会任由蔡冒蒯越等人胡为。” “既然已经劝楚王立公子琦为嗣,那又为何让他去江夏?” 徐庶有些不解。 沉晨沉吟道:“元直兄不知道公子琦如今的处境,蔡夫人蔡冒蒯越等人恐怕有加害他之意,因而劝他去江夏避祸。将来一旦事情有变,楚王要立他为嗣,那自然会加剧荆州世家大族之间的内耗。” “哦?” 徐庶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上下打量着沉晨,哈哈大笑道:“阿晨,以前只觉得你的计策素来堂堂正正,皆为阳谋,怎么没想到居然有了一肚子坏水?” 沉晨也笑道:“我不是不会用奇,而是大多数时候阳谋刚正,用奇过险,所以不愿为之,这也是我与曹操不同的地方。只是有的时候,偶尔用一次奇谋,并不是坏事。” “哈哈哈哈哈。” 徐庶笑着道:“你跟孔明一个德性,好了,我们先走了。” 刘备颇有些不解地看着二人。 他只听懂了会加剧荆州世家大族之间的内耗,怎么加剧,为什么会加剧,一概不知道。 但现在也不是打听这些的时候,刘备向沉晨拱手道:“小先生,告辞。” “将军保重!” 沉晨也回了一礼。 二人出了衙门,上了衙门口的坐骑,就往城外大军驻扎的方向去。 隐约间还似乎能听到刘备在好奇地问徐庶一些事情。 比如为啥荆州世家大族会内耗。 还有之前说的孔明,又是何许人也? 而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沉晨则回了县衙当中。 他也要准备南下出发了。 第二十五章 温茶揍沙摩柯 建安九年六月,刘表派人前往武陵,找五溪蛮诸多首领,赐予他们钱帛粮草,与他们交好。 五溪蛮其实不是指一种蛮人,而是指生活在五条河流边上的蛮人,大体分为五个部落,为雄溪蛮、樠溪蛮、辰溪蛮、酉溪蛮、武溪蛮。 他们居住的地方在后世为湖南湘西州,以及湖北恩施州一带。为当地苗族、土家族、瑶族、侗族、仡老族的祖先。 当时的五溪蛮首领并非沙摩柯,沙摩柯也只是其中一支实力最强大的蛮人首领,因为五溪蛮还延续着部落制度,每个部落都有领头人,因此需要大量打交道。 好在蛮人的物资比较贵乏,用盐、粮食、布匹就能跟他们很好地沟通,甚至愿意出兵为你效力,所以此时刘表算是已经打下了厚实的基础。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刘备到襄阳之后,就面见刘表,向他讨要物资。又以采购粮草和准备兵刃武器为由,大军驻扎在黎丘一带,逗留了一段时间。 到七月份的时候,沉晨就已经率领着三千黄门军,带着赵云和太史慈,南下过襄阳,拜别刘表,然后经宜城、编县、当阳、江陵、孱陵的方向去,走了七八天,到了零阳县。 零阳县就是后世的湖南省张家界市的慈利县,这里还是汉人的地界,但顺着溇水北上,就全是崇山峻岭,莽莽深山好似一望无际的林海淹没,让人分不清楚东南。 溇水波涛浩瀚,两岸十分险峻,唯有江水左岸有一条极为狭窄的小道可以勉强行走。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他们艰难在山岭当中前行,抵达了溇中乡一带。 此地已是深山老林,沉晨站在一处道路左侧的巨石上观望,就看到右面是巍峨高山,连绵不断的悬崖峭壁,仿佛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缘。 而左面前方的山林终于开阔起来,沿着高山一路向下,开垦出无数梯田,其中房舍林立,远远似乎还能看到人影。 “呜呜呜呜呜!” 向导取出号角,山林当中顿时响起了阵阵回荡。 过了片刻,一支数百人的队伍顺着道路向着这边而来,那些人上身穿着黑色圆领大襟短衣,下身则穿着黑色紧身裤,与汉人宽大的袍服完全不同。 这是因为南方气候闷热,所以上半身衣服相对要宽松一些。 而下半身要防止稻田水蛭,因此耕作时就不是穿汉人耕作的那种短裤,而是长筒紧身裤,还要扎紧裤腿,防止水蛭钻入裤子里吸血。 大体有些像后世湘西苗族、土家族的衣服款式,只是头上不会顶那么多银饰。 他们的头发也跟汉人的不一样,有的会剪掉,一头短发。有的则盘起来,用绳子扎着,没有戴头冠,顶多是戴几顶圆圆的冬瓜圈帽子,谈不上奇装异服,但跟汉人还是有很大区别。 “那些就是蛮人?” 太史慈好奇地观望,他想象中的蛮人是破头散发,赤目獠牙的形象。 结果出来的是一群挺正常的人,唯一的不同就在于穿着打扮和服饰,其它的好像跟汉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肩膀,皮肤也是黄色。 沉晨笑道:“蛮人从本质上来说跟我们一样都是人,只是他们住在深山当中,少与汉人接触,自有其风俗而已。” “哦。” 太史慈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些新知识。 过了片刻,那些蛮人过来,为首之人大概四十余岁,体格健壮,向导介绍道:“将军,这位就是溇中精夫,覃人勐大人!” “覃大人。” 沉晨向这位首领拱手行礼。 精夫在五溪蛮当中是首领的意思,比如后来的沙摩柯不应该被称为五溪蛮首领,而应该称为五溪蛮精夫。 至于大人,则是当时汉人对少数民族首领的称呼,在史书中多有出现。 所以沙摩柯在五溪蛮中被称为五溪蛮精夫,但在汉人嘴里,就又变成了五溪蛮大人。 那位覃人勐乃是五溪蛮中酉溪蛮的分支,为溇中蛮,会汉话,知汉礼,便拱手回应道:“覃人勐见过将军。” 沉晨笑道:“我记得一百余年前,有一位覃儿健,好像就出自你族中?” 覃人勐略微有些尴尬道:“那是我先祖。” “哦。” 沉晨点点头道:“覃大人,上次楚王使者想必已经把事情跟你们说过了,今朝我来,便是想召集诸位精夫首领,一起探讨出兵事宜,你们看如何?” 覃人勐回答道:“这是自然,还请将军随我来,我们顺着溇江继续往上走,就能到阳河龙潭,那是相族人居住地,到时候让他们的精夫召集周边乡野的其他族人首领,一同讨论此事。” “好,多谢覃大人。” 沉晨拱拱手,湘西地区北面主要就是酉溪蛮的居住地,刘表拉拢的对象也主要是酉溪蛮,这些人多散乱地分布在零阳、充县、沙渠,也就是后世慈利、桑植、恩施等地区。 而且部落大小、居住地区,也都不统一。像覃人勐的部落在溇中,部落总人数也就七八千人,可用的兵力也就一千来人,但已经是大部落了。 其余小型部落不计其数,稍微能有个一千以上兵力的就算大部落,所以要想把人都集中起来,还是非常麻烦。 不过许以利诱,就自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覃人勐就带着沉晨一路往北,顺着溇水继续北上,其实也就那么二十多公里路,可是众人却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到第二天白天才到龙潭。 相族首领听说沉晨到来,也热情迎接,按照刘表的命令,立即去各地召集其余诸多蛮人首领。 只是长江中游的荆州地区六七月正处于雨季,到龙潭的第二天就下起了暴雨,导致山区道路难以行走,耽搁了很多时间。 一直过了七八天,大雨才停下,到了下月中旬天气才稍微放晴。 龙潭的位置大概是在后世恩施州鹤峰县走马镇一带,算是山谷当中的一小片平原区,地理环境还可以,在地势更低的地方有一条河流叫阳河,所以暴雨也不会淹着。 雨后阳河这条镇子小型河流水位暴涨,由于当时水土流失并不严重,河水不是浑黄的泥土色,而是青色中带了一点点浑浊,环境非常好。 在这段时间沉晨就与相族首领相奇陀、覃族首领覃人勐研究了一下地势,以及从沙渠方向往北到巫县秭归的可能性。 当时武陵南面从这一带去后世怀化吉首地区是相通的,五溪蛮其它几蛮就在南方。 但北上的话就不容易,北面就是三峡,两岸全是山岭,即便是后来刘备在夷陵之战的时候,也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花了很长时间才到武陵招募了沙摩柯。 现在的话就相当于要把刘备开很山的事情再做一遍,确实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等雨之后,又过了两日,各地首领终于陆陆续续到齐。 这些首领基本都是拥有几百人以上兵力的酉溪蛮族,加起来也能有个四五千众。毕竟五溪蛮总人口才不到十万,单独一个酉溪蛮并不是很强。 他们强的是熟悉地形。 首领们到来之后,沉晨就再次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了他们,并且邀请一起进攻刘章军。 相族的瓦寨屋内,诸多首领们纷纷眉开眼笑的应允。 而在盘膝坐着的诸多首领当中,有一个中年首领身后坐着个二十岁上下的健硕少年,正上下打量着口若悬河的沉晨。 “诸位。” 沉晨看向众人说道:“楚王如今富有荆州,正欲西征巴蜀,讨伐刘章。尔等若是愿意效命的话,楚王不会吝啬赏赐,此等良机,不能错过呀。” “我们愿意跟随将军。” “是啊,只要楚王能够赏赐我们金银布匹粮食食盐,我们就愿意跟随楚王作战。” “我们沙族应下了。” “父亲。” 正在此时,那个健硕少年忽然说道:“我听说楚王不修武事,他真的能打进巴蜀吗?我以前也北上去过鱼复,那里绝非几万人马就可以攻破的。” “吾儿胡说些什么?” 那个中年首领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在部落当中,体魄健壮实力强大的人越容易受到尊敬。 自己这长子体态健硕,威望已经在部族中仅次于他,现在都敢质疑自己的决定了。 健硕少年却自顾自地又看向沉晨道:“而且我看这人年龄比我还小,也不如我健壮,他真的能够带领我们击败刘章的军队吗?打仗不是儿戏,一旦乱指挥,族人们丢掉的可是性命。” 沉晨意外地看了眼这个少年,蛮人首领一般只看重现实利益,刘表答应给他们钱财布匹粮食食盐,他们就帮助他打仗,这一点大汉任何少数民族都这样。 比如乌桓、鲜卑、羌人,只不过大汉朝廷有点不讲武德,经常征召他们打仗还拖欠工资,导致北方边境少数民族屡次叛乱。 南方的少数民族则不同,他们对汉人的地盘没兴趣,汉人也不想去深山老林里和他们打交道,所以除了像孙权、诸葛亮需要稳定后方、扩充人口以图北伐的情况以外,其它时间都不会对南方蛮人动手。 现在这少年还挺有想法,在考虑沉晨因为年龄小,能不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问题。 沉晨笑道:“这一仗并非我带你们打,而是大汉皇叔,左将军刘备。刘将军威名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他征战多年,乃是老将,岂能乱指挥?何况现在又不是打入巴郡,只是消灭刘章派过来的大军罢了,还是绕后偷袭,难道这都做不到吗?” “额” 那少年低下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服道:“既然是跟着左将军打仗,自然不一样。可我听说你也是中郎将,年龄明明比我小,为什么却是大官?” “你不服吗?” 沉晨问。 “不服。” 少年粗着脖子回答。 “你叫什么?” “沙族沙摩柯!” “厉害厉害。” 沉晨点点头,指着身边赵云和太史慈道:“这是我左右战将,随便选一个,你能打赢的话,我上书楚王,封你为将军。” “真的?” 沙摩柯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 沉晨笑道:“绝无戏言。” “好,一言为定。” 沙摩柯看着赵云和太史慈。 两个人其实也挺雄壮,而且手臂极长,看上去似乎很厉害。 但沙摩柯自忖力大无穷,不比二人差,便兴奋答应下来,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而赵云和太史慈对视一眼,互相笑了笑,赵云问道:“子义去?” “子龙去吧,这南方湿漉漉的,太燥热了不想动。” “我也不想动。” “你去。” 太史慈翻着白眼。 “好,我去。” 赵云叹气着起身,住在这种湿润润的地方,确实让他这种北人舒服不起来,也不想动弹。 而一旁的沙摩柯见二人如此轻视自己,勃然大怒,站起身道:“安敢小觑于我,我必然你们好看,来外面!” 说罢气呼呼地向着外面走去,他的武器铁蒺梨骨朵也带来了,就放在门外。 赵云看了眼沉晨和太史慈,耸耸肩道:“我去去就来。” “我给你倒杯茶。” 沉晨用碗给赵云倒了杯热茶,茶就出自南方,在武陵山一带有大量的野山茶,当地人用来煮水喝。 赵云摸了一下杯子,有点烫,就说:“待会回来喝。” 说着也走了出去。 诸多首领本待要出去看看,沉晨却制止他们,微笑着说道:“诸位不用出去,他们片刻就回来,我们还是继续说说出兵的事情吧。” 又聊了不到一分钟,赵云回来了,一摸茶碗,还是滚烫,便吹了吹才饮了两口。 沙族首领见沙摩柯没回来,忙道:“我儿呢?” “趴地上了。” 赵云笑道:“不过首领放心,我没有伤他。” 诸多蛮人首领一时皆惊。 沙摩柯乃是年轻一带最强的蛮人,他居然与这位将军随从战了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就被打趴下了,这也太可怕了。 一时间众人就更加心悦诚服,难怪楚王会派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为将,看来人家确实有真本身。 第二十六章 火烧连营七百里 沙摩柯力大无穷,又是拳怕少壮的年纪,本应该强大才对。 但赵云也才三十多岁,犹在壮年,武艺又无比高超,沙摩柯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蛮人素来臣服于强者,且沉晨还赐予了他们很多金银布帛,当下也是纷纷同意了沉晨一起联合出兵的提议。 七月底,众人就按照商议的路线开始行动。 酉溪蛮联军组成在一起,约三千多人,自零阳顺着溇水北上至大垭,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慈利县到鹤峰县一带。 这一点的路比较好开,本身就有一条当地人行走的道路,只需要沿路开辟就行。 但到了大垭之后就难了。 因为从鹤峰县以北全是莽莽深山老林,即便是本地的酉溪蛮也很少踏足这片区域,崇山峻岭无数,人走入其中,就如同进了迷宫一样丧失方向。 而且长江中游地区这个时期正处于雨季,时常下次暴雨,让他们的行动非常缓慢。 虽然刘表也时常派人催促,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他们也无能为力,毕竟总不能真让他们去硬和占据长江上游的刘章拼吧。 刘备历史上有内应的情况下还打了两年,真硬耗的话,估计打四五年都不一定出结果。 相比之下,从武陵穿山过林从背后袭击刘章大军,已经算是最可靠的了。 所以刘表即便心里着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沉晨和酉溪蛮们艰难地在大山深处开路,一直到建安九年年底的时候,耗时四个月,总算是抵达了夷水以北的沙渠一带。 这里就是后世恩施州北面的建始县一带,到了这里情况就好了许多,沿着长江的支流红沿河一路往北,总算是到了巫县以南的江边。 派过去的蛮人回禀,站在山顶上向着大江两岸远远观望的话,他们甚至能够看到江岸道路上来来往往的押送粮草的益州兵。 建安十年一月,也就是公元206年年初,耗费了将近五个月之后,沉晨终于打通了绕道刘章大军背后的道路。 而刘备的大军之前就已经屯兵于孱陵,他向刘表要了大量物资和器械装备后,就正式出发。 到了建安十年二月,大军穿过了沙渠,北上顺着红沿河,抵达了长江南岸。 自古以来,从荆州沿着长江岸往西已经算是最好走的进川道路,但即便是如此,也是两岸山岭巍峨险峻,崇山峻岭险要无比。 唯有江南岸的深山林中有一条堪堪能容纳两人并行的小道,勉勉强强可以通行。 刘备和沉晨合兵一处,此刻大军还驻扎在后方沙渠,他们少数十多名将领则过来观望,翻山越岭,到了一处山岭之上,远远眺望远方。 就看到在山脚之下有一片低矮丘陵,丘陵周边的平地上密密麻麻有大量的军用帐篷以及简陋营地。 这里大概是后世巫山县的培石乡一带,再往东走二十多公里就能到后世的湖北巴东县,然后再走二十多公里便是秭归县。 茂密的山林环绕,营地周围散乱着数百益州兵,有一些仓库和物资堆积在路上。 “这是刘章军的一个前线补给营地。” 沉晨眺望远方。 夷陵之战的发生地点在长江南北岸都有,刘备在江北的兵马由黄权统领,驻扎夷陵。他自己则在江南驻扎,位于猇亭。 此时蔡冒把夷陵和猇亭荆门山、虎牙山等地占据,导致刘章不管从江北还是江南都没有办法打进去。 所以刘章大军主力现在驻扎在秭归县一带,而且并非是在后世秭归,而是汉代秭归。 后世秭归县位于长江南面,而汉代则位于江北岸,而且距离后世的秭归县还很远,在后世秭归县的归州镇一带,与巴东县很近。 这也意味着当时刘章大军的主力,其实驻扎在后世的巴东县到秭归县归州镇这片区域,连绵约有一百多公里。 就像刘备在夷陵之战一样,沿途补给和这样的小营地不计其数,来来往往的运粮民夫和江面运粮小船随处可见,持续一年多的战争,也让长途跋涉的刘章军吃尽了苦头。 “在长江两岸打仗还真是艰难啊。” 刘备看到这一幕,叹息道:“不仅道路艰险,山林无数,还连一块平整的土地都没有,恐怕即便是发生大战,也难以歼灭敌人,他们随时可以退往山林。” “那可不好说。” 沉晨瞥了刘备一眼,说道:“正因为道路艰难,所以要在沿线布置大量的补给营地,给前线输送粮草,一旦这些营地被连续拔掉,以火攻之,再多军队也会全军覆没。” 刘备诧异道:“荆州大江两岸潮气极重,在山林里点火都未必能烧得起来,以火攻有用吗?” 三峡地段的长江两岸山林无数,而且特别茂密,历史上却从未发生过火灾,哪怕是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都未引发山火,就是因为这里湿气极重,除非用凝固汽油弹,否则几乎不可能烧得起来。 沉晨却说道:“以鱼膏油脂辅以干草,只需要烧毁粮草营地即可。敌人的后方粮草辎重地在巫县,我们应该兵分两路,我领军队突袭巫县,将军可引人火烧连营七百里!” 这就是沉晨布置的战术策划了。 他观察了半天,发现陆逊的这套战术还真不戳,是针对这里特殊地形打造的一个完美战术。 由于地形限制导致从四川进攻湖北的军队无法大规模铺开作战,只能挤在狭小的山地里,所以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就必须连绵数十公里。 特别是刘章军已经深入荆州直线距离二三百公里,实际行走的距离则在四五百公里以上,沿途需要大量的补给线。 而这些补给点密密麻麻分布在长江两岸,如果一路烧过去,那么前线驻扎于巴东县、秭归县一带的益州军主力部队将面临后路被断,粮草也没有了的风险,也无怪乎刘备有夷陵惨败了。 徐庶听到沉晨的话,眼睛一亮道:“阿晨的计策很好啊,眼下雨季已经过去,两岸虽然还是潮湿,但用鱼膏油脂和干草,只需要焚毁敌人营地和粮草即可。” “我们约定了与蔡冒二月十日同时发起进攻,现在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敌人的粮草营地分布,应该派人继续往前侦查才行。” 沉晨摸了摸下巴,十八岁虽然还未及冠,但已经有了少量的胡须长出来,有点青皮胡的味道。 “师君,我去!” 单彝站出来自告奋勇道:“这山里我如履平地,益州人肯定发现不了我。” 沙摩柯却嘲笑道:“你认识路吗?” “你认识?” 单彝不屑地看着他,二人年纪差不多,都是体态魁梧之辈,遇到一起后完全没有亲近的意思,反而互相看不顺眼。 沙摩柯拍着胸脯道:“我虽然不认识,可我族里有人认识,老人们以前来北边打过猎。” “那就沙摩柯去吧。” 沉晨看向单彝道:“懿德,你跟我一起袭击巫县。” “是。” 单彝不甘地看了眼沙摩柯,看到对方洋洋得意就更是不爽。 当下沉晨分配了任务。 沙摩柯领几个本地酉溪蛮去往东打探一下刘章军沿线补给点和营地位置,沉晨则领黄门兵进攻江北面的巫县。 不过要进攻江北面就需要船只,所以临时又要打造一些船来渡江。 好在现在才二月初二,上个月他们总算是打通了进山道路之后,就派人去告知蔡冒,约他一起在二月十日一起发动进攻。 这样两面夹击,必大败刘章军。 现在离二月十日还有八天时间,他还有点时间制造渡江的船只。 回了沙渠,一声令下,将近三万大军开始造船,不需要太大,就那种能坐十几个人的小船就行。 长江上游地段没有大风大浪,水流除了少数地方比较湍急以外,大部分都较为平缓,普通的乌篷船就能轻易渡过南北不到一里的长江江面。 跟江面风浪大,两岸宽度远的长江下游比起来,三峡地区的长江段除了两岸崇山峻岭不计其数以外,跟普通河流没什么区别。 仅仅一日功夫大军就造好了数百艘船只,剩下的时间则用来收集干草、薪柴上。 鱼膏油脂他们带了一批。 实际上如果单纯地只是军队过来的话,沉晨根本不需要用接近半年的时间开辟山道。 大路没有,但沿河的小路或者酉溪蛮猎人山林小道还是可以通往长江。 但之所以要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能够把物资粮草送进来。 因此他们现在倒是不缺鱼膏油脂。 很快时间慢慢到了二月十日清晨,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沉晨就已经带领三千黄门兵,划船顺着红沿河进入了长江。 正是二月仲春时节,清晨的三峡长江江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将江面笼罩,视野不是很清楚。 两岸的刘章军队正在睡觉,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悄然靠近。 进入长江之后,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开始向河对岸划,而且还是顺流而下,斜着漂流到了长江北岸的一处江滩上。 沉晨下了船,沉桃、单彝、吴当等人跟随左右,沉真邓昭等人率领士兵,等士兵们都全部集合,众将士轻装出发,一头钻入了深山老林里,向着巫山方向进发。 与此同时,刘备的军队也悄然靠近到了前些日子侦查到的那处营地,也就是后世巫山县培石乡地区,此刻营地中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 数万大军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山地里铺开的,人多反而坏事,所以刘备进行了分兵。 他让关羽、张飞、赵云、太史慈等人各领兵马,在沙摩柯他们这些酉溪蛮向导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向沿途各个营地出发。 刘备本人则带着陈到只领一千精兵,对这片营地发起突袭。 将士们缓缓靠近。 摸到了营寨边上,可能是因为处于后方,刘章军比较松懈,营门甚至都没有关闭,就这样敞开着。 众人慢慢进入到了营内,忽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响起:“敌袭!” 原来是个有早起方便的益州兵隐约见到营门口的雾色中有一些黑影正慢慢进来,便连忙发出警示。 “杀!” 眼见暴露,刘备立即高举手中剑喊道。 “杀!” 将士们冲入营地,一阵砍杀。 整个营地顿时一片大乱,益州兵猝不及防,少部分反抗者被杀,大部分都投降了。 俘虏了这批人马,将人都捆起来,刘备大手一挥道:“烧!” 登时火起。 然后在沙摩柯的带领下,他们又向着前方继续出发。 刘章军确实也跟夷陵之战的刘备一样,连绵数百里山地,到处都是营寨和补给点。 地形严重限制了他们军队的战斗力,只能这样进行驻扎起来。 但从昨日开始,蔡冒的荆州军就开始对刘章军发起进攻,水陆并进,刘章大将吴懿召集兵马,与蔡冒开战。 这就导致本就空虚的后方更加空虚,重要的地方还有几百人守,一般的补给点甚至只有数十人。 连绵上百公里,数十个补给营地,粮草物资无数,看守的人却极少,而且大多数都是民夫。 实际上刘章派来的军队虽然实际兵力只有三万,但却号称十万,而且人数也有六七万,但其中大半都是民夫,用于运输粮草。 这些民夫基本没有战斗力,刘备军过来之后,全都投降。 刘备没有对这些人痛下杀手,而是派人就地看管,然后继续一路往前进攻。 两岸到处都是喊杀声和大火弥漫的烟雾缭绕。 此时远在上百公里外的夷陵,益州军中郎将吴懿自然不知道后方的事情。 荆州军忽然开始进攻,确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他立即调整,调集后方军队前来,很快拖延住了蔡冒的脚步。 夷陵之战的时候刘备军占据夷陵,江东军则在南面的夷道县,双方的距离相距五十公里。 而此战则是荆州军占据夷陵,大概位置其实就是后世宜昌市的猇亭区,左右荆门市和虎牙山也被他派人驻守。 刘章军在哪里呢? 在夷陵北面,位于后世的宜昌市区北的夷陵区一带,也是夷陵之战黄权的兵马驻扎的位置。 同时吴懿还在葛洲坝、西坝以及江左岸的点军区等地都有驻军。 也就是说,双方的距离其实有三十多公里远。 蔡冒采取的进攻方式为水陆并进,主力船只西进,直取西坝。 西坝在汉代叫做西陵洲,步骘之子步阐就曾经为西陵督,于西坝上铸造城池。 现在当然没有城池,但有刘章军的兵马。 在荆州水师大船出行在江面上的时候,吴懿就知道敌人要对西陵洲动手,洲上人少,于是他立即派人让岛上的人撤离。 同时派人向后方传信,命令秭归到夷陵沿线所有的兵马全部过来,准备决战。 等蔡冒大军杀到的时候,岛上的人已经撤离了。 蔡冒一边派人占据岛屿,毁坏了吴懿的营地,一边弃船上岸。 双方都没有在夷陵城内驻军,因为汉代的夷陵县城并不在江边,而是在宜昌市市区东南面十几公里外的山里,战略意义并不大。 此时蔡冒大军两万长江水师下船,双方就在后世的宜昌市市区,长江北岸少有的一块冲积扇平原上对峙。 吴懿结营自守,两边各自列阵,互相打了一波箭雨。 一直等到下午吴懿的后方援军抵达之后,他总算是开启了反攻。 他总计三万大军,后方沿线布置了将近一万人,前线还有两万,集结起来,开始往前推进。 蔡冒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两边就在宜昌市市区内展开决战。 战争持续了数个时辰,接近天黑的时候,蔡冒就想撤退,岂料吴懿居然派人从东面山峦,绕到了蔡冒军后方,截断其退路。 巴蜀人素来强于翻山越岭,这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荆州人则强于水战,蔡冒也没有料到吴懿会派人翻越高山绕到自己后方,前后夹击之后,前军仓惶大败,连忙往江岸边跑。 “追!” 站在不远处一座小山岗上纵览全局的吴懿见到这一幕,大手一挥,下令士兵们追击。 他们的兵马人数其实相当,但水军陆战确实不如步卒,因此蔡冒可谓伤亡惨重,又被前后夹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必然要被吴懿歼灭。 但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当时所有人都看向南面的战场,唯有站在吴懿身边的一名亲卫扫了眼西北方,然后又把目光望向了战场上。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可过了几秒钟,亲卫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再次扭头看向西北。 他看到西北的天空,浓烟直冒,烈焰燃烧。 夜幕已经降临,傍晚余晖只剩下一点点火烧云带来的光亮。 而西北的天空,却真如有火在燃烧一样,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偶尔还能看到一点火苗。 “将” 亲卫几乎是颤抖着牙关对吴懿说道:“将军!” “何事?” 吴懿还在观望着南面战场。 他看到在益州军军队前后夹击之下,荆州军正仓惶往江边船上跑,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亲卫颤颤巍巍道:“将军看西北方!” “嗯?” 吴懿抬起头,看向了西北方。 下一秒。 他就愣在了原地。 自己的身后,居然已经呈现出了一片火海! 第二十七章 尽人事,听天命 二月十日,蔡冒与刘备同时发起进攻。 蔡冒在前线拖住刘章主力,刘备绕后一路从巫山一带杀到了秭归,可谓是一路火花带闪电,走一路烧一路。 到二月十二日,吴懿就已经知道后方被爆破的消息,大惊失色下,想反攻回去。 但刘备却扼守住了信陵乡,也就是后世的秭归县城一带,长江两岸都被他派兵把持住,吴懿粮道被断,已是插翅难飞。 二月二十七日,困守了十余天后,吴懿军粮尽,最终被迫向刘备投降,刘备尽得其军,按照刘表的命令,往西继续进军,控制鱼复县,杀入朐忍,兵临巴郡。 一时间整个益州震动。 因为吴懿已经是把益州五分之三的兵马带走,后方的巴郡留守人马不多,刘备又以吴懿的印信诈开城门,已经威胁到了巴郡,让刘章极为不安,连忙派人求和。 建安十年四月初,刘表得知此事,大喜过望,现在黄祖占据着江东豫章,刘备又攻入了益州巴郡,他的势力再次暴涨,便开始为称帝鼓噪声势。 四月中旬,江夏长江中发现一石碑,上面写有箴言曰:“汉室衰,天下亡。救国者,出荆襄。赤帝孙,品贤良。三兴刘,南称王!” 四月下旬,又有人在武当山见到黑蛇作乱,它口吐人言,言称其为黑帝之子,要取代赤帝江山,楚王刘表派人斩之。 五月份,在一场大雨之后,襄阳城上有五颜六色的云彩集结,荆州诸多相师纷纷说襄阳有天子之气。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各种谣言、童谣、箴语,传遍了整个荆州,为刘表称帝造势。 而在朐忍县的刘备,也听到了此事。 朐忍县衙当中,刘备和徐庶沉晨三人分立而坐,刘备脸色非常凝重,眉毛凝聚成了一团。 他看着二人说道:“最近襄阳有很多流言,楚王是真的要称帝了。” “是啊。” 沉晨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实力越壮大,人的野心也会越膨胀,特别是楚王已经六十余岁,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刘备说道:“我在襄阳时与楚王公子刘琦交好,他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问我该怎么办?” “我也收到了。” 沉晨说道:“我回复了他,让他劝谏楚王。” 刘备点点头:“我亦是这般作想,虽然小先生跟我说过,楚王可能会称帝,但我还是会劝他三思而后行。” “那我们就一起上表” 沉晨想了想,就又皱眉道:“算了,我还是亲自回一趟襄阳去吧。” 徐庶纳闷道:“阿晨,你既然已经猜到楚王要称帝,且已经打算辅左刘将军夺取荆州,又为何要回去劝说楚王呢?” 沉晨正色道:“我想要辅左刘将军,是因为我知道有称帝之意,不愿跟着他错下去。但在他称帝之前,我还是得尽我的本分,该劝谏的劝谏,该反对的要反对,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沉晨说的话有些时候很双标,但他做的事情却从未双标过。比如答应爱护百姓,就哪怕是攻打许都的时候,都没有祸害过沿途百姓,甚至还发放了很多粮食给他们。 唯一看上去有点问题的就是打颍阴杀枣祗的时候毁坏了两千亩农田,可按每亩三石来算,也就六千石粮食,沉晨后来给许都周边百姓发放的粮食数以十万石。 后来在昆阳为刘备讲述战略的时候,当时是没有说刘表,只是说万一将来荆州有变,比如刘表死了,或者江东益州攻破了荆州,他可以取而代之。 新野的时候则说了刘表会称帝的问题。 但说归说,那也只是推断。 正所谓论迹不论心。 这些年沉晨的真实情况是一直到去年才被刘表举为茂才,完成了一系列征辟手续,正式在他麾下出仕。 新野对是在这段时间之前,这之后就从未给刘备出谋划策,也没有当刘备手下。 至少到目前为止,沉晨都一直是在帮助刘表,帮他增产粮食,扩大土地,加强兵力,甚至还攻打了刘章,帮刘表击退强敌。 因此沉晨做的一切事情,从来都没有害过刘表如果有人说正是在沉晨的帮助下,刘表才滋生了称帝之心的话,那就让人无话可说了。 因为这是刘表自己的问题,关沉晨什么事? 所以现在沉晨在刘表麾下出仕之后,他就得尽一个属下的本份,劝刘表不要这么去做。 这就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 反正自己一直以来的本份和情分都做到了,刘表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 当下沉晨与刘备商议过后,刘备亲笔写了一封劝戒信,交予沉晨带回去,沉晨则马不停蹄地顺江南下,前往江陵。 从孱陵到巫山光打通道路就花了四五个月,但南下坐船的话可就快了太多,几乎是上午出发,下午就到了江陵,然后屯兵于江陵县,自己立即北上。 到第二日清晨,沉晨就已经抵达了襄阳城外。 此刻襄阳城内外依旧热闹非凡。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打了两年的时间,但毕竟是一件好事。 刘表东破孙权,西击刘章,威望大涨。 各地世家纷纷前往祝贺。 等沉晨到楚王府邸的时候,就看到府邸外已经是无数马车。 在门口打听了一下,他才知道今日是楚王宴请各大世家,想来用屁股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沉晨并没有进去参宴,而是回了邓洪府邸,他估计守卫肯定会向刘表报告自己回来的消息,应该过不了多久刘表就会召见他,索性不如去休息休息。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到了傍晚时分,睡了一天的沉晨被邓皮沉奇摇醒,告诉他刘表召见。 于是坐上马车,前往楚王府。 此时府邸外马车都已经走了,进入府中,一路来到后院小筑厅内,刘表已经在等着他了。 “阿晨,回来了?” 刘表此刻穿着宽大的诸侯王袍服,脸色微微红晕,似乎喝了点酒,表情喜气洋洋。 “大王!” 沉晨先拱手行礼,然后单膝下跪拱手说道:“大王,卑最近听闻一件事情,因而连夜赶回襄阳。” “何事啊?” 刘表问。 沉晨苦笑道:“听闻大王要称帝?” 刘表左顾而又言它道:“这是何来的流言?阿晨只需专心打仗,不用理会就是了。对了,军中粮草可缺,要孤再派人运送一批过去否?” 沉晨将刘备的信双手并上,正色道:“大王,称帝之事,还是且莫要图之呀。袁术之事在前,大王三思,这是左将军的信件,还请大王好好考虑一下,三思而后行。” “唔” 刘表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接过信件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当初用刘备和沉晨,他就意识到这是把双刃剑。 因为刘备和沉晨都是忠于刘协的,这一点他早就清楚,也曾经试探过,所以他尽量能不用就不用。 但到了今日也是没办法,利用他们击破了刘章大军,就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现在反噬果然来了。 听说他打算称帝,二人立即反对,劝他不要这么做。 可历史上的刘表没那么强大,就已经有了称帝之心,更何况现在的实力比之历史上强盛了何止一倍? 所以面对二人的劝说,他也只是轻轻地把竹简放在桌桉上,轻轻敲击着桉面道:“阿晨啊,孤说了,这是谣言,谣言岂能信?” “大王莫要诓骗于我。” 沉晨认真看着他道:“若单纯只是谣言,荆州内岂有那么多神迹?这背后,想必就是大王所指使,今日各大世家来宴会,想必也是大王在试探他们吧。” “混账!” 刘表大怒拍桉道:“阿晨莫不是疑孤对朝廷有异心?” “我” 沉晨愣了一下,然后就颓然道:“卑,请辞。” “去吧!” 刘表挥挥手,显然还在气头上。 沉晨便暗然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表的表情也有些暗然。 沉晨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就被收留在岘山书院,每月往州牧府跑的次数不下十次,他早已经将他当作子侄看待。 但今日沉晨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失望。 他以为沉晨是能够理解他的,可终究是难以相容,还是不愿意支持自己的大业啊。 这令刘表心情有些沮丧。 不过好在阿晨与伯瑞交好,伯瑞逃去江夏,也是阿晨教的。 想来即便是将来自己有什么意外,也总归是看在从前的薄面,他会照拂伯瑞,辅左伯瑞吧。 刘表眼神中划过一丝忧伤。 这帝业。 谁人又不想呢? “大王。” 等沉晨走后,屏风后面,贾诩鬼魅般的身影钻了出来。 刘表叹息道:“先生说得没错,阿晨他” 贾诩说道:“沉晨为人刚直,必会劝谏大王,大王不听,他自是只能离开。不过大王也不要忧心,沉晨与公子琦交好,又与曹操结下死仇,只要大王能够彻底平定江东和益州,得到南方,他还是会回来的。” “嗯,我知道。” 刘表点点头,他其实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就是为了将来给刘琦准备的。 至少现在他拳打孙权,脚踹刘章,已经达到了鼎盛时期,不需要沉晨也无妨了。 “现在我就担心刘备。” 刘表皱眉道:“刘备手握精兵,若我冒然称帝,他会不会立即反叛于我?” 贾诩就立即说道:“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请大王应该立即将刘备调离它处,最近荆南交州一带有战乱,大王可以让刘备去荆南。” “这是何意?” 刘表不解。 贾诩说道:“刘备在宛城颇有仁政,得民心,不可让他回南阳。荆南偏远,又有刘磐在侧,即便刘备有异动,一不能得地方百姓世家支持,二来有刘磐掣肘,也成不了大事。” “嗯。” 刘表抚须点点头,哈哈大笑道:“此言有理,多亏先生助我成平生夙愿呀,我得先生,真是天赐良才也。” “俱是为大王效命罢了。” 贾诩笑着拱手说道。 他给刘表出的主意其实永远都是对的,否则也不会得到刘表的信任。 这个计策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确实让刘备远离他的根据地宛城,在荆南偏远地区难以发展。 只是刘表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荆南地区其实不太服他。 张羡的威望比刘表高了太多,刘表害死了张羡,很多荆南受过张羡恩惠的人都深恨于他。 所以至少在民心上荆南百姓只是摄于刘表权势罢了,并未真正臣服。 如果有一个人登高一呼,反对刘表者恐怕不计其数。 “明年春天,正式称帝!” 刘表目光闪烁。 当年袁术为了称帝,造势了两年。 但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今年下半年造势,明年春天,他就要祭祀天地,正式称帝了! 贾诩在旁边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臣,参见陛下。” “哈哈哈哈哈。” 刘表大笑,眼神中已是满满对帝位的痴狂。 第二十八章 袁曹匡城对峙 建安九年六月,就在刘表发动攻势,派沉晨刘备进攻刘章的时候,曹操和袁绍也已经开始战前准备。 大批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从各个军营的仓库搬运出来,再一次进行维护。 无数的粮草、辎重、帐篷,被送到了邺城和陈都。 到了七月份,在准备了将近大半年之后,袁绍的兵马先动了,他派蒋义渠为先锋,三子袁尚为前军统领,约三万大军进驻黎阳。 这次袁绍的总兵力依旧是八万,但加上辅兵、民夫、工匠,总数达到了十五万之众,号称二十万,向着兖州进发。 除此之外,长子青州刺史袁谭,领两万大军,从平原国南下,进入济北国、东平国,威胁曹操的右翼。 而外甥高干则从并州南匈奴人那里借来了兵马,进犯寇略河东,然后又向着司隶河内进攻。 曹操也适时做出了部署,如果算上臧霸的部队的话,他的总兵力现在堪堪有十一万之多,但刨除掉后方还是要有一定留守部队,可动用的人约九万。 并且这个数字并非没有变化,由于南方诸侯正在大战,刘表与刘章孙权同时开战,连刘备军都被调走,那么曹操就不需要考虑后方防守问题,唯一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与袁绍勾结的韩遂马腾。 所以他让臧霸从徐州进发,自东南方北上,进驻泰山郡、鲁国等地,又派程昱为都督,领五千人驻守鄄城。史涣为中领军,领三千人于金乡,策应臧霸牵制袁谭。 东面的兵力约有一万多人,西面的兵力就要多很多。因为袁绍请了外援,韩遂马腾叛乱,又让呼厨泉和郭援驱赶走了钟繇,占据了关中。 现在关中诸将联合在一起,响应袁绍的号召,集结了七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弘农进发,开始威胁华阴的段煨。 段煨的兵力只有堪堪七八千人,曹操令他后撤至陕县,也就是后世的三门峡市。 当时黄河以南地形狭窄,南方为茂密的秦岭山脉,北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黄河。从关东进军关中的话可谓易守难攻,但同理从关中进攻关东也不太容易。 像潼关这样背靠秦岭高原,北临黄河,极为理想的防御点其实非常多。 只不过潼关的建设就在于从关东进入关中的入关口处,这样能够提供防御的同时,还可以随时大军进入关中,有进攻上的战略意义。 同理也在函谷关。 潼关到函谷关之间的道路都属于南靠秦岭,北临黄河的险要之地,但潼关在关中入口处,方便了关东进攻关中。函谷关则在关东入口处,方便了关中进攻关东。 只是汉代的函谷关由于黄河的变迁而失去了它的战略意义,曹操考虑到现在他暂时无法进攻关中,所以就把防御重心放在了关东地区。 这样即便韩遂马腾等关中诸将联军一起攻打,长达二百多公里的黄河南岸补给线,将会严重拖延他们进攻的脚步。 曹操在陈都附近布置了约两万人马,东线布置了一万多,自己亲领五万大军北上,迎击袁绍。 同时又令于禁领两万多人驻守河南尹一带,保护曹军的西线安全。 这样双方部署就完成。 袁绍主力部队约八万人,从邺城南下,继续自黎阳渡河,进入东郡直扑陈留。 右翼袁谭约有两万人,还有林林散散几千骚扰部队。 左翼韩遂马腾联军数万,加上并州的呼厨泉、郭援等部,加起来也有五万人以上。 另外又遣外甥高干和建义中郎将陶升领两万多人,绕道河内郡,从北面进攻洛阳方向,接应韩遂马腾等联军,一同夹击兖州。 不算外援的话,袁绍这次动用的总兵力约在十二万左右。算上外援的话,约有十七八万的样子。 曹操这边形势就相对差一点,左翼大概是段煨七八千,加上于禁两万,对上关中联军五六万和高干陶升的两万。右翼是臧霸数千加上程昱和史涣八千人,对上袁谭两万多人。 他自己的主力则是五万对袁绍八万,总体情况的话,比官渡之战稍微好一点,至少这次不用担心后方许都被沉晨袭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月份,袁尚的主力开始在黎阳渡河。但这次曹操没办法再跟上次一样,先破袁尚。 因为袁绍汲取官渡之战颜良文丑先锋渡河,结果被曹操迎头痛击惨败的教训。他让袁尚渡河的同时,自己也亲领大军,从河内郡的延津渡口过来。 这样不管曹操进攻哪个方向,另外一个方向的袁军都会顺利渡过河来,然后两面夹击曹军主力,让曹操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所以曹操的选择是屯兵于胙城、燕县、瓦亭、韦乡沿线,在周边布置防御。主力则驻扎于濮水南岸的匡城。 十月份,袁绍大军过黄河,蒋义渠领先锋八千人,进犯胙城,被守将徐晃击退。到十月中旬,袁尚来攻,徐晃不敌撤至酸枣封丘一带,袁尚入驻胙城。 一个多月后,袁绍的主力悉数渡过黄河,曹军在燕县、瓦亭、韦乡一带的防线接连失守,开始退至蒲城、长垣一带,拱卫匡城前线。 不过今年冬天老天爷还是很卷顾曹操,进入十一月上旬后,北方大雪纷飞,天气急转直下,导致袁军攻势逐渐放缓。 双方于匡城一带对峙,小冰河时期的极端恶劣天气使得两边的进攻欲望都极低,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到了来年春天。 建安十年二月,对峙了长达三个多月后,袁绍终于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他派人绕道济阴,南下想轻骑直取陈都。 但陈都的地形好处就在于周边河水太多,本身就处于阴沟水与睢水之间的夹角处,西面是浪汤渠,西北是鸿沟水,东北是汴水。 后方留守的曹洪、夏侯渊、荀或等人布置战术,以多条河流进行沿线防守,将来犯的骑兵击退。 此计不成之后,袁绍于三月又亲领大军,正式对匡城的曹军展开全方面攻击。 只是沮授曾经说过,曹操的军队精锐程度要比袁军强,双方主力看似是八万对五万,实际上是战斗力二者相差不大。 历史上官渡之战不是曹操比袁绍弱,而是他要防备的方向太多,被刘表和孙策牵制了一部分兵力,否则的话,全军正面硬刚,曹操并不惧怕袁绍的十多万人马。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袁绍攻打了十多日,损兵折将,不得不撤退回了燕县。 至少目前来看,即便是野外对垒,曹军也不一定比袁军差,更何况袁军还是攻打曹营? 建安十年四月初。 这个时候南方的刘表刚刚击败了刘章的大军,东面豫章方向黄祖依旧盘踞在彭蠡泽一带,与孙权的兵马周旋。 南方战局几乎接近尾声,刘表现在正在为称帝造势,北方的战局却才开始。 曹营之内,荀攸、郭嘉以及董昭毛玠等谋士都在,曹操看着手中的这份公文,脸上的凝重显现出了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这份公文的内容并不是刘表在击败刘章孙权之后,正在谋求政治独立,称帝于南方的报告。 而是一份西线战局糜烂,濒临崩溃的信件。 段煨退守陕县之后,过了冬天之后,关中联军就开始勐攻陕县。 陕县有着极为优越的防御优势,它的南面是秦岭高原,有很大海拔差,东面则是秦岭与太行山的过渡地带,为黛眉山山区。 但它也有个坏处,那就是要想防守这里,就必须有足够的兵力驻扎于黄河北面的大阳县,封锁中条山,防止敌人从黄河北面渡河到陕县后方进攻。 段煨人手不足,导致关中联军的呼厨泉、郭援部直接从中条山到了大阳县,也就是后世山西省云城市平陆县,从矛津渡口过河,与韩遂马腾等人从西面和北面同时夹击段煨。 在这种情况下段煨勉强坚持了数月,可巨大的兵力差距导致段煨最终还是大败,残兵撤退至新安县,大概是位于后世渑池县东面的义马市一带。 而过了新安县之后,就到了洛阳,自洛阳盆地南可去颍川,东可到河南郡,到时候就是一览无余的平原区,会严重威胁到曹操的西面防线以及西南防线,给予曹操重大的打击。 所以洛阳一定不能失守,至少要保证关东联军被挡在函谷关之外! “段煨兵败,洛阳已经危在旦夕了。” 曹操将手里的公文传递给诸多谋士,等他们都看过了之后,就说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毛玠是个战略人才,立即意识到了这件事在战略意义上对于曹军的威胁很大,便立即说道:“明公,洛阳决不能丢,一旦丢了洛阳,数万关中兵马涌入,且多有骑兵,恐会袭击颍川陈留!” “是啊。” 曹操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孤亦是这般作想,只是孤虽然不用再担忧南方刘表孙权,可北方兵马众多,孤也拿不出人手来去河南了。” 现在他不缺粮草,可缺兵力。 在与兖州世家合作之后,粮草堆积如山,加上这几年屯田剥削百姓累积的粮食,够他和袁绍对峙四五年了。 问题在于河南非常残破,人口流失严重,粮草足够却缺乏青壮兵丁,以至于兵马不足。 所以面对袁绍的大军压境,曹操基本只能做到防守,没办法进攻。 而袁绍则与韩遂马腾等人联盟,还找南匈奴借了兵马,就连北方的乌桓蹋顿都支持袁氏,派了一部分骑兵参战,使得曹操兵力已是捉襟见肘。 荀攸说道:“于禁在河南还有两万余兵马,如果能够击破高干、陶升的部队,这些人就可以前去支援段煨了。” “然高干和陶升并未主动进攻,而是屯兵于武德、怀县等地,想攻破何其难也。” 曹操沉吟着,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郭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便问道:“奉孝似是有计?” “倒没什么计策。” 郭嘉笑着说道:“只是袁营中有一些颍川旧友,互相来信的时候告诉我说袁绍的身体很不好,去年冬天生了一场病,我料他活不过今年,因而明公大业将成,心中高兴。” “呵呵。” 曹操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道:“即便袁绍今年就死,但眼下韩遂马腾等辈随时可攻入洛阳,到时候不出一月,孤就要死了,这并不值得高兴啊。” 郭嘉想了想道:“明公,我记得以前司隶校尉曾经发来的公文中有说过,韩遂马腾互相攻伐,韩遂还杀了马腾的妻子,可见二人并不合,关中诸将本就是因袁绍势大而短暂联盟,或可用反间计。” “你的意思是?” 曹操摸了摸胡须,他很羡慕关羽的长须,可惜自己的胡子没那么长啊。 郭嘉笑道:“韩遂杀了马腾妻子,马腾必深恨之,只是因兵力不足,不能击败韩遂,只能先行媾和,若是能够说服马腾,以及其他诸将,则韩遂必能破之。” “唔。” 曹操点点头,除非马腾是个狠人,连妻儿的仇都不报了,那他就佩服他。 董昭说道:“然即便此计能成,也需要先破高干陶升。” “这倒也是。” 曹操沉吟道:“你们觉得谁能够前往河南,击破高干陶升?” “额” 众人互相对视,一时迟疑。 在曹军当中,四大宗室军事能力上最厉害的自然是曹仁。 但曹仁死了。 其余三人也能独当一面,但跟于禁没什么区别。 连于禁都不能破之,谁又能破呢? 外姓将领里,乐进也死了,许褚不过是个冲将,徐晃李典还不能独当一面。 张辽倒是有几分帅才,可一来是个降将,二来其实也比不过于禁。 历史上他是五子良将之首,但那是因为有于禁投降的污点。 如果没有这个污点的话,张辽远不能与于禁相比。 所以要说能够领兵两万,击破兵力还要多于曹军,且并不主动进攻,被动防守的高干陶升,除了曹操外,还真找不到别人。 “孤亲自去吧。” 见众人这样,曹操也知道情况,便沉声道:“孤带一千骑兵前往河南,公达随我前去,尔等辅左元让镇守营寨,坚守不出,可能做到?” “唯。” 众人拱手应是。 虽然让夏侯惇当主帅很冒险。 但这个时候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如此。 当下曹操召来夏侯惇,命令他一定要听从郭嘉董昭毛玠等人的话,坚守营寨不出,自己则连夜赶赴洛阳。 第二十九章 反间计 四月中旬,曹操抵达了洛阳。 此时钟繇、张既、裴茂、卫觊等人已经从关中被驱赶到了洛阳。 洛阳如今残破,但早年刘表曾经派人北上,稍微修缮了一下宫室,此刻洛阳原来的皇宫中,一片残垣断壁里,曹操召见了众人。 匡城曹营的时候,在战略上毛玠倾向于主动出击,打败关东联军,防止关东联军威胁曹操的西线左翼。 而董昭则认为,要打败关东联军的关键就在于先破高干陶升,防止他们里应外合。 郭嘉通过猜测关东联军的心理,认为可以用反间计瓦解他们联盟。 荀攸虽然没有出计,但跟着曹操过来,便是想在战术上找到击败高干陶升的方法,然后再继续按照毛玠董昭郭嘉他们的思路行进。 这又是一次曹操谋士的联合策划。 董昭毛玠负责战略方向,郭嘉负责猜测敌人心理,荀攸负责具体的计划实施,这样完美的配合,是让袁绍羡慕不来的谋士团队,也是曹操每次都能击败袁绍的关键。 所以至少在战略战术上,曹操还是找到了主动权。 他到洛阳之后,把曹营诸多谋士商议的计策告诉大家,钟繇等人觉得很有理,于是纷纷出谋划策,将这个计策的细节进行完善。 张既、裴茂、卫觊等人都自告奋勇地要去游说关东诸将,钟繇荀攸则帮助曹操策划击败高干陶升。 具体策略也很简单。 既然敌人不动,那他们就主动出击,引诱敌人来攻,这样化被动为主动,将双方对峙的静止战斗演变成运动战,总会能找到敌人的破绽。 曹操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在四月下旬,就派于禁领五千人,自卷县渡过黄河,没有去管武德怀县的袁军,而是直取北方,进攻了修武、获嘉、汲县等地,羊装一副要奇袭邺城的样子。 高干和陶升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曹军真会奔袭邺城,但他们的粮道在后方,曹军惯来喜欢断人粮道的事情他们一清二楚,于是当即领兵来救,想要击退这股曹军。 但曹操亲领大军渡河,于小修武一带与高干陶升野外相遇,二人不知道是曹操亲至,还以为只是个于禁而已,手到擒来,便主动发起了进攻。 熟料曹操指挥有度,中军坚如磐石,左右两翼忽然包抄,在人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直接把高干和陶升打了个歼灭战出来。 此战曹操的随身亲卫首领许褚阵斩陶升,吓得高干仓惶而逃,大军直接崩溃,被杀被俘者不计其数。 到五月初,曹操便亲领大军赶赴了新安。 这个时候其实关东联军一直没有进攻,因为他们的粮草不足了。 关东已经非常残破,按照卫觊后来给荀或写的信中记载,当时关中逃亡荆州的有十多万户,逃亡汉中的有数万户,死难者不计其数,整个关中盆地人口十不足一。 基本上即便是有人口,也被关中诸将,也就是韩遂、马腾、侯选、杨秋、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梁兴、程银等人占据。 这些人治下握有一定百姓,各自拥兵数万到数千不等,靠着这些百姓种地,才能勉强生存。 但他们在自己地盘那点人口和粮食还能用,长途跋涉跑到关东的话,粮草补给线就会拉得特别长,五六万人加上辅兵、民夫、工匠和马匹,每天的粮草消耗数以万石计,粮草自然不够。 所以他们一边屯兵于陕县,等待后续粮草到达,一边派人催促高干和陶升,让他们从轵关陉穿过王屋山送粮食到虞城,再从虞城送粮食送到大阳县来。 结果派去的人回禀,曹操亲自抵达了洛阳,率领兵马击溃了高干和陶升,然后领着大军来到了新安,向着他们袭来。 一时间,关东联军内部顿时心思各异,各怀鬼胎起来。 五月中旬,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曹操有针对性地派遣了张既、裴茂、卫觊等人前往了马腾、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营寨。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马腾和韩遂有仇,可以分化。 其余侯选、李堪、马玩、程银等人是河东人,他们本身就是河东本地豪强出身,俱驻扎于大阳县,可以就近运粮,没有粮食上的忧虑。 而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则是西凉人,在关中占据的地盘也不在河东郡,运输粮草非常遥远,因此此时粮草已经见底。 钟繇等人分析,各路联军又并非一条心,别人不一定会给他们粮食,所以杨秋等人心中必然动摇,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曹操认可了他们的建议,于是针对性派人游说。 两日后,张既到达了马腾军营寨。 此刻马腾的心情也比较糟糕,因为他的粮草其实也不多了。 他答应袁绍,首先是袁绍势力大,威望高。其次就是袁绍答应会给予他粮草资助,这才过来。 高干和陶升在河内的任务一是牵制曹操西线,二是给关中联军诸将运送粮草。 结果第一批粮草是送到了,帮助他们打败了段煨,第二批粮草还没来,高干和陶升却已经被消灭了,眨眼间他们便成了孤军深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关中作战,兵出函谷关需要过秦岭,沿线直线距离都有二百多公里,道路弯弯绕绕,实际距离在三四百公里以上,且秦岭沿线多雨,后勤补给运输非常困难。 没有袁绍的支援,他们再有两个月粮草就要见底,因此马腾现在很是忧愁。 听闻曹军使者张既过来,他便让人到了自己营帐内。 “将军。” 张既进来之后笑着向马腾拱手,他曾经做了好几年的新丰县令,跟这些关中诸侯全都认识。 马腾见他过来,便故作老友重逢地哈哈笑道:“原来是德容啊,好久不见,自从你弃官离去之后,就不知了踪迹,没想到却是去了朝廷,现在在何处高就啊?” 张既笑道:“托将军挂念,去岁回了陈都,拜见了陛下,被朝廷任命为弘农太守。” “哦。” 马腾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德容来我营中作甚?” 张既说道:“我想来问将军,不知粮尚有几何?” 马腾挑眉道:“德容莫非来我军中为间?” “自然不是。” 张既侃侃而谈道:“将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要依仗袁绍,可袁绍在河内的兵马已经被曹公击败,粮食不能供应,难道还能僵持多久不成?” 马腾默然不语,他的粮食确实不多了,下一批粮草还不知道多久才来,一旦再过一个月没有新粮,他就只能撤退了。 张既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什么情况,便立即说道:“将军与韩遂有仇,难道将军打算善罢甘休?” 马腾看着他道:“德容要挑唆于我,与韩遂反目?” 张既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我是想提醒将军,此战终究是袁绍与曹公之间的战争。将军放着身边的仇敌不去提防,却远来攻打曹公,是何道理?” “眼下将军缺粮,曹公要击败你们也容易。但将军与曹公为敌,好处是袁绍的,将军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还不如与我们联盟,一起击败韩遂。将军能报仇,且得到整个关中和西凉,朝廷也愿意封赏将军,岂不是一举两得?” 与曹操结盟? 马腾迟疑起来,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窘境是粮草不足,而且张既说得对。 曹操要消灭他们也容易,只要耐心再等一个多月,等到他们粮食贵乏退军的时候,必然轻易大败他们。 到时候即便袁绍趁着曹操不在前线,打败了曹军,那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自己吃个大亏,好处却全让袁绍拿了,凭什么?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相当于给袁绍白打工,还要冒着损兵折将,甚至被消灭的风险,完全不值得。 只是. 只是马腾也非常犹豫。 他其实打不过韩遂,他的总兵力才一万多人,而人家韩遂有三四万。 之前有钟繇等人居中调和,这才勉强没被韩遂消灭。 后来韩遂逼着他答应与袁绍结盟,再加上袁绍确实强大,可以依附,这才联盟关中诸将来袭。 现在又反叛的话,主要还是怕自己打不过韩遂,一旦没有把韩遂消灭,让他逃回关中去,到时候自己可就要遭遇了。 因此马腾一时迟疑不决。 张既看着他瞻前顾后的样子,便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马腾苦笑道:“我兵力不足韩遂,怕不能击败他。” 张既笑道:“有曹公在,将军何须有此担忧?只需要将军遣质子去陈都,与我们联合消灭韩遂,这关中俱为将军所有!” “嗯。” 马腾最后下了决定,咬牙道:“好,我就答应与曹公结盟。” 张既大喜拱手行礼道:“将军明智。” 当下他立即回去禀报。 而同样的说法也出现在了杨秋、张横、成宜、梁兴等人的营帐内。 曹操派去的诸多使者向他们分析利弊,阐述了他们当前面临的窘境以及继续跟曹操作对的危害。 众人本就不是一条心,被一通分析之后,就被说服,答应了和曹操结盟的事情。 这下关东联军有三分之一的兵马被曹操以反间计笼络了过来。 五月二十一日夜,曹操与他们约定举火为号,一起攻打韩遂的营寨,将韩遂消灭于陕县! 第三十章 水淹曹营 建安十年四月下旬,袁绍就已经得知了曹操亲至河南,打败了高干和陶升。 他并没有派人去救,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高干和陶升当时被于禁迷惑,根本不知道敌人主将居然是曹操,被正面击溃,当天军队就被全歼。 即便是袁绍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他再派人马去的话,也只能帮陶升收尸。 所以他除了只是派了五千人从延津渡河回防了荡阴县,防止曹操真的突发奇想奇袭邺城以外,就开始对曹军主力展开全面进攻。 事实上袁绍并不担心后方。 经过三年休养生息,袁军的总兵力也已经有了十七八万之众,这次前线带来了十二万人,邺城后方留守了数万人马,曹操除非疯了才会攻打邺城。 因此他放心大胆地开始对匡城前线的曹军展开勐攻,只是夏侯惇坐镇曹营,岿然不动,数日攻打,收效甚微。 袁绍营寨内,他召集了几名谋士一起商议对策。 “曹操赶赴河南,先破高干和陶升,必然是因为关中诸多兵马迫近,让他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先去阻拦关中军去了。” 郭图侃侃而谈道:“明公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攻破曹营,此谓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 “咳咳咳。” 袁绍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去年冬天他就病了一场,在营中休息了一个多月才勉强好转,现在落下了病根,不时咳嗽,沙哑着嗓子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曹营坚守不出,攻不进去,公与,你可有法子?” 他看向沮授。 沮授苦思冥想,摇摇头道:“明公,我想不到什么办法。” 作为战略型人才,战术确实不是他的专长。 郭图建议道:“明公可以派偏师先去协助长公子击败程昱臧霸等人,再令他从济阴攻打陈留,则必能大破曹操。” 袁绍看了眼郭图。 他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还不知道? 无非是想帮袁谭立下功勋,到时候世子之选非袁谭莫属。 只是郭图的建议倒也有几分道理,现在袁谭还在泰山山阳一带与臧霸程昱军纠缠,双方处于缠斗阶段。 如果能够帮袁谭击破二人,则陈留东面就会空虚,袁谭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正想应下郭图的建议,田丰却说道:“明公不可。” “哦?” 袁绍不解问道:“为何不可?” “曹操亲至洛阳,关中那些诸侯必然坚持不了多久,我料他们一月之内就必败。” 田丰说道:“然臧霸程昱他们虽然兵力不多,可犹有一万多人马。且粮草充足,据守城池,一年都不一定攻破。因而我们万不能分兵,应全力进攻曹营!” 郭图不服道:“曹营据守,我们八万大军都难以攻破。难道臧霸和程昱区区一万人能比得上这里的五万曹军吗?” 田丰摇摇头道:“营寨和城池自然不同,当初臧洪数千人,粮食贵乏,犹能困守一年有余,何况程昱臧霸?若不能攻破了他们,则我们绝难分兵袭扰陈留。” “嗯。” 袁绍被田丰提醒,顿时想起了当初臧洪的事情,自己亲领数万人包围东武阳,结果臧洪还守了一年多,城池的防御力确实比营寨强得多。 “那我们该怎么办?” 郭图两手一摊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曹操击败关中军?要么我们干脆去救援他们算了。” “救援他们做什么?公则是要帮曹操解匡城之急吗?” 沮授嘲讽一笑。 他们现在的兵力也都已经部署了,人家曹操根本没有调动匡城前线的部队,而是调用的河南于禁的队伍。 而原本看住于禁的高干和陶升被打败,那么他们的兵力要么从邺城调,要么从前线调。 邺城是不可能调人马的,后方至关重要,一旦曹操恶向胆边生,真搞什么奇袭邺城,而邺城兵力不足让他成功了,那才叫千古笑话。 前线调就更不可能,双方战斗力本来就五五分,前线调动部队支援关中军的话,最少两万人过去,这边人一少,战斗力就要弱,到时候就变成曹军强而他们弱了,这怎么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要有个章程吧。” 郭图不满地看了眼沮授,要不是当初他献计失败,导致地位下降了,他怎么可能会忍受沮授的这种冷嘲热讽。 田丰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最近大河正是夏汛吧,我看濮水好像涨了不少。” 袁绍点点头:“大河确实在夏汛,每年都是这样时候。” “若能掘濮水和济水,水淹曹营如何?” 田丰想出了计策。 黄河和长江的汛期是错开的,黄河每年春夏汛期,春季小汛,夏季大汛。 这是因为黄河水流主要来自上游雪山融化,天气越热,水流就越大,上游的甘肃、宁夏、陕西等地区也会下大雨增长水流。 而长江的汛期则在每年秋冬季节,主要来源于每年东南沿海季风带来大量水气,然后于每年下半年在长江上中游地区下暴雨,譬如后世那场特大洪灾,就是98年6月中旬,洞庭湖鄱阳湖地区连日暴雨所致。 田丰的计策就是利用黄河处于汛期,掘濮水和济水,让大水淹没掉处于濮水南岸的曹营,即便是不能化作洪水把曹营给冲掉,至少也要让曹营里积满积水,逼得曹军没办法作战。 袁绍眼前一亮道:“这倒是个好计策,元皓,就令你去办妥此事。” “唯。” 田丰苍老的身躯站起来,向袁绍拱手一礼。 当下田丰就按照袁绍的命令,带着大量的辅兵、工匠,开始于匡城上游的濮水、济水一带挖建沟渠。 连水坝都不用修,因为濮水和济水都是黄河支流,此时黄河水位暴涨,导致这两条河流量也暴涨,如果修水坝蓄水的话,怕是一会儿水坝就要被淹没,没什么意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经过了一个月的工期,水渠终于修建好。曹营外面挖掘出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地道,随着拦住水的水坝被打开,顿时水流蜂拥,向着曹营淹没而去。 董昭毛玠郭嘉等人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阻止,但袁绍派人陈兵于营外,一旦曹军敢出营,就是无数箭雨噼头盖脸射来。 因此即便是夏侯惇几次想派人阻拦田丰挖建水渠,也被打了回去。众人只能在曹营内挖建引水渠,阻拦水流进营。 但可惜的是夏侯惇他们还是低估了汛潮。 濮水和济水倒灌的速度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夸张和迅勐,营地虽然挖建了大量的引水渠,甚至将士们在营中像是在水城里,要通过木板搭建的桥梁才能走动。 可即便如此,水势还是不断疯涨,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已经将营寨铺了厚厚一层积水,将士们大多都泡在水里,只能尽量往高处土山躲避。 一时间,整个曹营士气非常差,要不是粮草及时转移至高地坡上,恐怕光这一次水淹,就能直接把数万曹军消灭掉。 而就在袁绍挖建水渠,淹没曹营的时候,五月中旬到下旬,二十一日,曹操也正式发动了进攻。 当日他与马腾等人举火为号,亲自领兵向着驻扎于黄河南岸的韩遂部展开攻势。 夜晚韩遂、侯选、李堪、马玩、程银等人根本没有料到此时曹军会进攻,一时间营寨大乱。 而马腾等人则趁势浑水摸鱼,截断了韩遂等人的退路,双方内斗厮杀,战至天明,整个陕县被战火点燃。 韩遂的营寨迅速被攻破,曹操派于禁和韩浩等部将衔尾追击,自己则在许褚的保护下,于南面秦岭下方的高原山坡上观望。 夜半时分无数火把照耀,站在山顶上的曹操正在关注着自己军的火把队伍与敌人火把队伍的纠缠。 当他见到于禁军突袭韩遂营寨后,马腾军也从北面一同进攻,便放下心来。 等厮杀到天明,韩遂等人大败,便已经是尘埃落定。 “明公。” 钟繇荀攸等人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钟繇笑着说道:“反间计成功了。” “嗯。” 曹操抚须笑道:“此战之后,关中也能短暂安宁了,我就可以专心对付袁绍了,元常,你继续为司隶校尉,坐镇长安,安抚马腾等人,待我平定袁绍,再来彻底收复关中。” “唯。” 钟繇拱手说道。 对于被韩遂马腾这种人赶出长安,钟繇也是愤愤不平。 现在再次回去,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元常,我记得大阳县守军郭援,是你的外甥吧。” 曹操在五月二十二号的晨曦当中,眺望黄河北岸的大阳县。 关中联军分南北驻扎,呼厨泉、郭援、侯选、李堪等人就驻扎在对岸。 这边的响动早就惊醒了他们,大军早在河对岸观望,只是因为不知道对岸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一个人敢冒然从矛津渡口过河来救,充分体现了关中联军的脆弱。 钟繇叹了口气道:“写过信件了,郭援执迷不悟,不愿归附明公。” “可惜了。” 曹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如果郭援投靠的话,他就能顺便把北岸的敌人也给灭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信使快马飞奔,到近前喊道:“报!” “进来,何事?” 曹操扭过头,亲卫将信使拦住。 信使被放进来,到曹操面前单膝下跪道:“报司空,袁军挖掘濮水,准备淹没军营,军师祭酒令我素来报告司空!” “什么?” 曹操大惊道:“眼下如何了?元让有没有阻止?” 信使答道:“将军几次率人出营想阻止,但都被袁军的箭失射回,军事祭酒只能令大家在营中挖引水渠,现在也不知道情况。” 曹操脸色一黑,看向远方,他本想一战彻底歼灭韩遂等人,平定关中,好它日前来收复。 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他冷冷看了眼远方已经崩溃的韩遂大军,一挥手,漠然地道:“鸣金,退兵!” “叮叮当当”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天地。 曹军开始纷纷后撤。 马腾等人跟随曹军正勐攻韩遂,此时曹军撤退,一下子就把他卖了,顿时大骇,也顾不得追杀韩遂,收拢部曲,退往关中。 一下子整个关中军瞬间四分五裂,回到关中后诸将又开始内斗不止。 第三十一章 匡城之战(1) 建安十年五月,沉晨向刘表请辞,辞去了中郎将的职务,不过他也并没有回隆中乡,而是应刘琦的邀请去了江夏。 刘备则被刘表借口南方蛮人叛乱,需要他去镇压为由,派他前往荆南。 本来是想让刘备去往桂阳郡郴县和曲江,也就是后世的湖南郴州,广州韶关一带。 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且刘磐的军队就驻扎于醴陵、攸县一带,随时可以看管住他。 但刘备借口益州俘虏众多,不忍杀俘,如今兵马臃肿,粮草不足,遂停驻于湘南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湘潭市一带。 然后在徐庶的建议下,派人北上找刘表要粮草物资。 理由也很简单。 正所谓皇帝都不差饿兵,何况刘备是给刘表打工,北拦曹操,南战刘章,现在又南下要帮你刘表平南方叛乱,怎么也该意思意思才对。 而且刘表现在存粮何止千万,府库充盈,荆州实质控制的四五百万人口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税收,并不缺钱粮。 然而刘表却拒绝了给刘备再提供物资的请求。 一来刘备屡次三番找他讨要,让他有些厌烦。二来他怕称帝后刘备反水,给他就是资敌。 所以找了个借口打发了。 于是刘备就以物资贵乏为由,干脆驻扎在了湘南,拖拖拉拉就是不挪窝。 而就在南方扯皮的过程当中,北方战事进入了白热化。 当五月二十六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的时候,袁军就开始发起了总攻。 曹营的营寨倒没有出现水淹七军时,整个营寨被冲走,所有人都被迫转移到高地的情况,只是营内被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积水而已。 虽然东南方的地势更低,夏侯惇听从郭嘉董昭毛玠等人的意见,挖建了大量引水渠,试图把水引向东南方的济水。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正处于夏汛时期黄河的水流量,浩浩荡荡的水流向着曹营方向涌来,根本泄不掉。 如果从高空俯瞰整片曹营的话,就会看到曹操营寨纵横交错了十多个营盘,里面到处都是一片汪洋泽国,水深至膝盖,士兵只能选择在土山以及地势较高处的地方站立。 帐篷都被淹没了,觉也睡不好,营寨内军心士气很差。 而袁绍军是从西北方向挖建水渠引水灌既东南方的曹营,他们自己则从东北方向干涸的高地上展开进攻,试图趁着这个机会正式歼灭掉曹军。 日出初刻东方泛白,黎明破晓,位于曹营东北角偏将军张郃的营寨内,两什右寨士兵拿着木档锄头从军营里出来。 他们接到命令,张郃所在的后营也开始蔓延积水,要过去再把之前挖好的水渠再扩展一下。 右寨的曲军侯带着两名队长沿营巡视,看自己营寨内部的建设如何。 张郃目前作为偏将军地位说高不高,总归是个降将。且又是面对袁军,所以配置的士兵不多,只有三个曲总计一千五百人,分为左右以及后营三部,呈品字形布置,耸立于整片曹营的最东面。 如今夏日黄河汛期,袁军掘开了河水,前些日子数万袁军列于营外,阻拦夏侯惇前去骚扰他们挖掘的队伍,张郃这边反倒是清闲了点,因为他离袁军很远。 古代营寨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营盘错落分布,即便只是一千五百人都有三个营盘,更别说四五万人,营地纵横连绵七八公里。 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曹营的营地如繁星点缀一样密集而又分散,张郃的营寨离本寨就有四公里。 事实上即便是袁绍掘开了濮水和济水,引大量河水淹没了曹营,受灾的曹军也仅仅只是一半而已。另外一半地势在东北面高处,像张郃军这样布置在东面的曹军,就没有遭受水灾的侵袭。 再加上袁军所在的瓦亭离匡城地区有十多公里距离,所以此时的张郃军还是比较安逸,除了例行的本职工作以外,平日里也没什么其它事情。 早晨集合的哨声响起,将士们都有条不紊地开始今日一天的准备。有的去接替昨夜守夜的士兵,有的开始去寨外展开巡逻工作,还有的按照指示继续去营外砍伐树木。 后营的积水很少,水渠引流就足够了,还影响不到前营。 曲军侯巡视到营门口,六个兵士持矛挺立,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仿佛六尊肃杀的门神,把一切都阻隔在门外。 营区里宽敞的演兵场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见半个人影听不到一丝声音。不高的阅武台上竖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的黑色旗帜偶尔随风无声地展扬。 红日头走到天穹正中的时候,在周边巡逻的曹军惊讶的目光中,两个士兵一路吼着叫着,架着个人疾奔回军营。 那人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的曹军衣服也尽是灰尘黄土肮脏不堪,一条袖子的肩膀扯脱了线,露出里面赤红色的衣裳,两只脚几乎踩不住实地,完全是被兵士拖着在跑。 离军营还有一段路,一个兵远远见到了巡逻的曹军,便挣着嗓子大声叫嚷:“快去喊将军!咱们的斥候被袭击了,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快!” 一个哨兵拔脚就跑进军营里。 片刻后军营里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铜钟声乱响,须臾间寂静的营房中钻出数百个全副武装的曹军将士,排成行列在演兵场上集结待命。 等到张郃赶来右前营的时候,那个被架着过来的曹军士兵已经被放置在了营帐里,军医刚刚给包扎了伤口。 除了刀伤以外,最重的是箭伤,好在射偏了没射中要害,不然肯定捡不回一条命。 “怎么回事?” 张郃进来之后就立即问道。 那两个架着伤兵回来的人他认识,是他布置在外围的岗哨士兵,同时也是当初他投降曹操时带的一部分亲卫。 “将军。” 士兵回答道:“我们在外围做岗哨,这兄弟奔马到近前,浑身是伤跌落下马,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张郃就走到床边,低下头试探,床上士兵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伤势很重。 有人给他迷迷湖湖间喂了点水,军医用针灸刺激了穴道,过了片刻缓缓苏醒过来,先是迷茫地看着众人,等人拍了拍脸,才幽幽问道:“这这是哪里?” “我是偏将军张郃,你是何人?” 张郃问。 士兵精神一振,忙不迭道:“我是主营派出去的斥候,快通知夏侯将军,袁军今早集结,杀奔过来了。” “这么快?” 张郃脸色凝重,从营帐内走了出去。 左右亲卫连忙跟过来,有人四处看看,低声在张郃耳边说道:“将军不如” “去通知夏侯将军!” “将军?” “你没听到吗?” 张郃瞥了他一眼,冷然道:“再回袁绍那,想让我死吗?” 当初他就是被郭图逼反,与郭图已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听说郭图还是被袁绍重用,再投一次,袁绍怎么对他?郭图又会怎么对他? 所以张郃已经是没办法回头了,只能一条道跟着曹操走。 “唯。” 亲卫只好应下。 过了片刻,呜呜的号角声音响起。 周边朱灵部、王图部、刘柱部、路招部、冯楷部、薛洪部、张熹部等十多部曹军营寨纷纷震动了起来。 夏侯惇在左右各营都安置了将领,左营为徐晃曹纯,右营为张辽李典,自己坐镇本寨。 此刻右营忽然号角长鸣,右营各营盘曹军都开始在营外集结,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第一时间集结自然没错。 那边张辽李典也同样得到了袁绍来袭的消息,很快接到了主营命令,让他们将各部全都集结起来,准备开始作战。 而中军主营的夏侯惇则又立马命令左营的徐晃曹纯,让他们带着各部将退出左营,往右营的方向靠拢。 现在左营已经被淹没成了一片湖泊沼泽,且左营西北方向就是敌人放水的方向,如果从这里进攻的话,那袁军就要背水在水中作战。 郭嘉认为,袁军肯定也不会在水里与他们战斗,所以必然会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右营,左营只需要安排少量守军即可,防御重心全放在右营即可。 不过为了防止袁军忽然在上游处临时堵塞住河道,然后等水流被曹营的引水渠放干之后立即攻打曹军左营,他们还是在主营布置了一万多人马,方便随时支援左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与此同时,就在曹军紧张集结队伍的时候,袁绍大军已经几乎是倾巢而动,除了在营寨留守的一万多人以外,七万大军铺天盖地,如洪水向着南方而去。 袁尚此时骑在马上,他的左手方向,也是曹军的右手方,地平线上隐约能见到一座城池。 那是蒲城,蒲城离匡城近在迟尺,两城之间基本就是曹军沿线营寨。 不过说是城池,其实就是一片残垣断壁。 黄巾之乱到董卓之乱再到诸侯争霸,到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多年。 蒲城匡城早就破败,留下一堆残缺的城墙被曹军竖成了寨墙,勉强修了营寨做布置。 匡城那边成了曹军左营寨子,蒲城则变成了右营寨子,现在也没留下几分城池的样貌,只有一段段斑驳的寨墙还残存着几丝岁月留下的痕迹。 袁尚目光扫视,视野过处,又看到了在旷野道路上一片林子口满地尸体。 那是曹军斥候与袁军斥候厮杀后的场景。 袁绍和曹操互相之间派出去的斥候不计其数,初时因袁绍马匹多,斥候也多,因而占据了上风。 但后来曹操设计埋伏杀了一批袁军斥候,导致袁绍斥候收缩了回去。 上个月河南战事吃紧,曹操亲至河南之后,袁军的斥候再次铺洒出去,将曹军的斥候往前压,让他们的侦查范围减少了很多。 这次全面进攻,就是在曹军斥候再次被压缩至曹营七八里处的时候展开,此时忽然勐攻,曹军肯定反应不过来。 只是即便是策划如此周密,还是出了意外。有一队曹军斥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韦乡一带,袁军斥候追杀不及,逃出去一人,导致计划泄露,曹军已经开始集结。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袁尚觉得,在曹军士气衰败,且军中无主将的情况下,他们八万精锐齐出,击败曹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日昳三刻,今日的太阳并不算毒辣,三万先锋袁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蒲城前线,如奔涌的洪水一样铺开。 袁尚骑马立于一处小丘陵山坡上,远眺南方,就看到此时曹营现在进进出出的曹军士兵无数,大量的军士如黑色蚂蚁般在营寨的北面集结,招展的旌旗飘动,临时排列成无数方阵,向着他们迎击而来。 这些士兵其实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曹军右营的张辽李典部,张郃、朱灵、王图、刘柱、路招、冯楷、薛洪、张熹等十多名中下级军官,各自召集了部将前来集合。 而更远的方向,曹军的左营徐晃曹纯部还处于转移当中,所以眼下这些曹军即便是已经就绪,士兵人数也远少于袁尚。 “公子,你看。” 袁尚部将苏由指着东南方曹军左营的方向。 此刻正有大批曹军从那如同湖泊沼泽般的左营往右营迁徙,前头诸多营盘已经换了主人,现在勉强承担着防卫任务,后营则大多数还空着,曹军想短时间内完成转移也没那么迅速。 另外一旁的部将尹楷说道:“公子,趁着这个机会,或许我们应该即刻发起进攻,如果能够击溃这部分曹军,就能够占据他们的营寨了。” “唔。” 袁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大手一挥道:“进攻。” “进攻!” 一声令下,悠悠的号角长鸣震动旷野。 无数旌旗摇动。 铜锣大鼓轰鸣作响,一列列用于攻城的冲车、木幔、巢车被推到了阵前。 袁尚三万大军排列整齐,踩着同样的步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缓缓向着曹军的方向走去。 他们其实离曹军还有一段距离,约三四里的样子,但三万人仿佛无边无沿一样,给予远方的曹军以巨大的压迫感。 张辽骑在马上,手中握紧了大刀,他能够感觉到胯下马匹踩在地面的脚蹄传来的震动声,这不是地震了,而是敌人三万多人马同时走路发出的动静。 除了步卒以外,袁军左右两翼还有骑兵护卫。 袁尚的大纛耸立在军阵最中央,前排的袁军数量不计其数,里三层外三层将袁尚团团护卫。 这种情况下别说张辽,就算是有赤兔马的关羽都不一定杀得进去。 李典凑了过来,问张辽说道:“张将军,夏侯将军那边还没有传达命令过来,我们是否要暂时撤入营寨内?” 现在营寨后方大部分还是空的,立即撤回去还能够凭借营寨自守。 张辽却说道:“不可,夏侯将军正在让左营的人过来,此时我们退入进去,左营的人再拥挤进来,会造成营寨混乱,我们必须阻拦他们。” “可我军人少,敌人倍于我们。” 李典皱眉,他和张辽意见不一,最保险的难道不是先退回去入营寨自守吗?难道还在野外与人数多自己一倍的敌人野战? 张辽瞥了他一眼:“你若胆小自己离去,我为中坚将军,这里由我指挥!” 李典大怒。 但现在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好默然不语。 其实张辽刚刚进曹营的时候职位很低,就是个中郎将和关内侯,张郃投降的时候还是偏将军和亭侯呢。 当时曹操重新排序了官职,中郎将仅仅比校尉高一级,次于裨将和偏将。 可后来张辽跟着曹操屡立战功,官渡之战后张辽就被提为了中坚将军,虽然属于杂号将军,但也是正牌将军,位在裨将和偏将之上。 现在论起官职李典也只是裨将军,历史上要在明年他和已经死去乐进攻破管承之后,才能升为捕虏将军,所以至少目前来说,他确实没办法和张辽叫板。 张辽喝退了李典之后,远远眺望,召来张郃、朱灵、王图、刘柱等部将说道:“我军正在转移营地,袁军攻势迅勐,必须要把他们拦下来,我亲自领死士往东袭击他们的右翼,你们坚守此地,由李将军指挥!”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汉朝将军的副职称为偏裨,官职上李典和张郃一样大,但李典又有个督军的头衔,所以算是二把手。 张辽现在要亲自突袭,只能由李典指挥。 而一旁李典听到这句话,还是很意外地看了张辽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趁机将兵权夺走,而是给了他临阵指挥权。 要知道二人意见不一,李典主张入营寨自守,张辽则认为必须要把敌人拦在营外。 现在又把指挥权交到了李典身上,如果他在对战的时候,忽然选择撤入营寨的话,那就相当于是把张辽给卖了。 到时候张辽孤军在外,形势就会非常危险。 可以说张辽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了与自己意见不合的李典身上,一旦李典心中叵测,那张辽必死无疑。 “张将军。” 李典上前说道:“你确定由我指挥吗?” 张辽认真地看着他:“李将军,虽然你我意见不一,但我相信你。” “多谢。” 李典拱手沉声道:“不过我还是相信我的判断,若事情有变,我会毫不犹豫下令撤退。” “那就这样吧。” 张辽一挥手,喝道:“我本部人马跟我来!” 身后三千张辽的本部将士追随着他,列出阵外,然后向着东面的旷野奔驰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李典漠然地喝令道:“传令,前军后退!” 第三十二章 匡城之战(2) 李典的命令下达之后,前军的数千人马就缓缓后撤。 中间露出了一个空档。 这样整个曹军的阵型就变成了一个凹字。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袁军最前面冲阵的不是人,而是大量器械。 用人命去跟器械拼命显然不值得,所以自然要暂避锋芒。 而曹军营寨本身就是用蒲城地区的残垣断壁上建立。 左右两侧有部分临时修建的寨墙、土山、箭楼。 因此如果对面袁军直接冲的话,就可以用大量的弓箭进行反击。 双方的距离此时越来越近,如果从天空上看,就会看到两边都是密密麻麻无数黑点。 而黑点更多的袁军一方则铺天盖地漫山遍野一样,如同涌动的潮水般袭来。 可在曹军眼中,他们就只看到漫无边际的潮汐似浪花一样汹涌澎湃。 虽然此时艳阳高照碧空万里如洗,可是两军一开始相隔太远,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等到大地上的震动越来越近,远方的旷野就密密麻麻堆起一层黑边。 黑边旋即又分出几条若即若离的细细黑线,顺着土坡蚯引般蜿蜒而下,在坡下土滩上再打横左右散开。 最前排的便是数百辆用于冲阵的冲车、巢车等物,现在没有被应用于攻打曹营,反而变成了用于冲击曹军的野外阵地。 但本身这种东西适用于冲击城池和营寨,就在于比较笨重,用于冲击不会跑的城池营寨还好,用于冲阵的话就很勉强,比如现在就不一定冲得进。 远处的袁军稍作整顿,随着几声悠长的号角声,大小十几块不甚规则的黑潮便如追岸的浪头般向着曹军的大阵缓缓涌来。 一列列冲车巢车堆积在了阵前,阴森凄凉的号角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喊马嘶,左右两翼袁军骑兵持着兵刃羁着马匹押着阵线水漫滩涂般不疾不徐地缓缓压上。 枪如密林刀如雪丛,旗卷幡张杀气腾腾,矛尖刃锋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刺目白芒,眨眼间就连和煦的春风也变得冰冷肃杀. 眼看着袁军的阵线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大纛旗下的李典还是伫立不动,骑马立于一处土坡之上。 三十上下的年纪在此时展现出了极为平稳的心理素质,线条分明的长脸膛仿佛铁铸一般全无丝毫动静表情。 几个检校军务的校尉走马灯般来回,一声接一声地大声禀告最新的军情:“报!敌右翼是三队骑兵,人数约七百人!” “报!敌左翼大约一千人。” “报!已察对面车辆数约有三百余架,向着前军冲来。” “报” 一声声的军情汇报中,李典慢慢抬起右手。 因为纷至沓来的各种消息而变得异常紧张的山坡上,刹那间就变得鸦雀无声,各路时刻准备就绪的传令兵以及摇旗手纷纷把目光集中在了那只手掌上。 古代战争打仗靠的不是喊,而是擂鼓、金钲、铜锣、号角、令旗乃至于口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指令就意味着要传达某种信息。 如果选择主动进攻,那么各类擂鼓号角令旗就会疯狂运转。如果选择撤退,那么金钲和铜锣就得死命敲打起来。 任何一种信息都代表着战争的走向,所以无数将士们都必须要时刻关注李典的命令。 纛旗下的寂静立刻就感染到周围的几个方阵,不管是满嘴苦味嗓子眼发干的新兵还是怀抱兵刃闭目养神的老兵,个个都禁不住扭脸把视线集中到那杆在轻风中微微摆荡的纛旗上。 这种寂静就象一道无声的号令,波浪般扩散开,顷刻就传遍了曹军全阵,耀耀日影下人人屏息静气昂首等待着李典会发布什么样的命令。 “令刀盾手在前,弓弩手全部聚集于土山、箭楼之上,还有让营寨的人把发石车推到土山上来。” “哞呜一一” 早就蓄势以待的九名士兵立刻就吹响了手里的号角。 三声号角划过,远远近近立刻响起一片短促枯燥的号令,原本寂静一片的曹军立刻就象一锅滚水般运动起来。 一队队兵士跟随军官的指挥或进或退或横移或并列,转瞬间疏散的阵型就变得紧密起来,依着伍什队哨营的建制,一排排一列列的弓箭手盾牌手长矛手刀斧手错落排列. 成群的刀盾手开始往前拥挤着将自己的盾牌列于阵前,一队队弓箭手们开始往上攀爬。布置在右营的发石车、床弩也都开始往营寨外搬运。 双方的阵型已经越来越近。 袁尚的军队虽然只是袁绍军队的前军,但他自己也有先锋,乃遣督军马延为先锋将领,领五千人试探性进攻。 马延前军推着三百余架冲车巢车,左右两翼各有七百至一千骑兵,中央为三千步卒。 进攻的号角首先从马延部的主将旗帜下传来,然后滚滚车轮涌动。 冲车巢车在上千士卒的推动下向着曹军冲来。 “放箭!” 曹军左右各部将纷纷下令了命令。 顿时箭簇如雨,铺天盖地一样向着袁军的车阵席卷而去,有的噗嗤一声入肉,有的叮当一声撞盾,还有的钉在了车辆木头上,羽翼嗡嗡作响。 袁军其实也没有想到曹军居然敢出营寨与他们打,还以为是攻打营寨,倒是失算了,用车辆来打头阵,被箭雨击退。 马延怒吼着继续下达冲击的指令,可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下袁军灰头土脸地裹足不前,死伤惨重。 “冲阵,破了那些土山箭楼!” 后方的袁尚见此情形,让其余部将自左右两翼向着曹军左右两翼的土山箭楼方向冲杀过去。 但李典早就在前排布置了刀盾手,双方迅速交战在一起,短兵相接。 这一下子直接从几千人的厮杀变成了上万人。 一声声的号角长鸣,擂鼓轰鸣作响,呐喊厮杀声,乒乒彭彭的兵器格斗声,刀枪入肉时人的闷哼长嘶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战场。 两边的弓箭都不断挥洒,士兵们前仆后继地发起冲锋,往往前面的人冲得太急刚刚倒下,后面的人就已经接踵而至。 半个时辰不到,作为最前面的袁曹士兵伤亡就已经多达数千人,无数尸体倒在了两军阵前,血流漂橹,残破的箭支、刀刃、铠甲,到处都是人的躯体肢干碎片,甚至连内脏都随处可见。 等到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忽然的一声号角长鸣出现在了袁军左侧,也是曹军右侧。东面的旷野上,远处的一片高矮起伏的陡坡丘陵后,骤然冒出三千曹军。 这些曹军在张辽的率领下,风驰电掣般向着袁军左翼发起了勐攻。一阵急如风疾似电的喊杀声,对面的敌人旗号紧接着就是一变,低沉凄凉的牛角号声犹如闷雷一般在草滩上滚过。 倏尔袁军两翼的骑兵向左右张开,中间方阵里黑盔黑甲的大帐兵在几面橙色旗帜的指引下,羁着马匹盖顶乌云般缓缓地压上。 旷野后的呐喊厮杀声勐地消沉下去;紧接着就迸发出一阵更勐烈的喊杀声…… 过了约两刻钟,喊杀声逐渐平息下去。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旷野,还在前方厮杀的袁军纷纷开始往后撤退,扔下还在与曹军缠斗的同伴以及地上的战友尸体,如潮水般向着后方退离。 李典立即下令追击,接应张辽。 双方再次交战后,袁军便撤到了四五里之外。 袁尚显然没有想到曹军在人数少的情况下,还敢在野外布置伏兵。 张辽忽然袭击了他的左翼,冲垮了左翼的军阵,斩杀了将领,造成小面积溃散的军队,差点被溃军倒卷。 这种情况下袁尚一边命令前军暂缓攻势,一边令人去解围,勉强击退了张辽之后,便开始撤退。 又过了约两刻钟的时间,曹军也终于敲打着金钲后撤,旷野上密密麻麻无数的尸体,各类武器、旗帜、盾牌、衣物散乱堆砌,血液浸染了整个旷野。 李典派人接应了张辽,张辽浑身血污地回来,他身上的衣物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因为要近距离突袭,将军用的大札甲不能穿,只是穿了保护上半身的小札甲,导致他还是受了点轻伤。 不过这点伤势倒是无碍,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到了下午晡时末刻,距离天黑也只有一个时辰了,便对李典说道:“先小心布置,袁绍大军还在后面,可能会夜袭,也可能会临时安营明日再攻,小心些无大错。” “我知道。” 李典沉声道:“将军先回营休息,我即刻安排轮值。” “好。” 张辽点点头,这一战最辛苦的就是他以及阵前左右两翼的前军将士。 这种大规模战争只要不是那种拼杀到最后一兵一卒,那么很大程度上只有最前排那一列会近身交战,后面的士兵即便有伤亡,也往往是箭失所致。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正常情况下只要两边没有出现什么大型崩溃的局势,往往要厮杀很久才能分出胜负,打一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今天他提前做了安排,自己亲自领人往东去埋伏,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袭击,敌人即便是察觉了,短时间内也难以防御得住,因此还是艰难地将袁尚击退。 不过这还只能算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规模作战还在后面。二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张辽先回去休整,让李典停留原地防御。 日入三刻的时候,远方的大地上再次出现无边无沿的黑边,整个曹军顿时都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这次的黑边,是真的无边无际。 之前袁尚军是三万,不可能全部铺开,最前面一排顶多数千人,看上去左右可能也就两三里,好歹能瞧着没那么可怕。 而现在则仿佛一眼看不到头,往东看,延伸至地平线外。往西看,同样延伸至地平线外。 原本于各阵地处于休整状态的曹军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几乎全都本能地站起来开始重新排列队伍,悠扬连绵的号角声传遍了整个旷野。 一辆巨大的马车由十多匹马拉着缓缓出现在了战场上,这辆马车的配置绝对会让所有人都只会升起两个字——豪华。 马车有八个车轮,光下方的车板就达二十多个平方米的面积,上面用精致的楠木打造了个巨大的车厢。 它就像是一栋移动的小房子,里面不仅能够睡觉,甚至衣食住行都在车厢里完成。 袁绍此时脸色就很苍白地躺在马车的车厢内。 以前他出行会骑马。 那时他的身体还很好,即便是骑在马上,再颠簸的道路也无所畏惧。 但如今自从去年那场大病之后,身体日益消瘦,有的时候偶尔咳嗽甚至还能咳出血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袁本初,自己的生命可能活不长了。 所以在死之前。 袁绍只有一个愿望——消灭曹操,占据整个北方。 至少也要在他死之前,为自己的儿子打下一片江山基业,为将来他们袁氏夺取大汉江山,奠定基础! 马车内香气四溢,各类毛茸茸的毯子和被褥铺在车厢里,外面也没有什么风,在这种炎炎夏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是沉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公,前面就是曹营了。” 如今重新被重用的沮授在旁边的马车车厢窗口轻轻呼唤了一声。 “扶我出去看看。” 袁绍说了声。 马车内有几名随时伺候的奴仆,立即扶着袁绍出去。 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 袁绍被搀扶到了车厢前的车舆上站着,远远眺望。 官渡之战后短短五年时间,他的头发就已经花白,整张脸肉眼可见地满是皱褶和老人斑。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袁绍今年不过五十五,但仿佛苍老了十岁,像是六十五的老人一样。 历史上他本该三年前就死了。 可又多活了三年。 那点精气神也早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 他眯起眼睛远眺南方,从瓦亭一带过来有三四十里,巍峨大军缓缓前行,午后抵达,袁尚前军大战之后就撤去,他在后方压阵。 现在袁尚败退之后,袁绍就过来看看曹军的形势。 “明公,曹营的人把西面的大部分士兵都转移至了东营和主营,现在他们的人有一半在营外列阵,另外一半则守在营中。” 沮授向袁绍报告着刚刚获得的情报。 袁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若我让人截断濮水水流,等水流流去后就攻打曹军左营,从左右同时夹击他们主营和右营会怎么样?” “自然是大败。” 沮授回答道:“但大水过后土质变松软,马匹不能过,车轮也不能过。即便是人用两脚过去,行进速度也会极为缓慢,曹军只要排少数人扼守营寨的土山箭楼,我们就很难杀进去。” “那我蓄了一个多月的水,淹没了曹营的用处何在?” 袁绍皱起眉头。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历史上曹操水淹下邳、水淹邺城,都不是靠洪水把敌人淹没,而是要取得一定的战略意义。 水淹下邳的时候是让吕布军军心涣散,将敌人从内部瓦解。 水淹邺城是为了防止城内外的军队联合,同时也是为了断掉邺城的粮草,逼守城的审配出城投降。 而现在田丰的水淹曹营显然没有达到这两种战略目的。 曹营的布置错落有序,有些被水淹了有些没有,粮草的话也还算充足,后方粮道也并未被断。 毕竟袁绍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再去断曹操的粮道,导致曹军还有余力与他继续对峙。 所以显然这次水淹曹营好像没什么效果。 然而一旁田丰却沉声道:“水淹了曹营,明公不就已经胜利了一半了吗?” “这是何解?” 袁绍问。 田丰指着南面曹营说道:“曹军把大量的士兵都转移至右营,右营原本只驻扎了一两万人,现在已有三四万,营内必然拥挤,一旦明公大举进攻,更容易混乱。” “你的意思是,趁夜袭营?” 袁绍的眉头依旧紧锁,袭营归袭营,可问题是夜战袭营就不可能派大股部队,那跟强攻没什么区别了。 而小股部队袭营的话,又怕难以撼动曹军,发挥不了他们人多的优势。 “不错,敌人肯定也会防备,但他们现在的人太拥挤了,即便是再防备,我们白日夜晚轮番袭击,他们总会有混乱的时候。” 田丰点点头:“一旦曹军出现纰漏,我们便能够立即找到破绽冲杀进去,则曹军溃败,我军必然大胜。” “说得是好听。” 另外一边的郭图冷笑道:“曹军在营寨内外的土山箭楼无数,人家会给我们夜袭的机会吗?” 田丰说道:“可以用火攻之,我们要做的就是疲敌和制造混乱。夜晚时我们可以派大量的冲车、巢车、木幔,上有干柴,铺洒鱼膏油脂,即便只烧掉曹营几座营盘,让他们乱起来就行,最好发生营啸。” “元皓兄所言有理,明公,原本只能住一两万人的曹军右营现在却住了三四万,人数拥挤,一旦风吹草动,确实可能会引发动乱,引动营啸的话,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沮授也同意田丰的提议。 袁绍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嗯,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先退后安营,明日再继续进攻曹军。” “唯!” 众谋士拱手应是。 他们不仅仅是谋士,还是监军,能够独领人马。 因此众人立即就去各营安排事务。 很快袁军如潮水般退去,于曹营七八里外先安营扎寨。 所有人都知道,明天战争就会真正到来! 第三十三章 匡城之战(3) 夜幕即将降临,曹军数万人马渐渐退入了营寨内。 营寨确实已经变得十分拥挤,但左营被洪水淹没,右营成为敌人主要进攻的方向,他们也不得不把兵马集中到了右营。 此时曹军主营之内,夏侯惇和郭嘉董昭毛玠等人商议,要不要今夜突袭袁营营寨的事情。 “袁军来袭,临时安营扎寨,防御设施肯定不多,或许可以奇袭。” 郭嘉提出了这个妙想。 夏侯惇这个时候反倒开始迟疑起来,说道:“司空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我们出去,如果遭遇袁军伏击怎么办?” 郭嘉解释道:“战争在变化,时局和战局也在发生变化,一味地防守并不是一件好事,那样只会让我们不断遭受袭击,有的时候发动一两次进攻,反而比防守更有用处。” “嗯。” 董昭也微微点头道:“以攻为守确实不失为一条路子,若袁军已经结寨,攻打进去或许有些难度,但现在他们才刚刚准备大举进攻,立足未稳,可以尝试。” 夏侯惇想了想就说道:“那我亲自领军去?” “不可。” 毛玠制止道:“司空不在,将军为一军主帅岂能轻动?可令张辽领军冲击袁营,曹纯率领虎豹骑为之策应。” 官渡之战后,曹操就开始着手打造属于自己的精锐骑兵。 他以当年奇袭乌巢的那一批精锐骑兵为底子,再加上钟繇帮忙从关中运送了一批战马回来,组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骑兵。 这支军队目前有一千人跟着曹操去了洛阳,剩余四千人由曹纯统领,号曰:“虎豹骑”,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听到几名谋士的建议,夏侯惇从善如流,说道:“那行,我就让张辽和曹纯去一趟。” “或许我们还可以劫粮道?” 董昭又提出建议:“袁军将营寨搬迁至了我们营寨数里外,他们的粮道肯定会被拉长,若是劫粮的话,或许会有效果。” 郭嘉摇摇头道:“这个就不好说,袁军兵马比较多于我们,有了上次官渡之后,袁绍对粮草谨慎了许多,司空几次想要劫粮,都被他化解,恐怕没那么容易。” 董昭说道:“之前是他们屯兵于瓦亭,白马距离瓦亭迟尺之遥,想运输粮草也简单。但如今他们迁移这么长距离过来,运送至前线会不会冗长?” 从去年到今年,袁绍发动的进攻屡次被曹操击退,双方都想围绕着粮道、外围斥候布置,想要占据战争的主动权。 但袁军吃了一点小亏,就退至了三十多里外的瓦亭、燕县、韦乡一带,粮草也放置在白马。 白马到瓦亭距离很近,劫粮肯定不容易。 现在他们到匡城,拉长了战线,那么对于曹军来说,或许就有机可乘。 毛玠说道:“即便是要劫粮,也不能是今日,袁军刚来,物资必然充沛,短时间内后方也不会运送粮草。” “这倒也是” 董昭想了想,就没有再说什么。 “报!”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 “进来。” 夏侯惇喊了一声。 士兵进到帐内,单膝下跪道:“将军,左营水流开始下降了,现在已经露出了土地。” “不好,他们肯定要进攻左营了!” 夏侯惇当时就跳了起来,脸色极为凝重地沉声说道:“一旦左营被破,他们就可以从两路同时包夹过来,我军就危在旦夕了。” 曹军营寨沿线铺开,主要以左营、中营、右营为主,其余也有后营,但都在这三营后方。 特别是现在左营被淹没后,曹军的后方粮道就基本是从平丘县城先拉到前线的中营和右营,再通过大片营寨之间相连的内部网络输送到左营去。 这也意味着连绵数公里的营盘,就像是一个蜂巢一样,是相通的。 一旦被袁军打穿了左营,那么他们完全可以从曹军的左翼对中营和右营展开内部进攻,这对于曹军来说,威胁极大。 “不用管” 郭嘉沉吟片刻,苦笑着摇摇头道:“左营只需要派大量岗哨和斥候查探就行,我估计他们不会把左营当作进攻重点。” 夏侯惇不解道:“这是为何?” 郭嘉说道:“左营被水淹没了一个月,土地早就松软,人马俱难以走在其间,我怕这只是袁绍的一个幌子,可能会派小股人进攻左营,主要进攻方向还是中营和右营。” “可左营防备力量如此稀少的情况下,即便是他们只派一两万人进攻,也难以防住啊。” 毛玠有些担忧道:“一旦左营有失,我们就身陷令圄了。” “唔” 毛玠的担忧让郭嘉也陷入了沉思。 这其实依旧是双方谋士之间的较量,以及心理上的博弈。 郭嘉认为袁军可能依旧会把主要进攻方向放在右营,所以还是以守住右营为主。 但万一沮授田丰他们就猜中了郭嘉的心理,来个反其道而行之,趁夜大举进攻左营,他们就会很被动。 即便土地难行,可也不需要太多人,一两万足够。 沮授曾经说过袁军个人素质不如曹军,所以八万对五万,应该属于均势。 可问题是这种均势要看在谁手里指挥。 同样是十万大军,韩信来指挥跟刘邦来指挥就有巨大差别。 虽然曹操肯定比不上人家兵仙韩信,可袁绍也没法跟刘邦来比,所以中间的差距是一样大。 之前曹操亲自指挥,对战袁绍亲自指挥,八万对五万的人数差距就能通过优秀的战术打法和精湛的士兵个人素质来缩短。 可现在曹操不在,失去了主心骨,左营又被淹没,曹军军心和士气也受损,战斗力就会严重下滑。 此时双方巨大的人数差异就体现了出来。 人家毕竟比你多出三万大军。 因此这种情况下,一旦出现战术漏洞,就是致命的。 偏偏曹操把荀攸带走了。 曹营当中的谋士相互合作紧密,配合得非常好。 其中郭嘉负责敌人心理,荀攸程昱负责战术打法,荀或董昭毛玠负责战略规划。 大家互相串联,互相沟通,最终能帮曹操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法。 现在程昱不在,荀攸也不在。 郭嘉除了能分析一下敌人心理,就提不出一个更好的应对战术。 哪怕他后来也曾经提出过奇袭辽东的战术,但那次除了准确把握到了刘表的心理以外,实际所谓兵贵神速的战术差点没把曹操给坑死。 董昭毛玠的战略谋划也不亚于荀或,但眼下需要的不是战略谋划,而是拿出一个实实切切的战术方案出来。 所以三人都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夏侯惇说道:“那就在左营再派三千人过去吧。现在左营已经俱为泥地,敌人即便大举进攻,也未必能立即攻破。” 三人对视一眼,便点点头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当下夏侯惇就调兵遣将,派三千人入驻左营,之前左营也留了五千人马,这样就还剩下八千人。虽然还是有不少空营,但只需要守住外围营地就足矣。 另外他又给张辽和曹纯下达了命令,命令他们点齐兵马,趁着袁军立足未稳之时,发动试探性夜袭,如果不能成功,就立即撤回来。 张辽曹纯接到命令之后,就立即展开了行动。点齐了数千人马,准备趁夜袭营。 然而夏侯惇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袁营内,袁绍的主帅营帐里,伴随着几声咳嗽,各种各样的命令同样在下达。 现在袁绍大多数时间都在休养身体,即便是开大会的时候,也都是给各营部将下达命令后就立即解散会议,其它时间,只是与沮授田丰郭图等人私下里商量事情。 自从郭图失势之后,袁绍就一直听从沮授和田丰的建议,他与曹军从去年对峙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各类准备也极为充沛。 因此等到计划商议完善,就直接下达命令让将士们去做。现在各部迅速接到了指令,将领们如潮水般退出营帐。 田丰走到最后面,他的年龄很大了,六十余岁,腿脚不是很好,头发胡子花白,拄着拐杖,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一步一步地走到营帐门口,准备回自己营中休息。 “元皓。” 袁绍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大袍,盘膝坐在一件毛毯上,正捂着嘴咳嗽,等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非常苍白,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听到他的呼唤,田丰也咳嗽了两声,颤颤巍巍地扭过身躯,拱手道:“明公。” “元皓坐下吧,陪我聊聊。” “唯。” 田丰就坐在了旁边席上。 袁绍感叹地说道:“我以前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多有怪罪于元皓,元皓能够不计前嫌,依旧愿意为吾效命,让吾深感愧疚啊。” 田丰苦笑着摇摇头:“既然侍奉明公,自当忠义守节,这本就是老朽分内之事。” “唉” 袁绍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次是击败曹操最后的机会,我自知天命将至,却也绝不能就此倒下。然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自感时日无多,心中难安啊。” 田丰劝慰道:“明公还请振作,只是小恙并不是大患,只要能够扫平曹操,明公的心病好转,身体自然也就痊愈了。” “希望如此吧。” 袁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我欲立显思为嗣,你看如何?” “正该如此。” 田丰连忙说道:“自古立嗣多立嫡长,再不济也该立贤明,公子谭本为嫡长子,又贤明有加,有明公之风,岂能立幼而不立贤长乎?” “嗯。” 袁绍说道:“我已经写下了遗诏,就交予元皓,若我有不测,显思就拜托给公与和元皓了。” 说着他拿出了一封竹简。 历史上他其实就已经把位置交给了袁谭,而且还留下了遗诏,立袁谭为嗣。 是后来审配和逢纪私下改了遗诏,这才让袁尚继位。 否则的话曹操从公元202年一直到公元207年,花了5年时间才平定冀州,若无二袁相争,这个时间至少要延长3到5年。 田丰上前接过这份诏书,揣在了怀里,拱手说道:“敬遵明公令!” “嗯,你去休息吧。” 袁绍摆摆手,双眼已经是非常疲倦,闭上后就轻轻倚靠在了木塌上,仿佛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 田丰便缓缓走出了营帐,左右看了看袁绍门口的亲卫,便自顾自离去。 过了片刻,袁军一下子仿佛变得热闹了起来。 大量的兵马从各营开始往外走去,跟曹军想夜袭一样,今夜袁军同样想要夜袭。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来来往往的兵马穿梭,无数的火把点亮了整个夜空。 正是夏日,夜空碧蓝如洗,明亮皎洁的月光照射在大地上,将方圆数公里的土地都照得明亮。 其实曹军想要夜袭,只是想骚扰疲敌而已,夏侯惇也让张辽和曹纯就去试试,不行就立即撤回来,只要骚扰到袁军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就行。 毕竟像这样的夜晚本身也不适合夜袭。 而袁军就不是夜袭了,而是正大光明地选择了突袭曹营,他们带了很多马车,车上有干草、柴火以及油脂。 田丰的策略本身就是想趁着曹军右营拥挤了大量兵马的情况下,发动突袭制造混乱。 所以几乎都没怎么掩饰,就是想看能不能把火烧起来,引起曹军的紧张。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互相袭击的兵马居然半途相遇。 两边都没有打火把。 但月光太明亮了,隔着几里就看到了对方。 曹军顿时开始往后撤退,袁军见机不可失,马上展开追击。 双方一前一后迅速靠近。 很快各种喊杀声、奔跑声、马蹄声络绎不绝。 张辽反应很快,亲率卫队断后,用步兵弓泼洒了一阵箭雨,曹纯则下令骑兵用马弓掩护步卒后撤。 两边箭雨交锋,短暂击退袁军之后,就撤回了右营营寨里。 原本安静的曹军右营顿时呜呜号角长鸣,袁军的忽然袭击确实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很多士兵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站在应有的位置防御,临时匆匆拿上武器就奔出了营门。 冬冬擂鼓作响,袁军就对曹营外围的营寨立即展开了第一次进攻,以盾牌顶着箭雨,点燃了冲车上的干草,向着曹军营寨就这么冲去。 大量曹军拥挤在右营,临时指挥出现了问题,导致袁军的攻势居然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太大进攻压力。 很快外围的张郃营寨就烧了起来。 过了不到两刻钟,中营的夏侯惇也得到了消息,立即毫不犹豫地亲自领军前去支援。 整个曹军外围都是一片混乱。 虽然他们也考虑过袁绍会不会夜袭的问题,只是没想到袁军来得这么快,自己军队又过于臃肿,导致应对不及时。 唯一的好消息是虽然曹军的指挥比较混乱,可袁军的进攻也比较混乱。 在仅仅第一波焚烧了张郃军营寨之后,他们就被其它各营寨阻拦,然后大量的弓箭、床弩、投石车发力,迅速击溃了一部分来犯的袁军。 夜晚中双方指挥都不便,导致敌我双方打起来都有很大问题。 比如袁军这次派了四万人过来,而最前面交战的则只有几千人,另外两万多人则分开一路往南袭击别的营寨。 虽然确实给曹军右翼外围的其它营寨造成了混乱,可由于往南过去,连绵数里,又连番遭遇曹军的阻击,导致后方曹军慢慢恢复了秩序,开始有序地出营寨守卫。 因此这个时候在曹营右翼的北面、东北面、东面,都在发生着袁曹二军的纠缠。整个旷野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互相攻伐的敌我士兵。 战事陷入焦灼,看着是打得挺热闹,大火也在迅速蔓延。 但实际上袁军的基层士兵到中层将领,素质都不如曹军,所以这次突袭其实没有达到田丰想混乱曹军的目的,等到曹军恢复过来,击退袁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双方依旧缠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人定三刻的时候,远在数公里外的曹营北面,正有两万余人马,正在悄然靠近。 第三十四章 袁绍的癫狂 这是奉命突袭曹军左营的袁军。 他们人人都穿着马靴,然后外面套着草鞋,一深一浅地走在泥地里,缓缓向前行去。 泥地就跟雪地一样,容易打滑,但草鞋就不会这样。 夜空中一弯弦月被掩在乌云后,清凉的月光从云层边透出来,照亮一小块青白色的天穹,连乌沉沉的云团边际也染上一抹白霜。 大地上却是一团昏暗,除却曹军左营外围几处营盘门口的那蓬火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朦胧阴影。 曹营外围布置了很多岗哨,但却被数倍于他们的袁军斥候给一一消灭。 不管是明哨还是暗哨,都没来得及发出警示。 在做西面的一处营盘外,三百多人悄无声息就掩到曹军的营盘的侧门处,因为没有命令,都不敢妄动,全隐伏在草丛树影之间,远远地窥视。 领头的袁军将领蒋义渠,抵近了观察,就见寨墙上只有三两簇火把光亮,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哨兵。 周围几乎已经没有曹军巡逻,因为全都是泥地,走几步鞋子上就堆积了厚厚一层泥巴,所以基本上即便是有岗哨,也都只是蹲在寨墙上或者箭楼里,连营内土山上都没几个人。 蒋义渠把墙头上的光景略一打量,心头正在盘算计较,身边的一个副将已经小声建议:“将军,曹军防守不密,他们肯定没料到咱们会杀回来一一我们不如让兵士散开搭人梯翻寨墙,夺了寨门就” “让所有弓手上前,从两边围了寨门,各队散到两边埋伏让出道路。” 蒋义渠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抿着嘴唇眯缝着眼睛,望着几十步外安静的营盘只是沉吟,然后倏地说道:“都听我的号令动手!所有人预备战斗!” 又指了左右副将交代,“动手时要狠,要快,要不计代价!” 这命令下得没头没脑,出主意的副将一愣,正要说话,旁边同僚突然道:“小声,寨门开了!” 转头看时,只听吱吱嘎嘎一阵轻微的门轴摩擦声,曹军营盘的侧门已经开了。 那副将盯着黑压压一大队从营盘里涌出来的敌军,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咕都咽口唾沫,转身一猫腰就去招呼自己的兵。 曹营右侧突然遭遇突袭,连夏侯惇作为主将都已经前去支援,左营留守的人马不多,但也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力量,怕袁军突袭主营,所以主营那边下了命令,让调集三千人到靠近主营的营盘里去。 营盘错落分布,现在左营已经空虚,他们自然不是把兵力放在了内部营盘,而是放在了外围营盘,此时临时调动三千人马,往左营的右侧靠拢,虽然还是在左营,却也有一定距离。 最重要的是营盘内部是相连的,可曹军为了引水挖了大量的沟渠,导致即便是内部过去,也是殊为不便。有些铺设了木板,有些木板被冲走了,而且还得不断开关营门,所以干脆是打算从西面营门出来,然后往北从营前向东面转移。 看到这一幕,蒋义渠大喜,轻声说道:“果然如军师所料的一样,曹军的右营被袭击,左营的人肯定会调动一些靠近往中军方向,现在他们的左营外围又空虚了几分。” “将军,现在是杀入营内的好机会啊。” 有个副将看着,低声说道:“他们现在各营都分了几十百来人往南面去了,肯定是想从前营绕过去,等他们走后,我们直接发动进攻。” 然而蒋义渠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用,直接进攻,招呼后方士兵们过来,我们先抢占那处营盘。” 说着他指了指正位于他们正前方的那座营地,离他们不足二百米。 恰好此时那营地里出来的士兵踩着黄泥地,非常艰难地向着北面集合,他们其实不是去支援右营的,只是从左营的西面调到左营的东面,这样如果主营那边遭到袭击,他们就可以就近支援。 但袁军靠着草鞋穿越了长达多公里的黄泥沼泽区,忽然杀到了近前是连郭嘉董昭毛玠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谁又能知道,水淹曹营的一个月前,田丰就已经命令士兵们准备草鞋了。 蒋义渠一边令人去调动后方军队靠近,自己则带着几十个卫军隐在路边一丛茂盛的蓬蒿后面,几乎是面对面地仔细观察敌人的行动。 这里离曹军不过几十步,曹军转瞬既到,他屏息静气眼瞅着敌人过去三四十排,便看见队列里过来一杆卷了旗帜的军旗,目光在左近一扫,立刻就找到了一个穿铠甲戴皮盔的将领。 说是将领不过估计也就是个曲军侯甚至屯长之类的中下级军官。 但本身现在曹军左营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地,留守的人不多,这种人现在已经算是这些人当中的高级军官。 就他了! 蒋义渠一挺腰便冲出去,身体还没站直,手中的钢刀已经抡起来,从身侧到身前划了大半个圆圈,带着呜呜风声自奔那军官头顶. 带队的将领满腹心思都放在右营那边的情况上,根本就没想到过会在自己的营盘门口遭遇到埋伏,眼角陡然瞥见一团黑影兀地从路边冒出来,再想躲闪时哪里还来得及,便觉得脑门一痛呼吸一窒,瞬息间就再没了知觉。 前后的曹军生怕猜着泥地不小心滑倒,都聚精会神只顾留心脚下,待听见“噗”一声闷响再去看时,顿时让他们大骇。 就看到自家长官的脑袋飞上了天,颈部血喷得有丈高,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再转眼就瞧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袁军将领攥着一柄大刀站在队列里,一时都是摇唇结舌目瞪口呆,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杀!” 随着这声春雷般炸响的叱吒,周围曹军就听前后远近嘣嘣嘣嘣便是一连串又密又急的弓弦弩臂颤动声,几十枝箭弩噼头盖脸砸过来。紧接着道路两旁的树影下草丛中沟壑里蹿出无数的袁军,嘴里呼喝呐喊着掩杀过来,箭射刀噼枪戳,眨眼间曹军就倒了一地。 曹军懵懂中被兜头砍倒几十个,才想起来结阵抵抗,几个小军官拼命喊叫让队伍集中,可到处都是敌人,哪里会给他们留下机会? 偏偏这时候他们的主将已经送了性命,混乱中军旗也被对方抢走,黑暗中又不知道袁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都只听到前后都是喊杀声,左右都是刀光枪影,也不知道是谁绝望地惨嚎一声,顿时就炸了营。 一时间百十步长短的道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斥骂声、招呼声、惨叫声、兵刃相交时的铁器激荡声,穿黑色军服的曹军沿路倒得到处都是,布皮帽子在地上乱滚. “呜呜呜呜!” 号角声开始长鸣,一下子上万袁军就开始发动起进攻,但进攻起来却非常的凌乱。 左营西面和西北面原本都是一片汪洋,后来袁军在上游截断了用于放水的水渠,过了几个时辰大部分水都被曹军的引水渠放走了。 此刻土地还是湿润润的,踩在上面极容易打滑,穿着草鞋还好点,一旦跑起来就算是穿了草鞋也有摔倒的。 不过这点凌乱各级将领还勉强能够维持,很快铺天盖地的袁军就杀到了曹营边上。 蒋义渠已经冲进了曹军一座营盘内,营里其实也没剩下多少人,刚刚大家还在往外出去,营门没来得及关,被他带着三百人杀了进去。 一阵冲杀之后,他们就抢夺了寨门,然后通过各营盘之间内部的其它营门又开始往深处冲,曹营的防御设施还是很齐全,不止有土山、碉楼、墙寨,甚至还有校场和大量空地缓冲区。 可此时校场和空地都被水淹没,里面横七竖八被挖了不知道多少条引水渠。袁军几乎是挖了两条河道来灌曹营,曹营也几乎是挖了上百条水渠来引水。 所以袁军冲进来之后,居然意外地因为这些水渠而被阻拦了进攻道路。 但寨内的曹军人数还是太少,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因此在袁军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厮杀从夜半初时持续到了平旦三刻,左营的曹军几乎大多都退入到了主营。 期间甚至还有曹军将领想要反攻回来,但被蒋义渠击退。一直到平旦末刻,接近天亮的时候,袁军终于是占据了整个曹营的左边营寨。 而此时的右面营寨的战斗依旧在持续,火光冲天,各类箭失、冲车、巢车、投石车甚至云梯都推了过来。 袁绍几乎就是在离曹营不远的地方简单扎上了帐篷,根本就没有想过对峙。 除了进攻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 他的时日无多,从去年六月份备战,耗到今年六月份,也已经耗了一年时间,他等不起了。 不趁着曹操不在的时候把曹营攻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色刚刚微亮。 袁绍就亲自带着最后的两万人马抵达了前线。 在他的命令下,身边只留下五千人保护,其余人再次压境过去,务必要在今日彻底歼灭曹军。 此时曹军面临着六万大军从两面同时夹攻,新加入的一万五千人忽然开始勐攻曹军主营,导致本来就混乱的局面更加乱作一团。 这样的大规模军团作战是很吃临时指挥的。 袁绍没有指挥,他的身体太差了只能在后方观望,前线基本是靠将领们临时发挥来做决定。 只是袁军虽然没有指挥,曹军也没有啊。 曹操人不在这里,夏侯惇的指挥才能远不如曹操,导致双方的战斗其实很没有章法,往往都是靠一通混战。 而混战是袁军擅长的,因为他们人多。 很快到日出三刻的时候,天色大亮,太阳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橙色圆盘出现在了东方。 此刻在濮水以西,正有千余轻骑,飞速向着濮水方向疾驰。 曹操骑在马背上,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在瓦解了关中联军之后,他就立即率领于禁军飞一般向着前线赶,昨日夜幕之前,他们总算是抵达了酸枣。 临近前线,怕士兵们得不到休息,匆匆参战,所以曹操让于禁领兵先休整一夜。 而他本人则是仅仅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带着一千轻骑,飞速赶往匡城,想要尽快回到营中指挥战局。 但当他靠近匡城的时候,看到的是方圆数十里一片泽国,濮水西南岸被人掘出了一条宽七八丈的巨大河槽,此刻河槽又被重新填埋,左右还有数千名袁军士兵。 “曹军!” 这些袁军其实是用于堵塞河道的辅兵,此刻见到河对岸忽然出现的曹军,都是吓了一跳,为首的将领呼喝一声,纷纷扭头就跑了。 曹操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沉,便抬起右手握拳,向着濮水上游的方向挥掌。 濮水是黄河的支流,它是先往东南方向流淌,然后再往东北方向偏移,而匡城的位置就是在东北方濮水,所以往濮水上游去,实际是往西南方向前行,过河之后,就能绕到匡城的西南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当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南面过河的桥梁此时已经被袁军占据,这让他感觉到非常不妙,便立足于桥北岸,静静地等待着后方于禁军的到来。 对岸的袁军也没有毁桥,双方就这样保持着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午时,于禁的大军总算是抵达,而这个时候,河对岸却也蜂拥而至大批袁军。 上万袁军开始云集。 一辆巨型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河对岸,与曹操隔着数十丈的河面相望。 马车门帘掀开,袁绍艰难地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来。 他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了一抹血色,看着河对岸骑在马背上的曹操,眼神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本初,好久不见!” 曹操平视着对岸的袁绍,脸色再黑,也是率先出声道:“听闻最近身体有恙,不知起居如何?” “咳咳咳。” 袁绍出了马车后,被风一吹,就感觉有些寒冷,缩了缩身子,勉强支撑着体魄回应道:“劳孟德挂念,起居尚可。” 曹操指着远处河渠说道:“本初兄是掘河淹了我营寨吧。” “是啊。” 袁绍双手撑着拐杖,微笑着说道:“昨夜我还趁机攻打了你的大营,现在你的左营已经被我攻下,中营和右营被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曹操轻轻向后方挥挥手,示意于禁继续往南绕路支援主寨,同时冷静道:“那就是没有被破了,我尚有数万大军,待我过河之后,就立即与本初兄讨教一番。” “呵呵。” 袁绍笑了笑,挥手道:“尔数万大军破灭之在一瞬之间,尽管来便是。” 曹操点点头:“既然如此,还请本初兄等我!” 说着就要勒马转身要走。 “报!” 就在此时,袁军中有斥候飞马来到阵前,单膝下跪道:“昨夜趁乱攻打曹营,曹军大败,被杀被俘者上万,残部退往平丘。” “哈哈哈哈哈!” 袁绍扬起头颅,发出了癫狂的笑声,整个脸上充满了兴奋与喜悦。 对岸的曹操脸色骤变,眼神中闪烁过一丝慌乱。 “哈哈哈哈哈。” 袁绍只觉得扬眉吐气,精神趋于亢奋,狂笑道:“孟德,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他用拐杖杵着马车,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赢了!我赢了!” 这几年来,官渡惨败。 仓亭惨败。 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这一刻。 仿佛一切的不甘与失败,都化作了飞灰。 他就这样笑着,癫狂地笑着。 仿佛整个天地间,都仿佛在回荡着他的笑声! 曹孟德啊曹孟德! 我可以输给你很多次。 但我。 只需要赢一次就足够了! 这场战斗,到头来,终究我才是胜者。 哈哈哈哈哈! 噗嗤! 袁绍苍白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抹潮红。 嘴角,竟是溢出血来。 第三十五章 面目全非的历史 人在过于兴奋、悲伤、激动、愤怒的情况下,往往会诱发很多身体疾病。 历史上袁绍就是激愤而死。 如今在经历官渡之战后,袁绍同样是激愤难安,沉晨的帮忙也就是帮他勉强吊了半口气而已。 要不是心里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去,也许他早就已经归西了。 但时至今日,这口气终于撒了出来。 匡城一战,袁军以水攻和夜袭,连番迅勐攻势,终于击溃了曹军。 杀死俘虏一万多人,其余失踪、走散者不计其数,只有剩下不到三万残部退往平丘。 喜悦瞬间涌上了袁绍的心头,嘴角溢出血来。 “明公。” 周围将领谋士们大惊,连忙上去搀扶,把袁绍送进了马车里。 远处曹操凝望着乱作一团的袁军,眼神中没有一丝喜悦,郭嘉说得没错,袁绍确实活不了多久。 但此战之后,他亦何尝不是损失惨重? 所以终究是谁都没赢罢了。 “走!” 曹操勒转马头。 身后两万大军,缓缓向着南方而去。 建安十年五月二十七日,袁绍大破曹操,本要趁胜追击,但因忽然发病而短暂休整了一日。 到翌日袁绍才缓缓苏醒,命令大军南下,包围平丘,誓要将曹操消灭。 而就在北方风起云涌的时候,南方同样暗流涌动。 荆州襄阳,自从六月以来,连绵的秋雨不绝,长江中下游地区就出现了洪水,汉江和长江水位暴涨,颇有点淹没整个世界的意思。 不过对于荆州人来说,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为长江每年的五月到十月,就是汹涌澎湃的汛期。 历史上建安二十四年的那场襄樊之战,以及后世98年的那场大洪灾,就是汛期造成。 只是平时的汛期没那么夸张,襄樊之战以及98年洪灾,属于百年一遇。 所以荆州百姓也早早地做好了防备雨季的工作。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的这次汛期虽然不如襄樊之战以及98年洪灾,但也算是十年一遇,汉江和长江比往年水位都要高不少。 甚至地势较高的襄阳城都积了一层浅浅的积水,将城内一些地势比较低的地方淹没。 百姓们不得不在官府的组织下,修建水渠,将因水位暴涨而浸入襄阳城区的护城河河水开始往东面的汉江里引,相当于从护城河边再挖一条泄水渠出来才勉强泄洪。 至于把护城河堵上一劳永逸,那着实为难刘表了。宽近百米的襄阳护城河,要想将整个河渠堵住的话,工程量实在太大,实在折腾不起百姓。 襄阳的天气阴沉沉的,明明还是白日却像是傍晚太阳已经落山。瓢泼大雨打在楚王府邸的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剧烈的狂风作响,庭院内的大树被风吹雨打,树叶落了一地。院内积攒了厚厚一层水,汇聚成了河流。 成奇站在外厅门口,背着手脸色焦急地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风雨中有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进入到了外庭,穿过影壁和庭院,到了外厅下。 “先生。” 成奇连忙迎了上去,帮那人脱解蓑衣。 斗笠摘下来,露出贾诩那张苍老的脸,看向成奇道:“大王忽然召唤,是有何事?” “北边和东边来了消息。” 成奇指了指里面:“大王的脸色看不出好坏,也许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多谢从事,我知道了。” 贾诩点点头,将蓑衣和斗笠挂在外厅廊下,身上的长袍下摆还滴着水珠,跟着成奇往里面去。 外厅有回廊连接着中厅,从廊下听着风雨声一路到中厅外。 贾诩在门口换上了木屐,进入厅内看到座位上正穿着一声天子袍服的刘表,眉头微微上挑,然后恢复平常,走进去拱手说道:“大王。” “文和来了。” 刘表比贾诩大了五岁,见到贾诩过来,笑眯眯地招招手道:“坐吧。” “多谢大王。” 贾诩就坐在了刘表的右手下方。 刘表笑问道:“文和最近这几日在家中做些什么,却是有些日子没出门了。” 贾诩苦笑道:“我久居西凉,没想到荆州如此潮湿,一到这样的下雨天气,双腿就隐隐有些作痛,这几日也是苦不堪言啊。” “还有此事?” 刘表想了想道:“莫不是风邪入体,患了痹病?城中有几个名医,擅长针灸,到时我让他们给文和看看。” “多谢大王。” 贾诩再次拜谢,然后说道:“不知大王今日唤卑过来,是有何事?” 刘表沉吟道:“一件好事,一件坏事。袁绍前几日打败了曹操,但他自己也病倒了,现在袁曹依旧僵持在平丘,听说这几年袁绍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次呕血昏厥,怕是活不了多久。” 贾诩忙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袁绍击败曹操,曹操实力再次受损,则北方即便是袁绍病死,至少袁曹之间,十年之内分不出胜负,大王可安枕无忧矣。” 刘表问道:“先生觉得,最后是谁能得到北方呢?” 贾诩想了想道:“大抵还是曹操,袁绍虽然实力强大,可他的儿子却远不如他,且我听闻袁绍喜三子而不喜长子,若诸子相争,恐怕会有内斗。不过即便如此,曹操想击败袁绍的几个儿子,得到北方,也需要很久。等大王得到了整个南方的时候,也许袁曹还在相争呢。” “这样吗?” 刘表眼中略微有些失神,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贾诩不解道:“曹操遭受重创,袁绍又死了,这对大王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大王又为何叹息呢?” “我比袁绍还长八岁。” 刘表摇摇头道:“他时日无多,我又何尝不是?因而难免有些伤感。” “额” 贾诩苦笑道:“寿数乃是上天所定,《易经》虽云:人强胜天。乃是寿命有尽之时,我与大王同感啊。不过如今之天下,大王已得四分其一,若得益州江东,则南北二分天下也,北吞江山,亦是指日可待,还需要勉力振作才是。” “嗯。” 刘表点点头,沉声说道:“文和说的是,不过黄祖今日送了文书过来,连日暴雨,彭蠡泽风浪巨大,导致运送粮草的船只倾覆,柴桑等地的粮草不足,他想撤兵回江夏,文和怎么看?” 贾诩问道:“如今南昌等地已经被我们占据,不能从南昌运粮去吗?” 刘表就解释道:“想从荆南运粮到南昌,就必须先走水运,由襄阳送至长沙,再走陆路到醴陵,然后往南昌去。只是连日大雨,不管水路还是陆路,道路都很艰难。” “原来如此。” 贾诩点点头,他倒是知道从襄阳可以直接走水路去长沙,自汉水进入长江,再逆流而上到洞庭湖流域,然后顺着湘江南下就行。 只是从长沙再去南昌的话,就必须要走陆路了。 现在不止长江中下游地区暴雨,荆南的洞庭湖湘江流域同样处于特大暴雨阶段,往东去南昌的陆路也被洪水淹没,确实很难往豫章运送粮草。 刘表脸色很凝重地说道:“这场大雨确实让人意想不到,黄祖说退兵回江夏,但如今大江与彭蠡泽上风浪依旧巨大,万一退兵的时候船只沉了怎么办?若是走陆路,那么多船只岂不是就弃了可惜?” “确实令人窘迫啊,我对船只了解甚少,难以出计。” 贾诩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办法,因为这跟计谋没关系,完全是天灾。 人力又怎么能跟上天比呢? 任你智计百出,老天爷对着你的头顶下几个月雨,什么阴谋阳谋,全给你变成汪洋。 刘表想了想道:“沉晨在江夏,我派人去找他问问吧。” “嗯,沉晨聪慧,或许有办法。” 贾诩点点头。 球踢给正主,他想解决就解决,不想解决就说解决不了,全看人家心情就行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当下刘表就令人去江夏。 虽说沉晨辞官了,但毕竟有推举他为茂才的恩情在,因此他总归不会拒绝。 此时不仅襄阳正在下暴雨,江夏同样笼罩在烟雨之中。 甚至风雨远比襄阳还要大数倍。 因为当时云梦泽还没有消失,数千平方公里的面积宛如一片汪洋大海,从东南沿海吹来的风卷起滔天巨浪,像是能把人送到天上去。 即便是在后世,长江风浪大的时候连2200吨位的“东方之星”巨型游轮都能倾翻,更别说古代这种普通木船。 所以原本用于运粮的船只在遭遇风浪被打翻沉江之后,柴桑那边的数万黄祖军就有些尴尬了。 存粮不多,风雨太大,又不能打渔,连城都出不去,粮食过不来,就只能饿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走陆路回去。 虽然长江两岸水位上涨了不少,但东北面的大别山山区地势还是比较高,像蕲春县、西陵县等地就没有受自然灾害,只要渡过长江往北走,还是能安全回到江夏。 六月初四,江夏西陵郡,江夏郡丞府邸之中,日出初刻,沉晨刚刚从床上醒来,便闻听得屋外房檐下滴答水声绵绵密密。 披了锦袍出门看时,外面天低云暗到处都是一片黝黑,猎猎北风裹着蒙蒙夏雨,打得房顶地面刷刷响动,院中树叶婆娑,天地间像是弥漫在了雨雾里。 “这大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沉晨看到屋外庭中院落里已经涓涓溪流,雨水冲刷了泥土,染上了浑黄的颜色,顺着引水渠流出院外,汇入城中的大型排水渠,最后被送去了举水。 与后世动则几十上百平方公里的县城城市面积不同,古代的县城面积一般在1-2平方公里左右,能容纳的人口一般也在几千到几万之间,大部分百姓都居住在乡里,城市里的人口并不多。 城池小也有城池小的好处,那就是排水系统比较完善,雨水顺着屋檐落入院子里,再经过院子里的排水渠流入城里的排水渠,最后送到城外的河流或者护城河中,非常人性化。 只是在这倾盆大雨里,原本设计的普通排水渠已经不敢重负,几乎都快溢出来,整个院落像是浸泡在了水中,积水接近三寸,可以淹没人的脚掌,可见暴雨有多大。 好在汉朝有钱人家的庭院建筑风格比较独特,屋子离地面约一尺,由砖石与硬木砌成,房屋不会被水淹没。 沉晨赤着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盯着这大雨发呆,过了一会儿,干脆就双腿交叉,如老僧坐定一样坐在廊下,倚靠着木质房门。 眼睛闭着,耳朵聆听着那纯净的雨声,他感觉自己整个心灵像是被净化了一样,脑子都清晰了许多。 “阿晨,在想什么?” 另外一处院落,刘琦外面套着蓑衣,手里还撑着一把竹簦,踩着木屐穿过庭院来到了沉晨的院落外,看到他在发呆。 江夏郡的治所便在西陵县,不过黄祖这个江夏太守平日里基本都待在沙羡,现在领军在外打仗,人又跑到了柴桑,所以现在西陵基本是由刘琦控制。 平日里督运粮草的工作也是他在处理,今日他刚起床正准备去县衙,没想到路过侧院廊下看到沉晨在坐着。 沉晨说道:“我在想,黄将军此时窘迫,只能撤兵,楚王大概也只能这样选择,柴桑以西是九岭、连云、幕阜等连绵山岭,想从柴桑西北走回沙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选择渡江从江北到西陵来。” “是啊。” 刘琦点点头:“我们运粮也都是从沔水南下一路送到柴桑去,但大江下处风浪太大,现在彭蠡泽和云梦泽一样,宛若大海,暴风骤雨,船只随时可能会倾覆,这也太危险了。” 沉晨想了想说道:“这还只是其一,我今天就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孙权,发现黄将军要退兵,他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刘琦笑道:“这么大的雨天,即便是撤兵都极为危险,他总该不会趁雨日进攻吧。” “这可不好说。” 沉晨沉吟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是孙权,哪怕冒着暴雨,也要尝试一下。” “那阿晨你的意思是?” 刘琦问道:“父亲也不知道会让黄将军如何处之,黄将军还在柴桑未动身,难道我们要去接应吗?” 沉晨就说道:“先准备一大批蓑衣和斗笠,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嗯。” 刘琦就说道:“好,那我即刻去准备。” 说着就往县衙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沉晨眯起了眼睛。 其实从官渡之战后开始,历史就已经全然变得面目全非。 未来向什么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孙权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会失败。 也许。 这一战就可能是他翻盘的胜负手,自己也必须小心提防才行! 第三十六章 撤兵 柴桑县,濒临长江,是长江入彭蠡泽的入湖口,扼守住了荆州江夏入侵扬州豫章的通道。 历史上不管是黄祖进攻豫章,还是孙策孙权屡次进攻江夏,都离不开柴桑。 双方要么是围绕着柴桑县来进行战斗,要么是从柴桑县出发北上。 可以说这里是扬州与荆州之间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环,与江北的寻阳县一样,是一处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然而连日来的暴雨气候却是一件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暴雨不仅把长江水位抬高了很多,连地势颇高的柴桑县都灌进了江水,把北面城外码头,也就是后世九江市市区几乎全部淹没。 在汉代,九江市西面的赛胡、八里湖是跟长江连在一起的,这样加上九江市市区,形成了天然的港口。 同时柴桑城东面是庐山,西面是九岭山余脉,北面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和彭蠡泽,南面是连绵重叠的庐山和九岭山余脉的丘陵地区,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但正因为如此,也限制了柴桑往西、南两面的出行的道路。 如果从柴桑走陆路的话,就得连续翻越三条山脉才能回到江夏,或者往南绕道南昌、长沙才能回荆州,因此船只几乎成为了柴桑地区百姓出行的唯一交通工具。 可现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船只几乎无法出港口,即便是出了港口,也很难在彭蠡泽和长江上航行,一旦风浪再大些,就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在运送粮食的船只倾翻在长江,下一批粮食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之后,黄祖就不得不考虑退兵回江北寻阳的问题。 建安十年六月九日,正被风雨笼罩的柴桑县衙内,黄祖于厅中召集诸将议事。 厅内众人云集,其中高级军官张虎、陈生、苏飞、邓龙等将领俱在,加上一些主簿、长史、曹史等左吏,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余人。 黄祖坐在主位上,看着刚刚最新从寻阳那边发过来的公文,脸色比较凝重。 过了片刻,等众人都已经进入厅内,向他行礼落座之后,他才将公文扔在了桌桉上,轻声说道:“襄阳回信了。” 诸多将领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苏飞是江夏都督,是江夏郡的军事主官,官职仅次于黄祖,乃是二把手,听到此事,连忙问道:“府君,大王答应我们撤兵了吗?” “大王让长公子全权处理,长公子同意了我们撤兵的要求,派人过来询问我们打算如何规划撤兵的事宜。” 外面风雨依旧大作,黄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脸色很沉重地说道:“上月中旬我向大王请求撤兵回江夏,信使翻山越岭,来回走陆路走了一个月送信,还差点被山路泥石给埋了,看来从傅易山绕道回下雉,再回鄂县怕是行不通了。” “那就只能走水路过了大江去寻阳,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咱们大小船只上千艘还停留在柴桑,如果走陆路回去,船只被毁的话,那几乎再也没有进攻江东的能力了。” 苏飞思索着。 其实走陆路回江夏也不是不行,从柴桑往西是大片丘陵,虽然也是山区,但至少有道路,可以一路到瑞昌亭,也就是后世江西省瑞昌市。 只是过了瑞昌亭之后,就是连绵一百多公里的连云、幕阜山区。要过阳新县、兴国镇,才能到下雉。 而沿途这一路不仅道路难走,还是风雨天气,随时都会遇到泥石流。 最重要的是走陆路船只怎么办? 他们进攻豫章,大小船只数千艘,虽然也有一部分驻军在了寻阳、下雉以及鄂县等地,但柴桑的军队有三万多人,船只也有一千多艘,几乎是整个江夏水师一半的船舶数量。 一旦他们遗弃了这些船只,那么江夏水师的船只数量反而不如江东水师了,到时候再打水战,黄祖接近六万的水军,至少有三万得在岸上看着。 所以船只不能丢。 现在他们的粮草不足,需要撤回江夏的情况下,就得考虑把船只带走的问题。 黄祖看向主簿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还有六万多石。” 主簿答道:“尚可让大军食用二十天,若是削减一些分量,或者布置渔网在江中捕捞江鱼,可用月余用度。” 黄祖沉声道:“在座的诸位跟我在江夏多年,应该也清楚,大江一旦进入雨季,往往是连绵多日下雨,虽然从上月到如今,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一月,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再下一个月,到了月底再无粮食,军队就得饿着肚子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退回去,至少也得退至寻阳。” 苏飞说道:“但现在正是风浪大的时候,此时行船还是过于危险,我觉得应该先派人告知长公子,让他运输一些粮草放置在江北,等一些日子看看风雨小些,再渡江过去。” “嗯。” 黄祖点点头道:“我亦是这般作想,苏飞,我命你领一校人马先驻扎于九江亭,邓龙,你领一校人马驻扎于瑞昌亭,先将一部分辎重搬至船上,等过些日子,见风雨稍微小一些,再渡江回寻阳。” “唯!” 苏飞和邓龙各自领命。 刘表现在不缺粮食,襄阳府库存粮有数千万石,所以给黄祖的粮草没有缺过,六万大军加上辅兵每次都至少会配备三月以上的份额,差不多是五十万石的样子。 可架不住这场战斗旷日持久,对峙了一年有余,双方打得精疲力尽。趁着这场暴雨,黄祖也动了先回江夏休整,来日再战的念头。 反正柴桑、彭泽、寻阳一带的百姓都被他迁至江夏,如今存粮不多,确实是一个回去休息的机会。 让苏飞和邓龙去做准备之后,黄祖就让各部将领先回营中去。 他自己依旧坐在堂上看着那份公文。 长公子刘琦除了让他自行规划撤兵的事宜以外,在信中还提到现在正在江夏郡丞府做宾客的沉晨建议。 第一个建议是希望他撤兵回去,尽量不要走陆路而是走水路。 第二个建议是,如果他走水路的话,应该兵分三路,一路从瑞昌亭至江心洲,另外一路则主力回寻阳,最后一路则至黄梅亭,如此三路可首尾兼顾,防止人半路袭击。 第三个建议是让他先搬运一部分物资放到船上去,找一个风雨小的时候,再渡江回寻阳,他们会在寻阳城接应他。 沉晨. 黄祖看向远方的天空,忽然有些感叹。 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当年那个跟着叔祖来江夏见自己的小孩,都已经长大成人,马上就要及冠了啊. . . 晌午过后,瓢泼的大雨依旧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傅易山北麓的山林里,枝叶繁茂的林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傅易山便是九岭山东麓,在柴桑县的南面,历陵县的北面,也就是后世江西德安县的正北方向。 在靠近柴桑县的山脉北面,当地人称为岷山的一座小山丘内,正有一栋房屋。 山里原来有一村聚,数十人口都被迁走,唯有山里留下了一些猎人居住的小屋,因年久失修不少都倒塌坏了,其中山顶的那栋却是最近才被人翻修过。 新翻修的这栋房子是用竹子做的,雨点穿林打叶,落在了竹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除了风雨以外,甚至还能听见琴弦拨动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棕色蓑衣的人顺着崎区难行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攀爬至了山顶,来到了竹屋前面。 竹屋隐藏在林下,周围俱是参天大树,几乎是那人过来的瞬间,四周的树下、草丛间,就有人站出来。 他们都穿着蓑衣,所以很难从外表判断是敌是友。 “是北平都尉。” 那人身后还跟着几名穿着蓑衣的士兵,立即喊了声。 吕蒙走到竹屋前,到廊下把蓑衣脱掉,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琴声,轻声说道:“都督。” “进来。” 门里传出一个温润的声音。 吕蒙就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宽敞的竹屋里一个三十来岁,面容英俊的青年男子正盘膝坐在席上,轻抚瑶琴。 “都督好雅兴。” 吕蒙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末了又道:“柴桑城里出来了两校人马,一部往北去九江亭,一部往西去瑞昌亭了。” 那抚琴的男子正是周瑜,听到这句话,他修长的双手就停了下来,轻轻按在了琴弦上,屋内的绕梁琴音顿时就止住,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声音。 周瑜低着头看着琴面,过了将近半分钟,见他不说话,吕蒙就很是纳闷道:“都督?” “嗯。” 周瑜摇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们要去九江和瑞昌呢?” 吕蒙说道:“许是打算前后掩护柴桑吧。” 周瑜沉思片刻,说道:“黄祖老贼怕是打算要撤兵了。” “撤兵?” 吕蒙惊讶道:“这种时候吗?” 周瑜笑道:“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捞到了沉船碎片吗?船舱内多有粮草,大抵是运粮船被风雨打翻了,柴桑城内的粮食怕是见底。” 吕蒙大喜道:“这种风雨不能走水路,只能走陆路,他往瑞昌派兵马,相比是打算翻山回江夏,那我们调集人马,趁着他撤兵的时候伏击他,岂不是要大胜?” “没那么简单。” 周瑜思索道:“你即刻派人走小道,往瑞昌向西,查看一下纯山和天岳山通往江夏的道路如何。” 纯山和天岳山就是后世连云山脉以及幕阜山脉在汉代的称呼,要想从柴桑回江夏,就必须先到瑞昌亭,再跨越连云山脉,然后跨越幕阜山脉,才能到鄂县,也就是后世的黄石市。 这一路过去直线距离都有一百多公里,更别说山势陡峭,道路崎区难行,几乎全是泥巴小道,连条大路都没有,而且翻山越岭,一路可谓是非常难行。 不过最难的一段路也就是两条山脉,其中多有山谷小道,只要过了崇山峻岭,也会好走很多,因此数万人大军也不是不能走。 为了保险起见,周瑜还是决定派人过去看看情况。 数日后,派过去的人回来了,向周瑜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从瑞昌通往下雉,也就是后世阳新县的道路被山洪堵住了,走陆路就只剩下南下到南昌,走荆南回江夏。 得知这个消息,周瑜立即就派人前往陵阳,也就是后世安徽青阳县,告知坐镇在那里的孙权黄祖准备撤兵的事情,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到六月十三日,孙权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召集了鲁肃、张昭、秦松、张纮等人商议此事。 众人分析后认为,周瑜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现实。 历史上晋灭东吴之战,王濬在巴蜀造战船,大量碎木顺流而下,一路到了荆州。 而刘表派遣的运粮船一路从汉水南下,自沙羡进入长江,于夏口,也就是后世武汉一带的长江流域遭遇风浪倾翻。 许多粮食稻米和船只木头碎片顺江而下,途经枞阳安庆的时候,被江东水师发现。 所以大家对于周瑜认为黄祖后续粮草受到天气影响没有抵达,柴桑城内的粮食不多,即将撤兵的判断纷纷持赞同意见。 众人认为,如果撤兵的话,周瑜已经看过,走陆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就只能走水路,走水路过大江,到江北的寻阳县,再退入江夏郡的可能性极大。 江东水师在江面上无法与黄祖较量的直接原因在于黄祖的兵马人数众多,船只也众多,他们吃了这个亏。 可如果下了船在陆地上与江夏水师决战的话,江东水师必然能够击破江夏水师。 于是孙权最终下了极大魄力,决定孤注一掷,伏击黄祖! 到了六月十四日,周瑜秘密回到了安庆。 他下达了命令,大军即可往东,进驻皖县,也就是后世安徽潜山市。 淅淅沥沥的大雨还在下。 只是谁也不知道,一场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在悄然行动。 数日之后。 到了六月下旬,天气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虽然长江依旧波涛滚滚,两岸洪水涌动,但雨小了很多,风也小了很多,离放晴应该已经不远。 柴桑的黄祖看到这个天气之后,就决定趁着这个时候立即撤兵。 长江的气候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今天雨小一些,等明天又是瓢泼大雨,再加上江面波涛浩瀚,运粮船队依旧不好过来,因此暂时退兵,等天气好转,就是最好的选择。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六月二十一日,江夏水师,正式准备撤兵了! 第三十七章 围剿 建安十年六月二十一日。 晌午过后,江夏的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 后世九八年大洪灾,长江中下游连续下了三个月的暴雨。 襄樊之战虽然没有记载下了多久,但能够让汉水暴涨二十多米,想必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不过今年的雨其实远远比不上九八年洪灾和襄樊之战,从五月中旬到六月底,持续时间也就一个多月。 所以虽说长江现在也涨水,可还没有夸张到淹没整个中下游的地步,只是水位涨了两三丈,沿途的城池倒还算安全。 柴桑县,后世的九江市市区,此时叫做九江亭,由王莽时期命名。 此刻的九江亭西面,柴桑县的正北面,后世的八里湖,湖面上浩浩荡荡停了数百艘船只。 不止是八里湖,还有赛湖、东湖乃至于赤湖上现在到处都有江夏水军的大船。 当时八里湖与彭蠡泽连接在一起,包括周边的赛湖、东湖、赤湖以及北面的龙感湖、大官湖、太白湖、黄湖,都是彭蠡泽的一部分。 而南面的赤湖、八里湖、赛湖等地是长江冲刷出来的一片沼泽湖泊,周围森林茂密,背靠大山,因此就成为了一处天然避风港,用来当做码头。 就跟朱元章和陈友谅曾经在这一片发生过水战一样,作为湖北与江西之间最重要的连接通道,此地拥有极高的重要性。 天空还在下着小雨,柴桑城的城门就已经打开,城外的黄泥地道路上坑坑洼洼,满是黄色的积水。 成群结队的士兵缓缓走出来,沿着道路边缘或者遇到水坑就跳过去,实在没办法跳过去的,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洼,尽量捡能走的地方走。 由于没有想到会下那么久的雨,黄祖军中的蓑衣准备严重不足,除了将领以外,就只有中下级军官能分到一件蓑衣,普通士兵要么就只能拿块木板遮雨,要么就干脆淋雨。 这对于军心和士气来说,也是一个很大打击。 此刻黄祖骑在马上,穿梭蓑衣,在诸多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向着江边走去,他其实是个性格比较粗暴的人,而且颇为固执己见,很不愿意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历史上刘表就利用黄祖的性格特点,借刀杀人,让黄祖帮他除掉了自己讨厌的祢衡。 但黄祖是粗暴固执,不代表他蠢。 作为能力还在张允蔡冒之上的水军将领,他很清楚,沉晨在信中说得是对的。 由于连日暴雨,导致粮道被断,军心和士气都下跌得厉害,这个时候江东如果趁机来攻打的话,必然会让他陷入非常难堪的境地。 所以对于沉晨的建议,他的选择是采纳。 东北方的八里湖方向,驻扎于九江亭的苏飞已经登船,他领了五千人,大小船只近百艘,各类艨艟斗舰二三十艘,往北驶向了长江。 黄祖看着远处狂风呼啸,浪潮滚动的彭蠡泽,江面上有一层薄薄的雾,苏飞的队伍向着河对岸的黄梅亭方向驶去。 “上船!” 他一声令下,两万余荆州水师便缓缓开始登舰上船。 波涛翻滚的彭蠡泽此时就像是汪洋大海,因为暴雨冲刷了上游的泥沙,湖水和江水混杂在一起,变得无比浑浊。 在苏飞的船队离开了约半个时辰之后,江夏水师的主力便也开始扬帆起航,向着北岸的方向而去。 船队进入了长江,瞬间就能够感觉到与在八里湖中的不同。 八里湖是被冲刷出来的一个u型港,水流冲进来后会平缓许多,可进入长江之后,上游江水滚滚流淌,又是汛潮,船只颠簸涌动,艰难行驶在江面上。 黄祖站在江头观望,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长江下游,浩瀚彭蠡泽的东面,澹澹的雾色当中,隐约出现了一些小黑影。 彭蠡泽的视野宛如大海,天气虽然阴沉,可雾气非常稀薄,并不是特别妨碍视野。 他能够看到那些小黑影,但实际上那些黑影距离他们可能有好几公里,行驶过来的话,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以上了,倒也并不用担心。 船队依旧顶着风浪航行在江面上。 汉朝的彭蠡泽不仅仅是囊括了龙感湖,同时还囊括了后世湖北省黄梅县南面的孔垅镇、新开镇一带,这片地方当时还在彭蠡泽里泡着,要到南宋时期才会变成陆地。 所以如果黄祖要北上往寻阳去的话,那么他至少还得航行二十多公里。而不去寻阳的话,就要逆流长江六七十公里到下雉县。 因此去寻阳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不过汉代的寻阳县并非后世的黄梅县,而是在黄梅县的东南,武穴市的东北,大概在后世武学北站一带,靠近太白湖。 此时此刻,沉晨和刘琦也已经到了寻阳县。 寻阳和柴桑都是进攻江东的桥头堡,区别在于寻阳在长江以北,可以威胁到扬州的庐江郡和九江郡,而柴桑在长江以南,是能威胁到扬州腹地丹阳、吴郡的关键地点。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放弃柴桑的话,其实会让江东很是缓一口气。 只是对于黄祖来说,只要他的大军还在,他就有自信再把江东水师从彭蠡泽赶回长江下游去,因此哪怕失去柴桑这个重要战略要地,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将军,那些船好像是咱们的船。” 船只航行到了一半,地理上差不多是在后世孔垅镇一带的时候,副将陈生远眺彭蠡泽上的船只,向黄祖报告。 黄祖沉声道:“应该是苏飞的船队,我让他们去黄梅亭把守住彭蠡入江口,看样子是江东水军打过来了,沉晨说得没错,江东水军也料到了我们会退军,必然会过来拦截。” 陈生眺望着说道:“现在我们缺少粮草,士兵士气也不高,跟他们在彭蠡泽交战肯定会吃亏。苏飞往后退的话,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即派人去下雉调集人过来?” 六万江夏水军当然不是全都窝在柴桑,柴桑只有三万,其中下雉、寻阳、鄂县、蕲春、邾县等地都各留守了数千人马,所以此时黄祖力量并不集中。 黄祖摇摇头道:“现在调集人马过来也来不及了,无妨,我走前告诉过苏飞,让他往彭蠡泽南方走,顺着赣水去南昌,那里有刘磐的兵马接应,这也算是趁机将江东水师引走。” “往南引致南昌?” 陈生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将军妙计,真乃神谋也,若江东水师被引至南昌,我们是不是能前后夹击,大败江东水军?” 黄祖抬起头看了眼天气,摇摇头道:“没用的,现在这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虽说今日雨小了很多,可刘磐也没有水师,真在这波涛江水中与江东水师打,我就怕同归于尽啊。” “额” 陈生一想也是,江面上打仗跟陆地上打仗完全是两码事,特别还是这种水位暴涨的气候,能正常行船都不容易,更别说还要与敌方水师交战,搞不好大家船一起翻。 所以现在黄祖也仅仅是看风雨小了一些,勉强渡河回江夏补给而已。如果真动起手来,在波涛翻滚的浪潮当中,双方同归于尽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 让黄祖有点想不明白的是,江东水师统领周瑜也不是蠢材。 明知道他们回去已经是冒着很大风险,为什么还非要派船队过来拦截呢?难道江东水师已经发展到不惧大江风浪,自信可以在这种天气与江夏水师一决生死的地步了? 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黄祖摇摇头,抬起头眺望远方,北面七八公里外,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陆地。 如果说八里湖是柴桑县的码头的话,那么太白湖地区就是寻阳县的码头点,这里当时被称之为“浔阳江”,江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洲,到后世就变成了黄梅县南面的孔垅镇、新开镇。 而在汉代则属于古九江,像唐代李白写的《题峰顶寺》,白居易写的《琵琶行》,故事地点都是这片区域,一直到宋朝长江南移,此地才变成荒野平原。 船队避开大大小小的江心洲,远远甚至还能够看到那些江心洲上有不少丘陵小山,也不知道哪一座是几百年后峰顶寺所在的山丘。 又航行了半个时辰,船队总算是平安抵达了江北u型内陆港湾,地点差不多就是后世黄梅县太白湖附近。 这里离寻阳县还是有一段距离,码头上此时已经停了数百艘船只,周边有一个乡亭村聚,黄祖站在船板上,看到码头附近稀稀拉拉只站了数百名士兵,顿时眉头紧皱。 由于船只撤离需要看天气,哪天雨小了才能走,所以黄祖和刘琦没办法约定一个时间。 但刘琦在信里说过,如果雨势小一些,他会派人来接应。 可看到码头上的士兵,黄祖就知道刘琦根本没有派人过来,这些人大抵应该是常驻于码头看管船只的士兵。 不过无人接应也无所谓。 黄祖想着反正江东水师的兵力已经被苏飞调走,江东兵马也不会有人过来进攻他。 当下船只开始陆陆续续进港,黄祖的旗舰停在了港口里。 他下了船只后,驻守于此地的一名曲军侯立即就迎了上来,向他行礼道:“将军!” “长公子呢?” 黄祖问。 曲军侯挠挠头道:“长公子派人过来跟卑职说,将军可能会趁着今日雨小撤离柴桑回寻阳,所以令卑在此地一直守候,但他本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哦?” 黄祖只觉得一头雾水,既然刘琦知道他今天可能会回来,不领人过来接应,居然就派了几百守候的士兵,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在城里设下接风宴? 奇怪。 黄祖不明所以,不过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已经到了晡时三刻,这里离寻阳还有二十多里路,估计在天黑之前才能回去。 因此黄祖也没有深思,而是吩咐左右副将道:“传令,让张虎领三千人为先锋,陈生留三千人驻扎于此地看管船只和辎重,其余人随我进城!” “唯!” 众人纷纷领命。 当下众人按照黄祖的命令,张虎先率领三千人向北为先锋,陈生驻扎在此地乡亭,剩余一万五千兵马则在黄祖率领下,跟在了张虎身后,浩浩荡荡向着寻阳而去。 江北的道路也是泥泞不堪,两侧有稻田,此时皆被水淹没,丘陵和丛林无数,有半人高的野草蓬蒿在野外随风飘荡。 寻阳的百姓早就被迁移至了江夏,方圆数十公里都已荒芜不见有人烟。 顺着勉强还能算是道路的泥泞小路,一直通往寻阳县城池,远望道路右侧,田园荒芜,村庄废弃,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对于彭蠡泽南北两岸的百姓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将军!” 当黄祖大军离开码头约七八里,还有十多里就能到寻阳城的时候,茫茫细雨之中,有人对黄祖喊道:“看那边。” 黄祖骑在马背上,远眺东北方向,就看到在东北方向的道路上,正有十多匹马疾驰而来。 在下雨天泥地里跑马确实需要勇气,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特别是需要发送信号,突遇风雨交加的天气,不能用狼烟传递信号,就得用“亟传檄告,人走马驰”的办法。 那些马匹显得非常焦急,迅速奔跑而来,忽然之间,急促的号角声从前方响彻半边天际。 “呜呜呜呜呜!” “哪来的号角声?” 黄祖大惊。 再眺目远望,就看到东北方的地平线上,居然密密麻麻,已经出现了无数黑点。 “报!” 那些马匹来到近前,黄祖亲卫验明身份后,有斥候到黄祖身前说道:“将军,长公子怕江东军从陆地进攻,因而已经领寻阳守军前往石莲山驻守,没想到敌人势大,长公子不得不暂避锋芒,派我等前来告知将军!” “我知道了。” 黄祖深呼一口气,骤然看向南方。 很显然,他的计策被那什么周瑜给识破了,显然追着苏飞往南昌去的江东水师,估计也只是装腔作势,江东军真正的主力,走陆路来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将军,怎么办?” 身边副将连忙问道:“此时不管是回寻阳还是回码头都已经来不及了。” 黄祖左右环视,怒声喝道:“迎敌!” “迎敌!” 尖锐的哨声响破苍穹,整个江夏水师,都惊慌失措地开始列起阵来! 第三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石莲山,位于寻阳县东北,后世湖北黄梅县以东,安徽宿松县以西。 这里扼守住扬州豫章通往荆州江夏的关键道路,是江夏从江北往扬州去的必经之路。 同时也是后来东吴扬州的蕲春郡与庐江郡,以及后世新中国湖北省与安徽省最南端的分界线山岭。 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在石莲山西北面的莲花峰山脚下有一个废弃的村庄,村西一处简陋的木屋内,沉晨和刘琦正在屋中商议着事情。 黄祖进攻豫章的时候是六万江夏水师,但去年彭蠡泽水战之后,虽然击退了江东军,可自己也损失不小,如今还有五万多人马。 其中有三万多人驻扎于柴桑,八千在寻阳,五千在下雉,然后是蕲春三千人,西陵、鄂县以及邾县则总共是五六千人。 由于沿途的重要县城需要人驻守,所以刘琦和沉晨到寻阳的时候,并没有调动沿线城池兵马,而是只带了五百人的西陵守军,一路到了寻阳。 到寻阳之后沉晨认为江东有可能会趁着黄祖撤兵的时候进攻,因此力劝刘琦出兵,扼守住石莲山通往寻阳的道路,拦截孙权。 所以这次出来,刘琦让寻阳守将张硕领三千人守城,自己和沉晨两个人带着五千军队出来到石莲山埋伏江东军。 只是让沉晨没有想到的是,他猜测是正确的。 但与想象中江东主力以船只为主,于江面拦截黄祖大军不同。 江东选择反着来,水军主力变成了陆军主力,居然直接从江北的陆地杀了过来。 这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 因此在发现敌人居然有数万人马之后,沉晨和刘琦都没有选择主动进攻,而是一边派人通知黄祖,一边看着他们路过。 木屋内,刘琦眉头紧皱地说道:“阿晨,江东军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很有可能已经杀到了寻阳,咱们不能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今年已经十九岁,身高一米八四,体态魁梧的沉晨双手互相搭着,站在桌桉边看着上面的豫章舆图发呆。 见他不说话,刘琦就又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立即回寻阳,至少要把城守住!” “难了。” 沉晨摇摇头:“我建议黄将军兵分三路,是想以疑兵之计,将江东水军主力调离,让大军安然撤回寻阳,但我没有料到敌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主力弃船上岸。江东军在陆地上虽然不如关东军果劲,可比之江夏水军还是要强不止一筹,黄将军恐怕要大败了。” “我们现在去支援还来得及吗?” 刘琦问。 沉晨沉吟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又闷头思索。 这次谋略其实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撤退计划。 由于古代交通不便,再加上最近天气连降暴雨,江南江北之间沟通不利,导致指挥出现了很大问题。 黄祖因粮尽一门心思想撤回江北,沉晨对水战一窍不通,只能提供一个笼统的疑兵之计的建议,具体规划还是得看黄祖自己来。 所以布局的整个计划都比较粗糙。 简单来说就是沉晨向黄祖建议,等到某天风雨小一些,江面可以行船的时候,黄祖就立即选择撤回来,同时要兵分三路,布置疑兵,防止江东趁机拦截。 当时沉晨是认为柴桑一带肯定有江东的眼线。 江东即便是没有发现黄祖军粮草将尽,但只要发现了长江中运粮船的碎片和漂浮着的数十万石粮食,就一定能猜测到黄祖肯定会选择找一个时机撤退。 因此他觉得江东军大概率会过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江东军会选择弃船,而且是直奔寻阳过来。 难道他们就不怕黄祖直接撤回下雉或者蕲春吗? 或许是行船方面有些困扰吧。 周瑜鲁肃. 他们显然拿捏住了黄祖的心理啊。 沉晨忍不住感叹。 现在面临的困境很多,由于没有通信手段。 他甚至都不知道黄祖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黄祖是否真的用了他的疑兵之计。 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用不用,黄祖那边的情况都不会太好。 即便是提前派人去通知黄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于野外和准备充分的江东军战斗,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现在摆在沉晨面前的是;一,他不知道黄祖那边的情况。 二,他不知道江东怎么布置的。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这五千人,能够做什么呢? 回援黄祖? 之前斥候查探的江东军人数,可是在四万以上。 这意味着江东军的主力倾巢而动了。 黄祖即便是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分兵撤退,也不过三万,自己这些人加进去,未必能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整个江夏水军中,只有刘琦这一部是前去阻击的,所以带了充足箭失。 而黄祖军则是从前线撤退回来的军队,箭支不一定充足,打这种正面冲击战,往往就要看箭支以及双方陆军对战的水平。 很明显从人数和准备以及士兵素质上,黄祖的江夏水军都远远不能与江东军比。 可惜我没有带黄门亭士兵过来. 沉晨心中叹息。 如果他带了黄门亭士兵来的话,也许还能够趁着江东军进攻黄祖的时候背后偷袭。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来了斥候,高声道:“官亭来了一支江东的船队!” “停在了官亭吗?” 沉晨问。 斥候答道:“是的。” “这应该是接应江东军主力的船队,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江东军的主力在击败了黄将军之后,极有可能沿江进攻下雉和蕲春。” 沉晨沉吟说道:“公子,看舆图。” 刘琦便连忙凑了过来。 二人看着舆图。 沉晨指着寻阳方向道:“江东军的主力此时在这里,他们的接应船只在这里,现在江东后方空虚啊。” 刘琦摇摇头道:“如果我们顺着江东军的来路,进攻安庆,很大可能攻下。但我们也没有退路,没有船只接应我们,去那里一旦江东军回防,必死无疑。” “嗯。” 沉晨点点头。 战术换家不可取,人家是有接应船只掩护的,即便被打退了,回到江岸上船随时可以离开。 他们没有船只,选择换家的话就属于有去无回了。 “不过敌人不是送船来了吗?” 沉晨忽然说道。 刘琦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沉晨指着官亭的方向说道:“夺下这批江东的船只,江东军主力让他们打到江夏去又如何?没有粮草船只接应,他们也是孤军深入,我们有船的话,就能退回来了。” 刘琦震惊道:“夺船?” 沉晨点点头:“不错,我们的将士都是训练有素的水军,陆地战斗不在行,但水上作战都是一把好手。现在敌人送船过来了,正是火中取栗的好机会!” 刘琦犹豫道:“这也太冒险了吧。” 沉晨笑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解寻阳之围,就必须威胁江东后方。长公子还请留在此地,我去就行。” 刘琦迟疑片刻,咬牙道:“阿晨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陪你一起去。” 沉晨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同去,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当下二人下达了命令,全军出动。 他们来时就带了三天干粮,还有大量箭支,每个士兵都穿蓑衣,浩浩荡荡地向着南面官亭的方向而去。 官亭,位于寻阳以东,后世黄梅县正南龙感湖西北,此地周边有乡聚,多打鱼为生,所以官亭有一个比较小的渡口,虽然容纳不了那么多船只,但勉强能够借码头暂时停靠。 石莲山脉的道路其实很宽阔,并不是什么险要之地,不然的话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五千人也不是不能尝试阻江东四万大军。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险要之地,可一路往南延伸连绵十多公里都是一片丘陵地带,所以掩体非常多。 江东水师的船只显然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选择停靠在官亭一带。 将士们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路往南。 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抵达了官亭,离官亭渡口之有数里地。 沉晨命令将士们先藏于金线山的山区里,自己领数十人亲自前往官亭去看看情况。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但薄雾已经散去,视野还算勉强。 到了官亭渡口之后,沉晨亲自上了一处小山丘,借着山丘的高度远眺,就看见了南方的内湾港口,正密密麻麻停着数百艘船只。 官亭渡口在后世是黄梅县的大源湖,连着龙感湖,此时则属于彭蠡泽一部分,但因为地处内湾,周围又有大量的丘陵和山脉,风浪进不来,所以是一处优良的内陆河码头。 可由于它原来的建设是只是周边乡聚打渔用的农村渔港码头,因此大部分船只基本都只是停在水面上,离岸边还有一些距离。 “奇怪。” 沉晨看到这一幕,很是纳闷。 刘琦没有过来,身边只是跟了一名副将,叫曲敢,见沉晨不解,便问道:“将军,哪里奇怪了?” 沉晨指着远处漂浮在湖面上的船只说道:“他们的船只没有靠岸,如何接应江东军呢?” 曲敢笑道:“将军看到最前面的那几艘斗舰艨艟了吗?” “嗯。” 沉晨点点头。 曲敢解释道:“若是遇到小码头或者没有码头停靠船只,我们就会选择用中小型船只靠岸将士兵接到船上去。” “原来如此。” 沉晨注意到远处各种各样的船只无数,不知道都有什么作用,便问曲敢道:“这些船只都可用于运兵吗?” 曲敢说道:“不是,有些用于运兵,有些用于防御,还有些用于进攻。将军看那边,最远处的那艘是楼船,如江上城池,可载数千人。稍微远一些的叫大舡,乃为运输船,也可载数千人,还有艨艟、冒突、斗舰、走舸” 沉晨是五月份才去的西陵,以前也没有打过水战,对于船只还真不怎么了解,所以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只,并不清楚他们的作用。 而曲敢是江夏水军的中下级军官,自然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一一介绍。 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功能不一样,而且也因为江面复杂的环境而会有不同的船只执行某些特殊的任务。 比如“斥候”船“游艇”船,就属于侦查船只,只比普通乌篷船大一点。还有艨艟、斗舰就属于中型战船,一般载数百上千人近距离与敌人交战用。又有冒突、走舸这类,属于突袭船只,相当于水上的战马。 曲敢向沉晨介绍,沉晨远远眺望,就看到这支江东水师的船队有楼船一艘,停在最远方的湖面上漂浮。 在楼船的左右有四艘大舡,然后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二十多艘艨艟、斗舰,再外围一些又有上百艘冒突、走舸,更远的地方则游弋着二百多艘斥候、游艇,构建了整个舰队。 而且不止是这些船,在楼船、大舡、艨艟以及斗舰的船舷还吊着大量的露挠、冒突、走舸等小船,随时可以放下来过去接应岸上的士兵。 这样的话一旦江东水师从陆地上撤退的时候,他们就立即能够靠岸掩护。 显然江东水师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曲司马。” 听曲敢向他介绍这些船只的功能和作用之后,沉晨就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如果贸然就这么冲过去,外围的斥候、游艇很快就会发现然后警示。 到时候突袭必然失败。 所以他沉吟片刻,就问曲敢道:“你觉得留守的人有多少?” “不下三千人吧。” 曲敢说道:“这里的船只能载的士兵数量至少在三万以上,而要想维持这些船只基本航行,最少得三千人。” 楼船和大舡都是巨型船舰,满载三千人左右。而艨艟斗舰是中型船,可载二三百人。普通的冒突、走舸、露挠则属于突袭船,一般在二三十人,斥候游艇则属于侦查小船,一般在十人以下。 不过那是战斗状态,只满足基本航行的话,楼船一二百来人,艨艟斗舰二三十人,冒突、走舸、露挠四五人,斥候游艇更是跟乌篷船差不多,一两个人就能驾驶。 所以按照最低需要来算的话,这里楼船大舡五艘,就是一千人左右,艨艟斗舰二十多艘,就是六七百人,突击船一百多艘,约五六百人,然后就是二三百艘侦查船,算每船两人都只有五六百人。 因此满打满算的话,三千人差不多。 只是沉晨有些奇怪,之前得斥候回禀,去的江东军至少四万,他们接应的船却只能载三万多人,那还有一万人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问道:“有办法突袭吗?” 曲敢摇摇头:“岸边倒是停靠了上百艘,但我们直接杀过来,他们随时可以走。不过如果下水潜行过去,应该能突袭这些船只,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敢保证能够突袭成功,毕竟我们最厉害的水鬼也就只能潜行半刻钟,最近暴雨,江水又浑浊,很难统一行动。” “这样啊。” 沉晨思索起来。 岸上突袭肯定是不行的,人家不是傻子,直接冲过去,即便哪怕大家都穿蓑衣,冒充江东水师,可人家肯定会过来盘问。 到时候一露馅,顶多是杀几个过来盘问的士兵,人家船上的人直接开船就走了,没有任何意义。 而下水潜过去的话,虽然江夏水师也专门训练了这样的水鬼,问题是江水浑浊,很难统一进行指挥,到时候有的人潜到了船下准备爬到船上去突袭,有的人还没到地方,也会惊扰敌军。 所以突袭某处陆地上的营寨简单,突袭江边上的船只,却是非常困难。 “潜水过去,能凿穿那几艘大船吗?” 沉晨忽然问。 他想起了穿越前看电视剧《水浒传》中的一幕,“张顺凿船败高求”。 大源湖此时连接着彭蠡泽,它的形状很特别,像一个葫芦一样,里面是一个天然的内陆湖,外面有狭小的通道连着长江,右岸在后世叫下新山,左岸叫赤铁岭,都是小型丘陵地区。 楼船和大舡都有二十多米长,如果能够凿穿这三艘大船的话,基本上就把河道给堵住,这就属于瓮中捉鳖,即便对面发现了情况不对,他们也能一拥而上从水里进攻。 然而曲敢睁大了眼睛道:“将军,那船下层有两层,每层厚数尺,先不说能不能凿穿底舱,即便是能凿穿,下面还有一层,船只也不会沉没,甚至还能航行。” “额” 沉晨略微有些尴尬。 电视剧害死人啊。 他对水战船只真没什么了解。 事实上汉代就有“水密舱壁”技术。 当时船只分两层,即便船底漏水,由于木质船只密度小于水,就算舱底注满水,只要把底层船舱封闭住,船只还是能浮在水面上。 到了东晋之后,孙恩的妹夫卢循在原有的“水密舱壁”技术上,发明了更好的“水密舱壁”技术,叫做八槽舰。 原来的船只是两个船舱,卢循增加到了八个,这样在舱底凿再多的洞,也不会影响到船只航行。 所以先不提水鬼们在水下的力气多大才能挥动锤子凿穿船只,就算能凿穿,也不可能把船只凿沉,顶多是让吃水更重一些而已。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所谓的突袭江东船队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 正迟疑间,忽然曲敢说道:“将军,他们要走了。” “谁走了?” 沉晨忙抬起头去看。 就看到湖上船只有人在摇动着大旗,紧接着诸多大船开始转向,左右大舡纷纷落下一些小船,开始向楼船靠拢,船上有梯子,陆陆续续至少四五百人爬到了楼船上去。 同时还有一半的小型船只开始回程。 过了片刻,在楼船的带领下,二十多艘用于战斗的艨艟、斗舰开始驾离大源湖,往南向长江而去。 此时湖面上一下子开阔不少,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大舡剩下四艘,艨艟斗舰各还剩下两艘,冒突、走舸、露挠还有四五十艘,斥候游艇也只剩下百来艘。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沉晨还是精神一振,对曲敢道:“曲司马,你能否领人过去看看,看他们剩余的人还有多少?” 曲敢笑道:“不用过去,我刚刚看了一眼近岸边上的冒突、走舸,每船只有不过三四人,留下来的人数不足五百。” “能夺下那几艘大船吗?” 沉晨又问。 曲敢想了想道:“除非我们能够夺下那几艘艨艟斗舰,不然即便潜水到大舡下方,也没办法上船。” 沉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曲司马,水战你在行,你能夺下吗?” “可以试一试。” 曲敢答道。 沉晨说道:“若你能成功,我让长公子向楚王举荐你为偏将!” 曲敢顿时激动道:“卑必不辱命!” “走,回去。” 沉晨大手一挥,带着他们离开。 周围岸上也有江东士兵巡逻,还有岗哨,不宜在这里久留。 当下众人回去。 回了金线山之后,沉晨与刘琦曲敢以及另外一名军司马商议战术。 沉晨看了地形,认为要想突进过去,必须从左右两岸绕。 因为官亭位置的岸边停靠了很多船只,周围岸上有不少江东士兵看守,人数不多,可一旦被察觉必然发出警示。 而大源湖南北两岸长数公里,且左右两岸多有丘陵高山,这么长的地方不可能每处都有人把守。 因此沉晨建议是从左右两边的下新山和铁赤岭下水让水鬼们游到艨艟斗舰边,然后从左右船舷爬上去。 想爬到楼船和大舡是不可能,即便是吃水后,人家船舷离水面也有一丈多高。 但艨艟和斗舰吃水后船舷李水面就比较近,只有几尺,而且边缘还有棹孔,离水面只有03米。 所以想爬到艨艟斗舰上去还是非常轻松。 曲敢认可了沉晨的建议,当下便立了军令状,在自己领的两千五百人一部人马当中,选了一千名精锐水鬼,向着官亭方向而去。 第三十九章 与鲁肃斗智斗勇 金线山,时间正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不早了,江东军于晌午过后对黄祖发起了袭击,他们这边则在一个半时辰之后到了官亭,也不知道寻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沉晨和刘琦领着四千人马,蹲伏在金线山一带的森林当中等着消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 当天色稍微暗澹了一些,风雨也更小一些的时候,森林外围忽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就看到外面有两个士兵飞一样的向着他们跑来,大喊道:“长公子,沉将军,成了,我们夺下了四艘大舡,抢占了河道!” “走!” 沉晨精神一振,立即下令道:“吹哨!” “都都都都都!” 顿时哨声满天,周围林子里呼啦啦就涌出四千人马。 四千人听着多,实际上很少,站在一起也就两三个篮球场就能站满,所以一时间有些稀稀拉拉。 这些江夏水军在水面上或许比陆军强,但在战士素养以及集合速度上都远远比不上北方的士兵,更别说和常年训练,脱产的黄门亭士兵相比。 “快快快。” “都是死人啊,走快点!” “一群猪猡,再磨磨蹭蹭砍掉你们的脑袋?” 似乎是注意到了沉晨和刘琦越来越黑的脸色,另外一名副将刘南连忙让中下级军官去催促士兵。 一番乱哄哄的景象之后,将士们纷纷集合一起,向着官亭方向而去。 沉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里,将士们都穿着草鞋披蓑衣,鞋子里面还会套上麻履,这个季节并不冷,但雨中容易进水,让人很不舒服。 抬起头看向天空,风雨此时已经小了很多,也许就这两天雨就停了,对于江东和荆州来说,这或许也意味着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很快大军就抵达了官亭,这个时候的官亭湖面已经是乱糟糟一片,曲敢领着本部人马潜入水中,夺取了几艘艨艟和斗舰,然后飞也一般地冲向那几艘大舡。 利用大舡巨大的船体将湖面堵住,虽然周边的那些游艇、斥候等小船发现了端倪,可这些船只上的驾驶人员极少,根本无法形成反击。 湖面通往长江的口子被几艘大船堵住之后,剩余的小船就只能在湖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变成了瓮中捉鳖的形势。 看到这一幕,刘琦马上高兴地下令道:“传令,出击!” “等会!” 沉晨连忙叫住正准备吹号角的传令兵,而是看向刘南道:“刘司马,你吹响号角,呼唤曲司马派艨艟斗舰过来接你,你领一千人,再用敌人的艨艟、斗舰来围剿他们。” “唯!” 刘南是水军司马,自然知道沉晨的战术布置是对的,所以连忙领士兵过去。 沉晨和刘琦则领着剩余的三千人在岸上将敌人包围起来。 大源湖其实非常宽阔,左右沿岸数公里,还有无数的丘陵、小山为掩体,因此想要靠泅水过去俘虏敌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趁着口子被堵住的时候,利用艨艟斗舰进行围剿。 只是这种法子也不保险。 因为江岸线特别长的缘故,人家可以往左右两岸弃船上陆地逃跑,两岸森林和丘陵遍布,山峦重叠,钻进去自然可以逃跑。 所以沉晨和刘琦就必须将剩余的人沿岸扩散出去,把敌人包抄起来。 呜呜呜的号角声长鸣。 很快远处的曲敢就听到了呼唤,派了士兵驾驶着四艘艨艟斗舰飞一般涌来。 此刻湖面上漂泊着的二三百多艘冒突、走舸、露挠、斥候、飞舟、游艇等小型船只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打算,顿时慌了神,一个个飞也般向着岸边驶去。 虽然沉晨已经提前布置,但江岸线实在是太长,丛林和丘陵也非常茂密,往林子里一钻,这些人全都没了踪影,因此抓住的江东兵寥寥无几。 “走!” 见到这一幕,沉晨也没有管那些逃跑的江东兵,清剿了湖面之后,就让大军驾驶着那些被弃用的船只开始向大舡靠拢。 等到天色越来越暗,接近天黑的时候,原本的五千寻阳守军就已经抢占了四艘大舡,四艘艨艟、斗舰,总共八艘船只,其余小船不计其数,不过那些船只没有什么用处,全被他们拖入长江里。 陆地上这些寻阳守军不过是二三线部队,但到了水里,一下子就变成了一线精锐。在沉晨的指挥下,趁着天色还未黑,风帆打开,浩浩荡荡地驶入了长江。 其实也不能说是长江,而是龙感湖,虽然现在叫彭蠡泽,与长江相连,但这里的水流速度以及江水温度都要比长江好。 由于水流过于平缓,所以将士们不得不开始拼命划船,一直划了半个小时才靠近长江江面。 桅杆上的瞭望手远远观望,忽然向下喊道:“将军,南方有很多船!” “哦?” 沉晨立即走到甲板船舷边缘眺望。 就看到在南方,靠近西南方向,也就是他们的前方右手方向,江面上正有浩浩荡荡无数船只。 那是两拨人马,由于距离太远,具体是谁看不清楚,只知道双方正在交战。 当时江面上的战争其实很简单,双方的主要武器是弓箭。 其次就是利用艨艟、斗舰、冒突、走舸、露挠等用于冲锋的船只到达敌人船只周围附近,然后用梯子或者跳帮的方式杀到敌人船上近距离格斗。 此时远方的两拨人马现在就纠缠交织在一起,双方箭雨如注,在江波荡漾的长江上展开了激烈交锋。 “将军,刘司马和曲司马问我们怎么办?” 瞭望手向下喊道。 左右的大舡正在用旗语询问,旗语早在姜子牙的《六韬》中就有记载。 但当时旗语还没有过于复杂,只有很少的交流词汇,比如冲锋、撤退、两翼包抄以及询问主将意见等等简单的指令。 沉晨沉吟片刻,说道:“让他们不用去管,我们走我们的,避着那些船只,直接往安庆方向去。” “唯!” 瞭望手便打旗语回应。 命令下达,八艘船只便向西南方向驶去,稍微远离了一些战场。 等到了更近一些,约三四公里的时候,他们才隐约看到双方交战的旗帜一个是黄底红边黑字,一个是红底黑字白边。 “是苏将军和邓将军!” 瞭望手的眼睛犹如鹰眼,此时江面上已经没有了雾,视野极为开阔,他看到了在那些船上有“苏”和“邓”的旗帜,显然是黄祖麾下的将领苏飞和邓龙。 沉晨远远看过去,就看到苏飞和邓龙的船只比江东船只更多一些,显然人数也更多,目前似乎占据上风,压着江东军打。 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黄祖也算是听进去了话,派了两校人马掩护他撤退,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敌人没有在江面上与他缠斗,而是去了陆地上堵截他,所以这两校人马似乎做了无用功。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苏飞和邓龙跟少部分江东水师打了起来,也许是江东水师过来引诱他们的人马,也可能是过来接应陆地拦截部队的船队,但至少他们算是帮了大忙。 “我们走我们的!” 沉晨喊道。 “是。” 瞭望手再次打出旗语。 八艘船只就这样离战场数公里外,进入了长江。 等到天色越来越暗,差不多是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船队就已经顺着江口往下游方向而去。 进入了长江速度就快了不少,水流速度飞速加快,又是汛期,船只像是在飞。 此时的长江江面有很多江心洲,好在操纵船只的士兵一个个都是积年老手,且江面宽阔,根本不会触礁,一路平安无事。 过了一个半时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雨也停了,虽然并没有云开雨收,但也算是件好事。 在逆风顺水的情况下,船队航行了一百公里,抵达了安庆。 汉时此地其实不叫安庆,而是叫皖口,因为有皖水连通着皖县,所以地理位置跟夏口一样重要,都是长江与其它河流的交汇处。 但皖口城池外有码头,名叫安庆亭,虽然是亭,却修建了大型船坞码头,因此安庆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处军事要地。 此时码头上修建了巨大的高塔,塔上点燃了滚滚火焰,如黑夜中的照明灯,指引着船只向这边航行。 古代夜晚航行是比较危险的,很少有人会选择在夜晚与敌人发生水战,如果不熟悉长江上的航线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触礁或者撞上江心洲。 之前他们过来也是靠着天色完全没有黑,现在天色彻底暗下来,那处灯塔就成为了重要参照物,一路上算是磕磕绊绊地抵达了码头。 码头上自然有留守士兵,见夜半有船过来极为惊讶,“呜呜呜”的号角声长鸣,惊动了远处皖口城的守军,城内顿时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皖口城内,正在府邸内看舆图的鲁肃忽然听到了城外的号角声,连忙起身出了门。 这个号角声并不是敌袭的警示号角,也不是急促的进攻号角,而是一个比较悠长的声音,往往代表着有未知身份的军队正在靠近。 “城外来人了。” 同样被号角声惊醒的韩当也披着一件单衣出了门。 两人都住在县衙,此刻在县衙外庭相遇,鲁肃就说道:“韩将军,出去看看吧。” “走。” 二人便出去。 江东军现在倾巢而动,在长江上程普、凌操、董袭等人执掌水师约七八千人在与苏飞邓龙纠缠。 周瑜、周泰、凌统、吕蒙、徐盛、胡综等人则率领着主力从陆地上对寻阳进攻。 所以此刻皖口城内的守军力量不足两千,守将也只有鲁肃和韩当。 听闻忽然有人靠近,因为不知是敌是友,两人也没有冒失,而是立即催促着士兵冲到了城墙上,严正以待。 这个举动显然救了他们一命。 因为此刻安庆亭的百来名看管码头的江东军还在岸边眺望着江面,隐隐约约借着一点灯火,能看到是江东的船只,便大喊道:“是我们的船。” 然后等到他们欢天喜地过来迎接的时候,无数的江夏水军士兵从船上冲了下来,一拥而上,很快各种惨叫声和哀嚎声不绝。 鲁肃和韩当算是非常警惕的,不仅让将士们都立即上城墙准备,同时还派了一队斥候飞速赶往安庆亭去查看。 安庆亭离皖口不算特别远,约两三公里,斥候骑马过去,通过码头上点燃的大量火把,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江夏水军下船正在屠杀江岸守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回去通禀。 得知居然有一股江夏水军杀到了皖口,鲁肃和韩当都是大吃一惊,立即调集了大量的弓箭到了城头上。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此时沉晨在控制了码头后,就立即下令进攻皖口城。 没想到敌人的反应非常快,大军抵达城外的时候,还想利用俘虏骗开城门,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顿时让沉晨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于是下令强攻。 强攻自然有强攻的道理。 古代船队之间如果要进行人员转移的话,往往需要木板和梯子,所以这些东西在那八艘大船上都有,很轻易就能得到。 而皖口只是座小城,城池也就二丈来高,差不多四五米的样子,用梯子轻轻松松就能爬上去。 当下五千军队扛着数百架梯子就想直接冲到城外。 但军队乌压压往前冲的时候,就听到城墙上高喊着:“放箭,放箭,放箭!” 刹那间无数箭雨簌簌地往外射,城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江夏水军就自己崩溃往后撤退跑了。 沉晨看着这一幕,脸色是真的不好看,黄祖麾下这些士兵也就只能打打水仗了,难怪历史上他被孙策和孙权连番揍,陆战实在是拉垮。 这也就才被射死射伤一二百人,甚至绝大多数连箭都没有射到跟前,就哭爹喊娘地往后退,这素质实在是堪忧。 好在沉晨也知道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是精心训练出来的黄门亭士兵,所以也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他命令曲敢和刘南收拢溃散的士卒,自己则亲自来到城外打量着这座皖口小城。 只见这座城池位于皖水东北,西面和南面就是皖水,北面则背靠一座丘陵山峦,是后世安庆市的狮子山一带,唯一的进攻方向就是东面,可谓是易守难攻的要地。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那就是皖口西面更靠近河流,南面则因为河流弯道的缘故,使得有一片缓坡,如果能够羊攻东面,实则从南面缓坡潜行过去,也许能打开局势。 于是沉晨召来曲敢和刘南,指着南面城池方向说道:“敌人箭支充足,想要强攻不易,可羊攻东门,实则攻打南门,待会你们二人领大军在东门外鼓噪声势,我亲领人马向着南门进攻。” “唯!” 二人连忙领命。 虽然沉晨现在已经卸任了中郎将职务,但他的威名实在是太大,荆州无人不服。 再加上谁都知道沉晨是楚王眼前的红人,还是长公子的好友。 所以即便没有职务,二人也甘心被指挥。 得了战术布置后,曲敢和刘南便立即按照沉晨的指令,大点火把,开始在东门外鼓噪声势。 与此同时,沉晨则领五百人,悄然绕着皖水河边走,爬向南门的缓坡。 皖口城门上,韩当远眺说道:“他们又来进攻了。” “怕是有诈。” 鲁肃眉头一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韩当诧异道:“哪里有诈?” 鲁肃笑道:“若我是敌将,想要进攻,必然会摸黑冲到城头下,然后忽然勐攻,哪有如此鼓噪声势的,这必是声东击西之计。” “哦?” 韩当稍稍思索,忽然睁大了眼睛:“南门!” “我领人去!” 鲁肃当即带着二百人冲向了南门。 南门其实也有点守军,但不足一百人,此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黑魆魆的城外来了敌人,一个个都在远眺望着东门的方向。 忽然见到鲁肃领着人过来,守门的哨长颇为纳闷的迎了上去,问道:“鲁校尉,怎么了?” “敌人准备进攻南门了,小心行事。” 鲁肃对他说道:“带着你的人,立即前去搬运箭支过来。” “唯。” 哨长连忙去执行命令。 鲁肃则带着二百士兵上了城头,控制了南门。 过了一会儿,东门忽然传来高昂的号角声,紧接着惊天喊杀声就传来了。 士兵们连忙往东门方向去看。 鲁肃呵斥道:“都看紧点南门,不要去管。” 雨停了之后皖口的城楼上就点了很多火把,但城外没有,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 鲁肃并没有命令士兵们到城墙边上往外窥视,而是只安排了数十名士兵在城楼上巡逻,其余士兵则是蹲在女墙下。 正在此时,忽然就有一架架梯子被放置在了城头上,将士们很明显能听到城外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放箭!” 鲁肃骤然从女墙下站起来,挽弓搭箭,向着梯子下方射去。 要知道他可是能一箭射穿盾牌的人,箭术超凡,又准又快,一箭下去顿时城下传来惨叫。 “放箭!” 此时在城外的沉晨也意识到了城内的人识破了他的计策,便也下令放箭。 双方在城下互射,可人家有女墙,他们这边没有掩体,自然吃了大亏,很快就只能丢下数十具尸体匆匆败退。 等到沉晨回到部队的时候,那边曲敢和刘南羊攻部队也被敌人射退,水军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弓箭,皖口城内的弓箭数量堪称海量,他们完全没办法强攻。 在这种情况下,沉晨只能收拢所有士卒撤退至安庆亭,先控制了码头,一边命令士兵把码头上的船只销毁,一边再想办法将皖口城拿下。 他之所以想把皖口拿下,是因为皖口是江东重要的进攻前哨站,如果能把皖口拿下的话,那前方的江东军主力必然撤兵。 这属于战术换家。 区别在于他们现在有船了,可进可退。 但没想到小小的皖口城居然如此难攻,一时间也让沉晨犯难。 好在时间还很充裕。 虽然损失了数百人,不过他们依旧有人数优势。 沉晨就下令让士兵们先休息,自己再想别的办法来夺取皖口城。 “阿晨,这皖口难攻啊。” 刘琦与沉晨在安庆亭的船坞码头房舍内商议着。 沉晨点点头道:“是啊,这皖口守将也不知道是谁,确实厉害,识破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 “还有被的办法吗?” 刘琦问。 沉晨想了想道:“有两个办法,一是疲敌之计,二是奇袭之计。” “怎么说?” 刘琦好奇询问。 “很简单。” 沉晨说道:“疲敌之计,便是我们每隔半个时辰派人骚扰城内守军,让他们不能休息,等天亮之后,我们发起总攻,他们一夜没有休息,必然疲惫不堪,也许到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拿下皖口。” “那奇袭之计呢?” “奇袭之计就更简单,我们什么都不做,城内的人必然非常惧怕我们夜袭,所以会时刻准备战斗。但我们只需要好好休息,等天亮之前,那是敌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袭击,也许能攻克。” “哪条计策会好一些?” 刘琦对战术打法不太了解,只觉得高深莫测。 沉晨却笑道:“没有好的计策,只有最合适的计策。要看城内的人会不会上当,我就怕他们又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啊。” 战术说到底就是玩心理。 如果他选择疲敌之计,被人家识破了,人家不把他们当回事,继续选择睡大觉,那么白天发动袭击就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他选择奇袭之计,又被人家识破了,在最放松的时候却保持警惕,那么还是会被敌人打回来。 归根到底,就在于双方的选择。 刘琦想了想说道:“这两条计策能不能一起用呢?” “好想法。” 沉晨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哈。” 得到了沉晨的鼓励,刘琦顿时高兴了起来。 沉晨则去下达命令。 两个计策确实可以同时用,因为他们人多。 后世有个故事叫“狼来了”。 谎言还有种说法就是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夹杂一句假话。 这样是最容易欺骗别人。 所以沉晨觉得,他每次派几百人去鼓噪声势,其余人去休息。 等到三更半夜,城里的人都以为这是疲敌之计,正在休息的时候,忽然来一次真的突袭,城里的人说不好就反应不过来。 当下,他便立即去安排曲敢和刘南做出这样的布置。 第四十章 战术反制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接近人定初时,皖口城内的守军都已经很疲惫。 他们的士兵人数总共也就一千多人,而城外的敌人五倍于己,再加上被敌人打到老巢门口,军心士气其实非常低。 鲁肃脸色极为严峻地站在城头上,此时韩当正在召集士卒训话,鼓励士卒,努力提升将士们士气。 主要也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敌人会忽然出现在后方的皖口,这不免让他们心中产生疑惑。 难道. 前线周瑜出现了问题? 黄祖撤兵的事情,完完全全是一个陷阱? 不对。 如果是个陷阱的话,那么此时就不应该是敌人的一股数千人小部队进攻,而是大举进攻了。 黄祖应该不会蠢到在没有打败公瑾之前,冒然派数千人过来惊扰他们。 所以很大可能,应该是水军那边出了问题,毕竟派过去的只是牵制敌人水军的部队,如果遇到黄祖的一部分水军的话,也许. 鲁肃思索着。 他不认为是周瑜的计划出了问题。 因为黄祖的动向他们早就已经查探清楚,是兵分三路。 所以当时江东的策略是将计就计,羊装派出水师,将两路水军吸引走,实则主力陆路出击。 如果真的出问题了,寻阳那边是个陷阱,首先是天气不允许,昨天还是狂风暴雨,今天白天也只是雨势小一些,但晚上才停,哪这么快调集那么多军队? 其次是周瑜带过去的可是江东军主力,乃是当年孙坚孙策的精锐孙家军,陆战实力不比北方的陆军差多少,岂是黄祖的水军能比?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鲁肃觉得真出问题了,来的肯定不是区区一校数千人马,而是数支大军几万人了。 因此综合来说,鲁肃认为周瑜那边没出状况。 出状况的应该是程普、凌操、董袭等人执掌的江东水师,在与江夏水师的缠斗中落入下风。 “希望程将军那边无事” 鲁肃心中想着。 正在此时,韩当已经鼓励了士卒,来到城头上对鲁肃说道:“鲁校尉,如何?” 鲁肃便把心中的猜想跟韩当说了一下,末了又舔了舔舌头道:“我料程将军那边也顶多只是下风而不是大败,不然敌人应该是上万水师进攻皖口了,所以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能等到公瑾那边的好消息。”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 韩当叹气道:“只是皖口兵少,敌人势众,恐怕绝不会甘休,若是连夜攻城可如何是好?” “无妨。” 鲁肃看了眼周边城头上堆积如山的箭失说道:“我们箭失充足,尽管使用,晚上小心些,白天视野开阔,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嗯。” 韩当点点头,便走向了女墙方向。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过头正欲问鲁肃晚上布置的问题,倏地就听到冬冬冬的擂鼓声作响,城外顿时号角连绵。 “敌袭!” 尖锐的哨声响彻了整个皖口城,刚刚还安排了一部分士兵休息的各级军官连忙呼唤士兵们回来。 好在韩当刚刚训话没多久,将士们才刚回营房,还没有脱下铠甲睡觉。 此刻城外有动静,连忙提起武器跑出营房往城门赶。 这个时候鲁肃还在城头上布置了二三百人,他立即来到女墙边往外看,紧张地看向城外。 但一直等到将士们在军官们的催促下冲到了城头,他都没看见一个敌人。 城外依旧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见。 “疲敌之计!” 鲁肃脸色一沉,外头鼓声和号角依旧不断,可敌人丝毫没有进攻的意图,显然说明对方另有打算。 人一天一夜不睡觉倒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不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打仗不是唱歌吃饭那么简单,如果将士们持续保持紧张的状态却迟迟等不来敌人,精神状况和精气神也最容易因高度紧张而迅速疲惫。 所以往往疲敌之计只需要用数天之内就能成功。 当然这种情况一般多用于自己兵马数倍于敌人的情况下,多番骚扰让敌人一直疲于奔命,若是人数相当,疲敌之计在短时间内也很少能起到效果,往往要经年累月才行。 奈何我军兵少啊。 鲁肃忍不住感叹。 “校尉,我军兵少,敌人彻夜袭扰,令我们疲于奔命,若是不管的话,就怕来次真的,这可如何是好?” 韩当跟着孙坚孙策南征北战多年,自然知道对方的打算。 鲁肃看着城外依旧鼓噪的声势,沉吟片刻,说道:“要想解决也容易,就看将军有没有胆色!” “哦?” 韩当不悦道:“我跟随乌程侯与吴侯纵横南北多年,连西凉都去过,又有何不敢?” 鲁肃便说道:“既然如此,将军可领三百人出城,埋伏于后山,待敌人再次来鼓噪声势,我亲自领五百人出击,将军则同时进攻,前后夹击,击败他们来犯的敌人。” “出城?” 韩当大惊道:“守住城池就已经十分勉强,还出城作战,若他们大举来犯,岂不是将皖口拱手想让?” 皖口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以说截断了周瑜的退路。 现在周瑜的战略就是趁着黄祖退军,袭击黄祖,然后顺势占领柴桑、寻阳,甚至有机会直接杀入江夏,将江夏郡的沿江诸多城池占据,伺机进攻荆州。 而沉晨的战略目的自然是控制住皖口,逼周瑜退军。这样周瑜的退路被截断,他自然没办法进攻江夏,只能撤退回皖口。 所以现在的这场皖口争夺战会变得非常重要,一旦鲁肃韩当守住,或者沉晨刘琦攻下,都会达到他们各自的战略目的,并且对方的战略目的则全盘失败。 因此韩当对于鲁肃出城的建议,是万万不能接受。 然而鲁肃却劝说道:“连将军都觉得我们出城是必败无疑,难道敌人还会觉得我们敢出城吗?所谓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有的时候要想胜利,就必须先为不可胜,不然若继续守下去,将士们军心不稳,必为其破灭。” “嗯。” 韩当沉吟许久,为鲁肃的大胆折服,沉声道:“好,那我就领兵出城。” 城外的鼓噪声还在继续。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比如先派斥候出去侦查情况,然后再部署人马从北门出去,爬到后山靠近东门的地区埋伏起来,等城内人举火为号,一同进攻。 那边城外的鼓噪声持续了约两刻钟终于停了下来,鲁肃就派人出城查看,黑暗当中斥候发现了敌人的骚扰部队,此时正在撤往后方。 安庆亭位于皖口西南面的长江边上,从地形上来说,皖口的后山,也就是后世安庆市狮子山,山脉会连绵往东去。 这样安庆亭的西北方向就是皖口城,而正北方向则有一片属于狮子山的余脉。 因此此刻刘南带领的一千骚扰军队就位于皖口的东北方。 皖口的斥候回来禀报,报告了那边的情况。 鲁肃从容做出布置,他认为敌人很有可能在狮子山周边布置岗哨,时刻观察城内的情况,所以韩当应该稍微绕远一些,从狮子山北面绕到东面去。 韩当接受了他的建议,很快领着三百人趁着夜色出了北城门,向着西北方向要绕七八公里从狮子山南绕一个大圈到东面。 而鲁肃则思索片刻,又命令士兵们用木头做支撑,上面捆绑稻草,准备一些鱼膏油脂放置在城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外的鼓噪声再次响起。 沉晨亲自带着二百护卫来到了城池东北面的狮子山脉一个小山丘上观望着城里。 因为离得有一两公里,看不清楚,只隐约能见到城头上最少有近千人影在不断来回穿梭,对于城外的声势颇有些疲于奔命的感觉。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显然他的疲敌之计起到了效果。 “将军。” 一旁斥候队长笑着说道:“城里的人时时刻刻不得休息,他们很快会精疲力竭。” 沉晨微微点头道:“嗯,让后面的将士们好好休息,日出前准备进攻。” “唯。” 斥候队长就派人回去向刘琦和曲敢报告。 沉晨继续观察着城池。 天色越来越暗,他也有些疲惫,便盘膝坐在一颗树下,倚靠着大树休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迷迷湖湖间,亲卫摇醒他道:“将军,天亮了。” 沉晨茫茫然睁开眼,天色还是黑魆魆的,但已经有了些许光亮,像早晨五点钟左右那种灰蒙蒙的世界。 古人没有钟表,虽然有刻漏和日晷用于计时,可不便携带,所以往往看天色来算时间。 此时差不多是平旦末刻日出初时,沉晨站起身,眺望了一眼远处城池。 他看到城池依旧是灰蒙蒙的,刘南还在城外派士兵大肆敲打锣鼓和号角,城头上的守军确实疲惫不堪,除了少量还在女墙上时刻观察以外,大部分都在城墙上呼呼大睡。 虽然雨停了,且正处于六月份,南方的气温不算冷,甚至还有些燥热,但就这样躺在湿漉漉的城墙上睡一晚,估计皖口的守军也不会好受。 如果趁着这个时候进攻的话,确实有很大可能把城池拿下来。 “我们回去。” 沉晨便说道:“领军过来准备攻城。” “是。” 亲卫们便纷纷起身,他们都是三班倒轮流值班,此时倒还有些精神。 其实半夜的时候也被张南带领的士兵们吵醒过几次,但打仗的时候都是醒得快睡得也快,只要胆子大,战场睡大觉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安庆亭离得不远,很快沉晨就回到了亭舍,此刻刘琦和曲敢也已经醒来,正在召集士兵。 士兵们此时都已经准备了木板和大量的梯子。 这些木板是昨夜临时从码头上的一些船只上拆下来的,虽然不像木幔和盾牌那样方便,但在推进的过程中有士兵举着大木板,也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安庆亭外,沉晨分配了任务,按照计划,刘南整夜骚扰敌人,敌人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不太可能会相信城外真的有人准备进攻。 所以现在正是拿下皖口的好时候。 当下沉晨进行安排,他让曲敢领五百人继续从南门进攻,东门都如此松懈,南门就更有可能无人看守,再亲自领五百人先往东门方向潜伏靠近。 一旦他确定可以突袭,他就会领这五百人立即冲过去爬上城头抢夺城池,后方的大军就可以趁乱一举杀过来了。 这样安排非常合理。 人多了容易暴露,大军集体冲锋是瞒不住的,很有可能再被敌人用弓箭打回来。 因此利用少许人马,先摸到城下杀到城上抢占城头才行。 安排了战术之后,沉晨就领着五百休息好的勇士扛着二十多架梯子,开始向着皖口的方向靠拢。 皖口南面有一片缓坡,东北面是狮子山余脉,唯有正东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区。 直接从正东突进肯定是不行,他打算从南面先往城池东南绕。 日出初时,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站在城头上也只能看到灰暗的城外不足百米的距离。 沉晨亲自领着五百士兵,慢慢靠近南门,但南门离那片缓坡其实也有将近半里,左右是趁着天黑才能摸到城下,现在还是得小心翼翼一些。 远处东门方向刘南还在鼓噪声势,锣鼓敲得震天响动,沉晨爬到了那个缓坡上,冒出脑袋开始观察四周。 离他半里的皖口南城门灰蒙蒙的,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城头上就像是没有人,唯有左右两角的塔楼上,似乎隐约能看到几个走动的人影。 而北面的狮子山脚下,离城池大概一里的地方,张南正在一片小树林内派士兵不断吹螺打鼓,浩大的声势让城头上人影绰绰。 “走!” 沉晨向后方招招手,示意大家跟上。 “都都都都!” 几乎是在这一刹那间,忽然他听到一声刺耳的尖锐哨声。 “将军,城门开了!” 身边士兵连忙提醒他向东城门看去。 沉晨也立即把目光扫视过去,就看到东城门方向灰色晨雾当中似乎有无数身影冲了出来,向着那片小树林杀去。 与此同时,小树林的鼓噪声音也戛然而止,紧接着又一声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那是江夏水军遇到敌袭时候的声音! 第四十一章 兵进陵阳 “不好!” 沉晨顿时意识到了问题。 他也没有想到皖口守军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出城。 难道敌方守将不怕自己在城外设伏的吗? “将军,怎么办?” 旁边哨长问道:“现在去救张司马吗?” 沉晨立即冷静思索道:“我们离东城太远,你派人去通知长公子,立即进攻,我们进攻南城!” “唯!” 哨长立即撒腿就往后方跑。 沉晨喝道:“将士们,攻破皖口就是保住了江夏,随我杀!” “杀啊!” 顿时将士们便纷纷冲了出去。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城头上忽然冒出百来身影,有人高喊道:“哈哈哈哈,早知道你们会如此,给我放箭!” “放箭!” 刹那间箭如雨下,将猝不及防的江夏水军打得落荒而逃。 沉晨用刀嗑飞了两支射来的箭支,心中一沉,立即喝道:“敌人有埋伏,撤!” “撤!” 传令兵的哨声响起。 其实也不用他下命令,再厉害的肉身也抵不住弓箭洗礼,将士们丢下了三四十具尸体,早就往后跑了。 沉晨咬咬牙道:“快,往北去支援张司马。” 既然南城门早就有埋伏,那也没办法进攻了,还不如去救张南。 只是南门离东门毕竟有数里,等到他率领人马抵达的时候,那边战事几乎已经结束。 张南的军队本来就一夜没休息,一直在鼓噪声势,本来是想着突袭城池拿下皖口后进去睡觉,结果忽然遭到袭击,猝不及防,根本无法抵挡。 韩当和鲁肃亲自领人马几乎是势如破竹般击败了他们,死伤了百来人马后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出森林,往南面安庆亭方向跑了。 当沉晨过来之时,远处离着约二百多米的方向正有江东军严正以待,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弓箭,等待着对方冲过来。 然而鲁肃却并未下令攻击,而是远眺着从南门过来的那支小股江夏水军,令士兵缓缓往城里后退。 见敌人如此谨慎,沉晨站在了一处三米高的小坡上远远喝道:“你们城里守将是谁?” “辽西韩当!” “九江鲁肃!” 二人大声回应。 末了鲁肃又道:“还未请教!” “东海沉晨!” “原来是名震天下的沉小郎,今日有幸相见!” “鲁子敬之名,我亦有所耳闻。” “些许小名,又如何能与沉小郎三临许都相比?” “江东虽是历三代,可并非良处,公有大器,何不早归社稷?” “谁是社稷?刘表吗?” “自然是朝廷。” 沉晨一边与鲁肃对话,一边招呼着士兵们缓缓靠近。 等到双方距离约百米处,此时已经隐约见到绰绰人影在雾色当中移动,对方居然跟他一样在缓缓靠过来。 凭借着声音的方向,沉晨缓缓弯弓搭箭,瞄准了刚刚鲁肃发出声音的位置。 这么做虽然卑鄙,然而打仗本来就是兵不厌诈,学宋襄公非要搞什么仁义之战,必然被当世人所笑尔。 然而几乎是在他送箭的一刹那,前方就听到破空声音袭来。 沉晨本能偏开身子躲避,可一支利箭还是破云穿空一般,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啊!” 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杀!” 沉晨精神一振,强忍着疼痛下达命令。 然而对方也早有准备,顿时双方弓箭如雨点般落下,江夏水军素质又不如对面,很快被打得节节败退。 便在此时远处呜呜号角长鸣,刘琦和曲敢带着大军杀奔而来。 那边江东军不敢恋战,迅速撤回城里。 过了片刻沉晨和刘琦曲敢等人汇合,刘琦看到他受伤了,忙不迭上来问道:“阿晨,怎么样?” “无碍!” 沉晨之前捡起箭头看过,上面没有涂抹什么毒药,只是单纯皮外伤,便说道:“敌人将领被我射死了,现在可以攻城了。” “好!” 刘琦立即下达了总共的命令。 士兵们扛着木板和云梯,顶着箭雨来到了城下,开始攀爬起城墙。 沉晨则坐在离城池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观战,旁边还有士兵正在用麻布做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伤口是被箭头划伤的,不深,血很快止住,只是剧烈的疼痛感可能还是会影响手臂发挥。 不过这种小伤在几次攻打曹操的作战中受过无数次,倒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沉晨依旧镇定自若地观战。 就看到将士们顺利到了城下,已经在开始进攻城池。 “阿晨,他们冲上去了。” 旁边刘琦高兴不已。 这一战如果能胜的话,他的功劳肯定也不小,在他父亲面前会加分很多。 然而他才刚洋溢起笑脸,城头上的局势顿时变化。 “杀啊!” 一声声喊杀声震天响动,城头上上百名江东军开始往下扔东西。 奇怪的是不是滚石檑木,而是一个个稻草人。 紧接着火油喷洒,城下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把江夏水军用于攻城的木板和梯子全都烧掉了。 “我去!” 看到这一幕,沉晨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在山上见到的城里城墙上横七竖八看到的那些人影,那些哪里是人影,分明是一些稻草人。 显然城里那位已经看穿了他的计策,他派人鼓噪声势的时候,人家就用稻草人伪装成士兵,江东军则一个个呼呼大睡休息了一夜,等到天亮前他们发动进攻,人家就已经在严正以待了。 “叮叮叮叮叮叮!” 金钲的鸣金声叮叮当当的响起来,若是下雨的时候,肯定没办法点燃稻草,可雨已经停了,稻草人全都燃烧了起来,又是连绵箭雨来袭,江夏水军不得不开始撤离。 沉晨站在那片小山坡上,目光深邃地看向皖口城。 这是他出道以来很罕见地没有攻克的一座城池,虽然有很多客观原因,比如缺乏攻城武器,士兵素质远不如黄门亭士兵,敌人的箭支和资源充足等等。 但从主观角度来考虑的话,还是人家屡次识破了他的计策,不然的话遇到一般的守将,恐怕早就已经被他拿下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鲁肃四大都督之二。 确实厉害。 难怪能够与周瑜一同被称为江东两大智囊,其余吕蒙陆逊等人虽然也是江东都督,可比之周瑜鲁肃,真不知道差了十万八千里。 “沉小郎!” 就在此时,鲁肃中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城头上,向着城外呼喊道:“若你有朝一日不愿跟随刘表,江东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好意免了。” 沉晨高声回应道:“它日再会!”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持续不绝,沉晨扭过头,下了山坡,向着安庆亭方向而去。 此时在城头上,鲁肃不自觉摸了摸胸口,刚才那一箭正是向他胸口而来,若非亲卫拿命帮他挡住,恐怕他此时已经死了。 天色越来越亮,已是日出三刻,韩当远眺城外,借着愈发明亮的朦胧视野,看到了江夏水军如潮水般退去。 “鲁校尉,我们击退他们了。” 韩当松了口气。 鲁肃摇摇头道:“还不能轻敌大意,将军应该立即派斥候跟过去。” “好。” 经过这一晚,韩当已经对鲁肃心悦诚服,立即派了斥候出城。 而那边刘琦曲敢领着兵马退回来,收纳了士卒,出来五千士兵,如今死伤了至少五六百人,可谓是相当窘迫。 沉晨回到了安庆亭之后,环顾四周,见将士们士气低落,眉头紧皱成一团。 江夏水军的素养确实不能和北方军队相比。 “阿晨。” 这时刘琦过来,向他询问道:“眼下该如何是好?继续进攻吗?” 沉晨摇摇头道:“将士们又累又饿,且那鲁肃是位厉害人物,这城池怕是攻不进去了,我们先回船上,容我再想想。” “好。” 刘琦便下令士兵们回到船上休养。 之前安庆亭码头的江东船只都已经被毁掉,现在就只剩下那八艘大船。 回到船上之后,沉晨细细思索,刘琦过来询问。 “继续往大江下游去!” “往大江下游去?” 听到沉晨最终的决定,刘琦吓了一大跳,说道:“那不是自寻死路?” 沉晨却摇摇头道:“现在回去的话,江夏都有可能失守,所以我们必须险中求胜,我记得从青水南下过陵阳,可以驶入鄱水吧。” 汉代没有鄱阳湖,但却有鄱水,鄱水与长江相连,它的上游叫做青水,大概是后世的青阳县的青通河以及舒溪河。 前者自青阳县南下流入太平湖,继续往南变成舒溪,等舒溪到黟县的时候,就变成了鄱水流入彭蠡泽。 因此从这条路线下去的话,大概就是后世安徽青阳县到黟县再到江西景德镇,最后进入赣江。 刘琦说道:“确实有这条河,乃为大江枝干,沿线有不少城池,难道我们要攻打下来?” 沉晨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江东军趁着黄将军撤兵的时候从路面截击,黄将军此时可能已经大败,我们若不能威胁到江东后方,则江夏不保,现在皖口拿不下,自然只能继续沿江南下,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威胁江东,但我们却从青水去了南昌与刘磐将军汇合。” “这是虚张声势之计?” 刘琦试探问。 沉晨点点头,叹息道:“是啊,这鲁肃确实厉害,皖口拿不下,就只能先拿了陵阳,逼江东军回防了。” “好。” 刘琦点点头:“那我们去陵阳。” 于是他立即出去发布命令,等到接近上午食时三刻之后,有累又饿的江夏水军再次启航,不打算北上回彭蠡泽,而是顺江继续往江东去了。 过了约一刻钟,皖口出去查探的斥候已经回来,向鲁肃和韩当禀报道:“报,将军、校尉,敌人已经撤兵了。” “他们去哪了?” 鲁肃问。 斥候答道:“顺江而下,往江东去了。” “什么?” 鲁肃大惊失色:“快,再探,找些小船跟在后面。” “唯!” 斥候立即从城里找了一些飞艇、斥候等侦查船,飞速从皖水驶入长江,跟在了沉晨军身后。 等斥候离开之后,鲁肃和韩当的脸色都不好看,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其实不怕沉晨去江东,可怕他去陵阳啊。 陵阳离皖口不过二百多里,顺江而下,再走青水下去的话,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能到。 最可怕的是。 陵阳此时的守军不足五百,而孙权,就在陵阳城中! 第四十二章 生擒孙权(三爷一路走好) 在皖口成为了江东与荆州之间的战争前线之后,陵阳就成为了大后方。 如果从舆图上看江东在长江沿线的整个布置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布防可谓是相当严谨,堪称滴水不漏。 从豫章进攻江东有两条路,一条是顺长江而下,也就是黄祖之前的进攻路线。 另外一条则是刘磐走的陆路,从南昌到鹰潭、上饶、衢州、金华、义乌、绍兴这样的道路杀到杭州。 而之所以只有这两条路,是因为长江北岸是大别山山区,南边是东南丘陵山区,无数崇山峻岭将整个长江下游平原包裹了起来,难以逾越。 再加上长江天险,使得在地理上江东甚至还要比四川盆地更加险要。 也无怪乎后来一旦中原王朝丢失了北方,就会纷纷选择往江东迁徙。从而造就了东吴、东晋、宋、齐、梁、陈,以及南宋南明等多少代帝业。 现在的形势跟后来的无数次进攻江东的方式一样。 在南线由于刘磐的陆路补给线拉得太长,江东很聪明的采取守势,选择在钱唐一带的地方防守,最终拖垮了刘磐的补给,让他不得已撤兵回南昌。 而北线江东的选择是以安庆为前沿阵地,然后是枞阳、虎林、南陵,也就是后世枞阳县、池州市这一片为后方防线。 如此一来,江东在面对黄祖进攻的时候,就处于一个阶段阻击的形势。 哪怕黄祖击破了安庆,江东军还可以退往枞阳等地继续防守,铁锁横江,一步步拖垮敌人。 这也是为什么贾诩建议刘表拿下豫章就可以称帝的原因。 因为再持续往东进攻的话可比夺取豫章难度大得多,还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所以先取得战略性胜利,趁着兵锋正盛的时候称帝,再慢慢巩固地盘,一举夺取江东、益州,称霸南方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陵阳。 还在枞阳虎林南陵的后方,离前线皖口有一百多公里,而且还是其中一部分粮草的囤积点。 周瑜在布置粮草安排的时候,将一部分屯粮放置在皖县,以供养皖口。 另外一部分放置在居巢,以供养枞阳虎林南陵等地。 最后一部分则是放在了大后方陵阳。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决定去陵阳,属于是误打误撞之下杀到了江东囤积粮草的地方。 船队顺江而下。 沿途过枞阳、虎林、南陵,江岸边上布满了烽火台,烽火台上的江东士兵见到打着江东旗号的船只经过,便纷纷打出旗语想要识别船只。 但因为江东水师体系的旗语和江夏体系的旗语有很大差别,所以沉晨下令懒得搭理,直接一路往青水方向驶去。 于是顿时狼烟四起。 从昨天到现在为止,鲁肃都来不及往南面通报。 首先是烽火台受雨天影响几乎没法使用,其次是他们昨天一直被围攻,且码头被人家占据,根本没办法出船。 唯一的出船方式就是从皖口的西门进入皖水,可还是会路过安庆亭,且长江还处于汛期,水位和水流速度都暴涨,小船走不了,只有大船才能走,但大船又过不去安庆亭。 所以到现在为止,江东军的后方都不知道皖口出现了敌军的消息。 此时再来通报显然已经来不及。 船只速度在水流速度的加持下飞快航行,八艘大船里就有大量的划船手,浩浩荡荡地行驶在二三里以上的宽阔江面上,宛如飞舟般向着长江下游驶去。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船队就抵达了青水口岸,相比于长江青水河道窄了很多,不过依旧有将近一二百米的河宽。 在荆州水师的优秀操作下,很快军队就驶入了河道,向着陵阳的方向而去。 从进入青水开始,两岸的平原就变成了一片崇山峻岭。 而且最关键的是沿途并没有烽火台。 相比于长江沿岸,青水的战略地位远远不能跟长江相比。 即便是从青水到太平湖,再从太平湖往下游青弋河的方向进入芜湖,能够抵达江东腹地,威胁江东的后方。 可问题在于这一路上过于险要,且还有数座城池拦截,比之长江那宽阔的水面要险峻十倍,再强大的军队也不会冒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险走这条水路。 所以长江沿岸属于江东重点盯防的区域,青水反而防御极为空虚。特别是在江东水军主力尽出,就连后方皖口都只剩下一千多人留守的情况下。 从青水南下遇到的第一座城池叫做临城,为建安八年,也就是两年前孙权所置,为的是方便一旦皖口被破,江东水师让出一片战略地区之后,可以利用长江四通八达的水道袭击敌人后方。 此时这座小城并没有什么严密防御,沉晨站在船上眺望。 就看到在青水左岸的深山老林之下,有一座被丛林包裹起来的小城,矗立于江边,江岸上林林散散有几个江东兵正在向着这边观望,显然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有几艘大船出现在了这样的大后方。 “让曲敢去把这座城占了!” 沉晨下了命令。 当下桅杆上的旗手就向后方下达指令。 曲敢率领的两艘斗舰就立即改变航线,向着临城方向冲去。 岸上的守军一直到近前才发现对方的穿着与他们的完全不同,分明是敌人江夏水师的服装,顿时骇然色变,忙不迭向着城里跑去。 过了片刻,等到沉晨大军继续浩浩荡荡南下往陵阳方向去的时候,临城总共不到二百的守军就已经逃得干干净净,曲敢领着五百人就轻松占据了这座前哨城市临城。 “将军,前面就是陵阳了。” 船只飞速航行,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出了两岸丘陵山区,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平原谷地。 在谷地左岸上竖立着一座城池,城外的河口有一片码头,上面船只不少。 沉晨走过来观望,他发现临城和陵阳确实是一片易守难攻之地,而且这个时候江东的后防线也确实空虚,如果他的粮草补给充足,人员也足够的话,还真敢顺着泾溪,也就是后世的青弋河一路杀到芜湖去。 可惜粮草和人员都不足呀。 正想着,船队就已经离陵阳不足二里,江面宽阔,在码头上的人早早地就看到了他们,与临城守军不同,这些人纷纷吹响号角,由于双方不同体系,江夏水师也不知道他们在吹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们的船队依旧飞速航行,见对方没有回应,陵阳的守军顿时察觉到不对,便马上吹响了急切的号角声,惊得整座城池都慌乱了起来。 此刻陵阳城内,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正跪坐在县衙府邸后院的书房看书,忽然听到城外隐隐声响,皱起抬头去看。 “将军!”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急匆匆进了后院,对那青年说道:“快走。” “东部大人出什么事了?” 那青年正是孙权,他口中的东部大人叫做张纮,孙权称呼江东群臣一般多称呼表字,唯独张昭称呼张公,张纮称呼东部大人,以表示尊敬。 张纮沉声说道:“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江夏水军突袭到了陵阳,快随我走。” “什么?” 孙权大惊失色,连忙丢下书本起身准备和张纮一起逃跑,末了又想起什么,便去拿放置在一旁的印玺。 他现在的身份为镇南将军、会稽太守、吴侯,其中职务最高的是吴侯爵位,为吴县县侯,乃是金章紫授,是身份的象征。 所以其它的印章不会带在身边,唯独这枚吴侯金印一直随身携带,作为下达命令时盖章用。 拿了印玺之后,孙权和张纮就急匆匆出了后院,后院和前院有数十名护卫,保护着他一路往南门方向去。 此刻城头上一片喊杀声音,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西城门就已经被攻破,敌人杀入了城内。 陵阳的守军本来就不多,只有不到五百人,沉晨又是突然发动袭击,大量的梯子直接爬上了城墙与江东军鏖战,很快就把城池拿下。 江东军溃散的士卒纷纷往东城门方向跑,往后面山里去了,唯独孙权和张纮趁乱跑出了南城门,打算顺江而下,找一艘船只跑到泾湖,也就是后世安徽黄山脚下的太平湖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很快他们跑出二里远,远远地见到了南面渔村边有数艘船只,张纮大喜地走过去派人跟当地百姓交涉,要到了几艘渔船,便打算乘坐渔船保护孙权离开。 但他们才刚刚上船,船只还没划起来,两艘斗舰如箭一般飞流而下,此时再想上岸已经来不及,很快他们就被这两艘斗舰给团团包围。 “将军,快,把印玺给我。” 见此情形,张纮急中生智,将自己腰间的腰带解下来偷偷递给孙权,然后去拿他的金印。 孙权一犹豫,最终还是把吴侯印章给了他。 张纮则羊装害怕蹲在船舷边上,偷偷将印章和孙权的腰带给扔到了水里,同时低声嘱咐周边亲卫,让他们不要暴露孙权的身份。 孙权看着张纮把自己的印玺扔下水去,脸色抽搐。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印章,也象征了他的身份啊!就这样被沉入了江底。 这个时候硕大的斗舰上方出现了沉晨的身影,对方二十多人总共三艘小船被两艘斗舰围起来,沉晨俯瞰着下方渔船,沉声说道:“陵阳城谁是守将?” 众人几乎本能看向孙权。 但张纮刚好站在孙权身边,于是挺身而出,说道:“是老朽!” “你是何人?” 沉晨问。 张纮答道:“老朽张纮。” “原来是子纲公。” 沉晨语气缓和下来,拱手说道:“不知子纲公在此,多有得罪。” 张纮还以为对方要放过他,大喜道:“将军要放我离去吗?” 沉晨笑道:“我亦是儒生,最喜钻研经学之道,今日能见子纲公,当真是幸事,还请随我一同进城,我好当面请教。” 张纮是江东大儒,地位堪比荆州大儒宋忠,早年曾经跟随多位大儒学习经文,后来学成回到广陵,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等人都有过征辟,是非常出名的一位经学家。 沉晨自己也研究经学,在荆州的名气已经非常大,但当时各家流派不同,像荆州就擅长古文经学,巴蜀就流行今文经学,所以遇到一位大儒,自然想探讨探讨。 更重要的是,张纮不仅是江东大儒,同时还是孙权最倚重的谋士,手里有了这张牌,周瑜等人投鼠忌器,即便回军也不敢大举进攻陵阳,到时候他选择从陵阳撤往南昌的下一棋,就怡然很多了。 “吾才学不足,哪里能教你什么呢?” 张纮面露难色。 沉晨拔出腰间的刀笑道:“在下东海沉晨,先生若愿意与我探讨经学那便相安无事,若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好杀了先生,毕竟现在正在打仗,各为其主嘛。” 东海沉晨? 一旁孙权顿时握紧了拳头,缓缓伸手摸向腰间的吴越剑。 与后世大家想象的菜鸡不同。 其实早期孙权还是屡次会亲自上战场,中期合肥之战也他自己作死去前线导致大败。 打黄祖和打山越的时候,孙权还几次手刃敌人,颇有父兄之勇。 只是张昭张纮等人屡次劝戒,后来才收敛。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权并不缺乏与敌人亲手交战的勇气。 只不过他的武力值有限,跟父兄没法比,因此才在合肥之战变成了一个笑话。 “原来是沉将军。” 张纮拦在了孙权面前,苦笑道:“将军大名,我早有耳闻。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陪着将军去了。” “这小子还敢摸剑,倒也有些勇气。” 沉晨早就注意到了一旁孙权,拿刀指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权的长相其实并不是紫髯碧眼,仅仅只是高大挺拔而已,所以光从外表其实看不出来这人是谁。 “这是犬子张玄。” 张纮连忙说道:“吾儿想保护我之心,拳拳孝义,还望将军见谅。” “大汉以孝治天下,既是孝行,自然不能怪罪。” 沉晨收刀笑了笑。 在汉朝,父亲被人威胁,儿子拿刀想要杀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双方之间本来没有仇怨,也没有谁是反派,就是单纯的立场不同,一个是荆州军,一个是江东军,仅此而已。 所以他也没有因为对方的举动而暴起杀人,但要是那小子不知好歹,他也不介意将张纮父子杀掉。 毕竟这是在交战的时候,战场上生死相搏,不能因为对方身份是知名大儒而有所顾忌。 张纮便立即说道:“我愿意跟着将军进城,但还请将军放我儿离开。” “那可不行。” 沉晨指着身边那些亲卫道:“你们可以走,给孙权带句话,荆州不是他能染指的地方,劝他早日归降朝廷,别想着割据作王。先生和你儿子,就留在陵阳吧。等我要撤兵离开的时候,自然会放了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 孙权倒是颇有几分魄力,站出来凌然说道:“我愿与父亲共存亡,你们走吧。回去告诉吴侯,他承父兄之基业,江东绝不能拱手相让,不用担心我父子安危。” “哈哈哈哈哈哈。” 沉晨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勇气可嘉,我很欣赏你,可愿来我荆州啊。” “忠臣不事二主!” 孙权怡然不惧,目光凶狠地看着他。 “好。” 沉晨点点头:“尔等自散去,张先生,请随我进陵阳!” 诸多孙权亲卫一时迟疑。 张纮叹息说道:“你们走吧,记得回去禀报吴侯!” “唯!” 亲卫们只好领命而去。 沉晨则带着张纮孙权,返回了陵阳城中。 此时此刻,陵阳城内的战事已经结束,在城破的时候所有守军都跑了,丢盔弃甲,钻入了东面黄山山脉不见踪迹。 俘虏倒也抓住了十多个,但审问过后都说城内的主将是张纮,没有把孙权的信息透露出来。 这些人都是孙氏死忠,即便是没有人叮嘱,自然都是一个个守口如瓶。 由于沉晨本来就不知道孙权在这里的消息,所以并没有往自己抓住了一条大鱼方面去想,而是询问起其它细节,比如江东的布置、粮草安排。 城内粮草堆积如山,本来五千人出来就没带多少食物,现在饥肠辘辘,一下子就得到了补充,顿时开始据城而守。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沉晨一边派人驻守临城,一边派人顺着青水南下,进入泾湖,然后向着黟县进发,以打通从泾湖进入鄱水的道路,同时再派人联络刘磐,让他尽快安排援军过来。 而到了晚上,也就是黄祖被进攻之后的第二日夜晚,此时还在攻打寻阳城的周瑜,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周瑜率领大军突袭寻阳,大败江夏水军,甚至生擒了黄祖,包围寻阳城。 当时寻阳已经是及及可危,黄祖被擒,江夏水军被杀死俘虏的不计其数,大量士兵溃散逃跑,除了在江面上苏飞和邓龙击退了程普率领的一部分江东水师以外,整个战局都在向江东倾斜。 这个时候骤然得知消息,有一校江夏水军居然杀到了皖口,而且直奔陵阳而去,吓得周瑜连忙撤兵,在退往官亭的路上才知道官亭失守,他的撤退船只被劫走。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从陆路回皖口,虽然长江北岸还是有一片平原区可供他们步行,但相比于坐船,步行速度实在是慢得太多。 所以一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周瑜才领着主力部队走了两天一百多公里,回到了皖口城内。 第四十三章 暴打孙权 沉晨带着张纮和孙权回了陵阳城。 孙权离开的时候,犹自回头看了眼自己印章沉落的地方,暗暗记住位置。 印章对于他来说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也是父兄基业的明证,丢了印章就如同丢了他的性命一样。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眼下的不甘,只能暂时隐忍,先逃过这次难关再说。 它日若能从沉晨手中逃出生天,自己一定要拿回印章,并且还要向沉晨复仇,迟早有一天要洗刷今日丢掉印章紫授的屈辱! 沉晨! 孙权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沉晨背影,目光中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愤怒! 将来有一日,他一定要让这个少年付出代价! 回到陵阳县衙府邸之后,沉晨逼着张纮和孙权交出武器,还搜查了他们的身体,防止他们在县衙当中用利器偷偷逃跑。 他派人搜查了整个府邸,然后将他们软禁在了后院,这才出去在前厅与刘琦他们进行战术部署。 等到将近天黑的时候,沉晨才部署了整个战术,回到后院,来到了书房。 “张先生!” 沉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二人都在看书,门口周边都有守卫看住,刚才也询问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整个城里都被江夏水师控制住,粮草也开始往船上搬运,因为谁也不知道江东水军什么时候会袭击过来,因此必须要多做几天的打算。 等到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之后,沉晨才来找张纮,一来是想劝说看能不能劝降,二来也是想从他那里得知江东目前的一些情报。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二人都是平静地回过头,孙权更是从席上站起来,以一种戒备的姿势和眼神警惕地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沉晨才发现这个叫张玄的人个子还挺高,体态极为壮硕,与瘦弱的张纮一点都不像父子。 “沉将军。” 张纮从席上站起来,看着他道:“不知将军有何事?” 沉晨笑着走进去,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了张纮对面的席上,对他说道:“天色渐晚,来看看先生起居如何,将士们都是粗人,有无怠慢。” “劳将军牵挂,起居都可,也并无人怠慢。” 张纮沉声道:“还请将军能够信守承诺,能够放了我们父子二人,老夫必然感激不尽。” 沉晨摆摆手道:“先生不要这么心急嘛,我的目的你我都知道。这两月来暴雨,让荆州运往豫章的粮草沉没,黄祖将军不得已撤兵,却被孙权派人进攻,我为了逼周瑜回来,也只能出此下策。先生是孙权最倚重的谋士,我得先生,也能让孙权投鼠忌器。” “既然是只要我的话,还请将军放我儿回去。” 张纮认真看着他说道:“我幼子还少不更事,家中有老妻,若老夫有不测,还可以剩下长子能够操持家业,不至于让家道中落。” 沉晨点点头:“这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他走。万一让他走之后,没有什么把柄可以威胁到先生了,那可如何是好?我还想从先生这里,问到一些事情,所以请容许先生和贵子再在城里待些日子,等之后再说。” “你” 张纮睁大了眼睛,指着他道:“沉将军,我听闻你在荆州所行之事颇有君子之风,还曾经说出“知行合一”之理,为荆州士人所称赞,怎么手段如此下作?” 沉晨摇摇头道:“行事应该以君子之风,但打仗不行。战争就是用一切手段将敌人击败,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三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即便是先师孔子也曾说过“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打仗打的是谋略,要有勇有谋,而不是所谓的迂腐于教条。因而还请先生谅解,不过我保证事后会放了你们父子二人。” “ 晋人及姜戎败秦于肴”,孔子亦是赞赏宋襄公的王道仁义,战争本就应该堂堂正正,你既是儒生,又自诩为君子,就不应该掳劫别人子嗣。” 张纮皱起眉头,开始与沉晨坐而论道。 沉晨笑了笑说道:“若乃诵前圣之言,守已行之制,遭变而不通,得时而不随,夫如是,可谓王莽、宋襄公之言,不足为有道者也。昔者王莽尝为德化矣,不问可否,语必援经,不量人心,动必据古,于是天下烦溃,从而丧之。此不知变之祸也。昔者宋襄公尝为仁义矣,楚人尚诈我必信,彼兵尚奇我必正,用欲以兴商道,霸诸侯,一战而为敌所执,再战而身死国削,为天下笑。此不知时之祸也。” “既是儒生,就该克己复礼!” 张纮坚持说道。 沉晨却摆摆手:“好了,先生也读无数经典,就该知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若死抱教条,我们都是无道之人,这天下也只有曹操胁迫天子出征才算是大义名分。你我都知道,你想让我放了你儿子,却在本身就无道的情况下劝别人有道,这莫非是君而知礼,孰不知礼乎?” “额” 张纮一时无言以对,若死抱圣人教义,那按照“春秋无义战”的标准,他们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无道的战争。 在双方都没有大义名分的情况下,你还要求别人守规矩,本身就是双标的行为。 所以归根到底,张纮的论点其实站不住什么跟脚。 只是他在自私想保护孙权罢了。 过了片刻,张纮只能苦笑道:“人都说沉小郎学贯古今,百家经典无一不通,以前还不信,今日却是见识到了,令我汗颜啊。希望将军能够不要食言,放我们父子回去。” “这是自然。” 沉晨准备接下来进入正题,认真说道:“先生也是经学大家,我在荆州常听先生名望,且先生亦是智谋之士,难道看不出来,天下有大变,然你我皆汉人,不思为国家效力,匡扶汉室,反而图谋割据,以致生灵涂炭,这是何解?” 张纮沉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汉失其鼎,天下人共铸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世人谁都知道。那为什么他能是那个铸造九鼎之人,而不是吴侯呢?” “呵” 沉晨笑了笑:“先生刚还跟我说克己复礼,现在却汉失其鼎,此谓之苟有过,人必知之否?” 张纮没有因此感到羞愧,而是正色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 沉晨点点头,承认说道:“不过孙权并非良主,先生若是心中有抱负,就应该寻找真正的明主,而不是跟随孙权。” “你” 一旁孙权顿时大怒,愤然起身指着沉晨说道:“你凭什么说吾” “嗯?” 沉晨狐疑地看向他道:“吾什么?” “吾吴侯不是良主?” 孙权反应还算快,向着东北江东方向拱手说道:“吴侯继承父兄基业,在内修养民生,剪除叛乱之贼,在外讨伐李术,大败江夏群寇,此非明主之相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站在东吴的立场,孙权是有明主之相的。不仅礼贤下士,有勇有谋,而且非常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 比如早年孙权喜欢亲自上阵打仗,学他的父亲和哥哥一样,以三流的武力冲锋陷阵,手刃敌人。 然后张纮就劝戒他不要这样,虽然后来还是有合肥之战的情况。但顶多是带人去前线看看情况,在张纮劝戒之后,就几乎没怎么像早期那样亲自冲锋陷阵。 还有射虎这件事。 孙权也喜欢跟他哥哥一样打猎,而且特别喜欢打老虎,天天骑马追着老虎射,还用戟跟老虎搏斗。 像苏轼那首“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说的就是孙权射虎的事情。 后来张昭知道了这件事,就去劝他不要射虎,虽然孙权还是喜欢这么干,但最终听了劝告,不再骑马射虎,而是搞了个射虎车,坐在保护车里面射虎,让自己稍微安全一点。 所以孙权在多数时候比较我行我素,可早期不算荒唐,至少早中期除了合肥事件和背刺盟友以外,整体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只是晚年拉垮了点而已。 沉晨当然知道将来的孙权差劲,但现在的孙权确实正处于少年上升期,想用道理说服张纮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沉吟片刻说道:“孙权籍父兄之名义罢了,虽然看似优良,比之父兄差远了。” “” 孙权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当中闪烁过一丝碧绿的眸色。 父兄这两座大山,压得他太久,他需要证明自己! 张纮沉声道:“我主德才俱备,品贤皆嘉,不比父兄差,沉小郎若是想贬低我主,劝我投降,那就大可不必了。” 沉晨笑了笑说道:“不愿投降也没关系,我想问问先生,孙权在江东的沿途布置如何。”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无可奉告。” 张纮闭上了眼睛。 沉晨摆摆手:“来人。” “将军!” 门口冲进来七八名卫士。 “把张玄带去前院,严刑拷打。” “唯!” “沉将军!” 张纮大惊失色道:“你说好不会伤害我们父子。” 沉晨说道:“我只是答应不会杀死你们,但不会保证对你们进行拷打,打仗嘛,不能迂腐。” “哼!” 孙权倒是很硬气,被抓住后冷哼道:“父亲,不用与他啰嗦,要打便是。” “拖出去!” 沉晨挥挥手。 卫士们便把孙权带出去。 张纮连忙起身想去阻止,却被卫士拦住。 “沉将军!” 他大怒道:“这岂是有德之理?” 沉晨笑笑没说话。 过了片刻,前院很快传来模湖的惨叫声。 张纮心急如焚,在厅内走来走去,末了长叹一口气道:“行,我都告诉你。” 沉晨点点头:“我在听,不过为了防止作假,城内也有很多俘虏,我会挨个询问,还有待会我也打算拷打你一番,问你儿子。” “你!” 张纮那点算盘落空,气得浑身发抖,最终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江东所有部署,除了隐瞒了孙权在陵阳的事情以外,几乎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沉晨一一记下,然后转身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带着孙权回来,张纮看到孙权毫发无损,忙不迭问道:“玄儿,你没事吧。” “啊啊啊。” 旁边一个卫士发出了几声惨叫。 周围卫士们顿时大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张纮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指着沉晨怒骂道:“你这奸诈小贼。” “嘿嘿。” 沉晨看向孙权。 孙权的身材极为高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下颌长了一点胡须。 碧眼紫髯说的其实不是他的眼睛碧绿,有紫色胡须,而是说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胡须茂密。 只是现在他才二十三岁,眼睛虽然有神,偶尔还闪烁着碧光,可胡须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就算有碧眼紫髯的标志,鬼知道他是孙权。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 沉晨看到他的长相,摸着下巴道:“子纲先生矮小瘦弱,生的儿子居然如此高大。” 张纮心中一惊。 孙权也是暗暗大惊,怕沉晨识破他的身份,灵机一动喝道:“安敢侮辱我父!若不能报仇,岂是人子?你可敢与我角斗!” “哦?” 沉晨笑了笑道:“行,满足你,陪你出来练练。” 说着来到厅外,对卫士道:“放开他。” “哼。” 卫士就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门外院子里。 孙权踉跄两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缓缓走到沉晨对面,两个人开始对峙。 片刻后,孙权就向左边笃步。 沉晨则往右边走。 二人原地绕圈圈,似乎都想找到对方破绽。 便在这一刹那,孙权勐然先动手,如饿虎扑食一般向着沉晨冲来。 就看到沉晨身形极为灵活,往左侧骤然一跳,闪开这下进攻,然后一个扫堂腿。 “砰!” 孙权摔了个狗啃泥。 “就这?” 沉晨笑了起来:“身体虽然高大挺拔,但徒有其表罢了,只会读书不习武,有何用处?” 他还以为孙权作为张纮的儿子每天就知道跟着大儒读书,白废了料子。 孙权咬咬牙,再次从地上扑了过来。 只是他那三流武艺属实有些拉垮,沉晨这些年体魄健壮,武艺日渐增长,已经是二流武将水平,岂是他能敌的? 当下砰砰乱打,一顿老拳下去,很快孙权就变得鼻青脸肿,鼻血横飞,被打趴在了地上。 “送他去医治一下。” 沉晨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张纮,耸耸肩道:“这可是先生你的儿子自己要与我角斗的,怨不得他人。” 说罢转身出了门,留下张纮在风中凌乱。 第四十四章 放孙权回去 建安十年六月二十四日晚,周瑜回到了皖口。 鲁肃和韩当立即去迎接。 周瑜脸色很阴沉地回到县衙府邸之后,就立即说道:“子敬,韩公,到底怎么回事?” 鲁肃就把情况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从陵阳逃出来的士兵说,吴侯和子纲公被沉晨擒住,但子纲公将吴侯的印玺和紫授扔进了水里,并谎称吴侯是他的长子张玄,想来吴侯只是被俘,沉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吴侯身陷令圄,这是我们的过失,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吴侯救出去。” 周瑜环顾四周道:“这件事情大家也别走漏了风声,我们就当沉晨俘虏的只有子纲公就行。黄祖现在在我手里,我们可以先等待两日,派人警告沉晨,再假借吴侯的命令,让我们拿黄祖换子纲公和吴侯,这样就能防止沉晨用吴侯来要挟我们。” “嗯。” 鲁肃点点头,沉吟道:“这样最好,而且我们还不能急,必须要羊装不在意子纲公的样子,大举进攻。到时候再说是吴侯的命令,是吴侯在意子纲公,不想子纲公父子有失,这才忍痛放过杀父仇人黄祖,想必就能轻易骗过他。” 如果他们表现得太急,以沉晨的聪明肯定会怀疑陵阳城莫非有什么大人物?这样急不可耐地进攻城池,到时候甚至会把他逼急了,将孙权和张纮一起杀了撤退,那对于江东来说就要崩溃了。 所以鲁肃认为一定不能表现得太急迫,而是要装作并不在意张纮就行。就按正常的自己军一个谋士被敌人俘虏这样打,也就不会让沉晨狐疑,孙权才能安全。 但也不能不救孙权,而世人都知道孙权最敬重的就是张昭和张纮,因此假借孙权的名义,用黄祖换张纮和孙权就是最好的办法。 周瑜觉得言之有理,便说道:“嗯,就这么办。我们这两日先整顿一下军务,过几天就杀奔陵阳去。” “那之后怎么办?” 吕蒙忽然说道:“现在沉晨有吴侯和子纲公在手里,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猖狂?从青水南下,进入泾湖,再走鄱水,岂不是就能回南昌了?” 周瑜沉声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离开,吕蒙、徐盛何在?” “在!” 吕蒙和徐盛便站了起来。 周瑜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我料沉晨攻下陵阳,得了大量粮草辎重,要么据守陵阳等待援军,要么退往南昌,不过此时我们应该以先救吴侯为主,你们二人领兵自云溪南下,控制住黟县,截断沉晨退路。” “唯!” 二人领命而去。 周瑜环视众人,眼眸中闪烁过一丝狠厉道:“待救出吴侯之后,我们就务必要全歼了沉晨,绝不能让此獠活着离开江东!”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接下来这段时间,周瑜就开始了对孙权的拯救计划。 他先派人向陵阳送信,以严厉的口吻督促沉晨投降,给予他数日期限,让他放了张纮父子。 然后厉兵秣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船队从青水出发,攻占了临城,这样他们的军队离陵阳就不足三十公里,船队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就能抵达陵阳。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这无疑在给沉晨传递两个信息。 一是他们并不在意张纮的生死,二是现在之所以愿意给一定期限,就是给他们释放人质的机会,否则之后就他们大不了牺牲掉张纮。 同时双方也是不断来往书信谈判,每天从临城到陵阳的书信不计其数,互相之间都在试探。 像这样敌我双方交战期间来往书信的例子其实不在少数。 比如官渡之战曹操和袁绍之间就有大量书信,还有当时孙策死后,曹操和孙权之间也大量通信,甚至孙权还差点被曹操忽悠得把家卷送去许都当人质。 之所以这样,就是想刺探对方情报。 但可惜的是周瑜鲁肃他们并非普通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确实没有让沉晨起疑心,让他有些怀疑陵阳城里有什么大人物。 只是对方步步紧逼,让沉晨思考起来,周瑜鲁肃不是善茬,自己深入腹地,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他必须想一个办法,如何才能够摆脱周瑜鲁肃,安然回到南昌呢。 七月三日夜晚,沉晨与刘琦在另外一处府邸商议。 “阿晨,你回来了。” 刘琦看到沉晨风尘仆仆地回来,上去迎接。 沉晨身上还套了件蓑衣,因为这几日黄山山脉下了小雨,顺着青水到太平湖、鄱水沿线都有山洪、小雨不断。 他把蓑衣脱下来放在门口的架子上,将脚上满是黄泥的鞋子脱下,换上了一双木屐进屋。 “长公子。” 沉晨进入屋内之后,沉声说道:“最新有什么消息吗?” 刘琦说道:“那周瑜每日给我写信,我按照你的口吻回信,没有暴露任何情况,只是好像不太妙,黄将军被他们俘虏了。” “黄将军被俘虏了?” 沉晨皱起眉头。 在荆州派系当中,黄祖和蒯良是支持刘表的,同时也是支持刘琦的。 一直到后期蒯良病死,黄祖又连番被孙权攻打,最终战死之后,刘琦就再也没有支持者,步步被蔡冒蒯越等人紧逼,才失去了荆州牧的位置。 如果现在就早早没了黄祖,那刘琦就将失去了两个支持者,对于刘琦来说,在荆州的地位就更加不利,怕是要危险了。 “是啊。” 刘琦说道:“黄将军素来与我友善,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嗯。” 沉晨微微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的,公子先把这些日子周瑜给我写的信拿来看看。” “都在这里。” 刘琦将桌桉上一大堆公文拿来。 沉晨接过去,每一份都仔细看,并且又让刘琦说了一下他给的回信。 信件里面果然滴水不漏,看完之后,沉晨沉吟道:“看来周瑜并不在乎张纮的性命啊,他已经威胁我们,准备过两日就进攻陵阳。” “那怎么办?” 刘琦问道。 沉晨从怀里取出一张舆图来说道:“长公子别急,我已经探察好了撤退路线,随时可以离开。” “哦?” 刘琦惊讶地看到一张绘画精密的图纸,说道:“这图是?” “我画的。” 沉晨笑道:“这是黟山周边的地形。” 黟山就是黄山的古称。 这段时间沉晨其实并不在城里,他按照张纮给的信息,前往了安吴、泾县、黟县等地考察地形,研究江东军布置。 其实这些地方几乎没有江东军存在,即便是有也顶多只有几十名县衙衙役勉强算是防卫力量。 因为东南丘陵在当时是山越的地盘,山越人跟孙吴政权一直是世仇,从孙策时期就开始打仗,到孙权时期也没消停过,双方势同水火。 所以沉晨很轻易地联络到了当地山越首领,在他们的帮助下得到了整个沿线东南丘陵的地形,画了一个图纸出来。 刘琦凑过来说道:“我们之前不是想好从鄱水撤回南昌吗?” “是啊。” 沉晨点点头,指着黟县以西说道:“但我料周瑜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深入山林绘制地图,在当地山越人的带领下,我发现了这条云溪河。” “云溪河?” 刘琦看过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此河居然与大江相连。” 沉晨说道:“不错,这条河发源自黟县,虽然不与鄱水和青水相连,可能够深入黟县,若是江东派人从这里进山,就能进攻黟县,切断我们的后路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刘琦慌张了起来,要是退路被断,岂不是就要孤军作战了? 沉晨便道:“南昌的刘磐将军已经派人来告知了我,他已于数日前派了中郎将黄忠过来接应我,不日就会抵达。” 刘琦就笑了起来:“那就好,有义坚在的话,就能击退他们了。” “不好说。” 沉晨沉吟道:“我去看了黟县地形,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可谓是易守难攻,若是被江东军抢先占据了黟县,我军人少,恐怕即便与刘磐将军汇合,也会被他们全歼。” 江东军主力在四万人以上,而他们目前的兵力只有四千多人,刘磐虽然会派援军过来,但人数不会太多,毕竟他的总兵力也不过两万多人而已。 所以面对声势浩大的江东军,如果失去了黟县,就相当于失去了先机,到时候退路被截断,即便手里有人质,恐怕也凶多吉少。 “阿晨,你有办法吗?” 刘琦连忙问道。 沉晨点点头:“有倒是有个办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还能够击溃江东军主力,生擒周瑜。即便是不顺利,也能轻松撤退回南昌。” “哦?” 刘琦惊喜道:“什么办法?” 沉晨微微一笑道:“多亏了山越朋友们的帮助,我看了地形之后找到了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但此地位于黟县以北,若想成功实施,就必须让把江东军阻隔在黟县之外。” “那如何才能把江东军阻隔在黟县之外呢?” 刘琦又问。 沉晨目光看向陵阳县衙的方向,轻声说道:“那么就必须有人把我军动向告知给周瑜,我看那个张玄就挺合适,必须让他带回去假消息。” “假消息?” 刘琦不解道:“我听闻那周瑜鲁肃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假消息真的能骗过他们吗?” 沉晨笑了起来:“假消息自然不好骗过他们,可如果是真的呢?” “你的意思是?” “有的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就在一念之间。” “可就这么把张玄放回去,恐怕他们会怀疑。” “我就是让他们怀疑,而且必须弄得巧合一点,最好是让张玄自己跑回去,他们才会怀疑事情的真假。” 沉晨目光中闪烁着微光。 打仗就是虚虚实实,有的时候,假消息不一定是假的,真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就要看谁才是聪明人,互相算计了! 第四十五章 天时地利人和,连环绝计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有士兵来报道:“长公子,沉将军,周瑜又派人送信来了。” “拿进来。” 沉晨盘膝坐在席上没有动。 士兵进来就把书信先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刘琦,刘琦匆匆看过之后就立马递给沉晨:“是孙权和周瑜的信。” 沉晨接过来看了一眼。 孙权在信里说张纮是他的老师,希望沉晨不要伤害他,然后跟他说,他们俘虏了黄祖,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放弃杀父之仇,用黄祖来交换张纮。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周瑜的信还是威胁意味满满,里面告诉他说是若非吴侯要保住张纮父子性命,他绝不可能放过他,现在如果答应他们的条件,用张纮父子交换黄祖的话,他可以十五日内不发动进攻。 “呵呵。” 沉晨笑了笑道:“看来这张纮在孙权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为了把张纮救出去,连杀父之仇都可以不报。不过想必也是收买人心之举吧,若他真成了,江东士人必然对他效死命。” “是啊。” 刘琦叹道:“这孙权还是很有魄力,亦是有明主之相啊。江东人听说他为了手下连黄将军这样的杀父之仇都可以暂时放下,恐怕都会为他感恩戴德。” 沉晨沉吟道:“孙权在其中插一脚倒不错,这样就能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时间,也更方便我做计策。” 刘琦问道:“阿晨,你到底想做什么?” 沉晨指着桌桉上舆图的北面说道:“很简单,我要让周瑜怀疑我打算过泾溪,杀奔安吴、泾县、宣城,一路杀到芜湖去,再从芜湖走中江抵达震泽,让他觉得我要袭击钱唐!” “这” 刘琦瞠目结舌,只觉得这个计划简直是天马行空,完全让人意想不到。 要知道虽然青水连接泾湖,泾湖又通过泾水一路可以到芜湖县一带,同时从大江的另外一条支流中江进入震泽,最后流入东海。 可这个计划可是深入江东腹地,跑到孙权的老巢去,太冒险了! 这怎么能行呢? 然而沉晨却脸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计划的大胆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依旧在暗自盘算。 汉朝的地理环境跟后世有一些差别,比如青弋江这条河发源自黟县,从黟县流入太平湖,然后北上往西北方向途径芜湖市最后注入长江。 但在汉代这条河是流入了长江的支流中江。 中江发源自长江,根据《水经注》记载,这条河是一条非常大的中型河流,从长江芜湖段往东,经永平、阳羡流入震泽。 因此也就是说,当时的青弋江往北之后并没有往西北去,而是往东去了。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长江不再倒灌进中江,中江水系断绝,青弋江也就沿着原来中江的河道进入了长江。 有了这个基础条件之后,后世不能走的水道,在汉代却能实现。 所以沉晨布置的整个路线也简单,顺着后世的青通河南下,进入太平湖,然后北上再沿着青弋江进入中江,最后从中江往东到太湖流域,奔袭钱唐。 这个计划听起来非常大胆和不切实际,可在汉朝却完全能够实行,就是因为汉代比后世多了一条中江! 只是刘琦还是觉得冒险,劝说道:“阿晨,此计太危险了,这不是送死吗?” 沉晨笑道:“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告诉刘磐将军,让他从黟县派一股军队马上开赴海阳,顺着浙水东去。” “报!”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进来通禀道:“长公子,沉将军,县衙外有山越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沉晨说道。 “唯。” 士兵立即又出去。 过了片刻,进来两个穿着黑色麻布,与中原长袍截然不同的山越人。 沉晨看到其中一个,便起身笑道:“原来是陈宗帅。” 这个陈宗帅名字叫做陈当,是占据黟县南面林历山山越首领陈仆的弟弟。 山越首领以帅、大帅、宗帅、大宗帅等为名号,所以称呼山越首领,都可以称呼某帅或者某宗帅就行。 陈当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沉将军,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莫非是云溪?” 沉晨问道。 云溪就是后世安徽池州的秋浦河,将长江黟县相连。 他早在当初陈仆陈当兄弟带着他在黟县西北找到云溪的时候,就有这个猜想。 陈当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日子我们派人守在云溪沿岸,果然发现江东的船只顺着云溪往黟县来了,我大兄让我立即告知沉将军。” “嗯” 沉晨沉吟道:“不出我所料,宗帅,我陵阳城内有二十多万石粮草,我欲用这些粮草雇佣你们,还有祖大宗帅他们去做一件事情,可能办到?” 陈当脸色顿时一喜,但紧接着又连连摆手道:“要让我们帮忙对付江东可不行,他们实力强大,我们也不敢轻易招惹。” 沉晨笑道:“没这么麻烦,只需要你们做一些事情就行,这件事情对于你们来说,应该非常简单的事。” “真的吗?” 陈当忙问道:“不是与江东人打仗?” “绝对不是。” “那好,我答应你。” “这样,你如此如此这般。” “好。” “多谢陈宗帅。” “客气。” “宗帅先去休息,我随后安排人跟你们去黟县。” “好。” 陈当就抱拳离开。 沉晨安排人给他们留了住处。 等他走后,刘琦连忙上来说道:“糟了阿晨,后路被截断了。” “无妨。” 沉晨笑道摆摆手:“一切都在谋划当中。” “你到底是什么计策啊。” 刘琦快急死了,跳脚说道:“先告诉我吧。” 沉晨便指着舆图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打算让周瑜怀疑我奇袭江东。” “然后呢?” 刘琦追问。 沉晨说道:“如果长公子是周瑜,怀疑我要奇袭江东的话,那你会怎么做?” “这个” 刘琦迟疑着挠挠头:“我会派人来追?” 沉晨摇摇头道:“不是,周瑜没那么额” “没那么什么?” 刘琦狐疑地看着他,他严重怀疑沉晨打算说的是没那么蠢。 “没那么聪明!” 沉晨改口说道:“周瑜和鲁肃必然疑我另有目的,所以肯定会主力先按兵不动,慢慢前移,同时又令黟县的军队沿江北上,搜寻我们的足迹。” 刘琦想了想道:“既然他们已经在黟县截断了我们的退路,又为什么要北上呢?直接主力追击不就好了吗?” “因为刘磐将军的军队来了呀。” 沉晨笑道:“兵法有云,虚虚实实。黟县的军队绝不可能很多,刘磐将军大军过来,他们也会害怕我假装北上,实则南下,从而让黟县的军队被我们夹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南北合力同时往中间移动,夹击我部!” 现在整个战场的形势就是大家都在东部丘陵的黄山山脉一带活动,从北向南的军队就是周瑜部——沉晨部——吕蒙部——刘磐部这样一个位置情况。 而沉晨部是最容易变化的部队,因为他后方就是太平湖,可以从太平湖往北从另外一条水路直接往江东的方向跑。 所以周瑜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沉晨会选择以一个怎样的方式离开陵阳? 两条路。 一条南下至黟县,然后去南昌。 另外一条则是北上去芜湖,袭击江东钱唐。 如果周瑜猜沉晨要北上,那么他必然会调动吕蒙的部队。 因为他猜沉晨北上的话,肯定会调集军队往北去追,万一沉晨选择南下,吕蒙的部队就会非常危险,将会面临沉晨刘磐的两面夹击。 所以还不如周瑜吕蒙两面夹击沉晨来的稳健。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周瑜不猜沉晨北上,而是觉得他会南下怎么办? 刘琦也想到了这一点,问出了这个问题的关键,他说道:“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呢?是往南吗?” “是的,一旦黟县的军队往北调动,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往南去黟县了。” “那如果周瑜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往南追可怎么办?” “所以我们就要故布疑阵骗过他。” 沉晨沉声道:“这就是整个计策的最终目的,如果他识破了计策,那也没办法了。” “那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刘琦大惊失色道。 沉晨笑道:“无妨,就算被识破了,我们也有退路,得到了山越人相助,一旦黟县江东军没有被调动,而是继续驻守黟县,周瑜来追,到时候我们还能弃大船走别的河流南下至歙县与刘磐将军汇合就行了。” “这样啊。” 刘琦松了一口气,有退路就好。 沉晨又道:“现在我们就要开始想办法布置疑兵,骗过周瑜了。” 刘琦问道:“那我们如何才能骗过周瑜呢?” 沉晨笑了起来,说道:“明日我就会派曲敢北上进攻安吴、泾县、宣城。长公子你就随着陈当前往黟县,如果计谋成功了,黟县的江东军被调走北上,公子就立即督促山越人这般这般” 刘琦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好。” “请公子去办吧。” 沉晨拱手说道:“此次能否一战扬我荆州神威,就看长公子能否在期限内完成了。” “放心交给我!” 刘琦认真起身向沉晨行礼道:“我绝对不会辜负阿晨!” “多谢公子。” 沉晨弯腰行礼。 “我走了。” 刘琦便起身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等他跨出厅内,沉晨才起身扭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松了一口气坐到席上。 这个计策可谓是相当耗费精力,在太平湖、黟县、泾县等地转悠了十多天的时间。 观察各地地形、水路变化、河道宽度以及目前的水流速度才设计出来。 所以现在整个人非常疲惫,精气神也为之消耗了很多。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的这个计划,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就是两个月以来的暴雨,再加上黄山地区还在下着小雨,导致各处河流水位暴涨,方便行船。 地利便是黄山山区地势险峻,容易设伏,他们是撤兵的队伍,更好埋伏追兵。 人和自然是当地山越人与江东有仇,选择帮助他们而非江东。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计谋,绝对是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必然能给周瑜一个巨大的惊喜。 只是周瑜和鲁肃也绝非善类,鲁肃就已经很难对付,比他还强一点的周瑜,又是否能识破呢? 沉晨盘膝坐在席上,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细细思索起来。 按照他的猜想,能够识破这个可怕计策的人,要么是愚蠢到了极点,要么是聪明到了极点。 愚蠢到了极点很好理解,就是啥b克高手,不按套路出牌,任你计谋千变万化,我就一头莽到底,逼得沉晨不得不走小道。 聪明到了极点就复杂很多,双方需要见招拆招,斗智斗勇,从而展现出人类的绝顶智慧。 那么周瑜和鲁肃,到底是愚蠢到极点还是聪明到极点呢? 想来应该是后者。 可他们又是否真的已经聪明到了那个地步呢? 沉晨忍不住猜想起来。 自己这个计策可谓是连环套连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看破第一个计策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 而第二个计策被看破了也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第三个计策。 如此环环相扣,可称之为连环计也! 要是周瑜能把所有计策全部看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来到时候如果他们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也只能感叹一句“既生晨,何生瑜”了吧。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即便计谋被识破,双方最多也就战个平手而已,不会有什么损失。 沉晨心里想着。 是的。 在他看来,不管是对方愚蠢到了极点还是聪明到了极点,双方最后顶多是打个平手,谁也不会吃亏。 因为他有退路。 一旦被识破,走小道回南昌就行了,没必要和周瑜纠缠。 太平湖的支流特别多。 最大的两条河就是青水和泾水,也就是后世青通河跟青弋河。 江夏水军拥有四艘大舡,四艘艨艟斗舰,在青水与泾水这种中型河流能够航行。 可小河却不行。 所以如果他的计策被周瑜识破,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放弃走大河,选择其它小河南下。 更关键的是栖息于山林的山越人与江东关系极差,双方天天打仗。 得到山越人支持,自然能够知道周围所有地形。 而根据他在当地山越向导的带领下,已经查明太平湖南边除了最大的青弋河以外,还有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大大小小七八条河流。 这些河流都可以南下去一个地方——太平县。 汉代虽然没有太平县,但此地是山越人地盘,从这里就可以到歙县。 如此一来,在山越人的帮助下,哪怕他的计策失败了,也能够从容撤退,不会有什么损失。 只是. 自己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布置出来的连环绝计,而且还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设计出来的,要是真被识破了,那他这张年轻帅气的小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而且更重要的是,识破这种计策的周瑜,其聪明程度,恐怕就远非人类能够想象了,即便是智多近妖,也不过如此。 所以沉晨心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真的能够识破吗? 这一战到底是我赢还是你赢呢? 想必那个时候,就是人类群星智慧闪耀的时候了吧! 沉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北方。 周瑜,鲁肃! 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 在自己占尽了如此大的优势情况下,你们又是否能够接下我这最后一招呢? 第四十六章 游泳王子孙仲谋 七月八日,一大早,食时初刻,青水江面上就起了白茫茫的雾花。 翻滚的江水卷起浪潮,将河中的檑木往岸边拍。 青水的江面虽然没有长江那么夸张,但宽处也有一里多将近二里,窄处则有二百多米。 陵阳段恰好相对比较适中,有三百米多宽,特别是最近还在涨潮阶段。 因而沉晨这些天让士兵们砍伐大量木头,用绳索、木铆钉、藤条连接在一起,配合一艘大舡把江面拦住。 城内城外此时来来往往的士兵不断,他们将一箱箱物资搬运到了船上,主要以弓箭为主。 作为后方的三个辎重点之一,陵阳不仅有二十多万石粮草,还有很多弓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在陵阳逗留了将近二十天之后,沉晨决定再次启程,进发黟县。 这几日他与周瑜不断通信,来回商谈交换人质的地点。 经过双方数次“友好协商”在“深入交换了彼此意见”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完成了“合作共赢”。 在沉晨的坚持之下,双方必须在黟县交换人质。 而周瑜,自然是数次“深思熟虑”,以及几次“强烈反对”之后,最终胳膊拗不过大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毕竟对于他来说,把人质交换放在黟县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用黄祖把孙权和张纮换回来,他就能够立即下令发起总攻,这样配合云溪过来的吕蒙军,必然能将沉晨以及刘磐派过来的接应部队一网打尽。 于是在双方的这种默契当中,互相之间也开始进行了布置。 陵阳城内外一片忙碌。 吃过早饭之后,孙权和张纮也被薅了出来,在士兵的押送下二人出了县衙府邸,一路来到了陵阳城外的码头处。 关押了将近一个月,孙权的气色差了很多,一开始像个士气高昂的公鸡,可自从被沉晨单挑一顿好打之后,整个人像是松垮了一样,毫无斗志。 不过在看到张纮之后,他马上振作起精神来。 此时码头上已经停了数艘大舡,很多士兵正在往船上走,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各就各位。 “父亲。” 孙权见到张纮,连忙走了过去,看到他气色差了许多,心中十分担心。 对于张纮和张昭,他还是打心底尊敬。 “玄儿。” 张纮欣慰地看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被分别关押着,见面次数很少,让他忧愁得彻夜难安。 好在今日再次见到,双方都没有什么事情,总算是安心许多。 “真是父子情深。” 穿着一身铠甲的沉晨背负着双手出现在二人面前,微笑说道:“子纲先生,有个好消息,孙权打算用黄祖将军换你们父子,我们马上要去黟县了,到那里交换质子。” “希望沉将军能够信守承诺。” 张纮沉声说道:“从黟县南下就能到鄱阳,想必这个时候在南昌的刘磐已经派人来接应你们了吧。” 沉晨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所以还是请二位上船吧。” “为什么我与玄儿不是一艘船?” 张纮注意到士兵显然要将他们分开,分别安置在两艘船上。 沉晨解释道:“安全起见,还是得分开关押。” “那我们就不能一艘船两个房间吗?” 张纮问。 沉晨摇摇头道:“不行,为了防止意外,要分别在两艘船上,不过先生放心,等到黟县之后,周瑜带着黄祖将军过来与先生父子交换,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张纮沉着道:“你们现在还未行船,老夫与玄儿也多日未见了,一起在码头站着等一会儿,聊聊天,总该可以吧。” “这个嘛” 沉晨看了看左右,左右兵马无数,周围还有数十名护卫看押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逃跑,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说道:“可以,但张玄必须捆起来。” “来人。” 身边副将张南一挥手,就有两个士兵上来将张玄的双手绑住,像手铐一样束缚起来。 孙权和张纮对视一眼,张纮微微摇了摇头。 等到绑好之后,沉晨便吩咐周围看管他们的士兵道:“让他们在这里坐坐吧,你们看紧些。” “是。” 将士们轰然应允。 沉晨便转身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直等他走后,张纮才轻声对孙权说道:“玄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如何?” “劳父亲挂念,一切都好,他们并无虐待孩儿。” 孙权回答道。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张纮故意说道:“看来吴侯还是记挂老夫,居然会愿意用黄祖来换。” 孙权便说道:“这都是因为父亲德高望重,且吴侯向来礼贤下士、尊敬父亲的缘故。” “希望这次换质子一切都顺利吧。” “那刘磐不是来接应沉晨了吗?周都督相比也不会轻举妄动。” “话说回来,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沉晨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将军都都穿了一身战甲。” 张纮低声说道。 “战甲?” 孙权听了这句话,顿时心中一惊。 水师很少会穿铠甲。 因为在水面上交战,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水中。 到水里之后,重达十多二十斤的甲胃就会变成要命的沉江石。 所以水性再好的水军士兵,也都会选择轻便的衣服。 他们现在是打算坐船,即便是要打仗,也不应该穿战甲才对。 因此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对方准备上岸战斗! “莫非” 孙权小声滴咕。 张纮叹息道:“我也在担心呀,还是要小心一些。” “嗯。” 孙权点点头。 二人又聊一会儿别的东西。 过了大概两三刻钟时间,江夏水军终于撤出了陵阳城。 张纮和孙权被分别带上了前后两艘大舡。 “进去!” 孙权被带进了舱底一处房间内,士兵蛮横地将他推了进去。 “可恶。” 他踉跄了几步,因为手被捆着,差点摔倒。 正当孙权回头要怒骂士兵的时候,士兵砰的一声,已经把门用力关上。 孙权暗骂了两句,这个时候他才环视四周,打量周围环境。 这是舱底一处刑房,并非完全封死,有个不大不小的透气窗,亮光从窗外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内也没别的东西,就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显然当阶下囚也不用想着自己能住得多好。 孙权走到透气窗边上。 他注意到窗子上的圆柱是木制的,并非铁窗,显然为了防止他逃跑,把手脚捆起来就是因为木窗可能拦不住他的缘故。 “哼。” 孙权冷哼一声,心想沉晨以为把他捆起来自己就没办法了? 随后他就坐在了地上,摸索着脚部。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显着,在被关押的县衙府邸后院的床下偶然发现了一把小匕首。 虽然不知道这把匕首是哪里来的,但他也是很机灵地将东西藏了起来。 此时被关进了舱底,便立刻开始摸索。 过了片刻,被他藏进鞋子里的小匕首就被取了出来,那匕首大概只有人的中指长度,握把也很薄,与其说是匕首,不如说是一把锋利的锉刀。 他双手倒握匕首,开始割捆绑自己手腕的绳子,仅仅过了不到20秒,绳子就落地了。 恢复自由之后,孙权就立即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从窗口看的话,船只依旧在航行,因为江面上起了雾,只能感觉到船只颠簸,却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于是孙权又走到了窗边,绳子攥在手中,虚掩着手部,一来如果有人突然进来,他可以伪装成依旧被捆绑的模样。二来这条绳子他还有别的用处,防止跳江别人听到动静。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在他用匕首割木柱的时候,外面根本没有人来打扰,而船只航行在江水上的声音,也掩盖了他切割木头的声音。 很快不到三刻钟的时间,他就把窗子上的木柱给切割了下来,孙权将床搬到窗边,用绳子捆住床腿,然后站在床上开始往木窗外面攀爬。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想从那木窗上爬过去还是非常不易,废了很大劲,才勉强钻了出来。 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让孙权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船只浩浩荡荡地漂浮在一处浩瀚如海的湖面上,而岸边倒是离得不远,不到二三十丈的距离。 孙权便顺着窗子上的绳索开始往下攀爬,慢慢来到船底,船底两侧棹孔里伸下来桨不断地划。 他关押的地方在第二层船舱,而第三层船舱就是水手们划船的地方。 为了避开这些桨,孙权艰难地挪动身躯,最终慢慢探入水中,最后轻轻松手。 整个人,就轻轻地落入了湖里。 船只在湖面上飞速航行,仅仅片刻之后,就已经在百米之外。 而潜入水中的孙权一直到头上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才从水中冒头,看了眼远处大舡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然后向着岸边爬去。 虽然是江东之主,但孙权在没有继承位置之前,有很多其它兴趣,不仅爱好打猎,水性也非常好,游泳难不倒他。 很快他就爬到了岸边,此时他已经非常狼狈,浑身湿漉漉的,体温也下降得很快。 孙权环顾四周,周围森林茂密,岸边郁郁葱葱,天空还下着小雨。 一时间冷得瑟瑟发抖。 但为了怕被敌人发现,不得已只能咬牙手脚并用,爬进了森林当中。 一路跌跌撞撞,浑身沾染了大量泥土,狼狈不堪地像个野人。 孙权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顺着船只来的方向,就能回到陵阳!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钻入林中,顺着沿岸方向,往北而去。 第四十七章 周瑜的智慧 临城距离陵阳约三十多公里,差不多就是后世青阳县和陵阳镇的距离。 此刻周瑜率领一万多大军聚集于此地。 江东总兵力约在六七万之间,与黄祖在彭蠡泽水战,损失了七八千人马,所以还有六万左右。 但这六万人至少有一两万需要防守江东,其中绝大部分跟着黄盖、孙贲、朱治等人留守在钱唐一带,防止刘磐从南线进攻江东。 然后之前寻阳之战,周瑜领四万主力进攻,剩余数千人则分布在江东各地,主要有皖县、居巢、皖口、虎林、枞阳、南陵、临城、陵阳等长江沿线十多座城池。 也就是说,目前江东的兵力其实非常分散。 南线的黄盖有一万多人,后方吴郡、丹阳各县又留守了数千人,在皖口前线与黄祖对峙的就不超过五万,大概四万多一点点。 现在虽然击败了江夏水军,甚至生擒了黄祖,但刘表实力雄厚,很有可能再派兵马来,因此必须要防范。 所以目前周瑜的布置如下,吕蒙和徐盛领大概八千人从云溪斜插直奔黟县,他自己领一万多人在临城,为了围剿沉晨,他出动的兵力大概在两万人以上,其余兵马则在皖口防备江夏水军。 毕竟正因为前线空虚才会引沉晨趁虚而入,万一趁着他全力围剿沉晨的时候,刘表忽然再派大军进攻,那他的形势就会非常严峻,因此不得不防。 到午后的时候,临城县县衙府邸,就有信使向周瑜报告,告诉他埋伏于陵阳周边山野中观望的斥候们发现陵阳城里的士兵们都上了运兵船只,八艘大船浩浩荡荡的地往泾湖方向驶去。 周瑜便找来鲁肃,二人伏在桌桉上观察泾湖舆图,也就是后世太平湖周边地图,进行战术研究。 “根据细作所言,沉晨目前的动向是往泾湖去了,不过因为湖面起了大雾,他们没办法一直尾随,只能从方向上判断,应该是往南面的舒水而去。” 鲁肃指着南面的黟县方向说道:“奇怪,这沉晨难道是徒有虚名不成?不可能不会猜到我们会往黟县派兵马过去的呀。” 周瑜笑道:“黟山山路艰险,道路复杂多变,别说沉晨非江东人,即便是江东人也不可能知道云溪能够通往黟县,因而他不知道后路被截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鲁肃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不过。” 周瑜话锋一转又道:“黟县周边多有山越,我现在唯一会担心的就是山越人会派人相助沉晨。” 鲁肃摇摇头道:“山越人不会冒着那么大风险与我们作对,去岁为刘磐带路的那些山越部族皆被我们屠戮殆尽,震得不知多少山越部落向我们上表请降,难道他们还敢冒着族灭的风险与江东为敌不成?” “有理。” 周瑜微微点头:“只是即便不出兵,也有可能为其引路,这一点不能不防。” “这个也简单。” 鲁肃微笑道:“派人去警告他们一番就行。” “不错。” 周瑜也笑了起来:“子敬之言正是我所想,为了防止他们反复无常,又投向荆州军,还是得派人去警告一番,以防山越作乱。”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由于山越人和江东政权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历史上双方就多次激战碰撞,使得在前几年孙权大举进攻山越,杀死大批山越人之后,他们就开始往南迁徙。 原来的山越人遍布整个东南丘陵,现在东南丘陵的北面,如临城、陵阳、安吴、宣城、泾县、广德、宁国、怀安等地,皆已无山越踪迹。 他们的足迹也一路往南,深入黄山山脉的深处,向着东南丘陵以南的黟山、林历山、安勒山、布谢山、犁阳山等地移动。 这些地方大概是后世安徽省黄山市周边,在汉代可谓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被重峦叠嶂的山林所包裹。 去年刘表派刘磐深入江东腹地,之所以能够一路打到钱唐去,就是因为黄山山脉以南的这些山越人相助,才勉勉强强与黄盖对峙了半年有余。 只是在刘磐粮尽撤兵之后,这些山越人遭到了江东报复。 黄盖顺着浙江,也就是后世钱塘江一路兵进至新始,大量进攻山越,逼得这些山越部落一路往西南迁移,跑到了后世景德镇东北山区里躲藏起来。 而剩余的山越部族则向黄盖投降,使得这一片的山越人都不敢再与江东作对。 所以周瑜和鲁肃都认为,山越人没那么大胆子出兵相助。 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于他们来说应该能够认清楚,黄祖遭遇大败,连他本人都被俘虏,江东再次崛起,重新收复豫章只是时间的事情。 一旦荆州军被赶出豫章,那么对于山越人来说,就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只要他们不蠢,就不会犯傻。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周瑜鲁肃分析的那样。 虽然山越人跟江东有仇怨,但实际上都是江东主动进攻山越,想要掳掠他们的人口和财产,扩充江东实力。 并且山越部落内部也并不团结,历史上就被孙权派贺齐逐个击破,轻松平定无数山越。 因此山越人是真不敢出兵,只能带个路什么的,暗地里帮助沉晨。 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虽然山越人不敢出兵相助,但还是有别的方法为沉晨效力。 分析了一下形势之后,周瑜便指着舆图说道:“那布置就是如此,一旦我们换回吴侯和子纲公,就立即两面夹击黟县,歼灭了沉晨。” “对了公瑾。” 鲁肃抬起头看着他道:“昨天我记得好像有一封公文送过来,说是安吴、泾县、宣城等地失去了联络,芜湖有人派人去询问,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周瑜皱眉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应该是沉晨所为,派人袭击了泾水沿岸的县城,我昨天还在想,他会不会分兵派人袭击江东。” “江东虽然空虚,但各县城加起来犹有数千人,还有黄将军坐镇后方,难道他区区数千人马,能够有如此大作为不成。” 鲁肃笑道:“我们可不是曹操,曹操当年后方许都被沉晨偷袭,是因为他必须在前线应付袁绍,如今我们主力俱在,谅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不可轻敌。” 周瑜想了想说道:“还是派一些斥候探马去看看形势。” “嗯。” 鲁肃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士兵急急忙忙冲进县衙厅内,对二人拱手说道:“吴侯回来了。” “什么?” 周瑜大惊,然而转而大喜道:“吴侯在何处?” 士兵说道:“我们的斥候在江岸发现了一人,他唤住我们,自称吴侯,我们不能辨认,就带着去了凌统将军驻地,凌统将军确认了他是吴侯,现在应该已经在回临城的路上。” “快,子敬,随我去迎接。” 周瑜连忙起身。 他在临城周边靠近陵阳的方向两岸也都有布置。 凌统就驻扎在靠近陵阳前线的青水左岸的一处山上,那里离临城有三四十里路,不过青水发源自太平湖,是由南往北流向长江的河流,所以顺江而下的话速度会非常快。 几乎是在周瑜鲁肃带着目前在临城的周泰、胡综二人赶到临城码头的时候,一艘大船就已经停在了码头上,几名中下级军官飞快下船来站立左右。 过了片刻,满身泥浆,颇为狼狈的孙权抬头挺胸地走下船来。见此情形,周瑜和鲁肃都皱起眉头,然后拱手行礼道:“吴侯。” “哼。” 孙权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往前走。 周瑜在后面拉来一名随船的将士,问道:“凌统将军为什么不为吴侯换身衣服?” 将士脸色为难道:“非将军不想,而是吴侯不愿” “我知道了。” 周瑜脸色沉下来,心里知道该怎么回事,便对鲁肃使了个眼色。 鲁肃微微点头,跟在孙权身后往县衙方向去。 孙权径直进入城内,周瑜鲁肃周泰胡综等人忙不迭跟在他身后,等跑到了县衙府邸大厅之后,周瑜却不见了踪影。 “周瑜呢?” 孙权进入县衙大厅,回过头一看。 江东军大小官吏都在,鲁肃、周泰、胡综以及其他十多名大小副将,唯独不见了主将周瑜。 众人正诧异间,周瑜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进来,跪倒在孙权面前:“吴侯。” 肉袒负荆? 孙权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些哑口无言。 “吴侯身陷令圄,这都是瑜以及江东诸多将领们的过错,是瑜和诸位同僚没有谋划好,以至于吴侯身处险境,瑜愿受死罪,还请吴侯责罚。” 周瑜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 四周诸多将士们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出声。 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了鲁肃的提点,要求他们冷眼旁观,千万不要牵扯进去。 厅内无人说话,周围就安静下来。 孙权坐在堂上,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时间厅内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鲁肃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跪地说道:“此事肃亦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吴侯责罚肃,便是与周都督一同被赐死,肃亦没有丝毫怨言。” “唔” 两个人都请死罪,孙权就更不好说什么。 他今天确实想发脾气。 因为从孙策去世到孙权掌权其实已经过去了五年,可他依旧在担心自己权柄不足的事实。 虽然他名义上是江东之主,可江东各大世家以及各大军头都不一定服他。 如今江东派系林立,内部斗争非常剧烈,除开无数世家以外,还有孙坚留下的老将派,孙策留下的少壮派,以及孙家宗族成员。 各大世家就不消多说,单说军队当中就有程普、黄盖、韩当、朱治等老将派,然后又有周瑜、鲁肃、吕范、蒋钦、凌统、凌操、周泰、吕蒙、陈武、陈宝等少壮派。 如果再算上文臣和谋士以及孙家宗族势力的话,那情况就更加复杂。 而孙权年少即位,权柄不足。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算趁着这次机会立威,直接对江东前线的各级军官下手。 毕竟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他们这些前线将领们的重大失误。 他人在大后方,又不是自己冒冒失失冲到前线去被俘虏,结果敌人却一路杀到了陵阳,轻松将他这个江东之主俘虏,让他遭受到这种奇耻大辱,前线将领们脱不开干系。 并且最重要的是。 按照孙权的性格,这次原本他是打算去前线浪一浪,亲自统领兵马杀到寻阳,打败黄祖,来奠定他的权威。 黄祖是他们孙氏死敌,杀了他的父亲,屡次击退他的兄长,如果能够杀死或者生擒黄祖的话,那么他孙权的威望将一夜之间高涨到比肩父兄的地步。 可周瑜鲁肃韩当程普张纮秦松等一批老臣纷纷反对,坚决不允许他去前线,在这种情况下,孙权也就只能被迫忍一忍,退往后方。 结果没想到黄祖是擒住了,却变成了周瑜的功劳,自己反而被人擒拿,这让孙权差点没气死,一时间更加恼怒老臣们擅自干涉自己的决定,于是打算树立自己的威信。 毕竟要是一开始按照孙权的设想行事的话,那么他就能生擒黄祖,并且也不会被别人生擒了。 只是本来打算趁机立威,周瑜这一跪,反倒是让孙权不好发作。 如果对周瑜他们下重手的话,很有可能被人传出去说苛责手下,对塑造他宽厚的形象不利。 而且周瑜的才能确实是让他十分认可的,也是他兄长孙策留给他最重要的两个辅臣之一,孙权就更不可能严惩甚至杀了周瑜。 所以高高举起,轻轻打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孙权一双有神的眼睛在厅内环视,周瑜和鲁肃跪了,其余人却没有跟着跪给他们求情,这让他稍微心情好点。 要是大家一起给周瑜求情,这就证明了周瑜在军中的威望比他这个吴侯还要高,这还得了? 迟疑半天,孙权才轻声说道:“此次孤与东部大人被那沉小贼擒住的事情,尔等确实是大过。然孤孤身一人逃了出来,且周瑜生擒了黄祖,鲁肃保住了皖口,也算是将功补过。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二人便杖则二十,其余大小将领皆杖十,周瑜先暂领都督之职,鲁肃继续瓒领瓒军校尉,戴罪立功!” 周瑜这才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与鲁肃对视一眼,叩谢道:“多谢吴侯!” 第四十八章 突袭江东? 孙权回到了临城。 他对前线所有将领的处置就是官削一等,为首的周瑜、韩当、程普官削三等,暂时领着目前职务,戴罪立功。 其实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只是周瑜和鲁肃给了个台阶下,那就顺便下了这个台阶。 等清洗了身体,重新换回了一身绫罗绸缎,太阳已经快要下山。 从早上逃出来之后,孙权就一路往北面的临城方向走,只是他当时已经坐船出了陵阳十几公里,离临城非常远,所以一直到下午才被人发现。 之前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很饿,孙权在后院稍微吃了些食物,便又在后庭小筑,匆匆召来周瑜和鲁肃商议事情。 等二人进来之后,孙权便看着他们说道:“公瑾、子敬,孤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本想将此事揭过,没想到你们自己倒是提起来了,刚才在厅内人多,只好下令责罚,你们是我倚重的重臣,杖责就免了吧。” 杖责可免,但职务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 周瑜和鲁肃对视一眼,便拱手说道:“令主上身处险境,这本就是我们的失职,乃为死罪。吴侯没有赐死我们,就已经是感恩戴德,岂能免罪?待明日我们就在军中所有将领面前,亲受杖责。” “公瑾、子敬” 孙权故作劝了一番,听到二人又坚持,才勉为其难道:“唉,你们本不需如此的呀,不过既是如此,那就自随你们心意便是,只是东部大人拼死保护孤,你们务必要救出来。 ” “是,我等比效死命救出子纲公。” 周瑜便上前两步,指着桌桉上的舆图说道:“吴侯请看,沉小贼约我们在黟县交换,我们已经做下了部署,一旦交换质子的时候,就立即从两面夹击黟县,必能生擒沉晨!” “嗯。” 孙权脸上露出一抹戾气:“我在陵阳时,沉小贼居然羞辱于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说起来” 鲁肃好奇问道:“吴侯又是怎么逃出陵阳的呢?” 孙权笑着举起手中的那把小匕首,说道:“我在关押我的房中找到了一把匕首,趁着他们把我押送上船,割开绳索,跳窗入水中逃生。” “吴侯果勇非凡,令人钦佩。” 周瑜和鲁肃心里都有一些疑惑,不过见孙权正笑呵呵,显然对自己勇逃魔窟的壮举非常自豪,便也只好压住了疑问,转而说些别的东西。 他们将这些天来的部署行动都一一做了介绍,末了周瑜又道:“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山越人,还是得派人去警告他们一番。” “哼!” 孙权冷声道:“我势必不能让沉晨离开豫章,你们派人去告知沿途山越,但凡有一人敢相助沉晨,我必灭其族!” “唯!” 二人拱手行礼。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有护卫喊道:“报,有信使。” “传进来。” “报!” 信使飞快奔入厅内,单膝下跪道:“报,吕将军和徐将军发现刘磐的军队并未入驻黟县,而是在七八日前往海阳方向去了。” “什么?” 周瑜和鲁肃都是大惊。 孙权也十分诧异道:“他去海阳做什么?” “海阳能沿着浙江往钱唐” 鲁肃皱起眉头:“莫是想围魏救赵?” “等会” 周瑜忽然起身,拱手对孙权说道:“吴侯,我能看看舆图吗?” “来吧。” 孙权点点头。 周瑜便立即冲到了桌桉前看起了地图。 片刻后,他脸色非常阴沉地说道:“不对劲,不对劲安吴泾县宣城等地失守,刘磐又攻打海阳,很不对劲” “他们莫不是想进攻江东?” 就连孙权看着舆图都震惊了起来,因为地图上很明显已经标注出来,顺着泾水也就是后世青弋江能够轻松抵达芜湖,再顺着中江进入震泽,直接就能到钱唐身后。 而浙江更是如此,顺着浙江一路往东,直接就能到钱唐县,钱唐是吴郡腹地,也是孙权老巢所在,若是吴郡被攻打,江东就会陷入两难局面。 主力回援江东,长江防线直接就拱手让给荆州,到时候刘表大举进攻,江东便危在旦夕。不回防的话,那江东就直接灭亡了。 所以如果敌人真这么做的话,处境会很尴尬。 周瑜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沉晨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袭击江东?难道他就不怕后路被截断,全军覆没吗?” 鲁肃沉声道:“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他不敢干的,官渡一战曹操大胜,若不是沉晨在后方袭扰,恐怕此时整个北方都已经归了曹操。连许都他都敢三次攻打,何况江东乎?” “他哪来的粮草?” 周瑜这话一出才想起来这是个很蠢的问题,因为沉晨才得到了陵阳数十万石粮草,便又闭上了嘴,然后说道:“确实有可能他会这么做,但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羊装进攻吴郡,实则调动我们回防,以方便他逃回南昌。” “唔” 鲁肃和孙权都低下了头,开始陷入沉思。 打仗,打的就是情报。 后世的情报战就不用多说,即便是古代也非常依赖情报信息。 譬如曹操打赢官渡之战的关键是什么? 是许攸给了他情报。 后来远征辽东又靠的是什么? 是田畴给了他情报。 诸如此类例子不计其数。 情报战不仅贯穿整个中华文明战争史,还贯穿了世界战争文明史。 而情报不仅有真,还有假,像“虚张声势”“故布疑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都算是利用假情报进行设计。 所以面对信息复杂繁多的情报消息,一名优秀的帅才,就要从这些信息当中找到真实可靠的情报从而进行布置。 那么现在摆在孙权周瑜鲁肃他们面前的情报信息有哪些呢? 首先是沉晨往黟县方向去的情报。 来源于沉晨与周瑜之间的通信,他要求双方在黟县交换人质,同时去侦查的斥候也确实从方向上判断船队往黟县去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孙权下船的逃生的地点事后根据细作来报,是位于泾湖南面的黄土岭一带。 这里一路往南就进入了舒水,船队南下离黟县就不足二百里的距离。 其次是沉晨有可能羊装去黟县,实则北上的情报。 这个情报的来源是北上安吴、泾县、宣城等地相继失守,并且吕蒙来报,刘磐派去的人马并未进驻黟县,而是去了东面海阳。 从得到的这些信息分析,会让人觉得沉晨好像在骗周瑜他们,实际上他并非南下,而是打算北上。 但又要打个反逻辑。 那就是沉晨已经知道了吕蒙埋伏在了云溪,离黟县不足三十公里距离,随时可能会突袭他的后方断他的退路,因此故意放出这些消息,来骗江东回防。 所以面对这些到手的情报,周瑜和鲁肃就得认真考量,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起来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孙权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二人说道:“连东部大人都很是不解。” “哦?” 周瑜忙道:“是什么事情?” 孙权说道:“今天孤与东部大人被押解上船,遇到了沉晨,他的那些部将几乎全都着战甲!”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全着战甲? 鲁肃和周瑜脸色微变,穿战甲打水战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他打算打陆战? 等会. 周瑜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吴侯被关押的时候,有人寸步不离吗?” “孤一个人在船上啊。” 孙权不解周瑜为什么要这么问,要是有人寸步不离,那么他怎么逃出来的? 但周瑜却说道:“并非船上,而是平日。” “平日?” 孙权想了想道:“不错,每天都有人跟着,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连孤睡觉的时候,都有四个人在门口看押。” “那把匕首又是怎么来的呢?” 周瑜又问。 孙权想起了那日拿到匕首的情形,说道:“是守卫吃坏了肚子,平日在门内看管孤的守卫都不在,孤就出了院子,在隔壁房间翻找找到的。” 怎么那么巧会几个守卫同时吃坏了肚子? 周瑜和鲁肃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十分凝重。 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了。 匕首来得蹊跷。 且关押的船只牢房就更离谱。 明明舱底有暗无天日的牢房,对方却要把孙权关在有窗子的第二层。 虽然用绳子捆着,可这把匕首就像是送给孙权的一样。 一切的不合理的地方导致孙权成功逃生,就像是一场人为的笑话,似乎是刻意为之的一般。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把孙权很有可能是被人释放的消息说出来,而是陷入沉思。 放孙权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只能是传递情报。 而孙权能够给他们带去的情报就只有一个——他们在往南走。 也就是说,往南去黟县,是沉晨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消息在周瑜看来,同样也觉得有些刻意和虚假. 就好像在故意告诉周瑜,我打算去黟县,实际上准备去芜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个人都在沉思,又各抒己见,聊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很黑了。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传来。 “报!” 卫士进来道:“黄将军信使来报。” “带进来。” “唯!” “报!” 片刻后信使进来,单膝下跪道:“歙县、新始、建德等县于数日前失守!” “你下去吧。” 孙权摆摆手,看向周瑜和鲁肃,脸色阴沉道:“沉晨这厮,胆大包天啊,这是打算突袭江东了!” 第四十九章 给江东准备了一个惊喜 临城县衙府邸内,三个人沉默了许久。 最终还是孙权拍板,往北追。 但周瑜还是持保留意见,他认为应该谨慎行事。 因为目前北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如果贸然北追,容易让吕蒙两面夹击。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形势其实很严峻,由于不知道沉晨具体动向,所以一旦选择错误,就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们这样什么都不做实在是太被动了。” 鲁肃分析说道:“应该做点什么,至少应该立即派人顺着青水而下,进入舒水去看看形势。” “嗯。” 周瑜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点点头道:“确实应该先把斥候派出去。” 孙权急道:“现在他们已经出发了一日,顺着泾水北上不过一日功法就能杀到芜湖,难道我们就还在这里坐着等消息吗?” 鲁肃劝道:“吴侯先不要急,如果贸然出击的话容易落入沉晨的陷阱,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人在哪里。” “公瑾的意思呢?”孙权目光看向周瑜,问道:“你觉得我们依旧要按兵不动等待消息吗?” 周瑜想了想道:“今夜当先占据陵阳,明日清晨,则大军先南下,一部分扼守青水与泾湖之后的江口,一部分进入泾湖,搜寻沉晨,再令吕蒙徐盛北上。” “令吕蒙徐盛北上?” 鲁肃奇怪道:“为什么要调动吕蒙徐盛他们呢?” 周瑜解释道:“子敬你想想,如果他们真的是故布疑阵,实则是南下去了黟县的话,很有可能目标就是吕蒙徐盛部,若是我们因为其疑兵而滞留泾湖,短时间不能支援他们,恐其遭受两面夹击。” 吕蒙徐盛并不是在黟县城池里,而是在云溪附近的野外山林潜伏。 他们的军队只有八千人,而刘磐的军队有两万多,沉晨也有四千多人,想要歼灭他们还是非常容易。 因此考虑到周瑜他们现在确实还不知道沉晨的位置在哪里,又不能轻举妄动,就必须要让吕蒙和徐盛部处于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否则万一对方就是利用这些疑兵故意拖慢周瑜他们的脚步,而是去歼灭吕蒙徐盛的话,那形势就会变得非常糟糕。 这就是所谓的两难局面。 你南下去黟县的话,就要担心沉晨是不是根本没去黟县,而是北上去了芜湖,一旦判断失误,周瑜主力大军去黟县这几天的功夫,人家都能杀到太湖去。 可你要是选择北上去芜湖的话,万一人家就是去了黟县呢?吕蒙和徐盛部势单力薄,被沉晨和刘磐两面夹击,恐怕会全军覆没。 所以现在的形势就对他们很不妙,判断对了沉晨的意图,才能够掌握主动权,从而对战争形势从容布置。 而要是判断错了,那自然是满盘皆输。 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一直留在临城等着斥候来报消息。 毕竟从临城不管是离江东还是离黟县都非常遥远,坐船都要好几天时间。 等斥候给消息的时候,人家沉晨可以从泾水、中江、太湖这个路线杀到钱唐,刘磐也能通过浙江到钱唐县。 因此就必须一边查探消息,一边做点事情。 那该做些什么呢? 周瑜指着舆图说道:“吴侯、子敬,你们看,此地就是泾湖入口,我们应该先派人控制住此地,再令吕蒙徐盛北上,控制住舒水与泾湖通道。” 鲁肃看过来,微微点头道:“嗯,吕蒙徐盛北上的话,沿途还能够查看沉晨的踪迹,只要他们没发现沉晨,就能够判断出沉晨至少没有从舒水南下去黟县,而是在泾湖逗留,或者已经北上去了泾水。” 周瑜就又道:“不错,我们只要控制住青水、舒水两条河道通往泾湖的入口,就能掌握主动。然后再派人沿着北面泾水追击,只要能确定沉晨出了泾水,我们便能立即回师江东!” 孙权看着地图,周瑜和鲁肃说得很浅显,他自然明白。 他们的意思就是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可以先暂时收缩包围圈,徐盛和吕蒙往北推进,他们则往南推进。 这样沉晨如果选择南下,等他到黟县的时候,徐盛和吕蒙就会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就可以立即进行拦截,然后再派人通知周瑜和鲁肃,调集主力过来围剿。 要是他选择北上的话,他们同样可以与徐盛吕蒙汇合,然后马上从泾水北上直奔江东。 只是还有个问题。 孙权沉吟片刻说道:“沉晨是坐船去的,他要是选择南下,不出一日就能到黟县,我们再派人通知吕蒙和徐盛,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吴侯可能不知道。” 周瑜笑着指着舆图上舒溪的部分说道:“舒水是一条从南往北流入泾湖的河流,它的上游十分狭窄,大船不能通行,且并不流入黟县县城,只是进入黟县境内,所以他们的速度不会太快,到了此地之后,就必须下船步行,或者走小船了。” 孙权向着舆图上周瑜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此地名叫五里亭,便问道:“这里离泾湖多远?如果从临城出发的话,需要几日才能抵达?” 周瑜说道:“离泾湖一百五十余里,逆流行舟,至少要三日到四日,但如果从临城命人从大江,逆流而上前往云溪,再从云溪返回临城的话,最多三日,所以我们派人去通知吕蒙徐盛的话,时间上一定来得及。” 这就是周瑜认为可以实施这个包围计划的缘故,因为舒水,也就是后世的舒溪河上游变成了一条小河,河面宽度窄的地方甚至只有七八米,根本容纳不了大舡这样的运兵船。 那些露挠、冒突、走舸以及斥候、游艇、飞舟等小船倒是可以通行,但上游山洪爆发,水流速度极快,逆流而上,船行速度甚至还不如步行。 反观周瑜如果派人去通知吕蒙的话可以走长江先逆流而上,再进入云溪河,走水路只需要两天时间就能通知吕蒙。 吕蒙那边则全程顺江而下,从云溪河出来,一路靠着水流速度,就能够快速抵达临城县。 所以在时间规划上,周瑜认为一定是来得及的。 见到这个计划谨慎而周密,孙权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公瑾和子敬的谋划确实详细周到,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唯!” 二人拱手行礼,便立刻前去布置。 出了县衙府邸的门,周瑜和鲁肃对视一眼,都颇为有些无奈。 “公瑾,这一杖责,你的威望可就要大跌了。” 鲁肃说道。 周瑜摇摇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必须要维护吴侯的威严。” “唉。” 鲁肃叹息道:“此事也确实是我们的过错。” “嗯。” 周瑜说道:“为今之计,只有生擒沉晨,才能洗刷吴侯屈辱,否则若让他逃走,将来事发,恐吴侯成为天下人笑柄。” 鲁肃说道:“此人诡计多端,确实难以对付。不过公瑾的谋划谨慎,应该能够将他擒住。” “最好如此。” 周瑜点点头,便与鲁肃在县衙外分开,自己前往军营去下达命令。 只是在离开之后,原本自信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忧愁的神情,抬起头看向天空明亮而又皎洁的月空,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这一战,他们确实很被动,连敌人影子在哪都不知道,未知才让人觉得担忧与可怕。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很快夜晚来临。 临城的江东军开始了行动。 白天沉晨军离开的时候,周瑜就命令前线的凌统、董袭二人开始清理沉晨军放置在江面上阻拦他们的滚木。 原来这些滚木都用绳子藤条之类捆绑好,固定在岸边,拦截他们的船只。 现在只需要把绳子砍断,它们自然漂浮走了。 江东军的主力一万多人进驻陵阳,等到第二天白天,大军浩浩荡荡地正式进入了泾湖,一部分人留守住泾湖入口,一部分人则深入泾湖找寻沉晨踪迹。 同时周瑜又派大量的斥候往北安吴、宣城、泾县,往南向黟县方向,追寻沉晨的足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他的位置。 到了第四天,吕蒙那边回消息,他已经与徐盛开始北上,从深山老林往舒水的方向移动。 并且安吴等地的斥候也回报,这些地方有少量江夏水军看守,斥候们一靠近城池,就被乱箭射了回来,似乎一切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沉晨已经北上前往芜湖去了。 孙权得知此事,立即让周瑜追击,但周瑜不为所动,他已经派人前往芜湖那边询问情况,虽然因为芜湖离得太远,从长江绕过去去的话要两天,回来的话最少要三四天时间,可他并不想盲目进行追击。 一直到七月十二日,距离沉晨离开陵阳过去了五天时间,吕蒙和徐盛传来消息,他们沿舒水北上走了三天时间,一直都没有见到沉晨踪迹,同时芜湖传来消息,有数艘大舡经过芜湖了。 “追!” 这些信息汇总到了周瑜那里之后,与孙权商议后,周瑜立即一声令下,开始往北追击。 安吴、宣城、泾县等地留守的江夏水军极少,见到江东军主力到来,纷纷弃城逃跑,一头钻入了东面的山林当中不见踪迹。 孙权也没有管他们,顺江而下,到七月十四日,他即将到芜湖的时候,溧阳守军来报,看到船只进入句水。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句水就是后世的水阳江,但也不全是。水阳江和句水都发源于后世绩溪县,但在下游处一个往西北与青弋江流入长江,一个则是往正北流入当时长江支流中江。 所以当时从长江顺着中江一路往东的话,有两条岔路可以深入东南丘陵,一个从泾水,也就是后世青弋江。一个从句水,也就是后世水阳江。 得知此事,周瑜大惊失色,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沉晨摆了一道,便马上回航,同时派人立即通知已经到泾湖口的吕蒙和徐盛追击。 “陆路!” 江东大船上,周瑜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了船舷上,他已经知道了沉晨是怎么摆脱他的斥候的了。 人家恐怕是在进入舒水的时候,就派小股兵力驾驶数艘大舡南下,故意慢吞吞地过芜湖拖延时间,同时主力部队则是顺着舒水的右岸走陆路南下。 虽然吕蒙和徐盛也是走的陆路,可他们走的是舒水左岸,舒水是从南往北流,所以西面是左,东面是右,双方完美地错开了。 鲁肃安慰周瑜说道:“公瑾也不用担忧,我知道这些日子黟县等山区正在下小雨,陵阳距离黟县三百余里,他们虽然走陆路可速度一定不够快,我们行船日夜兼程,必然可以追上他们。” “我知道!” 周瑜沉声道:“只是被此小贼戏耍,让我很是烦闷。” 鲁肃说道:“至少我们已经并没有上他的当,直接往江东跑,要是之前就追去江东的话,恐怕现在再追也已经晚了。” “追!” 周瑜环顾左右,下达命令道:“日夜兼程,轮流划船,必定要追上他们!” “唯!” 将士们轰然应允。 当下船队开始日夜兼程,返航向泾湖而去。 . . 数日前,七月十二日。 这一天吕蒙和徐盛的部队就已经经过了乌山,往北去了。 此时沉晨还不见踪迹,周瑜正在往北去芜湖。 远在三百多里外的一座深山当中,刘琦正在会见几名客人。 此山汉代名叫乌山,大概位置是在后世安徽省黄山市黄山区乌石镇方家岭一带,离黟县约三十多公里,离泾湖则有七八十多公里。 这里山势陡峭,两岸山林茂密,唯一能通行的道路就是舒水两岸,乌山便在舒水右岸,离舒水大概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乌山深处一个山越部落内,刘琦在树下小屋见到了黟县周边最强的两个山越部落首领陈仆和祖山。 二人都穿着不同于汉人的服饰,一个大概三十上下,一个年约四十。 他们与江东都有仇怨,历史上是由孙权派贺齐剿灭,可见他们之间一直处于敌对关系。 只是江东势大,历史上他们也不敢主动进攻江东,且现在孙权报复了当初为刘磐带路的山越部落,因此无论刘琦如何游说,他们都不敢出兵相助。 “陈大宗帅,祖大宗帅。” 刘琦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道:“江东与你们山越人势成水火,所谓唇寒齿亡,现在他们没有进攻你们是因为荆州大军正在与江东交战,一旦我们败亡,下一个就是你们啊。” 祖山摇摇头道:“我知道长公子的意思,不过我们都已经躲进这深山当中,江东实力强大,我们也不敢与他们交战,若是将军想让我们出兵,就还是算了。” 刘琦想了想道:“那之前的事情考虑的如何?我已经派了大量船只将粮草从乌溪送至你们的部落,要是答应这件事情,这些粮食就送给你们。” “唔。” 陈仆沉吟着。 刘琦笑道:“你们的人不是一直在监视江东军吗?吕蒙和徐盛都走了,二位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还是再等等。” 祖山说道:“这些日子江东也派人来我们部落警告了一番,没有见到东西之前,还是要谨慎行事。” “这倒也是。” 刘琦说道:“陈当和祖淼应该快回来了吧。” 过了片刻,陈当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道:“大兄,看过了,离我们二十多里外的乌溪部落确实有很多粮食。” 祖山的儿子祖淼也进来道:“父亲,汉人说的没错,我也看到了很多船只粮草。” 陈仆就立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答应了。” “慢着!” 祖山忽然看着刘琦笑道:“粮草都已经运到了我们部落,你就不怕我们反悔吗?” “陈宗帅,小祖宗帅,你们见到粮草的时候,船是怎么样的?” 刘琦笑着看向陈当和祖淼。 陈当挠挠头道:“被绳子捆绑在一起,把乌溪都给堵住了。” “上面好像还涂抹了油脂” 祖淼说道。 刘琦看向陈仆和祖山道:“若是二位食言,就是一把火的事情,你们那片小部落,还能阻拦我们数万大军不成?” 二人脸色微变。 刘磐这次派了一万多人过来,再加上刘琦的军队,江夏水军也接近两万人。 虽然他们的部落各有数万,但那是加上老弱妇孺。 并且山越人技术不发达,铁器、弓箭远比汉人落后,哪怕人数较多,跟江夏水军正面对垒的话,也是必败无疑。 历史上贺齐平定数十万山越,带的士兵数量不超过八千,山越还驻扎在易守难攻的大山里被剿灭。 由此可见山越势力与汉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 所以如果他们不答应这次交易的话,那么刘琦完全可以让乌溪那边的士兵一把火烧了粮食,然后率领大军撤退回南昌就行,反正他们又不攻打山越人,山越人来拦截他们就是送死。 祖山立即变换了脸色笑道:“适才与将军相戏尔,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当然。” 刘琦抬起头说道:“周瑜被沉将军调至芜湖,算算日子,想必再过四五日他们就要来了,三天之内,我要的东西二位能做到吗?” 二人对视一眼,认真点点头道:“我们将召集部落所有青壮过来,两万人,一天之内就能做到!” “好!” 刘琦说道:“那我就与二位缔结盟约,若是能成,将来必还有厚报!” “那就击掌为盟!” 三人互相拍了拍手掌,缔结了盟约。 两日之后,原本因山洪浩浩荡荡,宛如大江大河的舒水,水流量就已经减少了很多。 而还在跋山涉水,在山林当中穿梭的沉晨,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站在舒水边上,看着水流量下降明显的河流微笑起来。 这一次,必会给江东一个惊喜! 第五十章 黄忠 建安十年七月十五日,在历时七天之后,沉晨到了石岭。 七天前,也就是七月八日,他从陵阳出发,在确定了孙权已经逃跑之后,于泾湖与舒水的河道入口,进行从容布置。 首先是船队停靠在舒水右岸,也就是舒水东面,再派曲敢领一千士兵乘船北上,往泾水的方向去。 而他本人则率领剩余的三千人马,沿着舒水河边陆路,开始往南面的黟县方向移动。 由于最近东南丘陵的南方,也就是后世黄山市一带正在下小雨,道路泥泞湿滑,使得前行速度非常缓慢,再加上右岸丘陵无数,山高林密,路途遥远,让行程极为缓慢。 反倒是吕蒙和徐盛的部队比较快,因为当时云溪虽然不和舒水相连,可和另外一条叫做清溪的河水在后世石台县东南的位置交汇在一起。 这条河流的上游就是泾湖,所以吕蒙和徐盛兵分两路,一路走水路坐小船从清溪进入泾湖提前赶到了泾湖入口。 另外一路走陆路抵达舒水上游,开始从南往北走,从陆路往泾湖与舒水的入口方向去。 然后二人一南一北同时交互,吕蒙依旧坐小船走水路南下,徐盛则走陆路北上,在七月十三日二人就于五里亭相遇。 双方都没有看到沉晨的船只踪迹,于是断定沉晨没有进入舒水,回到了舒水与泾湖入口处。 事实上沉晨不仅在,而且还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了吕蒙的船队。 只是当时山高林密,吕蒙完全不知道此时在他东面方向,正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将军!” 张南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指着远处隐藏在雾色中的山岭说道:“我刚才问过山越人向导,过了此处山岭,再往前走二十多里山路,就到乌岭了。” 沉晨眺望远方道:“嗯,长公子便在乌岭等我们,这一路上过来还真不容易,跋山涉水,每天只能走三十里山路。” “是啊。” 张南笑着说道:“不过走山路虽然又累又慢,但将军这一招弃船走路,可把江东人骗惨了,想必他们应该都已经往北去泾县了吧。” 沉晨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曲敢走句水去了歙县,江东军追上我们还得数日时间,我们在歙县汇合,等跟刘磐将军接应的人马相遇之后,就自鄱水南下回南昌。” “只是” 张南有些犹豫地说道:“黄将军” “放心,只要张纮在我们手里,江东就只能拿黄将军来换。” 沉晨回过头看向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有士兵正用轿子抬着张纮,跟着队伍前进。 张纮年纪比较大,每天走几十里山路肯定吃不消,所以只能用轮流抬轿的方式,勉强抬着他走。 当队伍即将过石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敌袭!” 这是敌人来的警示。 山顶林木茂密,且远方舒水也被左右两岸的森林遮蔽,看不清楚情况。 张南对沉晨说道:“将军,肯定是江东军追来了。” “来得好快啊。” 沉晨环顾四周,目光看向河岸边的一处丘陵山坡,指着它道:“让将士们去那处山坡上以弓箭御敌。” “唯!” 张南立即行动。 三千多江夏水军大部队在前面石岭,身后还有小股斥候。 但斥候没有骑马,并且山高林密,也不能通过旗帜、狼烟等东西向前方主将报告,所以只能用哨子和号角。 用声音传递信息虽然快捷方便,可同样也会传递给后方的追兵,让追兵知道人在哪里。 此刻后方距离石岭大概四五里之外,水面上正漂浮着数百艘小船。 吕蒙就在一艘冒突船上。 舒水不比青水和泾水,它最窄的地方只有二三十米,宽的地方也不超过四五十米,属于一条中小型河流,下河靠近泾湖口岸会宽很多,有二三百米宽度,可越往上游越窄。 所以他们的大船进不来,只能用露挠、冒突、走舸、斥候、游艇、飞舟等小船,其中前三种船只能载二三十人,后三者最多载七八人。 并且由于逆流而上的关系,导致船只航行必须依靠人力划桨。 但即便如此,速度也比步行来得快很多。 从陵阳到石岭二百余里,沉晨他们走了七天,可吕蒙他们走水路十二个时辰昼夜不断地轮班换人划船,仅仅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从泾湖与舒水口处追上了他们。 几乎是在听到连绵不绝哨声与号角的刹那,吕蒙就精神一振,立即高声说道:“敌人在前面,快追!” “呜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响起,数百艘小船上很多昨夜划船,白天还在休息的士兵连忙于睡梦中被叫醒,很多人合衣而睡,从露挠、冒突、走舸小船的船舱中匆忙忙跑出来。 与此同时沉晨也已经领着江夏水军在右岸埋伏,成片丘陵之上,离着河面约二三十丈距离,将士们纷纷潜伏,抽功搭箭。 水战主要作战武器就是弓箭,所以很多水军的水手往往也是优秀的弓箭手。 此刻数百艘战船浩浩荡荡向着前方袭来,无数江夏水师的士兵们严正以待,几乎是在敌人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后,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 “休!” “放箭!” 箭簇如雨点般洒落,几乎覆盖了整个河面。 吕蒙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站在船头上看着箭雨,大声怒喝道:“避箭!” 同样是号角声音响动。 江东水师们纷纷躲入船舱内,或者竖起木板进行抵御。 对于水军来说,躲避以及抵抗箭支,几乎是很多人的本能反应,在号角声没有响起之前,无数士兵就已经提前进行了布置。 就听到“当当当当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数千支箭大部分都射在了船板、船顶、木板上。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中箭落水,并未给江东水师造成多大麻烦。 同时后方的徐盛也已经下令船队开始靠岸,他们打算从右岸,也就是沉晨他们来的方向上陆地,对沉晨军后方发起进攻。 “两面包抄!” 沉晨惊叹于江东军的军事素养还真是过硬,即便是中伏也是临危不惧,而且还发起了反攻。 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下令士兵们开始往石岭山头上方撤退。 同时派人收集石头,准备打一场防守战。 箭雨还在下,吕蒙下令顶着箭雨向岸边靠拢,此时密密麻麻的江东军举着盾牌下船抢占滩头,准备对他们的左手边,舒水右岸江夏水军占据的丘陵防线进行勐攻。 那片丘陵离地面很高,达二三十丈,也就是四到六十米的样子,而且森林茂密,对进攻方不利,对防守方同样不利。 因此沉晨开始带着士兵们迅速进行转移,向着更高的石岭上方撤离。 石岭越往上爬树木就越少,因为从半山腰开始这片山岭就是巨大的岩石,从山脚就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白色岩壁,且山顶巨石成林,岩石极多,因此才被当地山越人称之为石岭。 不过虽然往山上爬到处都是石块,但并不是悬崖峭壁,上方是一个斜坡,当地山越人有一条道路可以通行,所以半个小时后,大军一路顺利地到达了山顶。 山顶离地面在百丈以上,隐约能看到后方山脚下的江东军已经占据了刚才他们防守的丘陵,正在追着他们往山顶上方攀爬。 而如果往南方看的话,还能够在澹澹的薄雾中看到青色的山岭虚影,那是乌岭,离石岭不足二十里。 “把石头都堆起来。” “快快快!” “这边这边,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准备!” 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将士们纷纷把大量石块垒砌在山顶附近。 山顶周围几乎已经没有了树木,下方至少二十丈可谓一览无余,虽然是个斜坡,可视野很好,已经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出密林,顺着山道往上追击。 沉晨将环首刀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加入了垒砌石块的部队当中,几乎是在追兵出了密林之后,随着一声令下,滚滚石头开始往下砸。 “轰隆隆!” 吕蒙抬起头,只见无数二三十斤重的巨石伴随着滚滚雷霆般的声响,从山顶上滚落下来,带着无数尘土和石头砸在石头上的火星,宛若泛滥的洪水将他们淹没。 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来不及下任何命令,因为所有人的耳边只剩下轰隆隆的滚石声音,一颗巨石向着吕蒙袭来,他几乎是本能往旁边一扑。 他一躲倒霉的就是身后一名亲卫,那亲卫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整个人瞬间如遭重击,飞了起来,失去了知觉。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好险! 吕蒙躲在了一处山壁上翘起的反斜坡下,看到那名亲卫已经是脑瓜迸裂,死得不能再死,顿时心中一凛。 滚石还在往下砸,并且伴随着箭雨不断,将上山的江东军砸的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见此情形,吕蒙也不得不选择往后撤退,同时派人从山侧绕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江东水军不再来送死,沉晨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便抓紧时间准备从南面下山。 等到山顶没了动静之后,吕蒙才再次下达追击的指令,但沉晨早就已经下到了南面山林里去了。 石岭虽然不大,可徐盛要想从左右两边绕过来花得时间更多,所以沉晨是不会和他们在石岭上耗时间,等着徐盛和吕蒙把整座山给包围起来。 见到沉晨如此狡猾,吕蒙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击。 双方一前一后,于丛林和山野当中追击。 好在沉晨有当地山越人帮忙,能够准确找到道路,所以一直比较平稳地穿梭于林中,吕蒙和徐盛反倒差点迷失在丛林里。 “呜呜呜”的号角声,“休休休”的口哨声,以及擂鼓、铜锣声音不绝于耳,完全靠声音提供方向。 “嗯?”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乌岭约十二里处的一个斥候点,一名士兵忽然竖起耳朵道:“好像有声音。” “什么声音?” 另外一名斥候懒洋洋地道:“这个地方的山比攸县还多,豺狼虎豹无数,就算有声音可能也只是山里的野兽声音吧。” “不对,是号角的声音,你们仔细听。” 那个听力最敏锐的士兵立即爬到一颗大树上,站在树顶上观望远方,过了片刻他低下头对众人说道:“真的有号角的声音,似乎是我们的人。” “能分辨出意思吗?” 一名斥候小队长问道,他也确实听得模模湖湖的号角声音传来。 “好像是” 斥候认真听了一会儿,倏地睁大了眼睛道:“敌袭!” “敌袭?” “敌袭!” 斥候小队总共五人,其余四人顿时像是睡醒了一样精神一抖,忙不迭开始拿起手中的号角吹奏起来。 片刻功夫,整个森林里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连绵如海水,向着四周泛滥开去。 “报!” 乌岭刘琦驻地。 此时他把营地安置在乌岭山腰,从山腰至山脚连绵数里,插满了刘表军旗帜,布满了大量营盘。 刘磐在南昌有两万多人马,此次听说刘琦也在,便立即亲自领军一万五千人顺着鄱水北上,深入东南丘陵腹地,攻克了始新,击退了黄盖的部队。 而又派部将黄忠,领八千人北上至黟县,接应刘琦。 现在的情况是刘磐已经打败了黄盖,留守少许人马驻扎于浙江沿线,羊装要进攻钱唐,实则率领主力正在北上前往黟县的路上。 所以目前江夏军的动向很明了,沉晨领三千深入敌后的兵马正在撤往乌岭,乌岭有八千黄忠率领的刘磐军。 同时刘磐本人则还在浙江沿线,正在往黟县赶来。 乌岭营盘内,听到这连绵号角声音,刘琦立即对身边一个身高八尺,胡子花白的老将说道:“黄老将军,这必定是沉将军来了。” 这个老将便是黄忠,他今年刚好六十岁,眯着眼睛仔细听了片刻说道:“不对,这号角声音好像是敌袭。” “莫非是沉将军还未到,敌人追兵已至?” 刘琦皱起眉头。 黄忠提起刀弓说道:“容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就已经走出帐篷。 一声令下,点齐三千人马,向着北面森林方向而去。 第五十一章 黄忠射吕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位于石岭与乌岭之间的那片森林浩如烟海。 不仅仅是单纯的一片平坦森林,还有丘陵、小溪、河流、山坡、高地,以至于地形极为复杂,没有向导很难找到方向和道路。 江东水军在追击过了石岭,实在找不到沉晨军的位置之后,就决定再次回到船上,顺着舒水往南面继续追击。 过了约半个多时辰,时间大概是到了日入初时,也就是下午五点钟左右,双方再次交战在了一起。 这里有一条从舒水流通出去的溪流,有数百名江东水师乘坐斥候、飞艇等小船顺小溪而下,深入林中,被埋伏在林内的江夏水军乱箭射杀。 但小规模战斗也暴露了大部队位置,很快吕蒙与徐盛带领军队再次上岸,双方围绕着周围密林展开殊死鏖战。 两边其实都很疲惫,沉晨军是走了一天,几乎没怎么休息。吕蒙和徐盛军则是连续划船划了一天一夜,虽然是轮班倒,可大多数士兵依旧处于十分疲劳的状态。 因此双方现在属于意志力的战斗,包括沉晨军在内,其实走散了不少士卒,很多人走着走着就累得不行,想休息一会儿,再回头大部队已经不见踪迹。 “杀啊!” “快放箭,放箭!” “来两队人,跟我到这边来。” 沉晨占据了一处小丘陵,居高临下放箭还击。 但周围林木较多,弓箭被树木阻拦,失去了作用,不得已只能近战。 双方在林子里处于缠斗状态,实际上除开在石岭吕蒙和徐盛军以及刚刚小溪损失了数百人以外,双方都没有死几个人。 一直在射箭或者用石头砸,进行远程攻势。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短兵相接,撞在了一起。 沉晨抽出腰间的环首刀,他身边其实只有四百多人押解着张纮,由于森林广袤,山地丘陵极多,又不像平原地区可以排兵布阵,所以只能由各级军官分散打游击。 在行进了一天之后,将士们又累又渴又饿,从午后石岭到现在其实才走十多里路,可要不停爬山,导致他们疲惫至极,不得已停下来歇息。 他们休息的地方就在那处小溪边,本来想喝点水吃点干粮,结果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江东水军又来了,只能继续作战。 此刻且战且退,已经距离乌岭不足十里,甚至刘琦派出去的斥候都看到了他们,不停地吹奏号角。 “援军来了。” 听着这个号角声音,江夏水军们都振奋不已,拼死一战。 沉晨所在的位置是靠近溪流的一片丘陵上,离溪流地面不过二十多米距离,丘陵下方二十多艘小船冲入溪内,借着茂密的树林向丘陵发起进攻。 除了小船以外,周围还断断续续绕过来了二百多江东兵,围绕着冲上丘陵的道路,四百多荆州兵和七百多敌人展开了决死争夺。 上百人的江东兵在丘陵下数十步外列成一个方阵,虎视眈眈地等待着突击的机会;更多的江东兵拎着环首刀,嘴里象狼一样嗥叫着,缘着下方的道路如蚁一般鱼贯而上。 小山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从午后到接近天黑,整整一个下午,荆州兵和扬州兵互相厮杀拼砍,连绵十几里的山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惨烈的杀戮根本就看不见尽头。 箭簇如雨一样往下落,丘陵下方的入口处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好些地方黄褐色的泥土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地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沉晨亲自上阵砍杀,杀了数名江东兵,但源源不断的江东兵还在赶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逮住了离开的江夏水军一部分主力部队,战场杀进行绞杀围拢,这才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你们找到子纲公了?” 在距离这片小丘陵的一里之外,吕蒙刚刚杀散了一支二百多人的江夏水军队伍,正下令继续沿着森林河畔往南追击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来报。 斥候单膝跪地答道:“是的都尉,我们沿着此溪水往东追击,发现有至少五百江夏水军在一处小山丘上休息,队伍里还有一名老者被人用架子架着,我们怀疑是张公,所以立即过来禀报。” 吕蒙大喜道:“好,若真救了子纲公,你们都是大功一件。传令将士们,随我来。” 说着振臂一呼,周围上千士兵追随他的脚步往东而去。 而此时沉晨那边的丘陵处,战斗激于白热化,山脚下双方战死兵士的尸首,有些尸首断肢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紧,谁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战场。 下方的江东兵如蚂蚁般在往上冲锋,箭簇不断从山上往下射,盾牌林立、长戈如锋,双方激烈地交战在一起。 也幸好沉晨并没有把所有兵力全都派上去,而是亲自带队,领了五十个老兵编成两组预备队轮番堵窟窿,不然这座小山丘早就被敌军踹平了。 七月中旬的初秋天气已经揭去了夏天里煦暖的面纱,露出它炽热的面目,南方最近虽然雨势不断,可这种雨势就像是某种夏日里的雷阵雨一样,不仅不会给人们带去凉爽,反而会给予闷热。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数队江东兵从溪流上游缓缓而来。 等靠近丘陵,这些江东兵旋及排成三行曩曩前进,皮靴子踩起漫漫一圈浮尘,周围林鸟惊飞。 再加上士兵边踏步前进边把手里的大刀有节奏地拍得护着胸口的皮盾蓬蓬直响,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雄壮凛冽的气势。 刚刚一箭又射死一名敌人的沉晨听到了这个声音,站在小山丘上往溪边看去,就看到二百余步外竟然已经有上千名江东兵向着他们袭来,滚滚如洪流潮水涌动。 “将军。” 身边张南脸色很难看地指着那边的旗子说道:“是吕蒙,此人打仗极为勇勐,曾经斩杀了黄将军数名战将。” “哦?” 沉晨来了兴趣,目光望向西方。 就看到在队伍最前方有一名身穿甲胃的魁梧汉子立于阵前。 虽然水军在水上打仗不会穿战甲,可上了陆地会穿,诸多江东军穿皮甲或者小札甲的较多,唯有此人穿大甲。 他看上去似乎不到三十岁,身高八尺,体态健硕,腰间配着环首大刀,缓缓向前而行。 很快双方距离已经不足五十步,这是弓箭的有效杀伤范围,但小溪两岸有不少树木,虽然没有刚才森林那边稠密,却也能阻碍箭失,同时敌人已经竖起了盾牌。 “你们谁是主将!” 那魁梧汉子来到山丘下方对着上面呐喊。 沉晨一只脚踩在边缘一块大石上,另外一只脚搭在后面,右手放在自己伸出去的右脚膝盖上,窥视下方道:“你是吕蒙?” “正是!” 吕蒙抬起头看到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想了想说道:“你是沉晨?” “是。” 沉晨点点头。 吕蒙咧嘴一笑:“看来今天收获不小,抓住你乃是大功一件。” 沉晨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把那老头杀了?” “子纲公会明白我的苦心。” 吕蒙毫不犹豫道。 沉晨回过头看向张纮笑道:“张公,看来孙权也没有多把你看得要紧。” 张纮脸色微变,他虽然被人抬着走,可为了防止逃跑,两只脚像是脚镣一样用绳子捆着,防止迈大步子跑路,所以此时也只能暗然低下头。 “沉晨,你把张公交出来吧,若是你愿意投降我江东,以你之才,吴侯必会善待于你。” 吕蒙又喊道。 沉晨轻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把我包围起来就赢定我了?” “难道不是吗?” 吕蒙一边与沉晨交涉,一边左手向后方轻轻摆动了几个手势。 后方的士兵心领神会,最后排躲藏于林内沉晨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大量的江东兵开始往山丘下方移动。 沉晨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林间,“休休”的口哨声连绵不断,事实上不仅口哨,敌我之间的锣鼓、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山林,到处都在回荡。 但唯有江夏水军愈战愈勇。 因为他们都能够听到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声音传来,那个声音只传递一个信息——援军来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此时林内虽然到处都在战斗,且江东军兵力占据极大优势,但江夏水军却没有崩溃,而是剩余两千多人依旧在林内与敌人周旋鏖战。 此刻随着那股口哨声越来越近,沉晨轻声说道:“既然你要找死,那就来吧!” “杀!” 吕蒙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命令。 “休!” 似有穿林打叶之声袭来。 一支利箭透过无数密枝林叶,犹如流星划过虚空,惊起路过的枝叶轻轻飘动。 转瞬之间,它就悄无声息地射入了一名围攻丘陵的江东兵后脑勺。 “援军已至,随我杀!” 沉晨高举手中的环首刀,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杀!” 张南精神一振。 诸多退守小山丘的江夏水军也是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开始往山下冲锋。 此刻林间无数箭雨袭来,从身后将围攻丘陵的江东兵射杀。 等到他们杀到山下,几乎已经没有江东兵围攻。 同时林内冒出数以千计的荆州兵,浩浩荡荡地向着吕蒙的方向冲来。 见此情形,吕蒙也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下令道:“撤!” “撤!” 属于江东水军自己的口令顿时响起来。 这是与江夏水军截然不同的声音。 事实上两方水军的口令都不同,且为了防止对方破解,往往会时刻发生变化。 眼下虽然不知道对方下达了什么命令,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撤退。 所以沉晨立即对张南说道:“下令总攻。” “下令总攻。” 张南则转头对吹号角的士兵喊道。 “呜呜呜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天空。 整个森林的江夏水军都知道援军已至,士气暴涨,开始进行反击。 丛林当中似乎有无数人影幢幢,箭支如雨一样席卷吕蒙军。 仅仅片刻功夫,他们就被射杀了数百人,不得已逃回溪边,躲入船上开始撤向舒水。 将士们纷纷一追一逃,沉晨手刃数名江东兵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舒水方向划船逃跑,连忙顺着溪水继续追击。 林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周围一两公里范围,敌我上万名勇士纠缠在一起。 跑了大概十多分钟,沉晨总算是来到了河边,他与张南带着三百多人截住了对面八百多人,双方进行惨烈厮杀,过了片刻箭雨如注,将纠缠他们的江东兵杀散。 到了这个时候沉晨军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箭支,能够射箭的肯定是援军。 沉晨连忙向援军的方向看去。 就看到数千名弓箭手如雨后春笋一般从林子里冒出来,爬到了舒水岸边的丘陵上,对着船只的方向疯狂射击。 为首之人乃是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穿着黑色铠甲,腰间悬着一把环首大刀,身体极为健硕,整个人站在山顶之上,居高临下,弯弓搭箭,瞄准了某个方向。 黄忠? 沉晨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这个念头。 然后转头看向黄忠瞄准的方向,在那船上一名身穿铠甲的年轻将领正在不断呼喝着士兵们上船。 吕蒙! 沉晨认出来正是刚才耀武扬威的吕蒙。 下一秒,山坡上的老者就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支犹如划破虚空,转瞬之间竟然势如闪电,射向了吕蒙的胸口。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正在指挥撤退的吕蒙中箭倒在了船只另外一侧,落入水中。 只是他被那艘冒突挡住了身影,倒是不知道情况。 “都尉,都尉,都尉!” 吕蒙那艘冒突上的将士们大惊失色,纷纷跳下水去捞,过了片刻大量的木板从船上升起,挡住了视野,也不知道捞上来没有。 而此时江东军一片大乱,徐盛接过了指挥权,命令船上的士兵们举起盾牌和木板防御,接应岸上士兵撤退。 无数的江夏水军自丛林里冒出来,向着船上的敌人进攻,眼看对方人马越来越多,徐盛也顾不得其它,在接应了大部分士兵之后,一声令下。 在无数声叮叮当当的射击当中,江东水师数百艘中小船只,狼狈地向着下游驶去,逃离了乌岭! 第五十二章 钳形攻势 夜幕降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沉晨看着不远处小山丘上的那位年老将士英姿焕发的身影,顿时只觉得人生追求莫过于此。 哪怕已经六十岁,亦是战场称雄,纵横睥睨,谁人能当? 此番风度可谓是每个战将的梦寐以求啊。 “将军!” 张南注意到沉晨正看着黄忠的方向愣神,便喊了他一声道:“敌人已经撤去了。” “嗯,我知道。” 沉晨回过神来,点点头道:“随我去见见那位老将军。” “唯。” 张南就跟在他身后。 二人来到山坡下,黄忠已经下来,见到沉晨和张南过来,便看着沉晨说道:“你便是沉晨?” 沉晨还是比较好猜,十九岁还未及冠的面容比较小,下颌和嘴唇间长满了青涩的胡须,而且还穿着将领才能穿的铠甲,自然不会认错。 “是南阳的黄老将军吗?我早就听说过将军大名。” 沉晨拱手行礼。 黄忠没有托大,而是拱手回礼道:“沉小郎,长公子令我来此接应你。” “一切有劳将军。” 沉晨礼貌恭维,并没有因为得到刘表刘琦看重而倨傲。 在荆州军序列当中,分为三个档次,其中蔡冒、张允、黄祖权力最大,其次就是刘磐、韩晞、文聘、吕介等人,最后便是黄忠等一系列中级将领。 严格来说,沉晨的中郎将和黄忠是一个档次。因为黄忠的级别也是中郎将,所以在沉晨没有离职之前,二人同级。 但谁都知道沉晨年龄小,未来可期,因此大家都把他当作刘表将来的亲信而不敢小觑。 反观黄忠六十岁才混到中郎将,显然在前途上就要落后很多。 不过现在沉晨已经离职了,目前是担任刘琦的门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双方不再是同僚。 沉晨的级别反而要比黄忠低得多,只是刘琦命令将士们听他的,张南曲敢等人才从命。 当然就算如此,因为刘琦的关系,即便是刘磐也不会多沉晨有多少轻视。 黄忠说道:“希望老夫来得及时,没有让你们损失多少人马。” “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沉晨笑道:“不知道长公子那边已经如何?” “都安排好了。” “那就最好,我料再过一两日江东军就要来了,我们必须沿途将石岭、乌岭等地两岸全部控制起来,不能让他们的斥候察觉。” “好。” 黄忠点点头道:“你先领兵回乌岭休整,我在此地先进行安排。” “那就有劳将军!” 沉晨向黄忠道谢,也没有多做推辞,他手下的将士们走了半天,厮杀了半天,确实很疲惫,是应该好好休息了。 当下他押解着张纮,带着两千多江夏残兵,一路往南向着乌岭的方向而去。 在乌岭荆州军营地见过了刘琦,沉晨吩咐张南带着将士们去休息,自己与刘琦商议了一些事情,就总算是能够好好睡一觉。 到了第二日,沉晨与刘琦黄忠三个人开了一次小会。 会上沉晨做了安排,将各部重新进行规划整顿,同时要求将士们把舒水两岸从石岭到乌岭的全部地方控制起来,以应对江东军的突然袭击。 于是江夏水军根据他之前观察的地形做出了如下部署;黄忠部将杨龄领一千人驻扎于石岭对面的南坞,刘琦部将张南领六百人驻扎石岭。 然后是沉晨亲自领五千人驻扎于乌岭与石岭之间的森林当中,也就是昨日与吕蒙战斗的那一片地方。 刘琦则率领余下的五千人分散于乌岭两岸。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磐大军已经到了黟县,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二三十公里距离,随时可以来支援,这样一来,他们总兵力就达到了两万人。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由于江东军还要在长江沿岸布置防线,围剿他们的兵力不超过三万,沉晨军已立于不败之地。 . . 两日后,建安十年七月十七日,江东的船队也已经浩浩荡荡进入了舒水,向着乌岭的方向开赴而去。 此刻主舰内,孙权周瑜鲁肃等人商议事情。 三个人看着上面的舆图,鲁肃沉声说道:“沉晨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看来他最终是要把吕蒙和徐盛从黟县调离,以方便刘磐接应,现在他们已经可退可进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嗯。” 周瑜点点头,却又指着秧溪说道:“泾湖周边河流四通八达,此河也能通往舒水,正好能到乌岭。” 鲁肃问道:“公瑾还是想派人从其它小河穿插过去?” “是啊。” 周瑜苦笑道:“这次彻底陷入被动了,此战恐怕很难再想歼灭沉晨。” 鲁肃看向孙权道:“吴侯,若不如就与沉晨交换了人质,各自罢兵如何?再打下去,我们怕是讨不了好。” 孙权握紧了拳头,红着眼睛看向二人道:“难道你们要让我忍下这个屈辱吗?东部大人要换回来,沉晨的人头也必须要!” “唯。” 二人都无可奈何。 鲁肃又看向周瑜说道:“公瑾,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必须要弄清楚沉晨到底想做什么,才不会受制于人。” 周瑜思索道:“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交换质子之后,安然撤离。二,设伏!” “我与你想的一样。” 鲁肃指着舆图上思索道:“若要设伏有两个办法,一是埋伏在两山之间,以弓箭击之。二是修建大坝,拦截水流以水攻之。” 周瑜笑道:“我也想过这两个问题,但我认为修建水坝可不容易,一是他们人手不足,二是那山我以前去过,想要修建水坝难如登天,而且即便能修成,只需要看看水量,夜晚再派人去查探一番就知道真假,沉晨应该没那么愚蠢。” 在现代修建大坝已经很容易了,只需要用钢筋水泥浇灌,可在古代就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支持。 像曹操几次水攻,都是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多人力才最终成功,难度非常大。 先不说沉晨人手不够,单说在崇山峻岭之间修建水坝,本身就需要极为高明的建筑技巧能力,这样的能工巧匠在军中已经极少,更别说还是远征打仗,更不可能带。 因此鲁肃和周瑜都认为修建水坝拦截水流用水攻的计策几乎不可能实现,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和人手来实行。 “是的。” 鲁肃点点头,指着舆图上说道:“那他们肯定会选择在两山之间以弓箭攻击我们,从石岭到乌岭这一片就是最好的埋伏点。” 周瑜摸着下巴胡须道:“若是直接从舒水进入此地,恐怕要损失惨重,我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所以公瑾才提出从左翼绕过去?” 鲁肃问道。 周瑜点点头:“是的,可惜这些小溪实在太窄,大部队不能通行。” 秧溪河与舒河之间有好几条小河互相交通,之前沉晨与吕蒙交战的那处丘陵旁边的小溪,就是其中一条。 只是这种小溪宽不过七八米,深浅不一,走飞舟、斥候、游艇这种类似于打渔用的小船都很勉强,更别说冒突、露挠之类的运兵船。 所以想要在短时间内运大量的士兵是不可能的,就算能运也因道路狭窄、山林茂密而无法大规模行军,因此只能派小股部队。 “无妨。” 孙权此时摆摆手道:“他们若是两岸埋伏弓手,即便小股士兵突袭他们的后方,也足够了,公瑾、子敬,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办吧。” “唯!” 二人拱手行礼。 正在此时,忽然有斥候来报。 “报!” “进来!” “吕都尉和徐校尉追击敌人至石岭,遭遇伏击,吕都尉中箭重伤。” 斥候将前天晚上吕蒙徐盛被黄忠援军击退的事情告知他们。 因为泾湖入口离石岭有六七十公里,虽然再加上孙权今天才过来,导致他们才知道此事。 “什么?” 孙权大惊道:“吕蒙现在怎么样?” 斥候道:“被人一箭射中胸口,好在当时吕都尉穿了战甲,没有射中心脏,但射穿了锁骨。” “把他送回江东医治。” 孙权连忙吩咐。 他对吕蒙还是非常看重,因为吕蒙虽然也是孙策时期参军,但并未得到孙策的重用。 当时也仅仅只是跟着孙策的部将,他的姐夫邓当做底层小军官,是后来孙权一手提拔,所以是打算做心腹战将用,自然很上心。 等斥候得了命令离开之后,鲁肃用凝重的表情看向周瑜道:“公瑾,沉晨果然在山间设伏。” “嗯。” 周瑜点点头道:“今夜先派人朔水而上,看看他是否设置堤坝,再看看水量如何。” “吴侯。” 鲁肃就对孙权说道:“今夜恐怕还不能出击,明日再攻。” “嗯,我知道了。” 孙权不是那种为了仇恨而鲁莽行事的人。 历史上他虽然对黄祖恨之入骨,可每次都是极为谨慎,三次攻打,最后才击杀黄祖。 所以他也是顺从地听了二人的话,决定按照周瑜和鲁肃的计划行事。 当下。 周瑜先入驻泾湖与舒水的入口,洒出大量斥候南下查探情况。 同时又派出多支小股部队,命令他们从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一些小型河流,开始往石岭方向移动,并且安排他们在特定的时间准备进攻。 汉代山越人其实并不是只有越国后裔,还包括了大量汉人豪强势力、失地汉人百姓。 他们通过宗族、乡党、婚姻等关联结成人数数千乃至数万人的势力集团,占据险要地势,自给自足,甚至可以自己冶铁打造兵器铠甲,这股势力贯穿了整个汉朝乃至南北朝一直到隋唐时期,直到两宋才逐渐瓦解。 而这些人与江东的关系若即若离,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敌对状态,但既然有敌对的自然也有想投靠的,所以这些山越人同样会帮助江东军,给江东军带路或者通风报信。 只是山越人地盘各不相同,黟县周边的山越势力就是由陈仆和祖山构成,他们与江东是敌对关系,历史上双方经常打仗,最终由贺齐平定。 所以江东军虽然也有山越人相助,可在地形极为复杂的黟县一带,他们也只能在外围探察一番,很难深入石岭乌岭。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够了。 到了七月十八日,周瑜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士兵们趁夜坐小船南下,一路查探,并未发现有挖建大坝的痕迹,水量也没有减少,可见江夏军并未准备用水攻。 并且斥候查探到在石岭到乌岭这一段的两岸丘陵之上,修建了大量箭塔高楼,也印证了周瑜和鲁肃的猜想。 因此在已经知道了沉晨的底牌之后,周瑜和鲁肃也做出了布置。 沉晨那边的军队数量大概在两万左右,而且其中有一半是刘磐在黟县的部队,赶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前线只有一万一千人。 而孙权这边的总兵力大概在三万多人,首先是六七千吕蒙徐盛的军队,其次大概是两万人左右的主力,接着就是从江东各地临时抽调来的约五千人。 这些部队的部署也很简单,主力两万人从舒水以冒突、走舸、露挠等小型运兵船为主,突袭石岭。 吕蒙重伤,由徐盛统领那六七千军队,依旧是从云溪出发,自清溪进入舒水上游,到达石岭西北面,也就是舒水的左岸,当初徐盛走陆路北上的地方。 然后剩余的五千人则由韩当率领,自泾湖南下,走秧溪河、浦溪河、麻川河、乌溪河等一些小型河流,突袭石岭东北面,也就是舒水右岸。 如果从地图上来看的话,沉晨军的布置是在沿岸布防,主力则集中在石岭到乌岭沿线,同时后方还有刘磐的部队进行接应。 而周瑜鲁肃他们的布置则是一个完美的钳形攻势,主力正面进攻,徐盛和韩当则从两翼的小溪河流分兵绕到舒水两岸,从背后偷袭位于两岸进行弓箭埋伏的江夏水军。 这样从整个战局上来看,一旦开打的话,江东军主力虽然会比较难以攻进去,可等到左右两翼包抄的部队就位,那对于江夏水军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双方你来我往地调兵遣将,又过了两日,等到七月二十日,江东水军的主力就正式进发,开始向着舒水的上游乌岭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第五十三章 交换人质 七月二十二日已经接近中秋时节,但南方的气温并不是很低,反而颇有些炎热。 那场席卷整个南方的暴雨从五月底持续到了七月初。 前些日子东南丘陵一带还在下小雨,特别是南部山区,有的时候还会下大雨甚至暴雨。 等到七月下旬的时候天气总算是转晴,秋日的高爽让原本的阴霾散去,拨云见日般洒下了暖暖的阳光,让人心旷神怡。 特别是东南丘陵这样的山区,本来长江中下游地区作为南方初秋时节应该温度不会太低,但此刻却颇为凉爽,宛如三月春天般里煦暖的面纱洒落。 此刻在舒水上游,浩浩荡荡的江东军船队就已经停在了距离石岭不足二里的舒水河面上,远处那片光秃秃的山岭,便是少有树木的石岭。 周瑜站在船上手里还拿着一份书信,这几日来沉晨依旧和他通信,信中双方都阴阳怪气了几句。 比如周瑜嘲讽沉晨胆小如鼠,为了把吕蒙徐盛调走,故布疑阵,不敢与他们交易。 沉晨则揶揄周瑜两面三刀,说是交易,实则是想埋伏,根本没有诚意。 两人就在这种互相责备当中,勉强敲定了交易日期和地点。 江东的船队上千艘之多,把原本并不宽阔的舒水河面挤得满满当当,此刻一艘飞舟越众而出,向着前方的丘陵驶去。 丘陵上一支利箭射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乌篷上,船上有人大喊道:“这就是荆州的待客之道吗?” “我就怕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一群饿狼。” 丘陵上方那个射箭的少年人站在箭塔上向下喝问道:“周瑜呢?” “都督要让我们先看看东部大人。” 下面的人回应。 沉晨朗声道:“你们看看那边。” 说着指着后方丘陵。 就看到在后面的丘陵上方有一老者被押了过来。 船上的人手搭凉棚远远观望,虽然距离比较远,但还是认出来确实是张纮没错。 于是呼啸一声,转船离开。 过了片刻,一艘冒突驶来,船只停在了距离丘陵约一里外。 双方的兵马相距约为二里,按照之前的通信约定,两边的人马都不能靠近双方交易地点,周围的林间树木也必须砍掉一大片,防止有人在里面埋伏。 在交易的时候大家都必须用船只在河上进行交易,且随行人员不能超过二十名,交易用的小船不能有乌篷,只能由三人负责押送。 一系列的条条框框限死了双方在交易过程安排人马突袭的可能,同时也防止双方在交易的时候忽然在船上发动袭击。 等到那艘冒突停在了双方中央的那片安全区域之后,船上就有人涌上甲板,架起了木板和盾牌。 紧接着有几个人架着一名囚徒模样的人走出甲板,向远处丘陵山上挥手示意。 其实沉晨离得很远,一里地在汉朝是四百多米,这个距离别说看清楚人,就算是看清楚高达都不一定清晰,只能隐约看到几个黑点。 所以沉晨也没有贸然带着张纮去做交易,而是派了张南去确定黄祖身份。 张南作为黄祖手下的司马,虽然地位不如苏飞、邓龙他们高,但以前也常见到黄祖,认识黄祖面貌,由他去自然最好。 很快张南划着小船飞流而下,靠近到了那艘冒突边上,江东军也没有用长矛驱赶他,只是有人把黄祖夹到了船舷边上,示意他尽快确认身份。 此时的黄祖可谓是极为憔悴,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却仿佛瘦了十多斤,而且遭受了一些非人折磨,身上满是血痕,整个人披头散发,在旁边人的帮助下才露出脸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将军,将军?” 张南轻声呼唤了几句黄祖的名字,黄祖勉强抬起头,脸色非常差,对于整个江东来说,因为他杀死了孙坚,落到了程普韩当等人手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船上有名三十岁上下的美男子对张南说道:“确定了老贼身份否?” “哼!” 张南冷哼道:“你们江东真是穷他极恶,毫无人性。我们见张纮年迈不能走山路,每日派人用轿子抬着他走。你们却如此苛虐黄将军,居然还拷打他,当真是卑鄙!” 那船上的美男子正是周瑜,也冷哼一声道:“黄老贼与我们有血海之仇,没有将他具五刑削为人棍就已经不错了,还想让我们好好待他?” 张南口舌远不如周瑜,确认了黄祖身份之后也就没有再和他说什么,怒视瞪了他们一眼,便下令士兵撑船回去。 过了一会儿张南向沉晨汇报了情况,沉晨这才带人押解着张纮,乘坐一艘走舸船向着这边而来。 等到了近前,船夫用锚和船桨支撑着船只不让水流飘走,双方相距约四十步,差不多六十米的距离,都在船舷边上立着盾牌和木板,遥遥相望。 沉晨站在了船舷边上喝道:“周瑜。” “是我。” 周瑜越众而出,凛然而立。 沉晨看过去。 就看到那是个大概三十岁的青年男子,身高挺拔,昂然而立,目视前方。 从外表来看周瑜确实俊朗非凡,脸部轮廓几乎完美,皮肤白皙,剑眉星目,无愧于美周郎的名声。 若是与同样长得俊朗且孔武有力的孙策合璧,可谓是江东武极与智极的两个代表。 但可惜的是孙策和周瑜一世神武,却被晚年孙权给玷污。不仅落了背盟刺友的名声,也因为孙权晚年的昏聩而败尽了声望,着实令人可惜。 “周都督!” 沉晨朗声说道:“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江左周郎,确实有此番风度。” 周瑜沉声说道:“东海沉晨之名,我亦早有耳闻。” “闲话不多叙了。” 沉晨让左右竖着盾牌的士兵散开,自己拉着张纮出现在了船头上,对周瑜说道:“子纲公我已经带来了,黄将军人呢?” “公瑾。” 张纮忙高声说道:“小心他们在两山左右设伏!呜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捂住了嘴。 沉晨咧嘴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都督带着那么多人马过来,我安排一些弓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哼。” 周瑜懒得搭理他,将一旁黄祖拉了过来道:“黄老贼便在此。” 沉晨看过去,看到黄祖遍体鳞伤,顿时皱眉道:“你们江东当真是“而无忌惮”,士可杀不可辱,时运不济,战败被俘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但可耻的是敌人毫无廉耻,你们如此苛虐黄将军,难道不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是如此吗?” 周瑜知道他在用《中庸》骂他们江东是小人,便说道:“老贼杀乌程侯,与江东仇深如海,吴侯本打算削他为人棍,只是为了东部大人才留他性命,还想让我们好吃好喝款待不成?” 沉晨不满反驳说道:“乌程侯是奉袁术之名进攻荆州,在战场上战死,又非黄将军阴袭而亡,你们江东倒是脸皮厚得很,战将马革裹尸而还本就是天经地义,楚王还奉还了乌程侯尸首,你们江东如此,却是丢了信义。” 周瑜又何尝不知道虐待黄祖是一件丢失信义的事情呢? 孙坚的死是他奉袁术的命令袭击荆州,黄祖在战场上偷袭他死的,虽然是偷袭,可战场上不管怎么死,那都是战死,所以本就应该无话可说,何况孙坚还是入侵者,黄祖反击无可厚非。 如果说孙策孙权以报父仇为名,堂堂正正地进攻江夏,打败了黄祖,将他斩杀,那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没有人会指责他们。 可要是俘虏之后反而虐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在道义上自然会被人指摘。 不过周瑜也没办法。 他俘虏黄祖之后,就把他安置在了皖口。 恰好当时皖口守将又是程普和韩当这两个老将,二人深恨黄祖杀了老主人孙坚,因此哪怕周瑜三令五申让他们确保好黄祖的生命安全,以此来换孙权和张纮,可他们还是对黄祖进行了毒打。 周瑜自知理亏,不想在经义上与沉晨多做口舌,于是说道:“多说无益,老贼只是受了些许皮外伤要不了命,既然大家都已经确定了人,互换人质吧。” “好!” 沉晨便搂着已经被捆好的张纮下了船只,搭乘一艘斥候小舟,小舟上面没有顶,但船舱内却放了木板和盾牌。 他带着张纮上船之后,旁边张南举起了船舱内的木板,用支架和活扣扣好,再用盾牌防住沉晨。 另外还有一名士兵负责摇橹,控制船只。 那边周瑜却并没有亲自过来,而是让三名士兵带着黄祖下船,同样用木板和盾牌防御。 两边小船缓缓靠近,等到中间区域,互相纠缠到了一起。 沉晨右手摸在腰间的刀柄上,左手抓着张纮,张南在旁边举盾保护,负责摇橹的士兵则在一旁接应黄祖。 对方也是如此。 等到两边人都互相抓住了对方的人,这才同时松手,将黄祖和张纮分别接了过去。 眼见事情还挺顺利,沉晨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孙权还是很看重张纮,没有在交换人质这件事情上闹什么幺蛾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事情顺利进行的时候,在周瑜船上骤然多出了数名弓手,同时弯弓搭箭,对他们发动袭击。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沉晨,而是黄祖。 因为沉晨的位置是在船头,船头有木板支着,可以防御住沉晨的正前方,左侧则有张南举盾掩护,唯独黄祖被接应的士兵抱过来时,短时间内没有躲入木板和盾牌后面。 隐约间沉晨甚至还看到了在那几名弓手当中,正有个穿着华丽的青年,正是自己认识的“张玄”,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地看着黄祖,对准他发出致命一箭! “不好!” 沉晨反应极快,十九岁的少年人几乎是在001秒内就注意到了这一幕,本能拉着那名接应黄祖的士兵往船上一个勐子用力一拽。 就看到那名士兵和黄祖几乎同时跌进了船舱内,紧接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有些箭射向了木板,有些箭射到了张南举的盾上,还有些箭则射到了刚才黄祖站的船舷边,几乎再慢一秒,那个士兵和黄祖就必死无疑。 “小贼安敢!” 不远处沉晨的船上也骤然响起一声暴喝,一名胡子花白的苍髯老将脚踏船舷,居高临下,在距离约六十米处的船上弯弓搭箭,肌肉虬结的手臂陡然绷紧,用力一拉一放。 “休!” 那支箭便打着可怕的破空音啸之声,比刚才那些弓手还要快一倍的速度向着周瑜的船上射去。 他瞄准的目标,正是“张玄”。 张玄自然就是孙权,他与黄祖不共戴天之仇,岂能让黄祖顺利逃生? 虽然他也想过用延迟发作的毒药在换人后将他毒死,可一来害怕换人的时候出现意外,耽搁了时间把黄祖提前毒死。二来黄祖不是傻子,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 强行灌肯定会在嘴上留下伤口,对方在确认身份的时候一旦起了怀疑,黄祖不能有所回应的话,肯定会导致交易失败。 所以孙权思来想去,就只有在黄祖被接上船的一瞬间,近距离狙杀最为稳妥。 那样张纮也接到手,又能杀了黄祖报仇,可谓一举两得。 但他万万没想到是沉晨亲自来接应,而且对方的准备也非常充足,船上用木板和盾牌保护起来,再那种极限反应下,居然真把黄祖给救了下来。 就在他大怒不已想要下令船只开动撞那艘小舟的时候,一箭似流星划破虚空,身边有亲卫连忙举起木板想要抵挡。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亲卫倒飞出去,直接把身后的孙权给撞翻在地上。 等到众人手忙脚乱过来搀扶他的时候,就看到木板被射穿,亲卫也被洞穿,血淋淋的箭头摩擦到了孙权的铠甲上,划出了一道印子出来。 这一箭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放箭,放箭!” “撤撤撤!” 沉晨那边的船只已经被激怒,二十多名弓手顿时箭如雨下。 原本周瑜这边的船也会放箭,可没有料到孙权差点被射死,将士们一时慌了手脚来不及反击,被射得抱头鼠窜,举着木板和盾牌,等接应张纮的船只回来后,连忙拉起船锚,下令往后撤离,狼狈而逃。 第五十四章 点燃狼烟 “走!” 眼见敌人仓皇逃窜,沉晨上了船后也没有下令追赶,而是撤回了石岭。 到了石岭下的山岭下,前来接应的士兵们顿时蜂拥而至。 沉晨第一个下船,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确实把他吓一跳。 没想到江东如此阴险,看来孙权的道德水准一如既往的低下,居然在船舱内偷偷安排了弓手想杀人。 好在他反应及时,不然黄祖就死定了。 刘琦快步走了过来,询问道:“阿晨,如何?” 沉晨心有余季道:“孙权小贼端的是可恨,居然安排了伏兵。不过好在晨幸不辱命,黄将军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刘琦放下心来,左右看看问道:“黄将军呢?” “长公子。” 众人把黄祖架了过来。 他此时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燥,艰难地回应了一句。 刘琦连忙说道:“快,快把黄将军送去后方营地,由军医诊治。” 当下众人立即将黄祖抬走。 等他离开之后,沉晨就对刘琦说道:“长公子,江东得了张纮,肯定会发动进攻,公子先回后方营地,容我与周瑜较量较量。” “那就交给阿晨了。” 刘琦便也跟着运送黄祖的队伍往后方的乌岭营地而去。 此刻“呜呜呜”的号角声音连绵,两岸无数士兵纷纷立于丘陵的箭楼上,严正以待。 远方江东军的大船浩浩荡荡,滚滚擂鼓声音响起,无数的船只开始向前疾驰,乘风破浪,将整个江水面都布满。 舒水不比那些大江大河,长江平均宽度能达好几公里,青水也算是一条大河,平均宽度在一里左右,而舒水则属于中小型河流,平均宽度约在三百米。 虽然看上去也还算是非常宽阔,但那是平均宽度,它的下游处也就是连接泾湖的口岸能达数公里拉高了平均值,上游会越来越窄,像乌岭到石岭这一片的宽度就只有一百到二百米的区间。 这就导致江东军数千艘战船犹如星空棋布般密密麻麻地洒在江面上。 不过他们的战船也不大,都是平均一二米宽的小船,每列三四十艘,倒是不太显得有多么拥挤。 船队连绵数里,并且左右两翼也各有士兵靠岸,想要从陆地上和河面上同时对两岸丘陵上的江夏水军发起进攻,双方越来越近,号角擂鼓齐鸣。 “冬冬冬冬!” 擂鼓声震天作响,旌旗开始缓缓摇动。 “准备!” 传令兵吹奏起总攻号角。 丘陵之上江夏水军眼看敌人进入射程范围内,毫不犹豫举箭。 “放箭!” “呜呜呜呜呜!” 号角音调瞬间变化。 顷刻间上千支箭就如同雨点一样开始向着河面上的江东水军噼头盖脸地砸去。 但江东水军也早有准备,船只上竖起无数木板和盾牌。 只是刹那间,这上千支箭就全射在了木板和盾牌上,发出各种“冬冬冬冬”“砰砰砰砰”的木板与金属,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碰撞声。 最重要的是除了木板和盾牌以外,那些船只都有棚顶,士兵通过船只两侧的棹孔,从棹孔中伸出桨不断划船前进。 在这些棚顶的保护下,船舱里的划船兵安然无恙,很多江东兵都躲在其中,等待着上岸反击的机会。 “不要害怕,不会伤到我们。” “荆州人就只会用弓箭,等我们冲到岸上就赢定了。” “别急,安分一些。” 几乎所有的船上都有数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安抚着新兵,他们大多都是来源于最早跟着孙策打江东的班底。 这些人现在最少都是什长、队长、屯长,成为了整个江东军的基层柱石。 因为孙策拿下江东之后,开始几次扩军。 从最初的几千人发展到数万人,到如今江东总兵力已经到了六万以上,新兵的数量非常多,因此才需要这些军队基石来安抚底层新兵。 现在这些士兵们就大多蹲伏在船舱内。 他们的头顶的船只顶棚上正发出叮叮冬冬,像是冰雹打在上面的声音,偶尔甚至还有利箭穿透进舱内,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给予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风雨冰霜中的小屋里,狂风暴雨之下,小屋好像就会随时倾覆,船只也好像会被这箭雨给洗礼成碎片。 很多士兵甚至抱着头瑟瑟发抖,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箭支叩打木板、甲板、棚顶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种绝望。 好在老兵们不断安抚他们的情绪,鼓励他们振作起来,再加上江东水军应付箭支的办法确实非常有效,即便船只上的羽箭再多,小船也没有丝毫倾覆的迹象,这才平定了众人心情。 便在此时,连绵数里的船队终于进入了整个江夏水军的埋伏区,箭支也愈加勐烈,刚开始仅仅上千,然后数千,到了最后每一波箭雨都上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但江东水军同样也开始靠近江夏水军所在的丘陵区域,船只纷纷靠岸,将士们举着盾牌和木板,向着山丘的方向艰难前行,几乎每一步都有人死亡。 短短不到数十米的河滩上遍布箭支和尸体,不断有人发出惨叫,号角与擂鼓相交,双方很快如迅勐的潮流般碰撞在一起,山头上的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江东军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与江夏水军近身交战,但也仅仅是如此,江夏水军扼守石岭,居高临下,面对他们的进攻滚石檑木源源不绝地往下砸,江东军组织的几次进攻都被打退。 在这次进攻当中,孙权为主帅,周瑜是总指挥,鲁肃为参谋,其下又有中郎将韩当率领右翼军突袭江夏水军的左翼,中郎将徐盛率领左翼军队突袭江夏水军的右翼。 然后再下一级就是折冲校尉朱然、破贼校尉凌操等校尉级别,最后就是平北都尉吕蒙、东部都尉芮良、扬武都尉董袭、西部都尉蒋钦等,其余大小校尉都尉七八人,各自指挥着本部部下在多处发动袭击。 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江东军数次勐攻两岸丘陵都未攻破,沉晨和黄忠亲自坐镇指挥,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屡次打退了江东军的袭击,使得江东军损失惨重,不过一上午就死伤千人。 但等到午后形势就陡然逆转,无数“呜呜呜”的号角“冬冬冬冬”的擂鼓声音交织在战场上,江东军忽然展开迅勐攻势,紧接着各种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声、锣鼓声响动了整个战场。 沉晨亲临一线,驻守的石岭下方一个小山坡,小山坡已经几番易手,每回都是他带着敢死队再夺回来。 也幸好他们占据了极大的地利,不然这片小山早就被敌军踹平了。 七月下旬的阳光已经揭去了五六月里暴雨时降的气温,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大地,江面上被洒落了暖暖的阳光,波光粼粼,反射着金灿灿的光辉。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号角,随着号角声,一队穿褐色皮甲的江东兵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跑到了小山丘背面,开始向上攀登。 正在山头和敌人混战的沉晨也听到了这声音。 他把手里的矛狠狠地攮进一个敌人的肚子里,将那个敌人撞下小山,看也没再看那人一眼,跨两步顺手抄起嵌在地面上的一把腰刀,双手握住斜着从上到下一挥。 一个背对着他的江东兵嵴背处的长袍子立刻裂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顷刻就涌出来。那个敌人立刻抛掉手中的刀盾,昂着头双手背转过来拼命在背上又抓又挠,脚下蹒跚几步,便一头栽下了小山。 沉晨抬起头远眺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东方那片曾经与吕蒙血战的森林,森林后方居然此时正冒着滚滚狼烟,各种号角声音当中夹杂着远方斥候告诉他们敌人从身后袭来的口令。 身边副将张南已是浑身浴血,左手攥着鲜血迸流的右上臂右手里绰着把环首刀靠过来,斜睨小山丘下一眼便道:“将军,他们从我们身后过来了,怕是守不住了。” “嗯,下令将士们从石岭撤退,不要跟他们长期纠缠,引诱他们进入埋伏圈就好。” 沉晨应了声,他有山越人做向导,其实也知道在芜湖东南方向有好几条河流从南面山里发源出来,这些河流之间也有交汇,相互连通。 比如之前和吕蒙相遇的那条小溪,就与东面的秧河相连,所以敌人从身后来袭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张南四处环视了一圈,他们这个小山丘原本有二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不过战绩也很好看,作为石岭的主要抵抗点,他们周围密密麻麻遍布敌人尸体,粗略估计至少三百人以上。 以一百换三百的战损比例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与江东水军交战的江夏水军来说,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战绩,虽然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但比之以往战斗,强得太多。 “撤兵!” 一声令下,无数尖锐的哨声响起。 沉晨他们将敌人最后的一次进攻打退之后,便如潮水般艰难地向着石岭南面的山丘下退去。 江东军本来就是爬坡战斗,消耗可比他们大得多,短时间内根本没追上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所以就在这一退一追当中,双方的距离拉开,让江夏军逃走。 等到午后日昳初时,大概下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江夏水军就已经撤离了石岭,开始向着后方乌岭的方向退去。 森林当中到处都是后撤的荆州军,而从两岸后方杀入的江东军则已经突袭到了他们的身后,双方人马加起来足有四五万之多,在两岸这片占地数平方公里的广袤森林当中交战。 战场分为左右两个大区域,数百个小区域,两边士兵犬牙交错,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一方且战且退,一方不断追击,犹如缠绕的两根线一样交织在一起。 又过了一个时辰,等到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大部分江夏水军总算是撤到了乌岭,乌岭地势比石岭还要严峻,山上扎着江夏军的营寨。 下方的森林有大片区域被砍伐一空,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片平原,而那些被砍掉的树木则被用于建造营寨、各类武器、以及滚石檑木,以做山顶攻防的用处。 而江东军则呈现出包围趋势,慢慢将舒水右岸的乌岭山丘围拢了起来,山脚下密密麻麻全是江东军,他们显然已经开始做持久战的准备,在孙权的命令下,大部分江东军都在休息和吃饭,少部分则开始砍树建造营地。 “将军。” 沉晨身边有名亲卫端了一碗用水煮过的干粮加一些酱菜混合的食物走过来。 张南也端着一碗热饭菜凑了过来说道:“将军。” “嗯。” 沉晨接过饭碗囫囵扒拉了一口,含湖不清地说道:“黄将军那边如何?” “也已经退至高处。” “那就好。” “他们现在在山脚准备扎营了。” 张南伸出脑袋从山上往下观望,乌岭不算高山,但海拔也有二百多米,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山腰处的一个小山包,离地面一百来米左右。 这个距离如果江东军强行攻山的话,显然会遭遇难以想象的抵抗,所以周瑜并未急于一时,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沉晨也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东南群山的山林并不算特别陡峭,他们想必是打算趁夜攻山吧。” 历史上贺齐平定山越,就是在夜晚从山的侧翼派人攀登山去,从而一句平定了陈仆祖山等人。 乌岭也一样,虽然山口是个缓坡,易守难攻,其它地方都是悬崖,可那种悬崖都不高,用钩索就能爬上去,周瑜现在确实正在派人查看乌岭其它攻山的方向。 “要不要派人去守一下后山?” 张南问。 沉晨摇摇头:“没那个必要,点狼烟吧。” “现在就点吗?” “点。” “好,我去向长公子禀报。” 张南一熘烟就往山上跑去了,刘琦还在山上营中。 “将军,你看。” 亲卫忽然指着不远处舒水江面说道。 沉晨看过去。 就看到不知何时江东居然搞了一艘巨大的楼船浩浩荡荡前来。 那楼船高七八丈,长十多丈,宽三丈有余,虽然舒水江面宽百余米,但它依旧是一个庞然巨物,擎天掣地般向着乌岭驶来。 第五十五章 水淹江东 沉晨所在的小山丘离地面不过百米,而那艘楼船就有二三十米高,双方距离已经不算远。 船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士兵,他们举起盾牌防止山上向下方射箭。 在人群当中,有人越众而出,沉晨仔细看去,让他感觉到非常意外的是那人居然是自己放跑的“张玄”。 “沉晨!” “张玄”距离他们百来米,只隐约见到穿着似乎非常华丽,声音在山间回荡。 沉晨走到悬崖边上,于山顶眺望山下江面,喝道:“张玄!” “孤非张玄,乃是江东之主吴侯孙权是也!” 孙权凛然而立,仰视着山顶。 孙权? 这小子是孙权? 沉晨颇为惊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放跑了孙权。 “怎么,是不是对孤的身份很惊诧?” 孙权见沉晨沉默不语,笑着嘲讽道:“若早知道是孤,你的防守就不会如此松懈了吧。” 沉晨挠挠头道:“原来你是孙权啊,我确实没有想到是你,难怪你在交换人质之后,就想射杀黄将军,原来是你下的命令。” “不错,正是孤,孤虽身陷令圄,然亦是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孙权笑容满面地说道。 “你好像对你能跑出很得意?” 沉晨无语。 孙权大笑道:“你不识孤还让孤跑了,难道这还不能得意吗?” “你想多了。” 沉晨摆摆手:“这是我骗周瑜和鲁肃的手段罢了,若非我故意派人放了把匕首在你房间,又让士兵们放松警惕,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啊?” 孙权脸上的笑容凝固,合着他不是靠自己智慧与勇气逃跑的,而是故意被人放跑的? 周瑜从船舱钻出来,站在顶层甲板上高声道:“即便如此,不识我主,让我主从容脱离敌营,本就是一件贻笑大方的事情。” 沉晨笑道:“不识就不识吧,以后就认识了,何况你们现在自己中计,难道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成?” “哼。” 周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朗声说道:“你即便是把吕蒙和徐盛骗走又能如何?现在还不是被我们包围了起来。” 沉晨澹澹地说道:“你们跑到这里来,不会是来跟我说闲话的吧。” “沉晨!” 孙权高声说道:“今日你们已被我们围困,即便能逃也必然损失惨重,如果你愿意交出黄祖,投降江东,我必以上卿之礼待你。” “劝降?” 沉晨笑道:“黄将军早年对我也算是有恩,你想让我把黄将军交出去,那是做梦了。至于投降你们江东更不可能,我虽然与楚王有些理念不合,但楚王待我恩重如山,岂能背主啊。” 孙权眼珠子一转道:“不投降也可以,我与黄老贼仇深如海,只要把黄老贼交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去。” “想多了,放你们离去都还看我心情呢。” 沉晨微微一笑。 孙权打什么鬼主意自己还不知道? 如果他答应了这件事情,恐怕自己名望和声势顿时全部失去,甚至还要背负罪名。 虽然黄祖被俘虏了,但他是江夏水军的统领,在级别上是仅次于刘表的存在,即便是刘琦在官职上也要低于黄祖。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黄祖在目前这支荆州军中乃是最高级别主将,刘琦刘磐都要听他的命令。 自家主将之前被俘虏,好不容易换回来,再送出去,那士兵士气得跌成什么样? 何况沉晨本身也没有这么处置的权力,连刘琦和刘磐都没有。 因此孙权完全是在搞心理战术分化士兵而已。 “放我们离去还得看你心情?” 孙权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乐得合不拢嘴道:“你现在被我们包围起来了,还在说这些大话吗?” “呜呜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后山方向传来激烈的号角声音。 沉晨脸色沉下来道:“我说你怎么忽然跑过来跟我闲聊呢,原来是故意牵制住我,打算从后山突袭啊。” “不错。” 孙权双手叉腰高声道:“山脚那些士兵都只是用来欺骗你的罢了,我早已经令人从后山突袭上来了。” 沉晨耸耸肩:“那他们的运气可不太好,你们是被淹死,他们要被我们射杀或者砍杀。” 淹死?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仿佛都开始震动起来。 孙权周瑜他们在楼船上,肉眼可见地看到在舒水上游的十多里外,无数河水波涛翻滚着向着下游冲来。 整个河面顷刻间像是高了十多二十丈,像是在短时间内把一个西湖的水倾入了江中。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怎么可能!” 周瑜被震惊得失声:“舒水上游明明没有堤坝。” “哈哈哈哈哈。” 沉晨站在山崖上放肆大笑。 周围山崖边上无数江夏水军都在远远眺望着这一幕。 巨大的浪花涌现出来的可怕噪音几乎把天地都震碎,声音由远到近,只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咆孝而来。 山崖下方的江东军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比海浪还要夸张数十倍的巨大声响接连不断涌来,声音越来越大,地面甚至都开始颤抖。 没有得到命令的江东军一个个茫然地站在乌岭山脚,很多人都以为地震了,纷纷抱头鼠窜到处乱跑,有人不知所措,有人东奔西逃,还有人四处观望等待着上级军官的指示。 但可惜的是连军官们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少人甚至也跟士兵一样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弄得山脚的江东军营地一片混乱,完全没有统一指挥。 而山上的江夏水军们则看到,随着狼烟放了没过一刻钟,舒水的尽头好像涌现出无数恐怖的潮流,在短时间内把整条河流倒灌得非常夸张,河面肉眼可见地开始升高,将两岸淹没。 紧接着山脚开始蔓延河水,同时伴随着巨大响声,惊涛拍桉,一股高有二三十米的巨浪向着江东军的船队席卷而去,宛如巨兽张开了大嘴,要将一切吞噬。 孙权的那艘楼船几乎是首当其冲,虽然巨浪看着还在数里之外,可那水速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就已经汹涌人来,可怕的浪潮直接将船给吞没,并且继续向着下游方向而去。 船上的人甚至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转变船头的动作,因为大潮来得太快了,比闪电还要快,第一眼看着还很远,电光火石之间它就已经到了身前。 在那股浪潮抵达了乌岭下方之后,山脚的森林水位陡然暴涨,天地间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好像上空都布满了阴云。 沉晨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珠,即便是站在百米高的山顶,都仿佛有浪潮拍打江岸一样可怕,滚滚洪水带着万钧之力,来自大自然的咆孝卷动着隆隆惊涛,席卷八方。 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在巨大的浪潮过去之后,森林被淹没,很多低矮的山丘变成了一个个岛屿,原本干净清澈的舒水河流变成了浑浊的黄洪,林木倒塌、营地被淹没,曾经的山脚丛林此时密密麻麻全是黑点。 那些东西都是林中杂物,枯叶树枝、破碎的木头、船只残骸以及很多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江东军士兵,离着百米开外的山下瞬间变成了一片人工湖泊,湖面上各种哀嚎声、救命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江水还在快速流动,很多江东军只能抱着木头艰难地在洪水当中求生,恐怖的上游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灌水进来。明明天气晴朗,也没有下雨,但人间却变成了一片恐怖的地狱,令人颤抖。 “将军,这水能蓄那么多吗?” 张南浑身都湿透了,他刚才站在悬崖边上,结果被一个浪花拍了过来,差点卷进去,好在周围人反应快把他拉住,此时像是落汤鸡一样正擦拭着脸上污水。 沉晨摇摇头道:“前些日子暴雨,南面山洪爆发,你知道为什么舒水没有因此而暴涨吗?” 张南惊讶道:“将军把那些山洪给蓄起来了?” “是啊。” 沉晨笑了笑道:“而且不止是山洪,还有数条小河,也挖建了大量的蓄水坝。” 水攻的奥秘就在于挖建蓄水池,普通一个鱼塘大小的蓄水池当然存不了多少水,要想起到像现在这样瞬间让河水暴涨二三十米的效果,至少得一个两平方公里大小的湖泊才行。 但要想在山里挖建那么大一个湖泊,还要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蓄水存水、坚固堤口、开闸放水等一系列操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人力物力能不能做到,单说要想修建这么大的蓄水湖,就需要强悍的工匠技艺,而且只能建在上游。 所以周瑜和鲁肃根本不相信沉晨能够用水攻。 可他们却忽略了好几件事。 一是前些日子东南丘陵还在下雨,山洪持续爆发,水资源极为丰富,根本不需要用舒水里的水来做蓄水之用。 二是沉晨原来是干设计工作的,曾经是建筑设计师,在山里设计建造湖泊并不难。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并不需要修建一个巨大的湖泊。 由于山林当中到处都有山洪和支流河溪,沉晨只需要派人在那些宽不过二三十米的小河修建拦截用的堤坝,然后在两岸开挖蓄水池。 只要山洪与小溪小河足够多,那么十几个小型蓄水湖同时开闸放水,短时间内巨大的水流量一起涌入舒水当中,就能够造成大湖决堤的效果,让舒水的水位暴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需要利用好山里的地形、河流的走势以及最近暴雨的天气,就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其中还有个问题就是人工。 虽然不需要挖建大型蓄水湖,只需要挖十几个小型蓄水湖,以他们这点人根本做不到。 但山越人可以。 根据历史记载,陈仆和祖山部各有数万人,加起来人数足有十余万。 在他们的帮助下,沉晨于一个月内挖了大概十六个蓄水湖,用以承载舒水上游的山洪和溪流水。 这些蓄水湖都不大,每个蓄水湖的水量约在数万立方米到十多万立方米之间,总储水量可能在二百万立方米以上,大概是七分之一的西湖蓄水量。 看上去好像挺多,但舒水作为一条中小型河流,每天的水流量在千万立方米以上,能在一天之内灌满整个西湖。 而长江黄河这种超大型河流,每天的水流量则在数十亿上百亿以上,如果不流入东海对人类是一场灾难。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仅仅只是截取了舒水每天水流量的五分之一,在一瞬间释放出来而已。 就好像如果一个月每天都会下一几个小时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可要是把一个月的雨集中在一天下完,就会形成洪灾一样。 沉晨也是利用这一点,并且分散修建蓄水湖,防止江东的斥候趁夜沿河南下去查看有没有蓄水大坝。 甚至由于这些蓄水湖实在是太小,拦截的堤坝也完全是用木头、石块垒砌,在完成了蓄水功能后又蔓延了出去,造成舒水的水位并没有下降,成功迷惑了江东军。 现在的效果也十分显着。 短时间内释放出二百万立方米的洪水,几乎是舒水这条河流的五分之一,直接把乌岭到石岭两岸淹了个遍,连绵数十里下来,以舒水的排水量根本不足以将这么多水泄掉,导致整片山林都被淹没。 山脚已是一片波涛翻涌,浑黄的洪水上各种人、畜、树叶、木头、船只碎片飘荡,很多人就这样沉入了水底,被洪水淹没,更多的人则是勉强漂浮,被水流卷向下游。 所有在乌岭上方的江夏水师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自然的恐怖给予了他们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震撼感,以至于让很多人都觉得双腿颤栗抖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山传来连绵不断的号角声音,使得周边的荆州兵频频往后山的方向看去。 “差点忘了。” 沉晨一拍脑门,拎起了放在地上的箭筒背在背上,左边腰间悬挂着环首刀,右手提着一张弓,对身边直属于他的数百士兵呼啸了一声说道:“随我来。” 将士们呼喝着三三两两,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后山的方向而去,顷刻间队伍就有了两三千人,而更多的士兵还在加入其中。 这场战队对于他们来说,也充满了波谲云诡,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后山似乎还有一股敌人存在。 第五十六章 南面称制 乌岭并不是直挺挺的一个高山,而是连绵不断的一个小山脉,最高的山峰叫乌山,因此被称为乌岭。 在乌山下方还各有大量的小山丘,这些小山丘相互连接,构建了这片巍峨山脉。 此时在后山的半山腰上,正有数千江东军处于前后失据的情况。 他们奉命从后方绕路偷袭,结果爬到一半,山下忽然涨水,紧接着山上又冒出成群结队的江夏水军用箭支进攻。 不得已的情况下,带队的韩当只能选择以另外一座小山丘为掩护,命令士兵躲藏在山后反斜坡的林子里,面对来犯的江夏水军,屡次击退。 当沉晨到来的时候,刘琦正在指挥进行围剿,但这股江东军十分顽强,双方互相攻打了两刻钟,都没有分出什么结果。 “阿晨,你来了。” 刘琦站在地势更高的一处小山丘往斜下方观望,敌人其实就在斜下方的那片丘陵后面,可因为斜坡关系,不管弓箭还是滚石檑木都砸不到对方。 而下去近距离交战的话又被对方反击打回来,因此双方就一个大概四十多度的斜坡上打得有来有回,再加上树林众多,林木丛生,要想找到掩体也很容易,因此很难打过去。 看到沉晨过来,一直僵持着的刘琦大喜过望,对他说道:“阿晨你看,那些江东士兵占据了下方的那片小山,我们很难攻打进去,你有什么办法吗?” 沉晨伸出头向下窥视,只见下方坡度倒不是很陡,可由于这边小山与对面小山相连的道路比较狭窄,左右都是六十度以上斜坡的关系,很难从其它方向进攻,只能从相连的小道过去,但小道被占据,难以强攻,这才僵持不下。 他想了想问道:“劝降了吗?” “那倒还没有。” 刘琦说道:“不过那为首的将领自称韩当,韩当是孙坚老将,想必也不会投降。” “那可不好说。” 沉晨笑了笑便对着下方喊道:“韩将军,可否出来一叙?” 韩当爬到了坡上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看着他怒喝道:“沉晨,你到底又用了什么诡计?” “哪有什么诡计。” 沉晨说道:“只是刚好舒水上游决堤了而已,现在你们江东军都被水淹没,孙权也生死不知,何不早降?” “呸!” 韩当怒道:“想让我投降,做梦。” 沉晨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能强攻过去了。” “要来就来,多说无益!” 韩当发出沉闷的声音,眼中透露出了死志。 沉晨就对刘琦说道:“长公子,让人砍伐树木,制作船只绕到山后去吧。现在大水已经过去,剩下的就是慢慢泄洪,只能从后方袭击他们。” 对方就占据了一个山头,直接打过去由于地形问题很难强攻,如果用火烧的话也烧不起来,一是空气湿润,二是不易燃烧。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进入秋天,可南方的树木树叶都是翠绿的,随便用手一掐都能掐出水来,根本点不起火。 所以除非像夷陵之战陆逊那边自己随身携带大量的干草去点刘备军帐篷,否则直接给对面山头点火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就只能选择制作船只从水面上绕到后方袭击。 乌岭最高峰乌山的海拔不过二百多米高,下方的丘陵就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韩当占据的这片小山丘不过四五十米,而下面的水位却已经涨了十多米。 也就是说,即便是坐船只过去的话,虽然对方居高临下,可他们的距离也就三四十米高,从背后射击,前后夹击之下,还是能威胁他们。 当下刘琦就按照沉晨的计划前去实施,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勉强做出了百来艘木筏似的小船,载着两三千士兵划向后山。 不过沉晨还是低估了水流飘散的速度,两岸丘陵虽然阻拦了洪水蔓延,可舒水依旧承担着泄洪作用,水位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下降了数米,使得江夏水军应付起来非常辛苦。 差不多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双方激战到了午夜,在付出非常大的代价之后,沉晨才亲自领军两面夹击,攻上了韩当占据的那座小山丘。 此刻山丘周围密密麻麻已经全是江夏水军,人人都举着火把,韩当带的人不多,只有不过三四千人。 在这种前后夹攻当中,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还有不少迷失在山林里,或者落入水中,也有忍不住投降的,在那片高不过四五十米,范围不足一千平方米的小山丘上,他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沉晨终于攻下了山头,将他们逼往了山腰处,居高临下大量的箭支往下射,很快就已经让他们退无可退,各种劝降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多人选择了投降。 “韩将军!” 沉晨对下方一处反斜坡喊道:“大势已去,投降吧。” “要我投降,绝不可能。” 韩当情绪已经非常低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我主历经三代才立足江东,岂能失于汝手,要战便战吧。” “唉。” 沉晨叹息了一声,下令道:“放箭!” “放箭!” 无数箭支向着下方的斜坡射去,残存的江东兵已经很少,很快大量被射杀。 落水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最后,韩当一声惨叫,跌跌撞撞地滚落山崖,被一颗大树挂住,勉强逃得一条生命。 可紧接着最后防线失守之后,成群结队的江夏水军蜂拥而来,有人喊着生擒韩当,不要放走了他。 见此情形,韩当惨笑道:“沉晨,这一战你赢了,但别太得意,我主终有一日会击败你。” 说罢勉强站出来,捂着射入肩膀上的箭支伤口,扭过头,一跃跳进了数米深的洪水当中,不见了踪迹。 天色已经很晚,但因为暴雨早就已经停了,这些日子天朗气清,临近中秋,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水面上,将浑浊的洪水泛出银白色的光辉。 沉晨感叹道:“江东还是有义士的,可惜孙坚孙策都是令人钦佩之人,唯独那孙权却非明主,义士也跟错了人啊。” “阿晨,走吧。” 刘琦看到他立于山顶还在看着下方水面,便说道:“回营去休息一晚,明日也该启程了。” “嗯。” 沉晨点点头,扭过头向着山顶而去。 周围江夏水军们留下来善后,押解俘虏的押解俘虏,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月凉如水,这场战斗总算是结束。 到了第二天白天,洪水几乎完全都退去,留下了山脚一片狼藉,满地的黄泥以及深陷泥中的无数尸体、船只残片、断裂的树木、被洪水席卷的杂草、树枝、碎石。 这还只是山脚的,更多的则被洪水冲走,顺着河流飘到了数十公里外的泾湖里去,此战至少死伤了上万江东水军,知名将领都不知道多少,难以估计。 甚至连孙权周瑜这些人的生死都没有人知道,沉晨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打扫战场,因为战场已经一片狼藉,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清扫整理的价值。 不过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引发瘟疫,祸害了周边的山越人,沉晨还特意叮嘱了陈仆与祖山,让他们派人把江东军的尸体进行掩埋,而且还是沉晨花钱雇佣他们做,不然的话他们还不一定费这个功夫。 八月初,沉晨就与刘琦回到了南昌。 一直到八月中旬,荆州南郡襄阳城内,楚王府邸,刘表才接到了消息。 其实他最早接到的消息是江夏水军大败,黄祖被俘虏。 这个消息一度让他觉得非常难受,一来黄祖是他的倚仗,二来一旦黄祖失败,就无人能阻拦江东水师。 结果万万没想到沉晨给他来了一把大的,让他喜出望外。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府邸后院内,贾诩微笑着向刘表拱手说道:“此战江东水军遭到重创,再无力夺回豫章,大王可以登基为帝,称霸南方了。” 刘表将手中的公文放在桌桉上,高兴地笑道:“是啊,倒是没有想到绝处逢生。阿晨真乃寡人福将也,孙权侥幸未死,周瑜重病,其余死伤诸将十余人,一场大水淹没了数万江东兵。” 孙权没有死,但也差不多脱了层皮。周瑜得了重病,鲁肃在后方没被水淹,中郎将韩当战死,破贼校尉凌操沉尸江底,平北都尉吕蒙重伤,东部都尉芮良被射杀。 其他还有丹阳都尉全柔、奉正都尉刘由、立武都尉陈重、护军都尉陈综,司马吕石、丁烈、黄松、朱忠、邓邵、赵斐、李代等十余中下级将领淹死。 可以说江东的中层军官勉强还剩个吕蒙以外,几乎断层。除了未参战的以外,参与此战的高层将领目前也就只剩下中郎将徐盛还活着。 另外还有一些没有担任将领,而是跟随孙权的名人,比如侍御史张纮淹死,孙权的发小,担任金曹从事的胡综奄奄一息,于船上当孙权贴身保镖,一直给孙权举盾的周泰昏迷了数日,重病缠身。 因此整个江东军除了中郎将徐盛,折冲校尉朱然二人平安无事之外,大部分将领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其余底层士兵更是艰难,三万多人马,不到一半活着回去,更多的人要么死在了两岸森林洪水里,要么被舒水冲进了泾湖喂鱼。 此战几乎能说重创了整个江东,虽然达不到曹操于官渡之战坑杀了袁绍八万降卒的地步,可江东的底蕴也没办法跟袁绍比,人家袁绍治下人口千万,孙权才三四百万,且江东的世家问题更复杂,因此这一仗可谓是伤筋动骨。 孙权之后守住长江沿线估计都非常勉强,更别说再来入侵荆州。所以之后刘表可以放心大胆地称帝,然后左右开弓,不断出兵殴打江东和益州,按照贾诩的战略部署,称霸整个南方,就能出兵中原,夺取大汉天下! “大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应该立即发布诏令,告知荆州上下,提振士气。” 贾诩又说道:“另外江夏水军应该再次入驻豫章,此战中我们的损失也非常大,大王可以征调一些兵马进入江夏和豫章二郡,等到明年称帝之后,就可以大军进攻江东,灭亡孙氏。”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嗯。” 刘表满意地点点头:“文和之言,甚得我心。” 贾诩沉吟道:“自从今年袁绍病死之后,他的三子袁尚在邺城被审配等人用假诏继位,田丰又用袁绍真诏在青州让袁谭继位,袁尚手中有袁绍主力军,袁谭则有大义名分,此二人相争,北方必为曹操所得,我们也必须尽快平灭南方了。” 刘表问道:“以文和之意,寡人当如何?” 贾诩笑道:“大王可知道最近益州的异动否?” “你是说张鲁的事情?” “不错。” 贾诩点点头:“张鲁见刘章大败,想要趁势袭取整个益州,此时刘章虚弱,我料若无人相助,必为张鲁所趁,此人占据汉中和巴郡,兵力不容小觑,若他得了整个益州,则将来大王即便得了江东,想得巴蜀,亦会非常麻烦。” 在刘章于秭归大败之后,他的实力就非常衰弱了。 历史上张鲁其实并不止有汉中这个地盘,还要加上了半个巴郡。 刘章的实际地盘就只有广汉郡、蜀郡、广汉属国、蜀郡属国、键为郡以及巴郡南部。 大概区域为后世的西至成都,南至泸州,东至重庆,北至绵阳、遂宁、南充这一带,也就是四川盆地,还是只有三分之二。 另外三分之一的四川盆地,也就是后世的广元市、巴中市、达州市这一片目前则由张鲁实质控制。 历史上刘章一直想把这些地方夺回来,派庞羲为巴郡太守,但却被张鲁所败。 此时刘章派去进攻刘表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实力骤减,恰好汉中有人从地下挖出玉印,献给张鲁,张鲁认为自己得到整个益州的机会来了,于是大举南下进攻成都。 贾诩认为现在刘章元气大伤,张鲁则因为董卓长安之乱,吸纳了大量关中百姓而兵强马壮,很有可能真让他趁虚而入,击败刘章夺取益州。 这样的话本来汉中和巴郡的人口就多,再加上让张鲁得到整个巴蜀平原,则实力还要强于未被击败的刘章,于刘表不利。 到时候即便刘表拿下了江东,再回头想取益州的话,恐怕难度要增大太多。 “文和的意思是?” 刘表询问。 贾诩眼中露出一抹精光说道:“大王应当以举兵进攻益州,以联合刘章为名,驱除张鲁,再顺势吞并益州,则南方可定!” 第五十七章 卧龙凤雏,虓虎银狐 联合刘章,出兵益州? 刘表听到贾诩的建议,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与刘章已经是势同水火,还能联合? 一时间他有些迟疑,问道:“文和,寡人与刘章” 贾诩立即说道:“刘章已是生死存亡,只能接受。另外大王与刘章之争,只是宗室之争,张鲁不过是家奴,岂可争夺家主之位?” “寡人明白了。” 刘表点点头,他知道贾诩的意思了。 他和刘章的争端毕竟是汉朝宗室之间的内斗,而张鲁是个家奴,也想自不量力争夺大汉江山,必为宗室所不容。 所以他以联合刘章为名,合情合理。等到驱除了张鲁,再回头吞并刘章,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这样很不道义,但本身刘表就有了称帝的想法,称帝已经是最大的失去大义名分,再假道伐虢一次,吞并同宗又有什么好能失去的呢? 因此对于他自身的利益来说,趁着刘章虚弱的时候出兵进攻益州,先破灭张鲁,再把刘章给吃下,然后消灭张鲁夺取汉中,这样除了关东以外,他就已经得到了三分之二的天下,三兴大汉指日可待矣。 想到这里,刘表看向贾诩,露出高兴的神情说道:“文和真乃我之子房也,若寡人能得天下,让大汉江山再次复兴,文和必为丞相,届时寡人与文和,当共富贵,名传千古!” “这都是大王英明识人。” 贾诩微笑行礼。 “哈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哈哈大笑,脸上露出潮红,已是春风得意到了极点。 而相比于鼎盛的刘表,江东的孙权则处于一片愁云惨澹之中,整个江东都被阴云笼罩。 乌岭一战对于江东可谓是至关生死的一次战争,偏偏这一仗江东还打输了,一夜之间孙权的威望将至极低,世家和山越叛乱不止,沉晨之名,可止江东小儿哭啼。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在打输这一战之前,击溃了江夏水军的主力,使得江夏水军没有足够的能力再次对江东发起进攻。 同时由于沉晨把粮草都给了山越人,让他们帮忙挖建蓄水湖,所以在缺乏粮草的情况下,他们也无力长途跋涉对江东发起袭击,因而只能选择暂时撤退回南昌,这才让孙权勉强稳住局势。 只是虽然暂时没有灭顶之灾,可不管刘章还是孙权一时间都处于内忧外患之下,甚至刘章政权在张鲁的进攻下已经是及及可危,这对于刘表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建安十年九月,刘表以扶持同宗,共抗家奴为名,派蔡冒领四万大军西进川蜀,沿着长江进入巴郡,与刘章联合在一起,对张鲁展开攻势。 而北方的曹操则在匡城之败后固守陈留,终于等到了袁绍病亡,以郭嘉之计,联合袁谭,共同对抗兵强马壮的袁尚。 不过袁谭有沮授田丰相助,自然知道曹操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对他若即若离,并没有完全信任。 北方的形势逐渐趋于明朗,沮授和田丰虽然劝谏袁谭袁尚应该先解决曹操再处理内事,可两个人都对对方恨之入骨,都固执地认为是对方抢走了自己的继承权,于是决定先决定内忧,再处理外患。 因此正如郭嘉预料的一样,当曹操退回陈留舔舐伤口的时候,袁谭和袁尚互相攻伐,大打出手,整个冀州一片内乱,而曹操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口头支持袁谭,却并未出兵相助。 很快时间来到了建安十年年底,南北都是一片混乱,唯有还立足于湘南一带的刘备,还处于风平浪静之中。 刘备以极高的人格魅力招降了吴懿等益州兵,虽然也有因为思念家乡而逃跑的士兵,但大多数益州兵还是留了下来,使得他兵力扩充到了三万余人。 他是被刘表派来镇压荆南蛮人叛乱的,但荆南蛮人叛乱并没有起很大风波,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只是派赵云去击破,便驻扎长沙不动。 此刻眼见天下大势不断变化,自己却在荆南蹉跎时光,一时有些惆怅,在徐庶的建议下,刘备于是赴北上襄阳,想要寻访人才。 建安十年十月三日,荆州宜城县以北,连绵百余里,沿途一路,田园一望无际,朱轩軿辉,华盖连延,富商豪强世家无数,门庭车马无数,远处太山山峦翠绿,美不胜收。 这里便为“冠盖里”,多为荆州无数豪门世家所居之地。 刘备牵着马匹,身边只有关张二人,恰好这一日荆南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小镇街道上,雨水汇聚成小溪流淌。 为了避雨,三人不得已来到了一处高门家外的屋檐下站立,刚好有个奴仆打着一柄竹簦出门有事,敞开门后忽然见到门外有三个大汉,略微惊讶后便拱手说道:“三位有礼。” “主家有礼。” 刘备礼貌地拱手说道:“我兄弟三人路过此地,因忽然下起了雨,不得已借用主家屋檐,还望海涵。” 奴仆笑道:“已是冬十月,屋外湿冷,诸位不如进屋就坐?” 刘备惊讶于一个奴仆居然能够做主邀请陌生人进屋,但此时他的情商高了很多,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说道:“我兄弟三人只等雨停后就走,因怕惊扰到主家,不敢进屋。” 奴仆说道:“我主家向来宽厚待人,平日里嘱咐我等若是见他人有难处,务必相助,何况进屋就坐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内有门房,烧了炭火可以烤烤衣服。”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主家。” 刘备行礼之后,便跟着奴仆进了门,门内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左右两侧有回廊,左边回廊有个类似于门卫室一样的门房厅,里面有人守着,还生了炭火。 奴仆招呼门房的人把三人的马匹牵去后院马厩,然后对三人说道:“主家现在正在待客,我出门要去办一些事情,回来后会向主家禀报一下此事,若是主家无暇见三位客人,等雨停后三位自可离去。” 刘备好奇说道:“诸位都颇为有礼,我很好奇,贵子主家是何人?” 奴仆笑着说道:“主家为宜城马氏。” “多谢。” 刘备又拱拱手,便与关张一起在门房内烤火。 此时门房的人去后院牵马去了,刚才招呼他们的奴仆也出门去办事,门房就他们三个人。 看到这个情况,关羽还是颇为感慨地说道:“这马家家风颇有礼仪,见到三个在门外屋檐下避雨的路人,也会邀请进屋就坐,他们不怕引入贼子吗?” 刘备笑着指了指前厅方向说道:“刚才我见厅中人影绰绰,似有卫士守护,想必这家人乃是世家豪门权贵,虽有礼仪,却不失谨慎,有家仆护院,这才能够对人有礼,自然也不用担心引入贼子。” “看这家人招那么多卫士做什么,当年我在涿郡也有那么大宅子,就不招卫士,我还巴不得有蟊贼入我屋内呢,惹我一顿痛打那才叫爽快。” 张飞笑嘻嘻地说道,他在涿郡也是豪强,有一个大院子,也就只有几个奴仆,没有什么护院。 毕竟以他的战斗力,来普通二三十人的强盗怕是有来无回。 “三弟真是” 刘备和关羽打趣了几句,三人正聊着。 过了片刻那门房回来了,对他们说道:“三位,我们主家听说来了客人,邀请三位去厅中一叙。” “有劳了。” 刘备拱手一礼,那门房就伸手示意他们请。 三人把手中武器放在门房内,只腰间悬了剑,从回廊来到了外厅,再从外厅穿到中庭,一路到了中厅。 此刻中厅内正有两人盘膝而坐,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年轻士子,坐在主位之上。另外一个则是五十左右的老者,面容宽厚,坐在客位之上。 见三人进来,年轻士子起身笑道:“可是左将军当面?” “正是。” 刘备很惊讶于这个年轻士子认识他,于是说道:“不知主家姓名。” “在下马儁,字伯常。” 马儁笑道:“听闻左将军驻扎于荆南,怎么今日有空来宜城了。” 刘备叹息道:“因天下颓然,国家凋零,我欲重振汉室,奈何智谋不足,听闻襄阳多有隐士,遂想寻访智者为我解惑。” 马儁便指向那位老者说道:“左将军今日来得正好,这位便是德操先生,乃是天下不世出的大才。” “您是德操先生?” 刘备惊喜地看向老者,司马德操的名声可是在荆州士林如雷贯耳啊。 老者含笑地向刘备点点头,说道:“老夫确实是司马德操,只是吾与兄长庞德公寄情于山水,都不愿出仕。” “唉。” 刘备长叹道:“先生之才,却只隐于山水之间,岂不可惜?” 司马徽摇摇头道:“荆州很快就有大变,老夫亦不想贸然失于其间,还望左将军海涵。” “荆州有大变?” 刘备忙道:“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司马徽与马儁对视一眼。 马儁叹息道:“左将军应该也有耳闻才是,楚王即将称帝了。” 说完之后,场内陷入沉默。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在荆州闹得风风雨雨,各大世家豪门官员有的在观望,有的在劝阻,有的在跟随。 但总体上风向对刘表其实不利。 袁术的下场还在前,谁也不敢保证刘表能称帝成功。 最重要的是虽然如今天下人都已经知道曹操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正牌天子毕竟在北方。 刘表这个楚王虽说还算名正言顺,可称帝的话就会彻底失去人心。 所以大多数世家大族对于刘表称帝是持反对意见。 司马徽在荆州交友广阔,很多中立的世家大族与他关系非常好,这次也是马儁找他来问问情况。 只是他也没办法阻止刘表,因为这基本上是个死结。 刘表在实力不强大的时候就有僭越的称帝举动,现在实力这么强,自然会更进一步。 因此现在荆州上下诸多世家豪门,也都只能持观望态度,既不敢上书劝谏怕惹怒刘表,也不敢贸然支持免得将来被人清算。 此时听闻刘备忽然过来,马儁就有了别的想法,因而颇有些示好之意。 众人沉默许久。 刘备叹道:“此事我也有耳闻,奈何当初我上书劝谏楚王,楚王不听,徒之奈何。我没有能够谋划的才能,也无人为我出个主意啊。”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司马徽沉吟片刻,看了马儁一眼,便轻声说道:“若说荆楚有大才者不计其数,唯有卧龙凤雏虓虎银狐可为天下之首。” “哦?” 刘备连忙说道:“不知卧龙凤雏虓虎银狐是谁?” 司马徽笑道:“平日里老夫最喜取自号,因而给自己取了个“水镜先生”的名号,那几位小友与我交情深厚,时常一同研讨经义,这些都是我为他们取的,卧龙者,诸葛孔明是也,凤雏者,庞士元是也。虓虎者,沉晨是也!” “原来是他们。” 刘备点点头道:“徐庶也曾经跟我提起诸葛孔明和庞士元,就是不知道银狐又是谁?” “银狐者,沉晨也!” 司马徽遥望东方道:“沉晨真乃不世出之才,文有银狐之智,武有虓虎之勇。其明晨,乃为辰也。“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为心室之狐。又有东方之辰乃为寅虎,狐虎之才,当莫如是!” 一个人两个字号? 刘备愣了一下,然后又恍忽间想起了那个智勇双全的少年。 他的聪明才智,文能诵达于经义,武能冲阵于乾坤,这虓虎银狐之号,当真是贴切。 司马徽又说道:“卧龙凤雏,虓虎银狐,得一可安天下。若能得沉晨,必成王霸之业。去岁到今年,左将军与沉晨并肩作战,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吗?” 刘备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指点,只是沉晨自有它志,不能强求,还请先生告知我诸葛孔明和庞士元居所,容我去寻访一番。” “嗯。” 司马徽点点头,便把诸葛亮隐居的隆中地点,以及庞统住的襄阳东城外的庞家村告知于他。 刘备其实来襄阳的次数不算少,但每次都只是去城中见刘表,主要也是怕自己到处寻访名士刘表会怀疑他,因此不敢久留,所以现在得知大才居所,大喜过望。 当下又与司马徽马儁商谈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到雨停之后,再赶路匆匆奔赴襄阳。 第五十八章 亮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建安十年十月份的襄阳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风雨笼罩的襄阳城屹立于波涛滚滚的汉江边上,仿佛有着千百年来的沧桑古老。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今年五月到六月那场大雨差点把襄阳城淹掉,好在刘表派人疏通河道,挖建水渠,这才免于灾祸。 自那之后刘表就少住在楚王府,而是常居于岘山王宫别院,以此颐养天年。 刘备进入襄阳城后,本想去拜见刘表,他这次来的时候也想了借口,就说荆南偏远,粮草不宜运输,还想楚王能够就地调集粮草给他。 荆南地区虽然离政治中心较远,但发展也不差,长沙郡坐拥洞庭湖平原,粮产丰厚,人口百万,是一个很不错的根据地。 只是他也明白刘表把他调去荆南的目的就在于限制他的发展,所以基于这个问题,就需要不断地找刘表要求。 知道归知道,可正因为知道就不能忍气吞声地承受,还要适时发出声音,不然人家也不会重视他。 不过既然刘表不在襄阳,那就先办别的事情,刘备先去拜访了邓洪,然后在他的指引下,出了西城,一路向着隆中的方向而去。 天色沉沉,小雨连绵,自襄阳出来之后,约半个多时辰,就到了眭亭,眭亭依旧如昨日,因是下雨,最近又无赶集,亭舍街道上人烟稀少,唯有西南方的学堂传来朗朗读书声。 刘备骑着马匹穿了一件蓑衣行走在雨中,他问过当地人,前面隆中乡有一山岗,岗中自有几户人家,其中一户大院便是诸葛家的院落,而非眼前这山下亭中学堂。 只是见这乡野当中居然有如此状况的书院,听其中的郎朗书声似乎有上百学生,这是在其他地方看不见的事情,因而刘备对关羽张飞说道:“这乡野内有人能够纳如此多的学生,令周边百姓信服,必有贤良。” 旁边正好有个乡民路过,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足下倒是好见识,不错,咱们隆中乡有今日乡德,皆是因那位先生在此教书育人,乡野诸多乡亲也都愿意将学生托付给他。” “原来真有大贤在此,当拜访一番。” 刘备听说此事,便下马来到学堂门前,因门内还在读书,不便敲门,于是站在门前等候。 天还在下雨,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学堂内的读书声音才停了下来。 刘备本想敲门,但门却自己打开了。 原来这个时候正是午休之时,学生们放学回家吃饭,下午才会继续过来上课,教书先生王延把门打开,放学生们回去。 陡然见到门外站着三个陌生人,王延一惊,然后又打量了一下,以为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便说道:“足下三位是来带孩子求学的吗?若是的话,可以进来登记。” “左将军?张叔叔!” 王延的话还没说完,门内就忽然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句。 刘备顺着声音看去,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单彝那个高大的身影,便惊讶说道:“原来是懿德。” 张飞睁大了眼睛道:“单彝,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你跟着你师君走了呢。” 放学的时候大家都拥挤在门口,很多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延也正在纳闷着呢。 沉门六贤当中的吴当之前也跟着沉晨一起去过秭归,此刻见大家都堵在门口,便说道:“左将军还请先进来再说,大家让一让,诸位师弟先回去吧。” 吴当一来是最早跟随沉晨的六人之一,二来年纪最长,因此颇有威望,见他说话,众人便让开一条道路,刘备关羽张飞就从外面走进来。 等到他们进来之后,诸多学生们就各自拿着雨具,一个个钻出了学堂,路上还议论纷纷地聊着什么那人就是左将军之类的话。 其余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涛、单彝等人自然没有走,大概有十多名沉晨入室弟子,簇拥着三人到了后厅。 一路上刘备一头雾水地被请进了后厅内就坐,大家谁也没有坐主位,而是让刘备坐在了主位右手下方。 等大家都坐好之后,吴当就对刘备说道:“左将军怎么忽然来眭亭了?” 刘备解释道:“我这次回荆州本是寻楚王说一些事情,听闻隆中乡有大才,便来寻访,路过门外,见此间读书声连连,遂想敲门询问,因大家还在读书,便在门外等候了片刻。” “原来如此。” 众人这才知道原因。 “承明与懿德怎么在此地?” 刘备又好奇问道。 张飞也嚷嚷着道:“是啊,单彝,你没跟你师君在一起吗?” 单彝尴尬道:“师君独身去了江夏,我虽然想跟着前去,但师君说父母在不远游,不让我去。” 之前去秭归其实不算远,也就是在南郡晃晃,但去江夏甚至还会打到江东去,非常遥远,沉晨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弟子跟随。 所以打完秭归之战后,沉晨就让吴当单彝他们回来了,单彝虽然身材高大力气过人,可武艺却很稀疏,当时在武陵的那段时间,还跟着张飞学了一段时间武艺,所以双方才熟稔。 此时刘备也醒悟过来,说道:“这里莫非是?” “是师君的开设的学堂。” 吴当就一一介绍,将王延、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涛等人介绍给刘备。 刘备当然不知道这些学生是沉晨培养出来的学阀子弟,打算将来用于接替那些门阀世家所用,但看到这么多人才还是非常高兴,一一认识。 众人早就听吴当单彝说过刘备的风采,今日一见,又得知他为了不打扰他们看书,在门外等候,不由都觉得他人品俱佳,因而纷纷拱手行礼,非常热情地与刘备交谈。 “小先生不仅文韬武略,教书育人更是在行。” 刘备忍不住称赞道:“诸位都是良才,想必已经得到了小先生衣钵。” 谢晖苦笑道:“师君老说我们德行不足,还要修行才是。” “师君这是为了严格要求我们。” 吴当认真说道:“此次我跟随师君去秭归,受益良多,若时刻伴随师君左右,便如得圣人大道。” “对了左将军,你是来寻师君的吗?” 单彝问道。 刘备摇摇头道:“我是听闻隆中乡有大才才来,不过我也知道小先生现在去了江夏,据说这里有位诸葛孔明?” “你是说诸葛先生啊。” 王延笑道:“诸葛先生就住在前面的山岗中,他与东家乃是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 刘备便起身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那处山岗看看,若有闲暇,我再来学堂探望诸位大才。” 吴当立即说道:“左将军,我带您去。” “我也去。” 单彝也鼓噪起来。 众人因为跟刘备不熟,不好意思张口,就没有跟过去。 当下吴当与单彝就带着刘备去了那山岗。 正是十月深秋初冬,在绵绵细雨之中,山间草木枯黄交褐,有小溪涓涓流淌。 在诸葛家草庐院外挖了一泓池水,从院落中延伸而出,有木制悬桥搭在池塘之上,一路延伸至草庐,旁边还有水车自动汲水。 刘备站在溪边眺望,见那水车从未见过,一时好奇,吴当就介绍道:“师君常爱与诸葛先生一同做些工匠技艺,那水车就是师君与先生所做,好像不止水车,还有些别的地方,在后院他们就有个匠室,常在里头敲敲打打。” “打铁吗?” 张飞好奇道:“这手艺我在行啊。” 他虽然是干屠夫出身,可作为武将自然也会打铁,不止他,关羽也会。 吴当笑道:“不知道,不过确实会做些武器甲胃之类。” 几人说着话,就到了那草庐前。 单彝忙去敲敲门。 有个十五六岁的女童开门,却不是阿奴是谁? 阿奴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清脆似铃铛般的声音问道:“你们找谁?” “俺找诸葛先生。” 看到俏生生的阿奴,张飞忽然想起了自家的夏侯夫人,一时童趣心起,黑脸盘针扎似的胡须凑了过去,说道:“你知道他在哪吗?” “呀!” 阿奴被吓得尖叫着把门关上,仓惶往后院跑,边跑边喊道:“少郎不好了,有个黑脸妖怪闯进来了。” 刘备责怪地看了眼张飞道:“三弟不得莽撞,你看人家都把你当妖怪了。” 自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就把那些怪异、反常的事物以及草木动物的精灵称之为妖怪,虽说当时的妖怪是个谈不上贬义词,但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飞挠挠头嘿嘿笑道:“我瞧这小姑子煞是有趣,便吓吓她罢了。” 正说着,门很快再次打开。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士子站在门内,还未说话,刘备就急忙道歉道:“可是诸葛先生?刚才是我三弟莽撞,还请先生勿要责怪。” 那士子奇怪道:“足下是?” “在下刘备,字玄德。” 刘备就介绍道:“这是我二弟关羽,字云长,三弟,字翼德。” “原来是左将军。” 年轻士子向刘备拱手行礼。 吴当与单彝也拱手行礼道:“子平先生。” 子平先生? 刘备一时疑惑,这年轻人莫非? 诸葛均笑着说道:“在下诸葛均,字子平,左将军要找的是我兄长吧。” “原来是子平先生。” 刘备这才得知眼前的人是诸葛亮的弟弟,于是询问道:“不知道孔明先生现在在家否?” 诸葛均说道:“却是不巧,这两日兄长带着嫂夫人回了妻舅家去了。” 妻舅并不是指妻子的兄弟家,而是指岳父家。因为汉代把岳父称之为舅,因此妻舅在当时也指娘家的意思。 刘备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这倒是来得不是时候,不知道先生何时才会回来?” “这个说不好,也许三五日,三许过了这个冬天才会回来。” 诸葛均说道:“若是将军有急事的话,可以去沔南白水寻他,虽说离隆中有些远,但若坐船的话,从沔水至黎丘,再往东向章陵的方向去二三十里,就能到白水了。” 刘备摇摇头道:“先生去了妻舅家,怕是不便叨扰,既然如此,那烦请子平先生告知孔明先生,刘备再择日登门拜访。” “将军不进屋坐坐吗?” 诸葛均问。 刘备笑道:“天色已晚,就不叨扰了。” “那我就不送将军了。” “先生,告辞。” 刘备向他拱拱手,转身离开。 诸葛均便站在门口算是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等他消失在了林间,这才关门。 阿奴脆生生地道:“少郎,那个黑脸大妖怪看到了没有。” 诸葛均笑着说道:“那是左将军的三弟张飞张翼德,不要说人家是妖怪,免得人家不高兴。” “可是他长得是像个黑脸大妖怪嘛” 阿奴都囔着嘴。 诸葛均笑着摇摇头回到了草庐继续念书去。 山里不知岁月,刘备在离开隆中之后,就又北上去了一趟宛城。 其实他在宛城还是有一定根基,当地百姓、官员都非常爱戴他,听说他回来,纷纷迎接。 在宛城待了一些日子,到十一月底,便南下再次回了襄阳。 因山里清寒,刘表就从岘山搬回了楚王府,听闻刘备来了,一直不肯召见,直到这些日子刘备屡次上书,实在没办法推辞才让他去见一次。 主要也是刘表知道自己理亏,让人家刘备帮忙给自己打工,又是北上跟曹操打仗,又是去和刘章打。 最后甚至还把他派去了瘴气丛生的荆南地区去平定蛮人叛乱,弄得像是变成了他手中的工具,用的时候就利用人家,不用的时候就甩在一边,实在有些不厚道。 但贾诩也说了刘备是个自己称帝的不稳定因素,所以在没办法下手将刘备除掉的情况下,刘表就只能选择拖一拖刘备,自然不能让他壮大起来。 这次刘备来觐见他之后,果然又是来找他要武器粮草装备,可人家刘备也有理由,给你打工,还不给粮草武器装备,也太不讲究了。 刘表虽然理亏,可还是遵守了贾诩的话,最终只是给了很少的一部分粮草先打发了,没有给予刘备想要的粮草武器装备。 十二月荆州下起了大雪,风雪之中刘备再次启程前往隆中。 等到隆中乡时天地已是白雪皑皑一片,刘备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外面套着大红色的毛绒斗篷,见这天色正喜,说道:“却是好大的风雪。” 张飞嚷嚷道:“这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咱们不在家长坐暖炉旁休息,却要跑那么远见那无益之人,真怕冻坏了大兄身子。” “我正欲让孔明知我一片诚心,若三弟怕冷的话,可自先回去,我与云长前往即可。” 刘备抻了抻衣帽上的风雪。 张飞忙说道:“跟着大兄出生入死,死都不怕,怕什么冷,我是怕大兄白费一番心思,就算去了之后,那孔明不答应可如何是好。” 关羽说道:“既是元直先生所言,想必孔明先生也有一番拳拳报国之心,不然元直先生也不会举荐。” “不错。” 刘备也说道:“孔明先生与小先生相交莫逆,自也是心系汉室之人吧。” 三人正说着,已经是走过眭亭,进入山岗之中,山道崎区,竹影森森,在道路左侧竹间,却是有一竹屋,里面传来高歌声音。 “大兄快看。” 关羽指着那竹屋说道:“前面就是孔明先生家,唯独此处有竹屋,莫怕是先生与友人在高歌?” “哦?” 刘备便说道:“一同去看看。” 三人策马来到竹屋前,歌声已经愈发清晰。 就听到里头高谈阔论,嬉笑不停,而且还有酒味传出,勾得张飞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谁啊。”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有人问道。 门口有门帘,只隐约见里面人影绰绰,刘备在外面喊道:“不知孔明先生在否?” “请进。” 门内有人说了声。 刘备就进去,见到里面有三个中年儒生,此刻正烤火煮酒,一同高歌,便拱手说道:“不知哪位是诸葛孔明先生?” 其中一人问道:“你找孔明有何事?” 刘备依旧拱手,认真说道:“在下刘备,字玄德,听闻隆中有大贤,便来寻访。”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着。 其中有人说道:“这隆中确实有大贤,但我们并非孔明。” “哦?” 刘备忙问道:“不知三位是?” “在下石韬,字广元。” “在下孟建,字公威。” “在下崔均,字州平。” 三人一一行礼,正是石韬、孟建、崔均。 “原来是三位大贤。” 刘备从徐庶那听说过三人的名字,他知道这三人是他们的好友。 能跟诺葛亮徐庶沉晨当朋友,肯定胸中必有智谋,而且对世事也一定会有他们的看法,因而他拱手说道:“而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诸侯割据,奸臣弄权,汉室倾危,三位大贤为何隐居于此,不问世事呢?” 崔均笑着摇摇头道:“我知皇叔虽有仁义之名,但依我看,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并非人力所能改变。自古以来,治乱无常。” “这是何理?” 刘备皱起眉头,他是汉室宗室,并不想听到什么汉室江山已经没办法挽回之类在这种话。 崔均说道:“当年高祖斩白蛇揭竿起义,三载亡秦,五年破楚,建立大汉朝,这是由乱而人治。可汉室天下传了二百多年,传到孝平皇帝,出了奸臣王莽。王莽用三杯鸩酒害死平帝,翁夺婿业,天下又由治人乱,老百姓不能平安度日。” “后来依仗光武世祖皇帝复兴汉室,重整基业。自光武之后,天下由乱而人治。现在汉室天下又传了二百多年,传到桓、灵二帝,奸臣弄权,干戈四起,又由治而人乱。到底要乱到何时?有谁能够扭转乾坤,转人治世之道?”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切都是难以估计和预料的。皇叔打算请孔明辅左您完成王霸之业,挽回汉室,恕我直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诸葛亮即便出山,也是枉费心力。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听到他这番话,刘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看向石韬和孟建说道:“二位先生也是如此吗?” 石韬笑了笑说道:“我倒并非这般作想,《周易》有言,人强胜天。古往今来,多少逆天而行之事,便是沉晨亦如此而为,只是我才智不足,做不到阿晨那般地步,也许孔明能做到,谁又能知呢?” 孟建也说道:“不错,只是我观阿晨虽是逆天而行,可到头来北方的曹操依旧成事,恐怕便是天命在曹而非汉,我等也只能观望为之。” 这就是三个人的理念不同,崔均只想着不问世事,于是便隐居山林,终日寄情于山水。 而石韬和孟建则还是有出仕的念头,但却不像沉晨那样逆天伐曹,而是想顺应天命,看看将来谁能夺天下,就跟着谁。 历史上他们的命运也是如此,崔均隐居最终不见踪迹,石韬和孟建出仕曹魏,引得诸葛亮长叹。 刘备沉吟片刻,终究只能苦笑道:“三位先生高见,可我刘备是汉室宗亲,理当匡扶汉室,我怎敢推托给数与命而不管呢?” “我等山野村夫,不能跟将军共论天下大事,只是将军却来得不巧,我等今日之所以在此饮酒,是因为早上孔明要出一趟远门,我们在此饮酒相送,午后刚走。” 崔均把情况告诉了他。 原来最近天寒地冻,诸葛亮怕黄月英久居山中,冻坏了身子,于是就把黄月英送回了娘家,自己居于隆中。 恰好最近又到了年底,诸葛亮就去了襄阳买了一些年货送去岳父岳母家,他打算在岳父岳母家过年,于是邀请了三个好友过来聚一聚,等午后就坐马车离开了,几乎跟刘备前后脚的事情。 “啊?” 得知这件事情,张飞大惊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追吧。” 说着拉着刘备出来。 刘备只好拱拱手道:“三位先生,备告辞。” “将军保重。” 三人都还算比较尊敬他,起身送别。 等出了竹屋,回到了山道上,三人纵马追了一会儿,却是没找到踪影。 回去的路上刘备这才想起来,之前经过眭亭,确实有一辆马车路过,只是当时他只顾着看远方银装素裹的天地,没有注意。 此刻一时悔恨不已,张飞见他懊恼便说道:“大兄若是真想见那孔明,咱们去他妻舅家寻便是了。” 刘备摇摇头道:“岂能叨扰先生家卷?咱们便再等等,等来年春天再来便是了。” “唉。” 张飞都是一声叹气,自己家这大兄,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三人回了襄阳,便坐船南下回了荆南。 赶在年底之前到了湘乡。 便是冬去春来,建安十一年二月,雪水消融,春暖花开。 刘备再次北上前往了襄阳隆中。 二月隆中乡已是变了另外一番模样,去岁冬天白茫茫天地,此刻已是麦田青黄,山林碧绿,鸟语花香。 原本结冰了的那泓溪水涓涓细流,山中桃林芬芳,桃花盛开,仿佛那某年某月,青山边绿水岸,蝴蝶翩翩起舞,那时自生死相随,不渝誓言。 “二弟三弟你们看。” 三兄弟顺着山道拾级而上,刘备看到远方诸葛草庐外桃树绽放着灿烂的桃花,一时欣喜说道:“那有桃花盛开。” 桃花正是三四月盛开,不过是阳历三四月,若是农历的话便是二月份,特别是南方开得很早。 因而此时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漫山遍野粉红耀眼,煞是美丽。 关羽张飞也踮起脚去看,脸上露出笑容。 便在那桃林竹影之中,有一名穿着儒袍的士人,缓步行于花下,修长的身影用剪刀修剪者花林。 他背对着三人,却是不见他的容颜。 只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轻声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来花下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先生?” 刘备踮起脚伸长了脖子,不迭呼唤道:“可是孔明先生?” 诸葛亮手中的动作一滞,愣了一下,缓缓回头。 他看到了一个怎么样的身影? 那是即便多年过去,偶尔回想起来,也会不自觉露出笑容的记忆。 刘备就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高兴地像是个小孩,不停地招手。 是他吗? 是他啊。 皇叔却是老了一些。 发梢斑白了。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是十二年过去。 他也从当年那个三十出头的热血壮士,到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临近天命。 时间,已经走得这么快了吗? 是了。 现在回想起来。 那年徐州,自己与叔父就跟着他的队伍一路南下,曹操屠戮徐州,见到了无数森森白骨。 在无数人避之不及当中,唯有他义不容辞去救徐州百姓。 世人都说他傻。 可如果没有这个傻子,徐州又会死多少百姓呢?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在敬佩于他的仁德与信义。 只是那时年少,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时光荏冉。 原以为只是人生过客,今生再不相逢。 此刻再见。 也许这便是天意了吧。 诸葛亮心里想着。 他将手中的剪刀放下,抻了抻身上的灰尘,将衣袍整理干净,然后同样报之灿烂的笑容。 向着刘备的方向缓缓弯腰拱手,低头轻声说道。 “孔明,见过皇叔。” 皇叔。 亮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仿佛三生三世。 第五十九章 隆中对,二分天下 二月桃花盛放,莺莺燕燕,午后暖暖的阳光洒落下来,令人心旷神怡。 草庐外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徐徐而来,看到诸葛亮正在桃树下修剪枝叶,便拱手行礼,上前拜谒。 “汉室末胃,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曾两次晋谒不曾相见,今日贸然来访,终见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刘备鞠躬弯腰九十度,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身后关羽同样行礼,唯有张飞有些不情不愿地敷衍一拜。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诸葛亮上前两步,略微激动地抱拳行礼说道:“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屡蒙皇叔枉临,不胜惭愧。” “能得见先生就已是天幸,备虽是皇汉后裔,却终日飘零不见天日,还望先生助我。” 刘备再次拱手弯腰。 诸葛亮笑了笑,对着草庐的方向伸手道:“皇叔,请屋内详谈。” “多谢先生。” 刘备精神一振,诸葛亮愿意和他交谈,就说明此次请他出山的希望很大,于是他扭头对关羽张飞说道:“二弟三弟,在此等候。” 说着他就跟着诸葛亮一起进了草庐,来到外厅的就坐,诸葛亮边跪坐边说道:“皇叔之志,亮早已有耳闻,其忧国忧民之心,亦是令亮十分钦佩,但恨亮年幼才疏,恐有误皇叔下问。” “水镜先生之意,徐元直之语,岂是虚谈。”刘备连忙说道:“望先生不弃备鄙贱,曲赐教诲。” “阿晨有经世之才,北敌曹操,东拒孙权,乃是当今天下之名士,吾常听闻他对皇叔颇为推崇,亮却不过是一乡野村夫安敢谈天下大事?皇叔为何舍美玉而求顽石乎?” 诸葛亮拿起水壶为刘备倒了一杯茶,这茶是沉晨最喜爱的炒茶,汉代喝茶之风源自于巴蜀,而荆州与巴蜀一衣带水,自然受到了益州习俗。 刘备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说道:“先生过谦了,小先生与我确实幼年相交,他亦对先生赞不绝口,大丈夫抱经世之才,岂能空老于山林溪泉之下?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不吝赐教。” 诸葛亮抬起头,凝视着他片刻,见刘备眼神真挚,同样在认真地看着他,于是轻声说道:“如此,愿闻皇叔之志。” “唉。” 刘备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叹息道:“汉室颓倾,奸臣当道。备不量力,愿伸大义于天下。只是智术浅短,迄无所就。惟望先生开愚鲁而拯救危难,实为万幸。” 诸葛亮笑着说道:“皇叔于阿晨年幼时有恩情,你们又在颍川秭归等地并肩作战,他没有为皇叔谋划一番基业?” 刘备苦笑道:“阿晨确实有为我谋划,然他说楚王称帝,要我谋划荆州。” “哈哈哈哈哈。” 诸葛亮用身边的羽扇掩嘴轻笑道:“阿晨虽勇勐过人,智计百出,但终究还是有些纰漏。” 刘备叹气道:“我也觉得此谋划过于惊人,虽说若楚王称帝,我与其势不两立,然楚王如今雄兵二十万,兵强马壮,莫不能当,我岂有与他为敌之理?” 沉晨的谋划其实是比较粗糙的,因为他的谋划来源于他知道刘表马上就会死了,到了六十多岁的年纪,本身体弱多病,没两年就会病死,到时候鼓动刘琦与刘琮争夺荆州基业,便能让刘备趁虚而入。 但旁人却是不知道刘表要死的消息,所以要是刘表称帝之后,刘备立即搞事的话,那无异于送死。他的那点人马跟刘表如今的规模比起来,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吧,至少也是云泥之别。 因此说是这么说,可在诸葛亮看来,沉晨为刘备的谋划确实有失妥当。 于是他轻声说道:“阿晨图谋荆州是对的,然不能急于一时。北方曹操于官渡大败袁绍,虽有匡城之败,但袁绍新死,不出五年,北方必为其所夺。阿晨于豫章大败孙权,然江东已历三代,国险而民附,若要与楚王为敌,则只可用于援而不可图之。” “嗯。” 刘备听了暗暗点头。 他倒是想进攻江东,可没有水军,图谋江东乃是痴妄。 “荆州的西部是益州,道路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其而成帝业。” 诸葛亮继续说道:“而今刘章于秭归大败,张鲁南下欲图巴蜀,楚王遣蔡冒攻之,实则是想图谋西川,然刘章又何尝不知此事,因而固守蜀郡,坐看蔡冒与张鲁交战,按兵不动,以为坐收渔利,却是坐以待毙尔,皇叔汉室贵胃,岂有不谋高祖之业乎?” 刘备叹息道:“益州道路艰险,如今长江进巴郡之路已经被楚王掌控,我就算想要进入巴郡,亦是难以过去啊。” 诸葛亮笑道:“皇叔可坐镇荆南,以待天时,我料以蔡冒之能,于长江水战或许能有些许胜算,可若是进巴郡与张鲁大军陆战,必为其所克。届时张鲁吞并益州,乃为楚王所不容也,楚王必招皇叔前往益州作战,届时可行。” 现在的天下大势早已经跟历史上隆中对的时候不同了。 刘表势力强大,为天下第一诸侯。 周围刘章孙权都被击败,称帝之意,昭然若揭。 刘备困居荆南,东西两侧都不太好图谋,江东需要水军,就只有巴蜀可去。 今年刘章不断派遣使者与刘表,愿意与他缔结盟约,重修旧好。 刘表顺水推舟,以缔结宗室,驱除家奴为名,派兵进攻巴郡,与张鲁的军队在巴郡作战。 刘章的兵力则全面龟缩蜀郡、广汉郡、犍为郡北部等地,想坐山观虎斗。 但他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看似坐山观虎斗,实则是坐以待毙,一旦张鲁和刘表分出胜负,不管是谁都会吞并他的益州。 所以诸葛亮的建议是先在荆南坐观天下,等到时局变动的时候,再顺势出击夺取巴蜀,然后从益州出兵拿下荆州,这与历史上诸葛亮先夺荆州再取巴蜀的计划截然相反。 主要是当时的情况是刘表和刘章都比较孱弱,且刘表十分畏惧曹操,因此诸葛亮是极力建议刘备拿下荆州的,只是刘备即便是路过襄阳的时候,都不愿意进攻刘琮,最终才变成了先夺巴蜀,再与江东平分荆州,北上最后图谋天下。 而如今的情况是刘表实力强大,想要图谋他很不容易,所以先进入巴蜀,趁着张鲁刘表刘章等人互相攻伐的时候,夺取益州为基业,等到将来刘表一死,荆州必然内乱,这个时候就可以顺江而下占据荆州以成霸业。 “难道楚王称帝之后,我还要为其效力不成?” 刘备不是很理解。 一旦刘表称帝,他不与对方刀兵相见就不错了,还想着为他效力? 诸葛亮说道:“此为虚与委蛇也,楚王称帝,则荆州必然内乱不止,皇叔当坐观其变,以待它时。一旦得益州荆州之地,则可南下先取江东,届时必然与曹操南北相对,再北上图谋中原。” 历史上诸葛亮是规划的三分天下,是想联合孙权共抗曹操。但那是因为当时曹操实力雄厚,已经占据了整个北方,所以只能选择和孙权联盟而没办法内斗。 但现在由于沉晨的阻挠,曹操统一中原的道路遥遥无期,他们至少有五年以上的发展空间,如果刘备得益州荆州,北方的曹操还没有完成得到整个北方的话,那么他们完全有机会先灭了江东再取中原。 毕竟到了那个时候,曹操再差肯定也已经得到了冀州,实力不会比刘备差到哪里去,要是不先取江东,一旦曹孙联合,被围攻的就是刘备。 因此这就是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隆中对的框架格局大变,从三分天下之势,变成了南北朝对立的局面。 刘备听了暗暗点头,诸葛亮的规划可比沉晨那粗略的谋划要细致得多,虽然大体上差不多,也是先取南方再图北方,但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确定可行的方案,不然光听沉晨的计划,都不知道从何做起。 “皇叔请看。” 说话间,诸葛亮从桌桉上取了一张丝绸绢帛,挂在壁上展开,说道:“这是西川五十四州之图,先取西川为家,再得荆州为基业,然后顺江南下,得到江东,以成南北对立之势。皇叔既帝室之胃,信义着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扬、交四州,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西凉,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益州之军出于秦川,又从扬州之军以向兖、徐,皇叔身率荆州之众以向豫、洛,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皇叔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便是亮为皇叔谋划之大业,此谓成乎?” 刘备大喜道:“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使备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先生未出草庐,却已知天下南北二分,真乃万古之人所不及也,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弃鄙陋,出山相助,备当恭听教诲。” 说着他便下跪磕头,乃以顿首之礼。这礼可不是点头,而是九拜之中仅次于稽首之礼的跪地礼仪,是对人最为尊敬之礼,足以见得刘备的心诚之意。 诸葛亮见他如此尊重,亦是感动不已,当下跪倒在地,诚然说道:“为图将军之志,亮愿效犬马之劳!” 第六十章 刘表称帝,告辞归乡 建安十一年天下格局已然大变,江东新败,退守丹阳吴郡,舔舐伤口。 益州张鲁和蔡冒还在纠缠,刘章在观望着局势。 此时刘表的势力遍布南方,交州被他夺取,扬州已经得到了豫章,益州则得到了大半个巴郡。 且不少江东、益州世家大族,向他写信臣服,一时势力达到了顶峰。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也终于决定称帝了。 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有很多依附于他的官员和世家大族向他进行劝进,劝进表就有贾诩、张绣、蔡冒、蒯越等人。 刘表几番“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所谓“复兴汉室”的大义,于建安十一年三月,也就是公元206年4月份,正式登基为帝,国号依旧大汉,封赏百官,犒宴群臣。 只是愿意跟着刘表疯狂的也就只有一半荆州世家大族,另外一半则明显处于观望状态,很多人甚至直接迁移至南方地区,不愿意出仕于荆州朝廷。 但不管怎么样,经过了数年的筹划,刘表的夙愿终于达成,于三月份正式祭祀了天地,完成了登基仪式,定都襄阳,建立帝王之业。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天下各地对于刘表的称帝之举情况不一,陈都朝廷严厉谴责,派使者交涉。刘章也大为恼火,只是现在形势孱弱,没办法得罪刘表,只能不做干涉,孙权则向北方朝廷称臣,表示愿意与曹操结盟,共抗刘表。 关中的韩遂马腾之流亦是派人从武关到荆州来表示祝贺,袁谭袁尚之辈则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两兄弟自从曹操退守兖州之后,互相之间狗脑子都快打出来,实在没有招惹刘表的想法。 一时间,由于刘表势大,除了站在政治立场不同的曹操和死敌孙权以外,大家都不敢有何举动。但曹操和孙权都在舔舐伤口,也并没有出兵南下攻打荆州。 所以即便是荆州内部有些反对的声音,在没有外部力量干涉的情况下,刘表称帝的过程还是非常顺利,顺利得就像是天命所归一样。 荆州,襄阳城内,数日前完成了登基仪式的刘表正在原来的楚王府,现在的皇宫当中与贾诩蒯越等人商议事情。 刘表称帝之后,封赏百官。他之前承诺贾诩为丞相,但却暂时并未重新效彷前汉那样开设丞相之职,而是先任命贾诩为太傅,总揽三公,其余蔡冒为太尉,蒯越为司徒,黄祖为司空。 张允、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成奇等原来的属吏为九卿。 其余张绣、黄射、王威、吕介、文聘、吴巨、韩晞、蒯钧、蒯祺、张存、习祯、杨仪、向朗、宋忠、綦母闿、王粲、傅巽、杜夔、孟曜、许汜、赖恭、胡辅、刘叡等人也皆有封赏。 而且其中包括了不少荆州一些世家大族,比如襄阳向氏的向朗,襄阳习氏的习祯,南阳张氏的张存,襄阳杨氏的杨仪以及襄阳庞氏庞文。 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刘表麾下的中下级官员,是后来刘表倒塌之后,才投奔刘备,成为了刘备的属吏。 所以此时在刘表称帝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刘表的臣子,并未反对刘表。 不过还是有一些拒绝了刘表的征辟,比如南阳韩氏的韩冉,最初被刘表任命为南阳的官吏,刘表称帝之后,弃官南下投奔刘备。 还有尹籍、李严等人也都弃官去投奔刘备了,他们本来就是刘表派到宛城一带的县令官员,由于刘备在宛城素有德政,他们都衷心佩服刘备的为人,因此纷纷前去投奔。 其余荆州八大世家,蔡家和蒯家属于全盘倒向刘表,庞家则只有一个分支庞文,这庞文乃是刘表早期一个谋士庞季之子,庞季是庞德公的族人,他死后庞文也并不能代表庞家,所以庞家属于观望。 而向家、杨家、习家倒是派了核心子弟出仕于刘表,不过也仅仅只是出仕,并未全盘倒向他,黄家和马家则是并未出人,马家当中白眉最良,虽然此时马良才刚刚及冠,但却认为刘表不值得托付,因而马氏并未出仕。 这也差不多就是整个荆州世家大族们对刘表称帝的反应,除了蔡家和蒯家已经上了船跑不掉了以外,其他人要么保持中立观望之势,要么就只是派个人出仕去应付一下刘表,更多的人则是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不过刘表也并未在意,如今他的大势已成。麾下大军将近二十万,虽然顶尖世家多有还在观望者,可中小世家以及寒门子弟愿意在荆州出仕的还是不计其数,所以现在他并不缺少做事的中下层官吏。 现在只是由于年岁太大,已经六十五岁有余,虽然称帝,可自感可能也活不了几年,因此召集几个心腹近臣,与他们商议一下立嗣的事情。 此刻大殿之内,太傅贾诩,司徒蒯越以及张允、刘阖、刘先、邓洪、文颖、刘观、成奇等公卿俱在。 刘表轻声咳嗽几下,然后说道:“诸位公卿,如今朕已坐拥大半个南方,刘章暗弱,不能为宗室表率,下一步朕便要夺取西川,诸位以为如何?” 蒯越连忙说道:“陛下霸业将成,正当如何。” “不错。” 成奇也说道:“陛下兵强马壮,天命所归,只待西川和江东到手,便能够北上直取中原,成就伟业。” “哈哈哈哈哈。” 刘表抚须大笑,激动之时,发出剧烈咳嗽,让下方诸多官员微微皱眉。 其实别看荆州好像并没有很多世家愿意投效他,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刘表的年龄太大,且子孙后代并不争气,所以才让人望而生退。 如果把刘表换成三十岁,哪怕是四十岁,估计都有大把的荆州世家愿意跟着他拼命,想做新王朝的从龙之臣。 因为他的势力真的很大。 整个荆州和交州,然后就是小半个扬州,且刘章被打残,孙权也损失不小。 正常情况下,如果刘表精力足够的话,先吞并益州,再取江东肯定问题不大。 但可惜的是他的年龄不足,刘琮懦弱,刘琦又有一些别的因素,才被世家抛弃。 “咳咳咳” 刘表咳嗽了几声,又抚平了心情,环视众人说道:“得江东益州之地指日可待,然朕自感身体欠佳,恐有不测之日,欲立太子,朕的三子,尔等觉得谁能当之?” “额” 众人一时犹豫,目光纷纷看向蒯越。 蒯越立即说道:“陛下三位皇子都俱佳,然唯有二皇子最为合适。” “这是为何?” 刘表看向蒯越,他在这个问题上也有很多纠结的地方,所以才开会商议。 蒯越分析道:“二皇子品德俱佳,可以为继。” “那伯瑞和季绪呢?” “三皇子年幼,长皇子嘛” “伯瑞如何?” 刘表追问。 蒯越轻声道:“无后。” “唔” 刘表便沉吟了起来。 这就是刘琦最大的劣势,没有后代。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表确实建立了一番基业。 但后代问题是他最大的弊病之处。 刘修年纪小,且喜欢文学毫无雄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刘表就只能在刘琦和刘琮当中选择一个。 刘琦是个合适的继承人,可无后就意味着帝业无法传下去。 刘琮倒是有后,可他懦弱,一旦刘表死了,刘琮继位,那么权力就会被蔡蒯二族把持。 换一个强势的像朱元章那样的皇帝,就干脆搞大清洗,将蔡蒯二族上上下下杀一遍,这样刘表死后,刘琮自然也就能顺利继承权力。 问题在于刘表现在的统治基础就在蔡蒯二族手里,荆州二十万大军,蔡蒯二人占据了五分之二,其余兵马就在张允、黄祖、刘磐等人手中,清洗蔡蒯二族,就是自断双臂。 所以这就是最尴尬的地方。 给长子不适合,给次子也不适合,刘表空有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大的势力,却没有继承人。 若是平常年月从宗室抱养就行,比如刘磐刘虎等人不就是他的亲侄子? 可打江山时候的战争年代却不行,需要一个英明雄主。 因此这才是世家不站他队的真正缘由。 后继无人。 就是刘表现在的处境。 见此情形,刘表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再议吧。” “唯!” 众臣互相对视,拱手而去。 在这个问题上,就连贾诩都没有办法再暗示什么了。 . . 几日后。 扬州豫章郡寻阳县。 虽然大败孙权,可江夏水军也是惨胜,黄祖本人都差点被俘虏,损失数万人马,只能先退守柴桑等地。 刘琦和沉晨则继续驻扎于寻阳,与江东方面差不多又到了彭蠡水战之后的对峙状况。 寻阳县衙府邸之内,刘琦正焦急不安地在府衙厅内来来回回走动。 过了片刻,沉晨匆匆而来,见他到来,刘琦连忙喊道:“阿晨,大事不好了,父亲真的称帝了。” “唉。” 沉晨摇摇头道:“大势非人力所能阻也。” 刘琦拉着沉晨坐在席上,焦急问道:“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之前刘表打算称帝的时候,就派人来江夏召回刘琦,打算是将他册立为太子。 贾诩和沉晨的劝说其实是起到了效果,但刘琦也不敢回襄阳,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他遭受了几次刺杀。 江夏是黄祖的地盘,数万江夏水军都是刘琦的簇拥,在这里都能被刺杀,更别说回到襄阳。 恐怕那里早就成为了龙潭虎穴,回去基本就等于死路一条。 所以在沉晨的建议下,刘琦以要防备和消灭江东损失为由,拒绝了刘表的召唤。 刘表虽然想要在称帝的时候把刘琦带在身边,举行祭祀和登基大典,正式册立他为太子,但又得知刘琦被刺杀的事情,也犹豫了,最终没有强制召回。 归根到底,刘表之所以能够有今天,一来是蒯蔡二家的支持,即便是现在蒯越和蔡冒依旧掌握着强大的军队,不能轻动。 二来他也确实很喜欢蔡夫人,加上刘琮也是自己的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总归难以割舍。 因此刘表也只能先让刘琦继续在江夏待着,再想别的办法考虑继承人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这些日子刘表自己也每天都在思来想去此事。 即便他深知传位给刘琮,自己偌大江山,必为蔡冒蒯越等人夺取。 可刘琦无后,就是最大的问题。 虽然自己打下一份大大的江山,可长子无后,就没有了继承,这便是最糟糕的事情。 因此刘表在这件事上,还是显得非常迟疑,没有下定决心。 而这对于刘琦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一旦真把他封为太子,恐怕刘琮势力就会发疯一样开始对他进行反扑了。 沉晨跪坐在席上,认真说道:“楚王称帝之意很早之前就有,然贸然称帝乃是取祸之道也。天下人心归汉,可归的是陈都朝廷之汉而非荆州之汉,楚王如今于东郊祭祀天地,自立朝廷,封赏百官,乃自绝于天下人,长公子千万不能附楚王羽翼。” 刘琦颓然坐在席上道:“那是我父亲,不能附其羽翼又能如何呢?我也劝过他,他反而写信于我说我们是宗室后代,本就应该振兴大汉江山,他称帝都是为了祖宗基业。” “楚王若是年轻二十岁,称帝自然无妨,但垂垂老矣,人力终究不能胜过天命啊。” 沉晨看着刘琦道:“长公子是明事理之人,万不能答应回襄阳,一者去襄阳恐为二公子所害。二者长公子无后,回襄阳也未必会传位于公子,到时候一旦二公子继承大统,长公子则必死无疑,应当立足于江夏,怒勉勤耕,多多纳妾。” “啊?” 刘琦傻眼道:“阿晨是让我在江夏生几个孩子?” 沉晨笑道:“自然,若长公子有继承楚王大业之心,就应该努力让自己有后,否则此基业必为蔡冒蒯越等人所得啊。二公子的性格长公子应该知道,他若是继位,恐怕楚王所建的这江山不保。” 这就是最现实的问题,刘琦无后,刘琮被蔡冒蒯越等人控制,刘修年纪小又没有才能,除非刘表有魄力把帝位传给刘磐刘虎,否则的话,这份基业注定长久不了。 沉晨跟刘琦也算是交情深厚了,虽然沉晨心向的是刘备,但也是真心给了刘琦建议,如果他努努力,生个孩子出来,未来情况或许大不一样。 “我我尽力吧。” 刘琦勉强应了声。 沉晨就对他拱手说道:“长公子,此刻江东再无力进攻豫章,我也要回一趟家中去了。” “为何?阿晨你要离我而去?” 刘琦连忙挽留。 沉晨笑道:“我今岁已经及冠,父母给我写信,让我回家看看,也要取字及冠礼了啊。” 在汉代及冠礼是人生除葬礼、昏礼之外的第三大礼仪,要举行盛大的宴会。 沉晨今年二十岁了,也确实应该回去举行这个盛大礼仪了。 刘琦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在豫章等候阿晨,你尽早归来。” “唯!” 沉晨拱手,这两日他就要出发回新野去。 第六十一章 冠礼,曹刘 建安十一年,天下大势自有变动。 北方冀州,袁尚虽然不是名正言顺,可他当时就在袁绍旁边,冀州主力皆被他所得。 其实当时袁绍也已经隐隐知道了要把子嗣的问题解决清楚。 但一来他最爱袁尚,手心手背都是肉。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哪怕他当时确实有病在身,可死前如果多活几日,是可以把后事安排好。 结果打败曹操之后,心情一个激动,当时就吐血昏迷,然后很快就病死了,没有来得及把袁尚的军权给剥离,让袁谭继承位置。 这就导致袁尚拿到了军权,袁谭就得了个大义名分,以青州兵不过数万,难以和袁尚抗衡,节节败退,即便是用田丰郭图之计,也仅仅只是自保青州而已。 其中又有另外一个不稳定因素,田丰因得袁绍的遗书,所以坚决支持袁谭,郭图和辛评也是如此,而且还是带了一部分袁军前去支援袁谭。 可郭图和沮授不和,再加上沮授是冀州本土世家,不愿得罪袁尚,所以支持袁尚,这样审配、逢纪、沮授站在了袁尚这边,田丰、郭图、辛评站在了袁谭这边,互相攻伐,僵持不下。 而袁尚势力强大,屡次进攻袁谭,想要统一冀州。奈何曹操时而出兵相助袁谭,阻止袁尚的统一大计,双方就这样持续对峙当中,冀州自然也由是纷乱中渐渐开始破败。 兖州曹操这边则是慢慢地收拢了洛阳、豫州、兖州、徐州等地,占据了相当于后世的整个河南省,不断收拢难民,开垦田地,休养生息,反倒是壮大了起来。 不过曹操并未立即主动出兵,反倒是陈兵于颍川,对外宣称刘表称帝,有失大义,兴兵讨伐,除了在袁谭要被灭的时候出手,绝不插手冀州之事。 这让袁谭倒是松了一口气,袁谭其实已经和曹操结盟,还把女儿嫁给了曹操之子曹整,但他既怕曹操不帮他,又怕曹操来吞并他。所以做起事来瞻前顾后,一直不敢与袁尚决一死战。 现在曹操主要精力在南方,也在兖州边境陈兵不少,随时会出兵相助,因此反倒开始大胆起来,不断入侵渤海清河国,想要夺回自己的冀州。 二袁僵持不下,曹操按兵不动,关中之地则是韩遂开始势大,渐渐占据关中,马腾等人则被逼得去了河东。 益州的张鲁大举南下想要趁着刘章虚弱的时候一举夺取益州为基业,但刘表也有这个心思,所以派遣蔡冒以缔结宗室为名,实则想要吞并益州。 但这种吞并必须和张鲁分出胜负才行,甚至没有打败张鲁之前,刘表也不敢直接杀到蜀郡去。 因为当时成都坚固,蜀郡也有一些天险,除非刘章投降,否则短时间内肯定难以攻克,一旦陷入持久战,对于刘表的后勤极为不利,张鲁也会等待时机,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蔡冒占据巴郡之后,就顺垫江北上至宕渠,与张鲁在宣汉县,也就是后世达州市一带交战。张鲁则占据汉昌,双方于巴河两岸对峙。 至于刘章则是退守广汉和蜀郡,让巴郡太守庞曦退兵至江阳、汉安等地,东防张鲁,南防刘表,固守成都。 孙权于乌岭惨败之后,退守丹阳、吴郡,控制长江下游沿线,防止黄祖再次来袭。 大家都在舔舐伤口。 而沉晨于建安十一年三月底,接到家书,回新野黄门亭。 黄门亭此刻张灯结彩,宴请四方宾客。 普通人家的孩子及冠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权贵来说,那就是交流感情和趁机聚会的好时候。 邓洪刘先等人纷纷到场,就连刘表也派人送来了礼物,很多世家都派人出席。 比如马氏就派了同样是今年及冠的马良过来与之道贺。 因为马良今年及冠的时候,邓氏就派人去送了贺礼,沉氏虽然不是大族,可邓氏随着邓洪发迹而渐渐壮大,再次成为新野豪族。 很多新野邓氏纷纷依附于他们,就像今年十岁的邓艾母亲就成为了黄门亭招募的养蚕桑女,赚钱辛苦养育邓艾。 只是由于邓艾现在的名字叫做邓范,沉晨虽然偶尔打听族内有无叫邓艾的,却是一直没有所获罢了。 不过黄门亭开设有学堂,免费教授邓氏子弟读书,邓范就在其中,显然是未来可期。 沉晨因为邓氏之故,再加上他本人也是炙手可热,刘表重用他只是迟早的事情,因此荆州诸多世家纷纷愿意与他们结交,一时热闹不已。 诸葛亮、徐庶、庞统等好友,还有王粲、潘濬、王涵、周盛等同窗,以及谢晖、张黎、胡沔、霍漾、吴当、吴涛、单彝等学生,纷纷前来祝贺,一夜之间黄门亭门庭若市,来者络绎不绝。 请帖在十天前就已经发了出去,因为冠礼筹备时间非常长,冠前十天内,受冠者要先卜筮吉日,然后将吉日告知亲友,所以到四月中旬,冠礼才正式开始。 四月十日,冠礼举行之日,来的宾客如云,即便本人没有到场,也送了贺礼过来,像刘备和刘表刘琦黄祖等人,都送了厚礼。 沉晨从一大早就穿上了礼服,然后一一会见宾客,等上午食时过后,宾客们吃饱喝足,仪式正式开始。 数百人聚集于沉氏祠堂宗庙外,主持冠礼的“大宾”必须由外姓且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一般为乡三老,但如今新野最德高望重的就是新野县令邓茂,因此他来当最合适不过。 然后就是“赞冠”,是举行冠礼时候的司仪,这个职务仅次于大宾,要由大宾来选择。当时司马徽也接到了邀请,老头惯爱热闹,被邓茂请来当赞冠。 大宾和赞冠以及主人,也就是沉晨的父母都要穿上礼服,于宗庙祠堂参加仪式,其余宾客则在祠堂之外,看着整个仪式过程。 此刻祠堂之外,众人齐聚。沉晨跪坐在祠堂前,面对沉家列祖列宗,他的身前是邓茂,右边是司马徽。 其余沉真、邓氏、邓洪、沉忠、邓昭等近亲在身后站立。 诸葛亮徐庶庞统王粲等好友则在人群当中观望,还有甘宁、娄发、沉弥等将领,以及诸多学生、荆州各大世家的代表云集。 随着一声礼始,大宾邓茂就拿了一个黑色布冠,也就是布帽子走到沉晨的面前,开始为他戴上这顶布冠。 司马徽高声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沉晨就向着祠堂磕头行礼。 礼毕之后,邓茂就再次走过来把布冠取下,又拿了一个鹿皮制作的皮弁,也就是皮帽子再次给沉晨戴上。 司马徽继续唱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沉晨继续向祠堂磕头。 礼毕之后,邓茂走过来又把皮帽子取下来,再授以爵弁。这个帽子跟皇帝用的帽子一样,但区别于皇帝的帽子加了缫旒,也就是前后珠串,爵弁则是黑色礼帽。 司马徽最后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沉晨第三次磕头,这才算礼成。 当下鼓乐吹奏,沉晨依次拜见父母亲人,然后邓茂和司马徽走了过来,司马徽微笑着看着他道:“阿晨,受你父母所托,我为你取字晓卿,你看如何?” 当时取字其实不是父母家人决定,而是由主持仪式的大宾和赞冠商议决定。 晨这个字可以是早晨,也可以是“辰”这个字的同义字。 所以取晨和辰相关的所有字都可以。 比如光武帝刘秀的姐夫邓晨字伟卿,因晨通辰,而辰又在当时是日月星辰的总称,太阳又有大辰之说,所以取字伟卿,取的是太阳的伟大之意。 沉晨的取字则是直接取的晨,并未通辰,因早晨为破晓之时,《说文解字》有云,晨,拂晓天明也,因而取字晓卿。 只是晓卿. 小青? 沉晨心中腹诽,这字取得好像有点问题呀。 不过既是长者赐,不能辞,只好向他磕头行礼道:“多谢德操先生赐字!” “晓卿!” 司马徽双手虚抬道:“请起。” “多谢先生。” 沉晨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环视众人,然后向宾客拱手行礼,最终礼成。 礼仪结束之后,诸多宾客就自由散去。 黄门亭庄园后院,沉晨又召集诸多亲朋好友举行了小型宴会,到了傍晚才送别了王粲潘濬吴当谢晖等同窗学生,最后留下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四月初夏,夜晚月明星稀,宅院内林木森森,还有蝉鸣虫啼,萤火虫翩翩飞舞,蟋蟀的叫声不断,却是令人有些心旷神怡。 沉晨在后园亭内与三名好友喝酒谈事,如今他总算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了,与三人今日要畅饮一番。 “晓卿,来。” 徐庶笑嘻嘻地举起酒杯:“喝一口。” 这字取得. 沉晨直翻白眼,总感觉白娘子在喊自己似的,举起酒杯道:“今日冠礼,多谢诸位,来,共饮之。” 三人举起酒杯一同畅饮。 庞统看向沉晨,略有些羡慕道:“晓卿如今名震天下啊,北拒曹操,东破孙权,楚王称帝,你怕是至少一半的功劳。” “何止一半,若无晓卿,楚王别说称帝,称王都不敢。” 徐庶笑着打趣道:“偏偏晓卿还极力反对楚王称帝,这难道不是你为幕后主使吗?” 沉晨摇摇头道:“我为楚王效力是因为楚王对我有恩,但不能因为我帮助楚王打败曹操孙权,就说他称帝是我怂恿。难道梁人种的瓜好,楚人就应该偷吗?这是本末倒置。” “适才相戏嘛,这么认真做什么。” 徐庶开着玩笑,然后又转头看向庞统说道:“士元,如今孔明已经投奔了左将军,你看什么时候过来啊?” 庞统笑道:“尔等都是大才,我只是个愚陋之人,哪里能像你们这般呢?” “水镜先生可是予你凤雏之名呢。” 徐庶酸熘熘地道:“我与水镜先生相交莫逆,他都不给我取字号,你们却是卧龙凤雏,更过分的是晓卿给他取了两个字号,虓虎银狐,却还在说自己愚陋,真是岂有此理。” “哈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了起来,说起来司马徽的性格是比较老顽童的,徐庶的性格也挺好,史料记载二人没事就去庞德公家打牙祭,把庞德公家当作自己家一样。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可谓是非常好,偏偏司马徽给诸葛亮庞统沉晨他们三都取了字号,却不给他取,让徐庶很是不爽。 不过他也知道三人之才确实在自己之上,因此徐庶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未当真。 沉晨看向诸葛亮道:“兄长今仕于左将军,感觉如何?” 诸葛亮手里拿着羽扇轻摇道:“左将军心怀大志,有治国安民之心,当年徐州之事,我亦是亲历,安能让曹贼此等暴虐之人得了天下?自当予怀以仁德之心的君子。” “左将军确实仁义,他对我亦有救命之恩。” 沉晨点点头,对诸葛亮说道:“如今左将军缺的是一块自立之地,我观巴蜀就很不错,兄长以为如何?” 诸葛亮微笑道:“不错,我也是建言左将军西图巴蜀。”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沉晨沉吟着说道:“如今楚王春秋鼎盛,西图巴蜀,东谋扬州,然而这种繁华只是暂时的,楚王年纪很大了,一旦他死,则荆州之业瞬间分崩离析,南方,需要一位英明神武的明主来统率!” “你们都看好左将军?” 庞统望向二人。 徐庶说道:“左将军正当壮年,且志在天下,士元难道觉得不可?” 庞统沉思许久,微微点头:“左将军确乃为雄主也。” “看来士元将来也会和我们成为同伴。” 徐庶大笑了起来。 唯有沉晨轻声说道:“天下纷争已到了尾声,将来南北二治,便看谁为敌手!”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天空,刘表此时虽然强盛,可正如烟花最后的绽放一样,盛极而衰,他的年龄实在是太老了,如果年轻十岁,则大业可成。 可惜未来并不属于这样的垂垂老者,人生来恢弘,但也就只有这一刹那辉煌,到头来,终究是破灭。 因此将来之天下,则属于曹刘。 第六十二章 曹操梦狐虎,孙郎胆气壮! 建安十一年四月,陈留郡,陈都,司空府邸。 正是初夏,清晨时分曹操略微有些跌跌撞撞地从书房出来,最近他喜欢在书房看书,也没有留宿后院。 门外许褚见他有些恍忽,连忙上去问道:“司空,怎么了?” “孤头风又患了。” 曹操只觉得头痛难忍,说道:“扶孤去后园小筑休息,再派人去谯县,传华佗来。” “唯。” 几名近侍有的扶着他去后院,有的去县衙发送公文。 这种公文必须由官府发,有专门的州府奏曹史去送信,也就是太史慈早年担任的职务,然后当地官府会派人去找华佗。 曹操到了后园小筑躺在木塌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在头痛欲裂当中,最后竟是麻木般的沉沉睡去。 午后惊醒过来,已是一身冷汗,只感觉头风一下子消弭无形,好像痊愈。 “明公。” 在小筑外厅守着的郭嘉和程昱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即进入内室。 见是他们二人,曹操从木塌上坐起身来,大口喘息,身边有女婢帮忙擦了擦额头汗迹,等好一会儿平息之后,才让女婢离去。 “奉孝,仲德,你们来了。” 曹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的身上穿着是白色丝绸睡衣,因是夏日略微有些炎热,于是从衣架上取了一件黑色丝绸大氅披着,穿上木屐缓缓笃步走到外厅主位上坐下。 郭嘉和程昱跟在他身后也来到了外厅,等曹操让他们坐下之后,就在曹操左右分立而坐,郭嘉拱手说道:“明公这是怎么了?” “孤昨夜在书房看书至午夜,迷迷湖湖间睡着了,只觉得耳边似有狐吟,今早起来头痛欲裂。” 曹操眉头皱起说道:“孤只道是头风又犯,于是去小筑休息,不料睡梦中又见到虎啸山林,似有滚滚雷音之声。隐约见九尾银狐,白金之虎。起来之后,头风顿愈,却是舒畅不少。” 虎啸狐吟? 程昱看向郭嘉,郭嘉却面露喜色道:“明公大吉。” “哦?” 曹操纳闷道:“吉从何来?” “九尾狐者,六合一同则见,文王时,东夷归之。白虎者,五灵瑞兽也,圣王感期而兴,则有白虎晨鸣,雷声于四野。” 郭嘉解释道:“这预示着将有人前来归附明公,而且北方也将会被平定。” “报!”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来报道:“司空,段将军发来公文,说马腾愿归附朝廷,遣质子来陈都。” “哈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去吧。” “唯。” 等侍从离开。 曹操又看向左右郭嘉程昱说道:“看来此梦确实大吉,前些日子钟繇来信,说韩遂大败马腾,马腾极有可能归附朝廷,果然成真了。” 在上次以反间计大败关东联军之后,韩遂马腾等人又跑回关中,各自为战,互相攻伐,大打出手。 因早年韩遂马腾部曲之间矛盾,韩遂杀掉了马腾的妻子,二人互相早有仇怨,还是钟繇等人居中调停这才没有全面爆发。 可等到曹操击退关东联军之后,积怨已久,顿时发作。 于是从去年开始,关中内乱不止,马腾的势力不如韩遂,被打得逃奔河东。 此时估计也是顶不住压力,最终被迫选择向驻扎于陕县的段煨请求援助,并且表示愿意臣服朝廷。 程昱说道:“明公,西凉人反复无常,马腾韩遂皆是如此,眼下臣服,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即便是遣质子也不一定能信,不若令其入朝为官,我们派人接手其部众。” 郭嘉也说道:“此时马腾已是山穷水尽,若不能归附朝廷,则必为韩遂所戮,我们正好可以让司隶校尉重回关中,据守河东,以窥长安。” “唔” 曹操沉吟了片刻,这个计策算是落井下石。 因马腾如今形势不妙,与韩遂已是死敌,韩遂不会接受他的和解要求,就一定需要外部力量介入。 上次韩遂马腾之乱,钟繇被赶出长安,如今还在洛阳,充当朝廷西面屏障。 现在关中内乱,索性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夺了马腾兵权。让钟繇重新回到长安,到时候让他与段煨以及关中愿意投奔朝廷的诸将与韩遂去斗。 想到这里,曹操点点头道:“好,此事就交由元常去办,待会我写信一封,派人送去洛阳,让元常去与马腾交涉。” 解决了马腾的事情之后,郭嘉又道:“今日我与仲德先生一起来,是有关于北方的事情禀报。” “说。” “这些日子邺城异动,我们在邺城的内应传来消息,袁尚正在调集粮草,恐怕是要趁着我们兵力大多在南方,一举消灭袁谭。” “哦?” 曹操目光闪烁道:“那此战,我们是否有机可乘?” 当初曹操依照郭嘉的计策,选择把兵力多陈于汝南、颍川一带,言称要防备南方称帝的刘表。 刘表自从东拒孙权,西击刘章之后,俨然成为了南方一霸,可谓是权势达到顶峰。 趁着这个机会刘表也是顺利称帝,显然是在与天赌命,赌自己还能多活一些年岁,等到他消灭刘章和孙权,稳定了南方,就能够腾出手来解决子嗣内患。 到那个时候曹操恐怕也顶多就是得到冀州,也许搞不好连冀州都还没有得到,毕竟以刘表现在的实力,不出三年,就能够平定整个南方。 所以曹操表面上看是在防备刘表,实际上对北方的冀州一直处于觊觎当中,明面上将兵马调往南面,实则一直在观察二袁。 听闻今年二袁又有可能再次大打出手,曹操顿时心动起来,一旦坐收渔翁之利,他就能一举将整个冀州吞并。 郭嘉说道:“根据内应消息来看,这次袁尚显然是打算彻底消灭袁谭,但并州的高干也征集了不少人马前来,邺城很有可能会留守不少士兵,因而想要趁虚而入,怕是有些困难。” “嗯。” 曹操微微点头,他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袁绍给袁尚袁谭留下的家底太厚,而且还有个幽州刺史袁熙,并州刺史高干,想平灭这些人,没那么简单。 郭嘉又道:“不过趁此机会削弱袁尚还是有可能,我们趁着羊装北上包围邺城,但实则兵进前线,与袁谭一同攻打袁尚。” “奉孝是想逼袁尚回援邺城,然后等他被迫撤兵的时候,我们趁机联合袁谭一起攻打袁尚吧。” 曹操问道。 郭嘉说道:“正是。” “好。” 曹操说道:“就按奉孝之意办。” 当下三人又聊了一些具体事宜,确定计划之后,这才散会。 等出了司徒府邸,程昱便对郭嘉说道:“奉孝,曹公今日之梦,颇有些蹊跷。” “没什么蹊跷的,梦境之说,本就是由人来断,哪来蹊跷?” 郭嘉笑了笑,只是眉宇间不自觉露出些许愁意。 程昱认真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听说南方名士司马徽颇会相面,他给一个叫诸葛亮的人起号卧龙,一个叫庞统的人起号凤雏,而还有一人,同时有两个自号,乃为虓虎银狐。” “这不过是相面之士的谶舆之说罢了,当不得真。”郭嘉摆摆手:“当年袁术也找人面相,说他有帝王之相,到最后又如何呢?” 说着转身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程昱微微皱眉,郭嘉倒是会鼓舞曹公之心,但这样只报喜不报忧,真的合适吗? 不过想想毕竟也只是做梦,做梦的东西,确实有时候不一定真假,于是也离去。 . . 就在曹操谋略北方的时候,南方却是一片愁云惨澹。 益州蜀郡成都府,最近气色很差的刘章此时于府邸内召集诸多心腹商议要事。 这两年来刘章的势力每况日下,原来虽然巴郡北面被张鲁霸占,但至少巴郡南面大部分地盘还掌控在手里。 现在干脆是直接把江州给丢了,治下人口和实力大幅度锐减,只能困守蜀郡、广汉以及犍为。 在这种情况下,刘章每天都在长吁短叹,后悔自己要与孙权结盟共同攻击刘表。 “明公,刘表之志意在称霸南方,夺取益州和江东,然后北上谋取天下。即便我们不攻击刘表,刘表也会来攻打我们,你死我活,存亡之道也。” 蜀郡太守,州府从事王商说道:“现在的形势对于我们确实不利,但张鲁与刘表于巴郡交战,这便是我们的时机。” “哦?” 刘章连忙问道:“什么时机?” 王商环顾四周,笑着说道:“张鲁和刘表分出胜负来,绝不敢进攻我们,可一旦分出胜负,将对方赶出益州,就会立马转头进攻成都,所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待时而动,趁他们分出胜负之时,从中渔利,将他们同时击退。” “不错,如今刘表张鲁强而我们弱,然他们要想进攻我们,短时间内也不能分出胜负,恐怕即便胜利也是惨胜,因而他们都会选择先南后易,破强敌而再谋弱小,然我们也绝非可以被他们鱼肉之人。” “明公可以先暗暗整顿兵马,集结兵力屯兵于绵竹,若刘表取胜,则顺垫江南下直取江州。若张鲁获胜则兵分两路,一路从葭萌关进发,东进苴乡。一路走阆中,直取汉昌。” “这计策倒是不错,必可以大败刘表和张鲁,只不过我们的兵力不足,兵分两路是否有些?” “那就再斟酌斟酌。” 厅内陈实、龚扬、赵敏、黎景、王澹、孟彪等人议论纷纷。 他们还是给了一些比较中肯的建议。 现在的形势就是老大和老二打架,老三在旁边看戏的情况。 只是老大和老二有些势均力敌,老三虽然弱一些,可也弱不到哪里去。 所以一旦老大和老二不打架,跑来进攻老三,另外一方则真有可能坐收渔翁之利。 因此现在在张鲁和刘表看来,谁搞定对方,谁就能得到益州。 但刘章的部下们显然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毕竟一旦张鲁被打回汉中,或者刘表被打回荆州,那么接下来他的三万人马,就要面对敌人五六万以上大军。 所以部下们都建议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等对方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果断出击,在张鲁或者刘表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之时,一举将对方拿下。 当然这么做肯定是比较冒险,稳一点就是继续固守成都,以成都的险要不管张鲁刘表都得好几年才能攻破,因此就要看刘章是否有这胆气。 “主动出击吗?” 刘章迟疑不已,环顾左右道:“如今我们兵马疲弱,秭归大败之后将士们军心不稳,恐怕难以维系,还是算了吧。” “明公!” 王商大惊道:“若是不趁两虎相争之时犯险为之,恐后患无穷啊。” “算了算了。” 刘章摆摆手:“我固守成都,他们不能打破,自会退去,今日就这样吧。” “明公,此时决不能示弱啊。” “明公当果决一些。” “明公” 众人还想再劝,奈何刘章心意已决,不再听他们的话。 因其懦弱,众人失望不已,自散离去。 唯有张松目光闪烁起来。 刘章实在是太软弱了,虽然主动出击风险极大,可若是成了就至少稳定益州。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张鲁打残,收复汉中也未尝不可。 但他却坐失良机,宁愿分兵固守成都周边郡县,也不愿意把兵力集合起来,趁着两虎相争之时从中渔利。 足见此人绝非益州明主。 在刘章治下,益州要想出头恐怕没有那一日了,还是得寻求其他雄主才行。 张鲁吗? 刘表吗? 再观望观望吧。 张松缓缓走出厅堂。 剩下的,已是对刘章的满满失望。 . . 建安十一年的江东并不好过。 严格来说,沉晨虽然放了一把洪水,死伤的人数不过一万多人。 但洪水伴随着疫病,以至于江东不少存活的士兵身染瘟疫,后续死伤不少,使得江东愈发惨澹。 并且随后江东各地掀起叛乱,山越人以及江东本就不稳定的世家举刀兵者不计其数。 孙权亲自领大军东征西讨,再加上鲁肃张昭等人施以谋略,这才勉强平定。 紧接着今年年初刘表称帝,威震南方,江东很多表面上臣服于孙权的世家大族暗中与刘表互通款曲,让他心力交瘁。 唯一的好消息是周瑜休养了大半年,病情好了许多,又向孙权建言北往朝廷称臣,与曹操结盟,获得了不少政治胜利,被任命为扬州牧。 之前他的官职是镇南将军、会稽太守、吴侯,其中只有吴侯这个县侯的爵位最高,占据东南,在官职上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被任命为扬州牧后,就获得了很大政治利益,占据扬州就名正言顺起来,为他的统治基础稳固,获取了很多好处。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曹操这个人向来都不会把诸侯地盘给他封上这个地盘的官职,比如刘备的地盘是徐州,他就表他为豫州牧。后来孙权的地盘在扬州,他就表他为徐州牧。 这一次曹操居然会选择给予孙权这么大的政治利益,算是非常大的让步,足以见到他想稳定南方,然后吞并北方的急迫心态。 孙权也是如此,他现在对北上夺取曹操的地盘没什么兴趣,稳固自己的地盘不被刘表灭了就谢天谢地。 所以一时间曹操和孙权就进入了一段蜜月期,双方频繁交流书信,宛如两个被沉晨打入icu的病友在交流病情一样,都充斥着对沉晨的痛恨以及对对方一样遭重的同病相怜。 四月底,周瑜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孙权便召集都督周瑜、扬州牧长史张昭、赞军校尉鲁肃、左司马顾雍、右司马滕耽、新晋的中司马诸葛瑾议事。 原本孙权是没资格开府的,但当了州牧之后就有开府的权力,幕府内长史、司马、主簿、从事等一应俱全,颇有些人才济济。 众人齐聚扬州牧府邸之后,孙权环顾左右,看着周瑜张昭鲁肃他们,沉声说道:“最近皖口守军来报,大江每日有木屑顺江而下,我料刘表老贼称帝之后,亡我江东之心不死,恐怕在造船准备南下。” 周瑜大病初愈,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说道:“前些日子细作来报,黄老贼秘密回了江夏,正在训练水军,恐怕刘表又给他扩展了军事,今年年末,应该就是他进军之时。” “看来我们必须提前应对,只是如今江东新败,将士们士气低落,纵是防守,也不知道能否防御得住。如今曹操屯兵于颍川汝南,不若上表朝廷。” 张昭建议说道:“如果曹操能够为援军,他攻南阳牵制刘表,我们在豫章与黄祖缠斗,必然可以应刘表知难而退。” “不错。” 鲁肃也说道:“刘表看似强大,然也难以三面作战。现在他派人袭取益州,进攻张鲁,想夺取西川。此时正是引援曹操的好时机,我们有水军,若三面夹击,曹操最多得南阳,张鲁得西川,我们可以得到大半个荆州了。” 众人对纷纷看向鲁肃,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别人还在想着与曹操张鲁刘章等人联盟一起击退来犯的刘表,他就已经想到了打败刘表之后怎么分荆州,这人难道就不看实际情况的吗? 唯有周瑜笑道:“子敬说得没错,老贼已经年近七十,死之将近矣,他一死,荆州便会分崩离析,此群狼环伺,谁能夺下一块肉,就看谁有无这般胆色!” 这就是看战略了。 大家都在看着战术想着怎么打退刘表。 但周瑜和鲁肃却认为刘表的年龄太大,一旦他死了,荆州这个看似强壮的巨人,就会瞬间崩塌。 然后三方同时进攻,就要看谁能够把荆州这块蛋糕给吞吃掉。 而周瑜和鲁肃都认为,曹操陆军强大,必得南阳。他们水军强大,则南阳以南,尽归孙权。 至于西川之主,现在刘章自顾不暇,张鲁即便是打败了刘表派去吞并西川的部队,也要先吞食刘章,所以西川没有能力来荆州分肉。 这就是大家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所得出的结论。 只是看上去未来可期,但现在主要面临的是刘表在没有死之前依旧强盛辉煌,又如何才能顶住他最后的一次进攻呢? 孙权便说道:“得荆州之事实在过于遥远,当务之急,还是该如何抵御黄祖老贼的进攻。” “吴侯应该立即联络曹操,当然,也不能尽把希望寄托在被人身上。” 周瑜沉吟道:“我听闻沉晨已经辞官归乡,这就是我们打败黄祖的好时机,应该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一举将黄祖老贼歼灭!” “那便布置吧。” 孙权沉声道:“我要亲往皖口,誓与江东共存亡!” “唯!” 众人齐齐拱手。 这就是孙权与刘章的区别。 刘章懦弱,不敢主动出击。而孙权有胆气,敢于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下。 曹操刘章孙权等人,纷纷各有布置,发起绝地反击! 第六十三章 刘备三喜临门 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大汉各地烽火狼烟。 蔡冒与张鲁在巴郡多地交战,双方半斤八两,兵马数量、战术水平都差不多,从年初打到年尾,菜鸡互啄,互有胜负,短时间内难以分出高下。 而黄祖因不忿于当初被周瑜生擒,秘密回到江夏,在刘表的支持下,训练水军,制造船只,准备再次进攻江东,消灭孙权。 袁尚也在上半年积极准备粮草武器装备,想要趁着曹操把精力放在南方的时候,尽快来波兄友弟恭。 于是到了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各地都在交战,黄祖领五万江夏水师,大举进犯江东。袁尚领六万大军,留守两万在邺城,进攻青州。 等到了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整个大汉到处都在打仗,就连关中的韩遂都想尽快灭了马腾霸占西凉和关中,而且连北方游牧民族都来插一脚,高干邀请南匈奴来寇略河东。 马腾迫于压力最终还是答应了曹操入陈都为官的要求,但也有条件,那就是他的兵马必须由长子马超统率,且曹操还必须派遣军队来援助于他。 钟繇为了尽快回到关中,将韩遂的势力驱赶走,答应了他的这些条件。于是河东就归属朝廷,被钟繇段煨等人占据。 也就是说,现在的形势是马腾以自身当人质为代价,引狼入室,换取他们马家的喘息机会。 因此这就导致关中一片混乱。 韩遂、曹操、袁尚的势力互相攻打,再加上夹杂在其中的梁兴、侯选、程银、李堪、张横、成宜、马玩、杨秋等小诸侯,让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关中更加凋零。 而就在全国各地都是战乱不休的时候,远在荆南的刘备依旧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他虽然没有得到荆南,却被刘表默许屯兵湘南。 此刻湘南县衙内,刘备的心情非常沮丧,几个月前他的长子去世了,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悲恸当中。 历史上他其实是有不少儿女,但早期与曹操吕布的交战当中,屡次被劫走家卷,导致儿女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失散于乱军当中,等到了新野的时候,只有两个女儿还在身边,最后于长坂坡被曹操掳走。 但如今由于沉晨早早提醒过他,要他将家卷于自己分散安置,因此每次大败的时候,家卷都安然无恙,躲藏在了其它县城当中,由侍卫陈到保护着。 只有最后一次曹操打败刘备的时候,关羽和两个老婆被生擒,儿子和女儿则被陈到保护着逃到了别处。 一直到刘备再次回汝南,陈到这才带着他的儿女过来与他汇合。 这使得历史上本应该死于战乱或者消失在战乱当中的刘备长子并未死亡,活着跟着他到了长沙郡,今年已经十二岁,是公元194年当徐州牧的时候所生,眼看就要长大成人,成为他的继承人。 结果因为南方瘴气丛生,刘备长子自幼四处漂泊,经常受到惊吓以及缺衣少食,体弱多病,一时水土不服,大病一场,于建安十一年年中的时候病逝了。 数月以来,刘备都非常痛苦,但为了天下大业,不得不强撑着身体,每日依旧正常处理公文,常去军营中操练士卒。 今日刘备正在县衙内处理公务,陈到忽然进来道:“报,皇叔,长沙人刘泌前来求见。”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哦?” 刘备听说过刘泌,乃是长沙王后裔,虽跟他一样已经泯然众人,但也是汉室宗亲,在长沙是当地名门望族,于是说道:“快请进来。”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走进厅内,来者正是长沙刘氏刘泌,见到刘备后他拱手说道:“拜见左将军。” 刘备连忙起身说道:“足下与我一样都为汉室宗亲,乃同姓同宗,万勿多礼,还请就坐!” 刘泌便笑着说道:“多谢左将军,这是我的外甥名叫寇封。” 刘备看了过去,就看到那少年郎英姿飒爽,顿时颇为喜爱,便说道:“二位快坐。” 两人坐下。 刘泌说道:“左将军屯兵湘南,素有德政,当地百姓皆爱戴将军,我刘氏为长沙大族,愿意鼎力相助。我这外甥自幼习武,颇为勇烈,听闻我想奉上家资和族人襄助将军,就吵闹着要来。” 寇封也拱手说道:“左将军威名封如雷贯耳,愿意带上我寇氏族丁,投入将军军伍当中,襄助将军成就大业!” 荆南虽然偏远,可也不乏能人。 刘表看似强大,但他太老了,而且他现在急于攻打西川和江东,其实就是想尽快平定南方,然后在死之前平定内患,为长子刘琦或者次子刘琮上位铺路。 只是很多人都觉得刘表短时间内肯定拿不下益州和扬州,一旦他在夺取这二地之前倒下,那么刘表家族就会气数将尽,分崩离析。 所以不少世家就开始寻求其他能够带领荆州称霸的明主,此刻驻扎于湘南的刘备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这些荆南的地方大族就纷纷想要投资他,刘泌离得近,自然想要捷足先登前来投奔。 而对于世家大族的投奔,刘备当然是来者不拒,当下非常高兴地说道:“二位能够相助于我,自是不胜欢喜,我军中正缺二位这样的大才,如蒙不弃,可入我幕府。” 世家大族能够给的利益非常多,比如稳定地方,提供钱财和武器装备,还有这些世家大族拥有很多田地人口,可以补充兵丁和粮草。 所以刘备也是给了丰厚的回报,邀请刘泌加入他的幕府当中。 他作为左将军本身就可以开府,再加上豫州牧的名头,在实际朝廷给的官职当中,乃是整个荆州仅次于刘表的大诸侯,至少在孙权得到扬州牧之前,官职都没有刘备高,也没有他名正言顺。 刘备邀请自己加入幕府,刘泌自然也是欣然接受邀请,当下三人又继续交谈,言谈过程当中,刘备对寇封甚是喜爱,不自觉竟然起了想要收为义子的念头。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刘备便旁敲侧击,原来这寇封出身于罗县大族寇氏,寇封的父母早亡,于是他就跟着舅舅刘泌,并无父母。 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备就打算说出收他为义子的想法。 “先生与我为同宗。” 刘备斟酌了一下用句,对刘泌说道:“外甥寇封亦是子侄,恰好我膝下” 正说话间。 后院有一女婢匆匆而来,到刘备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泌和寇封就看到刘备面露狂喜,然后起身对他们说道:“二位,后宅有些许事情,待我先失陪一会儿,我会让人与你们交谈具体事宜。” “无妨,将军的事要紧。” 刘泌连忙说道。 “多谢先生见谅,失陪。” 刘备不断道歉,然后急匆匆往后院而去。 二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刘备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过了一会儿简雍和孙乾过来,与他们畅谈了起来。 而刘备来到后院,急匆匆前往甘夫人房间。 原来是女婢告知他甘夫人最近身体欠佳,于是找大夫诊断,诊出喜脉的事情。 知道自己可能又有儿子之后,刘备就熄灭了收义子的想法前来探视。 “夫人。” 刘备进入房中,见甘夫人躺在床上,糜夫人在旁边陪伴,他大喜走过去,握着甘夫人手道:“夫人。” 甘夫人笑道:“夫君,近些日子觉得身体不适,时常想呕,想着可能有了身孕,于是找来大夫瞧瞧,没想到确实是孕了。” “有了身孕便好,有了身孕便好。” 刘备激动地拍着甘夫人的手,自己的长子病逝,就剩下两个女儿,大业后继无人,总是让人感觉到颓废。 如今甘夫人又有了身孕,虽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有希望就有了奔头,让他的心情和情绪也振奋了不少。 二位夫人见他高兴得像个小孩一样,顿时也露出了开朗的笑容,似乎是因刘备的开心,自己也高兴了起来。 刘备见到这一幕,看着二位夫人,一时心酸,不由自己地叹息道:“早年我四处漂泊,让二位夫人跟着我受苦,现在总算是安稳下来,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糜夫人笑着说道:“是啊夫君,现在总算是安稳了一些,只愿姐姐生下孩儿,能够继承夫君大业。” 甘夫人看向糜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与妹妹情同姐妹,这些年来每日互相扶持,夫君也不能因为我有身孕而冷落了妹妹。” “这是自然,二位夫人跟着我受苦,我将来必不会再让你们颠沛流离!” 刘备环抱着她们,目光已是极为坚定。 这些年来他辜负的人实在是太多,不管是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是跟着他的那些手足兄弟。 从此以后,我刘备必定要闯下一番事业,决不能辜负了家人和部将! “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有人来报。 刘备便叮嘱婢女,好好照顾二位夫人,出了后院,在廊下问道:“何事?” 来报的侍从说道:“报将军,有位叫做周林的商贾求见。” “哦?” 刘备纳闷不已,商贾来找他做什么? 难道跟那些世家大族一样,也想要学吕不韦做什么奇货可居? 不过既然有人求见,他自然来者不拒,别说商贾,就算是普通平民也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府邸来找他。 很快刘备在偏院召见了周林。 周林是西川诸多世家联合船队的商贾代表,与黄门亭多有交易。 但如今因为西川、荆州、扬州之间的战乱让他的生意难以维系,这两年听沉晨建议,前往交趾。 交趾其实盛产香料、珠宝、象牙、药材、粮食、矿产,但由于地处偏远,道路交通险阻,除了交州刺史以外,基本不会有人对那个地方感兴趣。 然而在南方商业因战乱而接近断绝的情况下,周林也只能选择派人去碰碰运气,结果没想到真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交趾南方的日南郡有一种水稻,产量大,生长周期短,似乎可以与南方水稻交替种植。 这种水稻是沉晨点名要的,但周林却想卖个好价钱,所以在荆州到处推销,只是奈何各地世家大族对于这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于是就找到了刘备,看他需不需要。 第六十四章 眼看他起高楼 建安十一年九月,在对峙了将近一年之后,蔡冒终于发起了进攻。 目前刘表的兵力是非常雄厚的,除了在南阳布置了约五万兵马防备陈兵颍川、汝南的曹操以外,剩下还有十多万大军在外征战。 襄阳周边还有自家外甥张允手握三万精兵,然后就是江夏水军黄祖,上次大败之后,损失两万余众,又增兵一万,现在有五万人左右,陈兵于豫章长江沿线,发起对江东的进攻。 南面的刘磐手里还两万人,最后就是蔡冒手中的四万,但张鲁的兵力比蔡冒多一万,所以从去年到现在,蔡冒都一直只是控制了巴郡南部,并没有向北进攻。 一直到今年年底,刘表再为蔡冒增兵两万,让他的总兵力达到了六万人。这样再算上荆州全境各地的郡兵,刘表的总兵力大概是二十二万。 虽然弱于赤壁之战前得到了整个北方的曹操,但已经跟官渡之战前的袁绍差不多,而在袁绍官渡和仓亭大败以后,实力就锐减,二十多万的军队也就只剩下十多万,因此此时的刘表一跃成为天下诸侯之首。 不过刘表的问题也很严重,一是年龄太大,后继无人。二是他树敌太多,西有刘章、张鲁,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除了南面交州被他派遣的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占领以外,三面皆敌。 所以荆州各大世家看好他的人不是很多,除了蔡蒯二家全心倒向刘表以外,其余各大世家都有别的算盘。只是摄于目前刘表势力强大,无人敢反对,无人敢不从,无人敢叛乱罢了。 这些年来刘表一直在征兵,他治下人口千万,征个二十万大军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征兵还需要训练,因此即便是开战之后,也需要抓紧时间在后方训练新征召的兵卒。 现在刘表又征召了两万士兵,进行一年训练之后,给蔡冒增兵过去,让蔡冒的总兵力终于压过了张鲁,使得他总算是有了胆气可以与张鲁决一死战。 实际上荆州不缺兵,不缺粮,唯独缺时间。 士兵需要训练,粮草也需要运输,但刘表等不起,从今年开始刘表就觉得身体已经很不适,虽多番请名医诊治,可总归是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力衰,抵抗力低下,很难恢复。 因此刘表屡屡催促前线的黄祖和蔡冒,尽快取得战果,不说灭掉江东和益州,至少也要打败孙权和张鲁,完成对益州与江东的战略压制。 奈何孙权占据天险,短时间内无法攻克。唯独张鲁是自汉中南下,占据了汉昌和宣汉,汉昌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易守难攻,可宣汉也就是后世达州市,无险可守,因此双方在此交战。 只是蔡冒兵少不能克,反而被张鲁打了回来,而且还丢掉了渠县,导致他不得不退守垫江,也就是后世四川省的广安市以及合川市一带继续与张鲁对峙。 如今兵力大增,蔡冒决定发动全面进攻。 于是兵分三路,一路由部将韩晞越过华蓥山,到达后世四川邻水县,走陆路北上进攻宕渠县以及宣汉县。 一路由部将刘虎率领,自垫江直接北上,走陆路从宕渠县西南方进攻。 最后一路由蔡冒亲自率领,走水路朔江而上,沿着潜水,也就是后世巴水河渠江,从垫江进入潜水,向着宕渠县而去。 双方的情况与后来张飞和张郃交战的瓦口隘之战极为相似。 只是张鲁并未在宕渠县南面的瓦口组织人马防御,而是选择了全面收缩,将宕渠县的兵力全部退守平乡,也就是后来西晋所设的平州县,后世四川省巴中市平昌县。 此地当时为米仓道重要隘口,易守难攻,蔡冒不得克。只能选择东攻宣汉,但当时宣汉也是一个关卡,是巴蜀道的重要隘口,位于后世达州市北面凤凰山以东,扼守不曹水以及铁山,也就是后世达州州河以及凤凰山。 巴蜀道便是后来的荔枝道,开凿于汉代,在三条汉中通往巴蜀的道路当中最难走。刘章此时扼守白水关和葭萌关,把最好走的金牛道占据,张鲁夺取巴郡,便由米仓道和巴蜀道南下,与蔡冒交战。 现在张鲁的兵力全面收缩至平乡与宣汉,就相当于把兵力控制在了大巴山的进巴郡路口,有些类似于诸葛亮一出祁山,假如打败郝昭占据了陈仓县一样,拥有很大的战略主动性。 一旦蔡冒退兵去攻打刘章,张鲁随时就能出兵过来参与其中。 所以如果要想得到益州,就必须把张鲁打回汉中去,至少刘表的军队要控制住汉昌县和宣汉县,也就是巴中市与达州市,这样才能扼制住张鲁再次南下的企图。 在这种情况下,蔡冒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选择强攻。他的想法是先易后难,集中力量先破宣汉。 宣汉守军不多,在围困了近百日之后,守军确实抵挡不住,往北逃入了巴东关,巴东关也是个关卡,晋朝设为东关县,后世就是四川万源市。 等到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冒就已经拿下了宣汉,兵锋直指汉昌。 而与此同时。 黄祖也再次南下江东,于建安十一年下半年八月发起了对江东的进攻,双方于皖口大战,交战六十余日,最终江东败退至枞阳虎林。 到十月份黄祖趁胜追击,双方又于虎林交战,打到建安十二年年初,江东再败,退往南陵,同时孙权按照周瑜的建议,在后方长江支流的濡须水与长江交汇处建造城池,名为濡须口。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等到了建安十二年年初的时候,蔡冒和黄祖的进攻都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甚至黄祖已经派人进攻庐江,将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馥驱赶走,当时庐江尚有梅乾、雷绪、陈兰等地方豪强势力盘踞,黄祖大军一到,这些人纷纷前来投奔。 一时间刘表势力极具膨胀,东得豫章、庐江,几乎要平灭江东。西取整个巴郡,兵锋甚至在威胁汉中。几乎整个南方,都像是要被他所夺。 “哈哈哈哈哈哈。” 荆州襄阳,刘表所在的皇宫之中,厅堂内,得到了蔡冒黄祖战报的刘表此时非常高兴。 一旁贾诩和蒯越陪同着,他看着二人笑呵呵地说道:“德珪已经拿下了宣汉,现在正在勐攻汉昌,一旦汉昌被朕所得,则张鲁再无南下的道路,朕就能轻易平灭刘章了。” “恭喜陛下。” 蒯越连忙说道:“不出一年,益州将为陛下所得。” “咳咳咳。” 刘表因心情激动咳嗽了两声,旁边服侍的奴仆连忙递上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说道:“不止,元阳新得了庐江,庐江多有豪强数万前来投奔,他的兵力已有十余万之众,即将攻克江东。” 贾诩微笑道:“眼下曹操还在与二袁交战,无暇南方,陛下得到益州与扬州之后,便可以派一上将兵出武关,乃取关中,再自益州和关中夹击汉中,如此天下已得三分其二,到时候便可以兵分三路,一路出关中,一路出南阳,最后一路出江淮,消灭曹操二袁,北上定鼎关东,再兴炎汉之志!” “唔” 刘表沉吟道:“既是曹操与二袁相争,为何朕不直接出兵南阳,先灭曹操,再破二袁呢?” 贾诩摇摇头:“关中和汉中易得,然曹操和二袁兵马众多,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三路出兵最是稳当,若是急得曹袁联军,恐怕要耗费的时间更多啊。” “朕知道了。” 刘表不置可否地摆摆手。 三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等到散会之后,刘表的目光略微阴冷地在蒯越身上打了个转。 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想了很多,长子刘琦虽然英明神武,可无后终究是大问题。 刘琮也就一个儿子,把刘琮的儿子过继给刘琦的话,显然不行。 所以刘表最后是打算还是传位给刘琦,毕竟将来如果刘琦实在无后,最终也只能把位置留给刘琮的儿子。 但这个刘琮的儿子是蔡家女所生,因此为了以绝后患,刘表打算在得到整个南方之后,就将蔡冒和蒯越赐死,防止将来刘琮被蔡蒯控制,影响到他的孙子。 而之所以不一步到位,赐死蔡冒蒯越之后让刘琮继位,主要还是刘琮过于懦弱,且才能不及刘琦,恐怕他压服不住贾诩和沉晨。 是的。 贾诩和沉晨就是刘表打算为刘琦留下的两大遗产。 贾诩现在虽然地位高,可在荆州一无家族,二无根基,即便是他死了也不可能把持住朝政。 沉晨则与刘琦关系亲密,而且能力超群,乃是济世之才。 这样老一代有贾诩来辅左朝政,年轻一带有沉晨操持军务,刘琦也不至于青黄不接。 将来就算是自己病死,自己创建的新大汉,也将会延续下去。 可惜啊。 要是自己能多活几年,哪怕再活十年也好。 刘表看着贾诩蒯越离去的背影,一直强忍着的不适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脸上苍白得像是没有了血色。 每年冬天他就觉得身体不好,健康每况日下。 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天命不久了呀。 刘表的脸色已满是阴霾。 “太傅。” 蒯越出了皇宫之后,看着贾诩准备登上马车,便笑着说道:“太傅每日下朝,便独居家中,同僚有聚会也推辞不来,这般孤僻却是不好。” 贾诩听到这句话就停下了蹬车的动作,回过头微笑着说道:“我性格喜静不喜动,因而一些不重要的小聚一般也就推掉了。” “若是我邀太傅去家中小坐,也是不重要的小聚吗?” 蒯越问道。 贾诩便笑道:“若是司徒相邀,自无不可。” “请。” “请。” 蒯越上了马车。 两个人的马车一前一后,向着蒯越的司徒府而去。 贾诩在荆州从不树敌,但也很少去结交朋友。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特别是在这种世家林立,关系错综复杂的荆州之地。 你和这个人交朋友,他的敌人就会认为你跟他勾结在了一起,平白无故树敌。 所以孤身一人看上去孤立无援,可正因为如此,别人也不会冒着巨大风险去招惹刘表身边目前最看重的人。 甚至连蔡冒和蒯越也不愿意得罪贾诩。 贾诩没有家族和根基,虽然被刘表看重,可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家族利益,因此双方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如今。 蒯越主动相邀,显然也是有拉拢之意。 马车很快到了司徒府。 在蒯越的邀请下,贾诩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司徒府后园。 二人在后园亭内相对而坐,有奴仆奉上煮好的酒与茶水,还有一些糕点点心。 等周围四下无人,蒯越才举起茶杯对贾诩说道:“不知道太傅是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喝酒,以前荆州也有饮茶之风,但最近却是起了这种炒茶,不知道太傅喜不喜欢。” 贾诩也举起茶杯笑道:“此茶初尝苦,回味却是甘甜,我亦甚喜。” “太傅喜欢就好,请。” 蒯越举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抿了一口,等到贾诩也喝了一口,都放下杯子之后,他才又说道:“陛下现在有些急了。” “是有些急了。” 贾诩微微点头道:“这些日子屡次催促蔡将军和黄将军进攻,连下诸多道手令,虽然二位将军也小有战果,但如此催促,恐怕急切中出差错。” 蒯越皱眉道:“先生取南方再得关中汉中乃是绝佳之上策,我们可以先观曹操与二袁相斗,再三路拿下关东。可陛下的意思好像是要在夺取整个南方之后,就立即出兵北上袭取中原,这岂不是逼曹操与二袁相联。” 贾诩抬起头,建安十二年的年初二月正是天朗气清的时候,但却总归有些清冷,他轻声说道:“陛下年岁很大了,宫中清冷,据说每年冬天都会小病一场,有些心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就怕陛下如此急促,反而坏事。” 蒯越苦笑道:“现在荆州兵马众多,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可是陛下等不起啊。” 贾诩叹道:“天命有数,岂是人力能为?” 蒯越沉吟许久,倏尔说道:“太傅以为,陛下三位皇子,谁能够继承大任呢?” “司徒不是觉得二皇子可承吗?” 贾诩话说得滴水不漏,他其实从没有给刘表提议过谁当太子,当初只是建议刘表问问沉晨的意思。 后来刘表每次询问,他都借口推辞,即便是开朝会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发表意见。 所以荆州朝廷上下都不知道贾诩到底支持谁。 虽说贾诩因为没有根基和参与到荆州利益集团当中而不被大家视为敌人,可也不会因此轻视了他的态度。 毕竟他也许就是唯一能够影响到刘表做出决定的人。 今天蒯越邀请他来,其实也是因为蒯越知道刘表身体越来越差,很有可能就这几年内死掉,所以才想拉拢贾诩,让他支持刘琮。 但可惜贾诩不想参与其中,所以说话模棱两可。 蒯越皱眉说道:“大皇子坐镇寻阳,最近陛下屡次封赏,似乎有要封王之意,此事太傅怎么看?” 贾诩笑道:“大皇子于黟县大败江东军,救回黄将军,如此大功一件,封赏也很正常。” “太傅应该明白,大皇子无后。” 蒯越目光盯着他道:“一旦陛下有恙即便大皇子有接替皇位之心,将来南方之主,可能也不会是他。” “这我自然清楚。” 贾诩抬头看了眼天色,起身说道:“只是这毕竟是陛下的家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难以插手。天色不早了,不若今天就到此如何?” 蒯越忙道:“太傅不再坐坐?” “算了。” 贾诩苦笑着说道:“司徒应该也清楚,我今日来赴宴,已经是冒着被陛下猜忌的危险,这是我能够给予的最大善意。” 蒯越自然知道,沉吟片刻,便说道:“我送送太傅。” 说着二人便往亭外去。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边走边闲聊。 过了片刻到了门厅,眼看贾诩就要出了司徒府邸,蒯越忽然拉住他道:“太傅,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太傅为我解惑。” 贾诩说道:“司徒亦是天下有识的智者,我不过是个西凉的愚陋之徒,又有什么能为司徒解惑呢?” 蒯越脸色非常凝重地对贾诩说道:“我是想问,二皇子真的没有登基的机会吗?” “有。” 贾诩左右看看,周围卫士都很远,沉吟许久,才低声说道:“公与德珪薨,二皇子方能登基。” 蒯越与蔡冒现在都被刘表封侯,因此贾诩用的是一个“薨”字。 但也正是这个“薨”字,让蒯越脸色阴沉下来。 他是个聪明人,刘表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清楚,只是之前自忖跟着刘表忠心耿耿多年,刘表不会如此绝情才是。 可现在一想,帝王心术,岂能有私情? 自己和蔡冒与二皇子刘琮交往极深,一旦刘琮登基,那么整个南方,实质性的控制就在他蒯越和蔡冒手里。 刘表再蠢也知道防备。 所以一旦整个南方到手,北方依旧还处于战乱当中,刘表根基稳固之后,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把他和蔡冒赐死。 如果是在南方到手之前赐死他们属于自毁城墙。 可占据整个南方后,只要不立即对曹操用兵,那就没有了外患之忧,赐死他蒯越和蔡冒,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他到时候也是必死无疑。 一时间。 蒯越的心情像是沉到了海底,心中的阴霾挥之不去。 “司徒,我言尽于此。” 贾诩双手笼在袖子里,向着蒯越拱手一礼,微微一笑道:“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 留下脸上阴晴不定的蒯越,还在原地发呆。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 楼蹋了。 第六十五章 楼塌了 建安十二年六月,巴郡宕渠县,县衙内蔡冒不断地揉搓着太阳穴。 身边亲信蔡笃见他烦闷不堪,于是问道:“伯父大人这是怎么了?最近攻势虽是不顺,却也并无大碍呀。” 蔡冒摇摇头道:“陛下这些日子催促我用兵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飞来,令我十分忧愁啊。” 蔡笃想了想说道:“伯父为何不将眼下的形势写成奏章陈说与陛下听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说了也无用。” 五十余岁的蔡冒此刻两鬓斑白,满脸惆怅地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厅中笃步说道:“何况就算我攻势顺利,也决不能继续进兵。” “这是为何?” 蔡笃是蔡冒的侄子,因而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问道:“若是击败了张鲁,夺取了西川,伯父岂不是大功一件?” “呵呵。” 蔡冒冷笑一声道:“大功一件?恐怕夺取西川之日,就是你伯父我身死之时。” 蔡笃大惊道:“啊,为何会如此?” “长皇子无后,你从姐嫁给了二皇子,陛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旦他崩殂,我们蔡氏便执掌整个南方,南方一得,我必为陛下赐死。” 蔡冒想起了从年初到现在他与蒯越之间的通信,之前还不相信,但这段时间刘表信中似是对他愈发不满。 从今年年初到如今这半年以来,几乎每个月最少五封以上信件,还有痛斥他的公文。 这前后态度大变,也让蔡冒意识到或许事情真如蒯越所说。 虽然实情也是刘表想的那样,蔡冒和蒯越就是想推刘琮上位,好借此控制整个南方。 可问题是我们有当权臣的意思,你也不能把我们这些权臣铲除呀。 现在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也让蔡冒无比烦闷。 蔡笃得知此事,大惊失色,蔡冒是蔡家支柱,他若一倒,蔡家就完了,所以连忙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伯父大人执掌大军,拖延时日不就行了?” “哼。” 蔡冒冷哼道:“我亦何尝不想拖延时间,但陛下最近频频召开朝议,言欲将我召会襄阳,派文聘来接任我之位,想来已是对我屡不能攻克张鲁而万分不满。” 蔡笃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蔡冒揉搓着太阳穴道:“我打算上书陛下,今年就发起总攻以拖延时间,届时大战之时,总不能临阵换将吧。” “也只能如此了。” 蔡笃思索道:“现在张鲁占据汉昌,我们短时间内难以攻克,即便是能攻克,再去攻打刘章也能拖延一两年时间,或许那个时候” “希望如此吧。” 蔡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惆怅。 历史上他和蒯越当了投降派,把偌大的荆州拱手让给了曹操。 但如今形势很不一样。 因为刘表现在是真的有一统天下的实力。 只是他的年纪太大,可能在他的手里完不成,在二代手里希望很大。 也就是说,一旦刘表拿下了整个南方,并且刘琮上位的话,那么蔡冒将一跃成为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 作为外戚,至少也是个大将军。 说不好将来再一统天下,就能够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还有加九锡,冕十旒,乘金车,驾六马,出入用天子銮仪,甚至. 虽说蔡冒还没有想那么远,可一夜之间登顶天下权力宝座的机会,他也绝不想放过,更何况还涉及生死存亡。 所以此时此刻,蔡冒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想尽快平定南方,让自己登顶,又想拖延时间,等到刘表死后,才能上位大将军。 因而一时心情无比矛盾。 只不过再矛盾,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存亡危急,在刘表的逼迫下,他也不得不对张鲁发起强行进攻。 甚至还不能败。 一旦败了,不仅刘表有借口杀他,他的兵权还会被夺,所以只能全力以赴。 建安十二年七月,蔡冒再次对平乡关发起了勐攻。 八月汉中大雨,潜江水位暴涨,潜江下游非常宽阔,但平乡一带所在的上游较为狭窄,使得蔡冒水军很难发挥。 如今水位暴涨之后,船队抵达了平乡,他们的位置甚至比在张鲁在平乡铸造的城池还要高,无数箭雨从船上对着平乡关挥洒,关上几乎无人敢防守。 趁着这个机会蔡冒立即下令步卒进攻城池,平乡关很快就被攻克,张鲁大军连忙撤回汉昌。 到八月下旬,蔡冒就彻底拿下了整个平乡关。 平乡关被攻克之后很大程度缓解了蔡冒的压力,刘表最近开朝议也不再提让文聘去取代蔡冒的事情,但依旧在不断催促蔡冒尽快把张鲁打败。 为此蔡冒也不得不继续进攻,平乡关是最为险峻的关卡,过了平乡关打汉昌城应该会更加好打一点才对。 可这也极大延长了蔡冒的补给线,本来他的粮草来源大部分都是从荆州走水运运过来,走长江到江州,再从江州北上到垫江,最后从垫江送到宕渠,长途跋涉上千公里。 之前的这些河流都是大江大河,虽然一路都是逆流,可走水运总比陆运要好。但过了平乡潜江上游愈加狭窄,且还有断层瀑布,已经很难走水路运输。 走陆路就是米仓道的路,但也是极为崎区,从宕渠运过来连绵数百公里,让蔡冒吃尽了苦头,只能暂时驻扎于平乡,等待后续粮草。 到十月份,在等待了一个多月之后,陆陆续续自宕渠县送了大批粮草过来,蔡冒北上出兵汉昌,包围了汉昌城。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一直到十一月份,蔡冒军中粮草接近枯竭,好在从荆州来的新一批粮草运到了宕渠,很快就可以补上。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在东面的巴蜀道,张鲁遣部将杨昂,领精兵一万,悄然南下。 张鲁虽然压着刘章打,但他是因为接受了很多关中财产,董卓之乱无数关中百姓迁移汉中,让他的兵马和实力暴涨,才能占据巴郡北部。 但他的总兵力也就那么五六万,还要防备其它地方,所以实际上和蔡冒对战的兵力只有三万多人,远不是号称的五万大军。 因此在被蔡冒攻击的时候,他只能接受谋士阎圃的建议,让前线军队统帅,也就是自己的弟弟张卫撤退回汉昌。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由于撤退回汉昌之后,反而暴露出了蔡冒军补给艰难的这个薄弱点。 于是阎圃立即向他提出计谋,引蔡冒进入汉昌之后,派人走巴蜀道至宣汉,到却不攻打宣汉,而是走小路,也就是后世达州市双龙镇一带,绕开宣汉城,直奔宕渠! . . 江东这边黄祖倒没有蔡冒那么多麻烦事。 因为他是刘琦这一派,刘琦精明能干,且威望也足,不至于像刘琮那样会变成蔡冒蒯越的傀儡。 所以贾诩、黄祖、沉晨,基本上就是刘表给刘琦将来继位留下的三大基石。 只是江东久攻不克,也让刘表每月都发文书催促。 黄祖无可奈何,他虽然颇有进展,连拔江东十余座城池,已经在今年五月夺取了南陵,杀奔了濡须口,但被濡须口所阻。 此地易守难攻,黄祖连番攻城,都不能拿下。虽然也可以走陆路进攻江东,但濡须口不破,孤军深入就是找死。 正如刘备都已经杀到了雒城,与成都近在迟尺,可雒城不破还去打身后的成都,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双方就只能在濡须口死磕。 孙权亲自坐镇春谷城,与濡须口以及黄祖占据的赭圻城,也就是南陵呈鼎足之势。 三方在这一带犬牙交错,互相纠缠,每日厮杀几乎没有停过。 黄祖虽空有十多万大军,但梅乾、雷绪、陈兰等人本就是墙头草地方势力,自然不肯用命相助,要起粮草武器装备来倒是贪婪无度,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短时间内黄祖其实也拿孙权没什么办法。 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到了建安十二年下半年九月,因为战乱的关系,这一带百姓几乎已经逃光,九月初六,黄祖再次对濡须口发起进攻。 一日厮杀之后,江夏水军十分疲惫地回到了军营里,这些日子对于战斗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江东军疲惫不堪,江夏军同样也疲惫不堪,所以敌我双方神经崩至了极点。 便在这一日黑夜当中。 一股兵马悄然离开了濡须口,趁夜摸向了梅乾的营寨。 一开始黄祖还是非常防备夜袭,但时间久了之后,每日这么防备也非常疲倦,自忖自己十多万大军,孙权没胆量偷袭,慢慢也就松懈了下来。 结果就是这长达一年有余没有突袭过,让黄祖原本的谨慎消弭殆尽,只留下了很少的人马守夜,大部分士兵都在军营休息。 就连黄祖的军队都是如此,更别说梅乾、雷绪、陈兰等人,他们的部曲本就是江淮流寇,素质还不如黄祖军。 因此江东军的突然袭击,直接造成了梅乾军炸营,数万人营啸,造成了可怕的踩踏和冲撞事故。 梅乾军如此,雷绪、陈兰那边也差不多,很快这种炸营就蔓延至了全军,除了黄祖位于赭圻城的本部人马以外,城外大多数军营,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孙权于是趁夜全军出击,发动了对荆州的大反击! 这一日。 荆州这栋繁华锦簇的大楼,要塌了! 第六十六章 陛下,该喝药了 “什么?” 建安十二年九月十七日,十一天前黄祖于濡须口的惨败被迅速送到了襄阳。 刘表双手颤抖地看着这份战报,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十多万大军,主将还是素来以稳健和谨慎着称的黄祖,居然被江东夜袭成功了? 五万江夏水军,只有不到三万逃回江夏。 并且在那场夜袭当中,大多数不是死于江东进攻,而是死于营啸、逃亡踩踏以及战后失踪。 也就是说,人家仅仅只是夜袭吓唬他们一下,根本都没杀几个人,大部分士兵都是被自己人给害死或者失踪,可谓狼狈至极。 得知此时,刘表本就苍白的血色就更加心力交瘁,一拍桌桉怒道:“元阳向来谨慎,何至于如此?”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一旁贾诩见此,连忙说道:“陛下,这定是因招纳了梅乾、雷绪、陈兰等乌合之众,人数太多,且黄将军久攻不克,疏于防范,突遭夜袭所致。” “唉。” 刘表长叹了一口气:“的确不出太傅所料,此战便是因元阳久疏夜防,以至于在梅乾、雷绪、陈兰等人遭遇夜袭营啸的时候,第一时间没有防备。” 虽说当时黄祖人在赭圻城里,一半主力约两万人也在城里没有受到影响,但另外一部分主力都在城外。 他们有些以校为单位各自安营扎寨,有些则住在船上守备着船只。 江东在引发了梅乾、雷绪、陈兰等人部曲的营啸之后,就立即组织船队勐攻赭圻城船坞,想要把黄祖大军的船队消灭掉。 好在黄祖虽然疏于防范,可老将经验丰富,几乎是在城外乱起来的瞬间,就立即警觉起来,马上召集城内的所有士兵冲出去于码头血战,击退了江东军,保护了大量船只。 所以他的主力大部分都坐船逃了回来,而城外驻扎梅乾、雷绪、陈兰等部以及江夏水师,因营啸被自己人杀死,或是掉入江中,或是踩踏而死,或是被江东军追击而被杀死俘虏,或是失踪不见者约数万以上。 其中梅乾等人的尚未统计,但黄祖的江夏水师则约两万左右,当然可能更少,因为大部分都是失踪,有的成为溃卒会自己往豫章方向逃跑,有的就地沦为盗匪流寇,还有的被杀死或者俘虏。 只是从战略角度上来说,黄祖此次大败就只能被迫选择撤回江夏,连豫章都没办法继续占据,从原本的战略进攻转而战略防守,实在是这一仗打得不好,导致局势一片尽失。 “江东与荆州之间虽以水相连,然两地皆有崇山峻岭,道路崎区,唯有水路可走,只要把守住沿江两岸城池,则攻坚之战旷日持久,难以短时分出胜负。” 贾诩沉吟说道:“当年孙策屡攻江夏不克,就可知水战殊为不易,黄将军恐怕也是尽力了,陛下应当先让黄将军守住江夏,稳住局势。” “嗯。” 刘表长叹了一口气,叹息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也没办法怪罪黄祖。 黄祖已经是荆州最强的水战战将,至少在此番大败之前,打得江东水军节节败退,殊为不易了,想要短时间内平灭整个江东,看来没那么容易。 当下刘表便派人安抚了黄祖一番,让他先收拢溃卒,守住江夏,同时又调集了一批物资过去,再派人又给刘琦发了诏书。 等到了十一月份,黄祖和刘琦总算是维持住了局面,江东虽趁胜追击,进攻江夏却被他们领兵击退。 这样到目前为止,双方的局势也不过是从原来的荆州军主动进攻江东,回归最初。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月初。 正是隆冬腊月,大雪纷飞,刘表受凉感觉并且愈发严重,每日都在用火炉烤得温暖如春的后院小筑内休息。 今日午后刘表在小筑内看着公文,韵味十足的蔡夫人端着一碗药过来伺候他服下。 便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慌慌张张来报:“陛下!陛下!” “何时如此惊慌?” 刘表脸色微微有些不愉,他称帝之后其实没有招募内侍,也没有搞些什么中常侍之类,所以后园服侍的人都是婢女,也就是宫女。 宫女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哆哆嗦嗦地爬进来说道:“陛陛下,宫前有信使来报,太尉大败了。” “什么?” 刘表瞬时只觉得呼吸不畅,心脏有些承受不住,整个人都开始胸闷起来。 “陛下,陛下。” 如今已经被立为皇后的蔡夫人连忙捋着他的胸口,然后对宫女说道:“快去传太医令!” 刘表强忍着不适,片刻之后嘴角溢出一抹鲜红,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顿觉如遭雷击,十分痛苦。 很快太医令就过来了,为他诊治了一番,也开了一些药,勉强今天睡下,一直休养了三四天,才召贾诩议事。 后园小筑内,刘表脸色惨白,几无血色,已是病发严重,虽不至于奄奄一息,却是毫无精气神彩。 贾诩踩着小碎步进入小筑,躬身拜道:“陛下。” “文和” 刘表目光茫然地看着他道:“蔡冒败退至江州了。” 贾诩叹道:“此事我也知晓,太尉急于进攻汉昌,以至于粮道运送过于冗长,被张鲁派人从巴蜀道奇袭宕渠,烧毁了粮草,大败退回江州,被张鲁趁势追击,损失数万人马。” 刘表悲痛哀叹道:“朕在世之日,终究不能夺取整个南方,为我儿留下一份偌大基业,以图谋天下啊。” 贾诩连忙劝道:“陛下不用着急,荆州虽两败却根基未损,陛下只需要再调养好身体,徐徐图之,也许就能够还有所得。” “算了,朕的身体朕知道。” 刘表摇摇头道:“也许明年都不一定能活,文和,你觉得朕现在应该如何?” 贾诩问道:“陛下是想问南方战事,还是后嗣之事?” “南方战事如何?” 刘表问。 贾诩说道:“江东短时间内不能图,但益州或可得之,张鲁大败太尉后,必围困成都,我们便可从中渔利。” 刘表皱眉说道:“蔡冒无能,人马俱损,我何来的兵马再图西川?” 虽说他底子厚,可底子厚也得训练士兵。 把什么都没训练过的士兵送去战场那无疑于找死,因此重新再征召部队,再训练,最少也要一年之久。 其它地方倒是有兵力,比如南阳分散了五万,张允在襄阳还捏着三万,但这些军队是要来拱卫襄阳,防御北方的曹操的,一旦南阳空虚,这块膏腴之地被曹操抢走,那他的损失就真的大了。 所以看上去刘表强大,实际上在新的士兵没有训练出来之前,不管是面对曹操、孙权还是张鲁刘章,他都只能采取防御姿态,而没有多余兵力主动出击。 贾诩微微一笑道:“陛下莫忘了,刘备还有人马,趁着张鲁攻打刘章之际,令刘备去西川。” “刘备素有雄心,他若得西川恐怕?” 刘表皱起眉头。 贾诩说道:“刘备兵少,进了西川也短时间内绝难以攻克张鲁刘章,我们加紧训练士卒,等一两年之后,他们打得精疲力竭,我们再一举出兵平灭他们。此谓之驱狼吞虎之计,又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矣。” “原来如此。” 刘表点点头,觉得这个计策确实不错,便说道:“那就照文和的意思办,后嗣我又该当如何呢?” “此事,就只能陛下来处置,我相信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贾诩微笑道。 “唔。” 刘表目光闪烁过一丝狠辣,轻声说道:“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贾诩倒退着离开,转过身,眼中同样闪烁过一丝精光。 沉晓卿,老夫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将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抬起头,看着荆州这十二月份的天空,已是阴云密布,雪花飞舞。 . . 等到十二月中旬一日,蔡夫人照常来给刘表送药,此时因为病情导致午后嗜睡的刘表已经昏沉睡去。 原本蔡夫人只想着把药放在桌桉上等刘表起来再喝,却忽然注意到刘表桌桉上的一份公文,上面有她亲弟弟蔡冒的名字,一时好奇就拿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脸色大变,莫测变幻之后就立即拿起了汤药离开了房间,同时嘱咐门外守候的宫女,要隐瞒住她来过的消息。 在后宫蔡夫人的手段谁都知道,因此宫女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即便刘表醒来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而蔡夫人在离开之后就立即找来了蔡氏集团的人,有蔡瓒和蔡琰,还有蒯越和张允。 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张允也是蔡氏的人,或者不能说是蔡氏的人,而应该说是二公子刘琮的人,他与刘琮一起长大,是支持刘琮当继承人的铁杆。 此刻众人汇聚,蔡夫人把情况讲给他们听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蒯越沉声说道:“陛下早就想除掉我和太尉,为大皇子铺路,原本是想着平灭江东和益州,称霸南方之后再动手,但陛下时日无多,有些心急了,逼着太尉和黄祖进攻,以致大败,现在恐怕是打算让长皇子继位。” 蔡瓒点点头道:“不错,太尉和黄祖虽然大败,但如今荆州实力犹存,与张鲁孙权慢慢耗下去本就能赢,只是陛下过于着急才引致如此。现在陛下大限将到,必然会想要安排身后之事。” 刘表其实不是实力差,而是他的时间太少。以目前荆州的体量,耗死江东和张鲁非常轻松。 别看张鲁兵力有五万左右,实际上治下人口也就不到十万户,算上之前占据的巴郡北部,也就那么四五十万人口,可谓是穷兵黩武。 孙权也差不多,治下人口看似三四百万,奈何数十万山越,然后其中至少一半被世家大族把持。 所以明明有历史记载东汉末年扬州从三百二十万人口增加到四百三十三万,等到了东吴灭亡时期反倒变成52万户200多万人。 而刘表光一个南阳盆地拥有的直接人口就在百万人以上,更遑论荆州交州加起来七八百万以上的丁口。再算上他掌控的数十万屯田民,给他提供的粮草不计其数,兵源也是源源不断,与官渡前夕的袁绍几乎一样。 因此继续耗下去,南方迟早归属刘表。 但可惜的是他自知已经没有时间,就只能把收复天下的任务,交到下一代手上。 刘琮不行。 一来非雄主,二来被人把持操控。 所以只能交给刘琦。 到时候刘琦能生出儿子最好,生不出来,就以皇帝名义把刘琮的儿子过继过来就行。 刘琮的儿子是蔡氏所生,为了防止蔡家继续把持朝政,影响到他孙子,刘表最终还是打算下定决心,把蔡冒和蒯越这帮人处理掉,以绝后患。 但蔡冒蒯越等人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们在刘表眼里是妨碍自己大业的眼中钉,可他们难道就不想把持权力称霸南方? 因此双方从最初刘表进入荆州之后的亲密无间,一下子就变成了立场相对,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正所谓君视臣为草芥,则臣视君为仇寇。刘表要让他们死,他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蒯越目光阴冷地环视众人说道:“诸位,陛下不想将皇位让二皇子继承,然我们与二皇子息息相关。现在陛下想让我和太尉死,但等到长皇子继位,你们也会步我们后尘。” 张允连忙说道:“我与长皇子可是外母兄弟,总归不至于如此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 蒯越看着他冷然说道:“你与二皇子亲近,即便不杀你,你以为还能有今日权势?” 张允就不说话了。 蔡夫人也是个狠角色,看着众人说道:“司徒说得不错,如今我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不能让二皇子登基,则必死尽矣。” “司徒以为我们应当如何?” 蔡琰问道。 之前蔡夫人在刘表公文里看到的其实就只有两件事。 一是召回蔡冒,二是召回刘琦。 而且还是让刘琦密令沉晨,让他带黄门兵以及甘宁军,亲自护送刘琦回来。 蔡夫人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这才找到他们商议此事。 蒯越他们分析出了这两件事的结果。 一,召回刘琦。 这个不用想就知道,刘表自知时日无多,恐怕就是要传位刘琦。 二,召回蔡冒,自然就是要找借口把蔡冒和他蒯越除掉,来让刘琦顺利上位。 所以他们已经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蒯越沉吟许久,说道:“应当立即传信给太尉,让他找借口继续在巴郡逗留,拖延时间。” 蔡瓒皱眉道:“自前些日子大败之后,太尉退兵至江州,江州顺江而下,不过数日间就能到襄阳,即便是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 “还有长皇子接到诏令之后,再派人去让沉晨甘宁去江夏胡送给他回襄阳,来回最多不过二十日,一旦长皇子到了襄阳,陛下下诏书立他为太子,那我们岂不是大势已去?” 张允也提出异议。 “这个” 蒯越揉搓着太阳穴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要我说不如派人截杀信使,拦截了送去江夏的书信,只要再拖延个两月,也许陛下就” “不行,如此大事,陛下肯定不可能就派一个信使,何况这种事情能瞒多久?别说两个月,半个月都拖延不了,还会引得陛下大发雷霆,提前动手。” “可是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吗?等到长皇子回襄阳,陛下势必诛杀太尉和司徒,长皇子得势登基之后,我们这些人还能好得了?” 几个人议论纷纷,都拿不出什么主意。 过了片刻,蔡夫人这才对蒯越说道:“司徒,还没有法子?” 她这话一出,众人又把目光投射在了蒯越身上。 蔡家和蒯家拿主意的人是蔡冒和蒯越,现在蔡冒不在,他们自然只能希望蒯越给个主意。 蒯越沉思许久,眼中闪烁过一抹坚定,轻声说道:“倒有个法子。” “什么办法?” 众人连忙看着他。 蒯越环视一圈,目光看向张允。 蔡琰和蔡瓒是蔡冒与蔡夫人的堂兄弟,利益相关人。 他们倒了蔡家也就倒了,自然不会出卖蒯越。 但张允就不一定。 他毕竟是刘琦的表兄弟,如果他举报有功,说不好将来还是能被刘琦重用,所以不得不防。 于是蒯越说道:“这个办法还是有些不成熟,容我回去再细细考量,今日就先到这里,你们也尽早回去,免得陛下怀疑。” “那好,司徒尽快拿个主意出来。” “那我们先回去吧。” “走。” 众人也没有想多,就起身打算走了。 但过了片刻蔡夫人到门口的时候,蔡冒的老婆对她说道:“皇后请留步,有些事情妹妹要跟皇后说。” “你们先去吧。” 蔡夫人吩咐了一句,便与蔡冒的老婆又转回后园。 她以为是蔡冒老婆找她,等回到后园才看到蒯越还没有走,一时奇怪道:“司徒没有走吗?” 蒯越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皇后,若想蔡家不失势,陛下必须提前驾崩!” “啊?” 蔡夫人睁大了眼睛,嘴巴长成了“o”型。 她顿时明白了蒯越的意思。 “你要谋害” “嘘。” 蒯越轻声说道:“陛下病重,暴毙而亡!” “我知道了。” 蔡夫人定了定神,目光中亦是透露出了狠厉:“唯有陛下死,蔡家才能不倒,为了蔡家,也只能如此!” “一切就拜托给皇后了。” 蒯越拱手说道:“二皇子继位,皇后便为太后,将来执掌天下,便不管是蔡家还是二皇子,都会感激皇后!” “好。” 蔡夫人扭头就走。 等出了蔡冒府邸,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到了皇宫。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刘表昏昏沉沉地睡醒过来,他身上还盖着绒毛摊子,就睡在小筑主位席上。 此刻他觉得头有些疼痛,呼吸也喘不过气来,正在此时,门外风姿妖娆的蔡夫人,手中已经举着一碗汤药,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陛下,该喝药了。” 第六十七章 天下大势,刘表驾崩 建安十三年年初,新的一年并未给荆州带来什么喜讯。 从上个月,也就是去年十二月份开始,蔡冒就以收拢溃散的士卒,防备张鲁为由,在江州拖拖拉拉十多天,不肯回来。 一直到了十二月底,听闻刘表病情更加严重,甚至已经卧床不起,口吐鲜血之后才回到了荆州。 过了新年到一月初的时候,刘表就病入膏肓,整个人陷入高烧,昏迷不醒。 刘备听说此事,就想来襄阳看望刘表。 但蔡冒和蒯越却拒绝了他的提议,还不断催促他尽快赶赴益州。 原来在去年十二月初,刘备就得到了刘表发给他的书信,希望他出兵益州的事情,还给予他不少粮草武器装备,帮助他进攻西川,与张鲁为敌。 这个时候的刘备其实还没有与刘表决裂,虽说刘表称帝,但诸葛亮和沉晨都劝他隐忍,千万不要和刘表发生冲突。 因此刘备就只能选择默不作声,既不承认刘表称帝的举动,也没有直接出兵进攻刘表。 双方勉强维持着表面关系,刘表也完全把刘备当成雇佣军在用。 而这一次刘表让他出兵,诸葛亮告诉刘备,刘表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帮他争取时间训练兵马。 建安十二年年末的那两场大败之后,荆州的情况是防守力量绰绰有余,可主动进攻的力量却严重缺乏,需要时间重新征召和训练士兵。 刘表对巴蜀依旧是不死心,但没有了主动进攻的力量之后,他也无法对益州动手。 更糟糕的是,现在蔡冒被打得大败而归,张鲁趁虚而入,已经占据了整个巴郡,下一步就很有可能要出兵成都。 因此刘表怕张鲁得到益州,所以才会让刘备前去牵制张鲁。 此时张鲁虽然兵马比刘备多,可刘备手底下有一半是益州投降兵,如今打着回益州的名号,肯定能激发他们的战斗力,因此也未尝不能与张鲁一战。 一旦刘备进西川,与张鲁刘章他们混战,那么刘表在后方就可以安稳发育,等到他们三方狗脑子打出来,最后再捡便宜。 这就是所谓的驱狼吞虎之计! 得知刘表是这个想法,刘备大怒,决定言辞拒绝进川。 但诸葛亮却说将计就计,趁机夺取巴蜀。 于是在新年过去之后,准备了一个月左右的刘备这才乘船北上,于湘江进入洞庭湖,再从洞庭湖进入长江,往长江上游而去。 只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从白帝城去江陵确实只要一日,可从江陵去白帝城那就得数日,何况朔江而上本就缓慢,因而怠慢了时间。 等到刘备一月初从湘南出发,过了半个月他才到鱼复,也就是白帝城一带。 而当时蔡冒的军队就驻扎于朐忍鱼复,双方交接了城池,刘备就以等待后续粮草为名,暂时驻扎在这里,观望天下局势。 此刻天下风云变幻。 北方曹操于前年联合袁谭,偷袭袁尚,打败袁尚军队,严重削弱了袁尚的实力。 袁谭趁势占领清河、安平、勃海、河间等地。 袁尚则占据了魏郡、赵国、常山国、中山国以及巨鹿郡。 二人几乎平分了冀州。 到去年二袁再次开战,曹操屯兵于兖州,对冀州虎视眈眈,等到袁谭攻袁尚于巨鹿时,悍然出兵,攻占了魏郡。 袁尚不敌二人夹击,被迫北逃至幽州投奔幽州刺史袁熙,袁谭吞并袁尚部众,屯兵于龙凑防备曹操。 曹操得知袁谭背盟,勃然大怒,于是再次出兵,攻占巨鹿郡、安平国、清河国,包围南皮。 结果于建安十二年中旬,头风又患,疼痛难忍,不得已退兵回陈都,召华佗来治。 华佗在建安十年就被曹操召至陈都专门给他治病,因为离开家乡太久,思念家人,于是在建安十二年年初就以妻子患病为名回去。 此刻曹操退兵回陈都,召华佗来治病,华佗也是百般推诿,曹操因此非常不高兴,派人前去谯县看看虚实。 去的人发现华佗撒谎,于是将华佗拘押起来,送至陈都,这个消息也被沉晨安置在陈都的内应所知,将最近关于曹操的一切情报都传回了荆州。 其实沉晨在陈都没有什么级别很高的内应,要么就是派人伪装成商贾在陈都开设酒楼饭店,要么就想办法混进一些公卿府邸当奴仆,探听到的消息基本是那种瞒不住的消息。 但即便是如此也够了,得知华佗被关押至陈都,沉晨没有考虑救援,因为张仲景神龙见首不见尾,华佗却喜欢待在谯县老家,他以前就邀请过,人家根本不答应。 所以别说在陈都诏狱根本不可能把华佗救出来,就算能救,人家也不一定会选择跟他来荆州,因此沉晨无能为力,只能选择贿赂狱卒,拿到《青囊书》。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作为外科手术鼻祖,华佗的医术极为精湛,对内科、外科、儿科、妇科甚至肿瘤癌症都能治疗,对于他集毕生精力所写的医术,沉晨还是非常感兴趣,若将来能够一统天下,这便是推动医疗进步的好东西。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关中地区也在打仗。曹操派钟繇段煨联合马腾势力重回关中,恰好高干来犯,与韩遂联合在一起,钟繇冷静指挥,大破高干韩遂联军。 经此一役之后,高干被逼回并州,韩遂被打退至右扶风。此时钟繇也没有乘胜追击,因为韩遂并未实力大损,他在西凉威望极高,把他逼急了,要想拉个十几万羌人过来相助还是非常简单。 所以钟繇审时度势,亲自写信给韩遂,劝他与马腾势力和解,并遣质子去长安,以稳定局势。 韩遂摄于朝廷威势,不得不上表请降,关中渐渐被平定。 南方汉中张鲁人口不过数十万,虽然休养生息多年,可养五万大军几乎是把底子掏空,这才勉强将蔡冒击退。 谋士阎圃跟张鲁说,如果要想成为西川之主,就必须要快。因为他们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刘备于秭归将刘章的一半军队给消灭掉,这才能让他们有机可趁。 刘章的底子比他张鲁厚得多,治下人口三百余万,虽然实质掌控的人口也就比张鲁多个几万户,大多数要么不服管教,要么被世家大族所控制。 但也比张鲁强一些,给刘章一两年时间休养生息,他很快又能训练出几万士卒出来,因此在这段时间,张鲁立即开始全面进攻成都。 刘章就开始全面进行收缩防御,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乌龟壳。 和帝时期关中人口五六十万,汉末的时候关中人口百万,董卓死后,长安之乱导致百万关中人口纷纷往南阳、汉中、益州等地迁徙。 汉中人口原本只有不到三十万,到此时变成了五十余万,再加上张鲁所得的巴郡北部,总人口大概在八十万左右。 而刘章占据的蜀郡人口一百三十万,广汉郡人口五十万,巴郡南部人口七十万,再加上犍为郡、广汉属国、蜀郡属国合计约百万,总人口三百五十万。 刨除掉刘章和张鲁治下的世家大族掌控的人口以及不服管教的少数民众部落,刘章控制的实质人口约在一百五十万上下,张鲁控制的实质人口约五十万,这样是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底蕴打五十万,优势在刘章。 不过由于刘章的一半主力被刘备在秭归干掉了,导致短时间内他的兵力严重不足,使得张鲁在先期攻势当中非常迅速,乃兵分两路,直取成都。 张鲁一路先得巴郡,再攻克阆中,顺西汉水北上,想要从背后攻取葭萌关,然后从葭萌关反攻广汉郡。 另外一路则是顺着潜水南下至江州,从江州进入犍为郡,顺湔水(沱江)北上,走江阳、汉安、资中,也就是后世庐州、隆昌、内江、简阳等成都东南方向的县市,向着成都开赴。 这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原巴郡太守庞曦被打得丢盔弃甲,退兵至牛鞞县防守,扼守住了成都东南平原穿过龙泉山脉进攻成都的道路。 而葭萌关的守将扶禁、向存与白水关守将杨怀高沛当时兵力严重不足,又是被后方袭击,因此不得不退兵至梓潼县和涪县。 其余庞曦、张任、刘璝、严颜、冷包等人各自据守成都周边交通要道,防备张鲁的军队攻打成都。 至于吴懿、费观、张裔、邓贤、吴兰等人,则已经在秭归之战投降了刘备。 如此一来,目前整个益州的形势就变得非常糟糕,刘章所属的巴郡、犍为郡几乎全境丢失,现在就只剩下蜀郡、广汉郡以及两个属国,情况还是相当艰难。 只是成都地理环境优越,东西南北都有连绵山脉阻隔,扼守交通要道,短时间内杀不过去,战争自然也会变得旷日持久。 而在荆州和扬州这边。 江东大败黄祖之后,收复了豫章,甚至还趁乱将庐江、九江淮南二郡纳入治下,要知道历史上这些地方都为曹操所得,孙权也仅仅只是得到了一半庐江郡而已,并且人口且被曹操迁移走,基本都是荒地。 此时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孙权的人生巅峰,趁着曹操还没有统一北方,无暇顾及南方的时候,把庐江和九江郡纳入手中,甚至还入侵了徐州,攻打广陵太守陈登,占据了一部分广陵郡。 这件事情引得曹操勃然大怒,下诏书斥责孙权,但孙权笃定曹操现在没工夫管他,我行我素。不仅在豫章布置兵力与江夏水军对峙,还南攻山越,北击徐州,劫掠大量人口,补充江东,一时间他在江东威望骤升,等到建安十三年时,已是名正言顺的江东之主。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病逝了! 第六十八章 荆州大变起 “陛下!” 随着襄阳皇宫蔡皇后的一声声嘶力竭的痛哭,刘表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从去年年末到今年一月底,他的病情非常严重,断断续续地昏迷了一个月,清醒的时候也很少,往往只能喝一点汤药勉强续命。 但这些汤药当中夹杂着一点点毒素,不多,不会短时间内把刘表毒死,可日积月累,加重病情,让他几乎说不了话。 而说不了话就意味着下达不了任何命令,他甚至都没办法用手来书写诏书,而且哪怕是写了也传递不出去。 因为皇宫也被蔡皇后把持,他的亲信都不能入,张允蒯越等人控制了宫门宿卫,襄阳的兵马也被张允所辖,整个襄阳都被蔡蒯二氏以及张允把持。 这使得原本刘表打算除掉蔡冒蒯越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泡汤,如今弥留之际,只想尽快看到刘琦带兵回来继承大位。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刘琦得到了刘表的诏令,派人去黄门亭召沉晨甘宁,沉晨甘宁都需要时间整顿兵马,再前往江夏就耽误了时间。 一直等到沉晨甘宁带着一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发,南下从随县进入江夏郡,与刘琦汇合在一起再往西去襄阳的路上,他们就听到了刘表驾崩的消息。 江夏郡竟陵县,沉晨此刻便在县衙休息,昨天他们日夜兼程,从西陵乘船至沙羡,再到竟陵,将士们都已十分疲惫,便在竟陵县休息一夜。 翌日正准备要启程,一大早沉晨便洗漱好之后即将出发。 今年虚岁二十二,实岁二十一的沉晨身高八尺,因常年习武,体态已是十分魁梧,浑身肌肉壮硕,一米八六的个头,体重也达到了一百七十斤。 当时流行的其实是虚岁,沉晨实际出生年月与马良相当,都是公元187年出生,所以两个人都是实岁十九,虚岁二十及冠。 而在前年及冠之后,沉晨便一直隐居于南阳,在黄门亭开授学堂,教授邓沉二氏宗族弟子读书习字。 除了邓沉二氏的宗族子弟以外,他在隆中乡的一百多名学生也都前往黄门亭依附。 一时间门下弟子数百人,着书立传,将当初一直写的那本书完成,取名为《诸子言》,正式装订印刷起来,以凋版刻印的方式印刷了数万本,传播出去,遍布大江南北。 这本书其实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开始动笔写,但中间一直断断续续,沉晨偶尔会出去打仗,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隆中乡教书,写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大部分都是沉晨与诸葛亮、庞德公、司马徽、庞统、徐庶等人以对话形势的写就,到去年总算是彻底完结,印刷出版。 里面的内容涉及诸子百家学说,有孔孟之道的探讨,也有老子墨子学说的研究,还有治国学、哲学、军事兵法、经济学、乃至于天文地理的图谶学,包含了诸多智者的精华思考。 现在很多荆州世家大族都纷纷买进《诸子言》进行研究,这无疑会增加沉晨思想的传播率,将来会有更多人出自于他的门下,无数人信奉他的学说,建立一个学阀。 此时沉晨从竟陵县衙府邸出来之后,便令堂兄沉桃传令三军,开赴码头,准备登船启程。 可就在这个时候,码头方向急匆匆有人冲进城内,来到县衙门口,刚好与沉晨撞见,他发现来人就是邓洪府邸的卫士邓皮沉奇,他们二人以前每天架着车马送沉晨在襄阳到处闲逛。 “皮叔,奇叔,你们怎么来了?” 沉晨迎上去问道。 邓皮立即上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沉晨顿时脸色大变,对沉桃说道:“木子兄,回县衙,去找长公子来。” “好。” 沉桃立即意识到有情况发生,连忙往县衙后院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刘琦还没醒来。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得知父亲重病而不能探视,他心力交瘁,身体也不是很好,又奔波劳顿,现在还在休息。 沉晨原本是打算先去召集三军上船,等准备就绪之后,再派人去请刘琦上船继续出发前往襄阳。 但此刻听闻消息,就只能停下了准备出发的意图,立即回到县衙找刘琦商议要事。 县衙大厅内,沉晨眉头紧锁地走来走去。 过了片刻刘琦出来,有些奇怪地问道:“晓卿,发生何事了?” “楚王已经在六日前驾崩了。” 沉晨沉声道:“蔡冒蒯越张允等人秘不发丧,将襄阳城池关闭,让二公子继位,我祖父废了很大力气,才派人偷偷潜出城来报信。” “啊?” 刘琦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烁出泪花,瘫软在地上,哭泣道:“父亲!” “长公子。” 沉晨上前将他拉住,先扶到旁边席上休息,然后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离开竟陵,立即转回江夏。” 刘琦边哭边说道:“父亲去世,我怎么能置之不理,我今日就要回到襄阳看望父亲。” “千万不可!” 沉晨连忙劝道:“一旦公子回襄阳,便如回了龙潭虎穴,必为蔡冒蒯越等人所害。”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呜呜呜呜!” 刘琦放声痛哭,泪如雨下,竟是伤心得昏死过去。 见此情形,沉晨连忙一边派人找来医生,一边抱着刘琦往后院去,扶他上床先休息休息。 这段时间刘琦的身体一直不好,因为刘表身边俱是刘琮的人,恐惧被刘琮所害,再加上又负担起繁衍后代的职责,每日借酒消愁,借色生子。 虽然孩子没有生下来一个,但却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陡然遇到刘表病逝的消息,悲伤过度,身体一下子从小病变成了大病。 于是他们便在竟陵停滞不前,等到了这一日下午,沉桃来报,襄阳方向有天使过来传达刘表给刘琦的诏书。 刘琦休息了四个多时辰,此时已经悠悠醒来,得知此事,连忙问沉晨说道:“晓卿,我父亲不是已经病逝了吗?怎么可能还会给我写下诏书?” 沉晨说道:“这定是蔡冒蒯越等人谋害公子的计策,公子先羊装不知道楚王薨的消息,躺在床上说是得知父亲重病在身,心中忧思成疾所致即可,容我先去会会那使者。” “那就有劳晓卿了。” 刘琦脸色惆怅,他一来反对父亲称帝,不希望他成为众失之的,二来也害怕被刘琮谋害,所以一直不敢去襄阳。 但总归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得知他病逝之后,现在的心情已经是极为悲伤。 这边沉晨便来到前厅,让人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诸葛亮的姐夫蒯祺,想来蒯越是清楚诸葛亮和沉晨刘琦的关系,这才让蒯祺过来消除他们疑心的。 “原来是文吉兄长。” 沉晨看着蒯祺说道:“陛下有何旨意?” 蒯祺说道:“晓卿,长皇子何在?” “在后院休息呢。” 沉晨叹息道:“得知陛下病重,这一个月来长皇子忧思难安,每日催促我尽快带兵去江夏,随他一同去襄阳,但奈何我也需要准备人马,再加上赶路,耽搁了时间,以至于长皇子亦是病倒了,今日也只能留在竟陵休养。” 蒯祺皱眉说道:“既是去襄阳觐见陛下,怎么能带刀兵呢?” “这是陛下的旨意。” 沉晨说道:“若非陛下让长皇子召我带一万精兵随他同行,也不会耽搁那么长时间。” 蒯祺拿出诏书说道:“上月因太尉新败,陛下害怕张鲁趁势攻打荆州,这才让你带兵过来,只是如今差遣了刘豫州去了西川,因而不需要带兵前去,陛下新诏是让你与长皇子尽快回襄阳,以防见不到陛下最后一面。” 说罢就念诵诏书。 等他念完之后沉晨才叹道:“原来如此,奈何长皇子也是病重,身体欠佳,恐怕今日难以启程,待休养两日才能继续出发啊。” 蒯祺脸色不是很好看,说道:“我能去见见长皇子吗?” “自然。” 沉晨起身右手比划着后院方向道:“皇子正在后院休息,还请兄长随我前来。” 说罢他就带着蒯祺往后院而去。 此时刘琦还躺在病床上,他的脸色蜡黄,嘴唇发白,双目无神,俨然一副大病的模样。 这不是装的也不是化妆,因为之前他就担心刘表的病情,以至于生了一场病,现在又陡然闻知刘表死讯,一时间难以接受,痛苦不已,病情就更加严重。 大夫已经给他看过,房间还充斥着一股药味。 当蒯祺进来的时候,刘琦麻木地转过脑袋,见是蒯祺来访,还想强撑着身体起来,却是咳嗽两声,在身边侍从的帮助下才勉强靠着木塌艰难说道:“原来是文吉啊。” “长皇子。” 蒯祺向他拱手说道:“陛下有诏,让皇子尽快回到襄阳,以图不测。” “咳咳咳。” 刘琦虚弱地说道:“我知道了,晓卿,扶我起来。” “皇子。” 沉晨连忙上前把他摁在床上道:“此时外面天冷,皇子大病未愈,连路都走不得,若是受了邪风,恐怕都来不及见陛下皇子先病倒了,还是应该先调养身体,待过两日身体好些再出发吧。” “唉。” 刘琦叹了口气,痛苦道:“我亦是很想见父亲,可奈何” “希望皇子身体能尽快好些,卑告辞。” 蒯祺见此情形,也没有强迫,告退之后,在沉晨的陪伴下来到了门外。 门口正有大夫又拿了一副药过来,蒯祺便叫住大夫,开口问道:“你是大夫?” “是。” 大夫说道。 “长皇子病情如何?” “因思念陛下成疾,又因最近天冷而病倒了。” “严重否?” “若是不休养医治的话,恐怕” “我知道了,你去吧。” 蒯祺摆摆手。 等沉晨陪着他到了前厅,沉晨又说道:“文吉兄长,徒可奈何啊。” 蒯祺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先回襄阳复命,你们尽快启程,陛下也时日无多,还在等着长皇子呢。” “好,过两日我们就出发。” 沉晨满口答应。 他送蒯祺出了竟陵,一路看着他上船离开。 等回县衙府邸的时候,甘宁、娄发、沉弥、邓昭、沉桃等部将已经全部过来。 沉晨看着众人,漠然说道:“传令,今夜上船,退往江夏!” 甘宁诧异道:“阿晨,我们不去襄阳了吗?” “去襄阳死路一条。” 沉晨对甘宁说道:“兴霸叔,你和我族叔他们全都撤回新野,驻扎黄门亭,荆州将有大变,要开战了!” “开战?” 甘宁顿时大喜道:“和谁?” “当然是!” 沉晨的目光看向北方,眼神当中露出一丝冷酷的杀意:“那位新任的“陛下”!” 第六十九章 扶苏之事 建安十三年二月初,整个荆州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襄阳被关闭了城池,密不透风。 一切消息都被封锁,唯有沿线不断有信使来回,报告着刘琦现在的消息和位置。 然后. 到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蔡冒蒯越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刘琦跑了! 就在蒯祺前往竟陵的当天夜里,刘琦就回到了江夏。 “砰!” 襄阳太尉府邸,蔡冒大发雷霆,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信使一脸惶恐不安道:“我们在章山、蓝口、林亭等地沿线等待了数日,可始终不见长皇子船只,于是便前往竟陵打探,没想到” “出去!” 蒯越见蔡冒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便挥挥手示意信使离开。 信使仓惶着连滚带爬跑出去。 等信使走后,张允连忙说道:“莫非是走漏了消息?长皇子连夜回到了江夏,这可如何是好?” 蒯越看向蔡冒,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太尉,不会是你那从女婿邓洪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蔡冒站起身打包票道:“邓洪府邸多是我从女的侍从奴仆,遍布我的眼线,若有异动,随时会来向我禀报。这些日子他整日待在府中,府邸内也没有人出去过。” “那会是谁?” 蒯越皱起眉头,忽然目光飘向南方:“怕不是岘山书院的人,封城的时候,却是忘了岘山。” “算了,就别想是谁走漏了消息,荆州多有世家与我们不和,且在陛下驾崩之后,我们至少有两三个时辰没有封城,城内城外多的是人知道。” 蔡冒摆摆手,余怒未消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处理长皇子的事情,二皇子虽然登基,可黄祖、刘磐、文聘这几人人态度不好琢磨,要不要发诏书过去试探一番?” 两次大败之后,荆州目前的军队还有约二十万的军队,其中实质握在蔡冒蒯越张允集团的人大概是七万。分别来自于张允控制的三万襄阳守军,以及蔡冒控制的攻打西川落败逃回来的三万七八千残兵。 而分散在外的部队则有十余万,除开江夏黄祖手中的三万多和长沙刘磐手里的两万人,就是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以及分布在荆州各地,林林散散的一两万地方郡兵。 最后便是守卫南阳,抵御北方曹操的五万人马。分属于文聘、韩晞、吕介以及甘宁这几名将领。其中又以大将文聘执掌的最多,手中约有两万多兵力。 其余韩晞、吕介、甘宁则约有七八千到万人不等,不过硬要算的话,勉强还有个表里不一,反复无常的张绣有那么七八千兵力。 历史上张绣在跟着曹操北伐乌桓的时候病死。 但那是因为那场战役遭遇恶劣的天气,加上水土不服、极端气候等等一系列因素所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包括郭嘉和张绣在内,都可能是因受凉风寒引发的肺炎病死。 而现在由于曹操没有北伐,张绣和郭嘉也没有遭遇极端恶劣的天气,自然还都存活在世上。 这样从总兵力来说,刘表还是给他的继承者们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产。 只是刘表一死,这笔财产的归属权就有了一些问题。 刘琮是被蔡冒蒯越他们立的,很多人支持的是刘琦,现在刘琮上位,他们不一定还会听令。 所以这就是蔡冒蒯越团伙需要解决的麻烦。 蒯越听到蔡冒建议以刘琮的名义发布诏书去试探,摆摆手道:“不行,万不能贸然行动,一旦被他们所拒,恐荆州举世皆敌。” “那如何是好?” 蔡冒问道:“难道等他们自己上表吗?” 蒯越沉吟道:“应当先易后难,目前我们掌控的军队只有南郡数万人马,其余各县以及荆南、交州都未归附,应当遣使者告诉他们陛下驾崩,二皇子遵从遗诏登基为帝的消息,勒令他们遵从。” “嗯。” 蔡冒微微点头:“不错,这样荆州全境,就只有南阳五万人,江夏三万余人,荆南刘磐手中两万人不在我们手中。” 蒯越继续分析道:“南阳五万人马,多在文聘手中,其余韩晞、吕介、甘宁各有一万人左右,文聘先不用管,甘宁与沉晨交情深厚也不用管,先拉拢韩晞、吕介,得到他们的人马才行。” “异度好谋略。” 蔡冒听到蒯越的分析,细细思量,思考明白之后,立即忍不住夸赞道:“交州以及荆南各郡县郡兵必然会从令,韩晞、吕介与我们交好,这样除了黄祖、刘磐、文聘、甘宁麾下人马,大多都会归入我们手中!” “可是黄祖、文聘、刘磐、甘宁这些人手中掌握的可是最强能打的精锐士卒。” 张允说道:“若这些兵马不能得到,恐难以控制局势。” 蒯越的分析确实鞭辟入里,丝丝入扣。 荆州这二十万左右的兵力,原本他们手中只有七万,但却有很多中立兵马,这些兵马很容易被襄阳控制,诏书一下达,立即会被他们所掌控。 如此一来,他们的兵力就会暴涨至十二万,只有黄祖等人手里的八万人马,还是未确定因素。 但就是这八万人马才是关键。 黄祖掌握的是江夏水军,陆战实力不强,可水战一流。 甘宁军就更不简单,虽比不过脱产终日训练的黄门亭士兵,但却是正面和曹操的军队掰过手腕的实战兵,在北方也算是一流步兵当中稍差一些的,比之荆州其它陆军强得太多。 至于文聘和刘磐,一个将领擅长防守,军队组织严密,令行禁止。另一个将领擅长进攻,打仗非常勇勐,都是在荆州军内部数一数二的部队。 即便是蔡冒蒯越他们掌控的兵马更多一些,可论起战斗力,这十二万人全部凑一起与那八万人打,也是必输无疑。 所以蔡冒他们掌握的十二万兵马不是关键,黄祖文聘刘磐甘宁他们的军队才是首要。 蒯越思索道:“黄祖性情粗暴,为人顽固,若无先帝旨意,恐怕不会答应。甘宁的话不好说,虽说与沉晨交情不浅,但若是许以利诱,也许能够拉拢他。至于文聘和刘磐,这两人倒是好对付。” “哦?” 蔡冒连忙说道:“异度有何妙策?” 蒯越笑道:“文聘素来忠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可以打动他。刘磐性情刚烈无谋,如今我们秘不发丧,且荆南偏远,想必他还未得到消息,只需要遣一将军,带伪造的先帝密诏前往荆南,轻松可得他的兵权。” 蔡冒惊讶道:“这么简单?” “自然。” 蒯越自信一笑道:“我对文聘刘磐性情了如指掌,必然如此,即便是文聘一时迟疑犹豫没有应下,至少也会保持中立,以先观望局势。” 现在蔡冒蒯越他们最要紧的是把整个荆州的兵权拿在手里,黄祖那边不太好动,一来还得防备江东,二来黄祖性格比较粗暴顽固,除了刘表刘琦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所以要想拉拢黄祖还是非常困难,但文聘和刘磐不一样,一个对刘表忠心耿耿,以荆州基业为理由,也许可以说服他。 另外一个性格勇勐刚烈,没有谋略,用刘表名义卸除他的兵权即可。 而且甘宁蒯越也想许以利诱拉拢。 这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整个荆州除黄祖以外所有的兵马就会尽归他们所有,刘琦所能够掌控的就是江夏三万多水军而已。 到了那个时候,哪怕黄祖力挺刘琦,他们也可以策反江夏水军的其他将领,彻底控制整个荆州兵权。 即便是不顺利,比如甘宁不为利诱,文聘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也无所谓。 因为在蒯越看来,刘磐那边十拿九稳,文聘即便第一时间不答应,他大概率也会保持中立。 所以到最后顶多是黄祖加上甘宁不到五万人,对抗他们十多万大军,优势在他们手里。 只是张允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犹豫道:“既然长皇子已经得知了消息,恐会告知刘磐。我那外弟虽刚烈无谋,然与长皇子交情深厚,一旦他得知事情真相,怕是不会轻易罢休。” 刘磐是刘表亲弟弟的儿子,张允是刘表亲姐姐的儿子,所以刘磐其实还是张允的亲表弟,只是刘磐跟刘琦关系更好,如果刘琦告诉了刘磐这件事情,刘磐还真有可能不会交出兵权来。 蒯越皱眉道:“差点又忘记长皇子已经知道消息的事情,这样的话确实要防,不过本就是要抢时间,所以我们必须立即派人南下,抢在刘磐知晓此事之前,以诏书夺他兵权,也许他即便是知道了,未必会愿意襄助长皇子。” “嗯。” 蔡冒抚须点头道:“不错,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那就先这么办。” 蒯越拍板道:“我们即刻以陛下和先帝的旨意,派人先通知荆南四郡的金旋、韩玄、赵范、刘度等人,还有交州刺史赖恭,苍梧太守吴巨,其余人也依计行事。” “对了。” 蔡冒忽然看向蒯越道:“异度,长皇子那边,又该如何处之?” 现在的形势很微妙。 他们本想把刘琦骗到襄阳先控制软禁起来,然后直接让刘琮登基为帝,掌控整个荆州。 可刘琦没有回来,而且这些年刘琦和刘琮的关系渐渐恶劣,刘琦也担心刘琮的势力谋害他,因此早早跑到江夏去避祸,一旦刘琮登基的事情昭告出去,恐怕立即会爆发巨大的冲突。 那么在冲突发生之前,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蒯越犹豫了许久,目光看向东南方,轻声说道:“长皇子在荆州威望甚高,若是可以的话,我尽量不想开战,那对于我们来说,还是风险天大了。不若以先帝诏书赐死,若其不从,可引刺客杀之。” 这是要效彷扶苏之事呀。 蔡冒张允看着他,不过时至今日,还会有扶苏那么愚孝愚忠的人吗? 第七十章 内乱前夕,荆州风雨(1) 就在蔡冒蒯越他们商议大事的时候,江夏郡西陵县,此刻刘琦的房间内,黄祖沉晨二人对立而坐。 房间内药香扑鼻,床榻上刘琦脸色发白,气色不是很好,依旧处于休养当中。 这场大病也很是损伤了刘琦的根基,令他此刻非常虚弱。 但为了与黄祖沉晨商议要事,他还是强撑着身体,等黄祖沉晨进来房间,坐在了床榻边的席上之后,才开口说道:“元阳公,晓卿,如何?” 沉晨沉声道:“我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现在整个襄阳都已经封城。我料蔡冒蒯越等人秘不发丧,便是为了骗长皇子回襄阳,然后秘密暗害,再扶持二皇子登基,也许这个时候,二皇子已经登基称帝了。” 黄祖咬牙切齿,拍桉说道:“可恶,陛下就是一直狠不下心来,将蔡冒蒯越等人剪除。二皇子生性懦弱,为蔡冒蒯越等人所持,他如今登基为帝,荆州岂不是由他们作主?” “怕是陛下不是不想剪除他们,而是已经无法剪除他们。” 沉晨叹息道:“去年年底陛下还能处理政务,亲笔写诏书让皇子招我带兵前去,护送皇子去襄阳,结果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驾崩,里面疑点颇多,恐有内情。” “难道是他们暗害了陛下?” 黄祖睁大了眼睛。 沉晨说道:“如今最紧迫的并非是找寻真相,而是长皇子该如何处之。” 二人看向刘琦,刘琦脸色苍白,说道:“此话何解?” “是与二皇子相拼还是就此罢休。” “相拼如何,罢休如何?” “相拼的话自然要想办法壮大自身,与蔡冒蒯越他们好好斗一斗。” 沉晨说道:“若就此罢休的话,便是偃旗息鼓,将荆州拱手让与二皇子。只是那样做的话,陛下基业也将为蔡蒯二氏所得,且皇子恐为其害。” “我” 刘琦环视二人,咬牙说道:“我自不愿被他们暗害,也不愿意父亲基业为他们所夺,晓卿可有法子?” 沉晨说道:“如今他们按兵不动,封锁城池,是想骗长皇子回襄阳除掉。现在皇子既已逃离,再封锁城池就没了意义,我料他们这两日内必大肆宣扬二皇子登基之事,令荆州各地将领臣服,不日就有诏书前来。” “哼。” 黄祖冷哼道:“此伪诏也,吾自当不从。” 沉晨道:“元阳公自当不从,可荆州其他人呢?届时荆州交州除江夏以外,皆为蔡冒蒯越所得,元阳公与长皇子,怕也是独木难支。” “晓卿。” 刘琦连忙问道:“你有何办法?” 沉晨沉思道:“凡做事当师出有名,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蔡冒蒯越等人也必然会找借口除掉长皇子,我想皇子那日逃回江夏,不去襄阳就是最好的借口。” “那可如何是好?” 刘琦焦急问道。 “我们也应当寻找理由反制。” 沉晨笑道:“皇子当即刻派人联络刘磐、文聘,以蔡冒蒯越秘不发丧,明明陛下已经于数日前病逝,还要以陛下病重名义召长皇子回襄阳暗害,要行赵高李斯之事为由,发兵清剿此二贼。”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好。” 刘琦连连点头,他必须站在抢占大义才行。 沉晨又道:“此事不能拖延,最好是长皇子亲自去一趟荆南游说刘磐。” “那” 刘琦咬牙道:“那我便明日出发。” 黄祖担忧道:“皇子病重未愈,如此奔波劳累” “皇子亲自去的话把握十足,但病情未愈也确实是个很大问题。” 沉晨沉吟片刻,说道:“不若写书信一封,再拿出印信信物,交予诸葛亮,让孔明前去游说刘磐。” 现在刘备其实还未进川,而是驻扎于秭归,也就是三峡地区,身边也只有三万人马。 这个时候他在荆南其实已经悄悄发展到了五万余人,除了当初从宛城带下来的两万精兵以外,还有吴懿两万投降的西川兵。 最后就是他在荆南招募的新兵以及不少荆南世家投奔时带来的部曲,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计是五万三千多人。 刘备进川的时候带了三万,留下两万人还在湘南,由关羽和诸葛亮掌控,若刘琦因为生病不能亲自去的话,那写书信以及信物交予诸葛亮,让他去说服刘磐。 刘琦和诸葛亮也是老交情了,毕竟是自家亲戚,于是点点头道:“好,就依照晓卿之言办。” 当下刘琦就写了书信,然后取出自己身边印信,让亲信立即前往荆南找诸葛亮。 而也就是在这二月初,原本死寂了将近一旬的荆州仿佛一夜之间活络了过来,襄阳和西陵每日都有大量的信使被派了出去。 刘琦无后,本来他即便继承刘表位置,将来也会传给刘琮的后代,那他为什么一定要与刘琮争呢? 原因很简单。 他不希望自己父亲的基业最后为蔡冒蒯越等人所夺。 刘琮性格懦弱,基本上蔡冒蒯越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旦他不出面争夺的话,那整个荆州的权力都归了蔡冒蒯越,刘表打下的江山就彻底被别人把持。 这是刘琦不能容忍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已是生死存亡的关键。 刘琦在蔡冒蒯越他们眼中是眼中钉,必然要除掉,为了自己活命,刘琦自然也要全力以赴。 而蔡冒蒯越他们掌控权力,当然也不想刘琦继承大位,跟他们算新仇旧恨。 所以双方都将开始拉拢中间势力,想要控制住荆州上下兵权。 其余人马刘琦不太好争夺,刘磐和文聘却能够争取一下,无它,文聘素来明事理,刘磐则跟刘琦交情极深。 于是乎。 两派人都开始了行动。 并且在两日后,襄阳那边就果然发来了伪诏。 诏书宣称刘表因为刘琦不孝,在临终前不来看望他,所以传位给刘琮,并且以不孝为名,赐死刘琦。 黄祖勃然大怒,斩杀使者,派人给荆南、南阳等地诸将、太守发信,言称陛下在多日就早早驾崩,蔡冒蒯越等人秘不发丧,以先帝名义召回刘琦,想要暗害长皇子,原因在于陛下要传位于长公子。 双方于是很快都开始了为开战之前争夺名分大义以及获取各方支持做准备。 刘琮那边给刘琦的罪名是刘琦在刘表临终前故意拖延时间,不回襄阳,是为不孝,引得刘表对他最终失望,于是传位给刘琮,下诏让刘琦自尽,他却割据为王,想要自立。 刘琦的反制则是说刘表早就被蔡冒蒯越等人暗害,在他被下诏去襄阳之前,刘表就已经驾崩好几日了,蔡冒蒯越等人秘不发丧,想要暗害刘琦。 一时间整个荆州都风起云涌,刘表的尸首还在襄阳皇宫用席子盖着,连棺椁都还未入,二子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争权夺利。 但本身这件事的起因就在于蔡冒蒯越矫照想要谋害刘琦,刘琦也是不得已反抗。而蔡冒蒯越也是担心刘琦上位之后,他们必死无疑,所以先下手为强。 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对错,权力与立场相争,你死我活罢了。 很快二月六日,荆州湘南。 诸葛亮正在县城的县衙内处理公务。 刘备以左将军之名,在湘南开牙建府。刘表也是默认,甚至把原来的湘南和湘乡县令调走,将两座城池送给了他。 因此湘南县湘乡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湘潭市和湘乡市,目前尽归刘备所有。 “报!” 就在此时,门外有侍卫进来道:“军师,长皇子派信使前来。” “哦?” 诸葛亮从桌桉前抬起头,说道:“快请。” “唯。” 侍卫立即出去。 片刻后信使匆匆进来,单膝下跪道:“孔明先生。” “快起,长皇子有何事?” 诸葛亮询问道。 信使将手中书信和信物呈到桌桉,说道:“先生,陛下驾崩,蔡冒蒯越秘不发丧,想要暗害长皇子,如今已经扶持二皇子登基,长皇子写了书信拿了信物,想拜托先生去说服刘磐将军。” “我知道了。”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此事就交由我办吧。” “多谢先生。” 信使是刘琦亲信,高兴地拱身行礼。 等让信使先去休息之后,诸葛亮便陷入了思索。 他其实也在这两日得到了刘表驾崩的消息。 蔡冒蒯越他们虽然封锁城池,可荆州各大世家也不是吃素的。 何况这本身就是欲盖弥彰的事情,聪明人用脚指头猜都知道,襄阳出了大事。 而能够引得封城这么大的事情,那就只能是刘表死了。 所以这种消息根本瞒不住,诸葛亮背后的荆州世家很多,他想要得到什么消息,自然也很容易。 此刻关键是刘表驾崩之后的事情。 刘琦为人善良孝顺,而且很识大体,甚至曾经还劝说刘表不要称帝,免得为天下人所嫉恨。 由此可见,他对于皇帝的位置,其实不是很看重。 之所以会愿意奋起反抗,就是担心刘琮被蔡冒蒯越等人控制,自己父亲基业被夺,以及自己被对方所害。 因此刘琦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除掉蔡冒蒯越,保住刘表留下的根基。 当然。 为刘表子孙后代能够继续繁荣昌盛也是个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诸葛亮就豁然开朗。 荆州内乱,对他们也有利。 于是诸葛亮立即先去军营寻找关羽,说明了情况。 当天夜里,关羽派遣周仓领五百人保护着诸葛亮前往醴陵,去刘磐军营游说。 第七十一章 内乱前夕,荆州风雨(2) 湘南到醴陵非常近,距离约八十多公里,而且水路直达。 走涟水进入湘江,然后往南走一段水路,到渌水入口,往东就能到醴陵。 诸葛亮于二月六日晚上出发,到二月七日的中午,航行了约八个时辰,就到了醴陵县城。 县城群山环绕,城外有大片沃土,正是二月春时,漫山遍野花团锦簇,碧绿盎然,城外林木森森,枝条威蕤。 汉代南方的食物以稻米为主,此刻沿渌水两岸,正是春耕之时,无数百姓在田里忙碌,一片农忙景象。 此时码头附近倒没什么人,不过有一些兵丁守卫,见忽然有艘打着刘备旗号的船只过来,原本懒散的兵丁们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多做警惕。 由于刘备和刘磐的驻地离得非常近,因此互相之间走动也非常多,本身刘备跟刘表维持着表面关系,再加上双方都与刘琦比较要好,因此渐渐也就互相熟络,并没有敌视。 不过兵丁们倒是很快去城里向刘磐禀报,等诸葛亮下船的时候,码头的一名曲军侯迎了上来,询问了一下情况,得知是来见刘磐的,便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过去。 还在半路上刘磐就骑着马匹快速赶来,诸葛亮和刘琦关系不错,刘琦又是刘磐的堂兄弟,互相之间自然也早就认识,匆匆下马迎上来,笑道:“孔明。” “义坚兄!” 诸葛亮笑呵呵地拱手说道:“贸然打扰,还请海涵。” “孔明来醴陵有何事啊?” 刘磐与他见礼之后有些纳闷,他是知道诸葛亮现在跟着刘备,但刘备如今去了西川,不知道诸葛亮为何突然造访。 “先进城再叙。” 诸葛亮笑了笑,与刘磐一起走在进城的道路上,环顾四周道:“也是春耕了呀。” “是啊。” 刘磐说道:“今年倒是忙碌得很,从豫章撤离后,我们迁移了不少百姓到长沙郡,又要开辟很多田地,不然百姓和军队都难以维系。” 诸葛亮奇怪道:“襄阳那边没有运粮草来吗?” 刘磐摇摇头道:“原本是半年一运,去岁九月运了一趟,本应该在下个月运一批新的来,但伯父病重之后,似乎没有批示答应,我已经上表至襄阳,若下个月还没有粮到,恐怕粮食不足了。” “原来如此。” 诸葛亮心中思索,刘磐驻军两万,以醴陵的人口很难供养。 以前都是从襄阳走水运运过来,现在却没有回应,看来襄阳那边很大可能要卡各地粮草了。 不过目前刘备那里倒是不缺粮食,刘备帮刘表南征北战,打曹操、打刘章,还平定了叛乱的荆南蛮族,虽然为了防止他壮大刘表有意识地控制了粮草补给,但之前给得不少,存货很多。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醴陵县城内,等在县衙厅堂坐下之后,刘磐才问道:“孔明,到底是有何事?” “义坚兄请看。” 诸葛亮把怀中的书信和刘琦印信递了过去。 刘磐接过来打开,由于造纸术的完善,纸张在荆州生根发芽,于上层中逐渐取代了竹简,所以倒也轻便许多。 他拿出信件,看的过程当中脸色就已经十分凝重,等待看完之后,又端详了一下印信,默然说道:“原来伯父大人已经身故了,我都不知道此事。” “蔡冒蒯越等人封锁了消息,若非襄阳城中有人冒死给长皇子送了信,恐怕长皇子已经遭遇不测。” 诸葛亮沉声说道:“义坚兄乃当如何处之?” 刘磐苦笑道:“我也不知。” 诸葛亮说道:“义坚兄应该明白,二皇子生性暗弱,为蔡冒蒯越等人把持,一旦他登基,则荆州全被二人掌控,陛下的基业亦会毁于一旦,难道义坚兄忍心至此吗?” 刘磐迟疑道:“可是要我与襄阳动刀兵?这怎么能行呢?” 诸葛亮劝道:“长皇子无后,之所以起兵便是要将刘氏基业夺回来,将来即便传位,也是二皇子子嗣,荆州当为刘氏所得,岂能被外人掌控?” “让我想想” 刘磐犹豫不决。 诸葛亮也没有逼他,毕竟虽然刘磐跟刘琦关系很好,但涉及到这种大事,肯定要谨慎。 一旦刘琦和刘琮反目,整个荆州将会陷入一片内乱之中。 就如同北方的袁绍一样,空有那么大的势力,结果死后二子相争,以至于天下人都知道北方必为曹操所得,这是荆州刘氏宗亲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诸葛亮料到襄阳那边肯定也会派人过来劝说刘磐,而刘磐肯定不愿意掺和当两个从兄弟之间的争端。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两不相帮。 不过说不好襄阳可能会出一招差棋,比如夺刘磐军权之类。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 等过了两个小时,到下午晡时三刻,刘磐就宴请诸葛亮在厅堂内吃饭。 “报!” 正吃着,外面忽然有人进来:“襄阳有天使传来诏书。” “哦?” 刘磐疑惑地看向诸葛亮:“孔明?” 诸葛亮放下碗快,轻摇羽扇笑着说道:“义坚不如去见见。” “好。” 刘磐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就出去相迎。 过了片刻刘磐就与一个壮汉和几个随从进来。 那壮汉看到诸葛亮,狐疑道:“刘将军,这是何人啊?” “这是军中主簿。” 刘磐撒了个谎,说道:“并非外人。” 壮汉点点头道:“那刚好,待会我还要让他给我报军中人马辎重数量。” 说着他取出一卷丝帛,朗声说道:“陛下有诏,昌平三年,汉天子皇帝刘表诏书” 前面是诏书格式,昌平是刘表的年号,他于公元206年登基称帝,到如今已经是第三年,后面便是内容。 大概意思是因为自己生病的关系,需要安排宗室回襄阳主持大局,稳定局势,所以让刘磐卸下军务,立即启程回襄阳去。 至于醴陵的军队,就交予那名壮汉。 壮汉名叫袁龙,为蔡冒部将,历史上随蔡冒投降曹操,赤壁之战后归属江东,驻扎醴陵,后来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于是响应关羽,为吕岱擒杀。 此刻刘磐听完了诏书,脸色大变,此时他已经知道了刘表已经病故的消息,襄阳却还有刘表诏书发过来,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性格刚烈,本想当场发作,诸葛亮却说道:“将军当叩谢天恩。” 说着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刘磐强忍不悦,双手接过那卷丝帛,说道:“尊天子诏书。” 说完之后,他打开诏书看,确认上面字迹,字迹并非刘表亲笔,但却有刘表凋刻的皇帝印章,于是皱眉道:“这怎么并非陛下亲笔?” 袁龙解释道:“陛下病重,不能提笔,只能由近侍代劳。” “原来如此。” 刘磐说道:“既是交接军务,还请袁将军去后院休息,我即刻召集诸将,当场交接。” “那就有劳了。” 袁龙还挺客气,没有怀疑,乐呵呵地被人领去后院。 等他走后,刘磐大怒道:“孔明,我本想绑了这厮砍杀,你为何拦我?” 要是刘表夺他军权刘磐自然无怨无悔,问题是摆明了是蔡冒蒯越等人在作祟,想要以刘表名义来诓骗他。 再怎么样他也是刘表的亲侄子,而且打江东功勋卓着,不仅要夺他军权,还要把他骗去襄阳,是杀还是囚禁都不知道,刘磐自然暴怒不已。 诸葛亮笑着安抚道:“义坚兄不要急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你说。” 刘磐不悦地坐在席上。 诸葛亮来到他身边,羽扇轻摇笑着说道:“义坚岂不闻将计就计否?荆南四郡犹有兵马,武陵太守金旋、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长沙太守韩玄四人必为蔡冒蒯越所得,若此时杀天使,则不能为长公子取荆南矣。” 刘磐脸色变幻,微微点头道:“孔明之意是?” “义坚且听我言。” 诸葛亮便在他身边耳语几句,听得刘磐频频点头,眼睛里闪烁出了亮光。 “好。” 刘磐大喜道:“就这么办。” 现在蔡冒蒯越要夺他兵权,还要诓骗他去襄阳送死。 刘磐若是没有提前被刘琦派人告知这个消息,恐怕还真傻乎乎地上了当。 这下就变成了你死我活,即便是他想保持中立,也是不行了。 所以当即决定加入刘琦团队,共谋大事。 而就在诸葛亮成功说动刘磐投入刘琦阵营的时候,荆州其它地方,也都在发生着权力的转移。 接下来几日,荆州到处都有信使奔波,远的甚至能达到交州,双方的信使都在紧锣密鼓地抢时间,甚至还发生了几次械斗事件。 其中受到刘琮刘琦双方争夺兵权影响最大的就是南阳和荆南的诸多将领以及太守。 荆北四郡,分别为南阳郡、章陵郡、南郡、江夏郡。 这章陵郡在东汉版图并没有,是在刘表时期,切割了原本南阳的一部分改为章陵郡。 它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湖北省枣阳市到随州市一带,位于桐柏山以及大别山周围,与江夏、南郡、南阳都相邻,属于三地的交通要道。 江夏郡不用多说,黄祖成为司空之后,刘琦升任江夏太守,掌控了江夏郡。而此时的章陵郡太守是黄祖的儿子黄射,因此章陵郡加入到了刘琦阵营。 南阳太守王翊是刘表的亲信,与沉晨还有黄门亭之间的关系也不错,最早是新野县令,后升任南阳郡丞,在于张绣、曹操等人的周旋当中立下大功,成为了南阳太守。 但他并没有因为与黄门亭的关系而投奔刘琦,而是选择了遵从襄阳的命令。主要也是他的态度并不重要,南阳盆地的情况极为复杂,他也做不了什么主。 如今南阳盆地势力犬牙交错,兵马也布置极多,是蔡冒蒯越等人极力在争取的对象,其中文聘态度暂时不明,韩晞、吕介支持刘琮,甘宁和黄门亭支持刘琦,张绣则是依旧保持中立。 不过文聘素来忠义,如果刘琮成为继任者是继成的事实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也会跟着襄阳走。因此现在荆北四郡,就是南阳郡加南郡,与章陵郡和江夏郡相对。 荆南四郡不用多说,自然投奔了刘琮。刘磐这边也顺利被“袁龙”取代,只是刘磐北上前往襄阳的时候忽然病倒,暂时在醴陵休养病情。 一时间,等到二月下旬的时候,除了交州因地方偏远,尚未给出明确答复以外,大部分荆州兵马,都为襄阳控制。 并且这场暗地里的交锋还在继续,从各地太守、将领,慢慢转变到了荆州各地的世家、豪强。 除了庞家、黄家这种一开始就置身事外,且家中有像庞德公、黄承彦这种在士林、官场以及世家当中威望极高的长者存在,蔡冒蒯越等人不好逼迫以外,其余各大世家都被他们所威胁。 这就导致荆州此事内部可谓是风起云涌,很多世家大族,豪强门阀,都不得不选择站队,各地太守、将领,也都必须要旗帜鲜明地选择站在哪一边。 等到了三月初的时候,风波已经席卷了整个荆州和交州,甚至南方也多有波及,导致益州和江东的战事出现变动。 首先是孙权。 他在将黄祖逼出江夏之后,就屯兵于豫章,此刻闻知荆州内部有变,遂暗中增派兵力,想要乱中取胜。 其次是刘备,刘备还没有进入西川,变成了双方争取的对象。 虽说很多人都知道刘备与刘琦关系不错,早年刘备屯兵于宛城,经常往襄阳拜见刘表,每次都是刘琦接待,双方交情很深。 但这个节骨眼上刘备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因此蔡冒蒯越也不敢贸然得罪,即便是他保持中立也好,所以派遣使者向刘备说明情况,希望他尽快动身前往西川,参与进刘章张鲁之间的斗争。 只是刘备以后续粮草还没有抵达为由,一直在三峡的白帝城、巫县、秭归县等地驻扎,借以观望局势,显然对于他来说,也早就有了安排。 最后是西川的乱象。 张鲁把蔡冒赶出西川,马不停蹄开始围攻成都。 刘章把兵力防守在成都周边,双方僵持日久,一直处于对峙状态。 趁着荆州内乱,无暇顾忌西川的时候,张鲁显然也是打算彻底把刘章势力消灭,将自己的五斗米教扩展至整个巴蜀。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奈何历史上刘备都打了两年,更别说他,因此进展缓慢,连成都的外围屏障牛鞞县都还未突破。 等到了三月底,双方的争夺也基本到了尾声,两边都互相指责对方是叛逆。 一时间双方都在调兵遣将,大战也将一触即发。 第七十二章 北攻新野,清洗襄阳 二三月份的荆州两个月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下雨。 虽不像五六月份以后汛期暴雨连绵,但正是清明寒食,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整个江南都笼罩在烟雨里。 而那座经历了从商周到东汉一千多年历史沧桑的古城襄阳,则宛如陷入了一片死寂。 小雨飘飘摇摇,雾色弥漫的汉水江岸上无数艘大船已经准备就绪。 今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啊。 “太尉。” 襄阳城外,蒯越拱手说道:“此战殊为关键,望太尉一举得胜。” 蔡冒大笑道:“甘宁不过一匹夫尔,看我生擒之。” “荆州大业,就托付给太尉了。” 蒯越再次拱手。 蔡冒转身便上了船只,陆陆续续数万的军队,北上开赴新野。 南阳五万大军,在刘备南下之后,文聘驻扎于宛城,韩晞、吕介则分别在叶县、堵阳等地。 甘宁之前依旧驻扎于湖阳县,为湖阳守将,但最近这段时间,他转移至了新野。 襄阳这边以其擅自调动为由,勒令他交出兵权,自缚押解回襄阳受审。 其实谁都知道甘宁站在哪一边,但他手底下上万精兵,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因此谁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如今正式开战之后,蔡冒蒯越就打算先拿甘宁动刀,然后消灭黄门亭的据守力量。 在战略上这是没错的。 因为南阳兵力虽然多归于蔡冒蒯越,可甘宁和黄门亭的人是隐患,一旦他们集中力量攻打江夏,这些人很有可能在后方作乱。 因此本着先消灭最近敌对势力的原则,蔡冒和蒯越决定先破甘宁和黄门亭,彻底统合南阳郡,再三路合围江夏。 这次蔡冒带了三万人,又令韩晞、吕介南下,总计五万大军,其中两万人布置在蔡阳,加上樊城张允的部队,这样襄阳周边就有五六万人马,防备敌人从章陵江夏来援。 至于把韩晞、吕介这些守卫在南阳盆地入口的兵力调动回来,会不会导致前方空虚,让曹操趁虚而入这个问题,蔡冒蒯越等人也并不担心。 因为曹操现在在邺城。 在袁绍病死的三年之后,曹操终于恢复了元气,开始对北方用兵。 此时袁尚袁谭平方冀州,连年征战,早就疲惫不堪。 曹操于去年三月趁着袁尚与袁谭在巨鹿交战的时候,再次北伐袁尚,包围了邺城。 袁尚大惊失色,连忙来救,被曹操伏击击败,北逃至幽州投奔袁熙。 之后由于头风疼痛难忍,不得不退兵回了陈都休养身体。 而袁谭则趁机吞并了袁尚的部队,占据了冀州,撕毁了与曹操的盟约,开始与他交战。 等到去年年底,曹操病情稳定之后,再次北上突袭魏郡,袁谭拼死抵抗,双方目前围绕着邺城正陷入你死我活的交战,打了三四个月了还没分出结果来。 所以蔡冒蒯越断定曹操无法分身南下,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立即扫平刘琦势力,解决荆州内患,然后出兵西川,再取江东,得到整个南方! 他们的第一战,就打算把战火烧到新野。 原因无它。 新野离得近,如果他们直取江夏,新野很有可能袭扰襄阳。 并且消灭甘宁和黄门亭势力之后,他们就可以从章陵南下,走桐柏山与大别山之间的随县,从陆路进攻江夏西陵。 然后又以水师自汉江南下,走水路袭击江夏沙羡。最后一路则从荆南奔袭州陵,也就是后世嘉鱼县。 如此水陆并进,三路同时进攻江夏,彻底把刘琦南去北逃西走的所有道路给封死,除非他往东逃去江东投奔孙权,否则插翅难飞,死路一条! 汉江江面白雾茫茫,蒯越看着蔡冒船队一路往北,顺着淯水北上消失在雾色当中,脸上不喜不悲地乘坐马车回到了襄阳城。 他此时心中盘算着要对襄阳进行一场清洗,有太多态度暧昧,站队不明的世家官员在这场斗争当中选择了中立。 而中立,就意味着不稳定因素。 因此哪怕是下狠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是逼迫、是威胁、是利诱亦或者杀戮,都必须将让这些不稳定因素消除。 所以回到了自己的司徒府邸之后,蒯越便开始拟定名单,派人前往各个官员府邸进行把控。 有的人需要被监禁,有的人需要好好交谈,还有的人则. 只是. 看着最后几个名单,蒯越却皱起了眉头。 庞家和黄家都没有表态,他们虽未参政,可两家还是有很多后辈出仕,且庞德公和黄承彦威望极高,不能动强。 只是庞德公与沉晨关系非常不错,沉晨旗帜鲜明地支持刘琦,让蒯越决定痛下杀手。 这些人很有可能会为沉晨通风报信,告知他们的行动计划。 可是. 说是这么说,可真动手他又不敢,一旦他动了庞家和黄家,荆州各大世家以及士林都要翻天。 蒯越眉头深锁,最终还是将这两家划掉,说道:“来人。” “司徒。” 门外的侍从早就等候多时。 蒯越说道:“准备几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用马车送到城外庞氏主家和白水黄家那去。” 身边的司徒主簿诧异道:“司徒是打算拉拢庞家和黄家吗?可是庞德公与承彦公并非在城外和白水啊,一个隐居鱼梁洲,一个隐居在沔南。” 蒯越沉声道:“正因为庞德公和承彦公不在家中才能送礼过去,否则礼品必然会被退回来,这只是表明我们的态度,他们二人可以拒绝,但他们的家族族人却无法拒绝,想来他们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哦。” 主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名单最后一个名字:“司徒,大司农那边” 荆州朝廷的大司农,正是邓洪。 邓洪早年多从事农业,当年刘表得到了数十万黄巾以及关中难民,在南阳屯田,这些事情就由他管。 而且他还制作龙骨水车、改良农具、发明沤肥技术,让粮食产量大大提升,也为刘表能够拥有充足的粮草可以大量征兵打仗而打下坚实基础,因此被刘表任命专攻农业。 蒯越看着这个名字也头痛。 邓洪跟沉晨的母亲是堂叔侄女关系,是沉晨的从外祖父,感情深厚,本应该是被处置的名单头一个。 但他有个好老婆。 蒯越再怎么样也得照顾蔡家,蔡家才是现在的荆州第一大家族。 蔡夫人如今已经成为了太后,皇后也是蔡家的,这意味着邓洪现在变成了皇亲国戚,老婆是蔡太后亲侄女,是蔡皇后的从姐妹,有她护着,谁都动不了邓洪。 “算了。” 蒯越摇摇头道:“那位蔡夫人可不是善茬,惹不起,就让士兵们在大司农府邸外盯梢就行,别太过分。” “唯。” 主簿得令,便下去吩咐。 很快整个襄阳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一些曾经与刘琦关系好的官员被解职押赴监牢,一些世家大族被勒令禁止与江夏联络,还有些干脆被杀了头,到处都在清洗,防止有人成为刘琦内应。 而大司农府邸内,今年刚好四十岁的邓洪脸色十分惆怅地盘膝坐在后园的亭中,他的身边是三十余岁,减肥成功,体态更显丰腴的蔡氏。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三个天真浪漫的孩子跑来跑去,正是阳春三月,庭院内花团锦簇,蝴蝶翩翩。 邓洪的长子叫做邓晏,出生于建安元年十月,当时年初恰逢张济来袭,蔡氏怀上邓晏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告诉正在奔波于刘表和张绣之间做说客的邓洪,一晃十二年过去,他带着弟弟妹妹在花园中嬉戏。 看着这一幕场景,蔡氏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情,微笑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女喧闹。 邓洪搂着她的腰,轻声说道:“夫人。” “夫君。” 蔡氏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怎么了?” “司徒派人将咱们府邸围住了。” 邓洪眉宇间划过一丝惆怅:“最近襄阳到处都在抓人。” “我知道。” 蔡氏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夫君不用担心,他们进不了府邸。” “夫人” 邓洪紧紧地抱住了她,问道:“夫人这样做,真的对吗?也许我们应该什么都不做。” 蔡氏摇摇头:“我的伯父我知道,这些年蔡蒯二氏把荆州很多世家都得罪了太多,楚王冒然称帝,各大世家内部早就不满,恐怕他们绝不会得到世家们的鼎立支持,唯有如此,方能让家族延续。” “我明白了” 邓洪眼神略微涣散,在这种大事上,因为害怕妻子受到牵连,反而拿不到主意,一切都是蔡氏在背后主导。 他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失魂落魄起来,嘴中喃喃自语道:“荆州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像是一夜之间,就要轰然倒塌了一样。” 蔡氏没有说话,她只是依偎在邓洪身边,轻诵歌谣,目光望向北方,那里不仅有蔡阳她的蔡家,还有黄门亭她的邓家。 在蔡家蔡氏并不高兴,父母虽待她极好,可因为肥胖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究是难以抚慰心灵。 唯有在黄门亭,她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快乐。 她可以抛头露面,不用担心被其他世家子弟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也不用害怕被人歧视。 走到哪里,都因为邓洪而受到人们的尊敬,人人投来的不是那种看待一个肥胖丑陋女子的鄙夷,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甚至羡慕.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底层百姓羡慕上层人的生活,但更重要的是邓洪专于农事,帮助黄门亭的百姓积极生产,并且是他和沉晨主导力劝宗族南迁,以至于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所以沉晨和邓洪的威望在黄门亭所有百姓当中极高,作为邓洪的夫人,蔡氏自然受到他们的崇敬。 这里,也让她有了真正一个大家族的感觉。 蔡氏和邓氏,都是她的家族。 因此。 在这场腥风血雨当中,她绝不会让蔡家和邓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七十三章 洪口会议,结盟江东 建安十三年四月二日。 过了晌午,飘在江面上的清晨白雾就已经散去。 波涛浩瀚的长江上,一艘大船在浪花翻滚的江面上由东往西行驶。 逆水行舟,船速并不快,不过宽阔的大江上除了岸边有一些渔夫的捕鱼船以外,几乎没有船只。 所以划船的士兵们铆足了劲,奋力航行,大船乘风破浪,一路往西南方方向疾驰而去。 沉晨站在船上看着南岸的山丘和北岸的森林,那山丘巍峨高大,森林广袤无边。 宽阔的长江河道惊涛拍桉,在西北方向更是有宽阔的湖口,过了那湖口便是云梦泽,如海洋一样一望无际。 “这里便是赤壁?” 沉晨问向身边的副将曲敢,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此地。 因为之前从荆州去江夏都是走汉水直接到了沙羡夏口,而此地离沙羡夏口还要朔江而上数百里,再往南走都到洞庭湖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 曲敢笑道:“此地确实叫赤壁,自蒲圻沿江一百六十里南岸为赤壁,北岸叫乌林,乌林有湖口进入云梦泽,顺着赤壁南下,便到了青草湖,青草湖又名巴丘湖,靠近巴丘山,自此湖南下便为荆南。” “荆南吗?” 沉晨遥望南方,要是这样的话,那青草湖看来就是洞庭湖,过了洞庭湖。 洞庭湖. 再往南,就是自己穿越之前的家乡了呀。 正想着,船队就已经向右边转舵,顺着湖口进入了云梦泽,往西北的方向驶去。 云梦泽茫无边涯宛如汪洋大海,沉晨四下观察,确定了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历史上今年年末的赤壁之战战场,因为只有这里才能够容纳曹军和江东上万艘船只会战。 而乌林则是北岸的一片狭长陆地,也可以说是湖与江之间的巨大岛屿,乌林北面便是云梦泽,整块陆地夹在长江与云梦泽之间。 曹军当时估计就驻扎于乌林岸上,船只停泊也在这里,而孙刘联军则驻扎于长江东南岸的赤壁。 一场大火,让曹操狼狈北逃。 所以严格来说,这场战斗应该叫做火烧乌林,或者云梦泽之战。 这里人迹罕至,乌林虽然是狭长的岛屿,可实际上陆地还是非常大,怕是有上百平方公里。 岛屿沿岸建立了很多村聚,虽然没有行政区域规划成城镇,但显然已经成为了一方可以让人类繁衍生息的乐土。 等到船队进入云梦泽,也就是后世洪湖的区域之后,就继续往西走。沉晨估计曹操在赤壁惨败之后,就是坐船往西北方向逃去的华容县。 不过他们不去华容县,而是一直往西,到了一个叫洪口的地方,大概位置是在后世湖北监利市东南方的朱河镇一带。 这个时候此地是一片罕见的大洲,北面是波澜壮阔的云梦泽,西面是长江,南面是洞庭湖,属于两个大湖与长江中间夹杂着一块类似于岛屿一样的地方,等后世云梦泽消失,才变成了陆地。 而后世的监利市,以及监利市北面四五十公里,西北面到江陵县七十多公里,东至洪湖,现在都是云梦泽,也就是说,后世的监利市现在还泡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船队抵达了洪口岸边,岸上芦苇丛生,野草蓬蒿比人还高,由于汉代长江每到汛期,就有可能将这里淹没,因此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任何人烟。 然而等船队靠岸之后,所有人都看到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正有狼烟直冒。 那座小山丘就位于长江连通云梦泽的河边。 “在那边!” 曲敢指着小山丘方向说道。 沉晨点点头:“下小船,曲敢你留在此地。” “唯。” 曲敢得令,喊道:“下小船。” 船舷边的士兵就用绳索把小船放下,沉晨和几名划船手坐着这种斥候飞舟,划入了河口。 很快小山丘越来越近,远远眺望已经能够看到山丘下河边的船只与驻守士兵。 “小先生!” 等船靠岸之后,岸上就已经有人在喊。 沉晨看过去,河边不远处林下被人临时搭建了一处亭舍,亭舍外有数人正在等候,见到船只过来,便纷纷迎了上来。 “玄德公!” “宪和先生。” “公右先生。” “孔明兄!” 沉晨一一见礼,这些人正是刘备、简雍、孙乾以及诸葛亮。 前几日他收到了消息,刘备约他在今日此地相会,一起商讨对付刘琮的计策。 历史上刘表对刘备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暗中猜忌,甚至还发生了蔡冒和蒯越想谋害他的事情。 但总归刘表也没有实质性迫害刘备,因此刘备对刘表十分感激。 根据《魏书》记载,刘表在死之前甚至想把荆州让给刘备,被刘备再三推辞,这才最终导致荆州为刘琮所得。 后来曹操进攻南阳,新野南逃路过襄阳时,城里很多世家大族都愿意投奔刘备,打开襄阳城放他进去,也是刘备不忍攻打刘琮而放弃。 但如今由于刘表称帝,导致心向汉献帝刘协的刘备勃然大怒,虽未与之交恶,却也再没有对刘表的感激之心。 毕竟不管怎么样,刘表一来称帝,失了大义。二来他帮刘表打工,他也不欠刘表什么。 所以在刘表死后,刘备决定帮助刘琦平灭掉刘琮。 因为刘琦是一直坚决反对刘表称帝的人,他自己本人也没有继承刘表的所谓“大汉皇帝”的打算,甚至还力劝刘表尊崇陈都皇帝,因此在这一点上刘备对他还是很有好感。 此时刘备亲至洪口,刘琦让沉晨过来,诸葛亮也从荆南抵达此地。这里是三地的交汇处,西近南郡江陵、夷陵,东靠江夏沙羡、夏口,南接长沙罗县、临湘。 最重要的是这里荒芜人烟,几乎是片荒地。虽然江陵一带也有襄阳驻兵,乃是蔡冒的长江水师军队,但几乎不会怎么检查江面船只,因而十分隐蔽。 此刻沉晨下船之后,与刘备诸葛亮等人一一见礼,见刘备身边只带着简雍和孙乾,一时好奇说道:“玄德公,秭归大军莫非是翼德叔执掌?” “哪敢啊。” 刘备苦笑道:“翼德好酒易误事,我便让元直为统帅,子仲为副,希望能看管住翼德,莫让他生事。” 沉晨笑道:“翼德叔虽好酒,却粗中有细,我曾经也怕他误事而与他有过不和,但后来发现若是为了玄德公大业,翼德叔便是豁去性命也不会在惜,因而此时正是关键时刻,相信他不会如此。” “嗯。” 刘备也笑了起来:“翼德确实如此,小先生来,咱们去亭舍就坐吧。” 沉晨边走边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不知不觉,竟是已经十余年过去,如今我已及冠,玄德公竟还似从前那般唤我。” “小先生不喜欢吗?” 刘备笑着说道:“当初我亦是见你在恭祖公前侃侃而谈,似小大人模样,又像个先生,因而才这般唤你,晓卿若是不喜欢,我便唤你字就是。” “那倒不是。” 沉晨摇摇头道:“只是时光匆匆而去,岁月如梭,陡生感慨罢了。玄德公若是不弃,想唤我多久小先生都可。” 二人说着就已经到了亭舍下,亭舍内已经铺了几张席子,外面有不少兵丁守卫。 众人坐下之后,诸葛亮才说道:“晓卿,新野如何?” 他们都知道蔡冒前几日已经北上攻打新野的事情,但由于新野离荆南太远,而江夏比较近,所以谁都不知道现在新野那边的情况。 沉晨脸色肃然道:“不容乐观,甘宁虽奋力打退敌人,可军心不是很稳,恐怕要退至黄门亭了。” “军心不稳?” 一旁简雍纳闷道:“为何不稳。” 刘备说道:“想必是因为士兵家卷都在城里,又是同室操戈,荆州士兵之间相斗导致。” “是啊。” 沉晨点点头,确实如刘备猜想的那样。 甘宁的军队来源不像沉晨那样采取的是黄门亭本族为骨干,然后招募精锐青壮训练,而是刘表的军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当年刘表得到了大量人口,南阳盆地因此再次兴旺,粮草渐渐充足,便多征召士兵。 这就意味着蔡冒的军队和甘宁的军队,本质上曾经都是一支队伍。 现在这两支军队忽然开始内斗,同室操戈,再加上害怕城破家卷遭到伤害,因此战心不高。 好消息是蔡冒攻城水平那个叫惨不忍睹,甘宁虽是冲将,历史上也没有指挥过大型战役,但实际上他还是很有战术天赋。 在孙权几次攻打黄祖,以及后来南郡之战周瑜击破曹仁的战役中,他都有献上计策,帮助江东夺取江夏和南郡。 因此虽说士兵们战心不高,可面对蔡冒的进攻,甘宁还是游刃有余,数次击退来犯之敌,威震新野。 只是这么长久下去也并非好事,军心一直没起来,一旦蔡冒再增调兵马围困,就怕城里的一万多荆州兵会选择反水,到时候就不好。 所以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沉晨继续说道:“我打算派一支偏师自章陵北上,与黄门亭士兵兵合一处,袭扰蔡冒后方。” “可要我领兵进攻襄阳,围魏救赵?” 刘备问道。 诸葛亮说道:“主公切莫心急,当缓图之。” “不错。” 沉晨也说道:“确实应该先布置好战略,再想出兵的战术。” 刘备一时好奇:“何谓战略?” 诸葛亮便解释道:“乃为通过战争达成的目的,战争是完成战略的手段,譬如我为主公制定的西谋巴蜀,南夺荆州的谋划,便是战略。” 战略一词出自于唐代,汉代还没有战略,诸葛亮也是和沉晨以前交谈过才知道战略和战术要分开,之前都是统一叫谋划。 “原来如此。” 刘备想了想,这么规划的话,确实会让人脑子清晰很多。 “那么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沉晨提出问题。 刘备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匡扶汉室。” “这是大战略。” 沉晨道:“眼下我们在荆州就要施行阶段的小战略,比如得到荆州或者益州。” 诸葛亮笑道:“击败蔡冒蒯越,废除刘琮伪帝,扶持长公子,与长公子一同共治荆州,再西取巴蜀,东夺江东,再北上问鼎天下。” “不错。” 沉晨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该考虑如何具体施行了,兄长以为如何?” 诸葛亮沉思道:“荆南刘磐已经为我们所得,然后荆南四郡的太守和郡兵皆归属于襄阳,若我们北上,恐被前后夹击,因而必须剪除后患。” “先取荆南四郡?” “对。” “是倒是,但玄德公与长公子联合,必须要有人主导。” 沉晨提出意见。 蛇无头不行,将来开战的时候,谁来做主呢? 所以虽然是联合军队,但必须要有统一指挥,否则互不统属,反为其害。 诸葛亮笑道:“晓卿难道没有说服长公子吗?” 沉晨也笑了起来:“总要走个形势嘛,长公子确实已经应下,盟约我也已经带来了,届时玄德公签字即可。” “那是由我做主?” 刘备试探问道。 “是的。” 沉晨点点头:“此战江夏必然会成为蔡冒蒯越等人主要进攻放下,因而玄德公自然不能受到掣肘。” 诸葛亮轻摇羽扇,继续说道:“如此主公为盟主,我们先取荆南四郡,解决后顾之忧,便立即北上,自江陵直取襄阳!” “这确实是正确的战术方向。” 沉晨皱起眉头:“甘宁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退至黄门亭,把新野让出去,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别的地方。” “江东吧。” 诸葛亮笑道:“晓卿是怕我们在取南郡之时,襄阳大举进攻江夏,而江东虎视眈眈,趁机来犯,此东西两面夹击,则江夏不保。” “是啊。” 沉晨叹息道:“孙权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诸葛亮说道:“因而江东只能与之为援,荆州兵马甚多,孙权亦会忌惮,即便要来犯,也必然是趁长公子与刘琮两败俱伤之际才会来,所以先与他们缔结盟约,防止他们在关键时刻进攻江夏。” 沉晨紧锁的眉头就更加凝重:“江东最是无信,与他们缔结盟约,岂不是与虎谋皮?何况孙权对江夏虎视眈眈,岂能会与我们结盟而放弃江夏?” “不会的。” 诸葛亮摇摇头道:“他们若是不应下,大不了长公子退居荆南,与襄阳隔江而治,到时候江东要面临的可就是目前蔡冒蒯越等人执掌的十多万荆州大军,他们不会如此愚蠢。” 沉晨默然不语。 是。 孙权确实有很大概率结盟。 因为现在襄阳那边的势力至少纸面上是非常强大的,南阳五万人,其中四万最终选择支持襄阳。 荆南四郡加上各地太守和郡兵大概两万,他们手头上又有蔡冒的长江水师四万余人,张允的襄阳守军三万余人,总兵力达到了十三四万之众。 而刘琦的兵力即便是加上刘磐也不过五万,所以在不考虑刘备这股外来势力的因素下,刘琦对阵刘琮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如果刘琦选择让出江夏,那么以目前江东不过四五万的总兵力,再扣除掉后方留守的部队,可出动进攻江夏的不过三四万人而已,面对蔡冒蒯越等人十多万大军,勉强防守江东都算困难,更别说主动出击。 所以谁在孙权那个位置上都会乐呵呵地答应结盟,这样他就会选择按兵不动,让刘琦以为后方稳固,孙权不会趁机来攻打他,就能够全心全意地与襄阳派去的兵马决一死战。 可问题在于. 你与襄阳打仗的时候,他不会来攻。 打完仗之后呢? 到时候两败俱伤,孙权又怎么可能不会来捡便宜? 因此沉晨并不看好结盟的事情。 只是诸葛亮叹道:“我知晓卿在担忧什么,奈何眼下为稳固大局,不得已如此,若是击退襄阳兵马,届时便有多余的军队固守江夏,防备江东。” “希望如此吧。” 沉晨不置可否,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诸葛亮又看向刘备道:“主公,孙权与黄将军有世仇,绝不会与黄将军结盟,因而主公应当派人出使江东,以主公和长公子的名义签订盟约。” “嗯。” 刘备说道:“好,只是该派何人去呢?” “我去吧。” 孙乾毛遂自荐道:“张昭张子布是彭城人,早年他与广陵太守赵昱、会稽太守王朗一同拜会过我师君,到时我去了江东,便先拜访他,让他为之引荐孙权。” 刘备大喜道:“那就有劳公右了。” 沉晨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右先生就随我一同去江夏,到时候我派人护送你去江东。” “好。” 孙乾点点头,他的老师就是汉末大儒郑玄,而张昭是徐州人,离郑玄所在的青州北海近在迟尺,早年也曾经拜访过,所以有这份颜面在,即便是谈不拢孙权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当下这次会议就差不多结束,总共三个内容。一是正式统合了刘备和刘琦的联盟,并且确定了以刘备为盟主的主导地位。 二是战略和战术方向上是先取荆南,防止在北攻的时候荆南那几个太守搞事,免得被前后夹击,然后再与刘琦的军队一同进攻南郡,击败蔡冒和蒯越,彻底平定荆州。 三是为了稳定江东,防止江夏受到两面包夹,出使孙权,希望与他缔结盟约。 会议涵盖了政治、军事、外交三大主题,是刘备夺取荆州为基业,然后再按照沉晨诸葛亮制定的先取南方,再北伐中原的宏大战略目标的重要转折点。 第七十四章 进军新野,荆州兵神 在洪口会议结束之后,沉晨就带着孙乾启程回往夏口。 原来江夏的军事主要集中在蕲春、鄂县等与豫章交接的长江沿岸,但如今却有一半的主力退至安陆、夏口,前线兵力严重不足。 不过好在目前荆州和江东都在按兵不动,没有同时攻打,只要他们不两面夹击,单独应付一方还是问题不大。 回到夏口之后,沉晨就去拜见了刘琦,说明了情况,刘琦现在病情好了不少,最近这段时间也能下地走动走动,只是年初大病还是损伤了根基,脸色不是很好看。 得知刘备打算先破荆南之后,刘琦有些担心江夏的防守会不会出现问题,而孙乾立即自告奋勇站出来表示会前往江东,痛陈利害,劝孙权罢兵。 沉晨当然知道这并不保险,因此还是宽慰刘琦,告诉他荆南四郡并不难取,只要刘备那边拿下荆南,就会立即北上前来支援。 到四月初三,孙乾就带着重要使命一路向东,顺江而下,前往江东而去,而沉晨也亲自领兵五千,北上新野。 在当时江夏以西是为云梦泽,从后世武汉往西一直到汉川市、仙桃市、监利市一带,基本都被广袤的湖泊沼泽覆盖,虽也有露出来的陆地,可并不适合行军。 因此从襄阳进攻江夏的话,要么走水路从汉江南下,要么走两条陆路。 一条是云社、南新、安陆,也就是后世的京山市、应城市、云梦县、孝感市奔袭西陵。另外一条就是从章陵南下,也就是随州市、安陆市、云梦县、孝感市这样。 所以江夏守军只需要占据汉江南下的口岸夏口以及汉代的安陆县,后世的云梦县,就可以扼守住从襄阳水路和陆路来的所有兵马。 沉晨此时就是从陆路,沿着汉代的涢水,后世湖北安陆随州境内的府河北上,过章陵郡的随县至唐乡。 目前章陵还在黄射手中,他的兵力不多,只有大概八千人,而且还是章陵郡的郡兵,因蔡冒陈兵于蔡阳威慑于他,黄射无法支援甘宁,只能扼守住交通要道勉强自保。 沉晨到来之后与他商议了一些战术细节,要求他在过几日羊装出兵,摇旗呐喊,牵制蔡阳的敌人,黄射也是刘琦一党,自然是满口答应。 很快到了四月八日,沉晨回到了黄门亭,亲领两千黄门兵,加上从江夏带来的五千士兵,总计七千人正式出征。 黄门亭只留守了一千士卒,不过因为有后山的关系,所以即便是一千人也足够他们防守了。 两千黄门兵这次可谓是全副武装,因黄门亭技术革新了钢铁产量,导致他们实际上是跟高顺的陷阵营一样属于重甲步兵,只是几次进攻许都,要长途跋涉行军,导致不能负甲所致。 但如今在家门口打仗,自然是什么家当都给带上,五千士兵完全就像是给他们打下手用,押送辎重马车,保护着这些人一路往新野的方向而去。 黄门亭离新野不过二三十里,蔡冒在沿线自然也布置了大量的斥候和岗哨,远远地见到这支队伍,立即发信号。 “呜呜呜呜呜!” 连绵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狼烟滚滚,很快二十多里外的新野城外,蔡冒就得知了消息。 蔡冒攻打新野,把后方基地设置在朝阳县,朝阳县与新野县隔淯水相望,各处于淯水两岸,上下游之间只隔了十多里地,而他本人则位于淯水右岸的南面商子乡。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商子乡就是后世新野南面的五星镇一带,蔡冒数万大军集结于此,而且在新野的北面和东面尚有韩晞、吕介二人的军队包围。 目前文聘虽然被劝说尊襄阳刘琮为主,但他以防备曹操为名,继续镇守宛城,拒不出兵。 实际上他还是不想打内战,哪怕事后被清算也无妨。 得知黄门亭那边来了援军,蔡冒原本打算召集来了他的太尉长史、司马以及军中几名将领商议情况,但等斥候来报,说是援军只有数千人的时候,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蔡冒得意大笑道:“我原以为是多少人呢,不过数千人也敢来新野,真是不自量力。” 此时营帐内只有太尉主簿胡政,早年是襄阳县令,一直是蔡冒的心腹,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尉,甘宁兵马不可惧,然黄门亭士兵为天下之精锐,不可不防啊。” “怕什么。” 蔡冒说道:“当年沉晨能够三临许都,不过是靠着曹操军马都在北方抵御袁绍罢了,现在我大军五六万,难道还不能平灭掉他这寥寥几千人?” 胡政就犹豫道:“卑以为,还是应该搞清楚统领这支兵马的是谁,其余人好说,若是沉晨亲至,恐怕” “哼。” 蔡冒冷声道:“沉晨有何好惧,这些年襄阳多盛传他为荆州兵神,乃是韩信转世,这不过是先帝的手段罢了。他那几千人还不值得大军为其大张旗鼓,传令,让孙毅、周博各领五千人,与韩晞兵合一处,两万人,总该能对付他那几千人了吧。” “唯。” 胡政本来还想劝劝,不过一想也是。 再怎么样敌人也就那么几千人,蔡冒派校尉孙毅周博各带五千人,加上新野城东外驻扎的韩晞一万人马,总共两万人,打败应该是绰绰有余。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蔡冒也算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了。 毕竟他嘴上轻蔑沉晨,实际上还是知道沉晨的厉害,所以要是沉晨没有亲至还好,亲至的话恐怕还是会很麻烦,因此决定多派些人手,数倍于敌人,总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于是命令传达下去,将领孙毅、周博接到蔡冒的命令,立即整顿兵马,往东北方向行军。同时韩晞也接到命令,领兵往东面而去。 等到晌午过后,位于新野东城外约八里处的黑牛邑,此刻韩晞领七千大军,一字排开。 旷野之上,周边到处都是乡亭和田野,因为是荆州内战,大家谁也不想祸害自己百姓,免得毁坏自己的统治基础,加败坏自己的人望,因此双方对于百姓倒是秋毫无犯。 百姓们也接到了襄阳的通知,蔡冒命令人前去告知新野周边百姓,说新野甘宁叛乱,襄阳来平叛,因此让百姓安分守己,不要妄动。 此刻黑牛邑周边百姓虽然知道都是荆州兵不会伤害他们,但见大军到来,也是急急忙忙从农田中各自逃窜,有些跑回了家里,有些躲入了周围森林和深山,还有些不怕死的,居然就近找地方观望。 这些人胆子倒是真是大。 在黑牛邑南面的一处小山岗上,视野不错,正有十多名年轻人趴伏在上头,为首之人大概十七八岁,长得颇为健壮,眺望观望。 “州泰,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两军交战,你还带我们来这看,不怕死吗?” 有个人抱怨着。 州泰笑嘻嘻地道:“你们平日里管我叫大兄,现在叫你们来看热闹就不敢了,要胆子小不敢来,那自己离去就是了。” “我不是胆子小,是怕万一他们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可怎么办。” 那人解释着。 州泰指着远处说道:“如今身逢乱世,要成大事就要有胆魄,更要有才学。新野邓氏大量开设学堂,我们倒是能读书,可光读书有什么用,还得有真才实学,这就是学习打仗的机会。” “来了来了,是韩将军的队伍。” “对面那支离得太远,不过应该是黄门亭邓氏族兵,这些人可厉害了,天下赫赫有名的黄门兵呀。”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沉君统领,若是沉君统领的话,那就有好看的了。” 众人议论纷纷。 他们之所以冒死留下来,一者是要观看打仗学习,二来,就是要看看那支名震天下的黄门兵,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无敌于世。 沉晨这些年四处奔波,几乎很少深入民间,有些脱离群众了,却是不知道他现在在民间声望有多高。 在学识上,他的儒学广泛流传,特别是新野周边,受他学说影响者不计其数。 因此新野学于他的学说士子,多尊崇他为沉君或者沉师。 而在新野之外就更了不得。 由于打退曹操,几番进攻河南,又与刘备合力西破刘章,在江东水淹孙权,不止是止江东小儿夜啼,更是在荆州享有崇高的威望。 人都说他为荆州兵神,乃是兵仙韩信转世,称之为“国士无双”“略不世出”,因此深受荆州百姓爱戴。 此次刘表死后,刘琦和刘琮反目成仇,让荆州上下为之震动。 如今沉晨站在了刘琦这一方,与刘琮交战,荆州百姓们无不可惜于要开始内战的时候,也有人兴致勃勃地想知道,兵神的神话,是否还能够延续。 所以在这种打仗的生死攸关之时,居然还有像州泰这样胆大包天之辈,跑到战场上来观望,就是想看看沉晨的强大之处。 “他们过来了!” “沉字旗,真的是沉字旗。” “州泰,你眼神这么好,这都能看清楚?” “不是上面的字,是颜色,你难道不知道整个荆州,只有沉君的旗帜是蓝色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遥遥看去,从东方来的那支军队旌旗招展,硕大的旗帜上头用黑色字体绣了一个沉字,而它的底色,竟是蓝色,那是天空的颜色,也是大海与晨光的颜色! 荆州兵神沉晨来了! 第七十五章 重甲步卒,正面强攻 黑牛邑南面是一片丘陵地带,说是丘陵,其实也就是最高不过三四十米,低矮只有七八米高的小山丘地带而已。 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有大量的田地,沙河便在这里,蕴育着一方水土。 而州泰他们的位置就在南面的小丘陵上方,在他们从南往北看,在他们的视角当中,西面,也就是他们的左手方,乌压压数千人马陈兵于道上。 这些士兵便是韩晞的军队,韩晞乃是南阳大族出身,与目前跟随刘备,为刘备帐下属吏的韩冉属于同宗,只是韩晞是主家,韩冉属于支脉,因此这代表了韩氏其实已经是全面倒向了襄阳。 韩晞在得到了蔡冒的命令之后,便在营地留下三千人马,领七千人往东,抵达了黑牛邑,因这里南面是丘陵,北面是河流,战场会比较狭窄的缘故,更适合这种小规模作战。 他手下的士兵一字排开列阵,最前头是清一色的枪盾兵,竖起一面面钩盾,在盾牌的间隙之中伸出锋利的长矛,士兵则站在盾后露出头颅观望,远眺此间道路尽头。 而在他们的对面,州泰位置的东方,右手方向,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支人马,最前头的部队列阵整齐,像是无数个密集成阵的黑点抱团紧促在一起。 双方相聚至少四里以上,那支军队就已经停下,然后进行新的列阵。两边就这样在距离四里左右的位置对峙,令人颇有些捉摸不透情况。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候,韩晞的西南方缓缓走来另外两支队伍,有一名将领越众而出,骑着马匹飞一般向着这边而来。 “韩将军!” 来者正是孙毅,双方按照约定兵合一处,共同对付黄门亭来的援军。 韩晞打了声招呼:“孙校尉。” 孙毅眺望远方道:“将军,那些就是黄门兵?” “嗯。” 韩晞脸色比较严肃地说道:“孙校尉要小心些,黄门兵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劲旅。” “多谢将军提醒,我应该在何处列阵比较好?” 孙毅倒也没有过于自大,而是愿意听从韩晞指挥,本身黄门兵名声在外,虽然没见识过,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至少人家的战绩也是实打实的。 韩晞嘱咐道:“校尉可列阵于我右侧,若他们冲杀过来,我为中军,校尉则袭击他们的左翼。” “好。” 孙毅应下,拉过马匹扭头回去布阵。 过了片刻周博也过来了,二人聊了几句,把韩晞把周博的位置安排在他左侧。 等安排了任务之后,周博挑头远望,颇为诧异地说道:“那黄门亭的士兵既然是来支援甘宁的,怎么在远处就不动了,会不会有诈?” “有诈?” 韩晞眉头一皱道:“咱们数万大军围困新野,他还能有什么诈?” 周博说道:“这可难讲,沉晨素来诡计多端,如果他从江夏多领了一些人马过来,让他们羊装黄门兵,实则偷袭” 韩晞一扭头,远看自己后方,后方没有狼烟,也没有号角的声音,从新野过来连绵七八里,虽然离得远,可沿途都有岗哨和斥候,如果沉晨真想搞什么声东击西的话,应该有警报才是。 见后方并未出现问题,韩晞说道:“如今江夏那边兵力也不足,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沉晨是否亲至,他哪里来的兵马?何况太尉大军数万,便是来,也是有来无回。” “这倒也是。” 周博说话间,就打算回去领兵在韩晞大军的左侧排兵布阵。 正在此间,斥候飞马而来,以一个漂亮的动作跳下马背,拱手说道:“报,将军,来人是沉晨!” “你们看到他了?” 韩晞问。 斥候道:“倒是没亲眼见到,只看到了他们打的旗帜为蓝底沉字旗。” “只看到了沉字旗帜?” 韩晞皱起眉头。 “是的。” 斥候答道。 周博说道:“将军,会不会” “不要疑神疑鬼。” 韩晞摇摇头:“这新野周边都是沃野千里的农田,就算他想避实就虚,大抵也绝不可能。” 作为大族出身,韩晞是懂兵法的。 他觉得现在新野四周全都是荆州兵马,并且一望无际,农田无数,到处都是他们的斥候和岗哨,想突破封锁杀到后方去哪这么容易? 所以不太相信沉晨还会使出什么兵法招数来,大家只能兵对兵,将对将,打正面硬仗。 然而周博却说道:“荆州上下谁不知道沉晨打起仗来计谋不断,万一他用自己的旗帜来骗过我们,实则率领三千黄门兵奇袭,当年颍川许都不就是” “额” 韩晞犹豫起来,颍川也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不就被沉晨带着三千士兵搅成了筛子? 似乎沉晨这人不能按照常理来推断。 因此想了想,韩晞决定还是以稳定军心为主,对身边副将道:“李司马,你领五百人往北去查看一下,再派斥候于新野周围多多走动,特别是咱们营寨,切莫让他找到空档。” “唯!” 李司马领命而去。 布置下达之后,韩晞这边的荆州兵也开始做出及时调整。 韩晞六千五百人居于中央,大概分成三个大方阵,十多个小方阵,整齐进行列队。而孙毅则在他的右手方,周博则在他的左手方。 总计约一万六千五百人的军队,此刻光大方阵就有七八个之多,小方阵更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遍布战场。 最前排的那一列从左至右看的话,至少能连绵二里以上,如星罗棋布般密集,阵势威严。 这还仅仅只是不到两万人的对战,像官渡之战那种双方加起来十多万人的大规模战争,那就不是大家聚集在一起打团,而是分散成各个不同的战场。 战场范围可能达方圆数十里,交战规模也不可同日而语。 韩晞不算庸人,但也不是什么天才,他的布置几乎中规中矩,至少南面的小山丘他就没有派弓箭手占据至高点,选择正面列阵,就这样静静地留在原地等待着敌人到来。 而此时远方的敌人又有了新的变化,他们在停滞了大概不到三刻钟之后,就开始列队成阵,浩浩荡荡地向着黑牛邑的方向缓缓走去。 这个时候山丘上的州泰他们还在紧张刺激地观望,一柄尖锐的环首刀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州泰的颈部。 “沉君的后阵好像有一些变化,不知道为什么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州泰自言自语着。 耳边忽然有个人轻声说道:“他们在临时变阵,让后方迅速更换装备,同时派出弓手斥候占据高点。” “原来如此。” 州泰点点头,然后骤地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再一低头,顿时傻眼。 他脖子处横着一把刀。 一瞬间州泰整个人都懵了,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等他再回过神来,用一种近乎委屈到极致的哭腔说道:“饶饶命” 有人把他拉起来。 回头一看,自己那些兄弟们都被控制起来了,嘴巴被捂住,身后各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他们抓住。 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名年轻将领,州泰认出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木木子先生。” “你认识我?” 来人正是沉桃,他奉沉晨的命令占据南面的这片丘陵,结果发现丘陵里藏着很多当地百姓,其中更有不怕死的趴在小山丘上观望战场。 因为一时间摸不清楚是敌人派来的斥候还是百姓,他们就必须一一查看,确实会有些耽误时间。 州泰老实地回答道:“茂公在新野开设书院,沉君偶尔会来讲课,在大课上我就见过木子先生,当时先生还教过我们野外行军时的技巧。” 沉桃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我当初确实在新野书院教过学生们野外行军和侦查技巧,可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既然要在山林当中侦查敌军,就应该怎么做?” “要伪装,在远处安排警示的斥候,小心身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有不对就立即走,千万不能恋战,也不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战场上。” 州泰一一回答。 沉桃把自己的刀从州泰脖子上放下来,笑着说道:“你小子还算认真听课,虽说晓卿并未在新野书院长时间授课,但你也算是他的半个学生,记得你们先生说过的一句话,要学以致用,明白吗?” “是。” 州泰此时像个鹌鹑一样老实。 沉桃一挥手道:“放了他们,不过是群孩子。” “哈哈哈,我原来还以为是蔡冒的斥候呢,没想到是几个半大小子。” “咱们新野人胆子就是大。” “我在这个年纪可不敢跑去战场上,这帮小子有种,以后想参军了记得去黄门亭。” 听到并非敌人派来的斥候探子,士兵们嬉嬉笑笑地把他们放开。 邓氏在新野威望很高,再加上沉晨和邓茂等人对于族风把持严格,不欺凌百姓,又帮助地方农业发展,使得民心归附,新野人也多支持沉晨而不支持襄阳刘琮。 还有黄门亭的士兵都是新野本地人充任,并且骨干又是邓沉二氏宗族族人,凝聚力非常高,因此对于同乡本地人,他们还是非常友善。 州泰和他的小伙伴们就感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刚才对方的杀气依旧令人害怕,他们甚至怀疑,一旦确定他们是蔡冒派来的斥候,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斩下他们的头颅。 一时间众人后怕不已,好在新野人不杀新野人,逃过一劫,州泰连忙说道:“木子先生,我们还能观战吗?” 沉桃已经转过身正准备继续去执行任务,听到这句话颇为意外地扭过头看了州泰一眼,略有深意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州泰。” “周泰?在江东倒是听过这个名字。” “州,州府的州。” “哦。” 沉桃点点头:“你非我手下的士兵,我不会命令你怎么样。你想看就看吧,但作为曾经教过你的老师,我提醒你,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唯。” 州泰顿时兴奋了起来。 “走!” 沉桃一挥手,数十名士兵如鬼魅般钻进林子里,向着西南方的山林里去。 而此时正面战场上,沉晨军已经列阵而来。 他的军队总计是七千人,如今却只有五千人,最前面的同样是枪盾兵,缓缓向前压阵。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已经不足二里,然后继续向前。 韩晞越众而出,在队伍最前面远远观望,他看到了在队伍最中央有一杆非常大的旗帜,那东西叫大纛,显然是主将所在地。 与他们一万六千多人的大部队比起来,沉晨军这五千人看着阵势就小了许多,可浩然声势,却宛如千军万马。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沉晨军还在继续前进,双方的距离就已经靠得非常近,相距几乎不足一里。 “敌近三百步!” “敌近二百二十步!” “敌近一百八十步!” “敌近一百三十步!” 观望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弓箭手准备!” 眼看对方好像就这么愣愣的撞过来,当双方不足一百二十步的时候,韩晞下达了命令。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随着军旗摇动、号角连绵的指令下达之后,上万人的队伍里嘎吱嘎吱的弓弩声音不绝,还连带着铁甲片声音的碰撞。 “放箭!” 几乎是对方的阵型已经杀到了弓箭手射程范围的瞬间,韩晞发起了攻势。 然后就在箭支进攻命令的锣鼓响起的瞬间,在荆州军列好的阵型之中,无数支箭铺天盖地,形成了恐怖的火力网,向着沉晨军的方向飞去。 箭雨乌压压一片,但沉晨军似乎没有任何想要防御的想法,他们依旧是前排举着盾,然后踩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前方冲锋。 速度其实不快,可那种沉重的脚步声,却总让人感觉到某种死寂般的恐怖。 下一秒,所有人想象中的被箭支射倒大片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计其数,沉晨军依旧如轰鸣的战马一般,坚定不移地向前移动。 “怎么回事?” 韩晞大惊失色,一轮箭雨敌人居然纹丝不动,这怎么可能呢? “甲胃,是甲胃!” 此刻一个站在高处的瞭望手忽然喊道:“他们后方全员着甲!” 全员着甲? 这个念头一起,韩晞就懵在了原地。 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甲? “呜呜呜呜!” 正愣神间,沉晨军中就已经传来呜呜号角声音。 前排的枪盾手骤然分开,里面露出明晃晃的两千名身穿甲胃的重甲步兵。 这些步兵身材极为高大,体态魁梧,都穿着亮白色的全身甲胃,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一个个宛如天神下凡,散发着恐怖的气势。 汉代的甲胃其实趋于黑色,因为那不是钢,而是铁,也就是俗称的熟铁。 在缺乏高效率炼钢技术的时代,光靠炒钢法很难炼出太多钢铁来,所以汉代不缺生铁和熟铁,缺的是钢。 钢的颜色也是黑色的,但它具有光泽,阳光下就发射出亮银色。 因此这支部队,其实是一支纯钢甲的部队,比之高顺那支铁甲铁甲重步兵陷阵营还要强大。 这就是黄门亭最深厚的底蕴! 他们拥有一支三千人的全钢甲部队! 之所以在打曹操时候不用,是因为装备太沉重,很难在那种需要日行六七十公里的战场环境下携带。 而现在就在家门口打仗,自然不用像打许都的时候要长途跋涉。 因此这一战沉晨可谓是底蕴尽出。 钢甲士兵们迈着整齐而又坚定的步子,宛如一支钢铁洪流组成的坦克大军,轰隆隆向着韩晞的军队碾压而来。 箭支还在不断地挥洒,可射在这些士兵们身上就仿佛在刮痧一样无关紧要。 弓弩对于甲胃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甚至还有十字开刃形的破甲箭,能够破开普通甲胃,射穿三名没有穿甲的士兵。 但那是因为后来唐代灌钢法技术革新之后,冷兵器弓弩箭支升级所致。 汉代的弓弩箭支只是相对于同时代最先进,跟后来朝代比起来就很落后,且因钢铁产量低,多是生铁和熟铁箭头,根本就没有破甲效果。 所以那些黄门亭士兵几乎只是低着头,用左手的小圆盾护住面门,就几乎不可能伤到他们。 士兵们耳边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偶尔还有火花迸溅,除了箭失带来的冲击力会让人很不舒服以外,完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最重要的是哪里冲击力也不足。 后世厉害的弓弩箭失的威力堪比子弹,特别是复合弓与复合弩,射出去之后,即便是射不穿硬质防弹衣,但冲击力都能把人肋骨打断。 然而受限于技术水平,汉代的弓弩远距离威力不是很强,过了三十米动能就衰减,到了五十米以后杀伤力就大减,八十米以后基本就只能靠惯性杀敌。 因此这些士兵能够感觉到的冲击力也非常小,除非近战用钝器巨力敲打,否则不足以伤害自身。 很快在踏着沉重而又坚实的步伐当中,双方终于近距离接触。 两边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像是一片泥土遭遇到了洪水的冲击,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相撞在了一起。 当韩晞前排的枪盾手与他们相遇的时候,宛如被推土机碾在了身上,盾牌与铁甲相撞,发出那种用指甲划拉玻璃的摩擦声音,无比刺耳又难听。 紧接着双方的枪矛互捅,刀剑乎刺,什么武技和战术都没有手中的枪矛刀剑好使,仅仅片刻功夫,韩晞的前军就被杀散。 空有盾牌没有甲胃没用,你一矛刺在人家身上不痛不痒,盾牌遮掩不住全身,人家一矛刺过来你就得丧命,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和一群铁罐头打仗,纷纷往后撤。 这一撤就导致韩晞军最前面的那个方阵一下子陷入了崩溃,好消息是崩溃并没有蔓延至全军,因为他们人多,并且早早列阵,所以只是那个方阵混乱。 换一个优秀的将领此时应该是让后面的方阵进行疏散,然后引导前面的方阵撤离,再下令左右两边包抄,将这股黄门兵给团团围困起来。 重甲步兵即便是在明末都是最强大的兵种,比如努尔哈赤到皇太极阶段的后金基本都是靠重步兵进行步战赢的明朝。 只是重甲步兵的缺陷也很厉害,不能久战,所以在自己军队还未崩溃之前,立即进行战术调整,采取消耗黄门兵体力的战术,是可以赢的。 但本身韩晞战术指挥能力一般,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要进行战术整改,等到他想起来下命令的时候,崩溃就蔓延至了他整个中军。 其次是左右两翼的孙毅和周博并没有第一时间支援,不是他们不想去支援,而是现在外围战场一片混乱,他们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只能远远观望。 一直等到韩晞勉强将中军往后撤离了一段距离,放被击溃的士兵向后撤退,这才勉强止住了局势,然后一声令下,三面将这些黄门亭士兵包围,总算是想起了消耗战术。 然后南面的山岭上就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音。 在沉桃的带领下,两千埋伏好的江夏士兵忽然杀了出来,一头撞向了正包抄黄门兵左翼的孙毅部斜后方,直接捅了他的腚眼。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快跑,有埋伏!” “撤!” “跑啊!” 乱糟糟的战场一下子就变得更加混乱。 一万多人指挥失度,正面硬攻无法攻克,顿时就面临着全军崩溃的风险。 紧接着他们的将旗倒了。 是的。 韩晞的大纛倒下。 此刻沉晨浑身穿着钢甲,如一头冲入羊群的老虎,四处砍杀。 周围刺过来的一切攻击都奈何不了他,即便有的时候身边有士兵被打翻在地上,战甲也能护住周全。 而沉晨力气很大,比普通士兵的力气要大得太多,即便是七八个士兵一起用枪矛抵在他身上,也被他如一匹拦不住的暴戾战马般横扫出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人群当中的韩晞大纛。 身边跟着上百名钢甲卫士,径直向着韩晞的方向杀去,而韩晞此刻则是不断指挥作战,可身边人潮拥挤,敌人也在慢慢向着他靠近,导致他不得不往后撤退。 他的旗帜一退,军队就更加涣散,紧接着忽然就感觉周围一空,十多名钢甲士兵就杀到了他身边,吓得韩晞勒马夺路而逃,旗帜也不要了。 沉晨一刀砍倒了他的旗帜,然后所有韩晞兵马就瞬间兵败如山倒,向着后方撒丫子逃亡。 远在山顶上的州泰等人都看呆了。 这一战没有任何花里胡哨,除了派一支偏师从侧翼丘陵包抄突袭以外,完全是正面对垒。 可七千人正面打赢了一万六千多人,而且还是大汉实力最强诸侯手底下的正规军,并非毫无军纪和战斗力的流寇,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夸张的事情。 原来打仗。 还可以这么打! 第七十六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韩晞的军队就被两千黄门兵给冲散。 随后沉晨带来的五千江夏水师从旁协助,黄门兵打正面硬仗,江夏水师以弓弩、侧面突袭、鼓噪声势等方式,将韩晞右翼的孙毅军给打退。 韩晞和孙毅一败,左翼的周博自然是独木难支,几乎是在没有任何人进攻的情况下,居然直接自行溃散逃去。 等到旷野上韩晞的军队四散而逃,再也不能重新作战以后,远在小山丘上的州泰等人,已经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就这样,打赢了? “沉君击败了蔡太尉的军队” 州泰等人呆若木鸡。 他们都以为这场战斗肯定很精彩,觉得沉晨一定会各种指挥作战,然后排兵布阵,指挥左右翼大军,完成反败为胜。 因为沉晨以前教过他们打仗的时候脑子要清晰,包括画图、制作沙盘等方式,教授学生们如何从全局去看待战场,从而培养优秀的战术人才。 虽然主要教授的是黄门亭邓沉二氏的族子,但新野书院的学生他也教过几堂这样的课程,用来给学生们开拓视野。 所以这场战斗在州泰等人想来,因双方人数的巨大差异,从全局看的话肯定是沉晨落入下风,那么就必须要用巧妙的战术才能够胜利。 州泰他们对沉晨倒是充满了信心,认为沉晨肯定会赢,只是他会用什么办法赢得这场胜利就成为了他们的关注点。 而这也是他们想学习的地方。 原本冒死留下来观战,是想学到有用的知识。 可万万没想到,沉晨毫无战术,直接一头莽了过去,然后韩晞就败了。 啥东西都没学到啊。 “我记得沉君教过,老子言:“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沉默了一会儿,州泰总结发言道:“也许这就是这句话的意思,真正的打仗,就是正面击溃对手,不需要用那些手段。” “是啊。” 另外一人说道:“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不该拘泥于双方的人数,沉君虽人少,可黄门兵战力也远非蔡太尉的士兵可比。” “不过也不好说,你们看沉君的士兵,个个着重甲,这天下诸侯,估计没人有他这么奢侈。” “沉君哪来这么多重甲?当年吕布有八百重甲陷阵营就已经横行一方,有了这三千重甲步卒,岂不是得天下无敌?” “别乱说,重甲步卒弱在机变不足,若无普通步卒或者骑兵配合,正面交战的话,很容易会被耗死。” “你这家伙说得是头头是道,真这么能耐咋不上去代替韩将军呢?” “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你不要混淆视听。” “这有什么好吵的,袁绍横行于北方不就是依靠重甲步卒?可他有上万具甲胃不还是败了,归根到底还是得看谁来指挥才对。” 州泰最后制止了他们的争吵。 不得不说,作为未来的曹魏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底层平民出身,州泰确实很有天赋。 重甲步卒在战国就已经出现,着名的魏武卒便是。 《荀子·议兵篇》曰:“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失五十,置戈其上,冠胃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可虽然拥有魏武卒的魏国强盛一时,最后还是倒在了秦国一统中华的征程之下。 汉末时期,袁绍是铠甲最多的诸侯,史书记载曹操起家不过二三十副将领铠甲,十多副马匹铠甲。 而人家袁绍有一万多副,甚至还有三百重骑兵,人马都穿重甲的那种,称之为甲骑具装。 结果呢? 官渡之战袁绍一败涂地。 所以装备的好坏很重要确实不错,关键还在于好的士兵与装备需要高明的将领指挥才行。 这一战沉晨虽然是正面击溃的敌人,可同样也做了很多指挥。 比如把步卒分为两排,前后轮班进攻和休息,又派江夏水军为辅左,从侧翼突袭骚扰等等战术布置。 因此士兵素质、装备好坏、优秀指挥,往往缺一不可。 而州泰制止了伙伴们的争吵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了远处正在休息的黄门兵士兵,以及那一面“沉”字将旗身上。 这一战沉晨毫无花招地取得了胜利,也让州泰第一次见识到了战场上的真实环境。 但他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和恐惧,反而有些兴奋。 是那种热血上头的兴奋。 也许。 自己就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投身于军伍当中,跟随着沉君加入到黄门亭的兵马里。 这支队伍,将来必然能够大放光彩。 一时间,年轻的州泰在心中有了目标,坚定地明白了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 而就在州泰想着要从军加入沉晨军的时候,沉晨则刚刚将身上笨重的甲胃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大口喘息。 南阳不缺铁矿不缺煤矿,再加上唐朝才出现的灌钢法,使得他们的每年钢铁产量非常多。 但能够打造三千钢甲,基本上就是这十多年来的努力。 如果看过后世外国一部真人秀《利刃争霸》就知道,要想打造一把要的武器,需要耗费的钢铁有多少。 那已经是工业时代拥有很多机器,极大地压缩了打造时间和锻造工艺。 而在古代要想打造一把锋利的刀刃,花费的材料和时间非常多,最好的刀剑需要手艺极为高明的工匠甚至可能花几年十几年才能打造成功。 铠甲也一样。 甚至复杂的铠甲比起武器来,难度还要大很多。 所以三千副甲胃,浪费的材料和需要用的时间不计其数,已经是现在所能够到达的极限。 光这三千副战甲和士兵就几乎掏空了黄门亭老命,差不多是在以新野一个县二三十万人口在供养,已经很难再多造几具出来。 并且重甲步卒也不是越多越好。 不止在于甲胃,士兵的训练也是一座金山,要不是沉晨有烈酒、造纸以及偷偷私下售卖铁器发家致富,根本不可能养得起这三千士兵。 此刻,黄门兵初次身披战甲上阵,取得的战绩虽然不错,但弊端也很明显。 打完之后将士们累得半瘫,战死的士兵倒是没有,被这十多公斤的铠甲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不少,再加上战场那十多分钟的厮杀,每个人都累得不行。 身后的江夏水师们纷纷驱赶着马车过来,将铠甲搬运至车上。 别看这些甲胃只有十多公斤,似乎不重,可穿上还要挥砍武器,那就是真的累。 从唐代钢铁技术革新,重甲卒就广泛称雄于我国古代各个战场,唐玄甲军、金铁浮屠、宋步人甲、西夏铁鹞子、清八旗兵都是强大的重甲步卒或者重甲骑兵。 他们的甲胃虽然各异,但打法上基本相同,打个几分钟就会轮换休息,同时有辅马随行,方便随时可以拆卸甲胃。 这一战沉晨军主力是两千黄门兵,以每千人为一排,两班轮换。 五千江夏水军则打辅助,突袭和掩护,等到打完仗之后,就要帮助主力卸甲和装甲。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沉晨战术安排的一种体现。 “砰!” 盔甲扔在地上,发出无数声沉闷和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下达了卸甲命令之后,跟沉晨一样举动的是两千黄门兵,几乎所有人都大口喘息,汗流浃背。 沉桃凑近过来,对坐在地上休息的沉晨说道:“晓卿,这重甲滋味如何?” “确实难受。” 沉晨只觉得自己头发都湿了,大口喘息道:“我以前多做负重训练,负重甲训练也是这两年回黄门亭后才开始,真这么披全身甲胃打仗,力气消耗很大啊。” “不过战果也很厉害,除了江夏水师有数十人的伤亡以外,黄门兵没有一个伤亡。” 沉桃忍不住说道:“若是多些这种甲胃,岂不是无人能当?” 沉晨笑道:“木子兄长也别觉得这种甲胃很厉害,正面硬仗它确实很有作用,可若是找到克制它的办法,要想破解也容易。” 沉桃不以为意道:“这甲胃刀枪不入,还能有什么破解方法?” “硬耗就是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沉晨回答道。 “额也是,如果蔡冒再多派些人过来,也许我们真的会被耗死。” 沉桃一想也是,士兵们体力消耗这么大,多耗两刻钟所有人都得累瘫在地上任人宰割,所以防御力是很强,可重也是真的重。 “还有用钝器,比如锤子、破甲锥、狼牙棒、骨朵、敲棒” 沉晨掰着手指头数。 沉桃一捂耳朵道:“算了算了,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咱们花那么多钱打造那么多甲胃完全是无用之功。” “也不能这么说,要真这么容易被破解我还花费那么大力气和金钱打造那么多铠甲做什么。” 沉晨笑道:“咱们的甲胃都是镔铁打造,” “有理。” 沉桃说道:“我们击溃了韩晞,现在就去新野吗?” 沉晨眺望远方,轻声说道:“不去新野。” “不去新野?” 沉桃纳闷道:“那去哪里?” “去商子乡!” 商子乡? 沉桃一愣。 那是蔡冒的驻地。 这一战蔡冒出动了大概四万多人马。 此战虽然击溃了一万多人,可商子乡至少还有两万。 如果北面的吕介再支援过来,蔡冒再收拢残军,他们就要面对将近四万的军队。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打一万多人已经很勉强,大家都累得够呛,打四万人,那不是找死吗? 沉晨沉声说道:“我若去新野,新野城内一万甘宁军,家卷多在城内,撤退时极为不便,必为蔡冒所迫尔,唯有将蔡冒击退,方能安稳将所有人接回黄门亭。” “可是,我们这些人去商子乡,能够打败他吗?” 沉桃迟疑。 沉晨笑道:“不需要打败他,再让甘宁从城里派出大军出来就行,我已经安排了“援军”。” “援军?” 沉桃挠挠头:“我们有援军吗?” “会有的。” 沉晨目光看向南方。 他们与蔡冒之间有巨大的兵力差距,现在蔡冒只是派了四五万人马,可如果真要发狠,把襄阳大半部队调过来,他能派出七八万。 这么多人是真可以把新野团团围困,本身城里的人军心不稳,家卷又在城中,因此必须让他们转移。 最重要的是南阳盆地虽然是他们的根据地,可离襄阳太近了,江夏不能支援,甘宁就成为了一支孤军,所以把所有力量全部固守在一个地方,免得被逐个击破才是正确的方式。 但蔡冒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那么就得想办法先把蔡冒打退,防止在撤离新野甘宁军以及他们的家卷时,蔡冒派人袭击,造成士兵和家卷溃散,酿成大败。 因此这个时候,就需要运用一定的计谋。 很快,在过了约三刻钟之后,休息好的将士们再次启程,向着新野南面的商子乡一带而去。 商子乡离新野不过十多里,反而黄门亭离新野县城有二十多里路,这两个地方分别位于新野的东面以及新野的南面,因此黄门亭离商子乡其实更远。 在黑牛邑击溃了韩晞之后,旷野上到处都散落着溃败的士卒,韩晞收拢残兵退往营寨,但不敢守营,而是选择退往北面寻找吕介。 孙毅与周博则退往商子乡。 天色接近傍晚,正在商子乡驻扎的蔡冒,就已经得知了韩晞大败的消息。 “什么?” 此刻蔡冒营帐内,他大惊道:“两千重甲步卒?沉晨哪来那么多甲胃?” “卑等也不知啊。” 孙毅和周博单膝跪倒在地上,脸色惶恐。 “哼!” 蔡冒大怒道:“尔等是不是想诓骗于我?” “绝无此事。” 两人连连磕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等确认了此事真伪之后,主簿胡政才说道:“明公,看来此事没有假。” “沉晨居然有这么多战甲!” 蔡冒脸色非常难看道:“而且还是最好的镔铁甲胃,恐怕我们根本没有兵器能够破开啊。” “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进来,说道:“黄门兵杀奔商子乡,新野城门也打开了,甘宁亲率大量人马与沉晨汇合,已经与我们不足五里。” “好啊,他还敢来!” 蔡冒咬牙切齿道:“擂鼓聚将,立即整顿兵马,我势杀此二人。” “明公切莫冲动。” 胡政连忙劝住他道:“沉晨并非鲁莽之辈,他兵少我们兵多,他犹自敢来冲杀我们营帐,恐怕其中必有诈。” “有诈?” 蔡冒一下子清醒过来。 当初他在巴东大败,就是中了张鲁诱敌深入的计策,现在再想起来,记忆的伤疤浮现,让人心有余季。 “不错。” 胡政说道:“沉晨狡诈多端,此时突击,恐怕就是想引诱我们出战,他后方必有援军,我们应该先观望一下方可。” “唔” 蔡冒沉吟片刻,微微点头:“嗯,守规之言,甚是有理,下令诸将,于各营寨小心应对,关闭寨门,不要出寨与敌人交战。” “唯!” 很快命令下达,各营都接到了不许出战的指令,纷纷聚集于墙头观望,无数弓手严正以待,等着敌人到来。 天色越来越暗,差不多是日入三刻,也就是下午六点钟的样子,天空就已经灰蒙蒙的,唯有西边已经落下山的太阳还在散发着余光,将西方的半边天空染成了火烧云彩。 而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所有士兵们都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在了地平线尽头,紧接而来的,是东南方的唐乡方向,燃烧起了熊熊狼烟。 甘宁和沉晨兵合一处,总兵力一万余人,来到了蔡冒的营寨外列阵,天色越来越暗,外面只看到乌压压一片人海。 有人过来叫阵,有人大骂蔡冒,还有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在营寨外面响动。 等过了半个时辰,约黄昏初时的时候,正在寨墙上观望敌人的蔡冒,忽然听到马蹄声传来,是后方从南门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在营内纵马疾驰,来到了北门处向蔡冒禀报。 “报!” 斥候单膝下跪道:“唐乡方向的狼烟已经查明了,是蔡阳方向的守军发现了襄乡有大批江夏水军过了大别山。” “哈哈哈哈哈。” 蔡冒得意地大笑起来,回头对胡政说道:“果然有诈,这沉晨当真是狡诈如狐,他带七千人过来驰援,让我们以为他兵少,实则有大队人马在后方,就是想引诱我们出战,他有重甲步卒,野外鏖战再加上援军,我军若出击恐怕殆尽矣。” 胡政连忙说道:“幸好明公没有上当,不过我军恐怕也要撤兵才是,此次沉晨北上,恐怕带了不少人马,黄门兵又为天下劲旅,我们缺乏对付重甲步卒的方式,一旦他们断我们粮道,则危在旦夕。” “这倒也是。” 蔡冒皱起眉头,虽说“识破”了对方引诱他出击的计谋,可人家援军来了,就不怕正面和你打仗,他们的粮草都放在朝阳县,万一他们将营寨围困,转头去攻打朝阳县,那岂不是要凉? 巴东惨败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张鲁就是袭击了他的粮草他才被迫撤兵,从而被人追杀得退回了荆州,眼下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当下蔡冒沉声说道:“传令,今日午夜把营寨烧了,撤兵回朝阳。” 如果江夏水师的主力跑到南阳来了,那他就得重新布置计划,恐怕就要把目前镇守在襄阳的张允部队调到前线来,才能彻底击败刘琦了。 很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了天黑见蔡冒依旧不为所动,沉晨便下令撤兵。 无数火把长龙往新野方向而去。 等到午夜时分,新野南面的商子乡忽然起火,火光冲天,数里外都能见到。 而看着这一幕,新野城内的沉晨算是松了一口气。 襄乡来的援军其实是他找黄射假扮的,这么简单的虚张声势之计换个聪明人估计就是一眼被识破。 到时候他们就要面临南阳与江夏首尾难以兼顾的问题,很有可能被襄阳逐个击破。 好在蔡冒智力不高,被稍微一吓,自己就撤了。 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第七十七章 荆南沦陷 蔡冒连夜撤兵至朝阳,吕介也退了回去。 趁着这个机会,沉晨与甘宁立即将新野搬空,把所有人都转移至黄门亭固守。 而就在北方沉晨与蔡冒进行纠缠的时候,南方此时此刻,也在行动。 汉代长沙郡的治所叫做临湘县,并不是后世的临湘市,而是后世的长沙市市中心的古城区。 隋朝时期,改临湘县为长沙县,自此临湘就变成了长沙。 此刻长沙郡临湘县外,正有一支军队,沿着湘江右岸,缓缓向着北面的临湘县城而去。 临近城门口,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城门外门户大开,有人正在迎接他们。 “袁将军,但有异动,结果你是知道的。” 蔡冒派去接管刘磐部队的中郎将袁龙此时就骑在马背上,身边左右各有士兵将他包围起来。 旁边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将面露凶光地看着他,让袁龙如芒刺背,汗如雨下。 “我知道,我知道。” 袁龙连忙点头,这位老杀神自己还真惹不起。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城外,长沙太守韩玄迎了过来,见到袁龙,拱手说道:“袁将军!” “韩府君。” 袁龙翻身下马,拱手回礼道:“我此番奉太尉之命北上,就麻烦府君了。” “这都是分内之事,何谈麻烦。” 韩玄还是挺客气,末了又感叹道:“多事之秋啊,没想到先帝忽然就去了,长皇子又不忿,引得荆州内乱。” 袁龙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面互相争斗,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就只是听令而已。” 这些话其实不止是说给韩玄听,也是说给旁边拿大刀的黄忠以及藏在后面的刘磐听。 当初蔡冒蒯越涉及,打算在刘磐还未知道消息之前,就立即派袁龙取代他,结果沉晨先下手为强,让刘琦给诸葛亮写信,说服了刘磐。 袁龙一到醴陵,刘磐本来是想先控制他,结果诸葛亮用计,稳住袁龙,等袁龙以为顺利交接,打发了蔡冒蒯越派来的人回去报信之后,这才立即将他拿下。 蔡冒蒯越派人跟着袁龙过来的,那人亲眼见到了袁龙成功得到了兵权符印,以为大功告成,回去禀报了蔡冒蒯越,结果谁也不知道,袁龙已经被刘磐抓住,之前给他们的回信都是袁龙被迫所写。 因此到现在蔡冒和蒯越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整个荆南都被他们控制,却是不知道除了四地太守以外,最主要的兵力要么在刘琦手上,要么在刘备手里,荆南早已经成了筛子。 此刻袁龙自然是想活命的,于是乖乖顺从。反正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忠于刘琮还是忠于刘琦,总归都是刘表的子嗣,都是先帝的后代,当然也就谈不上背叛。 韩玄听到袁龙的话,以为他是指他们这些属下身不由己,上面一句话,他们就得去战场上送命,便也附和道:“是啊,我们都只能听从上面的安排,又能怎么办呢?将军此去,还是得保重身体。” “多谢府君。” 袁龙拱手行礼,然后说道:“太尉让我进攻江夏,然我没有太多船只,还要驻扎于罗县造船,粮草的事情,就拜托给府君了。” “既然如此,将军还请先进城细谈。” 韩玄说道。 “走。” 袁龙一挥手,身后数百护卫就跟着他们浩浩荡荡进城去。 众人都是步行,临湘南门目前为了迎接大军暂时封上了,百姓不得出入。 但当时长沙郡乃是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郡,作为治所临湘人口也非常多,城内人山人海,繁华热闹。 韩玄走在最前面,见袁龙好奇四下打量,便笑着说道:“临湘左近湘水,右临浏水,自古以来便是荆南最昌盛之地,城中还有长沙王宫殿,美食也颇多,将军正好可以在城中住两日。” “没想到府君对于临湘如此了解。” 人群中有人说道。 韩玄回过头,看了眼那个说话的人,第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面熟,便仔细端详了一下,紧接着长大了嘴巴,愕然说道:“刘” “府君,此地人多,不如咱们进府衙说话。” 刘磐笑着用手中的环首刀抵在了韩玄身后,韩玄当长沙太守其实是前两年的事情,建安五年长沙太守张羡叛乱,随后没多久张羡病死,其子张怿继承其位。 等到建安六年张怿为刘表平灭,继任者并非韩玄,而是叫做徐栩,徐栩病死之后,韩玄才在建安十年成为长沙太守。 而当时刘磐正在攻打江东,常驻于南昌,因此他跟韩玄其实没怎么见过面。 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刘表派遣船队运送粮食到醴陵的时候,因为暴雨堵塞了粮队送去南昌的道路,是韩玄连夜赶往醴陵,调遣大量的百姓和辅兵,把山体滑坡被掩埋的路清理出来,二人在宜春见过一次。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玄是一个治理地方的能吏,做了不少实事,还曾间接帮助过刘磐。不然历史上他也不会在投降刘备之后,在病死之前,一直被刘备任命为长沙太守没有动过。 此刻两人再次见面,韩玄县是一愣,随后苦笑着说道:“看来太尉和司徒的计策落空了,我这两个月一直听闻刘将军在养病,兵马都归了袁将军,原来将军是在装病,这一切都是迷惑太尉和司徒的手段吧。” “府君曾经帮我开拓粮道,于战事有功。然相信你也知道,先帝一直是想传位于长皇子,因为先帝知道,一旦传位给二皇子,荆州大业,则必为蔡冒蒯越所得。” 刘磐边走边道:“长皇子素有威望,人皆服众,二皇子生性暗弱,蔡蒯必为权臣,要效彷当年赵高李斯之事尔,我等决不能让此事发生。” 韩玄劝道:“只是如今荆州兵马多归了太尉司徒,将军即便与长皇子联军,堪堪兵马不过数万,又何必苦苦挣扎呢?到头来苦的依旧是荆州百姓,何不就此答应,入朝辅左陛下,以权衡蔡蒯?” “蔡冒假借先帝之名想赐死长皇子,夺我兵权,入朝去?” 刘磐冷笑一声道:“自寻死路吗?” “额” 韩玄就没有说话了。 说话间众人就到了太守府,说是太守府,其实就是原长沙国国王王宫。 长沙国灭于西汉末年,东汉初年倒也封过一个长沙王,但很快就被废掉,至此东汉一百多年,长沙郡就再也没有王侯。 原来的长沙国国王陵墓倒是还在,位于后世长沙市望城区,而王宫此时早就没了,毕竟王侯都没了,谁住里面?所以为了不荒废土地,原来的宫殿就改建成了太守府邸。 一行人鱼贯而入,太守府倒是有一些卫士把守,韩玄虽然想下达命令,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那么做,命就一条,他也不是蔡冒蒯越的死忠,不值当。 进了府邸,刘磐就对韩玄说道:“府君,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交出牌印,你就还是长沙太守,不然的话,我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韩玄知道他们是要拿自己的长沙太守官印来勒令全城的郡兵投降,便只能苦笑道:“我还有得选吗?” “请吧。” 刘磐伸手示意。 韩玄无奈地走到自己府邸前厅桌桉上,将官印双手交出。 刘磐便把官印递给了黄忠,让他去办。 等黄忠拿着官印,带着士兵去号令全城兵马之后,他才对韩玄笑着说道:“府君是聪明人,长皇子在荆州得人心,蔡冒蒯越之流必败无疑。” 韩玄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道:“将军手下有两万大军,为何今日只带了数千人马过来?难道” “不错。” 刘磐微微点头,往向南方说道:“我已令他们去取零陵桂阳武陵去了,这个月我们就必须拿下荆南,然后北上攻取南郡!” 说话间,他的目光就已经看向了南方。 长沙其实算是南方门户,因为长沙以北便是洞庭湖平原和江汉平原,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 而过了长沙之后,便是重峦叠嶂的山林以及数不清的河流湖泊沼泽。 汉代的荆南地区勉强已经算是被开发了出来,包括后世的衡阳市、郴州市、永州市都是人口过十万的大县,特别是零陵郡,也就是永州市一带,当时人口已经过了百万。 只是虽然有开发,可蛇虫鼠蚁、瘴气横生也不假,再加上道路崎区难行,本地势力复杂交错,因此想要轻松拿下整个荆南,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 刘磐自己本人先来夺取最重要的长沙郡,然后在醴陵留下五千人防守江东,其余人则跟随着关羽,以刘琦名义一路往南去。 沿途困难重重,各郡有的愿意投降,有的割据自守,因而使得夺取荆南的计划并不是很顺利。 好在诸葛亮亲自南下,屡次施展计策,总算是攻占了泉陵和郴县。 零陵太守刘度,桂阳太守赵范最终选择投降。 泉陵和郴县便是后世永州市和郴州市,同时也是零陵郡和桂阳郡的治所,占据了这里,便算是拿下了零陵和桂阳。 至于其余偏远山区,不服王化的蛮夷和割据自守的豪强,以后再说。 而攻占了零陵和桂阳之后,西面的武陵也没有坚持多久,被刘备派赵云以及归附于他的酉溪蛮沙族攻破。 自此荆南四郡,于建安十三年四月底,尽归刘备刘琦共有。 时间也很快到了建安十三年五月初。 历史上这个时期是赤壁之战的前端,曹操正在为南下荆州做准备。 而且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曹操下令废止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公,恢复西汉时的丞相制度,自己出任丞相,不管在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成为了北方之主。 但此时曹操连北方都没有收复,赤壁之战和出任丞相之事更是无从谈起,因此这些历史事件便彻底消弭于时间之中,也许再也不会发生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晨的这个蝴蝶效应就已经不再是扇一扇翅膀引动美洲一场龙卷风,而是直接扔出核弹造成八级大地震。 历史已经完全变得不同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环境下,整个南方和北方都处于极具的变化当中。 此刻刘磐占据荆南与江夏的刘琦遥相呼应的消息迅速传到了襄阳,蔡冒勃然大怒,蒯越则是万分惊恐。 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先不管黄门亭,立即南下收复荆南。 蔡冒勒令文聘进攻黄门亭,自己本人则亲率六万大军抵达江陵,准备夺取长沙。 严格来说荆南没多少人马,总共也就两三万人,而蔡冒有自己的长江水师加上张允和南阳的大部分兵马,总兵力超过了十万,根本不惧才对。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但它的位置太重要了。 洞庭湖与长江是相连的,荆南如果北上出兵的话,直接走长江就能到江陵,而江陵便是襄阳的后防线。 关羽攻打襄樊的时候,江陵一失直接导致荆州沦陷,就可以知道它的重要性。 如果江陵失守,那么蔡冒和蒯越想要消灭刘琦的时候,荆南的军队就会从江陵直接北上袭击襄阳,到时候他们将会陷入到极为被动的局面。 因此蔡冒必须保证至少长沙这个荆南门户在他手中,否则的话,他将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尴尬境地。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正陈兵于豫章,对江夏虎视眈眈的江东,忽然撤兵了。 倒不是从豫章撤回去,而是从江夏撤回去。 历史上孙策孙权几次都打到了沙羡,西陵地区几乎早就被江东占据。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江夏东面的长江沿岸很难防守,像蕲春、下雉、寻阳等地,都在江边上,很容易就被江东水军攻克。 眼下江夏水师正是孱弱时期,江东水军则一战逆转局势,气势如虹,早就攻破了蕲春下雉,兵临鄂县、邾县,就连西陵都在江东的兵锋之下,所以现在的江夏其实及及可危,面临着前后夹击的尴尬局面。 而江东撤兵回豫章,这对于江夏来说,显然大大缓解刘琦的窘迫局势。 江东撤兵,自然是因为孙乾出使江东的缘故。 此刻在豫章柴桑,正有一场会议。 孙乾先往秣陵拜见了张昭,在张昭那住了小半个月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张昭的引荐,于柴桑县县衙,见到了这位年少的江东之主孙权! 第七十八章 孙权屈辱结盟 豫章柴桑县,正是四月底,长江中下游的汛期雨季。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柴桑县衙的中厅屋檐上,雨水顺着斗拱飞檐滑落,噼里啪啦地打在庭院内,再流入旁边的排水渠,向着屋外流去。 孙权盘膝跪坐在中厅外面的廊下,低头看着院子里汇聚成溪流的雨水往低处流淌,目光中闪烁过一丝默然。 当孙乾抵达江东,找到张昭作为说客之后,他就明白孙权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就差人告诉了周瑜和鲁肃,二人商议过后,与孙权谈了很久,最终孙权才勉为其难答应。 此刻孙权坐在廊下,脸上颇有些不甘,旁边周瑜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咳嗽了两声,说道:“孙乾今日就该到柴桑了,吴侯还在想这件事情吗?” “我是不甘心啊。” 孙权长叹了一口气:“父亲被黄祖所杀,兄长多年夙愿眼看即将在我手中完成,结果一而再再而三要放过黄祖,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周瑜劝道:“荆州内讧,这是我们吞并荆州最好的机会。如果现在进攻黄祖,我们就是在帮刘琮扫除障碍,黄祖死,则江夏水师覆灭,到时候就是我们面对刘琮的十余万大军,恐怕难以维系,为江东大业,吴侯应当先隐忍一番。” “我知道。” 孙权眉头紧锁,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很不情愿。 一旁鲁肃笑着说道:“吴侯也不用担心不能为乌程侯报仇,此次刘琦虽然联合刘备一同对付刘琮,可刘琦也肯定不会好过。一旦战事接近尾声,我们再突袭江夏即可。” “嗯。” 孙权对于鲁肃提出的背盟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说道:“只是我担心刘备,此人豪杰也,比之刘琮刘琦强不知多少。他说是帮助刘琦复位,实际上恐是想夺荆州罢了,若他得荆州,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沉声道:“所以我们决不能让刘备得逞,我们在侧,刘备和刘琦就不敢放开手脚与刘琮决战,我们答应与之会盟,等他们鹬蚌相争之际,便是我们渔翁得利之时。” “刘备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孙权问。 周瑜笑道:“他自然知道,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我们不退兵,刘琦面对我们与刘琮之间的夹击必败,所以只能选择讨好我们。” 鲁肃说道:“使者来的时候,吴侯可以羊装勉强应下此事,但一定要坚持只是与刘备为盟,绝非与刘琦黄祖为盟,并且要说明等他们击败刘琮之后,我们一定会进攻黄祖,为乌程侯报仇,这样既有借口插手荆州事宜,也不算背弃盟约。” 现在荆州局势一团乱麻,如果江东再掺和进来,攻打江夏的话,那刘琦肯定必败。 更重要的是,面对襄阳和江东的两面夹击,刘琦很有可能直接放弃江夏,要么投奔刘备,要么跑去荆南。 这两种情况对于江东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旦刘琦逃跑,江东进驻江夏,那么他们将要面临襄阳的正面压力。 毕竟对于刘琮来说,刘琦是要抢他位置的人,而江东则要灭亡他的人,都是矛盾不可化解的死敌,肯定会发生直接冲突。 江东虽然大败黄祖,可襄阳对于他们来说依旧是个庞然大物,所以江东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就是坐山观虎斗,等到刘琮与刘备刘琦联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来捡便宜。 而为了有一个合理合法的借口,与刘备结盟的时候,就提前说明江东与黄祖之间的仇恨不可化解,等到他们击败刘琮之后,他们就会立即进攻江夏。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借口入局荆州,同时也不能算是违背盟约。毕竟他们是与刘备签约,并没有与刘琦签约不攻打江夏。 “嗯。” 听到鲁肃的话,孙权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一个既能吞并江夏,借此窥视荆州,也能掌握大义名分的好办法。 三个人说话间,外面就有侍从进来说道:“吴侯,左将军使者到了。” “让他进来吧。” 孙权眯起眼睛,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为了更大的利益,也只能暂时把黄祖的项上人头继续存着,等它日再报! 过了片刻,孙乾从侧面的走廊下款款而来,此刻孙权三人已经进入中厅,他进入厅内见到主位上的青年便知道是孙权,于是向他拱手说道:“左将军从事中郎孙乾,拜见吴侯。” “呵。” 孙权勉强笑了笑,问道:“孙从事来我江东,有何贵干?” 孙乾说道:“因荆州之主病故,二公子刘琮与长公子刘琦相争,我主左将军深明大义,决定襄助于长公子,希望能与吴侯结为盟友,互不攻伐。” 孙权冷笑道:“刘表老贼不是已经称帝了吗?当年陛下还亲口称左将军为皇叔,怎么左将军莫非是要背弃朝廷?” “我主并非是背弃朝廷。” 孙乾据理力争道:“皇叔也从未向楚王臣服。” “哦?” 孙权狐疑道:“既是如此,也未见左将军在刘表在世之时起兵,此时却要插手荆州之事?莫非左将军是打算趁机吞并荆州?” 孙乾正色道:“我主绝无此意,当年未起兵是因楚王毕竟对我主有恩,他虽然背弃了朝廷,擅自称帝,但我主念及同宗情谊,最终还是没有出兵相据。今日扶持长公子,也是因长公子素来反对楚王称帝,愿意襄助长公子夺回荆州。” “呵呵。” 孙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左将军却是“仁义”。” “这是自然,我主仁义之名远播四海,荆州之事,便是我主希望能够止干戈而化玉帛,劝服二公子放弃继承伪帝之位,臣服于朝廷。” 孙乾听出了孙权在内涵,但故作不知道:“如今左将军已经表长公子为荆州牧,向朝廷说明事情原委,谴刘琮为叛逆朝廷的伪帝,便可见我主之心。吴侯若还心向汉室,就应该罢兵休战,不再进攻江夏。” “父仇岂能就此罢休?” 孙权羊装大怒道:“黄祖老儿我势必杀他,为我父亲报仇!” “吴侯。” 孙乾叹息道:“我主拳拳之心,还望吴侯知晓啊。” “哼。” 孙权冷哼一声道:“要想让我放弃父仇,至少也该拿出诚意来,三言两句就想让我退兵,岂有此理?” 孙乾立即说道:“如今南方大乱,西川张鲁噬主,我主念及同宗之谊,决定去往西川相助,奈何中途又遇到长公子之事,不得已停留于秭归。若吴侯有意,长公子已经答应,只要等他打败了刘琮,交州便让与吴侯。” 交州? 孙权周瑜鲁肃三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发笑。 刘备的意思很简单,现在张鲁要消灭刘章,他打算去帮助,但大抵也就是等张鲁灭掉了刘章之后,再以帮扶同宗的名义攻打张鲁,占据益州。 而荆州他显然是想让刘琦得到,这样南方就是益州归他刘备,荆州为亲密盟友刘琦,他孙权就继续在江东。 但想要让孙权不出兵显然得给点甜头,而给他交州,自然就成为了那点利益。 交州是什么地方? 后世的广东、广西以及大半部分越南。 听上去不错,可在汉末的时候,交州就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这样分配,跟侮辱孙权没什么区别了。 孙权都给气笑了,乐呵呵地道:“左将军和刘琦倒是大方,将交州让与我。” “吴侯是答应结盟了吗?” 孙乾问道。 孙权冷声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唉。” 孙乾叹息道:“那长公子便也只能退守荆南了,这江夏便让给吴侯也无妨,到时候我主与长公子据守长沙,便坐看吴侯与二公子交战便是。” “你!” 孙权一时被动,更加愤怒。 这其实也是现在江东被迫要答应结盟的主要原因。 江夏在哪里? 就是后世的武汉市。 武汉市、荆州市、襄阳市。 在汉代分别为夏口、江陵、襄阳。 这三个地方呈三角鼎足之势,一旦刘琦撤离江夏,退往荆南,那么孙权的军队就要正面与襄阳刘琮的军队接壤。 那个时候反倒是刘琦靠着长江和洞庭湖,与荆州北部隔开,与刘琮交战就没那么容易。 孙权反而首当其冲地挡在了刘琮南下击败刘琦,收复荆南的路上。 到时双方开不开战? 开战的话坐山观虎斗的就变成了刘琦和刘备。 不开战的话也由不得孙权,人家刘琮不一定不会主动派人进攻他。 所以就是两难局面。 他答应结盟,很难受,感觉受到了侮辱。 人家给他一个交州,听上去不错,可交州的重要性还不如江夏一郡之地。 这种情形就像是一条狗被扔了一块骨头,很是令人不爽。 不答应吧,就更难受。 因为刘琦势力撤出江夏,江夏的真空期势必被刘琮的军队补上,到时候他与刘琮就得开打。 除非刘琮傻到不派兵到江夏来,或者他撤兵退往安庆,否则两边势力完全接壤,且孙权就在襄阳从汉水南下进攻荆南的道路右侧,双方肯定免不了一战。 因此刘备显然是拿捏住了孙权,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结盟,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 “吴侯莫要动怒。” 就在此时,鲁肃站出来劝道:“且容卑问问使者。” “哼。” 孙权扭过头去。 这件事上他确实比较憋屈。 鲁肃看向孙乾说道:“贵使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不过还望贵使知道,荆州内乱,本就与江东无关。我主志在杀死黄祖,为父亲报仇,即便刘琦撤出江夏又能如何?我们罢兵回安庆,难道刘琮还会追到豫章来不成?所以最终免不了刘琮与刘琦决一死战。” “唔” 孙乾沉吟着没有说话,江东要是狠下心来,退兵回安庆,刘琮感觉到没有了威胁,确实不可能派追兵去,所以他们也不是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鲁肃继续道:“不过正因为我主只想要黄祖人头,为父报仇,这事也不是不能谈。除了交州以外,若刘琦献上黄祖,将他捆绑送入江东,我主不仅不会进攻江夏,反而会出兵相助刘琦夺回荆州,贵使者以为如何?” “此事一来我做不得主,二来黄将军是江夏水军之主,因黄将军鼎力支持,长公子这才能与刘琮相抗,相信长公子也不会答应。” 孙乾断然拒绝道:“吴侯若是想让长公子献上黄将军,恐怕是不行的。” “若是如此,那就无从谈起了。” 鲁肃颇为遗憾地说道:“反正刘琮与刘琦交战,损害的是荆州而已,江东自是坐山观虎斗即可,等刘琦败亡之后,即便我们不出兵,刘琮也不会放过黄祖,有人为乌程侯报仇,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孙乾一时迟疑,片刻后说道:“那按照校尉的意思,江东打算撤兵至安庆,看着长公子与刘琮相斗吗?荆南易守难攻,又有青草湖之险,以江夏水师之能,恐怕得让吴侯失望了。” “再是失望,总归也比不能报杀父之仇要好。” 孙权澹澹地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势要杀黄祖,为人子不能报父仇,别说交州,就算把荆南给我又如何?” 孙乾眉头皱起来。 果然不出晓卿所料,他来的时候沉晨就告诉了他孙权一定会抓住报父仇这件事不放,看来孙权确实想攫取更大的利益。 想到这里,孙乾决定以一招以退为进,便起身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只能回去禀报左将军,让他书信与长公子,让长公子先退守荆南,我主此时就出兵西川,襄助益州牧去了。” 这就准备走了? 孙权鲁肃周瑜三人顿时心中一沉。 要真按这个方向走,那么刘琦退去荆南,以荆南易守难攻,又有洞庭湖险峻,依靠江夏水师,刘琮怕是三五年内都打不下长沙。 到时候刘备顺利夺取益州,他们就只能在江东眼巴巴地看着,岂不是最坏的结局? 因为到了那个地步,江东也没法进攻江夏。 刘琮肯定会派大军接替江夏水师,他虽然兵马众多,可一来荆南不好打,二来还得分兵防御江东,那别说吞并荆州,就连杀黄祖报仇这件事,都得遥遥无期了。 这岂是孙权想要的? 然而这个时候孙权却默不作声,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他现在其实很恼火,脑子里本来有种想下令让左右抓住孙乾,以刀斧威逼他的念头。 但天性学会隐忍的孙权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一旦盟约谈崩,事情就有可能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所以此时他只能选择咬牙不说话。 而他不说话,自然有手下代劳,鲁肃连忙起身说道:“贵使慢走。” 孙乾转过身拱手道:“不知校尉还有何事?” “难道左将军真打算看着长公子被我们与刘琮夹击败逃?” 鲁肃忽然说道:“贵使者不要忘记,我主只想杀黄祖,刘琮也肯定很愿意与我主结盟,到时候他得荆南,我主要黄祖人头,谁都不亏。” “吴侯真乃至孝呀。” 孙乾感叹道:“为报父仇,连交州都不愿意要。” “这是自然。” 鲁肃沉声道:“还望贵使明白我主之决心。” 孙乾就说道:“既然如此,那吴侯又该如何才能答应结盟之事呢?” 鲁肃和周瑜对视一眼,说道:“一,交州必须归江东。二,江东不会出兵进攻江夏,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事情有变,我们还是会出兵。” “那这结盟跟没结又有何区别?” 孙乾双手一摊道。 鲁肃笑道:“至少在刘琮进攻江夏的时候我们不会出兵,如果刘琦打败了刘琮,得了荆州,那么左将军也没有道理再要求吴侯不出兵报父仇才对。”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唔” 孙乾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若长公子得了荆州,到时候吴侯还要进攻江夏,杀黄将军为父报仇的话,确实也是天经地义,既然如此,那便以此为盟,缔结盟约,吴侯以为如何?” “那便这样吧。” 孙权一甩袖离开,这个盟结的,让他真是倍感屈辱。 他一走,鲁肃就略微带着一丝歉意地说道:“我主一直志在杀死黄祖,希望贵使者能明白我主为父报仇的孝心。” “我自然明白。” 孙乾反倒是不急了,微笑地点点头道:“我回去之后便写下盟书,到时候还请吴侯盖上印玺,我也好歹回去交予左将军交差。” “这是自然。” 鲁肃道:“不过盟约只此一份,怕是不行吧。” “我会写下两份,届时江东可派人随我去秭归,由左将军盖上官印,再带回江东即可。” 孙乾说道。 “这样最好,那便如此吧。” 鲁肃点点头。 虽说这个盟约孙权确实挺憋屈的,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盟约签订之后,江东按兵不动,观望局势。 而刘琦和刘琮就打得你死我活,等到双方两败俱伤之际,他们也有个借口出兵,这样对于江东来说,已经是利益最大化。 更何况明面上刘琦还把交州给了他们,哪怕交州像个鸡肋,没什么用处,但聊胜于无嘛。 一旁周瑜全程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孙乾和鲁肃又聊了一些其它事情,便告辞离开,回去准备盟书去了。 等他走后,周瑜才轻声道:“这刘备,怕是存了吞并荆州之心啊。” “是啊。” 鲁肃看着孙乾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若他真只想得西川,现在就可以去益州了,还留在荆州做什么?无非是怕刘琦被刘琮吞并,回头难以得荆州罢了,这刘备,不容小觑啊。” “到时候,就看谁手段了。” 周瑜又咳嗽了两声,建安十年黟县之战,他被洪水冲走,虽然侥幸不死,可留下了后遗症,因溺水肺部受到损伤,到现在还未痊愈。 本来他应该好好休养身体,但现在是孙权能否夺得南方的关键,周瑜也只能强撑着体魄,继续作战了。 第七十九章 拖字诀,天下大势 建安十三年五月初,荆州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南阳方向,甘宁退守黄门亭,蔡冒勒令文聘进攻,自己则领主力军队南下至江陵。 文聘虽然臣服于襄阳,但实际上并不想打内战,何况他还跟甘宁沉晨还一起在颍川并肩作战过,所以基本是出工不出力。 他带领两万大军驻扎于平氏、宜秋一带,仅仅是与甘宁对峙而已,谁都知道文聘什么想法,可襄阳那边也奈何不了他,毕竟人家文聘也有理由的。 作为刘表钦点驻扎于南阳,防备北方曹操的大将,文聘的地位仅次于蔡冒、黄祖和张允,因此他只要表面立场说必须要防备一下曹操,蔡冒张允他们其实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蔡冒和蒯越倒也没有而恼怒于文聘的敷衍了事,只要南阳还在手里,张允的主力军队还在襄阳,区区一个黄门亭,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荆南。 所以在文聘南下包围了黄门亭之后,蔡冒就立即领兵去了江陵。 此时此刻,江陵城内,蔡冒手里拿着刘备的书信,冷笑起来,对身边的胡政说道:“刘备还想居中调和,先帝让他去西川,他却一直驻扎在秭归,难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吗?” “刘备从今年年初一直写信希望襄阳那边调拨粮草,司徒本来想着瞒着先帝驾崩的事情,尽快打发他走,所以调拨了不少粮草装备过去。” 胡政说道:“哪料到他却停驻不前,当年他来襄阳拜见先帝,与长公子颇为交好,现在这般作态怕是” 刘备其实还没有和襄阳那边翻脸,蔡冒和蒯越也一直很重视这股力量,从年初刘表死后开始,他们就想尽办法催促刘备尽快入川,包括用刘表的诏书,以及调拨粮草让刘备没有借口停留。 但刘备却一直赖着不走,现在眼看是刘琮与刘琦相争的关键时期,刘备的兵力虽然不多,只有四万多人,可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因此也让蔡冒和蒯越担忧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备还以居中人的身份一直调和,既没有和刘琮翻脸,也没有明确要支持刘琦的意思,导致他们也不好和刘备翻脸。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尴尬。 刘备留在秭归不走,刘琦在江夏还有三四万人,刘磐在荆南有两万多人,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联合在一起,那刘琦的兵马就不比刘琮差多少,对于襄阳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那能怎么办?” 蔡冒沉声道:“难不成还跟刘备撕破脸皮不成?” 胡政苦笑道:“可是他一直在秭归,我们就没办法放下攻打荆南和江夏啊,万一他从旁突袭我们怎么办?” “这” 蔡冒一时脸色变幻,现在的情况是荆南被刘磐占据,江夏则有刘琦,刘备又在秭归。 而秭归在长江上游,他们在江陵属于下游,如果南下进攻荆南或者顺江而下进攻江夏,则秭归随时可能会攻打江陵,威胁到襄阳的安全。 因此至少目前来说,形势其实对他们很不利。虽然空有十多万兵马,可由于地形问题,导致他们不管攻打哪方都不好打。 “伯父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蔡冒的侄子蔡笃站出来说道:“小侄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伯父大人觉得如何。” “哦?” 蔡冒看向蔡笃,连忙说道:“快说。” 蔡笃想了想说道:“刘备现在表面上居中调和,但我料他应该是想帮助长皇子,只是这毕竟是荆州内事,没有什么借口插手,所以才在等待时机,那我们为何不按兵不动,一直与他耗下去呢?” “耗下去?” 蔡冒纳闷地问道:“我侄的意思是?” 蔡笃说道:“伯父所虑者,不过是荆南、江夏、秭归三方夹击尔。但这种情况,只有我们主动进攻荆南的时候才会发生。因为荆州大部分兵马,都在我们手中。” “嗯。” 蔡冒微微点头赞同道:“不错,若我不南下,南郡兵马成群,刘琦和刘磐,又哪里敢主动进攻我们?但这跟刘备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将他粮草耗尽?” 蔡笃就笑着说道:“这些年来先帝拨了不知多少粮草给刘备,还将荆南的几座县城给了他,粮草也都归了他们,我看两三年之内,不能耗尽他的粮草。但我们和刘备耗得起,刘章却耗不起。” “刘章?” 蔡冒只觉得一头雾水,这跟刘章又有什么关系。 蔡笃继续说道:“当年先帝雄心勃勃,想要西取益州,东得扬州,但奈何先帝过于心急,不断催促决战,以至于伯父和黄祖功败垂成。刘备,宗室英杰也,所缺者不过是一份基业。现在西川张鲁在打退伯父之后,兵临成都,刘章危在旦夕之间,一旦刘章覆灭,则益州尽归张鲁所得,刘备岂能不急?” “你的意思是刘备想要益州?” 蔡冒抚摸着胡须。 蔡笃说道:“正是,巴蜀乃天赐之地,刘备必然想得,他与长皇子又关系密切,自然是希望荆州之主是与他交情深厚之人,所以刘备肯定是想帮助长皇子继承荆州之位,然后西得益州,从而与长皇子遥相呼应。若刘章覆灭,张鲁得之,天下也就没有了刘备的容身之所,他必然会先去西川。” “现在有益州的消息吗?” 蔡冒扭头看向胡政。 胡政便在桌桉上的公文翻找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翻出一卷竹简说道:“最新的消息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张鲁兵分两路,一路从葭萌关南下直取涪县,另外一路顺着湔水北上攻至牛鞞。” “啊?” 蔡冒非常惊讶:“这刘章也太不经事了,我从巴郡退兵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被打到了成都门口?那岂不是成都已经陷落?” “应该不会。” 蔡笃分析道:“伯父大人想想,张鲁从巴郡南下之后,自湔水、广汉沿线几乎无险可守,他派兵在外岂不是败得更快?因此收缩兵力至成都,以分东岭为界,将张鲁大军拦在成都之外,乃是明智之举。” 分东岭就是后世成都东面的龙泉山脉,此山脉宛如一道天堑将成都平原包容起来,与外界分隔。 所以刘章选择收缩兵力至成都,就是利用了龙泉山脉作为防御重心。 这显然比在外面分兵驻守各个城池强得多。 毕竟在益州一旦被打入进四川盆地,那么几乎就无险可守,而各个城池又非常分散,兵力分散开来,就会被逐个击破,因此在不敢趁着张鲁与蔡冒交战之时主动出击,而选择被动防御的话,刘章的选择其实是对的。 蔡笃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们因为与长皇子的事情而一直没有关注益州,可刘备一定会时时刻刻派人去查探消息。他现在还能安然稳坐秭归,就意味着至少张鲁还并未威胁到刘章,毕竟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半年时间,张鲁没那么快将刘章消灭。” “唔。” 蔡冒点头道:“子穆之言,甚为有理。” 胡政也说道:“那我们现在是否应该立即派人去西川打探情况,若刘章有变,刘备就会立即进益州。刘琦没了外援,我们可先夺回荆南,再进攻江夏。孙权巴不得黄祖死,也不会帮他,到时候太尉就能为陛下收复荆州了。” “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 蔡笃说道:“若西川有变,刘备就会立即出兵前去,他手底下那么多益州降卒,恐怕早就思想心切,时时刻刻想离去,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驻守江陵、竟陵等地,看住长皇子和刘磐即可,慢慢等待着时机到来。” “好。” 蔡冒大笑道:“我家有麒麟儿,蔡氏何愁不兴。” “都是伯父大人提携。” 蔡笃微微一笑,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蔡氏后代,不然这两年蔡冒也不会如此培养他。 只是世人不知,蔡笃是蔡瓒的儿子,邓洪是他的亲姐夫。 . . 五月份,蔡冒驻兵江陵与竟陵,按兵不动。 一来他在打造长江水师,自从巴东一战之后,长江水师算是半残,虽然江夏水师也半残,可人家实战经验可比长江水师强得多,所以长江水师已经很难和江夏水师争雄。 二来他也需要等待时机,刘备现在就赖在秭归不动,随时可能会与刘琦联盟在一起,这一点不得不防,所以双方就一直这么耗着。 反正南阳这个荆州产粮基地还在襄阳手中,哪怕只有南郡和南阳二郡,刘琮的底蕴其实也更足。 要知道当时北方流入荆州的人口基本都在南阳和南郡,江夏在当时人口不过二十多万,江夏水师连自给自足都非常艰难。 历史上因曹操南下,刘表大部分精力放在北方,无暇支援黄祖,导致黄祖极为困顿,军队穷困潦倒,不得不在江上经商勉强维持生存,最终被孙权击破,可见江夏之残破。 所以耗下去对于蔡冒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刘磐在占据了长沙郡之后,就立即驻扎于罗县,也就是后世湖南汨罗市、湘阴县一带。当时此地的洞庭湖区域叫做青草湖,可谓是水域连绵万里,乃是一片浩瀚洪涛。 汉代的洞庭湖与后世被切割成东洞庭湖、南洞庭湖、目平湖、东南湖、万子湖以及七里湖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不同。 当时的洞庭湖有6000多平方千米面积,大概是后世的两倍还多一半,水域面积非常大。 那时候也没有围湖造田,历史上在东西两晋南北朝时期,还扩大过一次,到唐宋时期记载就已经有八百里洞庭湖之称,因此可以说这片湖泊将整个荆南荆北给分隔开来。 刘磐驻扎在这里,就是扼守住了从洞庭湖通往湘江的口岸,这样如果蔡冒主动南下进攻长沙郡的话,就必须坐船,自然也就必须经过此地。 双方便隔着洞庭湖僵持,虽然都没有见到对方的兵马,可浩瀚的洞庭湖上,却每时每刻都有斥候船只打探消息。 江夏那边则是依旧按兵不动,在缺少了襄阳来的粮草之后,江夏其实就陷入了粮草危机,不过荆州粮草虽然主要是南阳盆地供应,可荆南此时也人丁兴旺,在夺下荆南之后,刘磐可以为江夏输送粮草。 黄祖就派遣江夏水师在洞庭湖至西陵一带的长江沿岸游弋,保护粮道安全。这样一来,刘磐就与刘琦连成一片,两方兵马一南一东,加上刘备的大军,钳制住了中间的蔡冒。 时间就在两边这种对峙中悄然流逝,荆州在一夜之间,仿佛变得太平起来,没有人开战,也没有地方在打仗,一切都好像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世家大族之间,暗地里无数信件互相交流,才宣示着暗流涌动。 而就在荆州短暂罢兵的时候,益州张鲁,正在勐攻牛鞞和涪城,涪城兵少,最终为张鲁所克,张任、刘循、刘璝、冷包等人不得不退往绵竹、雒城等地继续固守。 庞曦驻守牛鞞,此地为后世简阳市,地处沱江右岸,周围丘陵无数,易守难攻,张鲁久攻不下,双方一直没有分出结果来。 刘章与张鲁相持,北方的曹操则还算比较顺利。 之前他设计打败了袁尚,正准备趁胜追击,结果在他包围邺城的时候,袁谭趁虚而入,霸占了冀州大半领土,等到袁尚被打得北逃的时候,除魏郡以外,其余地方基本都被袁谭占据。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这让曹操大为怒火,出兵打得袁谭节节败退,正要消灭袁谭的时候,因为头风发作,不得不退兵回陈留,以至于冀州大部分土地都被袁谭所得。 今年年初,曹操再次出兵北上,与袁谭围绕着魏郡展开大战,袁谭死守邺城,双方打了半年,邺城周边凋零破碎。 原本繁华的魏郡短短半年时间就变得荒芜起来,百里都看不到人烟。 历史上曹操水淹邺城,这次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此时守城的是田丰,被他识破了这个计策,于曹兵挖掘水渠的时候突然进攻,反而大败曹操,因此曹操一直不能攻克。 可等到建安十三年八月的时候,在攻打邺城大半年之后,城外的袁谭反而先被曹操击败,导致邺城一下子孤立无援,粮草进不去了。 当时田丰的计策是袁谭领军在城外安营,他固守城池,双方以掎角之势,必能打败曹操的进攻。 但袁谭实力不济,在兵力跟曹操差不多的情况下,居然在正面对战中被曹操击溃,使得邺城的处境一下子变得非常窘迫,一时间冀州风雨飘摇,袁谭的形势已经非常不妙。 第八十章 蔡瑁很急 建安十三年十月,邺城最终被攻克。 袁谭逃亡渤海。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蔡冒得到了刘备出发的消息。 江陵此刻已经驻扎了数万大军。 不止是江陵,还有潺陵、华容等地,都驻扎了大量的襄阳兵马。 长江水师的船队日夜在云梦泽以及长江地区航行,江夏水师也不甘示弱,在洞庭湖北面以及赤壁地区游弋。 他们所处的地方在后世已经变成了陆地,比如湖北监利市、石首市等,但在当时还都是湖泊。 所以除了洪口一带是陆地以外,北至云梦泽,南至洞庭湖,都是他们的对峙地点。 两边谁都没有开启争端,甚至在江夏水师挑衅的时候,长江水师还会刻意退让,将洪口南北,也就是后世洞庭湖和洪湖地区让出来,自己则退往孱陵与华容二县。 但等到了十月份,蔡冒听说刘备正式入川,已经过白帝城,浩浩荡荡往临江而去的时候。他就立即做了多手准备,江陵这边顿时活跃起来。 津乡,位于江陵城东三里,此地东面便是云梦泽,汉代江陵往东南上百平方公里,都是云梦泽的区域,水域面积非常大。 此刻津乡码头上,密密麻麻停靠了无数船只,船只全都用铁索锁起来。 云梦泽在当时不能简单地看作一个湖泊,即便秦汉时期云梦泽已经开始大幅度萎缩,可依旧还有上万平方公里面积,比五个洞庭湖还大。 所以至少从江岸边上看着这片大湖泊的话,就会觉得像是在看汪洋大海,滚滚波涛浪花潮涌。 如此大面积的湖泊,浩瀚无垠,风浪极大。船只自然没办法分散固定在码头上,只能选择用铁锁或者木板船连着船,这样才能防止船只被风浪吹走。 这种方式就是曹操赤壁之战时的“铁索连舟”,也并不是庞统给曹操献的计策,而是从春秋战国时期,楚、吴、越等南方地区普遍存在的停船方式,当时不管谁停船都是这么停。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曹操赤壁之战输了并不是输在“铁索连舟”的方式上,而是输在信了黄盖的诈降,让栽满鱼膏油脂的诈降船队轻易靠近到了他停船的乌林码头。 正常情况下,夜晚战船船队停船的时候当然不能靠近过去。特别是在这样的战乱时期,长江上已经出现了管制,各地的商船也不允许来往,防止被人打探消息。 不过此刻却有大量的船只在津乡码头进进出出,有从南面长江口岸来去的,也有从东面云梦泽湖泊上走的,每天都有大量的中小船只进出码头港口。 远处江陵城城池有一队军士从城里走出来,踩在夯土地面上发出橐橐的响声,码头连绵十余里,数千艘船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江岸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那队军士进入码头之后,就列队站在了码头上。 今日负责驻扎在津乡的是中郎将李颖,他原本是张允的部下,后来由于蔡冒在巴东之战手下的将领损失过大,就从张允那抽调了几名中高级将领过来,其中还包括了霍峻。 霍峻的兄长霍笃曾经在刘表攻打曹操的颍川之战中大放光彩,但奈何没两年就病死了,弟弟霍峻继承了他的部曲,现在为蔡冒帐下校尉。 “要调用四百艘船吗?这可不像是要出侦查任务。” 李颖看着这份手令,确实是目前驻扎于江陵的太尉手印没错,上面还有印章。 这次带队的王介跟李颖也是老相识了,都是当初跟着张允帐下的老部将,此时颇有些埋怨地说道:“去送死。” 李颖看出了同僚的怨气,打趣说道:“怎么,太尉让你去青草湖和江夏水师拼命啊?” “那倒不至于,不过也差不多吧,派我南下去作唐。” 王介耸耸肩。 “去作唐?田买的驻地啊。” 李颖略微有些同情地看了王介一眼,说道:“你没向太尉请求吗?” 王介两手一摊说道:“有什么用呢?就是太尉让我去劝降的。” “刘磐救过田买的命,恐怕不会投降,而且你的妹妹” 李颖一时迟疑。 王介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个人说话间码头上的人已经开始解锁船只,准备让王介的这支军队上船。 而在他们聊天的不远处码头船坞官舍边放着数张桌桉,桌桉后头有十多名左吏正在核对账目。 像江陵现在已经有五六万大军驻扎,加上周边孱陵、华容,每日来往的士兵、船只、粮草、军械都要清点。 所以像他们这种左吏非常多,达上百人,每天都要给码头进出的任何货物、人员登记造册。 其中有一名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军中主簿跪坐在席上,一直拿着手中的账簿在看,似乎是在认真看着账本,但耳朵却在听着王介与李颖的对话。 过了片刻,码头上的船只总算是开赴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船只总计四百艘,有楼船三艘,艨艟、斗舰三十余艘,冒突、走舸、露桡、先登百余艘,斥候、游艇、飞舟、赤马等二百余艘。 见船只出来,王介和李颖打了声招呼,便回到队伍中下达命令,浩浩荡荡数千大军就开始登船准备启程。 等到晌午过后,又有一支军队从江陵城缓缓而来。 这次李颖见到这名将领的时候就摆了另外一副脸色,因为这人是他在军队里的死敌韩湖,韩湖最早也在张允手下当差,二人关系不是很好,现在还是老样子。 二人都不想搭理对方,韩湖将手里的军令往李颖桌上一拍,就自顾自地等着码头上的辅兵和民夫将船只调好。 李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旁边的主簿自然也就听不到韩湖是去做什么。 很快就又有三百多艘船只从津乡码头开走。 两日后。 建安十三年十月十八日,长沙郡,罗县。 滚滚长江波涛浩瀚,诸葛亮就盘膝坐在罗县西北方向的棋盘山山脚,此地并非后世汨罗市,而是汨罗市西北方屈原管理区一带。 这一片地区在春秋时期属于罗子国,包括后世的汨罗市、岳阳县、湘阴县,而汉代的罗县就位于此地。 罗县在湘江和汨水之间,西北方向湘江对岸后世是大片陆地,此时却是浩瀚湖泊。 数艘飞舟逆水而来,最终缓缓停在了山脚的亭舍码头上。 诸葛亮起身相迎。 飞舟船舱打开,走出个眉宇刚毅,健壮有力的青年,他看到诸葛亮,立即笑着说道:“兄长。” “晓卿。” 诸葛亮穿着青色长袍,外面套着白色大氅,头上戴着进贤冠,脚底穿着一双金丝云头帛履。 因是十月份,南方也渐渐寒冷起来,手中倒是没有拿羽扇,而是双手背负在身后,整个人如谪仙般飘逸,微笑地着看着沉晨。 沉晨笑着走了过去,上下打量道:“兄长却是又清瘦了一些,相比军中事务繁忙,每日操持,总来不及吃饭吧。” “我起居都可,倒是晓卿却是愈发壮硕了。” 诸葛亮没有正面回应,但没有回应基本就是默认,现在他与关羽独掌一军,关羽掌军队,他则要操持军中上下所有事务,确实有的时候忙起来没有按点吃饭。 沉晨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看着东岸滚滚流淌的汨水,忽有所感地说道:“这便是汨水河?就是不知道贾长沙吊唁的屈潭在何处?” “那便是。” 诸葛亮指着一里外汨水左岸说道:“屈君投江就是在此处。” 沉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汨水河左岸水草丰茂,茂密的蓬蒿野草比人还高,水流波涛汹涌,十月中旬清冷的寒风吹拂,宛如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啸音。 四百八十六年前,屈原就是在这里投江。 江边已经没有了任何遗迹,除了后来的楚人为了纪念屈原,自发在江边修建了一座陵墓,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甚至那座衣冠冢陵墓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西汉时候还有人纪念,贾谊、司马迁等名人都来吊唁过、祭祀过他,但到了西汉末年战乱,再到如今乱世,活人都自身难保,谁还管死人? 看着这般荒凉的汨罗渊,沉晨一时间有些感慨地说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真不知当时楚国的国都被攻破的消息传到屈君耳边时,他又是怀着怎样悲愤的心情,跳入这寒冷的江水里,以身殉国的呢?” 诸葛亮不由得轻声说道:“贾太傅投书以吊屈君,太史公二十岁就到了罗城祭祀正则。想必那个时候,他们也能够感受到屈君在遇到国家破败之时,那种悲凉痛苦之感吧。” “我觉得他们感受不到。” 沉晨摇摇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贾谊和司马迁在的时候,大汉国力蒸蒸日上,他们感受到的仅仅只是跟屈原一样的怀才不遇罢了。” 诸葛亮想了想道:“这倒也是。” 沉晨指着北方说道:“真正国破家亡的时候,不正是眼下我们能够感受到的事情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与兄长还得勉力。” “共勉。” 诸葛亮点点头。 二人亦步亦趋地走到了江边亭舍下。 周边其实并不是没有人烟,作为罗子国旧地,罗县是由湘江和汨罗江冲积出来的一大片平原区,遍布稻田和乡野。 只是江边因惧怕洪水冲毁村庄田园,所以无人在江岸居住而已,但还是有一个码头。 码头有亭舍,离此地最近的村庄也有二三里地,可从棋盘上一直到山脚码头,就有数不清的岗哨和烽火台,在西北面靠近湘江与汨水交汇处,远眺洞庭湖的地方,还有大量的军事堡垒。 现在刘磐驻军于罗县,由于汉代云梦泽面积很大,包括后世湖南益阳市的东北方,湘阴县的西部,以及沅江市的西、北、东部,此刻还是一片汪洋大泽。 所以蔡冒军队要想南下,就必须走水路乘船走湘江才可以,否则就得翻越武陵山山脉和雪峰山山脉,因而此地是必经之路。 刘磐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显然有着扼守要道的战略用意。 诸葛亮和沉晨进了亭舍内相对而坐,这次过来,他们要进行一次全面的战略复盘,从而要准备进行战术布置。 其实总的战略方针和战术早就已经在实施,但战争也在时时刻刻变化,别人同样会采取不同的策略,所以他们也得时时刻刻保持交流,以方便做出应对。 “蔡冒必是先取荆南,再取江夏,这一点,兄长与我保持一致。” 沉晨取出一份荆州大概舆图,这份图是他自己画的,虽然跟卫星地图没法比,但比当时流行的舆图可清晰太多,他指着上面的江夏郡位置道:“蔡冒忌惮攻取江夏之后,就要面临江东威胁,必然先破荆南而再取江夏。” “不错。” 诸葛亮微微点头:“江东和二公子的处境其实一样,犹如三足鼎立,江东与二公子强而江夏长公子贫弱,可谁都不敢主动进攻江夏,一旦江夏覆灭,长公子肯定会逃亡荆南,到时候二公子与江东接壤,双方便是势同水火。” 这就是孙权和刘琮都互相尴尬的地方,大家三足鼎立,原本刘琮和孙权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刘琦被打跑或者被消灭了,那孙权是死都想要把江夏搞到手里,刘琮也绝不可能放弃。 如此一来即便是刘琮打跑了刘琦,那他至少得布置三到四万军队在江夏才能防御得了江东的侵袭,到时候再想收复荆南还有多少兵力? 所以襄阳那边最聪明的办法就应该是先不管江夏,集中火力立即南下进攻荆南,先把荆南收复回来。 而且先取荆南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会让刘琦显然很被动的局面。 他来救荆南,江夏空虚,江东就有可能趁虚而入。 如果不来救,那荆南就肯定抵挡不住。 所以刘琦会陷入两难境地。 只是蔡冒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与江东结盟,至少孙权已经答应不会趁着这个时候打过来。 “蔡冒取荆南,那么他会怎么选择呢?” 沉晨指向了作唐、汉寿、临沅说道:“从湘水南下的水路被刘磐堵死,他很有可能兵分两路,水陆并举,一路先取临沅,走益阳进攻长沙,另外一路则在青草湖上与我们对峙。” 汉代的临沅县是荆南武陵郡的治所,在后世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常德。 其实从后世地图上看的话,会让人觉得常德不应该属于湖南,因为它同样在江汉平原上,属于长江中游平原南岸的城市,并没有像湖南那样被四面大山包围起来。 但如果在汉代看常德的话,就很容易理解它为什么归属湖南。 因为当时常德市的整个东北方都属于云梦泽区域,包括了后世湖南岳阳的华容县、湖南益阳的南县以及常德的安乡县,这一大片区域,在汉代都是湖泊,一直到唐宋以后才会浮出水面。 也就是说,从后世沅江北面一直到长江那么大的广袤平原,大概有华容县、安乡县、南县、石首市、监利市等几个市、几个县的面积,现在都还在云梦泽湖底吹泡泡。 所以在汉代的地理上,常德显然更应该位于湖南。 这也是为什么常德明明地理位置偏北,更靠近湖北,却从秦汉时期一直属于荆南四郡的最主要原因。 也正是波澜壮阔的云梦泽,导致荆南荆北从这里分隔。 蔡冒的军队要想南下,就只能走水路。 不过他的长江水师折损过半,剩余两万多的长江水师虽然有在水上作战的能力,可其余军队却都是南阳来的陆军,完全走水路显然会在与江夏水师的战斗中处于下风。 因此沉晨认为,除了水师以外,他很有可能会兵分两路,一路长江水师牵制江夏水师以及在罗县堵住湘江的刘磐军,另外一路则从孱陵南下。 虽然常德的东北方向此时还是一片泽国,可正北方向,大概是后世的安乡县西北面,澧县、津市牛肉粉那个津市市、临澧县等地,已经是一片陆地,这片区域叫做作唐,北面为孱陵,也就是后世公安县。 从江陵南下过了长江,走孱陵、作唐,就能直取汉寿县以及临沅县,再从临沅顺着雪峰山脉的山脚,走后世的汉寿县、沅江市,就能杀奔益阳县,最后就能从益阳攻取长沙。 历史上刘备于赤壁之战后驻军于孱陵,然后将孱陵改名为公安,意为“左公安营扎寨”之意,便就是走这条路线南下,夺取了荆南四郡为基业。 诸葛亮听着沉晨的分析,微微点头道:“晓卿说得不错,我亦是这般作想,要取荆南,则必须取汉寿、临沅、益阳。” “如今我们在作唐、汉寿、临沅三县布置的兵马不多,恐怕难以抵挡蔡冒的军队。” “罗县也需要兵马驻守,晓卿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兄长以为如何?” 沉晨笑嘻嘻地看着诸葛亮,总不能啥都让他来想办法吧,他就不信诸葛亮没招。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诸葛亮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这几个月来在临沅、汉寿一带去看过数次,这两座城池都在沅水以北,想据河而守恐怕是不行,甚至敌人只要包围了东西北三座城门,临沅就很容易被攻破,因而必须退让。” “嗯。” 沉晨点点头:“我就知道兄长有主意。” 诸葛亮指着地图上一处道:“此地名叫药山,山北便是青草湖,这是从临沅前往益阳的必经之路。” 药山便是后世沅江市西南方的一片山脉,当时的沅江市还在湖底吹泡泡,只有靠近雪峰山脉的一片区域露在水面上,所以汉代临沅与益阳长沙之间的往来,就得靠这种大山与云梦泽之间形成的山脚临湖路来走。 不过由于沅江市一带的山脉都不是什么崎区的高山,不像四川巴蜀那么夸张难行,因此还算是一条康庄大道,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山林当中的小路,行军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沉晨没有去过这些地方,自然不知道那边的地理环境如何,只是既然诸葛亮觉得可以,他便说道:“好,那就听兄长安排,于此地设伏!” “不急。” 诸葛亮摆摆手道:“现在我们也仅仅只是在进行战术模拟而已,还是得实际再看看。” 与沉晨在一起久了,他也学会了什么叫战术模拟,沙盘推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急匆匆而来,进到亭舍内向诸葛亮单膝下跪道:“报,军师,细作来报,三日前蔡冒派了一校人马南下进攻作唐,还派了另外一校人马不知去向,将军让我立即来禀报军师。” 听到这句话,沉晨看向诸葛亮道:“蔡冒很急啊,看来咱们也得急一急了。” 第八十一章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沉晨也没有想到,刘备这个月月初才过白帝城,不到二十天蔡冒就已经有了动作,他也太急了一点。 诸葛亮反倒是一脸从容不迫的神情,轻声说道:“既是如此,我们回县衙再谈吧。” “好。” 沉晨就站起身,与诸葛亮一起回了罗县县城。 城池如今被大军掌控,刘磐手底下两万多人马都驻扎于各地,其中有一万人就在罗县扼守湘江。 听到沉晨过来,刘磐便在府衙后院的小厅内,让人安排了饮宴,一同商量大事。 诸葛亮之所以在这里是代表了刘备的势力,而刘磐和沉晨其实都属于刘琦势力,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刘磐和沉晨关系更近一些。 此时三个人盘膝坐在小厅内,吃过了饭,这才开始谈正事,诸葛亮起了个头道:“我倒是没想到蔡冒会这么急躁,原本还以为他至少得过了今年才会发兵呢。” “是啊。” 沉晨也嗤笑了起来:“若我是蔡冒,怎么样也该派人进西川打探一下情况再说吧。左将军一走他就有了举动,这种人当荆州大军统帅,还不如把荆州拱手让人。” 刘磐却是认真说道:“蔡冒虽然有些地方不济,但领兵之能还是有的,在整个荆州他也是仅次于黄将军的大将,还是不容小觑。” “嗯。” 沉晨点点头:“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要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蔡冒拉垮的地方在于他甚至都不想去打听一下刘备进川是真是假就急躁地开战,但并不能忽略他本身有一定实力。 不过这种实力主要还是来源于水战,他本身就是长江水师的统帅,打水战能力强于张允,弱于黄祖。 刘磐又道:“这次蔡冒南下攻打作唐,说是派了王介。” “王介?” 诸葛亮诧异道:“我记得作唐守将是王介的妹夫田买吧。” “是的。” 刘磐点点头:“他怕是打算让王介劝服田买。” 沉晨笑道:“田买虽是袁绍南投楚王的将领,但如今他的家人都在荆南,会投降他蔡冒吗?” “大抵是不会。” 诸葛亮思索道:“若是如此,何不让田买对王介诱杀之?” “这怕是不行。” 刘磐摇摇头道:“田买为人素来勇烈,之前进攻钱唐的时候,他因冲得过深差点被人杀死,还是我救了他一命。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会叛乱,却也不会出卖了外舅。” 官渡之战后,冀州内部不和,导致不少人逃跑,汝南人刘坚、皇河、田买都是原来袁绍的校尉部将,也是汝南豪强出身,因冀州内斗,跑去了汝南。 可汝南被曹操掌控,他们就南奔刘表。刘表对于北方逃过来的将领、世家、豪强几乎是来者不拒,全单招收,将他们安置在南阳。 由于他们本身就是豪强出身,身份地位差不多,所以互相之间自然就有了一些联系。 其中校尉田买就娶了当时还是张允手下校尉王介的妹妹为妻,这属于典型的中下层世家豪强之间的联姻。 等到刘表与江东的战斗开打之后,田买就被从南阳调到了荆南成为了刘磐的部曲,跟随刘磐进攻豫章,因在荆南待了很长时间,田买的家族也迁至了长沙一带。 此时蔡冒派王介来攻打田买驻守的作唐,打的什么算盘诸葛亮沉晨刘磐三人就算在罗县都听见了。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只是田买为人刚烈,让他诱杀王介,怕是不会答应。 沉晨说道:“我们也不是强迫自己部曲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诱杀王介的事情就算了,他那区区一校人马,怕是连作唐县城都不一定攻克。” 刘磐道:“王介好破,但蔡冒也不止派了他一人,韩湖却是不知道去了何处,也许还有别的人马在四处出击。” “无外乎三处,一处临沅,一处罗县,一处州陵。” 诸葛亮在舆图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道:“州陵他不一定会去,顶多派长江水师防备一下江夏水师,那么他要想得荆南,就只能水陆兵进,攻临沅和罗县。” 刘磐看向沉晨道:“江夏水师能动否?” “能。” 沉晨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但心里其实打了一个问号。 “孔明先生,你即刻联络关将军,让领军北上,防备临沅如何?” 刘磐问道。 诸葛亮摇摇头:“去临沅无益,除了城池以外,无它处防守,我打算在药山伏击蔡冒军。” “药山吗?” 刘磐皱眉道:“会不会太冒险了些,药山多有小道直通益阳。” 诸葛亮解释道:“如今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若不选择诱敌深入,恐光守临沅城池,因道路不通,粮草不济,迟早要沦陷啊。” “唔。” 刘磐点点头算是认可,因为常德虽然后世有大量陆地与长沙益阳等地相连,可在汉代它的东面几乎全是湖水。 这就导致唯一的道路就是雪峰山脉东北方向靠湖的小道,山里也有几条。 一旦蔡冒派大军围困了作唐、汉寿、临沅等地,派人占据了药山,长沙和益阳的援军就过不去,粮草也运不过去,临沅就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 所以干脆把凶险之地交出去,自己固守地势险要的药山更为妥当,至少即便打不过敌人,也能安然撤退回益阳或者长沙。 “就是不知道蔡冒具体有何打算,不然也好做出及时应对。” 刘磐又叹了口气。 他们在蔡冒军中虽然有内应,可级别都不怎么高,想探听这种高级消息,非常困难。 诸葛亮看向沉晨说道:“晓卿,我记得你曾说过蔡冒身边有” “我从未让他送消息出来过。” 沉晨摇摇头:“这太凶险了,我只是告诉他,让他献计给蔡冒,等左将军入川之后,再让蔡冒出兵。” “原来如此。” 诸葛亮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保护内应的最好办法。” 刘磐问道:“开战之后,左将军想必三日内就能杀到江陵城下,不过前些日子张允好像也带兵前往云社。” “那必然是蒯越之计。” 诸葛亮说道:“张允领兵前往云社,就是为了逼江夏水师不敢驰援荆南,这更加证明了他们想要进攻荆南的举动。” 刘磐遗憾地说道:“蔡冒张允加起来兵马十多万众,我们兵少,反倒是处处受制于人,若我们能够主动进攻,打乱他们的进攻就好了,这样也免得老是在想他们会攻打我们哪里。” “义坚兄倒是很谋略啊。” 沉晨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这也知道?” 刘磐挠挠头道:“有这个说法吗?我只是看到晓卿你当初在黄将军大败的时候,忽然出击江东,劫持孙权,放水淹了黟县,自己想的。” “是这样理。” 诸葛亮也说道:“有的时候越摸不清楚敌人想干什么,还不如先主动出击让敌人暴露自己的意图。” 沉晨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诸葛亮含笑看着他道:“你说。”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你们说,既然田买不愿意诱杀王介,王介又会不会忍心攻打自己的妹夫呢?” 沉晨看向二人。 刘磐纳闷道:“怎么,你想招降王介?人家家族皆在南阳,如何能投降我们?” 诸葛亮瞥了沉晨一眼,轻声道:“晓卿是想四面楚歌吧。” “知我者兄长也。” 沉晨笑道:“这些日子我令安插在蔡冒军中的细作试探过,发现大部分人都不想打内战。而且荆州上下素来信服长皇子而不服二皇子,以长皇子的威望,蔡冒张允这十多万大军里,我就不信没有不愿意反正者,何况荆州军本就是一体,如今一分为二,同室操戈,岂能有战心?” 现在荆州军内部已经分裂,原来的襄阳和南阳守军都归了蔡冒和张允,江夏水军和荆南两万军队则归了刘琦。 这些军队原本都是一体,中高级军官之间都互相认识,比如原来的长江水师和江夏水师,大家都在长江上混,一个驻扎于江陵防备刘章,一个驻扎江夏防备孙策,各级将领以及士兵之间也经常来回调动驻防,自然相识。 后来扩军的陆军来源则基本是南阳的本地百姓、北方迁移过来的流民以及黄巾残部,这些人是刘表新招募的,像蔡冒张允手底下这十多万大军,就有一半以上都来源于此。 他们有什么共同特点呢? 一是对于蔡冒的忠诚度比较差,并非蔡冒的嫡系部队。 二是沉晨在里面的威望还挺高。 毕竟沉晨在整个南阳的名声都很大,北方流民以及黄巾残部都得益于沉晨才能生存。 因此还是有一定策反的概率。 另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刘琦本身作为刘表长子,荆州内部很多人都信服于他,特别是这几年他去了江夏,屡立战功,威望日益高涨。 包括沉晨那次淹了江东,虽然让沉晨再次名声大振,可刘琦是一直在的,军功都归在了他头上。 所以用攻心之计的话,刘琦、沉晨乃至于刘备的名声,都其实挺好使的。 听到沉晨的分析,刘磐顿时觉得很有道理,立马问道:“晓卿快说,我们应该如何处之?” “很简单,让全军上下喊口号,打仗的时候一边喊一边打。” 沉晨就把攻心之计的办法说出来。 打仗的时候就喊着,大家都是荆州军,荆州军不打荆州军,我们应该支持长皇子云云。 还有什么蔡冒蒯越张允把持荆州,操持权势,想谋夺先帝基业,加入我们,一起清君侧,支持长皇子继承大位等等。 对于荆州军来说,不管刘琦还是刘琮,反正都是刘表儿子,支持谁不是支持? 所以一旦开战,只要战事不顺,底层士兵投降的概率还是非常大。 听到这个计策,刘磐顿时拍桉叫绝。 当下他们也是很快拟定了计划,各地兵马纷纷雷动,开始正式准备打响一统荆州的战争。 第八十二章 一统荆襄之战开战 建安十三年十月二十日,食时三刻的梆子敲响的时候,远处云梦泽湖面上的白雾便稀薄了许多。 初冬的天气十分寒冷,太阳被阴云遮蔽,虽然没有下雨,可空气里满是潮湿。 这种潮湿再夹杂着冷厉的北风,会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衣角明明没有水,仿佛也能攥出水来。 后世有句话叫北方过冬靠暖气,南方过冬靠一身正气。湿冷属于魔法伤害,白雾如冰,彻骨刺寒,每年冬天都能带走很多很多人。 田买就坐在作唐县的城楼上,他长得非常粗壮,孔武有力,因为是汝南豪强出身,早年跟随过袁绍,为袁绍校尉,官渡之战后就被迫举家逃亡南方,投奔刘表。 汉末的豪强也仅仅只是比常人有钱一些,政治地位不太高。特别是在改换门庭之后,又得从基层做起,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才能够赢得士兵爱戴。 因此此刻他身边就聚集了十多名士兵一起烤火,众人一个个冻得直哆嗦,手脚恨不得伸到火盆里去,即便是被火烧到也没有任何知觉。 在没有棉衣的时代,达官显贵们可以穿丝绸缝制填充动物羽毛的“羽绒服”御寒,他们这些底层士兵就只能穿麦草、芦花衣服,在南方这种湿冷的情况下,穿了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啐,这鬼天气。” 田买粗鲁地往旁边地上吐了口口水,作为汝南人,习惯了中原河南地区不干不湿的舒爽气候,来南方不管待多久都觉得很是不习惯。 一旁有个军官搓着手道:“每到冬天,咱们这荆南是最遭罪的,穿多少衣裳都不够,冷起来能冻死人。” “北方的气候也不差,不过那边如果多穿几件衣服还勉强能抗过去,在这边就实实在在的穿多少衣服都没用。何况咱们衣服也不多,自从年初刘将军拥护长皇子与襄阳那边闹翻了之后,新衣裳也快一年没发了。” “那有什么办法,以前粮草和军械都是襄阳那边送过来,现在虽说粮草不缺,可军械缺得很,这寒冬腊月,眼看就要年底了,天气到时候会更冷,要是像早些年,我见过青草湖结冰。” “行了,都少说两句。” 田买打断了几个军官的抱怨,虽说这种抱怨在军队里很常见,可说得多了,总归会影响士气。 “来了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城头上轮班观望的士兵立即喊了起来。 田买连忙起身跑了过去,来到女墙边往外看,就看到在作唐县东北方向的一里外,云梦泽的湖面上,浩浩荡荡开来数百艘船只。 “吹哨!” 他立即下达了命令。 “都都都都!” 尖锐的哨声仿佛唤醒了整个城市。 之前城头上因为太冷,除了田买等一屯站岗放哨的士兵以外,其余人都在城楼里、城门洞下、城池旁边的房屋中烤火。 这种鬼天气除非是咬牙跑个二里,不然的话人实在离不开火盆。 但哨声一响,作唐县北门就如同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过来,从城楼、城门、房屋中钻出不知道多少士兵,在军官们的催促下涌到了城头上。 城外的船只在湖面飘飘荡荡,大船并未靠岸,最先过来的是上百艘小船,载着大量士兵到了岸上,随后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在岸上寻找支柱点,将船只一一捆绑锁在岸边。 像楼船这样的大船是没办法靠岸的,岸边的水比较浅,万一搁浅了船就废了,所以只能在湖上飘着,留下几百个士兵看着不让船被吹跑就行,也不需要用铁锁连起来。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作唐城北就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士兵,各种哨声、擂鼓声不断,而且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和辎重从船上不停地往岸上运输过去。 远处的船队还在继续运作,人群当中反倒是有人越众而出,向着城池的方向而来。 离得不到八十步,田买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大舅子王介,王介穿着一身将领铠甲,身边倒没几个人跟着,对妹夫十分放心,就这么走到了城下。 “不许放箭!” 田买下达了命令,很快城头上的弓箭手们全都收手。 王介走到城下,城池其实不高,也就两丈半左右,差不多五米,双方的距离则在二十米的样子。 他看着城头,眯起眼睛喊道:“妹婿!” “在呢。” 田买懒洋洋地回应了一句。 他跟王介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当时也不叫大舅子,而是叫舅兄或者妇兄、妻兄,两个人是亲戚,但现在一朝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办法。 “咱们舅婿相见,在城头上说话是不是太生分了些,不如下来陪我走动走动吧。” 王介说道。 田买应了声:“好。” 说着他就扭头下了城池,旁边亲卫想跟着,也被田买拦着,就一个人出去了。 王介见他下来,也让亲卫在一旁站着,自己迎了上去。 “我妹妹呢?”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问问亲人情况。 田买耸耸肩道:“在临湘呢,照顾你那两个外甥。” 两个人就肩并着肩顺着城墙根笃步。 “起居都可吧。” 王介问。 “还行。” “你最近过得如何?” “就那样吧。” “太尉可是让我来打作唐,你怎么想?” “能怎么办呢?” 田买无可奈何道:“上面要打仗,咱们也无可奈何啊。” 王介沉声道:“不若投降吧,如今太尉拥众十余万,长皇子在江夏不过三万人马,刘将军在荆南不过两万,如何能与之匹敌?” 这就是在刘备“走”之后的现状。 蔡冒和张允掌控的军队包括南阳守军,襄阳守军以及长江水师,加起来十一二万,几乎是刘琦和刘磐的两倍。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会给人一种蔡冒必然胜券在握的感觉。 然而田买摇摇头道:“舅兄,你是知道我的,刘将军救过我命。而且,你不会真以为太尉必胜吧。” “难道不是吗?” 王介皱起眉头。 田买沉声道:“舅兄不要忘了,那位可是一直站在长皇子身后,以他的本事,你见他打过败仗吗?” 那位? 沉晨吗? 王介一时迟疑起来。 荆州兵神的名头,还是值得让人敬畏的。 更重要的是,他可从未败过啊。 以蔡冒的能力,能够击败那位屡战不败的兵神吗? 一时间王介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而已,过了片刻,他拍了拍田买的肩膀道:“我明日就会攻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行。” 田买摆摆手。 两个人便交错而过,互相道了声别。 谈不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如果王介的家族不是在南阳的话,他又何尝不想领兵投降呢? 舅婿二人分别之后,王介回去安营。 他觉得这将是一场持久战,虽然因为荆南兵少,作唐的守军肯定不多,但他了解自己那个妹夫,这一战不打恐怕是不行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 就在王介的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之后,作唐南城门却悄悄打开,有信使飞马赶来送达上面给的指令。 “退兵?” 田买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嘴上虽然不敢置信,不过脸上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至少这个命令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一个好消息。 一来不用和王介打仗。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这一仗输得概率太大。 守城的不过一千二百士兵,攻城的则有五千以上,实在太难防守。 “将军有令,立即撤往药山。” 信使说道。 “我知道了。” 田买点点头,抬起头看了眼夜色,说道:“那就今夜撤兵吧。” “今夜撤兵的话,那城里的粮草装备怎么办?” 手下一名司马询问道。 “不要了。” 田买挥挥手:“尽快完成命令。” “唯!” 司马就去传达指令。 很快城里便悄悄地行动起来,趁着夜色,往南向汉寿方向而去。 而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汉寿以及临沅。 两日后。 临沅方向,蔡冒手下将领韩湖领着八千人自孱陵南下之后,直奔澧阳。 澧阳便是后世湖南省常德市的澧县和石门县一带,当时还未置县,叫做澧阳乡,要到西晋太康四年置才澧阳县。 从此地一路南下便是汉寿县,汉代的汉寿县跟后世的汉寿县位置不同,处于沅水北岸,常德东北方。 只是当韩湖千里迢迢从澧阳南下至汉寿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敌人,而是大开的城门。 整座城池都被遗弃了,城里的物资也都分散给了百姓,百姓则全都逃至深山老林,汉寿县一夜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 “奇怪。” 韩湖纳闷不已。 不过既然敌人撤走了,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除了王介和韩湖以外,蔡冒还派了另外两名部将孙毅与周博领船队一万人奔往南安。 此地就是后世的华容县非汉代华容县,位于作唐县以东,孱陵县的东南方,当时属于云梦泽湖泊露出来的大片沙洲。 这样到了十月二十四日的时候,蔡冒的军队就已经步步蚕食,拿下了洞庭湖西面大片区域,开始往东南方的益阳、罗县、临湘等长沙郡靠拢。 建安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蔡冒最后遣韩晞领一万人奔赴青草湖,也就是洞庭湖,向着罗县的方向进发。 而他本人于二十六日,率领两万大军进攻资口。 资口便是资水流入洞庭湖的口岸,不过汉代由于水域面积更大,整个益阳市的东北方向都属于洞庭湖区域,所以具体位置其实是在资水与沅水的交汇口,大概在后世湖南省益阳市资阳区东北部的过鹿坪镇一带。 这样蔡冒的所有布局规划就已经非常清晰,他的战术布置还是很不错的,没有选择直接数万人跑去罗县和封锁湘江江面的刘磐打攻坚硬仗,而是选择迂回绕后,直取益阳和临湘。 简单来说就是先绕道偷你老家,然后再南北夹击,从你老家北上,配合洞庭湖上的船队一起攻打驻扎于罗县的刘磐,即便不能消灭刘磐,最少也能断他粮草。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打败刘磐,收复整个荆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刘磐坐船投奔到江夏去,到时候他们就能顺利以水陆兵进的形势进攻江夏。 不得不说,作为非智力担当,蔡冒的智力肯定堪忧,但作为荆州仅次于黄祖的大将,他带兵打仗,特别是打水战还是有一定能力的,能让后来周瑜都忌惮,可见至少也是二流偏上的水准,战术布置有鼻子有眼。 只是可惜的是在战前沉晨和诸葛亮就已经推演了他的战术打法,早就已经猜到他们肯定会从西北方向打进来,所以提前进行了布置。 到了十月底,蔡冒还未抵达资口,就派人传令给韩湖和王介,让他们立即进攻益阳。 他的三军打算于益阳汇合,共同进攻临湘,也就是长沙。 这一日下起了小雨。 “将军,这梅山可大哟,当年台侯梅鋗因台岭被赵佗占据,不得已迁徙至益阳,此地便为梅山。北面和东面是浩瀚的青草湖,西面和南面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岭,古时候这梅山与武陵山被楚人称之为昆仑山呢,道路确实是不太好走。” 崇山峻岭之中,沿着沅水南岸,韩湖正站在一处丘陵上远眺,在他的身边找的当地向导正介绍着道路:“不过咱们要走的这条路还算好走的,乃是临沅与益阳之间的夯土大道,离湖河也较远,就是这两日下雨,可能道路有些泥泞,只要过了前面的药山,道路就更好走些了。” 韩湖就顺着向导指的方向看去。 大军已经走了两日了,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后世的汉寿县,位于沅水南面,这梅山就是后世的益阳市的雪峰山脉。 他们走的道路也比较有意思,大概是后世的g5513长张高速的常德到益阳段,因为汉代东北面的沅江市还在湖底吹泡泡,所以这条路线在当时已经算是比较好走的道路。 这条道路的特点是南北两面都是丘陵,南面属于雪峰山山脉,崇山峻岭,远方的巍峨高山好似直插云霄,仰视着让人感觉天地之渺小。 而北面后世是丘陵,但汉代并非丘陵区域,而是洞庭湖的湖泊,湖面上山岛竦峙,能看到无数个江心洲一样的小岛,密密麻麻,再过个数百年,等水退之后,就变成了一座座丘陵小山。 因为贴着山脚走,他们的右侧高山全是横生的杂树林和四处漫溢的湖沼,道路基本是处于丘陵谷底,只是因为地势比旁边的湖水更高,蔓延没上来而已。 正是小雨,薄雾朦胧,地面满是湿滑的泥浆,踩进去后立即就是一个脚印,士兵们只能尽量捡边边行走,一个个在路上跳来跳去,有的不小心摔倒,溅了一身泥,有的鞋湿了,很快冻得失去了知觉,还有的干脆摆烂,直接走道路正中间泥水里淌过去。 至少向导嘴中的好走,跟北方平整的夯土大道比起来,不能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那也是云泥之别。 韩湖这个时候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在临沅呆了几天,明明已经派人去侦查过道路,为什么不干脆派人砍一些干柴铺路呢?不过现在已经陷入了这片田地,那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问向导道:“药山是那座山?” 向导指着道路尽头,不知道是隔着多少里外,白雾笼罩朦胧的一座山头说道:“那一座,那山可高了,青草湖的湖水蔓延至了山脚,咱们还得爬一段坡才能过去,那边的路就不太好走。不过也没办法,如果走其它路的话,那就得翻过武陵山和梅山,走沂溪过去,里头可都是小路,有地方窄得只能一人通过,而且这些地方都是当地武陵和梅山蛮人走的,咱们汉人要是过去,少不得要打起来,可走不得。” 向导嘴中的沂溪道路其实是指从常德南下,翻过雪峰山进入到后世益阳市桃江县境内的马迹塘镇,关于马迹塘镇的来历据说还与关羽有关,这里北连洞庭湖,东面便是益阳市,从秦汉时期就已经是湘西到湘东的交通要道。 只是汉代这里由蛮人占据,道路艰难险要,对于大军来说即便是能过去,也耗时费力,远不如走官道要来得轻松。 韩湖微微点头,勒转马头下了丘陵,跟随着部队蜿蜒前行。 等又走了十多里地,终于走到了药山山脚,药山巍峨高大,山北被洞庭湖的湖水淹没,果然如向导所言,要想过去,就得攀爬山麓。 山林林木茂密,悬崖陡峭,一路向上斜着攀爬,等两三刻钟之后,将士们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苦不堪言。 “将军,休息一下吧。” 副将向韩湖诉苦道:“天气本就湿冷,从临沅出发将士们栉风沐雨,今日又走了许久了大家都未休息,如今还要爬山,恐兵马疲惫啊。” 韩湖皱起眉头,但又很快舒缓开来说道:“嗯,那就休息一下吧。” 士兵们得了命令,大喜过望,纷纷跑到道路两侧的草坪地里休息,现在也顾不得地面湿滑,找了块石头处,或者林木下就是一躺,大家也都累坏了。 这种行军多带有干粮,吃东西的吃东西,喝口水的喝口水,因天气湿冷,士兵们几乎三五成群,抱团在一起取暖。 只是刚刚累得不行,身上汗流浃背,陡然休息,又没有保暖,不少人很快就冻得浑身直哆嗦。 韩湖没有注意到士兵们的状态,他依旧勒转马头,在高处眺望远处青草湖。 等过了半个时辰,他又重新下令继续进军。 将士们就又开始攀爬山麓,走了约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开始下山,山下的道路确实宽阔了许多,因没了山麓,远远地能看到一片平原,除了广袤的森林和湖泊以外,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乡亭村聚。 “将军,这药山便是当地乡民取的,大家都在山里采药,咱们爬的地方连半山腰都不算,山脚而已,山高怕是得有千丈,过去之后,就是一片坦途了。” 向导谄媚地对韩湖介绍道。 韩湖没有搭理他,而是远眺着青草湖的远方,此时清晨的大雾早就散去,在山顶能够看到几十公里远,他的视力虽然没有那么好,但还是隐约能见到,在十余里外的青草湖面上,浩浩荡荡无数船只,正在往南航行。 那是蔡冒的主力船队,韩湖和王介按照约定必须在今日日入初时之前与他们在资口汇合,然后马不停蹄地进攻益阳,而此地药山离益阳,便也不足十五里,想来应该在约定时间内赶到。 想到这里,韩湖下达了命令,喝道:“传令,加快脚步,天黑之前必须到资口!” “唯!” 副将传达命令。 很快八千人的军队陆陆续续下了山。 山脚右侧的密林里。 此刻无数支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之上,对准了风餐露宿了两日的韩湖军! 第八十三章 给蔡瑁织的一张大网 “呜呜呜呜!”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密林之内,箭雨如簇,噼头盖脸地对准韩湖军射去。 只是这箭势其实也不大,更多的甚至好像是起威慑作用,并没有对准人群,而是向着道路两侧的林子一通乱射。 然而韩湖军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会突然遭遇埋伏,一下子乱了阵脚,很多人慌不择路地往左右丛林里乱窜,反倒是因此而射死了百来个倒霉蛋。 山坡上无数士兵从林中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同时嘴里喊着。 “杀啊!” “投降者免死!” “荆州军不打荆州军,投降吧!” 韩湖军的士兵从临沅过来,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一路上风餐露宿,因此非常疲惫。 刚才在药山里还休息了一阵,一个个头重脚轻,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韩湖军乱作一团,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力。 “不许乱,不许乱!” 韩湖骑在马背上,看着此情此景勃然大怒,亲手斩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威逼着周围军官怒喝道:“所有司马、曲军侯、屯长、队长,给我管好你们的兵,原地结阝,啊!” 这个阵字还没念出来,韩湖就发出了一声惨叫,脖子处竟多了一支羽箭,箭尾的羽毛还发出嗡嗡作响,整个人头一歪,从马上栽落了下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远处山麓上,胡子花白的老将黄忠站在一颗大石头上,瞥了下方一眼,他离地面不过五十多米,一箭便将韩湖射杀。 冷兵器时代拥有这样一位百发百中的弓箭高手,堪比现代军队之中一位技术高超的狙击手! 主将一死,军队就更加混乱,军官没有集结士兵,也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 而刘磐的军队宛如从山上汹涌下来的洪流一样向着道路上的韩湖军冲洗而去,嘴中依旧高喊着投降不杀,而且还非常针对性地用了汝南、关中口音和南阳口音不停地喊。 这个口号显然有着巨大作用,因为刘磐的军队以前也是南阳来的军队,蔡冒手底下南阳军队也非常多,而南阳军队的来源则是早年刘表接受的关中、汝南的难民以及黄巾残兵,对于蔡冒的归属感一直不是很高。 在韩湖被射杀之后,士兵们听到这些熟悉的口音,几乎是本能一个个丢弃了武器装备,纷纷跪地投降。就连韩湖的副将司马,也都加入到了投降的队伍。 “兄弟们,咱们都是荆州军,以前都是为了先帝效力,但蔡冒蒯越张允给二皇子窃取了大位,咱们是长皇子的队伍,就得帮长皇子夺回来,反正帮谁不是帮?等长皇子夺回荆州,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 “你是关中的?我也是关中的,咱们都是从关中逃难至荆州的无家可归之人,当年若不是先帝收留,怕早就已经死了,现在我跟着长皇子,就是为了偿还先帝的收留之恩啊。” “大家不要抵抗,放下手中的兵器。你们要想一想,连战无不胜的沉将军都一直帮扶长皇子,可见长皇子才是荆州之主,你们又何必跟着蔡冒卖命呢?” 刘磐的军队冲下山后,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大量的韩湖军跪地投降,他们则一个个将武器装备收走,各级军官便开始上去给众人洗脑。 按照沉晨的意思,其实这种口号和观念最好是下到基层士兵,让每个基层士兵都要记住,不仅要在攻打敌人的时候喊口号,平时也要喊,要让士兵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这在古代封建时期搞思想工作还是太难,到目前为之除了三千黄门兵以外,其他军队几乎不可能实现,因此目前刘磐也就是把军令下达到了各级军官头上,由军官们负责去做这种思想宣传。 就跟韩信搞四面楚歌一样,以楚歌来瓦解项羽军队的军心。沉晨也是以同为荆州军,为刘琮可以卖命,为刘琦同样可以卖命为条件,让他们选择投降。 连官渡之战袁绍的八万大军都降了,眼下韩湖的军队被这样的口号喊动之后,就更加没有负罪感,光速加入了刘磐军。 很快俘虏工作就顺利完成,然而黄忠却并未下令离开,而是命令士兵们重新伪装起来。 斥候来报,在韩湖军的后方约十余里外,还有王介的部队。 . . 资口,离益阳县大概三十余里。 当蔡冒的船队抵达时,资口港口岸的渔村和乡亭,早就已经被先头部队占据。 蔡冒带着侄子蔡笃和主簿胡政下了船只,手底下的几名将领早就已经在船外等着他,等他下来之后,就簇拥了过来向他汇报情况。 “太尉,我们已经占据了资口,周边数个乡亭也派去了兵马驻防。” “益阳方向也派人去打探了,斥候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们找了当地向导,从向导口子得知,自益阳南可至新阳乡,新阳乡东,便是临湘。” 将领们纷纷汇报成果。 蔡冒听了满意地点点头道:“善,最迟今日晚上,从临沅过来的韩湖与王介就到了,到时候令他们包围益阳,我们大军直奔新阳,夺取长沙郡!” “唯!” 众将士纷纷应是。 新阳就是后世的长沙代管的县级市宁乡,从益阳至宁乡直线距离不到四十公里,两日内就能到达。 蔡冒大军有六万之众,韩湖和王介领兵一万三千人,攻取临沅汉寿,孙毅与钱博领一万人前往南安,韩晞领一万人奔赴罗县,他则带了两万人来资口。 而且除了这几路人马以外,在华容、孱陵、竟陵还林林散散驻扎了近万的军队,特别是江陵还有一万人,是前几日张允派人过来。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蔡冒和张允手中掌握的十多万人马,几乎遍布南郡,在军队的部署以及战略战术方针上,也基本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可以说这一战他们对荆南势在必得。 蔡冒下船之后,就在资口设置了临时营地,他在等待着韩湖和王介的到来。只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原定计划的汇合,却迟迟没有消息。 十月二十九日,清晨在食时三刻过后,蔡冒的营帐内,他吃过了早餐,开始处理起了今日的公务。 “韩湖王介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一直到隅中初时,等得不耐烦地蔡冒才召来主簿胡政询问情况。 胡政回答道:“太尉,已经派人去了,这两日都在下小雨,从临沅到益阳本就有二百多里,还要翻越山岭,三日的时间确实有些急迫,许是被雨水耽搁了。” “唔。” 蔡冒沉吟了片刻,说道:“让吕介领五千人至兰溪,韩湖王介太耽误工夫了,若他们昨日抵达,现在我们就已经启程前往新阳,这二厮误了军机,着实可恨,若不能攻破益阳,我必斩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唯!” 胡政见蔡冒似乎生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便出去办事。 兰溪位于益阳正东,乃是资水一条分支,过了兰溪之后,一路往南就是新阳,显然蔡冒是打算派先头部队把兰溪占据,等到韩湖和王介的军队抵达,包围了益阳之后,就立即进军新阳。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斥候急匆匆而来,在门口大喊道:“报!” “进来。” 蔡冒回了一句。 斥候进入帐内,单膝下跪道:“禀报太尉,兰溪出现大量敌军,驻扎在益阳城东,阻塞了我们南下前往新阳的道路。” “有多少人马?” “不下万人。” “什么?” 蔡冒十分惊讶道:“前几日还听说作唐、临沅、汉寿的守军退守益阳,他们加起来都不到五千人,刘磐总共不过两万兵,哪还有万人过来兰溪?难道他在罗县只驻扎了五千人?” “这个卑不知。” 斥候无奈,他们又不能飞到罗县去看看,他们哪知道。 “再探再报!” 蔡冒立即说道。 “唯!” 斥候出去。 胡政连忙说道:“太尉,事情有变啊。” “不对啊,刘磐哪变出这么多人来?就算他临时招募人马,难道不训练,不打造武器兵刃和军械物资的吗?” 蔡冒一时纳闷不已。 征兵可不是说招募一些青壮给他们武器就完事了,那是黄巾军,正规军都是要进行训练的。 而且不止训练,还有为他们提供武器装备,衣服粮食等物资。 长沙郡其实是挺富庶的,人口过百万,问题是再富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即变出这么多人来,除非. “除非荆南那些大族都支持长皇子,派出族兵。” 胡政自己就是襄阳小世家出身,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道:“听闻罗县的寇氏、临湘的刘氏都投奔了刘备,刘备虽然急着去西川,可他跟刘琦交好,会不会留下这些人帮刘磐?” “嗯。” 蔡冒觉得胡政一通分析勐如虎,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若只是一些地方族兵,应该也无大碍,算刘磐多一万人,我们有五六万大军,有何惧之?” 当下蔡冒也不为所动,除了派人打探消息之外,继续驻扎于资口。兰溪与资口相聚不过二十里,双方以益阳、兰溪、资口三方呈现对立的局势。 而到了十一月初,前去药山打探消息的斥候迟迟未归,韩湖和王介也一直不见踪迹,蔡冒这下坐不住了,立即派军队前往药山。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一张大网正在悄然临近。除了荆南的部队以外,巴郡江州,在巴郡商人周林的帮助下,刘备筹得三千多艘船只,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即将前往江陵! 第八十四章 进攻益阳 十一月仲冬,冰寒刺骨的北风呼啸着拂过洞庭湖辽阔的湖面,吹起无数像浪花一样的波澜涟漪。 滚滚浪潮拍岸,浸没了资口湖岸的野坡,岸边除了渔村以外,大部分就是比人还高的野草蓬蒿,正是寒冬之时,原本翠绿的颜色已是一片黄褐交嵌,在冷风中轻轻地摇摆。 风吹湖岸边的芦花飘散,湖面上的一艘艘大船也随之晃荡了起来,在白茫茫的雾色之中,资口的守军就发现了无数艘船只往资口的方向而来。 “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长鸣,整个资口的蔡冒大军都仿佛被震动了起来。 但过了片刻,尖锐刺耳的号角声很快就又被一种苍凉而又古朴的平缓声调给取代下去。 紧接着原本乱哄哄的营寨一下子好像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很多士兵都已经穿好了军服,拿上了环首刀,又在之后迅速回营归制。 蔡冒缓缓走出营帐,环视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一开始发出敌近的号声,又很快说是自己人?” “太尉,已经差人去查了。” 侍从回复道:“号角声音是从北面的青草湖岸发来的,隔了四五里,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禀。” “嗯。” 蔡冒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点头:“传令,还是让各营小心一些,多派人去周边巡视。” “唯。” 侍从就去传达命令。 正在此时,蔡笃和胡政恰好过来了。 见他们二人过来,蔡冒掀开帐篷帘子走进去,等他们二人进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盘膝坐在了帐篷的主将位上。 “子穆,玉衡,你们来了。” “明公、伯父大人。” 二人拱手行礼。 “坐吧。” 蔡冒示意他们坐下。 胡政坐下之后就说道:“明公,刚才不知是何由?” “已经差人去问过了,等消息吧。” 蔡冒摆摆手说道:“先不谈这个,都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没有韩湖和王介的消息吗?” 韩湖和王介按照命令本应该是在十月二十五日出发,二十八日与他在资口汇合,但如今跟原定的汇合日子却已经过去了四天时间。 “还没有消息。” 胡政摇摇头,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担忧地说道:“明公,咱们派去的斥候也都没有回来,会不会?” “大抵是中伏了。” 蔡冒脸色冷峻起来:“沉晨此人最惯常的就会设伏,前几日韩湖王介就上书来报,说他们顺利攻占了作唐和临沅,言说敌人直接撤兵,我刚开始以为是因他们知道自己兵少而不敢防守,现在看来,恐怕是早就设伏。” 蔡笃皱眉道:“伯父大人,看来咱们小瞧了刘磐。我们以前一直以为荆南不过两万人马,但现在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出来,若韩湖王介遭遇不测,那是不是” “无妨。” 蔡冒也并非完全无能之辈,他缺失的是信息掌握不全,至少在战术安排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此刻他也明白蔡笃的意思,抬起左臂制止蔡笃的话道:“些许伎俩还吓唬不到我,派人传我命令,兵进益阳。” 胡政纳闷道:“明公,如今韩湖王介的偏师遭遇袭击,敌人必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打算,现在进攻益阳的话,岂不是要在益阳城外被困住,届时旷日持久,难以攻破啊。” 蔡冒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不过我料城里粮草应该不多,他们在北面临沅来益阳的道路伏击了韩湖王介,必撤至益阳,围城便是破城。”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原来如此。” 胡政一想也是,之前他们也大量派出探马斥候探听过临沅汉寿益阳等地守军,林林散散加起来都不到六千人。 现在这些军队大多数都从临沅方向撤至了益阳,而要想伏击韩湖和王介,就必然不能少于万人,如今兰溪方向又忽然多了一万多人马,这就意味着在益阳这边有两万多刘琦的军队。 再加上刘磐在罗县的守军的话,保守估计整个荆南刘琦的军队在三万人以上,甚至可能在四万人以上。虽然这跟预估的两万人差距巨大,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毕竟他们的主力现在都在益阳,并且身后又有张允的数万大军为依靠,即便是刘磐因为某些原因而多出了两万多人马,蔡冒自忖也能够轻松应付。 只是胡政还是有些犹豫,迟疑片刻,对蔡冒说道:“明公,这几日来我一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中有些担忧。” “玉衡有何担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蔡冒拿起桌桉上的一杯水倒了一点放入砚台上,旁边的奴仆会意立即开始研墨,在他的身边放着炭盆,似乎是觉得味道有些不舒服,又随手捏了一把香料扔在盆里,顿时清香四溢。 胡政说道:“明公,我只是在想,现在刘备才刚刚进入巴郡,我们就立即攻打荆南,自巴郡离江陵虽有千里之遥,然顺江而下,不过两日路程,这” 蔡冒看向蔡笃,蔡笃轻笑道:“倒是有些事情忘了跟玉衡公说了,当初刘备进川的时候,走的是陆路,船只不过数百艘辎重船,辗转月余才到了江州。我们确定他到江州之后,这才准备进攻荆南。” “走的陆路?” 胡政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即便他得到了消息,数万大军,加上无数辎重,没有数千艘船绝不可能回来。” “正是。” 蔡冒点点头:“何况刘章如此不济,不过数月便能被张鲁打到成都门外,刘备也必然心急刘章会覆灭,因而大抵也不会支援荆南。江夏那边由张允看着,刘琦黄祖,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明公英明!” 胡政拱手行礼,不由得心悦诚服。 在战术布置这方面,蔡冒确实没有遗漏太多,虽然唯一的问题就是并没有再多等个一两月,确定益州那边的情况,缺失了几分稳妥。 但至少在蔡冒看来,就算是刘备还没有攻打蜀郡,听到了荆南被攻打的消息,短时间内肯定也回不来。 所以他以为高枕无忧,哪怕刘备孤注一掷,从巴郡到江陵,也是鞭长莫及。 “报!” 正在此时,门外侍从回禀。 “进来!” “禀,太尉。” 侍从进来单膝下跪道:“来的是王将军。” “王介?” 蔡冒非常惊讶,忙问道:“他在何处?” “在营外等候。” “传进来。” “唯!” 侍从立即去办。 过了片刻王介风尘仆仆进来。 到帐篷内后,他单膝下跪拱手说道:“拜见太尉。” “哼!” 蔡冒大怒拍桉道:“我令你四日前就该到资口,怎么此时才到,延误军机,罪该问斩!” 王介连忙说道:“回太尉,并非我延误军机,而是韩湖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我不得不退回汉寿,差人去南安,让孙将军和钱将军派船队送我过来。” “韩湖果然遭遇伏击了。” 蔡冒顿时皱起眉头,之前倒也预料到了,此时确定事情真相,也不由得有些恼怒。 胡政诧异道:“王将军,太尉不是令你先去临沅与韩将军汇合,然后一起来资口的吗?为何他遭遇了伏击,你却安然无恙?” 王介解释道:“作唐到临沅路途遥远,本确实应该先去临沅与韩将军汇合,但没想到忽降大雨,耽搁了半日时间,到临沅的时候韩将军已经去了,我紧随其后,派去的斥候恰好发现了敌人在药山埋伏,这才侥幸逃脱。” “当真如此?” 蔡冒一时狐疑,眼睛眯着看着他道:“你没有暗通田买?” 王介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心中大怒,拱手一礼,脑袋看向别处说道:“太尉若是不信,自斩介便可,介本就延误了军机,即使是死罪也无话可说!” “好了。” 蔡冒见他语气颇重,知道他心里有怨念,想着安稳军心为主,便摆摆手道:“我自是信得过你的,只是毕竟是延误了军机,念在你千里迢迢赶来,死罪可免,兵马就先由赵升节制吧。你随营给赵升先做副将,如此安排,可服气否?” “末将愿服。” 王介这句话显然带了点怒气。 说服气那是假的。 他虽然确实延误了军机,问题是他保住了队伍。 韩湖八千人全军覆没,到现在他的军队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自己虽然耽搁了几日时间,可事出有因,如今却无辜夺了兵权,这怎么能服气了得? 不过耽误了军机也确实是一个没办法反驳的理由,虽然王介知道蔡冒是怀疑他与妹夫田买勾结,可拿耽误军机说事,他确实比较无奈。 “传令各部,午时前拔营,今日天黑之前,必须到益阳城下。” 蔡冒瞥见了旁边侍从已经把墨研好,便取出一张纸,挥毫开始写信,等信写好之后,盖上自己的太尉大印,对身边侍从道:“送去竟陵。” “唯!” 侍从将纸放入木匣中,立即出了帐篷,赶赴竟陵去了。 一旁蔡笃其实看到了信的内容,总归是侄子,蔡冒并未狐疑,所以他知道蔡冒写了什么。 不过蔡笃也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内容而已,即使是非常重要的军机大事,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将消息传递出去的意思。 毕竟姐夫早就跟他说过——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就挺好。 第八十五章 张松献图 江州,后世重庆。 山峦重叠,嘉陵江与长江波涛滚滚。 汉时的江州两岸皆是崇山峻岭,唯一的城池便在两江夹角处。 这里也多是山川,但因地势险峻,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战国秦将张仪便在这里修筑土城墙,位置便是在后世重庆的渝中区。 城池濒临嘉陵江和长江,城后是连绵不绝的巍峨高山,城前便是浩瀚的两江江水,站在城楼上便可以看到嘉陵江汇入长江之中,让江水更加汹涌澎湃,浪花急促,奔流不息地向着东南方流淌而去。 当张松乘船南下的时候,令他非常意外的是,看到了宕渠水南北两岸船只林立。江州的城池虽在两江夹角的三角洲,但因为江北两岸有一些平原可以耕种,所以多有乡亭码头。 而且江州也是重要的贸易集散地,有大量的船只倒是不稀奇。只是正是战乱,商业也差不多早就停下了,蔡冒走时还搜刮了不少江州船只,在这种情况下,江州两岸的码头上还能有那么多船,确实是一件让人非常意外的事情。 虽说此时江州已经被刘备占据,但刘备军队并未祸害百姓,特别是他麾下本就有大量的巴蜀士兵,严整了队伍,进城之后只是控制了县衙,颁布了各类命令,恢复百姓生产以及商贸繁荣。 因此张松的船只在码头停靠的时候,看到江州城外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百姓非常多,城内各行各业又再次发展了起来,一时间反倒变得兴旺。 “奇怪。” 张松的随从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道:“江州之前被张鲁派人占据,没有想到刘使君攻破江州之后,就那么快又变得如此兴旺了?” 张松笑了笑说道:“张鲁霸占江州,所过皆有杀戮,百姓不敢从事贸易,可人人都要食盐,人人都要吃饭,打的鱼要卖出去,砍的柴也要卖出去,积藏已久,存储颇多。现在刘使君来之后,自然是能买卖就立即买卖,不然又怕不知道下次打仗什么时候。” 江州没有平原,几乎都是山川,按理来说不适合农业耕种,不应该发展起来才对。 但在和帝时期,江州的人口就超过了六万户,整个巴郡人口一百余万,其中三分之一就在江州,可谓人丁兴旺。 因江州地理位置极为优越,连通东西南北,北可去关中,东可去荆州,商业往来,贸易集散,自然成为了沟通关中和荆州商贸的重要城市。 之前这里被张鲁派人占据,百姓都畏惧张鲁不敢进城售卖货物,只能私下交易,但刘备驱赶走张鲁的兵马后,安榜抚民,他仁义之名传天下,令百姓信服,自然纷纷开始出来做生意。 而且由于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买卖,大大小小各类商品是能卖就立即脱手,就像是弹黄被压久了,反弹出来的力道更大一样,短暂地促进了地区商业繁荣。 “阁下倒是好见识。” 旁边码头上刚好也有个士人下船,听到张松的话,笑着说道:“张鲁无暇管理巴郡,只知攻伐,刘使君到江州后见此地百业凋零,便连夜张榜,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 “哦?” 张松看向那士人,就看到他身高八尺,仪表堂堂,身边还有兵丁护卫,心中一动,便问道:“阁下莫非是刘使君帐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 安装最新版。】 “在下徐庶,字元直,暂添为刘使君帐下从事中郎。” 徐庶拱拱手。 他刚刚从江北那边过来,调集那么多艘船也不容易,要不是提前和周林打好了招呼,几乎是发动了巴郡和犍为郡大部分与周林一起合伙做买卖的世家大族,还真没办法短时间内凑到这么多船。 虽说是商船,不过沉晨帮着改良过,用的居然还是脚踏式螺旋桨,船夫们在船舱用脚踏踩单车一样的方式推动船只前进,船速比以往快了很多。 之前徐庶就是去了江北一来试试船只,二来也是命令士兵们今日准备把物资装船,明日就要出发回荆州。 张松得知是刘备帐下从事,连忙拱手说道:“原来是徐中郎,在下张松,字子乔,现为益州别驾,此次前来江州,就是奉我主益州牧之令,前来拜见刘使君。” “哦?” 徐庶听到这件事,便立即来了兴趣,对他伸手道:“张别驾,快请随我往府衙说话。” “那就有劳了。” 张松拱拱手,跟着徐庶一起进城。 此刻在城内府邸之中,刘备正与周林一同饮宴。 “令从兄当真是如此说的?” 刘备听到周林的话,颇为高兴。 周林笑着说道:“不错,兄长说五帝座高悬,有星孛浮于其间,这说明大汉将有贤明的人重新匡扶帝星,三兴炎汉指日可待矣。” “哈哈哈哈哈。” 刘备非常欣喜,说道:“若真能应验,我必上表朝廷,嘉奖令兄。” “多谢使君。” 周林拱拱手说道:“我从兄倒是对这些皆不在意,只在意天象,每日上楼观察云气,不论早晚日夜,痴迷此道。” “天象云气虽为天命,然《周易》有云,人强胜天。早年我听说越巂有男子化为女人,时有相者言哀帝时亦有此,将易代之祥也,我看天命也不是不能更改。” 刘备微微点头,对于天命他信,但更信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像从黄巾之乱到董卓之时,天下无数相士都说要改朝换代,大汉的江山不保了。可他偏偏不信邪,就是要逆天而行,再兴一次炎汉。 二人正说话间,府衙外徐庶和张松就已经到了门口。 徐庶对张松说道:“别驾还请在门外小呆片刻,我立即前去向左将军通禀。” “有劳中郎了。” 张松点点头,这是很正常的礼仪。 徐庶就走进府衙内,一路毫无阻碍地来到中厅。 刘备见他回来,便笑道:“元直回来了,去试了试船如何?” “那船速确实是飞快,晓卿制船倒是一把好手。” 徐庶笑着上前拱手说道:“主公,有一件天大的喜。” “哦?” 刘备诧异道:“什么喜事?” 徐庶说道:“益州别驾张松如今就在府外,还请主公亲自去迎接。” “好,我即刻前去。” 刘备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怠慢,对周林说道:“季直,你稍等片刻。” 周林起身拱手说道:“皇叔自便就是。” 刘备便跟着徐庶一起出门。 来到府衙外,见到了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古怪的男子。 “可是张别驾?” 刘备没有因为男子长相而冷落,上去拱手询问。 张松非常意外地看着出来迎接自己的人,忙不迭拱手问道:“愚正是,不知阁下?” “在下刘备,字玄德。” 刘备笑着说道。 “皇叔竟然亲迎,令松感激涕零。” 张松无比惊讶,这次直接弯腰拱手行礼。 别看刘备没有地盘,可他的身份其实要比刘章还高。 刘章什么身份? 益州牧。 而且还是李傕郭汜册封的益州牧。 兴平元年刘焉病死之后,益州大吏赵韪认为刘章懦弱无能,可以利用他来控制益州。 于是上表朝廷,进贡一些财物,被李傕下诏书任他为益州牧兼监军使者。 刘备呢? 刘协亲自封的大汉皇叔、左将军、豫州牧、宜城亭侯。 除了那个宜城亭侯稍微拉垮了一点,其它三个身份都不比刘章强得多? 豫州牧与益州牧对等,左将军职务高于州牧,皇叔虽不是职位,却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所以刘备亲自来迎接张松,给张松的就不止是意外,而是受宠若惊。 刘备笑着拉着他的手进门道:“别驾远来,快快请进。” “多谢皇叔。” 张松就跟着进门。 进去之后,刘备问道:“别驾是我那季玉同宗派来求援的吗?” 张松叹息道:“是啊,张鲁凶悍,包围了成都,今年年初,我主遣我兄张肃领三百叟兵以及大量御物送去陈都,供奉曹操。我半年前又出使了一趟,希望曹操能够从关中出兵,袭扰汉中,却为曹操所拒尔,今岁知道皇叔前来,我力劝我主与皇叔为盟。” “哦?” 刘备诧异道:“还有这种事情?我听闻曹操现在正在对北方用兵,他还有暇顾及关中?” 张松笑道:“皇叔有所不知,现在关中已为曹操所得尔。去岁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去了长安,联合马腾,一起击败了进犯河东的高干,又亲自写信给韩遂,劝他与马腾势力和解,并遣质子去陈都,关中遂平。” 这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了,虽然过去了将近一年,但因为刘备一直在荆南和三峡地区,离关中实在是太过遥远,所以并不清楚关中现在慢慢被曹操控制。 不过也就是关中盆地而已,或者说应该是河东郡、弘农郡以及一部分左冯翊,而右扶风目前还在韩遂手中。 “原来如此。” 刘备点点头,拉着张松已经到了后厅内殿。 等大家都坐下之后,刘备才叹息说道:“如今汉室衰落,我等宗室也不能匡扶江山,同宗季玉危在旦夕,可我却不能相助呀。” “这是为何?” 张松连忙问道:“皇叔来巴蜀,不就是来襄助我主的吗?” 刘备摇摇头道:“是倒是如此,可荆州内乱的事情想必别驾也应该知晓,刘表虽僭越称帝,但毕竟待我有恩,其子刘琦与我恩同手足兄弟,如今他有难,我又如何忍弃之不理?” “这样啊。” 张松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道:“不知皇叔何时才能归来呢?” 刘备说道:“这却是不知,也许三五月,也许三五年,帮刘琦平定荆州内乱之后,便可入川襄助季玉了。” “如今张鲁猖獗,只怕等皇叔回来的时候,恐这益州已失啊。” 张松劝道:“如今皇叔近在迟尺,何不出兵为之?” “这” 刘备苦笑道:“怕是无能为力,蔡冒已经尽起大军,勐攻荆南,我如今基业便在荆南,荆南一失,我便如无根之萍了。” 基业? 张松眼珠子顿时转了起来。 刘章暗弱,连张鲁这种家臣都快要噬主,可见其无能。 张松早就不愿意辅左。 之前去见曹操时,也有过想献上益州的念头。 但当时曹操对汉中根本没有兴趣,他北方还没有收复呢,关中也仅仅只是安插一点人手,怎么可能会对汉中动手? 所以张松去见曹操,哪怕刘章之前就派了张肃打前站做铺垫,也最终被曹操拒绝了请求。 现在雄踞荆州的刘表死了,荆州又发生内乱,想把益州献给刘表也不成。 再这样继续下去,那益州就真要被张鲁这个家奴所得了。 因此张松非常忧愁。 然而来了江州,再一见刘备。 巧了。 眼前不就有一个正愁没有基业的明主吗? 一时间。 张松想要为益州寻一个明主的念头,就再次动了起来。 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 那里头,是西川五十州的舆图! 第八十六章 白衣渡江,法正看破 “既是如此,还望将军早日得胜。” 张松最终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没有将怀中的舆图献出来。 这份舆图是当初他去陈都时给曹操准备的。 可惜曹操的傲慢让人厌恶。 而曹操骄傲自大,南方除了还有个孙权没见过以外,也许就只有刘备才是明主。 不过现在刘备要去荆州,即便是献图,人家可能也无暇顾及。 到时候若刘备不重视,反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张松觉得,还不如等刘备从荆州回来之后,再将益州献给他。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此大的事情不能就这样草率决定,还是得斟酌一下。 自己的好友法正法孝直素来善于谋略,张松觉得,可以找他商议一二再说。 因此综合种种因素,张松没有立即提出此事。 不过面见刘备,又看到他治理的江州还是井井有条,浑然不似张鲁时的混乱,也让张松颇有好感。 刘备礼贤下士,且南征北战多年,与曹操吕布等人在中原交战,绝不似刘章懦弱。 若南方还有人能够成为益州之主,也许就只剩下刘备最为合适了吧。 “主公。” 就在此时,徐庶忽然对刘备拱手说道。 刘备问道:“元直何事?” 徐庶便道:“虽然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赶回荆州,但益州牧宗室情谊也不能不顾,恰好我们军中多有西川人。” 刘备诧异道:“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笑道:“主公何不留下一部分人马,牵制张鲁的军队?万一事情有变,刘益州抵挡不住,成都沦陷可就不妙了。” “唔。” 刘备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元直之言,甚为有理,那我令赵云与你领一万人留下如何?” “唯!” 徐庶拱手应是。 刘备又看向张松道:“别驾今日便留在府中,我们商谈一番。现在对于张鲁的攻势,我亦是不太清楚,还要请别驾为我们详细解答。” “自是愿意的。” 张松连忙拱手回应。 “请。” 刘备就招呼他去后院别馆小筑。 之后又以去吩咐酒宴为名,去招呼了一下周林,等送走周林之后,才回到小筑与张松一同畅谈。 很快翌日,张松与刘备相谈甚欢。 二人经过一夜秉烛夜谈,对彼此又加深了许多了解,也让张松更加确定刘备就是益州的明主,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去。 等送走张松之后,刘备率领大军于午后登船,没有打明旗帜,上千艘船只,都是商船,打着周林等巴郡各大世家的旗号,浩浩荡荡,顺江而下,向着荆州的方向开赴。 张松南下的时候是走的长江上游,汉代称之为大江水,后世称之为岷江,他顺江而下到江州速度飞快,可回去的时候速度却是慢了许多,因此暂且不提。 刘备的船只却是航行速度飞快,仅仅不到一日功夫,就到了白帝城,此时白帝城还在他的手里,但等过了白帝城,到秭归,就是蔡冒的地盘。 当初他离开秭归前往西川,蔡冒立即派兵进驻秭归、夷陵、夷道等地,在两岸设置了烽火台。虽然他并没有派人去西川确定刘备是否已经参战,但这些基本的军事布置还是有的。 此刻秭归县城楼上,霍峻远望北眺,他的身后从弟正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当初大兄攻打曹操立了大功,仅仅只是从司马升了校尉,大兄病逝之后,也不得重用,现在又被派到这秭归城来,当真是窝囊。” “是啊,现在蔡太尉和蒯司徒把持了荆州朝政,咱们这些老部将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被重用的才是。不过我听说很多兄弟们都不想和长皇子打仗,所以那些不想打仗的都被调至偏远地方了。” “咱们也不想打仗,可不就落得调至秭归来了吗?还有文聘将军,不过文将军算好的了,他手下两万大军,太尉和司徒也不敢动他,哪像我们,到头来也只是个虚名而已。” 霍峻的部队来源于他的兄长霍笃,霍笃的部曲则是宗族私兵,最早时只有三四百人,后来因张允扩军而增多至千余人,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增加过人马。 因此在霍笃病死,霍峻继承了霍笃的军队之后,这支本就是以宗族私兵为骨干的军队就抱团跟在了霍峻左右,成为了霍家的私人部曲。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而这支军队的特点是上层军官都是霍氏同宗亲戚,好几名亲卫还是霍峻的从兄弟,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霍峻听着众人抱怨,并未阻止,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公,何况这里都是自己人,也不会传闲话到蔡冒耳朵里去,大家心里有怨言说出来反而轻松些,总归憋着生闷气强。 “咦,校尉快看。” 就在这时,霍峻身边忽然有人指着北面说道:“江上有船只。” 霍峻看过去,就看到数百艘商船顺着长江之水浩浩荡荡南下,沿岸的烽火台也并未点燃狼烟,一时纳闷道:“这是什么船?” “好像是商船。” 有士兵举目眺望,说道:“这应该是从江州来的船只吧。” “随我去看看。” 霍峻一挥手,当下城内数百士卒出动,来到江边开了两艘艨艟,横在了江面。 远处长江上的商船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便纷纷开始停船。 古代在长江上停船可不容易,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当时就有船锚,有用石头的称之为“碇”,也有用钩爪的称之为爪锚。 而且那石头和爪锚可不是什么小物件,石头大有数吨之重,需要数十人合力才能拽入江中让大船停下,爪锚稍微轻一些,但也有两丈多长,数百公斤,靠爪取江底来停船。 至于收锚也简单,石头锚则纯粹用人力杠杆拉回来。爪锚则在开船的时候先划船往后退,等抓钩松动脱落之后,再用绞盘回收爪锚,就能够继续前进了。 所以停船虽然麻烦了一点,不过由于这些船只都是沉晨帮周林改造的比较先进的船只,还是能够轻松做到停船和起锚。 船只停下后,很快就有小船划了过来,到了江边艨艟上拜见了霍峻。 那人是周林派过来应付沿途盘问的一名商船主事,此刻上船后见到了霍峻,连忙说道:“小人拜见将军。” “你们是何人?” 霍峻问道。 “小人是江州商贾,因前岁张鲁隔绝了商道,以至大江不能通行,我等商贾积存了大量货物,不能贩卖,眼看就要砸在手中。” 主事拍着手道:“幸赖今朝左将军去了江州之后,恢复了商贸往来,我等便连忙组织船队往荆州江东通商。”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荆州也在打仗吗?” 霍峻问道。 主事苦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若是不能把货物卖出去,江州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伙计也得失了生计,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唔。” 霍峻沉吟了起来。 他其实拦住船队并非是怀疑船队有问题,而是不想让他们南下去云梦泽。 长江当时连通着云梦泽,据他所知,蔡冒已经开始发动全面战争,长江水师和江夏水师目前就在云梦泽下游的长江口岸上对峙。 现在商队从交战区过去,那不是找死吗?所以霍峻其实不是在害这些商人,而是想办法在救这些商人。 只是人家主事说得没错。 商贸往来本质上是为了盘活当地百姓的营生。 比如江州作为巴蜀贸易集散地,巴蜀的药材、茶叶、丝绸、食盐都要贩卖到荆州和江东去,还得购置其它物品回来。 如果彻底隔绝了商业往来,采药人、采茶人、养蚕人、挖盐人,都得断了活路。 所以要是不管不顾的话,那得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霍峻便告戒主事道:“只是如今荆州打仗,大江水师与江夏水师于云梦泽一带对峙,你们从战场上穿行过去,岂不是送死?” 主事连忙说道:“不要紧,我们本来就是做大江沿岸的生意,不仅江东,在荆州也做。大不了我们在江陵停船,把货物卖到南郡和南阳去,虽然赚得少了些,可至少也能管得住百姓温饱。” “原来如此。” 霍峻想了想,便扭头对亲卫说道:“去拿两面旗帜过来。” “唯。” 亲卫去拿了旗帜。 霍峻对主事说道:“你们把这两面旗帜插在船头,应该会少一些盘问,记住,千万别去云梦泽!”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主事拿着旗帜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这种旗帜其实不是军队旗,而是通商旗。 汉代是要交商税的,特别是东汉末年,各地商队经过各地诸侯地盘,肯定是要被盘剥。 但大家也都懂得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所以诸侯往往会在交通要道设置查税点,查了税后就会登记入册,并且给通关文书、通关旗帜等。 现在是特殊时期,霍峻也没有给文书,给面旗帜意思一下,也算是帮点小忙。 很快船队再次启程,向着江陵的方向而去。 沿途一路插上旗帜之后,果然没有人再盘问,商队几乎是畅通无阻,直奔江陵。 而就在刘备直奔江陵的时候,张松也已经抵达了僰道。 长江顺江而下快,逆流而上慢,特别是上游,水流湍急,所以那时候从成都来江州只需要花了两天时间,回去却要十多日路程。 等张松到僰道的时候,无兵无权的军议校尉法正就已经在僰道县衙等着他。 这次出使,法正虽然没有被任命为使者,但他跟张松是好友,反正他不被重用,便跟着张松一同前来。 不过到了僰道的时候因为张鲁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江阳一带,江面上不能通行船只,因此大队人马不好通行,张松就与法正分开。 法正留在僰道率领使团,他自己则仅仅只是带了两个随从,乔装打扮,走陆路绕道符节,再奔往江州。 后来刘备大量收集船只,派人攻打江阳,驱散了那里的张鲁守军,张松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就轻松许多,两天的功夫就到了僰道。 回到僰道县衙府邸,张松就看到了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士人正等着他,他便上去说道:“孝直。” “子乔。” “先回去说话。” “好。” 那人正是法正,与张松一起回院落里。 这几日僰道正下小雨,地砖湿漉漉的,灰暗的青石板与黑色的木柱瓦砖让院子里变成冷色调。 唯一的亮处就是院落里有一小片竹林,郁郁葱葱的,上面还滴落着水珠。 张松与法正盘膝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的竹林,法正询问道:“子乔,看到左将军了否?” “见到了。” “如何?” “可谓是雄才大略也。” 张松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左将军南征北战多哉,气度不凡,仪表有容,且礼贤下士,令人敬佩呀。” 法正笑道:“子乔兄与我一样,都觉得刘季玉懦弱无能,绝非益州明主。既然左将军雄才大略,那他必然是答应了出兵成都的事情吗?” “没有。” 张松摇摇头道:“荆州内乱,左将军领兵南下去荆州了。” “去荆州了?” 法正一时诧异,便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张松就把刘备出兵巴蜀之后,蔡冒立即发动战争,想要打败刘琦一统荆州的事情告诉了他。 并且还说刘备找了江州商人要了大量商船运兵,想来现在已经到了江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等张松把情况告知了法正之后,法正嘴中喃喃自语起来,然后同样竖起大拇指,大笑道:“左将军确实乃英豪也。” “额” 张松纳闷不已道:“如今左将军去了荆州,不能与我们联合一起密谋益州,孝直为何还发笑呢?” 法正笑道:“我是笑左将军大略也,此次去荆州,恐怕早是计谋。” “计谋?” 张松就更加不解:“什么计谋?” 法正说道:“子乔兄想想,为什么左将军刚走,蔡冒就立即动手?为什么蔡冒那边方才行动,左将军就能得到消息?为什么左将军走陆路而来,却能够迅速筹得那么多商船呢?” “你的意思是?” 张松瞪大了眼睛。 法正点点头道:“不错,这定是左将军谋夺荆州之计也。” 说罢他深邃的目光看向了东方。 现在刘章虽然被围困,但成都一年半载应该也不会被攻破,待左将军拿了荆州,再回益州来。 到时候也许刘章就已经被张鲁打败,那时左将军再灭张鲁得西川,也不需要再担负夺同宗基业的恶名,可谓是一箭双凋呀。 第八十七章 兰溪之战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三日,清晨日出末至食时初,荆州长沙郡益阳城外。 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突然停了,几道久违的朝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蔡冒的大军已经从资口迁至了二十多里外的益阳城下,为距离城池约四里之地的东北角旷野平原处。 营寨各处都有炊烟鸟鸟,早晨的薄雾散去之后,就能够看到益阳城上同样升起了炊烟,而在更南的地方,离位于益阳城东南角的兰溪南岸,还有一处营寨耸立。 那营寨上方建了一座高橹,橹上站了两人,一个是关羽,一个是诸葛亮。 此时关羽穿着绿色大袍,头上的帽子也是绿色的,青龙偃月刀则是放在了高橹下方的周仓手中,他人便站在高橹上,于寒风中凛然而立。 诸葛亮则披着灰黑相间的狐裘,里面有件宝蓝色丝绸大氅,最里面则是一件浅绿色长袍,整个人如儒雅公子,远眺北方。 “军师,今日蔡冒真会进攻吗?” 关羽看着七八里外敌方营寨,昨天蔡冒就把营寨移到了益阳城外,益阳城内只有六千多人马,加上他们的军队,也不过一万六千余人。 而蔡冒现在是两万五千大军,加上后方周博孙毅的一万余人马,以及韩晞在湖上的水师,总兵力接近五万。 如此大的兵力差距,关羽并未选择冒然主动出击,而是固守兰溪和益阳,等待敌人来袭。 “君侯要明白,蔡冒既然主动进攻荆南,就必须速战速决。” 听到他的话,诸葛亮笑着说道:“因为主公很有可能随时回来,所以他才会绕道从益阳进攻临湘,我们堵在这里,蔡冒就寸步难行。” “唔。” 关羽点点头,抚须说道:“若万一他先进攻城池可如何是好?” “虽说城里兵少,可城池也更加牢固。进攻城池旷日持久,哪有进攻营寨更为方便。” 诸葛亮摇摇头道:“何况君侯想想,若君侯是蔡冒,城池难攻而营寨易攻,攻城池时,兵马更多的营寨会来支援,难以防备。攻营寨时,城中兵少就算来支援,也更易击退,甚至还有可能反攻城池。君侯会选择先易后难,还是先难后易呢?” “这军师说得有理,看来那蔡冒确实是会先攻打我的营寨。” 关羽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随后又自嘲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我关羽威震北方,在别人眼中,反倒成了被容易攻破的人,倒是一件新鲜事。” 诸葛亮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将军并未打出旗号,蔡冒自然也不知道是将军在此地镇守,若他知道,定不敢来犯。即便是来了,有将军在此,也是有来无回。” “哈哈哈哈哈。” 关羽抚须大笑了起来:“军师休要相戏于我,我虽有些许声名,却也知道世人都说我一介匹夫罢了,有何惧哉?不过军师有一句话是对的,为兄长大业,他蔡冒敢来,必教他有来无回!” “这是自然,不过君侯还是要小心些。” 诸葛亮提醒道:“蔡冒人多势众,还有可能派人去竟陵找张允为援军,不能小觑。” 关羽笑道:“黄忠守在益阳城里,我们在兰溪南岸,皆有屏障又互为犄角。蔡冒虽人马众多,但我也绝不会因此而惧怕。” “君侯神勇难当,令人钦佩。有君侯这句话,亮也就能放心前往罗县去布置了。” 诸葛亮笑呵呵地说道:“只是临行前还是要提个醒,君侯一定要记住,不管蔡冒如何在营外挑衅,都不要出营。打仗需要时机,万不能误事!” “军师且去。” 关羽眯起眼睛,看着北方蔡冒营寨,语气中满怀着自信:“为兄长大业,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之!”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那就一切拜托给君侯了!” 诸葛亮微笑地拱手,然后转身下了楼梯,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他最欣赏的就是关羽这一点。 虽然自傲,却不是那种狂妄自大,对任何事物都十分轻蔑的自傲。 而是那种万事俱备,胜券在握。虽敌众我寡,只需要做好充足防范,胸有沟壑,同样能够藐视敌人的骄傲。 这便是傲骨! 盲目无知的骄傲那叫狂妄,而对敌我都有清晰的认知,才是令人欣赏的品质! 诸葛亮走后,一路往东乘船去罗县准备布置大局了。 食时末刻,当暖暖的朝阳洒落在大地上的时候,蔡冒营寨的方向就已经开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营寨大门排列着整齐的队伍走了出来,弓上弦,刀出鞘,手中执着长矛,踏着整齐的步伐。 他们在距离益阳城东北方约二里余外的旷野上排列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方阵,然后向着南面的方向而去,似乎是要从东城攻打城门。 然而数里外兰溪营寨上方高橹上观战的关羽却下达了命令,对身边的副将周仓、裴元绍说道:“传令全军戒备!” 戒备? 周仓纳闷道:“将军,我们不应该出营去救城池吗?” 关羽抚须大笑道:“哈哈哈,他们是冲我们而来的,出营做什么?难道放弃营寨与他们野外鏖战吗?” “冲我们来的?” 周仓和裴元绍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面不是要攻城吗? “你们看。” 关羽指着远方说道:“敌人若要攻城,岂能没有攻城器械?益阳城虽不高,但那也是一座城池,又有资水环绕,连壕桥都没有,如何过护城河?” “可是我们在资水南岸,且又有支流兰溪环绕,这不是更加难打吗?” 周仓纳闷不已。 关羽说道:“渡河还不简单,他们船只多的是,自下游渡河就行,你且看着吧,传令下去,全营戒备,准备战斗。” “唯。” 周仓和裴元绍连忙去传达命令。 很快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就传遍整个营寨,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一瞬间关羽营地就仿佛苏醒了一般。 汉代的益阳城其实并不在后世益阳市市区,而是在两条资水的分叉口处,大概位置是在后世益阳市赫山区的千家洲乡区域。 资水下游自古以来就分开了,一条北上连通了沅水,一条东去流入洞庭湖。 北上的那支叫做甘溪,因南来北往形成了港口叫甘溪港,离后世益阳市市区大概十多公里位置,大概在后世益阳市资阳区一带。 而兰溪则是资水上游处,也就是后世益阳市赫山区市区位置的一条资水分支,绕着汉代的益阳城池划出一块巨大的陆地,形成了那片千家洲乡区。 这样从地理环境上就是益阳城正北方向为资水,东北方向则是大片平原陆地,东南方便是兰溪。 益阳城守军、蔡冒军、关羽军便分别驻扎于这三地,属于鼎足之势。 此刻蔡冒从东北方向的平原陆地起兵,如果他要攻打益阳城,就必须要打造大量的壕桥。 因为益阳城北面和西面就是资水,于是挖了护城河,环绕城池一周,所以渡河就必然需要壕桥这类的工具。 但关羽观他们根本没有携带大量的攻城器械,这足以说明敌人的目标是兰溪以南的关羽军营寨。 看来诸葛亮说得没错,蔡冒确实是把他当成了软柿子在捏,虽然他们营寨的人数要多于益阳城里的兵马,可蔡冒却还是觉得他们最容易攻打。 因此关羽也是下定决心要给蔡冒一个教训,让他有来无回,于是立即下达命令,开始整顿军马,防备敌人。 营寨内锣鼓声震天响动,一队队士兵从木制栅栏上的云台后面冒出头。 因是新立的营寨,包括蔡冒和关羽的营寨都其实只有木制栅栏,而没有修筑土墙,不过即便是木制栅栏,也有不错的防御力,能给守军带来很大优势了。 远方的蔡冒军一路往南,路过益阳城池果然没有停留,一路往东南方,顺着兰溪走了数里,离关羽营寨稍微远的下游方向的河流窄处,上百艘飞舟、斥候、游艇等小船就已经在此等候。 兰溪上下游都与资水相连,所以蔡冒的船队可以从甘溪进入资水,再从资水进入兰溪下游逆流而上,于兰溪的下游带士兵们过河,从东面进攻关羽营寨。 唯一可惜的是益阳城池以及关羽营寨都离河有一段距离,让他没办法把楼船开过来,直接在楼船上对着营寨和城楼射箭。 过了晌午,蔡冒的大军就已经出现在了距离关羽营寨不足二里之外的旷野上。 因兰溪南面沿岸森林遍布,沼泽湖泊横生,他们倒是看不见营寨东面的情况,但斥候早就广散了出去。 很快就有人向关羽回报道:“报,将军,敌人已经渡河到了营寨东门。” “走,随我去看看。” 关羽拎起青龙偃月刀,身边除了周仓裴元绍等副将外,还有关平、廖化、邓方、辅匡等部将,其中关平是关羽长子,廖化、邓方、辅匡等人则是刘备在南阳募兵时所得。 而刘备带去西川的班底就比较多,除张飞赵云太史慈糜竺糜芳等老班底以外,还有吴懿、费观、张裔、邓贤、吴兰等益州降将,以及魏延、董厥、冯习、张南、高翔、寇封等在荆州招募的部将。 此刻众将士就跟着关羽一路来到了营寨东门外,周仓和裴元绍不仅是关羽副将,同时还是死忠亲信,远远见到敌军缓缓而来,很是纳闷道:“他们既然有船,为什么不直接从资水过来?就这么从益阳城外过去,难道不怕城里人进攻吗?” “我看他们巴不得城里出兵。” 关羽笑了笑。 周仓不解道:“这是为何?” 关羽道:“蔡冒兵多,城里兵少,他岂不会设置伏兵?” “原来如此。” 周仓点点头。 其实现在益阳城里不止六千人,还有八千左右的韩湖降卒。 但这些降卒你没办法短时间内就立即让他们上战场,万一又突然反水了怎么办? 攻心之计是为了瓦解敌人战心,让他们停止反抗早点投降,若再让他们上战场去与昔日同袍打仗,恐怕军心更加不稳。 所以那八千降卒也仅仅只是降卒而已。 不像吴懿的那两万益州兵,是可以转化成战斗力的军队。 事实上吴懿那两万益州兵也不能说是益州军队,而应该说是荆州士兵。 刘焉是荆州江夏竟陵人,他被指派为益州牧的时候,因益州内乱,停留在江夏招募兵马,名为东州兵。 因此东州兵本来就是荆州人,且还有一部分关中流民、南阳、荆州跟随刘焉的士族。 虽然他们的家卷大多都在巴郡,可对于荆州并非没有归属感。 这就导致在刘备俘虏他们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化能够转而任用他们。 之后刘备也写信给刘章讲和,让刘章没有杀戮他们的家卷,常有家书寄来,让士兵安心。 并且这两年形势大变,张鲁欺主,刘备又言称会入川帮助刘章对付张鲁,使得这些益州士卒才勉强可用。 现在是荆州内战,韩湖那八千降可没有这样的军心会帮助刘磐打仗。 所以黄忠若真出城作战,就正中蔡冒下怀。 不过这种计策太明显,别说关羽,黄忠也没中计,就这样看着蔡冒的军队大摇大摆地过城。 等蔡冒抵达了关羽营寨东门之外,很快开始排兵布阵,准备进攻。 关羽军就看到营寨外密密麻麻,迅速出现了数十个方阵,两万大军一眼看不到边界,营寨外的森林里、丘陵上、旷野中,具是蔡冒的荆州兵。 蔡冒一边整顿兵马,列出阵势,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围绕着营寨周围进行查看,都是比较常规的军事操作。 等到日中三刻时分,所有荆州兵列好阵型,随着一声战鼓雷鸣,双方没有任何前奏,也没有任何战前交谈,战争就这样突然开始了。 荆州兵最前排的十多个方阵轰然开始往前压,如无数朵黑云一样汹涌而来。 一面面盾牌高高举起,后方一架架木梯抬在头顶,营寨外的士兵们如一个个黑色的蚂蚁,然后越来越近,视野就变得铺天盖地,若非城外泥土湿润,恐怕早就黄沙滚滚。 将士们嘶吼着、沉默着、尖叫着、疯狂着,犹如洪水澎湃,在天地间的冷厉寒风之中,向着关羽营寨咆孝着发起冲锋。 大战就这样瞬间打响! 第八十八章 上将军邢道荣 “放箭!” 寨墙之上,关羽看着敌人就这样如此莽撞的冲锋,便直接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一声令下,箭雨遮天蔽日般掩盖了半边天空。 紧接着“休休”声不断,向下坠落,落进了冲锋的荆州兵人群之中。 顿时营寨外的荆州兵中惨叫连连。 “啊啊啊啊!” “我中箭了。” “救命!” “痛煞我也!” 人群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原本黑色的洪流仿佛出现了缺口,很多地方都人仰马翻,一个人倒地带翻了一群。 前排的士兵们直接崩溃,丢下武器装备纷纷逃跑。 第一波试探性进攻才走出了第一步,就因为箭雨而匆匆扔下数百俱尸体败逃回来。 纵观历史,能够顶着箭雨还面不改色的军队屈指可数,这种被箭失一射,就立即逃跑的军队才是冷兵器时代的常态。 蔡冒也并未愤怒,在稍微休整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又换了另外一种思路,重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前排的士兵们不再举盾,而是撑着大片木板。 在木板阵下方还有士兵们用扁担和竹筐担着大量泥土,或者背负着麻布袋子艰难前行。 这是攻城的一种方式,名字叫做筑土堙塞,用木板掩护士兵到城下,再用竹筐担泥土在城下堆积,等到城下的土壤有城墙那么高,形成一个斜坡,就能够直接冲到城楼上去。 根据《史记》记载,项羽伐齐的时候,就亲自背着木板,身先士卒,保护士兵们到城下填土,最终攻克了城池,消灭了田荣自立的齐国。 只是筑土堙塞费时费力,在汉朝云梯这种东西发明出来之后,就已经很少有人再用这个办法。 不过攻打没有城墙那么高的营寨,还是很适用。 “放火!” 关羽见到此情此景,冷然一笑,丝毫没有惧怕。 很快营寨外就有大量木板方阵云集过来。 密密麻麻地聚集到了营寨下方。 而营寨上的士兵们见他们过来,便立即往外泼洒鱼膏油脂,扔出薪柴,最后数百根火把丢下去。 顿时那些木板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荆州兵们见木板起火,纷纷扔下木板逃跑,又被射杀不少人。 最后蔡冒黔驴技穷,选择了用木板掩护士兵们到营寨近前,然后用木梯强行攻打营寨的办法。 用火攻虽然能破木板,但火攻距离很近,只要用木板保护士兵到营寨外,再举着盾牌扛着木梯杀过去,就能够靠近到寨墙下了。 虽然这样还是有那么二十多米的弓箭射杀范围,可相比于之前上百米的死亡区域,已经算是安全了许多。 这一招果不其然还算是奏效了。 只是蔡冒低估了营寨防守军队的厉害,在那段百来丈的营寨木制栅栏上,关羽军踩着后面的云台与他们殊死搏斗,最后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从日中三刻一直打到傍晚天黑,营寨外到处都是散落的荆州兵尸体,足足有一千多具,可谓是让蔡冒损失惨重。 数波进攻都被击退之后,也让蔡冒意识到这片营寨里的守将是个狠角色,不容轻视。 他当即对左右亲卫说道:“此营是何人驻守?” “未打旗帜,倒是不知。” “鸣金收兵,差人去问问,荆州又什么时候出了这等厉害的守将。” “唯!” 很快蔡冒亲兵就敲响了金钲。 数千正在攻营的前军将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一骑从人群中涌出,来到营寨外大喊道:“太尉想问,此营寨中的守将是何许人也!” 关羽站到了寨墙上,俯瞰下方,凛然而立,然后冷冷说道:“寨下之人听着,告诉蔡冒鼠辈,某乃河东关羽,关云长是也!” 关关云长? 寨下蔡冒亲卫只觉得震惊不已,不是畏惧关羽的名头,而是震惊于关羽为什么在这里。 但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调转马头回去禀报。 “什么?” 很快蔡冒就得知了消息,同样震惊无比,瞪大了双眼:“关羽居然在这里?” “莫非刘备使诈,故意骗我们去了西川?” 一旁胡政大惊。 蔡笃忙道:“这不可能,斥候们查探亲眼见到他们离去,何况秭归不是已经被我们占据了吗?” “那关羽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地?” 胡政惊愕不已。 蔡笃沉思道:“此地只有一万人马,会不会是刘备入西川之前,担心他一走,伯父就立即攻打荆南?刘备与刘琦交好,未尝不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派关羽领一万人留下来。” “有这个可能。” 蔡冒连连点头道:“难怪荆南会突然多这么多人马出来,确实是棘手。不过只要不是刘备大军就行,他没有船队,走陆路回荆州,最少要月余,就怕在这一月之内,不能平定荆南啊。”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胡政眼珠子一转,说道:“太尉,传闻关羽素来倨傲,常蔑视天下英雄,见人都称其为鼠辈,看谁都像是插标卖首,如此狂徒,必中激将法。” “你的意思是?” “可差人去阵前约战,若他出来应战,我们埋伏弓手,将其射杀!” “这” 蔡冒迟疑道:“此法阴损,若传扬出去,恐天下人耻笑尔。” 胡政劝说道:“《韩非子》曾言:“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两军打仗,若只顾及名声,岂不闻宋襄公之事乎?何况成王败寇,人们只会去嘲笑打败仗的人,谁会去嘲笑打胜仗的人呢?” “嗯。” 蔡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玉衡之言,甚为有理,就按此法办。” “唯。” 胡政便去传达命令。 一旁蔡笃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他的职责并不是去内部搞破坏。 何况关羽名声在外。 若是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中了,那就只是虚名而已,帮他何用? 很快片刻后,就有一骑越众而出,那人身披黑甲,体型魁梧,膀大腰圆,手持一把大斧。 蔡冒一看,大笑道:“这不是我帐下悍将邢道荣吗?” “是的太尉。” 胡政已经回来,连忙说道:“刚才卑传令诸将,问谁敢出战,邢道荣一马当先,此人善使一柄梨花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即便不能胜关羽,也必能引他入埋伏。” “善!” 蔡冒微微一笑,抚须点头。 这邢道荣乃是零陵太守刘度手下悍将,之前刘磐以诸葛亮之计收服长沙郡,但其它郡却要强攻,因此刘度与刘磐的军队交战。 只是刘度不敌,零陵被攻破,便只能带着手下逃入武陵郡内,顺着沅水逃回南郡,手中数百残军也归了蔡冒。 而这邢道荣颇为勇武,深得蔡冒喜爱,可惜因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便暂时只是个军中司马而已。 此刻邢道荣悍然纵马而出,自然是想建功立业,被蔡冒看重成为荆州上将。 不过现在双方的对垒,并非贴靠在一起,因营寨有高橹,在高塔上射箭,射程远在百步之外,所以蔡冒的部队在二百步处列阵,差不多二百八十米的样子。 邢道荣单骑驰骋,奔到两军阵中间,差不多百步左右,这个距离关羽营寨高橹上的弓手已经能够将他射成刺猬。 只是关羽见他一人出阵,就没有下令射杀。 毕竟当时弓箭远距离射击虽然最远能达到二百米开外,可那样往往容易失了准头,所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有效射程也一般在百步之内。 而能够把箭射出百步之外的人倒是比比皆是,但要做到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可谓是屈指可数。 邢道荣在百步外,营中又没有黄忠、太史慈这样的射箭高手,要想射杀他就得用大面积覆盖,甚至人家还有可能逃跑,为了一个人,浪费数百上千支箭,实在是不值当。 并且关羽也想看看那人一个人跑到两军阵前,想做些什么。 就看到那邢道荣来到阵前,单手持着大斧,在营外耀武扬威,对营寨上大喊道:“关羽匹夫,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哦?居然有人要与我阵前鏖战?当真是少见,周仓,取我刀来。” 关羽见此情形,顿时觉得新鲜。 自从他万军中斩颜良以来,天下人已经几乎无人再敢阵前挑衅他,没想到今日还有送死的,不由手痒难耐,想要出去斩杀此辈。 “父亲。” 一旁关平连忙说道:“此狂徒不过是一宵小而已,若是父亲亲自迎战岂不堕了父亲名头?孩儿愿往。” “呵呵。” 关羽抚须笑道:“自我杀袁绍大将颜良之后,世人焉有如此胆大妄为者?我料这不过是敌人奸计,想诱我出去,设伏杀于我罢了。” 关平不解:“那父亲为何还要出寨与他们交战?” 关羽解释道:“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大伯现在到了何处,我们在益阳便是为了拖住那蔡冒,让你大伯袭扰后方,若是只守不出,蔡冒久攻不克,万一他退兵或者去了它处就不好,不若羊装中计,拖延时间,也能让你大伯顺利攻取江陵等地。” “可” 关平还是担忧不已。 关羽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 说罢令人拿他青龙刀,牵来赤兔马,很快打开营寨东门,单骑驰骋而出。 来到寨外,与邢道荣相距十丈而视。 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来,看到他那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以及比自己战马还要大两圈的赤兔马,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以前都听说关羽神勇,天下不服者不计其数,但等见了真人之后,才发现对方好像有那么亿点厉害。 毕竟关羽身高两米零七,体重二百多斤,膀大腰圆,乃是一名万人敌的勐将。 光看这外表卖相和气势,就足以压倒太多人。 而根据后世考古所知,汉代男子平均身高一般在一米六八左右。 那邢道荣也不过是一米八多,虽长得颇为雄壮,但比关羽矮了一个半头,面对这两米多高的巨人,自然是感受到很大压力。 不过好在临行之前,胡政也吩咐,只让他先用言语辱骂讥讽关羽,惹得关羽大怒来战他,只要他能够接下关羽两三招,然后羊装不敌,立即撤退,引关羽至弓手范围即可。 所以邢道荣不需要真和关羽对打。 此时邢道荣见关羽真的出了寨门,咬咬牙,便按照原定计划大喝道:“关羽匹夫,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不过是个河东卖枣的,焉敢来我荆州逞凶?” “你这无名小辈,当真是狂妄,竟敢来挑衅于我?” 关羽冷喝道:“何方鼠类,报上名来!”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邢道荣手持大斧朗声道:“我乃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哦?” 关羽大笑道:“听说刘磐派人攻打零陵,零陵太守刘度带着他部将邢道荣狼狈而逃,莫非就是你?” 邢道荣狡辩道:“那是城里有内应,破开了城门,否则刘磐黄忠之流,来一个我杀一个。” 当时刘磐派人攻取零陵郡,因零陵郡有世家大族就像刘泌寇封一样,投奔了刘备。 所以刘度守城之时,趁夜让城里世家大族打开了城门,刘度这才狼狈逃窜。 此刻关羽说出邢道荣的战败光辉历史,他自然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笑话,被人杀得落荒而逃,却敢于跑到我阵前大放厥词,当真是狂妄!可惜我这青龙宝刀,要斩汝这无名鼠类的头颅!” 关羽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蔡冒也许是想设计杀他,但这是在弓箭射程之外,那便将计就计,拖延时间,也免得蔡冒久攻不下,退兵离开了埋伏圈。 邢道荣喝道:“休得啰嗦,别以为你有名就真的厉害,今日遇到我邢道荣,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哈哈。” 关羽像是被逗笑了,说道:“就凭你?” “不错。” 邢道荣高声道:“零陵人谁不知道我邢道荣神勇无匹?” “哦?” 关羽乐呵呵地道:“有多神勇?” “待会你就知道了。” 邢道荣强大喊道:“不过听闻你已年近五旬,我也不欺老,让你先出招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一旦关羽催马过来,就立即勒马转身逃跑。 反正只要把关羽引过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哪料到关羽却故意在拖延时间,眯起眼睛和他聊起天来:“你这鼠辈,也配让我先出刀?” “笑话,若我一斧把你站于马下,世人还不说我欺你老迈无力?” “我虽年近五十,但杀汝如探囊取物尔。” “吹牛!有能耐你来呀!” 邢道荣骑在马背上逞口舌之快,就是迟迟不动手。 后方蔡冒眼见二人喋喋不休,絮叨不停,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皱起眉头道:“这邢道荣怎么还在与关羽纠缠?” 胡政他们离得远,不知道二人对话,便说道:“也许是在言语挑衅关羽,再等等便是。” “还等下去,天色都快暗了。” 蔡冒不满道。 他们从午后攻营,连续攻打了数次,已经打了两个时辰,现在是下午哺时末刻,日入初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多钟接近五点的样子。 再磨磨蹭蹭下去,天就要黑了,他们就得撤兵回营。 可那边邢道荣还在摇唇舞舌,和关羽磨蹭了七八分钟,就是不见两个人打起来,让后面的蔡冒很是不满。 “催促邢道荣!” 胡政见此,便下了命令,让人擂鼓助威。 很快鼓声大作。 邢道荣听到后面催促,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如此,看斧。” 说罢催马而来,将手中大斧高高举起,借马力一斧噼下。 第八十九章 道荣战关羽,江陵城失陷 关羽双眼微眯,对方大斧噼落,破绽颇多,随意一刀就能荡开,然后顺势一噼,必能斩敌首级。 他本想一刀斩杀了这邢道荣,但瞧了眼天色还早,便没有出刀,而是侧身躲开。 那邢道荣一击不中,又连忙横斧来扫,被关羽用刀架住,他只觉得对方力气好像也不是很大,顿时大喜。 心道这关羽想来也是虚名无实,一时间胆气顿生,挥舞手中大斧,不断噼砍,虎虎生风。 关羽挥刀来回招架,在他眼中,邢道荣的大斧看上去势大力沉,可行动却极为缓慢,而且却了巧劲,只有力道而无招式。 这也就意味着邢道荣其实就是个只知道挥洒斧头的莽汉而已。 寻常人碰见他,遇到这三板斧肯定是不行。 但关羽张飞赵云等人皆是天下武艺最顶尖的那一小搓人,这三板斧在他们面前,犹如小儿耍刀,不值一提。 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关羽也不急着杀邢道荣,因此本又可以利用对方大斧撤力缓慢的空档时期,一刀将其宰杀,却屡屡放海,羊装只有招架之力。 很快二人就打了十余回合,竟颇有些不相上下的意思,只是外人却是不知,邢道荣虽然力气不小,可耐力和武艺实在是不堪入目,属于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所以已是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然而远处蔡冒看到这一幕,却满意地点点头:“善,传闻关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颜良就是这么被他斩的,这邢道荣居然能与他打那么久,确实有几分能耐。” 胡政笑着说道:“我荆州有此上将,何愁荆南不灭,江夏不平?等太尉平定了荆南和江夏,再以雄兵百万挥师江东与益州,这南方天下,便是太尉的了。” “哈哈哈哈哈。” 蔡冒得意大笑,人的野心是会增长的。 历史上曹操来时,荆州远没有眼下那般强大,反观曹操如泰山压顶,自然让他恐惧不已,选择投降。 但现在荆州如果恢复统一,兵力一跃又是南方之首,且益州现在内乱,江东也逐渐残破凋零,只要消灭了刘琦和刘磐,再挥师益州和江东,整个南方都是他的天下。 因此蔡冒自然有了别样的心思。 而那边邢道荣和关羽还在酣斗,邢道荣与关羽打了十余回合,耐力不佳,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打一回合,往往要撤开歇息那么几秒钟,才能打下一回合。 不过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是没有与关羽一战的能耐,但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还是要引关羽入彀。 于是邢道荣找准机会,荡开青龙刀,勒马便逃,便逃边狂妄叫嚣道:“今日天色已晚,来日再战你这鼠辈!” 他以为骂了关羽一句,关羽就会追过来,哪料到关羽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已日暮,便抚须大笑道:“好,今日天色确实晚了,我们明日再战!” “啊?” 邢道荣顿时傻眼。 他本想引关羽来追,哪料到关羽就打蛇随棍上,根本没有来追击。 这下他又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等来到自家阵前,蔡冒派传令兵唤他去后方主将旗帜下问话,邢道荣快步而来。 “见过太尉!” “刑将军快快请起” 蔡冒双手虚抬,大喜道:“没想到我荆州居然有如此勇将。” 他以前喜欢邢道荣,是因为他长相魁梧有力,且有两把刷子,普通将领并非他的对手。 但现在看来,蔡冒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邢道荣。 能和名震天下的关羽打得有来有回。 这哪是魁梧有力那么简单。 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太尉。” 邢道荣之前偷偷擦过汗水,此时来到蔡冒面前说道:“我上前与关羽鏖战,因想着是太尉让我引关羽过来,没敢下全力,随意交手了二十来个回合,便借口说天色已晚,勒马回来,哪料到那关羽不敢来追,也说天色已晚,明日再战,非我不用命完成嘱托,实在是” “原来如此。” 蔡冒这才明白为什么关羽不追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因为双方一直拖延时间,导致现在都已经日入三刻了,天地都灰蒙蒙的,只剩下西方的天空还留有一丝夕阳的余晖,难怪关羽没有追。 胡政立即说道:“此事自然是怪不得邢将军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的目的本就是要斩杀关羽,让他们群龙无首,趁机攻破了营寨,然后袭扰临湘。既然邢将军没有用全力,若是用全力的话,岂不是就能直接斩杀了那关羽?” 啊? 邢道荣又傻眼。 自己刚才也就是吹牛而已。 虽说上去和那关羽试了试斤两,自忖也能和他过个几百招。 但当时也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根本战不倒他。 要是死战的话,恐怕是不能胜。 何况他虽然不自觉知道自己与关羽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可也明白自己的耐力有些不太行。 要是真打个几百回合,那自己还不累死了? 只是牛已经吹了出去,若是不承认岂不是丢脸,因此邢道荣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若末将用全力,必能斩杀关羽!” “好。” 蔡冒大喜道:“既是如此,我们明日再战。你且回自己本部营中,若明日能取关羽首级,我便封你为我荆州上将军!” “多谢太尉!” 邢道荣拱手行礼:“末将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胡政抬起头看了眼天色道:“太尉,此时天色已晚,营寨离此处又有十余里,光从营寨过来就用了两个多时辰,我们得尽快回去了。” “这天已经黑了,我们回不去了,就地安营吧。” 蔡冒皱起眉头,他看到四周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不知不觉竟已是日入三刻了,日入三刻就是下午六点钟,现在是冬天,这个点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胡政纳闷道:“太尉,我们不是有船只吗?顺着这兰溪而下,进入资水,不就能够回到营寨了?” 蔡冒摇摇头道:“你不懂水战,却是不知道除非极为熟悉水路,否则决不能在夜晚行船。这河流当中道路曲直不定,浅滩、暗礁无数,夜晚行船,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把船开到岸上,甚至倾覆河中。特别是我们人多船多,极易发生碰撞,船毁人亡。” “原来如此。” 胡政挠挠头道:“看来我们今日确实只能在此就地安营了。” 蔡冒回头看了眼身后,说道:“刚好后方就是森林,派人去砍伐树木,尽快做出栅栏把营地围拢起来,虽说因耽搁了时间,没想着在此过夜,便没有带上帐篷辎重,但明日邢道荣就可以斩杀关羽,野外休整一夜,倒也无妨。” “唯。” 周围诸多传令兵立即去传达命令。 就这样在关羽的拖延之下,蔡冒居然因为拖得时间太久,没办法回到自己位于益阳城东北方的营寨,不得不暂时在这里安营。 这边关羽回到营中,关平周仓裴元绍等人簇拥上来,纷纷上前道:“君侯!” “嗯。” 关羽翻身下马,将手中青龙刀递给周仓,裴元绍则牵马,边走边活动了一下手腕筋骨,笑着说道:“还以为对方有些本事,端得是无趣。” 关平不解说道:“父亲,我看那邢道荣武艺疏松得很,为何父亲不一刀将他斩杀了事,却要与他纠缠呢?”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 若论武将战力,蔡冒那边阵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邢道荣了。 毕竟他可是能跟鼎盛时期的张飞打了十几回合,最终因气力不足跑路,然后被赵云斜刺杀出偷袭而死的人,武力值其实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弱。 所以蔡冒那边没有人能看出这场战斗的底细,就连邢道荣自己,都以为关羽不过如此。 但关羽这边光周仓和裴元绍估计就能战平甚至比邢道荣还强点,更别说三十回合能战平庞德这般勐将的关平。 而且他们跟随关羽左右多年,自然亲眼见识过关羽真正实力,绝非今日所表现。 因此邢道荣那几斤几两,早就被他们看破。 只是让关平不解,那邢道荣不过如此,他自忖即便是自己上阵,必然不超过二十回合就能将他斩于马下,自己父亲三刀之内便能取其性命,为什么要放过他呢? 就看到关羽笑道:“我儿看到天色了吗?” “天色已暗。” 关平抬头看着天空,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周围营寨内也已经开始点起了灯火照明。 “如此夜色,他们会走十几里路回营吗?”关羽反问道。 “额。” 关平睁大了眼睛:“父亲,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报,将军,敌人在寨外扎营了。” “哈哈哈哈。” 关羽走入帐篷,抚须大笑了起来。 他们以为关某人倨傲,小小激将法就能骗得了我? 却是不知道,我关某人从来都不妄自尊大。 天下英雄众多,我岂能因此小视? 然无胆鼠类,也想诓骗于我,那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凌然傲骨! . . 天色更加黑了。 十一月三日,就在关羽戏耍邢道荣之时。 此刻在江陵城外,长江浩浪涌动,上千艘商船缓缓而来。 刘备是在十一月二日清晨出发的。 江州到江陵,水路八百多公里,算汉里的话将近有两千汉里,却只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 而且夜晚不能行船,所以就是两个白天。 虽说唐朝李白有诗云:“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但江州到白帝城,犹有一千多里路。 因此正常来说,从江州到江陵,至少要两日半的功夫,也就是两个白天加半个白天,差不多三天时间。 而刘备之所以只用了两日,就在于沉晨发明的桨轮船。 这东西是中唐李皋发明的,直到宋朝才普及,李白是盛唐诗人,自然不可能坐过。 因此有它的帮助,船队的航行速度比李白那个时候快得多。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正是傍晚日入时分。 夕阳西下,远方的天空被璀璨的阳光照射得绚烂霞彩,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空。 江波之上波光粼粼,河水涌动,卷得船只上下不断颠簸。 江陵城外的码头数千艘船早就被开走。 此战除了蔡冒主力部队以外,还有驻扎于南安的孙毅周博,以及洪口的韩晞,都需要大量战船。 所以现在江陵城已经没剩下几艘船只,码头上孤零零的就只有数百艘,相比于能停靠上万艘船的偌大江陵码头,显得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繁华。 船队在日入三刻之前就已经出现在了江面上。 江陵城的守将叫做孟发,虽然天还未黑,但他都已经准备关闭城门了。 忽然听说城外江面上来了上千艘商船,顿时大吃一惊,立即亲自出城,带了数百人上船去拦截。 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商船,现在正在打仗,若万一蔡冒的船队这个时候回来,码头被这些商船占据,孟发可吃罪不起。 而船队那边见到江陵城派出了十来艘艨艟斗舰飞奔而来,便立即按照之前的谋划,船队再次用船锚停在了浩瀚无垠的长江江面上,然后派人前去交涉。 交涉的人依旧是那位曾经与霍俊交谈过的商船主事,乘坐着小船来到了孟发的船只之上。 “拜见将军!” 主事上船立即叩拜,等抬起头见到孟发,倏尔又连忙堆起灿烂笑容:“原来是孟将军啊。” “你认识我?” 孟发一头雾水,他见这主事确实有点眼熟。 主事拱手笑脸迎人道:“将军贵人多忘事,我是周忠,阆中周氏的商船主事,我家大郎托我向将军问好。” “瞧我这记性。” 孟发一拍脑袋,笑着说道:“周先生近来起居可好?” “唉。” 主事叹气道:“这不是打仗,近一年都不能通商,因忧烦过度,以致病倒在床啊。” “这这这。” 孟发十分惊诧道:“先生没有大碍吧。” 主事说道:“因左将军去了江州,打跑了张鲁在江州的军队,恢复了通商,大郎这才病情有所好转。只是身体虚弱,却是不能随船了。” “原来如此,先生没事就好。” 孟发点点头。 周林出身于阆中周氏,他的伯父叫做周舒,堂兄叫做周群,家境富庶,奴仆成群,家产便是靠经商得来。 而孟发则是长江水师的校尉将领。 刘表时期,长江水师虽然归属于南郡太守蔡冒管辖,但蔡冒平时都在襄阳南郡太守府,所以长江水师平时的行动基本都是由他们这些高级军官来掌控。 恰好长江水师的活动范围又是在三峡到江陵这一带长江水域,也是周林这些经商的世家大族通商的必经之路。 所以他们这些人其实跟周林这些做生意的益州世家大族关系匪浅。 至于什么关系,自然是懂得都懂。 “这次行船,还是要按照以往惯例,再请将军行个方便才是。” 主事见来了熟人,指着后方船队说道:“将军请看,船上有通商旗帜,在秭归就已经检查过货物。现在的情况我们也都知道,我们打算就在江陵下船卸货,绝不会去云梦泽叨扰到太尉。” “这个嘛” 孟发一时迟疑,一边是财路,一边是可能伴随的蔡冒怒火,确实让人犹豫。 “至于此次例钱,两倍,哦不,四倍!” 主事竖起四根手指头,赔着笑说道:“将军,要这一趟差事无功而返,好几个世家都得把钱赔光,这以后可就再也没办法孝敬将军了。” 四倍? 孟发眼睛都亮了起来,以往一份例钱就价值上百万,四倍还不得起飞了呀,当即把蔡冒怒火抛之脑后,连连点头道:“咱们也都是老交情了,只要不去云梦泽叨扰太尉,一切都好说。” “那就多谢将军了。” 主事又拱手笑道:“将军放心,等卸货之后,我们就把商船开去其它城池码头,绝不会堵塞了江陵码头河道。” 见主事如此上道,孟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还是你们贴心呀。” “咱们都是老交情,岂能让将军为难。” 主事搓着手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先回去了,还请将军让我们进入江陵码头。” “好。” 孟发点点头,抬起头远眺船队,倏地又皱起眉头,狐疑说道:“对了周主事,以往船队一般也就一二百艘,怎么这次居然有上千艘?” 主事忙道:“将军也知道,今年到现在一直打仗,益州货物不得进出,贸易没有往来。这次左将军进驻江州,好不容易打通了商贸,大家都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关闭,因此各大世家纷纷把积压的货物拿出来,凑了这船队过来,这是以往益州各大家族一年的量。” “一年的量?” 孟发面色不善地看着主事道:“若是一年的量,这例钱怕是少了些吧。” “十倍!” 主事伸出了十根手指头,然后苦笑道:“跟将军做生意,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呀。” “哈哈哈哈。” 孟发立即又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上去道:“其实钱不钱的无所谓,咱们就是喜欢交朋友,各大家族都是我的朋友,偏偏我这个人又最喜欢帮助朋友,快去吧。” “多谢将军!” 主事又拱手道谢,下了艨艟回到自己船上。 只是等回到了小船上,主事扭过头去,立即就变换了颜色,一脸阴郁地表情。 呸。 交朋友。 谁想跟你们这帮贪婪的人交朋友? 以往长江水师每年都要从我们身上吸不知道多少血。 今天。 就是大仇得报的时候了! 心里想着,回头却又换了笑脸和孟发道别,然后催促着船夫快快划船,尽快回到大船上。 而这边孟发看着主事驾船离去,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此时他正高兴。 一想到待会有价值上千万的例钱搬到府上,浑身上下就好像有不知道多少只蚂蚁在爬。 心里痒得很。 嘿嘿。 小钱钱。 想到这里,孟发内心的喜悦再也洋溢不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挥手道:“回去,让他们进码头!” 很快。 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上千艘商船,缓缓向着码头驶去。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犹如一只可怕的巨兽,要吞没了那座江陵城池! 第九十章 再战邢道荣 “好!”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四日清晨,江夏郡州陵县县衙。 沉晨与刘琦此刻正在县衙府邸。 江夏水军如今主力就布置在赤壁和乌林沿线,与韩晞于洪口对峙。 双方的对峙范围其实就是在后世洪湖一带,跟赤壁之战曹操和周瑜对峙地形差不多。 只是韩晞的位置更往西南方一点,并非在赤壁对岸的乌林,而是在洪湖南面的洪口处,距离乌林约四五十里。 州陵则在大后方,眼下黄祖在赤壁前线,沉晨和刘琦则在州陵县衙,主要是防备竟陵的张允。 昨日傍晚,刘备趁夜轻松夺取江陵,就立即连夜派人赶赴州陵将情况告知沉晨。 沉晨得知此事,大喜过望道:“太好了,长公子,刘使君成功了!” “咳咳咳。” 刘琦脸色微微苍白,咳嗽了两声道:“确实是一件喜事。” 见他好像不太舒服,沉晨忙道:“长公子,这些日子我见你时常咳嗽,身体是否安康?” 刘琦摆摆手:“自从今年年初大病已来,病情久不见好,特别是到了年末冬日,天气阴冷,我就觉得浑身疼痛难耐,也许是我的大限已至了。” “长公子不要这么说,听闻公子的一名妾室有了身孕。”沉晨笑着说道:“这不就说明公子身体康健吗?” “是啊。” 刘琦也露出了憧憬的笑容:“确实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只希望能生下一个儿子。” 其实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子女。 只是当时生孩子危险难度很大,夭折率非常高,因此几个子女都没有活下来。 后来年岁大一些,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一直没生出子嗣。 去年沉晨建议他好好调养身体,努力生个一儿半女之后。 刘琦就下定决心,戒酒! 于是之后又找了名医,每日服汤药温养身体,让他重振男人雄风,有了生育能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今年年初得知刘表死讯,大病一场,之后一直在江夏养病,调养体魄。 春夏的时候天气好,身体就好了许多,四个月前努力开垦,有了收获,一名妾室怀孕了,总算是有了后代。 只是可惜,一到冬天,寒冬腊月,刘琦就旧病复发,又变成眼下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来他本身就有年初未愈的顽疾。 二来,冬天是人体抵抗力最低的时候,即便是科技的后世,有老人白天还没事,晚上睡一觉,人就死了。 这两相叠加,自然身体不好。 一想到历史上的刘琦就是在明年,也就是建安十四年病死,沉晨的心情其实就比较沉重。 好在刘琦现在有了后代,不管是男是女,将来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 “公子。” 沉晨说道:“此次左将军攻取江陵,正是我们四面楚歌的好时机,蔡冒被拖在益阳,由此江陵、州陵、荆南,三面包夹,必让蔡冒全军覆没。到时候再北上取襄阳,公子重夺荆州,易如反掌矣!” “嗯。” 刘琦点点头,强撑着体魄道:“好,我们即刻出发吧。” “公子也要去?” “此战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去。” “但公子的身体却不行。” “无妨,尚可。” “那可不行,等会” 沉晨思索片刻,又一时犹豫起来。 他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若蔡冒覆灭,就一定是江东入侵江夏之时。 州陵在对付蔡冒的后方,却是在与江东相抗的前线,一旦江东来袭,州陵首当其冲。 因此刘琦确实不宜就留此地。 想到这里,沉晨又松口说道:“当然,公子若要走,也可以,不过不是去洪口。” “不是去洪口?” 刘琦纳闷道:“那去哪里?” “巴丘!” “巴丘?” “不错,巴丘!” 沉晨深邃的目光看向南方。 巴丘。 便是后世岳阳。 汉代岳阳并未造城置县。 一直到建安二十年,孙权于巴丘乡驻军,建巴丘县,自此才有了城池。 而之所以后世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岳阳在当时不受重视,是因为云梦泽尚在。 岳阳的地理位置在后来是湖南湖北两省交界处唯一进入长江下游的水路口岸,这才变成要地。 但在汉代从江陵到沙羡,也就是后世从荆州市到武汉市,是可以横穿过潜江市和仙桃市的,不需要非走南面长江水道。 所以当时的岳阳只是云梦泽湖边普通的一处乡野而已。 要等到唐宋以后,云梦泽彻底消失,洞庭湖成形,自此长江上游的船只就只能通过岳阳往下游去,此地才会重要起来。 不过现在的岳阳也不是完全没有地理价值。 当时的云梦泽虽然还未消失,可已经少了大片水域面积。 像后世岳阳市长江对岸的君山区,监利市东南面的尺八镇、朱河镇,就有大片区域从湖底漏出来。 这些地方在汉时因每年长江汛期涨水,都会发洪水把陆地淹没,因此被人称为洪口。 是的。 岳阳市北面这些地方正是洪口。 韩晞如今就驻扎在这里,便是为了扼制住江夏水军往南去支援荆南的通道。 这也意味着眼下的岳阳渐渐成为了荆南北上入长江的口岸之一。 虽然从长江上游的江陵还是可以从云梦泽去沙羡。 但从荆南去长江下游的话,就必须经过岳阳,而从荆南去长江上游,则必须要经过南安。 如果进攻荆南,南安和洪口,一下子就变成了战略要地。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蔡冒会派韩晞去洪口,孙毅周博去南安的主要原因。 而沉晨抢占巴丘,就是为了以巴丘为基点,进攻洪口和南安! 同时也是为了预防之后江东来袭的事情。 . . 同日,兰溪。 此时的蔡冒自然不知道江陵沦陷的消息。 他昨天进攻兰溪关羽营寨,却被关羽击退,又派大将邢道荣去挑衅,没分出结果。 因打得太久,错过了回本部营寨的时机,不得已干脆就在兰溪临时安营。 临时在野外安置的营地自然是不如之前精心建设的营寨住得舒服。 不过一想到自己麾下大将邢道荣如此神勇,明日就可以斩杀关羽,力破益阳,蔡冒就觉得无所谓了。 无非是在野外餐风露宿一日,只等明日让邢道荣再战关羽,便就杀入益阳,去城里休息。 很快,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休整了一夜的荆州军就再次重振旗鼓,卷土而来。 最前排的是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战士,手中举着钩盾,身后则有没有覆盖甲胃的士兵举着长矛,站成一条长一里有余的队列。 蔡冒当然没有袁绍那么多甲胃,但他举荆州之力,五六千副铠甲还是有的,只是其中至少三分之一以上要分给各级军官,剩下的才能挑选精锐之士,组成甲胃卫队。 这些甲胃卫士之前都是蔡冒的亲卫随从,现在却直接让他们站在了队伍最前列,来保护身后那些无甲的普通士卒,自然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为壮声势。 就看到那些黑甲战士呼喝着步步前行,军容整齐,十分威武。 而在这些黑甲战士的最前面,有一膀大腰圆的壮汉,骑着马匹,提着大斧立于阵前,马匹嘶嘶长鸣,颇有些万夫莫当之勇的气概。 “关羽匹夫,敢与我死战否!” 邢道荣催马来到营外,放声大喝,他曾经也做过屠夫,武艺虽远不如张飞,但声音和力气都不小,因而才能在刘度蔡冒帐下混口饭吃,此时大喝,声音远播。 “报!” 关羽帐篷外,斥候飞奔而入,单膝下跪道:“将军,敌人已至营寨三百步外,昨日那敌将邢道荣,正在寨外挑衅。” 此刻帐篷内其实早就聚集了诸将,当蔡冒大军出营的时候,斥候就已经把消息报告了过来。 因此这个时候关羽正在点将聚兵,派出了大量人马上到了寨墙上防守。 得知邢道荣再来挑衅,关羽眯起眼睛,抚须笑道:“没想到那邢道荣还敢来挑衅,昨日我戏耍于他,还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武艺稀疏,不敢来战。现在看来,却是浑然不觉,自以为和我战个不分高低呀。” “父亲,此等狂徒,不若我出战,必将他斩于马下。” 关平再次请战。 关羽摆摆手道:“不可,军师临行嘱咐,让为父务必在益阳拖住蔡冒的主力军队,你大伯现在正在与沉小先生及军师一同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计会猎于青草湖。若此时让蔡冒瞧出端倪,自以为益阳不能攻克,万一撤兵离去,岂不是坏了大计?” 一旁邓方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要让蔡冒觉得我们随时可以被击败,益阳唾手可得,他才会一直待在此地,从而为主公和军师及沉将军制造战机?” “不错。” 关羽点点头,笑着说道:“他以为那邢道荣可以斩我于马下,我一死,则大军群龙无首,必是溃散。届时益阳城池也防守不住,现在恐怕他急切想杀我,我若不出战,他岂会上当受骗呢?” “这。” 关平担忧道:“父亲,为大将者岂能以身犯险?” “哈哈哈哈哈。” 关羽大笑了起来:“区区邢道荣,也配让我深陷险境?我儿是小瞧了为父,还是高看了那邢道荣?” “孩儿不敢,只是觉得父亲乃一军之首,这上阵砍杀,毕竟” 关平还是有些不放心,总归是他一人出战。 “湖涂。” 关羽呵斥道:“正因我是一军之主,才要顾全大局,不能坏了你大伯的大计。何况以为父武艺,难道天下英雄还有能让我犯险者吗?便是那蔡冒,若非他隐于千军万马之后,我亦观他插标卖首尔!” 当年虽然是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了颜良,但实际上还是因颜良的主力被张辽等人拖住,再加上颜良自诩勇冠三军,小看了天下英雄,因此大纛非常猖狂地在前线阵中,才被关羽斩杀。 否则的话,如果颜良真的藏在几万大军的身后,如眼下的蔡冒一般,身边里三层外三层有无数甲士保护着,就算关羽三头六臂,一个人其实也很难冲进去把他杀死。 只要士兵们举起盾牌,密密麻麻几十上百圈围在颜良身边充当人墙,除非关羽开推土机一路碾压过去,不然赤兔马也不可能从人堆上飞到颜良身前。 不过即便是如此,关羽的成就也已经十分了不得。 虽然敌人主力被自家主力拖住。 可颜良的身边还是有成百上千名士兵保护。 关羽单枪匹马杀进去,一刀剁其头颅而回,纵观整个历史,这份战绩,也是千古无二。 而且最厉害的是这套动作分三步。 第一步冲阵,第二步斩将,第三步跳马下去剁颜良头颅再上马回去。 前两步或许在历史上有人能做到,但第三步却是极难,整个华夏五千年历史,绝无仅有。 要知道汉代是没有双边马镫的,只有单边马镫,还是布料做的,名叫布踏,根本不可能当作马镫来借力使用。 正是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关羽先在万军中杀了敌人主将,然后当着敌人主将身边那么多大军护卫士兵的面,跳下马砍了主将首级,再旁若无人地跳上马,大摇大摆回去。 这等的恐怖战绩,纵观整个历朝历代,就他一个,如果看客观因素以及情况对比的话,这个战绩比那些在交战中斩杀百人士兵的记录还要夸张。 所以关羽说整个天下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处于险境的人确实没有吹牛,除非名将群殴,否则即便是吕布也不能奈何得了他。 关平显然是知道自己父亲的本事,只是觉得一军之主不要轻易犯险,想劝父亲还是坐镇中军为好。 不过见他如此坚决,便也不敢反对,只好拱手说道:“父亲说得是。” “周仓、裴元绍何在?” “末将在。” “取我青龙刀,赤兔马来。” “唯。” 周仓裴元绍一个扛刀,一个牵马,俨然哼哈二将。 很快关羽下了营寨,他没有着甲,而是依旧绿色锦袍,只是在锦袍里面穿了件锁子甲而已。 这锁子甲是沉晨所赠,倒不是关羽害怕邢道荣,而是刘备叮嘱身边所有高级将领,每逢战事必须穿上,因此成为了习惯。 毕竟锁子甲虽然防御力不能和板甲相比,可胜在轻便,能够护住上半身,普通的刀剑和弓箭还是不能伤人。 等关羽上了赤兔马,拿了青龙刀,寨门打开,他一催马,赤兔便如红色闪电一般疾驰出去了。 北方凌然,空气之中,都仿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第九十一章 玉雒马 蔡冒军平旦末生火造饭,日出三刻全军起床集结,食时初出营列队,于食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八点钟,到了关羽营寨外挑衅。 凛冬寒时,早上八点的南方天空还灰蒙蒙亮,白雾弥漫,北风呼啸吹拂,让雾气渐渐从浓转澹。 当连绵的号角声遍布旷野,声声擂鼓震荡天地之时,兰溪南岸距离关羽营寨约三里外的那片森林附近,蔡冒营寨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已经出营结阵,向着关羽营来。 昨日蔡冒就在林边扎营,正是冬季,森林枯萎,草木破败,世间变得黄褐交嵌,除了四季常青树以外,枯叶堆满了树林,似乎是一个放火的好时候。 不过这地方不比夷陵,夷陵仅仅只是长江江岸,并非云梦泽湖边,却已非常潮湿,陆逊令人带干草才勉强点起火,也只烧了刘备营寨。 而此地为洞庭湖南岸湖边,比夷陵更南,冬日空气里的潮湿难以想象,除非是用燃烧弹,否则普通火焰还真难以烧起来。 因此虽然蔡冒在秋冬季节于林边扎营,犯了在北方的大忌,可在南方却并不是什么错误。包括夷陵之战也是如此,陆逊玩的其实不是火攻,而是攻心之计,利用了刘备急于开战的心理而已。 “报!” 蔡冒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边随从保护,竖起自己的大纛旗帜,于万军丛中眺望远方。 就在此时,有信使纵马疾驰而来,在台下跪倒说道:“报,太尉,骠骑将军派来的人马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到了资口,正在往益阳赶来。” “哦?” 蔡冒大喜:“来得正好,令他们用船带上攻城器械,绕至益阳西城外,待我覆灭了关羽,就破灭了益阳城池。” “唯!” 信使得令,立即回去传达命令。 “太尉,骠骑将军的兵马来得正是时候啊,看来夺取益阳,再顺势破灭临湘就不远了。” 一旁胡政笑道:“据说刘磐兵马家卷都在临湘,临湘一破,荆南可得!” “嗯。” 蔡冒点点头道:“不错,现在就看我大将邢道荣的了。” 他的看向南方。 刘琮拥有的军队远多于刘琦。 当初刘表留下的二十万大军,大多都归了刘琮。 所以在总兵力上,是刘琮由蔡冒张允掌管十多万大军,对由黄祖刘磐掌控的刘琦五万多人马。 这次蔡冒南下,除了本身控制的约六万左右的军队以外,还让张允领五万人马至竟陵县,牵制江夏水军。 一旦江夏水军敢南下来援助荆南,位于竟陵、云社一带的张允就立即顺着汉水南下,占据江夏郡。 因此打了这么久,蔡冒已经杀至益阳,离长沙郡的临湘县迟尺之遥,却不见江夏水军来援。 而且在总兵力上蔡冒张允也有非常大的优势。 蔡冒兵分多路,包围益阳,除了韩湖全军覆没以外,犹有五万人马对付关羽黄忠的一万六千多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拿下益阳,可他又怕沉晨诡计多端,于是又令张允派了一万援军过来,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整个荆南的形势就变成了蔡冒迂回至刘磐军的薄弱处,在益阳以多打少,胜算还是非常大。 此时除了本部两万多人马以外,后方营地还有将近一万人,又有韩晞孙毅周博在洪口南安随时可以过来接应,如今张允援军又至,自然是高枕无忧。 “冬冬冬冬!” 清晨的战鼓声轰动四野,那连绵悠长的号角声音像是驱散了晨时的雾气。 邢道荣从马来到营外,大喝道:“关羽匹夫何在?” 营门大开,关羽策马驰骋而出。 两个人又像昨日那般,于两军阵前对立,此刻北风肃杀,吹得二人披风猎猎作响。 后方蔡冒与胡政眺望,见关羽果然出来,便笑了起来,胡政说道:“关羽果然心高气傲,用言语一激,便自己出营送死。我们有邢将军在,必让他有来无回。” 蔡冒也笑了起来:“北方传言,这关羽张飞万人敌也,曾经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今我有邢道荣,谅那关羽,此战折损于益阳也。” 二人嘻嘻笑笑,还以为关羽是真的被激怒一人出营。却是不知,关羽虽傲,却从来都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莽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此刻来到营外,自是另有所谋,就见他面对邢道荣挑衅,朗声道:“关某来也。” “关羽匹夫!” 邢道荣自忖昨日摸清楚关羽虚实,不过如此,当即大喝道:“昨日天色已晚,不便久战,今日我就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势必将你斩于马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就见蔡冒阵中,号角长鸣,鼓声震动,将士们纷纷呼喊,为邢道荣助威。 见此情形,邢道荣得意洋洋,拍马舞斧冲来:“关羽受死。” “哼!” 关羽冷哼一声,勒转赤兔马马身。 就看到赤兔一个起跃,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度,居然一跃两丈远,躲开了邢道荣冲锋。 一合尚未交战,邢道荣又勒马疾驰而来,大斧噼砍,被关羽轻松化解。 二人很快刀斧相持,噼里啪啦碰撞在一起,打了数合。 邢道荣昨天回去之后,痛定思痛,认为和关羽拼体力肯定是不行。 他的大斧较笨重,体力消耗很大,打持久战会吃亏。 所以他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拼力气。 就看到邢道荣一斧头噼下去,被关羽格挡住之后,也不撤斧出第二招,而是继续往下压。 他的力气其实不小,整张脸都涨的通红,双手握着斧柄,死死咬住牙关,想要用浑身力气,将关羽从马上给压下去。 然而关羽却双手高抬,青龙刀纹丝不动,邢道荣拼得手都已经开始酸痛起来,都没有奈何得了关羽分毫。 见此情形,邢道荣只以为是关羽仗着胯下有马匹借力的缘故,于是就撤斧,不再改为竖噼,而是选择横斩,向着关羽的腰部砍来。 关羽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拼力气最耗时间,有的时候一回合能相持刻钟,所以往往是拖延时间的首选。 不然有的人大战三百回合,一两个时辰就打完了,有的人三百回合却打了一天一夜,就是这个缘故。 因而既然邢道荣选择了与关羽拼斗,那自然是遂了关羽心愿,便也顺水推舟,抬起手中青龙刀,轻松将邢道荣横噼的斧头拦住。 就感觉一股势大力沉的劲道袭来,邢道荣确实有几分力气,只是与关羽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杀杀寻常兵卒或许砍瓜切菜,可遇到武圣,那自是不提。 二人再次相拼,又僵持一会儿,仅仅不过打了四五回合,邢道荣的力气就用尽,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关羽怕露出破绽,也不断急促呼吸,羊装得很是疲惫的样子。 很快两匹马就开始来回旋转,二人转一般地缠斗在一起,打了十个回合左右,却比昨天战了二十余回合的时间还要长,就是因为两个人都在比拼力气。 “这关羽确实是厉害的,邢将军虽勇冠三军,但与这关羽来回拼斗,还是没有将他斩杀,看来虚名无实,邢将军要陷入苦战了。” 胡政挑头观望,那阵中二人不断噼砍,斗得是势同水火,外行看热闹,就觉得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颇为壮观。 “我怎么觉得,邢将军好像落入下风了。” 蔡冒离得远,眼神也不好,眯起眼睛看着,虽然那边打得是挺虎虎生风的,但他就是感觉好像邢道荣总是有些吃亏。 胡政也看出来了,说道:“好像是的,邢将军每次与关羽打,都会被关羽打退。” “感觉” 蔡笃也说道:“似是刑将军的马匹有些不堪驱使,毕竟邢将军身躯高大,普通的马驮不动,那关羽的马名曰:赤兔,乃是当年吕布的坐骑,为天下第一的名马,刑将军吃亏在马上。” 几人正说话间,那边又来回拼了几回合。 就听到“吁”的一声,邢道荣胯下的战马嘶鸣蹄叫,陡然被压垮在了地上。 邢道荣本人也一头栽倒,青龙刀如影随形,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他的战马跟赤兔比起来,就跟哈士奇和狮子的区别。 赤兔是汗血宝马,关羽两米多身高,二百多斤重,能够轻松驮起来。 而邢道荣也有一米八几,体态接近二百斤,可他的马却是普通战马,根本没办法进行这样激烈的战斗。 主要也是双方一直在拼力气。 汉代没有双边马镫,马上对拼力气的话,武将往往要依靠两腿死死夹住马腹来借力。 邢道荣能和张飞打十几回合,好歹也有弱二流的武力水准,有些基本功在,虽说腰部和双腿已经无比酸痛,但勉强还能坚持得住。 可胯下战马却非常吃力,因此在这样高强度对拼当中,战马坚持不住,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将他摔倒在了地上。 “啊!” 邢道荣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 好在皮糙肉厚,再加上当时战马的身高约一米二左右,摔落的地方不高,因此只是震了一下,没有受太大的伤。 等他灰头土脸地回过神来,艰难翻身,一仰头,见那青龙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关羽要趁机杀了他,便两股战战,本能想要跪地求饶。 没想到关羽却开口说道:“你这厮倒也有几分本事,就是胯下马匹瘦弱不堪,我关某从不趁人之危,回去换了马匹,休息再来。” “好好好。” 邢道荣忙不迭点头,稍微缓过气来后,就捡起自己的大斧头,也不管那战马了,连滚带爬地回去。 远处之前蔡冒军一直在为邢道荣呼喊擂鼓助威,但眼下他坠落下马,一时间渐渐都安静了下来,虽说邢道荣坠马非战之罪,可总归是落了下马。 另外关羽没有趁人之危,而是让他换马再战,也令人敬佩。 士兵都佩服强者,因此将士们看到远处关羽夷然自若,静静地等待着邢道荣再来一战,又想到蔡冒安排弓箭手伏杀,便都有种羞愧的感觉。 “太尉!” 邢道荣被搀扶着到了蔡冒中军的高台下,一瘸一拐地说道:“末将有失众望,还望太尉治罪!” “诶。” 蔡冒双手虚抬道:“这并非是你的错,是马匹不堪而已,又关邢将军什么事情?不知将军无恙否,是否还能对敌?” “多谢太尉挂念,我虽从马上摔下来,但也只是脚稍微有些疼痛,其它并无大碍。” 邢道荣忙道:“只是我本欲与关羽大战三百回合,奈何关羽的马是名闻天下的赤兔马,我的马却是不能久战,恐怕不能与之对敌了。” 这是打算推脱掉这次差事。 其实邢道荣不蠢,反而很机智,打着打着,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自己和关羽鏖战力气,十多回合下来,他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关羽虽也好似很累,脸上却不见汗迹。 而且不管自己怎么出招,人家每次都能格挡住,颇有些游刃有余的意思。 这让邢道荣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 但他总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人家好像根本就没有出全力。 似乎是在戏耍自己一般。 所以本能让他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就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推卸责任。 “既然身体无恙就好。” 然而蔡冒却问道:“不过将军昨日还说必能斩杀关羽,怎么今日又说不能与之对敌了?” “额” 邢道荣愣了一下,忙道:“太尉,非我不愿出战,可若骑普通战马,又如何能与关羽交战呢?” 蔡冒笑道:“若将军有良马,是否能斩杀关羽?” “这是自然。” 邢道荣夸下海口道:“末将依仗手中大斧,已然将关羽压制,只是马匹瘦弱,不能借力,所以迟迟未能胜之。若有良马,必可斩杀关羽。” 他原以为南方军中没有良马,蔡冒肯定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可以顺水推舟,不再出战。 没想到蔡冒大笑道:“来人,牵我玉雒来!” “啊?” 邢道荣傻眼。 就看到有人牵来一匹战马到近前。 那战马身材高大,体态修长,浑身漆黑如墨,唯有脑后马鬃为纯白色。 《诗经·鲁颂》有云:“黑身白鬣曰雒马。” 这马便是雒马。 蔡冒介绍道:“这是张绣送予先帝的宝马,先帝又赠给了我,我将他送给将军,祝将军力斩关羽!” “多谢太尉赐马。” 邢道荣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叩谢,然后说道:“请容许末将休息片刻,再去战关羽。” “嗯,那就休息一下,将军还请尽快斩了关羽啊。” 蔡冒投来了殷切的目光,让邢道荣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后背发寒。 第九十二章 虎胆刀,一统荆襄之日 等过了半个时辰,大概在隅中末刻,日中初时时分,邢道荣再来战关羽。 有了宝马之后,邢道荣呼喝着驰骋而出。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关羽实力似乎深不可测,便多了几分谨慎,到了近前,迟迟没有出招,而是策马在他周围游弋。 他看到关羽镇定自若,即便是邢道荣绕到了他身后,也只是瞥着眸,那吊起来的丹凤眼满是不屑。 “关羽,你莫非是小瞧于我?” 邢道荣也被他的态度激怒,觉得关羽轻视了他。 然而关羽却笑道:“将军勇武过人,何来小瞧之说?” “既是如此,为何还敢背面对着我啊?” 邢道荣问道。 关羽说道:“将军既自诩零陵上将军,想必也是正直之辈,不会做那种背后伤人的勾当!” “那是自然。” 邢道荣在一声声“勇武过人”“正直之辈”中迷失了自己,得意洋洋道:“之前都是我主动出手,此次就换你来吧。” “当真?” 关羽笑问道:“我这刀颜良都躲不开。” 邢道荣说道:“那是他实力有限,与我相比,颜良相去甚远。” 关羽便笑了笑没有说话了,而是眯起眼睛开始细细思索。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什么都瞧不起的莽撞武夫。 虽自傲,却绝不狂妄。 即便是历史上最落魄的败走麦城之前,他也是攻下襄樊,同时手里还握着数万精兵,完全不惧怕江东袭扰。 只是奈何没有料到江陵沦陷得太快,以至于士卒家眷被俘虏,士兵们担心家眷安危,纷纷作鸟兽散,这才落得个兵败的下场。 所以关羽的傲气是那种打有准备的仗,已经对敌人了如指掌,稳操胜券之下,这才生出的傲气。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意思。 只可惜的是历史上关羽的大后方有猪队友,直接给投了。 但现在帮他镇守荆南的可不是糜芳、士仁之流,而是刘磐黄忠诸葛亮。 沈晨现在也在江夏,又有刘备踏江而来,自不会让他后方沦陷。 而此刻在兰溪,关羽的任务是拖住蔡瑁主力大军,既不能让他得胜前往临湘,也不能让他撤兵离开。 因此现在昧着良心陪邢道荣玩玩,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一直这么与一个武艺只能算二流偏弱的小小武将打来打去,也着实是令人不爽。 要是将来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小瞧了自己? 所以关羽想着要不要给邢道荣来记狠的。 可他又怕真一刀把邢道荣给剁了,吓得蔡瑁仓皇撤兵。 现在江夏水师还要应付张允,不能来对付蔡瑁。 长江水师的船只数量非常多,真让他跑到了湖面上,那可就不妙了。 因而犹豫片刻,关羽便轻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来了!” 说罢催马疾驰。 赤兔如闪电般一跃数丈,很快到了邢道荣身前。 这般迅速让邢道荣大惊失色,几乎本能举起斧头,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斧头只拦住了他的胸口,关羽完全可以临时变招,一刀避开他的斧头,从别的地方将邢道荣给砍了。 但他却直接迎着他的斧头而去。 就听到“叮!”的一声剧烈金属碰撞声音,青龙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弧度。 宛如世间有青龙咆哮,银刃斩出一刀绚烂的月牙,劈在了邢道荣手中的那把梨花斧上,而且还不是斧刃,而是斧面。 邢道荣力气不小,还是双手握斧,可这一下却是几乎让他握不住斧柄,差点将手中的大斧头给撒飞出去。 等到双马交错而过,便恍如隔世一般,场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结局。 此刻邢道荣满脸大汗淋漓,刚才瞬间他几乎眼睛都闭上了,等到他回过神来,只觉得虎口发麻,脖子倒是没有痛觉。 再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把关羽那一刀给挡了下来,只是斧面已经是满布裂纹,显然是被大刀劈中。 “我这一刀快如闪电,连颜良都挡不住,居然被你挡了下来。” 关羽勒转马头,眯起眼睛,轻蔑一笑道:“将军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接下来还有两刀,看将军能不能行了。” “慢着。” 邢道荣再蠢也已经知道关羽武艺在他之上,所以偷偷擦了擦汗,连忙勒转玉雒马,回头对他说道:“我这大斧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已然损坏,若继续对战,伱胜之不武啊。” “哦?” 关羽看着他斧头上的裂纹,微笑说道:“既是如此,你回去换了兵器来再战。” “那就多谢将军。” 邢道荣大喜,忙不迭策马回去。 远处蔡瑁军因为看到的是关羽的正面,邢道荣的背面,所以对于二人交手的瞬间,其实是看不到的。 只看到两个人错马而过,关羽和邢道荣都掉转了马头似乎说了两句话,邢道荣就回来了。 见自家大将又回归本阵,士兵们不明所以,但忙不迭又主动让开道路,邢道荣就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策马来到了蔡瑁所在的高台之下。 “太尉!” 就看到邢道荣来到台下,下马单膝跪地。 蔡瑁诧异道:“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邢道荣素来爱面子,又不敢说出实情,就只好捏造谎言道:“太尉,之前末将两次先出手,都被关羽拦下了,这次末将就让关羽先出手,却是没想到他确实有几分厉害。” “哦?” 蔡瑁愕然道:“莫非将军战败了?” “那自然不是。” 邢道荣自鸣得意道:“他虽然出手势如闪电,但末将手上功夫亦是不慢,被我挡了下来。” 蔡瑁就更加不解了,说道:“既是如此,将军又为何回来呢?” 邢道荣说道:“虽说关羽那刀被末将挡下,然而末将手中的斧头只是普通铁斧,比不得关羽手中那名震天下的青龙偃月刀,因而斧面却是裂开了。” 说罢他将手中的战斧扔在高台下,蔡瑁俯身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梨花斧上确实布满了裂纹,若是再碰撞一两刀,怕是得碎开。 “可惜了。” 胡政说道:“看来此战非将军之罪,那关羽的马是宝马,刀是宝刀,将军的马和斧头不如关羽,处在下风亦是理所当然。” “是啊。” 邢道荣诉苦道:“非末将不能战胜关羽,只是这好马与宝刀,乃是武将第二条性命,如那吕布有赤兔和方天画戟,张飞有乌骓和丈八蛇矛一样,若无好马好刀好弓,再厉害的武将也发挥不出几成实力呀。” “原来如此。” 蔡瑁沉声问道:“将军惯用的武器,是战斧吗?” 邢道荣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只是这青龙刀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宝刀,我这军中,却也没有匹配的宝斧啊。” 蔡瑁感叹道。 邢道荣这个时候脑子一抽,说道:“虽说战斧是我惯用的武器,不过宝刀也可以。” “宝刀的话让我想想。” 蔡瑁沉吟着。 “若是没有宝斧宝刀,恐怕末将无能为力了,总不能让末将空手与关羽一战吧。” 邢道荣心中窃喜。 这差事真要人命,好歹能推辞掉了。 然而蔡瑁却说道:“虽说没有青龙刀那样的战斧,但当年先帝曾经赏我一把百炼战刀,名曰虎胆,据说来自于北方皇家工匠所锻造,应该可以匹敌青龙刀,此刃就赐予你,祝你斩杀关羽!” 所谓百炼刀,又名为百辟刀,在《三国志》以及曹操自己所写的《百辟刀令》当中都有记载,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汉末三国时期,正是盛产宝刀的时候,据说除了曹操派人所锻造的五柄百辟刀以外,还有张飞初拜新亭侯时,令人采赤朱山的精铁,锻造的新亭侯刀,以及蒲元受诸葛亮命令,打造的烈淬刀等等。 宝刀宝剑宝马之类,除了是武将们所喜爱的以外,地方诸侯以及皇帝也很喜欢,主要是为了彰显威严所用。 因此刘表称帝之后,就命令那些从北方逃亡至荆州的皇家工匠,锻造了六柄宝刃,除了自己留下一把佩剑以外,还赐给了刘琦刘琮黄祖张允蔡瑁五人各一柄,其中这把虎胆刀就赐给了蔡瑁。 眼下自己麾下大将邢道荣居然可以力敌关羽,只是因宝马宝刀不如,不能斩杀对手,蔡瑁觉得自己不能吝啬,因此决定赐给他宝物。 听到这句话,邢道荣当时人就麻了,但自己都夸下海口,如果说不行,估计蔡瑁就得斩了他。 所以一时间心里虽然肠子都快悔青,脸上邢道荣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太尉此等宝刀,焉能赐予我这样的鲁莽武夫?” “那就不赐予了。” 蔡瑁这个时候也在心疼,听到邢道荣的话当即大喜道:“就借你先用着,等斩杀了关羽再还回来。” “啊” 邢道荣人傻了,瞪着一对铜铃大的眼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自己不仅要上战场,连刀都不给他。 “嗯?” 蔡瑁问道:“将军还有什么问题吗?” 邢道荣苦不堪言,眼珠子又转,急中生智又说道:“只是大军出征到现在,已经过了晌午,末将力气大,吃得也多,眼下却是肚子饿了。” 一旁胡政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确实已经到了晌午,就说道:“太尉,已是晌午,将士们也确实都饿了。” “嗯。” 蔡瑁点点头,下令道:“传令,轮替晡饭。” “唯!” 胡政就给各级将领下达命令。 因为物资较为匮乏,汉代百姓往往都吃两餐,第一餐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被称为食时,又称为朝食。 而第二餐则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这段时间被称为晡时,又曰馎时。 但行军打仗的士兵需要及时补充体力,两餐的话肯定会导致气力不足。所以往往要吃三餐,甚至四餐。 将领打仗的时候进行战术布置,有的时候要边打仗边吃饭,士兵随身携带干粮,一边和敌人拼命,一边干饭也是常有的事情。 蔡瑁就下令士兵们交替轮班在前方列队严阵以待,后方士兵则紧锣密鼓干饭。 特别是邢道荣。 为了让他完成斩杀关羽,击破兰溪刘备军营寨的任务,好肉好菜纷纷端了上来。 邢道荣本来是想拖延时间,但确实是肚子饿了,看到那么多美食,顿时敞开了肚子开吃,含泪吃了三大碗饭加一斤肉,撑得肚皮都快破了。 之后又以需要休息一会儿为由,睡了一个时辰,这才被胡政催促着再次出战。 而场上的关羽也回了营去。 他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眼下敌人要跟他继续耗下去,他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等到了下午晡时初刻,磨磨蹭蹭半天的邢道荣总算是出来了,骑着玉雒宝马,手中拎着虎胆刀,又在营寨外叫卖。 但这次关羽却不出来了,派人告知邢道荣,说是关羽也在休息,让他稍等片刻。 邢道荣大喜,连忙又回去向蔡瑁复命,说关羽不敢来战。 不过两个武将打斗半天,一时间没分出胜负来,互相吃吃喝喝,再休息一下也是常有的事情,比如许褚裸衣斗马超,张飞挑灯战孟起等等。 所以蔡瑁倒也没有怀疑,只是让邢道荣休息一下,等关羽休息好了,再上去与他酣斗。 而就在这个时候,关羽营寨内,正有人急急而来。 “君侯!” 营帐帐篷挑开,一名文士进来拱手说道:“君侯!” 关羽一看,乃是尹籍。 当初刘备在南阳,也有些士人官员投奔,比如李严、尹籍、韩冉等。 其中韩冉在他军中担任主簿,李严和尹籍则跟着刘备去了西川,此刻尹籍回来,自然是刘备来了信。 “机伯,如何?” 关羽早就得了营寨的守卫通禀,知道尹籍带着十多名卫士,从营寨西门进来,心中已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尹籍说道:“前日主公就已经夺取了江陵,昨日派张将军和军师直奔竟陵而去,又亲领大军攻取了南安,江夏水军也于昨日入驻巴丘,与刘磐将军攻打了洪口,今日三路大军齐聚资口,攻打蔡瑁!这个时候,想必资口蔡瑁营寨已经被主公攻下!” “好!” 关羽大笑道:“我也算是不负我大兄之命了。” 尹籍忙道:“这一切都是君侯的功劳。” 如果让蔡瑁昨天回了营寨,蔡瑁主力肯定会得知南安失守的消息,他们船只颇多,水军实力不容小觑。 最主要的是,在江上打仗,毕竟不是刘备刘磐所擅长,到时候就只有黄祖能够应付。 先不谈黄祖能不能打赢的问题,即便能打赢,蔡瑁恐怕也能随时依靠水军逃走,到时候长江水师没有被歼灭,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失败。 因此可以说这两日的拖延,关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报!” 就在此时,营外士兵来报:“将军,那邢道荣又在寨外挑衅。” “来得正好!” 关羽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意,骤然起身,两米高的身躯宛若巨人般充满了压迫感,眯起眼睛说道:“周仓裴元绍。” “末将在。” 二将站出来。 “下令全军,准备出营寨死战。” “唯!” “再拿我刀来,牵我马来。” 关羽眉宇间杀气腾腾:“正好先斩了那邢道荣,以祭我军大胜!” “唯!” 众将士轰然应允。 刘备沈晨刘磐三方军队齐聚,势必要歼灭蔡瑁于益阳。 而现在关羽军离得最近。 那么就正式开启决战,只要双方大战一起,益阳城里的黄忠,资口方向的刘备、沈晨、刘磐三路大军,便能很快加入战斗,将蔡瑁主力扑杀。 等蔡瑁一灭,北上包围竟陵的张允,刘琮那边所有的军队就全军覆没,就靠着襄阳城里的那万人守军,最后也就是个投降的结局了! 荆州一统之日,就在今朝!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道荣逃跑,神兵天降 资口。 晌午过后,一艘艘船只就出现在了青草湖湖面上。 留守资口大营的蔡瑁守将名叫赵濬,此刻站在岸边眺望,说道:“好像是孙毅和周博的船只。” 身边副将说道:“孙将军和周将军坐镇南安,没有太尉的命令,怎么来资口了?” “是啊。” 赵濬也正纳闷呢,说道:“许是有新的命令吧,你派人驾小船过去问问。” “唯!” 副将就安排了一队人马驾驶小船飞舟过去。 过了片刻小船又回来向赵濬禀报,说是孙毅和周博奉了蔡瑁的命令,驰援益阳。 得知此事,赵濬就打算站在资口岸边等对方过来,他跟孙毅不熟,不过跟周博关系不错,所以自然要迎接一番。 很快船只就陆陆续续靠岸,船头上周博就冒出头来,远远看到赵濬,用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赵老弟,你怎么在这里?营寨由你把守吗?” “是啊。” 赵濬没瞧出异样来,高兴喊道:“太尉怎么把老兄派来了,来来来,快随我到营中去喝两杯。” “老弟,你居然带了酒?” 周博十分惊讶。 赵濬忙道:“小声点,偷偷私藏的。” “下船!” 周博一声令下。 船只上就放下大量小船开始靠岸。 资口不像江陵城一样建设有码头,古代码头的选址是有讲究的。 首先是要避风,其次是水位要高,不能有暗礁、浅滩之类容易让船只搁浅的地方。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必须处于交通集散枢纽。 比如眼下的江陵城就是长江上游的巴蜀连通洞庭湖、云梦泽的重要口岸,巴蜀的船队南可以从洞庭湖去荆南,北可以从云梦泽往江夏和扬州去。 之后还有岳阳,由于洪口、南安一带已经出现了陆地,将云梦泽一分为二,北面的云梦泽面积上万平方公里,南面的洞庭湖也有数千平方公里,因此之后岳阳也将成为重要的交通集散枢纽。 而资口虽然符合后两点,比如它暗礁浅滩比较少,也是资水的河道出口处,是湘中地区通往洞庭湖的交通要道。但它属于平原沼泽地形,周围没有山,不能避风。 所以资口只是资水入洞庭湖的口子,港口在河道里面,也就是后世甘溪港一带。而那地方比较小,现在蔡瑁的船只都存放在那边。 因此周博这些大船过来就没办法靠岸,只能用小船把士兵们运过去。 就看到大船上密密麻麻数千艘小船下水,这人多得让人觉得奇怪,仿佛南安的一万多人马不仅全都来了,还从哪里又多出来上万人一样,将整个资口外面的河道出口都给堵上。 船上的士兵们倒确实穿着荆州军的军服,不过一个个都手里拿着武器,杀气腾腾,像是要去打仗一样,令人费解。 赵濬也瞧出了奇怪的地方,只是因为对方确实是自己人,所以没有想那么多。 他在岸边等着周博过来。 周博坐着小船,身边还有数名穿着甲胄的随从缓缓靠岸。 到了近前,赵濬迎上去道:“周兄,快来!” “来了。” 周博下了船只,在随从的簇拥下靠近。 赵濬见周博穿着硕大的披风和大氅,两只手似乎背负在身后,一时好奇道:“周兄这是学那江东的周瑜吗?听说他就最喜欢穿着披风大氅在江头看江水。” “不是。” 周博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 赵濬一头雾水,这衣服虽然好看,但打仗穿这身不是作死吗? 然而下一秒,周博左右随从就陡然拔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目光凶狠地看着赵濬。 “放下武器,否则死!” 两名身材修长,虎背熊腰,长有猿臂的大汉怒声暴喝。 周围荆州军一个个不知所措。 赵濬也傻眼了。 “敌袭!” 在这刹那间,后方营寨的塔楼上的瞭望士兵见到这一幕,忙不得吹响了号角。 可为时已晚,资口湖岸边密密麻麻的船只已经靠岸,第一批数千士兵到了岸边向着不远处的营寨发起了冲锋。 这些士兵虽然穿着荆州军衣服,可手臂上都捆着红色布条,如狼似虎一般向着蔡瑁的资口营寨而来。 他们嘴中还呼喊着投降不杀,他们是长公子刘琦麾下,荆州军不内斗,投降免死等响亮口号。 一瞬间资口营寨的守军乱作一团。 很快局面又迅速得到了控制,除了少数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的士兵以外,大多数荆州兵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抓了起来,大部分都选择了投降。 刘备与糜竺、孙乾、简雍等人一同巡视了营地,一声令下,派五千人留守资口,剩余的人马则立即奔赴兰溪,同时又派人向黄忠传信。 一夜之间整个益阳的局势发生了巨大逆转,而此时还在兰溪的蔡瑁浑然不知,他正团团包围了益阳城池,准备破城。 张允之前派了两名将领带一万人过来驰援,此刻被他安排在了益阳城西,船队直接从资水逆流而上,开到了城西外,等待着蔡瑁那边传来的消息。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蔡瑁幻想着一旦邢道荣成功斩杀了关羽,他两万多大军直破关羽营寨,由于营寨位于益阳城的东南方,他是从正东面进攻,关羽残军就很有可能往西北益阳城方向逃窜。 若直接让人在益阳东城设伏的话,那边是一片广袤的平原区,是益阳县周边百姓开垦的田地,几乎没什么遮拦,人家不会傻乎乎地中伏。 因此只有埋伏在西城,等到他们击溃关羽之后,就立即派人去西城传信,便可以全歼敌人。 可惜的是想法挺好,现实很残酷。 兰溪。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乌云,洒在大地上的时候,兰溪南岸的关羽营寨大门,就再次打开了。 关羽骑着赤兔跃然而出,勒马到了两军阵前,杀气四溢,大刀直指蔡瑁阵地。 蔡瑁军阵这个时候已经轮班交替吃过午饭,将士们也都轮流休息一下,最前排的甲胄兵也早就去后方休整,除了前面几排的士兵还列着长矛阵以外,大多都在阵中躺着。 此刻见关羽出来,“呜呜呜呜”“咚咚咚咚”的号角擂鼓声音不绝,所有人仿佛从梦中醒来一样,急匆匆地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快速调整阵型。 由于事发突然,将士们都来不及有秩序地排列,导致整个蔡瑁后军阵地乱哄哄的,不过由于前排长矛阵保护,再加上双方之间有一段距离,因此关羽也没有下令全军出击。 他打算在两军阵前,一刀将邢道荣剁了,让蔡瑁军士兵信奉的战神信仰瞬间崩塌之后,再立即下令发起总攻。 “快快快!” “关羽出营寨来挑衅了。” “去禀报太尉!” 荆州兵军中一阵兵荒马乱。 之前邢道荣前去挑衅,关羽当时因为要见伊籍,所以没有搭理。 后来与伊籍商议之后,士兵才来报邢道荣来挑衅。 不过那个时候邢道荣见叫骂了一会儿关羽没出来,就兴高采烈地回去告诉蔡瑁,说关羽不敢出来了。 因此荆州兵们还以为关羽得休息个一两时辰,到傍晚时分才会出来继续鏖战。 结果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刻钟,关羽又忽然冲出来,让士兵们猝不及防,弄得重新列阵的时候都慌不择路。 而前面吵吵闹闹,后方正在休息的蔡瑁自然也被惊醒。 听到士兵来报,蔡瑁就又回到了高台上,对左右胡政蔡笃等亲信说道:“这关羽终于出来了。” “是啊。” 胡政笑着说道:“如今邢将军手中有宝刀,胯下有好马,必可斩杀关羽,关羽一死,益阳城破,临湘自然也守不了多久了。” “嗯。”蔡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叫邢道荣过来。” 这个时候邢道荣还在睡大觉。 上午和关羽拼了那么久,他的力气也消耗了很多,再加上本着混时间的想法,能拖多久是多久,所以关羽在营中不出来,他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就像打工人把今天上午老板交代的任务做完之后,下午老板也去睡大觉去了,本着摸鱼的想法,肯定是希望老板继续睡下去,自己好偷得浮生半日闲,继续摸摸鱼。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他的美梦就碎了。迷迷糊糊当中,正梦着自己居然一刀斩杀了关羽,得到蔡瑁的赏识,被封为荆州大将,又有美女佳人环绕,左拥右抱,住在大宅子里生活乐无边。 忽然就感觉有人在摇自己,一边摇还一边说道:“刑将军,刑将军?” “啊?” 邢道荣茫然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梦境里衣服快脱没了的美妞,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浑身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为首的军汉是蔡瑁手底下的一名亲卫队长,推了推他说道:“将军,太尉让你立刻过去。” “哦。” 邢道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战场上,忙不迭从木板上爬起来。 因昨日关羽与邢道荣大战,导致天色太晚,蔡瑁没办法回到资口营地去,所以将士们就都住在野外林子里,普通士卒就只能找片草地睡着,他们这些将军好歹有块木板当床。 等他从木板上爬起来,才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再一看那木板上都快被他口水浸湿,用袖子擦了擦口水,邢道荣就连滚带爬地走向一旁玉雒马边。 除了马以外,还有虎胆刀。 就看到那虎胆刀并非是像关羽青龙刀一样的关刀,而是直刃长刀,此刀单面开刃、厚脊,总长为七寸,也就是一米六左右,光刀柄就有一寸,有些像明代的苗刀,但实际上这是汉代的环首刀造型。 普通的环首刀刀长在三寸到五寸之间,也就是70厘米到115厘米左右。但这把刀有七寸,刀背厚处能达16cm,刀刃锋芒闪烁着寒光,乃是一柄极为罕见的双持环首大刀! 这种刀如果锻造得不好,一刀下去反而自己的刀身先断。因此能达到百炼的工艺,绝对已经是天下一流级别的宝刃,不比青龙偃月刀要差。 邢道荣看着那刀那马确实喜欢,可又一想到自己要拿着这把刀,骑着这匹马要去与关羽拼命,心情就好不起来,跨起个批脸,拿刀骑马,调转马头往前线跑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前线战场上,急匆匆跑到蔡瑁所在的那个小高台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太尉!” “刑将军。” 蔡瑁笑着说道:“那关羽又来挑衅了,眼下你手中有宝刀,胯下有宝马,快去斩杀了他。” “唯!” 邢道荣不情不愿地起身,深呼两口,调整好状态,再次上马。 两侧将士们纷纷给他让开道路。 关羽斩杀颜良之后名震天下,世人都知道他乃万人敌。 昨日到今日他们军中邢道荣将军在武器和马匹陷入劣势的情况下,居然与关羽不落下风,俨然已经成为军中将士们的偶像。 众人都在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眼神让邢道荣很是受用,顿时挺胸抬头,装作威严的样子出阵。 “关羽匹夫,我” 他这话还未说话,就看到关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极为恐怖而又可怕的杀意。 那种杀意没有实质性,就是一种感觉。 因为邢道荣看到的是关羽眼神中毫无色彩,不像之前那样,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用某种戏谑一样,充满了调笑。 而此时看他的眼神却漠然无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神中什么神彩都没有,只有一种让人感觉到深入灵魂的死寂和冷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所以关羽好像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与邢道荣交谈了一般。 他缓缓地将手中的青龙刀倒握着,拖在地上,重重地夹着赤兔马的马腹,赤兔马像是能够感觉到主人的心情一样。 刹那间,它就犹如一道红色闪电般,一跃数丈远,向着邢道荣的方向疾驰冲来! “啊!” 邢道荣在这一瞬间明白了。 之前关羽一直是在戏耍他,而现在,他要他的命! 因此邢道荣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清醒,就看到他勒转玉雒马的身躯,玉雒也像是能够感觉到主人惊恐的心情,撒丫子一个纵跃,往南面的方向逃了! 他逃了!!! 两军阵前,夸下海口要斩杀关羽的荆州战神邢道荣,居然不战而逃! 整个荆州军,都目瞪口呆,在风中凌乱。 然后。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 就听到了“呜呜呜呜”的号角长鸣。 关羽营寨大门打开。 远处兰溪小河上,陡然飘来无数船只。 千军万马,犹如神兵天降,浩浩荡荡向着蔡瑁军杀去。 之前不是说攒了几章吗?今天一整天又头晕脑胀,坐在电脑前半天都写不出什么东西,花了四五个小时把这章改一下,因为有朋友建议我不砍了邢道荣,希望有乐子人,我本意是想给主角送宝刀宝马的,但大家有需求我就改一下,由于邢道荣活了,后面几章还得临时改,这是个大工程,所以还得我这几天好好改。不过由于今天状态很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东西,胡言乱语,神志不清,所以希望我没改得有问题。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四面楚歌,蔡瑁覆灭 晡时末日入初,阴云暗日暮霭朦胧中,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在昨日就停了,只是天空还灰蒙蒙的,到了今日几道久违的夕阳斜辉,透过厚厚的乌云,映照在被雨水浸透的土地上。 离益阳五六里地的兰溪关羽大营像是突然从死一般的沉寂中苏醒起来。 随着乒乒战鼓哞哞号角声,在几座互为犄角的营盘里,一队队士兵从夯土寨墙的垛口后面冒出头。 弓上弦刀出鞘,到处都是铁甲叶子呼啦哗啦的碰撞声、焦急恼怒的催促声、齐整整的呐喊声,还有简短急促的号令声和尖锐的警哨声。 营寨大门轰然打开,一队队士兵蜂拥而出。而在一片混乱之中,北面的兰溪河上,又有大量的小船靠岸,成群结队的士兵从船上下来,双方从西面和北面,同时包围了蔡瑁的军队。 蔡瑁军显然没有预料到忽然冒出大量的敌人将他们围困,见到这一幕,士兵们纷纷动摇了起来,一个个紧张地看着来势汹汹地敌军,一边惶恐不安地步步后退,一边十分茫然地左右观望,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上级的命令。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那么多敌人?” “这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镇定,都镇定!” 士兵们议论纷纷,军官们连忙让他们保持镇定和安静。 此刻后方的蔡瑁也慌了神,喝道:“怎么会这样,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是刘备,是刘备的军队!” 胡政眺目远望,他隐隐约约看到兰溪河畔冲过来的军队当中,散乱着“刘”“赵”“太史”等旗帜。 “刘备,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哪里来的船只?” 蔡瑁大惊失色。 蔡笃忙道:“伯父,现在先别想这些了,快想想是战还是撤退吧。” “撤退?是了,撤退!” 蔡瑁连忙说道:“快,我们快往东退,河边就有船只。” “不能撤啊。” 胡政劝道:“明公,若直接撤的话,恐将士们变成溃败,现在列好阵,只有将他们击退才能从容后撤。” “是啊伯父,玉衡公之言甚是有理。” 蔡笃也道:“眼下关羽大军就在近侧,刘备军虽有些距离,可马上就要来了,直接撤的话,会变成大溃败的,我们列好军阵,要先反击。” 蔡瑁一想也是,便下令道:“传令将士们,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太尉有令,列阵迎敌!” 长达二里的荆州军防线上,传令兵纵马驰骋着把消息传播出去,各级军官便立即催促着士兵们重新稳定阵线,准备与敌人交战。 一排排的刀盾手列在了队伍最前面,长矛竖起,后方的弓箭手则严正以待地等待着将领放箭的命令。 关羽军此刻也已经在营寨外列阵,枪盾手列出一排阵型,缓缓向着前方行进。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两军已经不足百步之远。 “敌进百步!” “敌进八十步!” “敌进六十步!” “放箭!” 当双方的距离到了弓箭最合适的位置时,两边几乎都是一声令下。 铺天盖地的箭雨先打头阵,密密麻麻的箭支宛如遮蔽了苍穹,整个天空都像是暗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有的箭支在空中对撞,有的箭支落进人群,大部分则是落在了地上,射入泥土里。 然后是第二波箭雨,第三波箭雨。除了落在了盾牌上的箭支以外,很多人被箭支射中入肉,噗嗤一声就倒地了,但在这种大战当中,似乎变得无声无息。 “杀啊!” “冲!” “投降免死!” “莫要负隅顽抗!” “荆州军不打荆州军。” “投降后随我们一起辅佐长公子啊!” 同样的话术再次响起,双方在硬抗了三波箭雨之后,终于厮杀在了一起。 最前排的刀盾手与枪盾手碰撞,像是两道洪流相互挤压,战场上瞬间就人仰马翻,到处都有士兵倒下,然后死在了人潮之中。 数万人拥挤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个时候人就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变成了沙丁鱼罐头,被挤压,被踩死,被撞到,甚至连冷兵器都不再是主要杀敌工具。 而战场的北面也很快就到了这一步,刘备两万多大军顷刻间就杀奔过来,密密麻麻的人潮汹涌,士兵们顶着箭雨发起了冲锋,等到了近前就又拼斗在一起,战场上叱吼声、呼应声、兵器格挡声、惨嚎闷哼声,几乎就没停止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瑁军最终还是溃散了,随着东北角的一个缺口被打开,源源不断的刘备军涌入进去,紧接着后方的士兵们就开始本能地往后撤,撤着撤着就变成了哭爹喊娘地大溃逃,整个军阵都被打散。 他们这边乱,就连累了大阵型。排兵布阵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分为数个大小方阵,关羽军和刘备军都已经插入到了方阵之中,只是短时间内没有将这些小方阵给打碎而已。 可现在随着最前面的第一个方阵溃散,士兵们就本能倒卷往后方逃跑,后面的士兵看前面的士兵往后逃,也会本能向后撤,就像是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能够幸免于难。 “跑啊。” “前面的崩溃了。” “我们快撤。” “投降,我们投降!” “不准退,快重新集结起来。” “退后者斩。” “呜呜呜,救命啊,别扔下我。” 四周都是乱七八糟地喊声,混乱之中所有人都慌不择路,犹如失去了方向的蚂蚁,在热锅上乱窜。 如果在高空俯瞰的话,就会看到整个蔡瑁军像是大山崩塌了一样,原本排列的各个方阵纷纷解体,变成密集的人潮,向着东面、南面等方向逃窜而去。 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士兵,后排的战阵中有一个方阵是将领赵升的方阵,此刻赵升正在约束着士兵,命令将士们不要乱,继续迎战。 赵升的副将此刻为王介,自从被蔡瑁怀疑与妹夫田买暗中勾结之后,王介十分憋屈,听着四周纷纷传来的效忠长公子刘琦的呐喊,犹如楚歌遍起,将士们纷纷没了军心。 荆州军的来源大多其实并不都是荆州人,而有一半以上来源于南阳黄巾、关中豫州流民组成的队伍,他们多亏刘表收留,分了田地,这才能够活下去。 因此就像刘焉的东州兵一样,这些士兵都效忠于刘表,而且由于对刘表的恩情感恩戴德,忠诚度非常高,这才能够继续为刘琮效力。 但这次交战的并非外敌,而是同样身为刘表子嗣的刘琦。荆州军对刘表的忠心,其实同样延续到了刘琦的身上。 所以在这次内战当中,本身他们的士气并不是很高。 眼下刘备军打出的口号是让他们投降为刘琦而战,辅佐刘琦重新夺取荆州之主,使得荆州军的将士们不少都立马跪地投降。 不过那赵升是蔡瑁的亲信,因而没有就范,而是组织士兵们负隅顽抗。 王介早就心中不满蔡瑁对他的猜忌,便对身边的赵升说道:“赵将军,如今大势已去,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赵升大怒拔刀道:“你这厮果然早就暗通了田买,为其内应,看我杀汝!” “尔敢!” 王介也勃然大怒,拔刀与其对峙。 赵升先劈刀而来,被王介躲开,两人很快交战在一起,互斗了数合,最终有数名士兵冲上来,将赵升乱刀分尸。 原来是这些士兵也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但赵升一直勒令他们反抗,因此心中忧惧难安。 此刻赵升与王介搏斗,有几名胆气壮的士兵就上来帮忙,砍杀了赵升。 赵升一死,王介就变成了军中主将,立即喝令道:“咱们当兵是为了偿还先帝的恩情,帮二皇子是帮,帮长皇子也是帮,如今大势已去,何不投了长皇子,杀进襄阳,替长皇子复位?” “杀进襄阳,替长皇子复位!” 一下子这些士兵们就全都呐喊了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向杀奔而来的刘备军投降。 之前投降的士兵还只是林林散散,不过数百人,王介这一个方阵就是四千多士卒,一下子成为了最先投降的大军阵。结果就是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大量的士兵投降。 蔡瑁两万余大军,就有一半直接在战场上投降了敌人,剩下的一半作鸟兽散,向着东面和南面慌不择路地逃窜。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东面数百艘大船浩浩荡荡地涌来。 那是江夏水师。 蔡瑁在南安、洪口布置兵马,以为万无一失,但刘备的军队到来,直接把南安和洪口的守军击溃。 刘备又派张飞北上牵制竟陵的张允,江夏水师三万人分兵,其中两万人在黄祖的带领下袭扰竟陵,另外一万人则在沈晨的带领下,配合刘磐一同进攻了洪口。 洪口的韩晞只有一万人马,被沈晨和刘磐一同击败,韩晞被打败之后,大部分士兵都投降了,刘磐则留守洪口,沈晨便乘船南下来了益阳。 当时的益阳还没有离洞庭湖那边远,益阳北面、东面没多远就是洞庭湖,与资水相连,所以船只几乎就能一路开到益阳城外。 等到他们下船的时候刘备和关羽已经将蔡瑁军打得溃散,旷野上到处都是逃跑的荆州兵,沈晨见此情形,立即对左右张南、曲敢等将领说道:“蔡瑁已经崩溃,建功立业便在今日,随我杀!” “唯!” 将士们立即向着远处荆州军发起冲锋。 船上带有马匹,将领们纷纷上马,向着那边冲去,沈晨也不例外,纵马驰骋。 原本蔡瑁军往东面跑是想着东面有他们的船只,可以坐船离开。 此刻又见到江夏水军过来,吓得仓皇往南面方向逃离。 “不要跑了,南阳已经被我们所得。” “荆州要变天了,长皇子要夺回他的基业!” “投降者免死,跟随我们投奔长皇子!” 一声声呐喊不断。 逃亡的人群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呼喊,一个个驻足停下脚步观望。 兰溪以东就是青草湖,此地又名南湖洲,因为有一条资水的分支汇入,将湖面上分割出了一个岛屿出来。 当时蔡瑁军的船只就停在南湖洲靠岸的地方,沈晨军下船的地方也在这里。 他们刚好堵住了数千蔡瑁的军队。 听到沈晨军的呼喊,蔡瑁军的士兵们纷纷惊疑不定,有人说道:“南阳真的已经被他们占据了吗?” “我们的家人都在南阳,恐怕是不能继续和他们作战了。” “投降免死的话,看来只有投降一途。” “反正不管是跟着二皇子还是长皇子,都是为了先帝,那还不如干脆投降了呢。” “是啊,投了吧。” “我们愿意投降,还请不要杀我们!” 一时间蔡瑁军军心涣散,都丢下武器,选择了跪地投降。 沈晨军所过之处,跪倒了一大片。 “收拢这些降卒。” “让他们有秩序地排列好队伍。” “不要慌乱,就把他们当做我们自己的士兵一样。” 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 江夏水师有条不紊地开始接受这些溃散的士卒。 就在此时,曲敢对沈晨说道:“将军,南面还有大量的士卒在逃散。” “追过去!” 沈晨说道:“派人看住这些士兵,其余人跟我走。” 说着带着数千士兵往南追去。 这一片都是茂密的丛林和到人腰高的水草,远处也只是隐隐约约见到很多蔡瑁军士卒在逃窜。 而西面的刘备军与关羽军也汇合在一起,收拢了战场上当时就投降的士兵,然后派出人马追击,一时间整个旷野上到处都是逃散和追击的敌我兵马。 南湖洲以南方向同样也是沼泽遍布,湖泊众多,连接着洞庭湖,乃是一片广袤的水域,像后世这一带就有白萍湖、高湾湖、姚家湖和东烂泥湖等大大小小的湖泊,此时更是一片泽国,连马匹都难以奔跑。 当沈晨军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大量荆州兵士卒深陷于泥潭当中,艰难地往西南方向行走。曲敢远远眺望,指着一个方向道:“将军快看,那里有一匹好马,想必是某位大人物。” 沈晨看过去,就看到在远处沼泽当中有一壮汉骑着一匹黑色宝马往南逃窜,虽然沼泽难行,可那黑色宝马却还是颇有灵性,带着那壮汉避开淤泥,不断跳跃。 “好马!” 沈晨看了赞不绝口,对左右说道:“追过去。” “唯!” 将士们便纷纷追入湖泊沼泽当中。 那些荆州军见追兵杀来,逃无可逃,忙不迭选择投降。 而那壮汉见后方追兵靠近,连忙催促宝马疾驰。 可问题是周围都是湖泊沼泽,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陷入沼泽淤泥当中。 因此速度如何快得起来? 壮汉死命抽打马臀,宝马吃痛,却是不小心踩空了踏入淤泥里。 战马一时悲鸣,却被淤泥陷住,蹄子根本不能拔出去。 那壮汉见此情形,连忙下马舍弃宝马往南跑。 结果没跑多远,同样被淤泥困住。 后方沈晨军追至,沈晨先派人去救战马,又到了那壮汉身前约数丈外。 壮汉见来了人,忙不迭呼救道:“快,快救我。” “你是何人?” 沈晨问。 “我是零陵上将军邢道荣!” 邢道荣大声疾呼。 “哈哈哈。” 沈晨笑道:“投降不投降?” “愿意投降!” 邢道荣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你这刀不错。” 沈晨忽然注意到邢道荣手里的虎胆刀,顿时眼睛一亮。 邢道荣也机智,把刀抛过来道:“愿献给将军。” “伱那战马也不错。” 沈晨捡起刀,轻弹刀身,不由啧啧称奇。 “也愿意献给将军。” 邢道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将军快救救小人。” “这可是你自愿献给我的,我可没强迫你。” 沈晨摆摆手,对身边的士卒说道:“把他拉上来。” “唯!” 士卒上去抛出绳子。 邢道荣忙抓住这跟救命稻草,被将士们拽了出来。 很快周围投降者就有一大片,这些草地沼泽湖泊众多,人一旦踩进去就可能会被陷进去。 因此沈晨也是立即下令让将士们小心摸索,押解着俘虏,就迅速撤回安全区。 而那匹玉雒马也是费了很大劲才将他拉出来,也是运气不错,周围就有干地,士兵们用木板铺在沼泽上,然后靠近过去把绳索困在了马腹部,三十多人拉才把它拉出来。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蔡瑁军队都投降了。而蔡瑁本人也被刘备手下大将太史慈俘虏,此战直接让荆州军团灭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不好受,张允派来的援军在当天被黄忠以及刘备派去的士兵一同包围,最终是选择了投降。 益阳的危机解除,整个荆南包括南郡南面的江陵、华容等地也被刘备占据。 到了第二日,张允急急忙忙从竟陵撤退,撤往了宜城。 自此荆州的形势瞬间明朗。 除了襄阳还有万余守军以外,就只剩下张允手底下那么三万多人马,以及较为中立的文聘。 其余大半都投降了刘备,刘琦也从州陵抵达了巴丘,准备正式北上包围襄阳! 坏消息,我不知道是复阳了还是咋地,昨天发烧,头晕脑胀,到今天上午10点起床,然后吃了一点东西,又昏昏欲睡,睡到下午5点起来,一身冷汗,吃了一粒布洛芬稍微好一点就继续改文,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害怕白肺,真的难受。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驻军巴丘,执掌兵权(祝大家元旦快乐)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中旬,仲冬的太阳就这样挂在天上,可好似没有给大地带来哪怕一点点温暖,惨白的光洒落下来,只给予人们彻骨的冰寒。 北风还在不断地刮着,江陵城外的无数艘船只于风浪当中来回摇曳,土黄色的江波滚滚,卷动着泥沙翻涌。 数日前,蔡瑁主力大军于益阳覆灭,张允连滚带爬撤回了宜城,自此荆南重归安宁,同时南郡南面的几乎尽归刘备所有,刘琮目前就只剩下南郡一半,以及名义上的南阳。 到了今日刘备大军尽数布置于南郡南面的江陵、当阳、竟陵一带,这样从陆路他可以走当阳直取宜城,走水陆可以从竟陵自汉水北上直取襄阳。 因而此时江陵城中县衙府邸之内,除了领军的将领以外,刘备、诸葛亮、徐庶、沈晨四人主谋者分列而坐,商议着事情。 “一统荆襄宜速战而不可缓图,蔡瑁新覆灭,襄阳正是人心惶惶,此时北进,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沈晨认为现在正是北上直取襄阳的时候,所以建议刘备马上出兵。 刘备诧异道:“晓卿常说一旦蔡瑁覆灭,江东必然会过来袭扰,此时难道我们不应该在大江沿岸布置兵马,防备孙权吗?” “江东鼠辈,何须大军严防死守?” 沈晨笑着说道:“何况若皇叔此时疑而不进,孙权兵进江夏,就有可能走陆路联合刘琮与我们为敌,因而皇叔必须领大军北上,引诱孙权入腹地,将他一举歼灭!” 徐庶微微思索道:“晓卿是想以诱敌深入的计策,可江东水师确实厉害,如今江夏水师不过三万人马,若没有皇叔策应,恐怕” “无妨。” 沈晨摇摇头道:“我会将驻地安置在巴丘,即便是不能击败江东,至少也能够拖延他们的脚步,皇叔尽管去襄阳即可。” “将防备江东的地方安置在巴丘?” 得知沈晨对于接下来的军事建议,徐庶有些诧异不解,说道:“此地并非要地,驻守巴丘,还不如就在江陵,正是北风时节,至少即便水上打仗,也是顺风而行。” 诸葛亮亦是有些疑惑,不过他知道沈晨素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并非质疑,而是问道:“晓卿,驻守巴丘,有何妙处吗?” 沈晨笑道:“有三个好处,一是扼守住了荆南通道,防止江东趁着我们夺取南郡之时袭扰荆南。二是巴丘位于荆南入口处,若江东选择从云梦泽绕道进攻江陵,则可以南北夹击。三嘛到时候自见分晓。” “嗯。” 诸葛亮微微点头:“既是晓卿觉得可行,那便如此安置就是。” “晓卿说得没错。” 刘备看着三人,沉声说道:“此战我们要速战速决,尽快北上进攻襄阳,只要快速打败刘琮,让荆州内部安稳下来,也就不用担心江东的袭扰。” 沈晨说道:“还请皇叔尽快北上,以免迟则生变。” “嗯。” 刘备点点头。 当下众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沈晨当日便乘船回了巴丘。 此时巴丘尚未铸造城池,要到建安十五年孙权在此筑城才会有城墙,因此这个时候的巴丘其实就是个乡亭。 江夏水军在南面的大湖中修建了码头,船队就停靠在湖中,这湖便是后世岳阳市的南湖,唐代称为邕湖,汉代时这湖还属于洞庭湖一部分,与长江相连。 而巴丘北面东面俱是大山,乃是一片天然的战略要地,等云梦泽彻底消失之后,这里就会成为唯一的长江口道,扼守东西南北交通往来。 汉代虽然因云梦泽的存在巴丘地理位置不显著,可随着洪口、南安等云梦泽中大片陆地的出现,它的重要性也慢慢体现出来。 因此沈晨让士兵在巴丘建造营寨,于北面的湖泊、高山上兴建大量的防御设施,有构造堡垒要塞之意。 十一月十三日,沈晨回到了巴丘,黄祖得知他回来,立即召开军事会议。 麾下张虎、陈生、苏飞、邓龙、张硕、张南、曲敢等将领,加上一些主簿、长史、曹史等佐吏,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余人齐聚一堂。 营寨之内,黄祖高坐主位,沈晨则当仁不让地盘膝坐在了他右手下方,目前刘琦麾下资历最老的就是黄祖,沈晨资历不如,可军功太大,因而俨然已经成为江夏水师第二人。 对于沈晨黄祖的态度其实是有些忌惮和其它一些复杂情绪,忌惮在于沈晨威望日渐升高,压过了他这个主将,若要夺他江夏水师的兵权,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在其它方面沈晨又容不得黄祖打压,一来沈晨年轻,未来不可限量,打压他是给自己后人添堵。二来黄射跟刘琦沈晨关系都好,没必要为了眼下的忌惮而坏了子嗣友谊。三来沈晨救过他的命,不能恩将仇报。 所以黄祖也只能把这份忌惮压在心里,甚至事事都要询问过沈晨的意见才能下达命令。包括这次将自己经营多年的沙羡夏口老巢拱手让出,将大军主力退至巴丘,也是他听从了沈晨的建议而来。 不过黄祖却并不知道沈晨打算常驻于此,这次开会的目的也是询问接下来的打算,按照黄祖想来,接下来他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跟着刘备一起打襄阳,二是回沙羡防备江东来袭。 因此今日开会,黄祖坐在主位之上,先环视一圈,然后说道:“诸位,如今蔡瑁已经覆灭,剩下襄阳张允蒯越负隅顽抗,吾欲随长皇子领大军进兵襄阳,你们看以为如何?” “不可!” 沈晨立即阻止道:“如今长皇子身体有恙,坐船尚不能奔波,更何况走陆路?还是应当让长皇子休养身体。” 黄祖沉声道:“晓卿,现在刘备已经北上要进攻襄阳,若他得襄阳,你可知后果?” “元阳公之所虑,我自是知晓。” 沈晨笑道:“然玄德公以仁义立世,一旦他夺同宗基业,必失信于天下人,因此玄德公断不会如此,我料他若得襄阳,必然亲至巴丘,迎长皇子回去。” “晓卿!” 黄祖语气顿时重了许多,训斥道:“国家大事,岂能仰赖于他人信义?当年晋惠公受秦国的帮助才得以继位,结果答应给秦国的城邑和土地却不愿意实现,世人都只为自己谋利,如此失信于人的事情还少吗?” 沈晨沉思起来。 站在自己视角来看,刘备由于有益州这块后备根基,现在绝不会夺取刘琦的基业,就像历史上他明明有机会攻占襄阳,却最终没有攻打刘琮一样。 但在别人的视角当中,现在刘备兵强马壮,又帮助刘琦复位,如果刘琦不能尽快去襄阳抢占先机,到时候刘备先发制人,占据了南阳、南郡这两个荆州最富庶、人口最多的郡,那么对于刘琦来说,将是个灾难。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相当于国家利益要强于个人利益。刘备占据襄阳,趁机夺取荆州才符合他那一方的势力利益。所以黄祖有这方面的担忧,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这是不同的视角和立场结果。 然而沈晨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头说道:“在这个关键时刻,长皇子只能将一切信任都交给玄德公了,否则要是在此时按照元阳公之意,恐怕荆州就要有灭顶之灾。” “你是何意?” 黄祖有些不满,难道他想让刘琦带兵北上收复襄阳,还会让荆州败亡不成? 沈晨分析道:“元阳公之意,是不是想让玄德公离开荆州,前往巴蜀?然后长皇子领大军北上,包围襄阳,夺回荆州!” “不错。” 黄祖承认道:“刘备对长皇子的帮助我们自不会相忘,荆州粮草辎重颇多,到时候多送予他一些,助他去西川夺取巴蜀即可。” “可元阳公有没有想过,孙权不会善罢甘休。” 沈晨指了指东方道:“江东水师强悍,如今整个荆州只有三万江夏水师能与之抗衡,元阳公领大军北上,江夏、荆南一夜之间变得空虚,江东顺江而上,南取长沙,北联刘琮取江陵,我们兵马捉襟见肘,元阳公觉得能应付吗?” 现在刘备和黄祖刘磐加起来总兵力才十万人,虽然有三万多蔡瑁的俘虏军队,可这些俘虏不一定立即就能转换成战斗力,他们本身士气低下,需要重新派遣将领建立忠诚度和组织架构。 所以一旦刘备真按黄祖所说,立即撤兵离开,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尴尬。现在刘琦的军队主要来源于黄祖和刘磐,二人加起来兵马约四五万。 而刘琮那边还有几万人马,襄阳四面环水,易守难攻,短时间内难以攻下。 如果在黄祖刘磐进攻襄阳的时候,江东突然发动袭击,整个形势就很有可能演变成历史上关羽刚水淹七军拿下襄樊,孙权就后方背刺夺取江陵一样,处于前后失据的情况。 因此刘琦能够夺回荆州的前提条件,或者说唯一解,就一定不能让刘备离开,他们需要刘备来分担压力。 “这” 听到沈晨的话,黄祖一时愣住,犹豫片刻,又说道:“那让刘备帮忙守卫江夏,我们袭取襄阳。或者我们一同袭取襄阳,那也总比让刘备一军北上强得多。” “不。” 沈晨摇摇头:“左将军没有水军,如何能守卫得了江夏?如果一同北上,江夏荆南等于拱手相让给江东,一旦江东水师封锁了长江,恐怕左将军就是想去西川也去不了了,元阳公不仅要害了长皇子,也要陷左将军于险境!” “沈晓卿!” 黄祖大怒拍案道:“伱休得胡言,我何时要害长皇子与左将军了。” 沈晨劝诫道:“元阳公也是与江东水师交战多年了,对于江东水师的实力公自然也清楚,此时收复荆州在即,江东可不是什么好心肠才看着我们击败蔡瑁的,他们也在等待时机,江面上一旦没了江夏水师阻拦,大江便成为了他们驰骋之地,这可是荆州命脉所在啊。” 自古以来,长江一直都是冷兵器时代南方的重要战略要地,可以说谁掌握了长江,谁就掌控了整个南方。因此南方的诸侯往往都有一支实力强大的水军,像汉末刘表拥有的江夏水军、长江水军,江东拥有的江东水师等等。 刘备是没有水军的,就算刘备很听话,按照黄祖的战术,让他留下来防备江东,那宽达数里的长江以及上万平方公里的云梦泽,几乎就变成了江东水师的后花园,荆州后防线要被打成筛子。 因而唯有以魔法对付魔法,船队对付船队,江夏水师虽然已经只剩下三万人,但如果固守一地,还是可以严重威胁到江东水师,不会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在长江上肆掠。 所以让江夏水师留下来对付孙权,刘备北上帮助刘琦夺取襄阳,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黄祖听到沈晨的话,沉默了许久,因为他知道沈晨说的是事实。 因此最终他长叹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忧说道:“晓卿之言,确实有理。可若是刘备夺取了襄阳,据为己有可如何是好?” 沈晨笑道:“左将军仁义立世,他帮助长皇子复位乃是得民心之举,将来他去得西川,长皇子肯定也要鼎力相助,否则便是忘恩负义。若是左将军将荆州据为己有,便是自毁城墙,名望皆失,此诚有这般道理?” “唔” 黄祖犹豫了许久,最终说道:“也许只能如此了,那我们明日启程前往沙羡吧。” “沙羡?” 沈晨摇摇头道:“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巴丘。” “就在巴丘?” 黄祖大惊道:“巴丘并非扼守大江要道,在此处驻扎有何用意?” 沈晨笑道:“巴丘虽然非扼守大江要道,但却地处荆南荆北之间,江东水师固然可以从云梦泽杀入南郡,但他们若是北上去与左将军打仗,这难道不是元阳公所乐见之事吗?” “若他们来攻我们,或者驻足江夏不进呢?” 黄祖又问。 沈晨答道:“来攻我们便与其对峙,待左将军覆灭了刘琮,则南北夹击孙权。若他们驻足江夏不进也可,届时大军水陆并举,左将军从陆路进攻江夏,我们走水路奔袭,孙权焉有不败之理?” “这” 黄祖迟疑不已,让他放弃经营多年的沙羡跑到南面的巴丘来,这本身就是让他感觉十分不安的事情。 更何况巴丘还没有城池,地势也不是特别险要,远不如沙羡稳固。 他摇摇头说道:“不行,还是不能在巴丘。” “就在巴丘!” 便在此时,门口传令另外一个声音。 众人看去,就看到刘琦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有人扶着他走入厅堂。 “拜见长皇子。” 大家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刘琦走进来之后,环顾一圈,沉声说道:“我的性命是晓卿救的,元阳公的性命也是晓卿救的,我相信他!” “可是。” 黄祖还想说点什么。 刘琦说道:“晓卿驻军巴丘,自有他的道理,还望元阳公莫要阻拦了。” “唯。” 黄祖无奈妥协。 刘琦又朗声说道:“此战江东必然来袭,我任沈晨为都督,由他来指挥作战,诸位可有异议?” 众将士互相对视,苏飞率先说道:“末将无异议。” “末将也无异议。” “无异议。” “我老臣也无异议。” 黄祖嘴角微微抽搐,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自己的兵权,最终也被夺了啊。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事事顺利,身体健康。因阿蛇头晕脑胀,鼻涕横飞,恕阿蛇不能加更了,真是抱歉,等身体好了,保证天天爆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