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江湖》 第1章 春水涨 南淮河穿过了龙吟城,三月的春水潺潺,少了寒冬夹杂冰雪的冷冽,伸手沾着点水,便觉温润而暖湿。 嬉水的鸭子积累一个冬天的脂肉,肥嘟嘟的,看到有鱼浮浅水,先探着这水暖了,品尝着其中的妙处沉醉其中,只想扎入的更深,寻那水底湿润软烂泥中更多的妙趣。 黑黝黝的乌篷船在桥洞下穿梭,渔网上残留着银光闪闪的鱼鳞,两岸商旅来往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米粉……红汤辣公鸡米粉……” “关扑香囊、画扇、珠佩!” “运轮射箭……呦!这位客官中了羊肉三斤!” “琅琊王府要尚食娘子!厨娘,只要厨娘,掂量下自己手艺啊,十天十贯,一天一结!” 河岸上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开春的人间烟火气。 对于市井小民来说,这才是生活中最需要关注的声音,能够寻觅到满足口舌之欲的美食,赚取薪资的行当,还有以小博大的娱乐,青楼姑娘们红袖招客的温软糯语更让人感受到了一年之初万物萌动的天性。 至于繁华长街尽头,三坊七巷里高高在上的琅琊王府刚刚办完丧事,一片凄凉冷清,连那花园里的雀鸣啾啾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则根本不值得小人物去关注。 王府的大门紧闭着,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味,彻夜燃烧的火烛流淌着松脂与蜂蜜味,以及给人那道大门再也不会打开的寂寥。 直到今日卯时,满街的桃花绽放,又粉又白的花瓣上沾满了露水,被一个年轻人的步伐惊的乱颤,淋湿了一地,“笃笃笃”的磕门声,更把整条街的早晨都唤醒。 早起摘桃花做香囊或者粉饼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打量着王府门庭前站立着的年轻男子。 宰相府的二管家更是走近看了几眼,啧啧感慨了几声“这小哥又软又美又香”以后,便袖手离开。 琅琊王府前的年轻男子身量极高,挺拔如临崖青松,容貌精致,称得上肤白貌美。 只是腰细肩宽,手握长棍,指骨稳健有力,明显是个练家子,寻常男子若是色心大起,想要和他练练棍法,只怕招呼不住。 年轻男子盯了一眼丞相府二管家的背影,倒是不明白关于他“软”的评价从何而来。 他是秦守安,前世挖土的时候意外跌落古棺木中,随后来到这個名为新秦的国度已经十八年。 原本琅琊王世子的开局堪称完美,哪里知道正高高兴兴地当着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浑浑噩噩才混到十岁,便被送去天道门学武,远离京都繁华之地,一去便是八年。 再接到召唤回龙吟城,是因为琅琊王薨。 等他千里昭昭快马加鞭地赶回,宫中和王府合作竟然已将丧事匆匆办完,让琅琊王世子毫无参与感。 现在他站在王府前,抬头看着精美绝伦的斗拱,深深庭院中有着他许多清晰的儿时记忆。 随着琅琊王的去世,作为世子却似乎被这座御赐府邸排斥和拒绝接纳。 琅琊王结发妻子早逝,随后未曾再娶,如今在王府主事的是唐氏。 她娘家是郡海名门唐家,又和宫中的几位往来亲密,多年来牢牢掌握着内务,把王府宅院上下经营的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许久不曾归家的秦守安对于如今唐氏掌握的王府来说,犹如一个外人。 他磕门许久,早已应该有下人听着通传,估摸着是唐氏一声令下,琅琊王府竟然就真的敢将世子拒之门外。 秦守安冷笑一声,下马威。 他一直记得唐氏并非琅琊王的妻妾,好像只是故人之后让琅琊王照顾,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王府上下接受为琅琊王府的女主人。 她和宫中关系非同一般,又有娘家郡海名门唐家做后盾,才有底气给世子这样的下马威。 秦守安很清楚,如果他现在放低姿态,稍显柔弱可欺,那么唐氏从此以后就会骑到他头上来,琅琊王府再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他要是掉头就走,找自己的叔伯宗亲来主持公道,别人会站出来帮他和唐氏打擂台,但这也意味着原本就应该由他继承的一切,王府资源的分割都得允许唐氏和外人来插手。 这两种情况,都对唐氏更加有利。 人与人的争斗中,讲究的就是先机和气势,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以后琅琊王府谁说的算,谁又能掌控更多的权势财富,就看今日眼前秦守安怎么处理。 秦守安并非超凡脱俗的圣人,权势财富名利谁不喜欢?该他的就要拿到手。 更重要的是,前世习惯了岁月静好的安稳日子,却也更清楚在新秦这样的国度,无权无势就等于命如草芥。 平民百姓能活得怎样,能活得多久,全看运气。 他要继承王位,把握王府,即便也可能卷入未知的,更加凶险,更高层次的争斗,却也多一些底气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更何况新秦立国以来,有参与叛乱的王爷,有被革除封地抄家的王爷,也有被逼出走海外的王爷,却没有一个被砍头的王爷……这王爷,没有人不想当。 春风拂面,秦守安的脸上浮现出温暖和煦的笑容,让逐渐大胆靠近,看戏的小姐丫鬟们心如小鹿乱颤。 她们手中的轻纱罗扇抬起遮掩媚眸潤唇,却也扇动那随风而来的桃花飘飘荡荡,撩起了春色中的心如小鹿乱撞。 秦守安手指转动,三尺有余的长棍挂在腰间,伸手握拳抵住了沉稳厚重的金丝楠木大门。 “帅小伙要干嘛?” “他一大早就来了,王府就是不给他开门呢,真是讨厌!” “你在想什么?这是琅琊王府,随便谁敲门就给开?” “我家呢!我家呢,他要来敲我家门,我马上就给他开门。” “不害臊的小妮子!你家夜夜叫的欢的猫,都比不过你!” “哎呀,嫂子说话真难听呜呜!” “这多半是琅琊王府在天道门的世子,他敲半天门不表明身份,估计也是心里存着试探。” 丞相府的二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了,和姑婆嫂嫂小娘子们站在一起观望,几缕山羊胡子抖动着看穿世情的智慧,“我看他今日是进不去琅琊王府了。” “啊,王府真坏!”小姑娘家心里想着,长得这么俊的当然是好人啦。 秦守安握拳凝聚气势,再沉沉地用拳头磕门三声。 随后他默数到了三十。 琅琊王府的大门,依然没有为他打开。 “嗷……” 喧嚣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似把这妖娆妩媚的春景撕碎,感受着那鸣叫声中的澎湃生机……秦寿安一拳打出,砸在了门缝中央。 “蹦……嚓咔拉喀!” 坚如磐石的金丝楠木大门,竟然扛不住秦守安的一拳。 两扇门板从铸铁门框上撕裂,横飞出去砸落在影壁前,擦着地面滑动,一直撞到花坛中,刮起了火星四溅,碎石飞起,砸落泥土花草。 门后诸人原本只是按照吩咐,不去回应敲门人的烦扰,眼见着王府大门被砸开,顿时瞠目结舌,随后怒不可遏,琅琊王刚刚去世,竟然就有人敢砸落王府的大门! 真让人寒心!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众仆佣府兵群情激愤,刚要冲出来,却看到那砸门的年轻人竟还敢走进琅琊王府。 步伐六亲不认,目空一切地姿态,仿佛只是回了他自个家中。 第2章 残花未谢 秦守安一拳打出,散逸的气势激荡开,抚过街巷上女子们酥软的身子和心头。 他这力量迸发的气势,仿佛水牛低头弓背,拉动了锋锐的犁,破开那厚厚的春泥。 又似隐藏在茅草中的鸟雀一飞冲天,云上高歌。 更让人想起艄公的号子嘹亮,纤夫紧绷着的肌肉上汗水滚滚,狼犬一般的腰往前一挺,推动着巨舰激荡浪花前行,让看戏的女人们咬着唇瓣儿,只觉王府的小王爷力气真大。 于是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激动地拍打起小手,宰相府的二管家,更是诧异地捏着胡子,踮脚探头,眼神跟着秦守安的背影往王府里张望。 秦守安迈过门槛,走下台阶,看着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容,最后目光冷淡地停留在领头的王府大管家唐忠身上。 他很清楚,自己今日回府的消息,整个王府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跟着唐忠站在门后的仆佣府兵,只怕没有一个知道唐忠不许开门,要拒之门外的就是世子。 就算唐氏能够掌控王府,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告之王府上下她不准秦守安进门。 明知他身份却还敢执行唐氏的意思,把他挡在门外的,也就唐氏撑腰的大管家唐忠有这个胆子。 眼前唐忠的目光闪烁,自是认出他了。 八年未曾回府,秦守安的身形容貌大变,王府中的老人也未必认得出来,但十八岁生辰时,琅琊王让天道门给秦守安作了画像,送回了府中,看过那画像的肯定能认得出来。 唐忠打量着秦守安,果然和画像中一模一样……不,画像中的秦寿安俊美无双,但并没有表现出眼前人那股肆意张狂的劲儿。 不管怎么样,作为唐氏从郡海唐家带过来的老奴,唐忠最懂揣摩主子的心意,反正就是要把世子拒之门外,给他一個下马威,让他知道现在王府里是谁说的算。 原本唐忠琢磨着,秦守安无非就是低头示弱或者拂袖而去搬救兵两种法子,何曾料到他会选择砸门? 唐忠心念急转,要是在秦守安与唐氏见面前,没打掉他一点气焰,唐忠就算没有办成事。 他马上便决定趁着秦守安没有表明身份,搞出一场闹剧,随后唐氏自然可以出面训话斥骂一番。 唐忠并不介意被骂的灰头土脸,甚至被杖责也在所不惜,唐氏精明而擅于笼络人心,事后自会给他好处。 世子作为闹剧的参与者,和下人打闹起来总是不成体统,不管有错没错,都只能老实在一旁听着各种皮里阳秋、夹枪带棍的训斥,更能显出唐氏才是府中主事的威风。 “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唐忠朝着几个亲信使眼色,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大胆狂徒,竟然敢来琅琊王府撒野,都给我上,让他见识下龟甲阵的厉害!” 龟甲阵,太宗皇帝早年带兵时创立的军阵,能够让训练有素的军士配合对抗武道高手。 刚刚秦守安拳崩大门,明显身负绝学,要是没有这龟甲阵,只怕还没有闹起来,众人就得被他先杀个落花流水,折煞的可就是唐氏的威风了。 只是府兵尚未摆出龟甲阵,秦守安已经避开涌来的众人,欺身贴近唐忠,又是一拳砸出。 这次砸在了唐忠的额头上,人的头颅不知道有没有金丝楠木大门那么坚硬结实? 唐忠的眼眶炸裂,身形摇晃,鲜血从耳目唇齿中溢出,瞬间倒地而亡。 “扑通!” 尸体砸落在地面上,才有人醒过神来,一直生活在王府的庇佑下,平安喜乐惯了的仆佣府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啊!打死……” “唐管家!” “快快去告诉王妃……” 他们想不到堂堂王府,在今时今日,不但被人砸门,还被人上门行凶,琅琊王薨了以后,连带着这王府也要雨打风吹去了? 王府门外的街上,刚刚还把秦守安当成柔弱受气美男子,归属于好人阵营的姑嫂婆娘们,顿时大声尖叫,挥舞手帕团扇,腰肢儿乱扭,惊惶作鸟兽四散。 宰相府的二管家没有走。 他可是宰相府的人,见多识广,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非但没走,反而双手拢在袖子里,靠着门框看的聚精会神,好记住每一个细节。 “各位好久不见。”秦守安此时却又露出好整以暇的温柔笑容,从怀中取出世子印玺,“我是你们的琅琊王世子,今天回家。” 众人愕然。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僵硬着脖子打量,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举手跨步在空中都硬生生地停滞了身形,摆出了“乆”字这样的造型。 关于世子的许多传闻,许多对他幼年时的记忆,都浮现了出来。 幼年时身形浑圆,总是怀揣着许多零食,见人就笑眯眯地投掷一把的小胖子,竟然成长为眼前的翩翩美男子了? 记忆中随和亲近的感觉,眼前一言不合杀人的残暴,让人恍惚而不觉得真实。 验明正身后的秦守安,自然没有人再敢无礼围攻。 淌开的鲜血和生机消散的尸体,却又意味着王府终究太平不下来。 众人不知所措,不言不语,一时间整个场面都凝固起来,仿佛都被仙人取了魂魄印成了一副世情画卷。 “恶仆欺主,唐忠明知道我回来了,却擅作主张拒不开门,欺上瞒下试图挑拨我和姨娘之间不和。王府遭逢噩难,正是上下齐心,共克艰难的时节,此等行径,死不足惜。” 秦守安说了几句场面话,主动把唐氏撇清,反正一个管家的“自作主张”根本伤不了她分毫。 他也没有管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泥封口书信。 这是父王生前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书信。 送信人说父王千叮咛万嘱咐,必须等到他重回王府时才能打开。 没有想到重回王府,竟然是在这样的时刻,秦守安有些唏嘘,父王给他写这封信时,大概已经有些什么预感了吧。 秦守安走到一株还有几朵残花未谢的腊梅树下,看了一眼虬结扭曲的树枝,湿润润的仿佛腐烂枯败似得,轻轻撕开了火泥。 【郡海唐家唐婉蓉,系出名门,姿容天下无双,兼且贤良聪慧,是为良配。本王照顾多年,如绝世珍宝,不愿遗落在外,守安当娶之。】 秦守安如遭重击,心神震荡,手一抖,信纸飘然跌落,被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春风,擅自送到了前方九曲玲珑白兔织锦裙摆下,让一只轻柔温软的小脚儿踩个正着。 第3章 碎樱桃 宰相府的二管家看见秦守安和唐婉蓉照面,唐婉蓉的目光似城外山巅的残雪冷冽扫来,连忙讪笑一声,扭身跑掉。 当朝宰相房杜魏,府邸和琅琊王府就隔着一条青石小巷,两家后院的杏花探出枝来,都能交错在一起。 更有各种青藤、紫藤、绿萝枝蘖繁茂,大片大片地爬上墙头,花开时挂满巷子,来来往往的赏花人也分不清楚是谁家的花花草草。 二管家叫房三德,身子微胖,走路微喘,提着衣摆颠颠穿过小巷,拨开那沾满露水的藤萝,走偏门进府,一路小跑着来到后院的水榭前。 水榭外形酷似巨型鸟笼,顶部大量运用了五颜六色的珐琅和琉璃,墙面纯白优雅,广阔的落地窗散溢着清清淡淡的晨光。 四周花卉在翠绿中璀璨绽放,波光粼粼的湖面环绕,水鸟轻点起浪花,游鱼跳跃,美不胜收。 “禀……禀皇后娘娘,琅琊王世子确实如画像上那般身姿挺拔,腰似狼犬,貌比仙君,腿长如鹤,肩宽臀窄,堪称绝世美男子。” 房三德隔着密密的珠光门帘回禀,说完屏声静气,恭恭敬敬地低头束手而立,由着头发沾上的露水湿淋淋地流淌而下,也不敢去整理分毫。 一张长卷从门帘中丢了出来,沿着石阶铺开,上边正是琅琊王世子秦守安的画像。 若是他自己在此,便能认出正是他十八岁生辰时,送回琅琊王府的那张。 “他真就长成这样了?” “是……不说一模一样,也有九成相似。” “哼!” 骄傲的冷声穿过了珠帘,颐指气使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仿佛刚刚学会在云上高歌的雀儿,嘤嘤鸣叫唱歌,却没有得到它喜欢的另一只雀儿的回应和赞美,气的张着小嘴儿引吭长鸣了一声。 “他竟敢擅自长成别的模样!”雀儿叽叽喳喳的更加生气了。 “……” “你再讲讲,他到底进门去了没有?”另外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似觉事情的重点并不是秦守安长成了啥样。 房三德正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倒是松了一口气。 连忙将自己一大早兜兜转转、暗中观望,以及和各位姑婆娘子们交流得来的消息,综合现场实情,一股脑地讲述完毕。 “下去吧。” 房三德倒退几步,然后才转身迅速离去。 一只纤柔素白的手掌拨开珠帘,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画像,凝视着美男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正是房杜魏的小女儿房之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房之湄扳着手指数了数,“我们在这等了他四日……守安哥哥应该是路上耽搁……” “谁等了他四日?就你!” 房之湄瞟了一眼似有些羞恼的皇后娘娘,接着说道:“他匆匆回来,未做准备,更没有料想到唐氏迫不及待就要夺权夺势,如此应对,已然是果决非常,倒是和他小时候带着我们玩耍时一样擅于当机立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说到小时候,皇后娘娘打开了另一幅画卷,上边却有一个体态浑圆的小男孩,双手握拳顶着腰间,昂头挺胸颇有些六亲不认的嚣张跋扈。 画卷中还有其他人,站在最边角的就是踮脚想要跟其他人显得一样高,年纪最小的房之湄。 画中人房之湄认识十之五六,除了那体态浑圆的小男孩秦守安,旁边弯腰伸手摸他肚子,满脸惊奇和欢喜,娇憨可爱的小女孩,便是眼前的皇后娘娘。 另一个占据画卷醒目位置,显得格外傲慢而冷淡的小男孩,已经成为当今天子。 其他分散画卷中各处的幼童,并非全是达官贵人子弟,零零散散地一数,竟然有二三十個之多,他们姿态各异,神情活灵活现,把幼童的稚态与天真,描绘的栩栩如生。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中有的依在龙吟城,已加官进爵,继承家业。 也有的依然是纨绔子弟,终日沉迷酒色犬马。 更有的奔走海外,音讯全无,下落不明,要再把这些人凑在一起玩耍,却是绝无可能。 想着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女心事,房之湄淡淡一笑。 要知道就是这画卷中众人齐聚,也并非实情实景,而是她的父亲房杜魏花了三月时间绘制而成,送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 “少年时光,总被雨打风吹去。”皇后娘娘也似被房之湄的情绪感染,捏了一颗樱桃,却掉在了地上。 房之湄正思量着隔壁府中的勾心斗角,从个人感情上来讲,她自是希望小时候叫着“守安哥哥”的琅琊王世子能够最终胜出。 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出宫游玩的她,在宰相府的私宅后院,却是随性而放松。 云鬓略显散乱,让她的慵懒中多了一丝妩媚,柔润的肩膀挂不住披衫,显露出盈满晨光的锁骨沟。 胸前沉淀着如龙吟城外雪山的优雅与雄浑,腰肢却又极其纤细,长裙滑落玉笋修长挺直,赤足踩在那颗樱桃上。 两粒冰雪晶莹的脚趾便将那樱桃碾捏的细碎,香甜的汁液绽放,却将白脂般的脚趾缝中都染成一片熟烂的嫣红。 “娘娘未曾想过守安哥哥会变成临崖青松一般的美男子,只怕他也未曾想过,娘娘女大十八变,已然是倾国倾城之色。” 房之湄的目光从皇后娘娘那被压坠的呈现崩裂之势的胸围子上移开,娘娘是真的长大了。 “我是大了,他却小了。” 皇后娘娘粉颊上浮现出些许红润和媚态,“你看看他,现在根本没有软乎乎的大肚肚,长得跟那些在花街柳巷搔首弄姿,靠一张皮脸子勾搭妇人的相如公子一样。” 房之湄有些狐疑于皇后娘娘那眼眸中溢出的羞涩与妩媚:你现在可是皇后娘娘,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在人家软乎乎的大肚肚上摸来摸去不成? 听说胖子常常用软乎乎的大肚肚吸引此等女子,然后肚皮一颠一颠,就让女子心生喜欢……嗳,房之湄倒也没有经历过,只听街巷中那些姑婆嫂嫂们讲过一点其中阅历心得。 总之,还是现在的秦守安形体容貌会更受欢迎,房之湄背对着皇后娘娘,展开那张最近的画卷,看着美貌无双的人儿,那些相如公子怎能和他比? 想起了姑婆嫂嫂们对男人美妙之用处的形容和描绘,房之湄也捏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却是不吸不吮不咬不嚼,神思飘飘荡荡,腿儿忽然酥软地坐了下来,迎着皇后娘娘那狐疑的目光,赶紧把口中的樱桃咬碎,满口甜津。 …… …… 新书上传,各种求。 第4章 马背上迎来的风 琅琊王府,秦守安和唐婉蓉在远香堂中相对而坐。 远香堂面水而建,侧面种着大片的辛夷花,在雾气中影影绰绰,莹洁清丽,恍如云雾中若隐若显的仙境,让秦守安想起了天道门中的晚云烘月台,也是如此飘然出尘。 在晚云烘月台中居住的是秦守安那真正堪称姿容天下无双的师父,眼前身周弥漫着雾气与花香的唐婉蓉,在秦守安眼里无论如何也难以和师父媲美。 只是能得老王爷如此推崇,自然也是一个风韵动人而肌体柔润的尤物。 唐婉蓉此时面带笑容,双眸如春风撩拨的水池,轻颤荡漾,眨眼挑眉间,自有风情万种。 长裙压地,身姿润而不露,暖暖香香的气息十分好闻,抬手捧茶间,宽袖滑落,一截玉臂竟然比那辛夷花还要香软怡人似的。 即便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刚刚被眼前人爆杀毙命,唐婉蓉也没有气急败坏,强忍住了心头的几分戾气。 她既没有想到唐忠失心疯了,居然敢朝着世子动手,当然也没有想到秦守安的应对。 “守安啊……一路上可平安?”唐婉蓉语气平和地问话,依然摆足了姨娘的架子。 唐婉蓉肌肤娇嫩,看着犹如二八少女,实际上还是比秦守安年长不少,她跟在秦恒身边时,秦守安还没出生。 这时候倒不是想要用长辈的身份压人了,而是越强调她的身份、她和秦守安之间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就越显得刚刚那信笺上,老王爷秦恒的安排荒谬! 荒谬绝伦! 不可理喻! 唐婉蓉长长的睫毛垂落,遮掩着眼眸中的羞赧。 一眼望向窗外,湖岸花枝翠叶上的露水,更是不停地滴落湖面,激荡出一圈圈的波纹,无休无止,让人心烦意乱。 她宁可跳进这湖里,也不会接受此等安排。 “半途遇到一个叫梁十三娘的女匪,据说城门口还有她的通缉令。被她阻拦回京,耽搁了好几天。不知道姨娘有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秦守安同样波澜不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唐婉蓉裙摆下显露出来的秀气脚尖,便迅速移开。 回到京城,才知道宫中和王府匆匆办完了丧事,便能够理解路上被人阻拦的原因。 他若能准时,甚至比某些人预想的更早赶回来,有长子出面据理力争,自然要按照规矩和仪程,给老王爷秦恒贴合身份的风光大葬。 “你离家之前,我便只是操持内务,江湖事都是王爷和九州府衙在处置,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晓那等啸聚山林的巨寇枭雄?” 唐婉蓉哑然失笑,轻轻摇头,眼眸流转中将秦守安的神色姿态收入。 八年未见,当年到处惹是生非的小胖子,竟然出落得如此丰神俊朗,却是始料未及。 将悄然生出的惊艳之感压抑住,若没有老王爷的安排,对待如此神仙享受的妙物,谁会和他闹到此等程度? “姨娘怎知她是啸聚山林的巨寇枭雄?也许是水匪、单走的飞贼、打家劫舍的大盗呢?”秦守安依然按照小时候的称呼,笑着问道。 “你不是说龙吟城门口有她的通缉令吗?能在京城门口榜单上挂号的,自然不是什么小贼,本就以扰乱地方,甚至叛乱的巨寇枭雄为主。” 唐婉蓉也是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热茶,轻轻摇头时眉目中还有几分担忧显露出来给秦守安去看见。 最近这些年本是难得的太平盛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偏偏还是有乱臣贼子层出不穷,让太后操心劳累的很……尤其是所谓的江湖人,仗着一身功夫为非作歹,唐婉蓉最近入宫,就听太后提了提这些人的名头。 至于秦守安话语中含沙射影的意味,唐婉蓉也不是很在意。 她一個只管王府内务,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和千里之外的什么女匪、什么梁十三娘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秦守安也没打算从唐婉蓉口中得出什么实证,只是有些惋惜地接着说道: “被梁十三娘耽搁几日,原本也不会耽误了事。我一路赶回,每百里换马,回京后却发现父王的棺椁已移送太宗皇帝陵寝陪葬。这仪程是不是缩短了一大半?” 按照新秦王朝规矩,诸王的丧事流程复杂,有专职的衙门拟定丧议,开始办理后第三天遗体才入棺。 十一天时举行初祭礼,十七日绎祭礼,二十三日大祭礼,然后在满月祭时下葬,随后还有诸多仪程要走的。 这个过程中各种礼仪多不胜数,秦守安原本至少能够参加十七日的绎祭礼。 结果现在整个丧事仪程在半月之内就办完了? 秦守安难以接受。 尽管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他已经转世重生,琅琊王秦恒生他养他,作为唯一的子嗣,无论如何也要为父亲争取到公道和体面。 宫中和府里,凭什么不经过他就作这样的决断? 他的心中愤懑不平,只觉得琅琊王府备受羞辱。 府里的唐氏和下人,却还在一门心思地勾心斗角,想要针对他这位世子。 浑然不知王府脸面扫地,暴怒之中他才会新仇旧恨一起算,干脆把小时候就记过仇的唐忠毙了。 “这事儿……”唐婉蓉欲言又止。 秦守安盯着唐婉蓉白皙柔润的脸颊,她紧咬着嘴唇,眉目间浮现出几丝柔弱的娇怯苦楚之意,终于有了点适时的哀怨气质。 都是表里不一,肚皮下能做文章,脸上写着戏的人物,秦守安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表演。 老王爷刚刚去世,唐婉蓉多年相伴,却没有多少伤情,倒是让他有点相信两人确实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 否则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寡情淡薄之人,也会有一双盈满悲哀和伤感的眼眸吧。 她唐婉蓉之前的眼睛里,倒是像在盈满的春水池底,铺满了碎碎桃花。 “西域那边来了一匹小母马,安置在王邪风月楼……” 唐婉蓉纤细的手指卷起一缕发丝,遮挡在脸前,似是羞于启齿,措辞就想了半天: “京中男子踊跃追捧,咱家王爷一掷千金,拿到御马鞭,终日纵马奔腾,不是在喂马儿吃草,就是在操练骑术,却也忘了自己的年纪,是什么样的身子骨,忽然就被马儿颠下鞍丧了命……” 秦守安正往茶盘上放碗,两根手指一松,茶碗轱辘滚动,茶汤倒了一盘。 他微微张嘴,不但猜到丧事匆匆办完的原因,也搞清楚了更加重要的老王爷的死因。 自己这位一生行事不羁的老父亲,总是能整出秦守安意想不到的活来。 他把唐婉蓉照顾这么多年,然后等她成为熟透了的尤物就送给秦守安,自己却宁可去风月场所搞大洋马? 还把命给搭上了……这种情况科学名称为“猝死”,加上原因就是“房事猝死”,医师们叫“脱症”,民间又叫“大泄身”,流传最广的俗称便是“马上风”! 第5章 宫墙下的蔬菜地 远香堂中再次静默,气氛有些凝滞,服侍的丫鬟走上来清理茶盘。 或许是秦守安原本的杀人立威,让小丫鬟噤若寒蝉,哆哆嗦嗦地弄出许多声音。 大丫鬟过来献上新茶、小酥肉和果盘,又忙不迭地拉着人退下。 秦守安现在难受极了。 有些哭笑不得,却被这种尴尬的情绪冲散了心神。 一瞬间压抑着的悲凉都涌了出来,抬手就按住了两边的眼角,说不出一句话来。 男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家中遇到天大的祸事,来不及悲痛愁苦,就得理智而冷静地顶上去,把倒下来的天给撑起来,过了许久才会在独处时感受到那股再难以压抑的情绪。 秦守安接到报信,知道老王爷秦恒去世,没有片刻耽搁。 告知师门后一路换马,千里奔驰,脑子里几乎是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不眠不休地往龙吟城赶。 路上遇到梁十三娘,被她阻拦了些时日,却也无奈地得到了些休息时间。 否则他如此长途跋涉、耗尽心力地赶回琅琊王府,面对唐婉蓉搞的那一出,他都会疲于应付,说不定直接倒在门口。 现在知道父王的死亡真相,却是一瞬间将他紧箍的心气给打散……通俗一点说,就是绷不住,破防了。 可终究不愿意父王就这么死去——不是说好了,等秦守安习武归来,再一起到江湖上抓女侠玩的吗? “至于丧事从简,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唐婉蓉打破了沉默。 秦氏是皇族,龙吟城中多得是皇室宗亲在盯着琅琊王府,若没有太后娘娘嘱意,就算是唐婉蓉也没胆子从简,这个锅她可不背。 先帝驾崩后,太后娘娘慢慢从诸位辅政大臣手中收回权力,垂帘听政多年,威严日盛,秦守安有本事可以到她那里闹去。 “哦,太后娘娘。”秦守安点了点头,这位会插手,倒是完全不意外。 那父王去世和丧事简办,就没有太多刻意针对琅琊王府的阴谋潜藏其中了? “太后娘娘束身自好,为先帝守节多年,在男女来往上从未有过秽乱污垢的传闻,宫中前所未有的干净……”唐婉蓉语意中透着一丝淡然,其实守节这事儿好像并不难吧。 只需夏种黄瓜秋种茄子,多吃蔬菜水果,不至于上火心燥,清心寡欲的能独自安眠,日子就过得从缓怡然了。 更何况宫墙那么高,墙外行人闻着那红杏花开的香味也翻不过去,而墙里的红杏想要爬上墙头花枝招展地随风荡漾,却也不容易。 “所以……现在父王搞了这么大一个不好说的事情出来,她要不作惩戒警示,就怕我那些本就喜欢放纵浪荡的叔伯兄弟们,有样学样,搞出更加荒唐的事来?”秦守安接着唐婉蓉的话头,揣摩出了太后娘娘的用心。 这事说出去真的丢王府的脸面,唐婉蓉的眉头皱成一团栀子花似的,随即又松开: “太后娘娘年纪不大,但长嫂如母,她管教起自己的小叔子来可从不容情,威武王……守安你离京多年,这位王爷是去年才回京的,怕是不知道他吧?” “父王来信时,常常会说些京中见闻和人物,威武王我倒是知道。”秦守安这八年时间和父王秦恒通信不断。 秦恒用心良苦,秦守安终究是要回京继承王位的。 若是一去八年对京中发生的改变和新晋的重要人物一无所知,回来时面对很多事情都会有些无处下手。 秦守安也是点一点唐婉蓉,别以为他对京中府里的事情一头雾水。 同时也容易让唐婉蓉摸不准,秦恒这些年到底向他交代了些什么?刚刚那封信就已经足够扰的唐婉蓉心神不宁,手脚大乱了。 捏了一颗果子的手指松开,唐婉蓉发鬓垂挡的耳根子浅浅发热,那老不修的,发给秦守安的信中还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威武王在北边和蛮子作战时,被削掉了一块头骨,自此以后只要脑门被风吹就疼痛无比,如有千百根针扎入脑子,只得无论寒暑都带着一顶毛毡帽……回京时,他这顶蛮子风格的毛毡帽可引起了不少非议。” 唐婉蓉赶紧接着说道,心中却是鄙夷京中许多人物。 他们不管威武王的赫赫战功,手中长刀砍下多少蛮子头颅,却因为他那顶帽子不符合新秦衣冠华美讲究,去议论纷纷,嗤笑戏谑,真是恶心人的很。 “这事我知道……威武王之所以会被发配边疆,起因便是他调戏了太后娘娘宫中女官,被太后娘娘勒令在边疆百战之后才能回京。” 秦守安年幼时威武王就被发配边疆了,他只知道父王和威武王关系不错,对这位叔叔却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现在没人再敢觊觎太后娘娘宫中那些妖娆妩媚的女官了,因为谁也不想再像威武王那样整天戴着顶毛毡帽,一遇风吹就打摆子。” 唐婉蓉想起威武王在丧礼上的模样,身躯依然高大,却显佝偻之态,神情僵硬,双目中毫无神采精光。 在边疆再怎么凶猛暴烈,让蛮子闻风丧胆的王,回京后却也只能当个无所事事的逍遥王爷。 说不定威武王已经在后悔,回京还不如带领他手下的儿郎在边关浴血杀敌。 “现在这事儿只是丧事规格降低,已经是看在老王爷身故的份上,略施小惩罢了。” 唐婉蓉一声叹息,可惜太后娘娘无意“子承父过”。 要是把秦守安也发送边疆历练個十年八年,对他和她都好。 秦守安却想起了秦恒去年来信,信中讲了威武王的事情,还调侃了威武王的毛毡帽。 说他做哥哥的要帮威武王去太后面前讨一顶御赐的铁帽子,带一个小兜可以装上三两叫“防风”的草药…… “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也无话可说,这段时间姨娘操持内务,应酬外事,也是十分辛苦,守安感激不尽。” 秦守安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唐婉蓉深深鞠躬。 “哪里的话?” 唐婉蓉倒没有大刺刺地坐着受礼,起身双手虚托了一把,“你既然叫我姨娘,这些便都只是分内之事。” 秦守安又和唐婉蓉说了几句场面话,借口长途跋涉身体疲惫,准备先去休息。 唐婉蓉也早已经命人收拾好了院子,然后站在远香堂的台阶上相送。 遥遥望着秦守安略带疲惫和茫然的背影,露出希冀和关怀之色。 抓着门柱的手指却有些格外用力,原本无意中得知了秦恒的一些安排,琢磨着在他归来时略显冷淡,让他知晓两人不可能成什么事。 继而像从前与秦恒那般相处就好……唐忠搞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他心中生出一刺,接下来自己怕是要花些心思在他身上才行。 好像有几分母慈子孝的感觉……大家都演的不错,秦守安没有回头都能够感觉到唐婉蓉的姿态无可挑剔,让人说不出半句闲话。 只是她和父亲没有名份关系,现在整个龙吟城却都默认她是琅琊王府的女主人,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第6章 宅院中的舞蹈 一直以来,秦守安都记得唐婉蓉其实并非父亲的妻妾,只是受人之托照顾着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被王府上下都接受为女主人了,而父亲也从未否认或者说明过。 即便如此,如果没有明媒正娶,就意味着没有向主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报备过。 在官面上唐婉蓉和秦恒没有任何合乎律法、需要登记在册的关系,对于琅琊王府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外人。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秦守安又完全不念旧情,甚至可以直接把唐婉蓉赶出琅琊王府。 可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秦恒的书信中如此嘱托秦守安,等于明示唐婉蓉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唐婉蓉看到以后,却丝毫没有失去资格底气后的心虚慌乱。 更何况在秦守安的记忆中,宫中给琅琊王府送过唐婉蓉的诰命文册。 她这位其实和秦恒无名无份的“姨娘”在正式场合穿戴的也是属于亲王妃级别的四屏凤冠与翟服。 整个京城,现在除了秦守安在怀疑,再没人会觉得唐婉蓉和秦恒其实什么名份关系都无。 唐婉蓉能拿到诰命文册和翟服,没有太后娘娘授意,绝无可能……太后说她是亲王妃,她就是,不是也是。 城外的雪山巍峨雄浑,日落西山时影子会覆盖整个龙吟城,抬头仰望看到这样的景致,许多人都会想起宫中的那位太后,她深居宫中,却似乎在凝视着龙吟城中的每一个人。 秦守安深吸了一口气,要真是太后在不遗余力地支持唐婉蓉,那就难办了。 …… …… 秦守安的住处在海棠春坞,是一個独立的庭院,种了许多海棠而得名。 后墙爬满了紫藤,小时候抓着藤条爬上墙头,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越过巷子,跳到隔壁的宰相府中。 犹自记得最早在宰相府遇到那两个可爱妹妹,就是他从墙上跳下来,墙下站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小女孩,被他连带着跌倒,一起在花丛中打滚……也不知道她们嫁人了没有? 想着这些,秦守安的心情轻松了一点,露出些许笑意。 八年未曾回家,庭院里依然打理的井井有条,无杂草丛生,也无屋瓦破败之迹,窗明几净。 唐婉蓉只能在他回家前给下马威,真等他进了王府,就必须以礼相待,让府中上下好生伺候着世子。 否则他要是看到自己昔日住所破落,找着这么个理由愤然离府,唐婉蓉就难免落个恶毒后娘不容人的名声:逼迫世子流落府外街巷——哪怕他去龙吟城最豪华的客栈中住着,都算是唐婉蓉让他受苦受难了。 庭院之中二十余个使唤下人略带拘谨地站在院中候着,大概是唐忠的事儿传播开来,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秦守安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脸熟面孔,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走进中庭厅堂,倒是马上看见了三个熟人。 “参见小王爷!” “怀瑜、月卿、晗心!” 秦守安笑意盈盈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位娇俏妇人,心中不禁生出些感慨。 八年不见,当年叽叽喳喳,身姿轻盈稚嫩的活泼少女,已经成为了丰腴温润的妇人。 看她们饱满的体态和物产丰富的胸怀,说不定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你还记得我们!” 瞧着打小就服侍的小主人,少妇们心中的亲近之意却是难以压抑。 颇有些欢呼雀跃的模样,倒是浮现出当年在海棠春坞嬉闹时的欢快与活泼。 “当然记得,来,坐下说话。”秦守安坐下,示意她们过来。 怀瑜、月卿和晗心围拢过来,却不肯坐下,只是笑容满面地站在他身侧,打量着犹如脱胎换骨的世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快乐的小母鸡在一起啄米。 少妇们的体香温软动人,秦守安关心地询问了一下分别这些年,她们的经历与近况。 这三个丫鬟因为从小伺候秦守安,在下人中级别较高,待遇向来不错。 只是秦守安毕竟离开许久,她们也就不像直接伺候唐婉蓉和秦恒的那些下人更有底气靠山,逐渐地在下人中也就沦为一般的境遇,不好不坏。 倒也没有因为失宠而备受凌辱,需要秦守安王者归来,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王府那些势利小人的操作。 府里依然有人照顾她们,待她们年岁见长,安排了婚事。 晗心和月卿都嫁给了府中的高级管事,已经生儿育女,晗心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这算大喜之事,秦恒都知道,亲自封了银子赏赐。 怀瑜则嫁给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子,据说来年科举一定会中,倒是三人之中嫁的最有前途。 她们嫁人之后,就不再负责内院,平常只在外院做些杂务琐事。 大概是管事考虑到秦守安回府还是会喜欢用惯了的人,又把她们调回海棠春坞。 和她们说了一会话,秦守安越发放松,身体的乏劲上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小王爷,你早点休息吧。” “床已经为你铺好了。” “那个……小王爷,你睡前还要我们穿那个……那个什么女子高中生制服跳宅舞给你看吗?” 怀瑜眉眼微羞,有些脸颊热热地问道。 女子高中生制服,这个词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是当初小王爷设计出来的。 他让裁缝改了又改,给三个大丫鬟各自做了一套,然后让她们穿着跳一些姿态颇为大胆的舞蹈给他看……也就是所谓的宅舞,小王爷说那意思就是只能在宅院里跳的舞。 “啊,你们还留着?” 秦守安拍了拍自己脸颊……却又释然,有秦恒那样的老王爷,小王爷做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那可是伱给我们做的,当然留着了,只是你离开以后,再也没穿过就是。现在我们既然再调回海棠春坞,那衣服自然也带了过来。”月卿用力点头。 秦守安瞧着三个身材丰润的美少妇,想象了一下她们穿着制服的画面,应该给她们做高开衩旗袍……算了,现在他真没那闲工夫。 “王爷刚刚下葬,服丧期间做这些不合适。” 秦守安也不忍打击她们的热情,拿了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出来: “我这就去睡。和姨娘说一声,晚间我自在这边用膳,就不打扰她了。” “是。” 三个大丫鬟乖巧领命去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尽管觉得给小王爷跳舞是理所应当之事,但毕竟多年没跳,说不定手脚生硬,动作僵滞,难看死了。 至于身为人妇后,其实不适合给丈夫以外的男人跳那种妩媚撩人的舞蹈,倒不是太在意。 毕竟她们还小的时候,小王爷就拿出了一大堆理直气壮的说辞劝服了她们……尽管已经不记得当时小王爷说的是什么,但他总不会错,而且小王爷满肚子坏水从来不害自己人。 第7章 月到风来 倒头便睡。 秦守安中午没有起身,一直到屋外漆黑,厅堂里燃起了火烛,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这才睁开眼拍了拍床边。 三个丫鬟都在外边守着,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伺候着提鞋穿衣,端茶漱口。 这事儿本来做的习惯,只是当年小王爷年纪太小,又身宽体胖幼态十足,伺候他脱衣穿衣的时候,很少注意到男女之妨。 如今她们都嫁做人妇,已经知情识趣。 瞧着小王爷身子长开,浑身散溢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男子气息,肩宽胸厚,臂膀强健,不由得有些紧张,只顾得仔细做事,一句话都不说了。 秦守安倒没有注意这么多,穿好衣服后,来到偏厅坐下,看到桌上饭菜冒着热气,随口问道:“换了几桌?” “三桌,你就醒来了。” 晗心连忙说道,给小王爷备餐,当然不会像普通人家那样,一桌饭菜热了又热。 像这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吃的情况,都是计算着饭菜最合适入口的时间,一批批地做好送来,变凉就直接撤下换上热乎的新菜。 “按照你小时候的口味来的,不知道你现在吃不吃得惯了。” 月卿从怀中取出酒壶来,这等温度的酒水,最是适合入口。 “口味没什么变化,还是不吃羊肉罢了,其他不挑……来来,坐下一起吃,我觉得你们现在肯定比小时候能吃。” 秦守安笑着招呼,“家里准喝酒不……都喝点,回家就说是我非得让你们喝。” 三人对望了一眼,只觉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某种温暖又回来了。 小王爷对待自己人总是这样毫无架子,否则以她们的身份,哪有和他这等身份的人物同桌用餐的机会? 尽管小王爷长大了,给人的感觉却似乎从未改变。 依然如当年那样亲近随和——仅限于他身边亲近的人,唐忠被一拳暴杀的事儿,她们也知道。 桌上推杯换盏,陪着秦守安吃完,晗心和月卿里里外外整理了一番离开,留下怀瑜晚间值守。 “你晚上不回去没事?” 秦守安知道晗心和月卿都是家中有小孩要照顾着,怀瑜家的那位似乎还没钻研出小人。 “没事的,中午捎了信说以后住在府里,不能常常回家的事情。我家那位啊,不似小王爷伱天资聪慧,全靠死读书,读死书,我不回去,他还乐的没人打扰他读书。”说起自家的书生,怀瑜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小时候我还说要亲自给你们安排婚事,没有想到别人给安排了,不过看你们好像都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秦守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尽管幼年时秦守安带着三个丫鬟胡闹,还让她们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跳舞,但他终究不会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一时冲动就把人家随便玩玩坏了身子。 新秦算是风气开放,但对女子名节依然极其看重,这些在王公贵族府上做事的女孩子,对主人来说却是予取予求的玩物,大部分被要了身子也只是一时欢愉就再无后文,能够善终的几乎没有。 那时他年纪太小,自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年龄大他一截的她们收入房中。 现在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时不时地帮衬提携下,就可以让这些儿时陪伴他玩乐的小姑娘们安稳地生活下去。 “其实若非小王爷的福萌,我们也未必能找到什么良人。能够伺候你,本就是我们的福气。”怀瑜温婉微笑,轻轻掩上了门窗。 “那我就拜托你们一件事。” “嗳,你尽管吩咐。” “我今日杀了唐忠,其实不止是因为他恶仆欺主,犯浑来对付我。主要还是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常常找着机会就给我喂水喝,你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吗?” 怀瑜吃惊地看着秦守安,紧张地摇头,双手握着拳头警惕着,似乎这并不是过去了的事,而是唐忠即将准备谋害小王爷。 “他是想要我多排小便,充当所谓的童子尿……至于他拿去是自己用,还是当材料售卖,我就不知道了。” 唐忠当时这么做,估计还觉得一两岁的幼童对他的行为不会留下任何记忆和印象。 秦守安却是深恶痛绝,他记得曾经有个皇帝,就是被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玩坏了,长大以后甚至不能人道……唐忠做的没那么恶劣,性质却是一样的不可饶恕。 “这混蛋,岂不是会伤了你的身子?” 怀瑜说完,正准备气愤地大骂唐忠死不足惜,神色突然凝重,脸颊鼓了鼓,终于还是决定理解下,男人主动说这事儿肯定难以启齿。 体贴地小声问道: “小王爷,你现在和我说这事,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试试肾水是否充足,有没有伤到那活儿?” 秦守安不由得坐直身体,惊得瞪眼瞧着她好一会,然后才打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出声来: “以前见过你拿着一本破医书乱翻,就没觉得你能学有所成,倒是扩充了脑洞,联想丰富啊!” “小王爷,我的脑袋上没洞。”怀瑜双手摸着额头,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心小王爷的身子,眼睛止不住地往下瞄。 “我也不用你帮……唐忠用心不良,不过让我多喝的水,剂量还不足以伤身。” 秦守安嘴角依然全是笑意,叮嘱道:“我是想让你们,把唐忠干的这事传播出去。” 一来告诉王府上下,他秦守安并非凶残暴虐,无端端就取人性命,他杀的是该杀之人。 二来也能够让人想到,唐忠干出这种事来,既伤了王府的体面,更对世子心怀叵测,唐婉蓉算不算用人不察? …… …… 月到风来阁和海棠春坞遥遥相对,四层的阁楼可以俯瞰整個王府的湖光山水,也可以看到海棠春坞中灯火扑灭,静谧安宁。 阁楼中暖炉烧的通红,水炉里泉水沸腾犹如波涛,却忽然有溶溶月色映照窗上,似有一轮满月升起,原来是唐婉蓉褪去了长裙,准备更衣饮茶。 琐碎事毕,唐婉蓉端坐在长桌前,沉思片刻,提笔写信。 第一封信,发给郡海,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页信笺,只是写完看了看,唐婉蓉轻声叹息,却又把信笺丢进了暖炉中烧成灰烬。 重写之后,却只有寥寥数行,从抽屉中找了“月到风来阁主人”的印章盖戳,再装进信封中用火泥封口。 一个丫鬟从阁楼下上来,拿着第一封信离开,交给了楼下候着的披甲护卫。 护卫迅速离开内院,在马厩中牵了马匹,哒哒的蹄声踏破了寂静的夜色,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第8章 头牌的基本修养 第二封信更加简单,只有三句话…… 一封一封信从阁楼中发出,却是发往西域、郡海、龙渊湖、滨州、青州、甚至还有域外林邑、占城、交趾、南海等地。 收笔起身,唐婉蓉有些疲惫地按着轻盈的腰肢。 宽松的衣裙轻轻晃动着,明亮的烛火映照出通透的布料下妙曼的身段线条,手指顺着腰肢落下,揉了揉久坐的臀肉。 据说久坐伤身,轻则形状崩塌,重则臀上生疮,肤色发黑……尽管吴刚未登天上月,广寒宫中寂寥无主,也得自怜自爱。 年纪大了,比不得小姑娘总是一身细皮嫩肉,随便养养就水水润润的。 “你一个寡妇,整日里妖妖娆娆的想干什么?” 一个黑衣人从阁楼顶跃下,抓住窗沿翻身进来,大刺刺地倒了一杯茶。 黑色皮甲夜行衣,浑身束满布条如蚕茧,依然显出了身材曲线。 护额网巾束发后有一握长发扎在脑后,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气势,脸上没有挂面纱,却用轻薄的黑色绸缎蒙住了眼睛。 “这话,你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讲一讲?” 唐婉蓉眉眼微抬,自顾自地在暖炉前铺上了一张长约六尺,宽若三尺的垫子。 “太后娘娘端正优雅,飘然若仙出尘,能跟你一样吗?” 黑衣人嗤笑一声,她自是不敢在同是寡居的太后娘娘面前放肆,不过这茶是真好喝,比宫中的许多茶品都要高。 唐婉蓉看了一眼黑衣人,此人乃是宫中女武官,担任太后娘娘的近卫,擅长刺杀和贴身护卫。 晨间秦守安拳崩金丝楠木大门,唐忠的头颅更如蛋壳一样,轻轻磕碰就裂开,着实让人有些担心。 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就是王府世子,唐婉蓉自然不能指望府中的护卫。 她也调不动九州府衙的风雷卫去对付秦守安,干脆向宫中求来了此人。 此人说话就像市井里仗着夫家势力,泼喇喇地见谁都刺一下的臭婆娘,好在本领确实有的。 有她在,唐婉蓉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也就懒得和她争执。 “我就不信,世子真的敢把你怎么样?他刚刚回来,对府中的情况一无所知,既没有可用之人,更没有多少可信的渠道,要还和你发生争执,把你也毙了,我看他是想学威武王……不,下场要比威武王严重百倍。” 黑衣人捏着瓷白柔润的茶杯,有些享受地呼了一口气。 当年威武王只是调戏女官罢了……唐婉蓉那可是头戴凤冠,身披翟服的亲王妃。 除了太后,女子最尊贵的身份就是皇后了。 亲王妃的四屏凤冠仅次于皇后的六屏,名义上和皇贵妃是同等级别。 作为外命妇,面对生了皇子的贵妃娘娘,地位还是有所不如,但若是没有生皇子的贵妃,那谁更尊荣一些,还真不好说了。 “要是人人都懂得瞻前事顾后事……啊……啊……做事权衡利弊,冷静理智,这世上早就一片太平……嗳……连官府律法刑罚牢狱这些都不用了,人人都是道德圣人,谦谦君子了……啊……” 唐婉蓉一边躺在垫子上抬腿、压腿、抬手、背扣,做着各种动作,一边和黑衣人说话,她每晚都要练一会儿,有益睡眠和保养。 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唐婉蓉自是养尊处优。 可她认为自己现在还能保持不亚于二八少女的柔软身段和紧致肌体,离不开自己坚持做这样的锻炼。 “说的也是。我听说世子打小就行事肆无忌惮,带着诸多勋贵王公的子嗣,在龙吟城中横行霸道,还成立了一個什么帮会叫:佛剥皮。” 黑衣人也没有一味和唐婉蓉抬杠,点头回忆着过往的京城传闻……光是一个琅琊王世子,就足够在龙吟城中横着走了。 更何况他们那帮人中好像还有宰相府的三小姐、国舅爷的私生女,京都府尹、六部侍郎和侯府伯府家的少爷小姐们混迹其中都只能算跟班。 “佛伯乐。” 唐婉蓉纠正着黑衣人的称呼,“总之,这段时间伱得跟着我。这些纨绔子弟打小就不懂得什么叫敬畏—— 在天道门学武八年,禀性难移,只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就将王府大管家给杀了。” “最近几年,老王爷撒手不管事,你把域内海外的产业牢牢抓在手中,宫中有人撑腰,府中尽在掌握,顺风顺水惯了。” 黑衣人冷冷地接着说道: “世子突然回来,一拳就打得你心颤肝抖,毕竟这才是让你用钱用势用权都压不住的对手。所以你还是要慢慢调整心情,重新审视自己面对世子的态度和方法,自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慌乱无措。” 唐婉蓉正做了一个坐立扭脊的动作,左腿伸直,右腿抬起压住左腿,一手按压坐垫,一手抱着膝部,同时缓缓耸动着腰肢。 微微昂着头,姿态动人,尽显女子柔美,心中一动,只觉黑衣人旁观者清,却是让她有了些醍醐灌顶的清明感。 “有道理。” 唐婉蓉保持姿势不动: “但这些年王爷未必真的是撒手不管啊……今天和这位世子聊天,我才知道这些年来王爷和世子一直书信未断,而且信中内容绝不是聊聊家常那么简单。” 至于今天看到的那封信中“守安当娶之”,唐婉蓉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的。 不止事关自己名节、声誉,最重要的是如果让人怀疑她和秦守安关系暧昧不清,那太后会有什么想法,就很难说了。 “这事儿我们没有收到任何线报。王爷要是用九州府衙的信路,龙吟卫也难插手去监视到什么。一个父亲给儿子写信,也不能说他们私通相守,结党密谋什么吧?”黑衣人蒙眼绸带上如剑挑起的眉微微皱起。 唐婉蓉换了一个姿势,臀部坐地,双手撑地,双脚分开蹬地,卷尾骨挺髋向上,身体向前推动一段距离,复位之后再重复着。 在这种身体联动的锻炼时,她总是思路更加灵活清晰: “他回来随身未带行囊。这些信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天道门,必然是遣人送回啊啊……我安排人路上找找……总觉得必须把那些信件都看上一遍才安心……嗯嗯……” “若是天道门的弟子送呢?只怕你的那些人实力不济,我会安排龙吟卫帮手。”黑衣人点了点头,唐婉蓉既然直接说出来,自是不介意龙吟卫插手的意思。 唐婉蓉正求之不得,她也不是没有可用的武道高手……只是对方听到面对的是天道门的人,她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或者欠下更大的人情。 “你一直做这种动作,到底有何用?” 黑衣人喝完茶,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唐婉蓉继续保持那怪异的姿势,不由得又嗤笑了一声。 “你们练武之人,不是也常常需要站桩?” 唐婉蓉收式,呼吸平静后,起身从一旁的黄花梨多宝格上取出一叠颇有些年月的画册,翻到最后交给黑衣人过目。 “这是啥?” “你不要看不起,这些动作难度颇高,女子练了,能够让身体更加柔软富有韧性,你也可以练练,以后自有好处。” 唐婉蓉嘴角微翘,练完之后身体发热,香汗被蒸腾成妇人温婉暖玉般的气息,眼前的黑衣人作为宫中女官,在男女之事上应该还是懵懂如白纸。 黑衣人翻看了一番后,照着其中的一个姿势,身体倒立,双腿展开一字马,双手撑着身体,轻轻松松上下倒立撑,“难度颇高?” 说完,她又拿起黄花梨多宝格上的一把绳子,丢到房梁上绕过来,跳起来双手握住绳子,双腿抬起搭在自己肩膀上,身体便在空中伴随着旋转忽上忽下,“这又有什么难得啊?跟杂耍似的。” 紧接着,她更是半蹲着,手按着大腿,提腰压胯坐下又抬起,把这个动作连续做了一百个: “这书上说,能这样迅速做九九八十一个就……神仙也挡不住?什么狗屎神仙,什么废物桩功,简直就是儿戏。” 唐婉蓉脸色难看极了,嘴里嗫喏着几句骂人的话,愤愤地伸手夺过那本小册子:功夫练得这么好,不送你到王邪风月楼当头牌,去多搞几个马上风出来,都对不起你这身本事! 第9章 天道门大师兄 天光微亮,烟雨绵绵,水雾笼罩着龙吟城。 秦守安睁开眼睛,正好听到悠远传来的一声鸡鸣。 睡在外室的怀瑜已经起床梳洗更衣。 月卿和晗心过来替换怀瑜,进房伺候秦守安起床。 年轻人晨起精力旺盛,尤其是练了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后,总是生机勃勃。 好在月卿和晗心作为过来人,早已经懂得避讳和装作熟视无睹,倒不至于像贾宝玉做了巫山云雨的梦后还被袭人摸腿,闹出些事情。 秦守安洗漱后,便在庭院中找了一处地方打坐。 刚猛无匹的心法运转开来,身上便开始蒸腾出热气。 逐渐秦守安进入空灵冥想的境界,生出一种灵魂飘飘荡荡,和身体剥离的感觉。 这时候身体按照心法自动锤炼着五脏六腑,精神血气。 而他却可以在这时以一种极其冷静而清明的状态,思考问题,审视自己面对的局势环境。 他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继承王位。 给宗正寺送去相关文书和象征琅琊王身份的御赐金券与印玺,随后宫中过目。 宗正寺再派人来举办一个继承仪式,交给世子新的宗卷文书和金劵、印玺,他就是新任的琅琊王了。 老王爷秦恒是太宗皇帝的堂兄弟,却自小由太祖皇帝抚养。 和太宗皇帝一起长大后,比那些和太宗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还亲,后来受封的也是世袭不降等的亲王爵位。 秦守安继承王位以后,便可以掌管九州府衙,调用九州府衙的力量,开始暗中调查秦恒的死因。 要看看是否真如唐婉蓉所说,只是所谓的“马上风”。 他可不会听了唐婉蓉的一面之词……哪怕是有宫中背书的说辞,就真的信了,任由父亲的死好像一个充满耻辱的笑话。 至于对王府的内务整治,他倒不怎么急切。 唐婉蓉想要继续维持自己在王府内的威风地位,大可随她去了……至于王府的一些重要产业,将来他还是要查整一番的。 正常来说王位继承的程序走完,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但若有人蓄意干扰,这事儿也能拖你個一年半载来恶心人。 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兹事体大,跳出来恶心一下人,付出的代价是得罪一位亲王……除非秦守安叛国作乱,否则这王位是跑不掉的。 可也不得不防,就像秦守安也遇到了唐忠这种人,精明算得上,小聪明也有,更懂得察言观色的算计,但还不是因为看不准秦守安的作风,自以为打着不知者不罪的名头,最多挨顿训斥或者杖责,结果把命都送了。 不管是市井小民,还是王公贵族,都不缺这样的人,精明一世难保平安,糊涂一时就送了命。 “小王爷呼哧呼哧冒烟了!” 秦守安五感全开,感知无比敏锐,正想着事情,就发现月卿和晗心两只妇人,挨着墙偷偷摸摸地躲到了院子角落的假山后偷看他。 她们知道不能打扰秦守安练功,自以为躲在那里就不会妨碍到他。 秦守安暗暗摇了摇头,继续保持着坐姿,准备收功,也没有马上理会她们。 “要不要拿件披衫给他?”月卿关心地提议。 “不好吧……等会儿小王爷就像包子铺里的蒸笼似的,上边盖着布,下边冒着气。” 晗心连连摇头,又觉得小王爷小时候才像包子,现在不像了。 “你说什么呀!小王爷练的是绝世神功,我担心的是,我们去给他披衣服,等会他会把我们震飞。” 月卿依然记得秦守安小时候讲过的一些绝世高手的厉害之处。 “啊,这么厉害?” “那可不,小王爷是天道门大师兄。” “小王爷拜入天道门门下时,才那么点大,怎么当大师兄?难道这个排名是因为后来他长大了?”晗心满脸通红地回忆了下伺候小王爷穿衣的情景,有点儿骄傲地胡思乱想。 “他是小王爷啊,地位最高,除了师父,其他人都不能排在他前面……”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秦守安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两人兀自蹲在那里,满脸崇拜地议论他拜师学艺,想象他在天道门中威风八面的情景。 “小王爷……我们在为你护法,以免你走火入魔。”月卿认真解释。 晗心也摸着脸点头。 “你们什么功夫都没有,怎么给我护法?” “要是……要是这时候有歹人杀进来,我们至少可以帮伱挡……挡那么一下。”晗心站起来,双手推了推,做一个挡住的动作,却差点碰到秦守安的胸口,连忙又缩了回来。 小王爷可不是小时候肉乎乎摸起来很舒服的小胖子了,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着实让人脸红。 两只小妇人赶紧低着头,扭捏地盯着地面,倒好像被秦守安训斥责骂了似的。 秦守安微微笑着,抬手拍了拍她们的头顶。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难免有些陌生和紧张,而那时候出现在他身边,陪伴着,保护着,又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心的人,现在依然在眼前,本就是感觉美好的事情,他对她们自然也是温柔以待。 也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会在父亲的死因上寻根究底。 刚刚用完早膳,唐婉蓉就派人来通传,让他一起去府外迎接宫中赏赐。 秦守安琢磨着,这是先给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老王爷的丧事规格下降,又来点赏赐表示老王爷的事已经过去了,宫中对琅琊王府的圣眷依旧? “先前来报信的近侍说,这是陛下给你的赏赐。” 唐婉蓉和秦守安站在一起,目光中凝着一层迷雾,似乎觉得秦守安越发让人看不明白了。 那位因为太后娘娘大权在握,至今未曾掌握实权,极少在朝堂政务上发声的皇帝陛下,怎么就在秦守安回京的第二天,搞了这么一出? 是要拉拢秦守安? 涉及到了陛下和太后娘娘之间的博弈? 这样的赏赐,是要给朝堂上下传达什么样的讯号? 陛下是在准备亲政前的一些试探? 唐婉蓉感觉,大半个龙吟城都会开始琢磨这件事情。 她已经看到各个府里的人远远近近地站在街上,准备围观一番……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啊。 带着封赏的宣旨太监很快赶到,琅琊王府前早已经扫地焚香,恭敬以待。 随着宣旨太监通读御赐礼单,斜风细雨中,秦守安逐渐抬起头来,眼神中更是充溢着难以理解的茫然。 “……出栏香猪二十头,三月大小香猪五十头,河滩大羊二十头,小羊二十头,雪山白蹄牦牛十头,鲜牦牛肉一百斤,干牛肉一百斤,金钱鳌鱼胶一担,镇海鱼翅尖金翅针一担,南海血燕燕窝一担,南海麒麟抱子海参一担,山林伏地雪蛤一笼……” 唐婉蓉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秦守安。 宫中常常会赐一些稀罕或者平常的吃食,逢年过节的礼单上也有鸡鸭鱼肉之类寻常人家走动的东西,可是像这样的赏赐,新秦开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这皇帝陛下,是把他当成猪?还是在喂猪?不,这是在喂饕餮,猪都吃不了这么多。 “陛下口谕:世子太瘦了,吃胖点好。”传旨太监满脸笑容地说道。 第10章 陛下弄脏了 昨日就已经拟定好了礼单,像猪羊肉这样运送颇费周章的牲畜,才能够早早地从皇家农庄挑选出来,也随着其他御赐礼品一并送到了王府外。 整条街上都是哼哼猪呼声,咩咩羊叫声,哞哞牛鸣声,热闹非凡。 即便是没有那么关注宫中动静的一些府邸,也被这阵闹腾吸引到出来围观。 非富即贵的王公大臣们,差点以为自己被贬谪,离开了权贵云集的三坊七巷,搬到了鸡鸣狗吠,臭气熏天的菜市口。 因为是陛下赏赐,礼品都得从正门口收入,于是王府上下众人一起出动,将这些牲畜赶进去,再想办法安置。 大管家没了,一直被唐忠打压的二管家唐诚便活跃起来,井井有条地安排着,倒也没有让王府门口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于公公,幸苦了。” 唐婉蓉莲步轻摇,款款走到传旨太监于征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手掌下滑出一张银票,悄然落入了于征的袖兜。 这动作轻缓从容,就像妇人温软的香气,不知不觉间沁入鼻间,又暖人心扉。 “王妃客气,琅琊王府圣眷日隆,恭喜恭喜。”于征眉开眼笑地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便推搪引人瞩目,只好收下。 琅琊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出手阔绰而平易近人。 像他这种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在外臣面前还可以摆摆威风,但面对亲王府可没那份底气。 又由于皇帝陛下尚未亲政,于征就不像太后那边的人炙手可热地吃香,常常还能够感觉到一些有意无意的怠慢。 只有这唐婉蓉,明明已经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亲近之人,对待于征依然是打点周到,有这样能力出众的女主人,琅琊王府真是不愁兴旺。 “这份礼单真是特别……嗯,用心独到。”唐婉蓉笑意盈盈地说道,送银票自是为了打探。 “那可不?昨日陛下回宫后,亲口拟定,后来又提笔增减斟酌,才定下来。”这么说着,于征越发客气了。 要知道哪怕是老国丈,权倾朝野的荣国公、文官之首的宰相大人、以及那位为新秦打下广阔海外疆土的摄政王,宫中赏赐时也没有可能由陛下或者太后亲自拟定礼单,最多就是过目一下就算特别重视。 唐婉蓉更加疑惑了。 陛下若是为亲政做准备,想拉拢琅琊王府,绝对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礼单上也不可能全是山珍海味和各种牲畜干鲜肉类。 看上去更像是单纯地想赏赐秦守安而已……唐婉蓉看到过隔壁的宰相大人房杜魏,曾经作过一张画卷,陛下和秦守安都在其中。 大概是念着幼时旧情吗,只能这么解释了。 唐婉蓉暂时放下疑虑,却见远远近近围观着的各个府上的家人仆佣们,正三三两两地聊在一起,各自脸上有笑意也有疑惑,交头接耳一阵便零散离开。 轿子咯吱和鞋底的踢踏声混在一起,像水一样往四面八方流淌,然后把确定或揣摩的各种消息带回遍布三坊七巷的许多府邸中,引起更多关于陛下此举的议论纷纷。 …… …… 秦守安回到海棠春坞,耳朵里终于没有此起彼伏的牲畜叫声。 他坐在前厅中,庭院里三个大丫鬟正在给新到的三十个小丫鬟分配职司,其他杂役男丁也有二十来個。 最外围更有几名高等护卫,带着府兵巡逻。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出生时,发现伺候自己一个人的丫鬟仆佣多到数不清楚时的感觉,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还好自己也是。 伸了一个懒腰,把腿抬起来放在脚踏上,怀瑜就赶紧跑进来,蹲在他身前给他的小腿敲敲打打。 他其实不累,只是感觉挺舒服,也就任由她忙活了……这三个大丫鬟都是闲不住的。 让她们什么也不干就坐着陪自己,她们反而扭捏难受,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 找到伺候他的事情做了,倒是精神振奋,一副实现了人生价值的高兴模样。 “怀瑜,小时候我和陛下的关系怎么样?”秦守安看着怀瑜纤细的腰肢问道。 她蹲在那里,身体前倾,更让秦守安疑惑,明明是三个大丫鬟里唯一没有生孩子的,怎么反而最会把小白兔养的肥肥饱饱呢? 王府里喂了一些兔子,喂养小动物和喂养小孩的经验是相通的,原本秦守安觉得晗心和月卿更会一些来着……就是这么个意思。 “陛下?没那福气见过咦……只记得你有一次和王爷进宫,回来后你就说自己不干净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什么的……” 怀瑜换了一边蹲下,继续在秦守安的小腿上敲敲打打,一边回忆着。 秦守安却一拍大腿,微微张着嘴盯着外边,眼睛瞪的大大的,屁股刚刚抬起又坐下,回忆起了小时候唯一一次和皇帝的近距离接触。 怀瑜把秦守安放下的小腿又抬起来,干脆抱在怀中重重压住,自己坐在脚踏上继续按压他的膝盖: “怎么了?是不是陛下把你弄脏了?还是他打你了吗?嗳……要是王爷还在,知道了一定会和太后说理去……” “不,不,不是。”秦守安连忙否认。 他原本以为自己时隔八年回京,陛下突如其来的奇怪赏赐,除了表达对儿时情谊的怀念,没有任何理由了。 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儿时玩伴中压根就没有这位陛下啊! 一般人成长起来,很容易丢掉十岁以前的记忆,忘记那些接触不多,印象有些模糊的人。 可秦守安不一样,他从出生以后的经历,都记得非常清楚,连唐忠算计他的童子尿都印象深刻。 若是儿时玩伴中有一个皇帝,他能没有印象? 怀瑜的回忆也证实了,皇帝小时候并没有从皇宫中跑出来和秦守安一起玩耍……那时候秦守安出去混就经常带着怀瑜、月卿、晗心三人。 排除掉这种可能后,秦守安倒是想起了当初因为有点受伤,而压抑在记忆深处的一件事情。 那次秦恒带着秦守安进宫觐见太后,太后在珠帘之后,秦守安其实也没有见着太后长啥样,只见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长得还是挺好看的,眉目间和国舅爷的私生女有点相似,这也很正常,本来就是表亲。 国舅爷的私生女和宰相房杜魏的小女儿房之湄是手帕交,常常来宰相府中玩耍。 遇见爬墙进宰相府的秦守安以后,因为十分钦佩秦守安会翻墙以及他擅以浑圆之姿,从墙边开始滚,碾过大片花花草草,一直滚到湖里的本事,所以常常会跟在秦守安屁股后边呜呜渣渣。 她也是龙吟城以锄强扶弱、乐善好施闻名的帮派“佛伯乐”重要成员,算是秦守安的青梅竹马之一。 回忆着往事,现在秦守安能清楚地肯定的一点便是,皇帝陛下并没有经常和佛伯乐的各位一起玩耍。 因此,皇帝陛下这样的关怀,一定别有用心。 第11章 她的那些爱好 当时在宫中,秦守安打量着小皇帝,小皇帝也在打量着他,随后秦恒和太后娘娘有要事商议,就把两兄弟打发出去玩耍。 宫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或者对于秦守安来说,除非自己是皇帝,否则规矩太多,真是沉闷无聊。 唯一值得回味的是,太后的女官堪称绝景。 她们并非寻常宫女,每一个都是明眸皓齿、冰肌玉骨、闭月羞花。 尤其是正好在排练舞蹈,轻纱笼罩着的身子隐隐约约,让秦守安找到了看女团表演的感觉,一时间看的津津有味。 那小皇帝显然不觉得有趣,在秦守安身旁大声嚷嚷,却也没有让他转移注意力。 小皇帝一生气,就把秦守安推进了旁边的玄武池中。 玄武池自然是养乌龟的,水肯定不深。 秦守安依然浑身湿透,他爬上来想以牙还牙。 结果小皇帝干了坏事就逃之夭夭,他也只好让宫女带去更衣。 谁知道他在房间里更衣的时候,这个小皇帝已经提前躲进了衣柜里偷看! 秦守安脱掉湿衣服,擦干净身体,准备穿衣服时,小皇帝就从衣柜里钻了出来,一把抓住秦守安的要害,让秦守安发誓…… 让发的什么誓,秦守安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反正被这小皇帝吓了一跳,秦守安一脚把他踹回了衣柜中,然后抱着衣服逃之夭夭,只想着自古宫中多变态,古人诚不我欺啊! “现在我回京……他又惦记上我了?” 秦守安想着礼单里的金钱鳌鱼胶、镇海鱼翅尖金翅针、南海麒麟抱子海参、山林伏地雪蛤,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都快跟彩虹了一样。 这些东西混在各种牲畜肉干的礼单之中,它们实际上都有益气补肾的功效。 例如鱼胶传统上作为女性补品较多,保养男性腺体的效果也非常显著,各位尿湿鞋的人,甚至断只因人士也可以试试。 “谁惦记上小王爷了?”月卿和晗心走了进来,听到秦守安自言自语。 “哈哈……没,没谁……哈哈。” 月卿和晗心看到怀瑜在帮他按腿,便洗干净手,一个让他靠在怀里按摩肩膀和脖子,一個帮他脱下鞋袜按脚。 秦守安依然在想着那个小皇帝,头痛。 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秦守安对于同性的欣赏和关注并不反感,甚至会有些自得。 可对于同性的惦记和觊觎,那就只会觉得汗毛倒竖,生理和心理上都生出强烈的不适。 那可是皇帝啊……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只能安慰自己,皇帝陛下好像只是想让他练成绝世神攻,而不是让他绽放、盛开、花开绚烂。 还是反胃。 今天中午不想吃荤腥,尤其是不想看到有什么补肾益气的菜品。 其实如果只是回忆起在宫中的那次经历,现在秦守安也不会多想什么,只觉得是童年糗事,一笑了之。 没有发生这样的经历,皇帝陛下的赏赐礼单,他也不会联想到更多。 两件事情,一前一后,才形成了一种荒诞却又合理的联想。 “现在京中,是不是盛行男风?”秦守安问三个大丫鬟。 说完才觉得是问道于盲,她们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王府中,和外界基本没有什么接触,哪能知道这些事儿? “可不是?三坊七巷中,常常有一些妖妖娆娆的男子,脸上抹着厚厚的粉,走起路来和女子似的摇摇摆摆,手里拿着本书卷,求入府当伴读书童什么的……” 出乎秦守安的意料,月卿马上就猛点头爆料。 “啊?”秦守安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以前没有,还是他没有留意过。 “反正各个府里的婆婆姑娘们,都管这种人叫相如公子。前些日子宰相府里的大少奶奶,带着一帮人杀到他们大公子的别院,把一个相如公子前面骟了后面缝起来丢进河里……” 晗心也压低声音,眼睛左右转动和听众交流眼神,脸上流露出女人们讲述八卦时特有的机敏慎思表情来。 “就连我家的书生……上次我看到他拿着书卷中,就有两个男子赤身裸抱的图。”怀瑜噗哧一声,笑着说道。 秦守安不解地看着怀瑜,你丈夫看这玩意,你还笑得出来? 好笑吗? 有什么好笑的! 是不是某天看到你家小王爷被人搂搂抱抱,你也觉得好笑? 可能这就是男风盛行吧,有些事情只要干的人多了,大家道德批判的阈值就会随之下降,见怪不怪。 在这种事情上,他可是死都不会接受……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准备了,被皇帝陛下觊觎,就算他是世子,也得小心应对。 “好了,我去练功。你们去操练那些新来的小丫头玩吧……今天中午我吃全素宴。” 中午厨房送了两批菜过来。 一批菜共四十八道,是秦守安点名要吃的素餐。 另一批菜却是那些益气补肾的菜式。 用的正是御赐礼单上的食材,好在无论是鱼胶、海参还是燕窝、雪蛤,都需要很长的泡发时间,中午都还来不及做,按照秦守安的口味,也没有做羊肉的菜式送上。 秦守安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早上除了食材,宫中还指派了十个御膳房的厨子,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批食材全部做完。 秦守安让三个大丫鬟把这些菜分了,能吃的吃了,吃不完的托人送回家中。 正好她们家里要么有长身体的小孩,要么有寒窗苦读的书生,都需要滋补养身。 绝世神攻谁愿意练就吃去,他反正不吃。 …… …… 如此过了三日。 秦守安在整理书房的时候,翻到一本《宫廷秘史》。 看到其中匪夷所思的各种糜烂混乱的男男女女故事,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皇帝大多数都不正常。 同时古往今来,大凡母亲过于强势,儿子的心理往往就偏柔弱,甚至心理扭曲。 还有比太后娘娘更强势的母亲吗? 因为强势的母亲而逐渐生出厌倦和恐惧女性,对男性生出异常好感和偏爱,也是非常普遍的情况。 更何况是在皇宫这样的环境: 阿谀奉承的内侍、费尽心机的宫女、朝廷上心怀叵测的权臣、各怀鬼胎的叔伯兄弟外公舅舅、甚至还有域内海外的各方刺客…… 这样的环境和压力下长大的皇帝陛下,如果是个变态,简直太正常了。 秦守安决定去找唐婉蓉缓和一下双方关系……只要以后经过调查,唐婉蓉和太后并非秦恒丧命的幕后黑手。 那么秦守安完全可以倒向她们,以免在保卫自己的干净纯洁过程中,他过于势单力薄。 找丫鬟问了一下唐婉蓉在不在府中,秦守安便直接前往月到风来阁。 和海棠春坞热热闹闹的好几十号人不同,月到风来阁除了外围的护卫和仆佣,阁楼中却是空无一人。 秦守安敲门呼喊,都没人应答。 他也没有擅自探视阁楼内的卧房等私密场所,只看了一眼燃着檀香的佛堂。 里边供奉着佛像,各种法器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珠光宝气的金钵。 线香烧剩下了短短一截,经书也摆满了一整个书架……秦守安只想起了一句话:差生文具多。 他再来到楼上的书房,却发现唐婉蓉被绳子缠住吊在了房梁上,正死死地咬住嘴唇,满脸涨红一声不吭。 秀气绵软的脚尖蹬在美丽的脸侧,长腿被绳子缠的绷紧笔直,衣襟被束缚的有些尖挺的形状,让秦守安想起了午间食材中,那一整颗剥皮后雪白的肥冬笋。 “原来你是个1v1啊!”秦守安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_ _ 鱼胶确实对男性有好处,这是事实,有需要的同学可以试试。 当然,夏花龙精虎猛,并不需要,也没有吃过。 只是从一个朋友哪里听来的而已,她吃了一段时间后,我的气色确实好了许多。 第12章 似甜似咸都是粽子 刚刚才翻阅了图文并茂的《宫廷秘史》,再看到眼前这一幕,秦守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举目四顾,就想找一根鞭子以满足她的需求,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是来干正事的,不是来瞎搞的。 唐婉蓉依然一声不吭,只是用尽全力蹬了蹬脚,让身体旋转,不想正脸面对着秦守安。 嗯? 秦守安觉得有些不对,她就算是个那啥ivi……这时候也应该要下来了吧? 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是真的想让他也参与进来,给她几鞭子吧。 绳索好像不是一般的捆绳、麻绳,紧致而细密,还带着强韧的弹性和收缩性能。 唐婉蓉的双手双脚都被缠住,绳索更从腿间、腰肢和胸前穿过,把她缠的严严实实。 衣衫也乱了,跟绑的很失败的粽子似的。 秦守安发现了,她是被缠住,而不是被绑住的。 只是这不是他应该关注的地方,这事儿也轮不到他去同情。 她在琅琊王府恋栈不去,那就必须得付出独守空房的代价,哪有什么都要的好事? “你……啊你先把我放下来。” 唐婉蓉说完,紧咬着嘴唇,她早就听到了秦守安在楼下的呼喊,只是原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一幕。 午后她在月到风来阁见一位重要客人,便把阁楼中的仆佣全部遣散,让他们非召唤不得入内。 会客结束后,唐婉蓉感觉有些春乏,打算练练身子然后睡上一觉。 想到上次那女武官展示的姿势和技巧,她那么轻而易举地做到,似乎真的不是很难,唐婉蓉便准备尝试一下。 刚好她原本使用的绳索,被那女武官嫌弃不结实。 给她换了一捆据说能回弹拉伸,常常用来辅助飞檐走壁,还可以捆绑武道高手的特殊绳索。 这绳索能够捆绑武道高手,唐婉蓉使用不当,要挣脱却是完全没有可能,反而越是挣扎越是把她缠的死死的。 “我放你下来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按照那封信中的意思,你和父王真的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秦守安并没有要挟之意,毕竟他的原意就是来示好的……说完跳起身来拉住绳索,身体中内劲涌动,双手用力一崩! ——没断! 这绳索有点邪门啊……秦守安很有自知之明,他这股力道,就算是拉船的纤绳都能给它崩断,结果这绳索却是纹丝不动。 “这绳子……啊……呼呼……它本来就是用来对付武道高手的……” 唐婉蓉挣扎着说道,要是能被你这么崩断,它能对付什么武道高手? 原来如此。 秦守安只好抓来一条长凳,他站在长凳上,一手托举起唐婉蓉,一边观察绳索的缠绕情况。 “伱……你就不能托着别的地方!”即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唐婉蓉那犹如含羞草一样涩涩怯怯的身子,还是难以承受。 秦守安近在咫尺,让她避无可避,湿润的眼眸中装满了他那张精致优雅的脸庞。 尤其是强行抿住的嘴角似乎还是泄露出了一些憋不住的笑意,让唐婉蓉更觉羞耻。 “那我松手了。”秦守安是来示好的,她既然觉得不妥,他自然要放开,以免让她觉得他是想要趁机赏月。 “啊……啊呜呜……啊……”唐婉蓉身形下坠,被绳索拉扯的止不住发出呜咽声。 秦守安只觉得唐婉蓉真是让人烦躁,不说话但嘴里一直在发声。 大凡是个男人都讨厌女人有事没事哼哼唧唧,好像正在把她怎么的了一样,容易让人误会他不是正人君子,坏了高洁的名声。 他手头上加紧动作,把她的手先从一段绳索缠绕中解放,然后拨动着她旋转,很快她身子就完全脱离,从空中往地下掉,秦守安连忙伸手一抄将她抱住。 唐婉蓉紧绷着的一口气松开,头一偏靠在秦守安怀中,竟似晕厥过去。 秦守安横抱着她的身子,刚刚看她被绳索从身体各个位置缠绕,明明是很有肉的,结果这么抱着,却跟没有骨头似的纤柔轻盈。 “姨娘,我虽然不是宗师高手,但是在天道门八年也不是白学的,普通人是真的晕厥过去还是在装昏,我听她呼吸心跳,感受下脉搏就清清楚楚。” 秦守安不慌不忙地抱着她走进内室,将她放在矮榻上横卧。 自己则拉来一张禅椅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拳头捏的紧紧,眼睫毛止不住颤动的唐婉蓉。 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不少红印,胸口起伏不定,看着她小脚儿紧绷伸直,鞋子脚趾的部位微微凸起,让秦守安怀疑她正在那里抠了一個新的月到风来阁出来。 内室中陷入了沉默,秦守安四处打量着,红木束腰高花几上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女菩萨像,窗下有一株刚刚开花的佛手。 台几上蓝色的花瓶中插着两枝桃花,香炉中燃烧着沉香、檀香、龙脑、麝香混合多种材料制成的绝尘香。 种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却都不如美妇人身上的香气好闻。 秦守安感慨着,原来什么时候、什么朝代的女人,都会用各种香料彩妆等等物事将自己“腌入味”。 “你……你怎么还不走?”唐婉蓉忍不住哼了一声后说话,知道自己没法和练武之人比耐性。 像那个女武官一说话可以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但是也可以一整晚就藏在一个地方,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跟死物一样一动不动。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姨娘回答一下,父王和你的真实关系……尽管这是一个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我也得搞清楚才行。” 秦守安这样坦诚、直抒心意的谈话,没有再藏着掖着心中的疑虑,其实就是一种示好。 这是更高级别的示好,也更容易收获对方真实的情绪回馈。 像阿谀奉承,说好话,摆低姿态等等,根本谈不上示好,对方只会觉得你多半是别有用心,更加提防。 又感觉手指上不知怎么的有些滑腻的湿润感,连忙起身去水盆中洗了洗手,也没有用唐婉蓉的手巾,运起气劲蒸干。 像屋内那两枝花儿一般的颜色,浅浅地浮现在唐婉蓉脸上,或许是刚刚被吊在横梁上的后遗症,唐婉蓉只觉得胸口起伏,紧咬着嘴唇而呼吸急促。 原本就盈满春水似的眼眸,更被吹皱脉脉横波……他……他洗手……是个什么意思? - - 今天终于改状态了,感谢大家的月票和打赏。 第13章 黑与白 纯白的辛夷花成片成片地连接在一起,一阵风过去便如云在飘荡。 一个眼睛上蒙着绸带的白衣人藏匿在花丛中,与周围融为一体,身形几不可见。 地面上的叶片飘零,黑色的身影拔地而起,站在白衣人的身后,靠着黑色的树干。 “好像有动静?”黑衣人看了一眼前方的月到风来阁,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 “秦守安进去两刻针了,还没有出来。”白衣人说完,摘了一朵辛夷花咬在嘴唇间。 “嗯?你就在这里看着!” 黑衣人便是那晚给唐婉蓉示范动作姿势,间接导致今天唐婉蓉被绳索缠住的罪魁祸首。 她和白衣人俱是宫中女武官,在龙吟卫中黑衣人排名第八,白衣人排名第九。 两人是一对双胞胎,黑衣人叫黑姬,白衣人叫白姬。 “现在是白天……这里又是王府,他杀人立威以后,月到风来阁的管事看到他问都不敢多问。我穿这身跳下去拦他,只会被当成刺客追杀,王府的护卫统领和隐在暗处的风雷卫可不是摆设。”白姬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在嘴唇边咬一朵花干什么?” “我的唇色太鲜嫩嫣红,在纯白的花丛中过于显眼,遮挡一下。” 白姬偏着头,手指轻轻划过脸颊,从怀中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太美了。 “隐匿身形的时候,你拿镜子出来臭美?”这绝对是大忌,黑姬毫不犹豫地伸手,把镜子夺了过来。 两姐妹能够在龙吟卫中身居高位,通过高效的任务执行能力得到太后的认可,全靠她了,这个妹妹基本没什么用,尽拖后腿。 “我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两天王府暗处的护卫突然增强了不少,好像也不是唐婉蓉安排的。”白姬也没有和黑姬争夺,只是皱了皱眉。 “哦,第一天晚上我陪着唐婉蓉,闲来无事就准备去海棠春坞看看,结果暗处竟然有风雷卫的人,他们没有直接发现我,大概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黑姬平淡地说道,反正也没有被直接发现,更没有影响到保护唐婉蓉的任务,不妨事。 白姬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姐姐,半饷之后才转过头去。 有什么好看的?这个姐姐在执行任务时,就是喜欢做一些多余的事情,常常需要白姬来给她擦屁股。 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天她们要悄然无息地在王府中隐匿,困难了许多,更别说去靠近海棠春坞那边。 “按道理讲,九州府衙现在是群龙无首,暂时停摆的状态,为什么会派人来护卫世子?”黑姬那天晚上就是没有考虑到九州府衙的风雷卫,否则也不会轻举妄动。 京中常常拿龙吟卫和风雷卫相提并论,但实际上两者地位、职司和擅长处理的事务都截然不同。 风雷卫常常三人、五人不等地以小组为单位行动,龙吟卫中排名靠前的女武官,强如黑姬、白姬,遇到风雷卫中的精锐小组也只能避其锋芒。 “先帝让琅琊王建立九州府衙处理江湖事务、武道高手、天下门派,同时下旨由历代琅琊王统领九州府衙。琅琊王世子就是他们未来的主子,根本不用特别安排和命令,世子回京的第一天,他们就自动活跃起来了。” 白姬说完,望了一眼月到风来阁,伸手摘掉了旁边残花所剩无几的一片花瓣。 “你在计算什么?”黑姬问道,在长时间的监视中,常常会摘掉花瓣、叶片等作为时间记录,留给接班人作为参考。 “当然是秦守安把玩唐婉蓉的时间。” “什么!” “秦守安进入月到风来阁后,唐婉蓉就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随后两人便搂搂抱抱地进入了内室中……一直没有再出来……” 黑姬和白姬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沉默。 总感觉这事儿应该汇报给太后娘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娘娘严令两人只需要执行既定任务,不准她们把细致分析得出的情报信息递送到她面前。 …… …… 唐婉蓉心中羞怯,只觉得秦守安不过是故意羞辱她,却又让她说不出口来回怼他的话来。 刚刚被他抱过,自己也应该赶紧沐浴更衣表达对他嫌弃,只是这事儿不像洗手,能当着他的面做吗? 若是等他走了,自己再沐浴更衣……那做给自己看又有什么意义? “你……你一定要问这個问题干什么?” 唐婉蓉咬牙切齿,她知道秦守安说的“没有太大意义”指的便是:宫中赐了诰命金册,凤冠和翟服,太后背书唐婉蓉是亲王妃。 至于老王爷秦恒这个当事人说他和唐婉蓉没有什么关系,要把唐婉蓉许配给秦守安,其实没有什么用。 既然知道没有意义,他还要问干什么? 除非他真打算执行秦恒的安排“守安当娶之”,才会关心这个问题,需要一个充分且必要的理由,来让他心安理得地做这件事情。 他要敢如此……唐婉蓉一定彻彻底底地倒向太后娘娘,也不会从了他。 “因为如果真的无名无份,父王却愿意将王府的账务都交给姨娘来打理,也包括了王府的许多产业,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秦守安依然选择坦诚公布地讨论,没有含蓄也没有七拐八绕地展示说话的艺术技巧。 唐婉蓉沉默了一瞬,抬手指了指架子上秦锦料子制作的大披肩。 秦守安拿了过来。 唐婉蓉将披肩放在腰间,这才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体。 按了按披肩的两边,端正坐姿,脸上的神情逐渐平和下来,露出意味深长的浅浅微笑……她要总是羞羞怯怯的难堪模样,岂不是一直被他压住翻不了身? “伱有没有想过,其实并非我恋栈不去,贪图王府的荣华富贵与地位,而是你父亲在竭尽所能地想要把我和琅琊王府完全捆绑在一起?”唐婉蓉双手握在一起,压在腹前,侧头看向秦守安。 秦守安迎着唐婉蓉望向他的眼神,姨娘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尽管笑容有些刻意自矜,依然让他想起了身骑白马的张敏,在酒楼下那一眼回眸。 第14章 女儿香 离开月到风来阁,秦守安能够确定的是,父亲最后的来信,意思其实就是:唐婉蓉是个宝,得到她有天大的好处,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占为己有。 唐婉蓉仅仅只是提醒秦守安不要先入为主,撇弃习惯性思维来看待她和秦恒的关系,倒没有透露更多信息给他。 秦守安站在阁楼下,凝视着飘零落花的湖水,远处几个下人正撑着船清理湖中的残枝落叶。 一只并不畏人的白鹭站在船头,紧盯着下人手中的网兜,时不时地有小鱼连带着残枝落叶被捞上去,它却看不见湖水中游曳的鱼群。 对于唐婉蓉的这番说辞,秦守安是偏向于相信的,就算她也许夹杂着一点误导、或者说不尽不实的敷衍,但主体信息应该没有问题。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父亲为什么写那封信……可是唐婉蓉到底为什么如此重要,父亲倒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情需要他自己去打探,或者找机会让唐婉蓉愿意告诉他。 这事儿可以慢慢做,反正一时半会唐婉蓉又不可能跑路,更没有可能突然跑来一路人马,用八抬大轿把她往轿子上一扔就抢走了。 秦守安抬起手来,看着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指,似留有余香……意外的信息便是:他原本以为是误会,没有想到她真是。 就是因为身份显赫,某些爱好只能藏匿着自己摸索,自然懵懂生疏,才闹出自缚难解被他撞破的尴尬局面吧。 秦守安不会拿着这样的隐秘去要挟胁迫,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自古闺中之事,女性更被压抑。 即便是皇室也是如此……又不是每一个皇室成员,都像《宫中秘史》记录的那样放纵浪荡。 唐婉蓉尚且如此,在宫中那种环境长大的皇帝陛下,心理会扭曲或者异常到任何程度,都是可能的。 秦守安越发觉得自己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湖岸边上,花开漫烂,密密如云,秦守安看了一眼,手按在腰间别着的长棍上,又放了下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婉蓉这样的身份和重要性,身边有些隐秘保护力量很正常,就像他也感觉到最近有人在暗处守护着海棠春坞。 在游廊上秦守安遇见了二管家唐诚。 他进月到风来阁畅通无阻,自然是那日一拳崩了唐忠立威,王府上下都知道世子是真的不能忤逆。 可现在王府内务终究是唐婉蓉掌握,管事下人看到秦守安去找唐婉蓉,却完全不来观望打探一番,也会让唐婉蓉不满,所以唐诚才会犹犹豫豫地出现在这附近。 看到秦守安走过来,唐诚躬身长揖行礼。 “唐大管家。” “承蒙小王爷厚爱。”唐诚赶紧答谢,尽管他搞不明白秦守安为什么突然叫他大管家……他要真正向上一步成为大管家,还是要唐婉蓉点头的,但这时候他敢说什么吗? 说不定他只要讲一句自己还是二管家,秦守安就会以“难道本世子说话不算”的理由,也给他一拳。 想想那日唐忠死前惊愕无法瞑目,头骨迸裂的样子,唐诚屏声静气,越发恭敬。 “嗯,我的意思是,姨娘要升你当大管家,我是没有意见的,府中之事尽由姨娘安排。”秦守安通过这些管事下人,继续向唐婉蓉示好。 唐诚心头一喜,连称不敢。 这几日从海棠春坞那边传来消息,说了唐忠在小王爷幼年时做的龌龊事,自是让大家明白唐忠死不足惜,而里边似乎又有指责唐婉蓉用人不察的意思。 现在小王爷却又这么说……这些主子们的心思变化不定,真是让人难以琢磨,无所适从。 “小王爷英明。唐诚能否担任大管家,不敢妄想,全凭主子定夺。但那唐忠真的是死不足惜,最近这些年越发横行霸道,欺下瞒上,弄得府内下人们怨声载道,还好小王爷将他一拳毙之,也让府中上下认清了他包藏祸心。”唐诚诚心诚意地说道。 “你和他有仇?”秦守安看唐诚说起唐忠来咬牙切齿,对于唐忠的死也十分快意。 “不共戴天之仇!前年唐忠安排我外出巡检钱铺,当晚他就上我家中,污蔑我贪污府中银子,吓得我那蠢婆娘委身于他,以求他放我一马……” 唐诚脸颊涨红,却还是说出了实情……这事儿如果在下人间传播,他自然颜面扫地,但是堂堂小王爷,怎么可能去传播一個管家的家事丑闻? 主动把自己不能见人的秘闻爆料出来,也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手段。 “那是该死。你现在和你婆娘……” “这事我并不怪她,她蠢是蠢了点,但都是为了我,我若因此而抛弃她,哪里还算是个人?” “对,好好干。” 秦守安面露赞赏之意,继续往前走,身后的唐诚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才站直了。 都是精明人啊……秦守安很清楚刚刚这一番对话,唐诚一来是表示对小王爷敬畏有加,二来则是在暗示他人品可靠,对污了身子的槽糠之妻依然不离不弃,对王府自然更是能做到忠诚不二。 秦守安既不在意别人的心机,也不在意别人讲的故事有几分真假,唐诚肯定也是唐婉蓉的人,他懒得费劲去拉拢人心。 靠近海棠春坞时,零零散散的下人倒是靠拢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伺候。 回到书房,秦守安坐在红木雕云龙纹书案前沉思。 月卿帮他铺好了纸张,晗心握着毛笔站在身旁,怀瑜则神色凝重地磨墨……很久没做伺候笔墨的事情了,要格外认真些。 刚刚在月到风来阁,他生出了些创作灵感。 过了一会儿,秦守安才动笔,设计了一个内衬柔软皮毛,金镶玉带的项圈,绳链则考虑今天在唐婉蓉房中见到的那种绳索,就是不知道从何处可以弄到。 “小王爷,这是项圈吗?戴在脖子上一定很漂亮。” 就说吧,女人常常有这种隐性心理,月卿一看到这个,就主动觉得这个应该戴在脖子上。 “有绳链,是狗项圈吗?”晗心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说道。 “狗项圈也可以戴啊,我们可以做小王爷的狗。” 怀瑜积极无比地说道,还叫了两声:“汪汪!” 三个大丫鬟连连点头,月卿和晗心更是觉得自己表现落后了,要是小王爷觉得她们不如怀瑜那样高兴地想给他当狗怎么办? 秦守安紧皱眉头,侧头和她们仨沉默对视,眨眼之后才哑然失笑。 这些年他在天道门中修炼,师门中尽管也有辈分排位,终究不如皇亲国戚的府邸中那样主仆不啻天渊、霄壤之别。 因此他倒是忘记了,在亲王府这样的地方,说自己愿意给主人当狗,甚至不算什么自污,就像新秦的周边小国,也常常以能够给新秦当狗而自傲、视作荣耀:能做新秦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啊! - - 感谢阿梁凉了、堕天之翼、见怪不怪ing、08年毕业生、北曲破星、跃然于渊的慷慨打赏。 感谢大家的月票,各种求。 第15章 王邪风月楼 秦守安从月到风来阁中得到了创作灵感,设计出了产品,只是玩玩而已。 就像他小时候给大丫鬟们设计了女子高中生制服。 并没有想要用到唐婉蓉身上。 从她的生疏和慌乱就可以看出,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玩耍,并没有常常找人来配合与帮助,现在自然也不喜欢秦守安趁势来参与。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你以为大家是同好,兴高采烈地想要交流一番,也许别人根本不想搭理你。 人与人的相处,懂得控制距离感非常重要。 “我出去一趟,不用人跟着。” 秦守安准备出去找能够制作珍品珠宝器具的工坊,制作他设计的小玩意。 打开身后宝格上的小箱子,秦守安翻了翻,问道:“我以前做的那些假发假胡子面具呢?” 小时候觉得在这个时代娱乐匮乏,他总是会找些事情来做自得其乐。 给大丫鬟们做衣服,教她们跳舞,设计各种桌游,甚至搞过游乐园……化妆易容方面也研究过,他制作的假胡子也相当精细。 现在龙吟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琅琊王府,秦守安想易容改装一番,尽量不引人瞩目。 “小时候制作的那些小玩意?你去了天道门,老王爷就会时不时地来海棠春坞看看,有时候还会睡在这里,他把你做的那些小玩意,都放在了他的书房中,听管事们说,老王爷常常会拿起来细细把玩,又或者看着发怔……” 秦守安昂起头,看着精巧繁复的拱顶,沉默许久。 “算了,晚上再出门吧,安排一辆马车就好。” 他已经没有心思慢慢等到宗正寺走完他继承王位的各项事仪,今天晚上就要去那王邪风月楼看看。 如果父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一次谋杀,王邪风月楼绝对有人参与其中,甚至是负责具体执行的关键一环。 …… …… 入夜后第一更的梆子响,秦守安才坐进马车里……这是他回到龙吟城五天后,头次离开琅琊王府。 马车里弥漫着蔷薇佛子的香气。 这种香料来自乌爹国的进贡,蔷薇花开的时候,雨水滋润,花香滴落在土中逐渐凝结成菱角形状的原料,其中极品进贡到新秦皇室,价比黄金。 香气中隐隐约约有撩拨情欲的感觉,大概就是蔷薇佛子的功效,时下的风流人物前往酒色声娱之地,常常会先点这样的香助兴,对于秦守安此行目的地来说,原本倒也合适。 除了车夫,秦守安身边只带着四个打扮成普通家仆的护卫,便来到王邪风月楼前。 宝马雕车香满路,灯火阑珊,繁华街景中行人摩肩接踵。 有风流才子摇扇,面带自矜之色指点,有富家公子春风得意,挥金如土。 结伴而行的姑娘小姐们,腰肢摇曳如河上柳枝,笑语盈盈间暗香浮动,更让人生出追逐躁动之心。 秦守安抬头望去,只见这王邪风月楼并非他印象中那种专为男人寻欢作乐的青楼。 楼前有四柱三开间的牌坊,后方才是高耸相对的十余座楼。 各楼之间以长桥、游廊相连,中央更有高达五层的主楼。 门帘珠玉晃动,光华璀璨,屋檐下绣旗招展,颇有些遮天蔽日的繁密,这生意依然兴盛无比。 秦守安冷笑一声,一個多月前才有一位亲王在这里丢了性命,这王邪风月楼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背后的主人在龙吟城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了。 “韦良宰,你来过这地方?”看到身边护卫欲言又止,似是对这地方有些话要说,秦守安便随口问道。 韦良宰年方三十,一身黑色的家仆装遮掩不住武者的气势,浑身血气澎湃,尤其是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外家高手。 秦守安自己的武道路子也十分刚猛,所以看韦良宰更为顺眼,男人就应该硬碰硬啊! “回禀公子,这地方是你离京第三年才建成开张,可以说京中之人基本都来过,市井小民和达官贵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消遣的地儿。”韦良宰连忙说道,出门在外,他也换了称呼。 车夫寻地方去安置马车,韦良宰引着四人往里走去。 他知道秦守安今天来绝对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一边揣摩着秦守安的心思,一边接着说道: “以主楼为例,一楼是酒肆堂食,二楼都是小包间,临河的数间被人常年包下,清净而景观雅致。 三楼则是……则是龙吟城中一等一的销魂场所,王邪风月楼中的风月,指的便是此地。 若有豪客点了红牌姑娘过夜,便是在四楼留宿……至于五楼,因为能够远瞰皇宫,常年封锁,禁止登临。” “去安排吧。” 韦良宰知道世子不愿意透露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抬出琅琊王府的招牌,多掏银子才找管事的订到了包间。 上到二楼,秦守安没有直接进包间,而是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堂食的熙熙攘攘。 眼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气:有烟花绽放的繁华,也有烟尘瘴气的生活。 街坊上想补贴家用的正经妇人们,腰间系着青花布手巾,帮厨房和堂间做些杂碎琐事。 她们不算帮佣,能拿多少钱全看掌柜的心情和酒客的大方程度。 也有闲汉看到年轻有钱的公子、客官在饮酒吃食,便去小心伺候着,听从使唤,帮他们跑腿,介绍妓女、艺人。 还有些头顶盘子的,不管酒客要不要,先把盘子里的零食、玩物、果子等分发,等酒客散场后也许能够收到些赏钱。 一些交钱入场,又上不了三楼的妓女,则唱着歌儿,扭着腰肢,见到有看上她一眼的酒客,就贴了过去,坐腿入怀,卖弄风情。 “热闹。”秦守安淡淡地说道。 “王爷在这里出事后,王邪风月楼封了一段时间。据说经过京都府的调查,抓了那西域女子和一批人,但王邪风月楼并非有意谋害王爷,考虑到事涉周围民生,便准许在监管下重开……所谓的监管,其实就是京都府每天换着人来吃花酒罢了。”韦良宰说道。 他压低了声音,依然有些忿忿,显然觉得处置太轻,而且调查过于草率,抓的也是一些小鱼小虾。 据说王邪风月楼的银子一箱一箱地送出去,甚至送到了琅琊王府。 这事儿韦良宰也是捕风捉影,倒是不敢和秦守安乱说,以免秦守安认为他也是挑拨世子和亲王妃之间的和睦。 “京都府?他们哪里做的了这个主,背后还有人。” 秦守安说完,转身走进了包间。 酒过三巡,一个身穿圆领窄袖袍衫,头戴巾帽,自称是二掌柜的男子敲门而入。 “小……小公子,酒菜不合伱心意?” 看到满桌酒菜几乎没怎么动,二掌柜陪着小心,笑呵呵地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韦良宰粗声粗气地说道,他来过这里几回,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二掌柜,心生防备,伸出手指头把他戳的后退了一点。 二掌柜却并不生气,依然笑容满面: “那是本店招待不周,几位不如上到楼上,听听曲看看姑娘们跳舞,消消气?” “既然知道招待不周,为什么来的不是你们大掌柜,派了你个二掌柜来?有没有诚意啊!”韦良宰继续扮演着恶仆的角色。 “大掌柜嘎了。” “原来如此……酒菜这么难吃,该不会是从你们家大掌柜的白事席上撤下来的吧!换你的能不能好吃些?” “啊!”二掌柜原本陪着小心,听到韦良宰这话,也不禁一愣神,太损了吧! “你拿着的是什么?”秦守安指了指二掌柜捧着的书册,打断了韦良宰继续找事。 他都怀疑韦良宰是本色出演,以后没事找事的场合都得带上他才行。 “这是楼上姑娘们的花名册。”二掌柜连忙送了上去。 秦守安翻了翻,厚厚的一整本,都是画工精湛的妙手丹青。 姑娘们眉目生动,栩栩如生,只要稍稍转换角度,神情都有各自不同的感觉。 画像下写着姑娘们的花名,难怪顾名思义花名册。 绘画的风格非常写实,线条运用和标准的五官比例有铅笔素描的感觉。 和时下流行的仕女图、神仙画卷中那种雍容富态,脸若银盆,眼若杏仁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种风格难以取得现在主流的认可,却非常适合它现在的用处。 每一个姑娘除了画像和花名,还介绍了一些才艺,大部分才艺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之类的。 一个叫“南姝”的姑娘号称诗棋书三绝,在她的介绍中附录了她的一首诗: 【春天睡不着,夏天不想睡,秋天睡的早,冬天睡的晚。 睡来睡去,何人伴我眠?】 这是从太宗皇帝时代兴起的新诗,前四句看似女子无聊的碎碎念,最后却陡然升华了意境。 将青楼女子闺房之怨与烦闷写的跃然纸上,让人仿佛看到一个眉间写满忧伤的南姝姑娘,只想马上就嫖她共入眠。 好诗。 除此之外,有的才艺却比较奇怪,例如一个叫“郝南子”的姑娘,竟然是擅长“取栗”。 什么玩意? 秦守安思索片刻,突然想到某种腺体……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个意思,但也不打算好奇询问了,自然也不会去选择这位姑娘。 _ _ 整整三千一百字的公众期长章节,各种求。 第16章 踏月而来的她 若是有机会,可以把郝南子姑娘介绍给皇帝陛下。 郝南子姑娘精于此道,总比他这种不得其门而入的外行更合皇帝陛下的心意。 新秦的皇宫要进去很难,但宫中之人出来却没有设置太多门槛。 秦守安记得国舅爷家的私生女,自小就被太后带在身边养着,依然能够有事没事跑出来。 要是能够把皇帝陛下带到王邪风月楼来玩耍,见识了这宫外的百般花样,他就不会再惦记着秦守安了吧? 不过……让秦守安眉头紧皱,感觉到很为难的是,皇帝陛下若脱离了肉体的低级趣味,只是倾心于他的美貌,非君不可,那还真的不好搞。 “小……小公子。” 看到秦守安面露不愉之色,二掌柜连忙说道: “花名册上只是记录的一部分,还有一些姑娘不便署名其上,却也是可以根据公子你的喜好,安排符合要求的姑娘来见。” “不便署名其上?”秦守安不解地问道。 他离开龙吟城时,才十岁,自然不可能流连花街柳巷,以至于到现在依然是孤陋寡闻,难解其中奥妙。 “有些不在这里挂牌,多半是良家。一些家道中落的夫人和小娘子,夫家犯事的,又或者寡居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韦良宰深谙此道,看到小王爷似乎感兴趣,哪能给机会让二掌柜来说话,连忙指点迷津。 曹贼! 原来是曹贼之好,秦守安点了点头。 “有点本事。” “那是,咱们王邪风月楼还是有点底蕴的,凡优伶、江湖侠女、女才子、女诗家……” “师太有吗?” 看不得这二掌柜一脸得意,秦守安丢下花名册,拍在桌子上。 他原本想说道姑来着,但是时下本就有风流之名响彻京中的道姑,以王邪风月楼的手段,说不定弄来道姑也是轻而易举。 暗戳戳地经营皮肉生意的尼姑庵也不是没有,但师太和道姑,感觉还是师太得劲。 例如:周芷若和灭绝。 “有的。” 二掌柜神色不变,沉声应了,这事儿在王邪风月楼不稀罕。 别说找师太的,就是找和尚的都有。 秦守安倒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旁边韦良宰和其他三个护卫紧绷着脸,越发严肃。 “师太有楼里姑娘扮的,房间布置的也像庵里,姑娘穿的也是海青大袍加黑色天蚕丝长袜……” 听着这话,秦守安嗤笑一声,他对角色扮演是很感兴趣,可他今天是来找事的,那能就此满意吗? “我要真师太。” “行。” 这也直接答应了?闻言,秦守安紧盯着二掌柜。 “不在花名册上的姑娘,也不会随时呆在楼中。公子你要的师太,我们可以马上就去请,只需你在四楼定下房间,耐心静候,师太便会踏月而来,无论是和你谈法论经,还是饮酒赏景,最终相拥而眠,都随你意……” 这也忒专业了! 尽管依然是陪着小心的姿态,但二掌柜的语气沉稳,自然是因为对王邪风月楼来说,这事儿真不难办。 “好,我就要寂静照鉴庵的那几位师太。” 此话一出,包间里倒是真的寂静了。 秦守安喝了一口酒,韦良宰连忙又帮忙满上,只是手有些抖,差点洒在了秦守安身上。 窗外屋檐翼角下面的灯笼,映照着通红的光芒,包间里的松香蜡烛偶尔发出噼啪声。 二掌柜原本就弯着的腰更低了,他伸手扶了扶帽子,然后朝着秦守安拱手告罪:“小的做不了这个主,还请小公子稍等。” 说完,他也没有拿那本花名册,倒退着离开了包间。 屏风后面,脚步声匆匆,二掌柜没有忘记带上门,“吱呀”一声后,包间里只剩下秦守安酒杯落桌的声响。 “小王爷……那寂静照鉴庵可是……可是太后娘娘吃斋念佛的地方。” 韦良宰额头上冒着冷汗。 尽管觉得小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但又怕小王爷刚刚回京,光听着寂静照鉴庵师太们的美名,却不知道那地方的背景。 寂静照鉴庵是皇家庵寺,也是太后娘娘出宫修身静养的场所之一。 几位师太的职司、身份地位等同于宫中女官,只在太后娘娘大驾光临时会陪同侍奉在她身边。 师太们平日里深居简出,外人等闲见不上一面。 偶尔惊鸿一瞥,只觉或者柔媚婉丽,或者妖冶婆娑,又或者出尘绝世。 她们名声越来越大,逐渐成为龙吟城无数男子梦中巫山云雨的神女投影。 宫中女官虽然也是同样的艳名远播,但毕竟难以相见,而在寂静照鉴庵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足够多的时间,总是能偶尔远远见上一面。 或是半面妆容,或是渺渺背影,甚至只是一片匆匆掠过的衣角,都足以让人癫狂。 甚至有人将师太们留下脚印的泥土铲下,好生保存在匣中鉴赏嗅闻,就似在把玩师太们的秀足。 可是想想威武王的遭遇,那还是一位王爷。 普通人要是去调戏这些在太后的庇护下修行的世外神尼,会是个什么下场也不用多说。 “我知道……不过,你没有发现吗?王邪风月楼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才派了個二掌柜过来。”秦守安到这里,当然不是真的冲着师太而来。 他回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进王府前,以及那日迎接宫中赏赐,都有不少人见过他,有心人自然记住了他的长相。 “是,我平日里也来过二楼,但未见过他在楼下招呼客人。”韦良宰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没有像秦守安那样肯定。 他也放下心来,只要小王爷不是真的想嫖寂静照鉴庵的师太,那想怎么做都无所谓。 终究才刚刚跟在小王爷身边办事,还不太了解这位新主人。 目前看来小王爷身上有着一股沉稳却不失狠辣的果断之意,绝非京中奢靡享乐,安逸惯了的那些所谓年轻才俊能比。 “他们既然知道我身份,那还不随我拿捏?他们要真把寂静照鉴庵的师太请来,我就去太后面前揭发。他们要是请不来,幕后东家也不肯露面,那不是看不起我?” 秦守安冷哼一声,“我就拆了他这王邪风月楼!” 如果幕后东家露面,当然最好,这也是秦守安此行的目的。 秦守安在新秦生活了十八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用这个时代思想意识来处理事情。 打官司、讲法律条文、讲官府判罚,讲公平道理,那都只适合很少一部分场景。 像秦守安这种身份地位,办事情只需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普通人逛窑子,没有合意的姑娘,大不了换一个地方,窑子需要赔偿伱吗?根本不需要。 琅琊王世子逛窑子,没有合意的姑娘,幕后东家还不出面,世子就把窑子拆了,合情合理! 至于事后还是有可能会走到官府判罚的程序,就是后话了。 总之只要师出有名,让秦守安能够在面对宫中的质询时有“陛下,太后娘娘,你看我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这般理由,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任何一方面的非议、谴责、口水四溅的舆论,以及大大小小的利益相关方施加的压力,无须在意。 “小王爷英明!”韦良宰心中蠢蠢欲动,只想跟着小王爷折腾一番。 果然王府还是需要男人来当家,这段时间里唐婉蓉不但对王邪风月楼不闻不问,相关的追责和报复也撇在了一旁,让许多人都很失望。 亲王妃或者在打理内务和生意、产业上的手段非同一般,但是对外还是性子过于温婉和好说话了些,这也是韦良宰等人私下闲聊时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二掌柜又回来了。 “公子,楼上请。” 秦守安凝神盯着二掌柜,提了提袍衫起身,韦良宰连忙先一步上楼观望,另外三个护卫跟着秦守安。 他不大相信王邪风月楼真能把寂静照鉴庵的师太请来,除非他们失心疯了把人绑来还差不多。 这么做就太蠢了,为了应付世子,选择去撩拨起太后娘娘的雷霆怒火? 如果请个冒牌货过来糊弄秦守安,容易被揭穿不说,就算冒牌货风姿仪容颠倒众生,丝毫不亚于寂静照鉴庵的师太,他们就不怕秦守安提起裤子就去太后那里告状:王邪风月楼托寂静照鉴庵之名行招嫖之事? 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守安却也没有太在意,现在轮到他见招拆招了。 从三楼的回廊经过,走上另一边的楼梯,可以看到这里才是青楼让人迷醉的魅力所在。 莺歌燕语,香风袭人,姑娘们妖娆的身姿,勾魂的眼神,扬袖撩裙间若隐若显的肌肤,轻言软语的暗示与邀请,耳鬓厮磨的男女暧昧,欲望的积蓄和对释放的期待,让人深陷其中,乐不思归。 秦守安不由得想起了李白逛窑子时写的诗: 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韦良宰把安排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番,守在了门外,二掌柜进来和秦守安说话: “路途遥远,师太梳妆打扮也需要时间,为了掩人耳目,大概会在子时与丑时之间和小公子见面。” “知道了。” 秦守安有的是耐心,开窗遥望月下的龙吟城,街道灯火如龙横亘东西。 天上星河犹如坠水中央,而两旁街市上明亮的夜景亦投影在河滂,让烟波浩渺的南淮河更添气势,一片繁华景象。 收敛心神,在窗边打坐,感悟着这大千世界和自身的交融,秦守安逐渐进入到空灵的状态,将原本受到蔷薇子香气、青楼声色撩拨起的躁动,驱散的干干净净。 子时过半,房门被推开,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人未至,一股似乎今日才细细嗅闻过的女子体香,却先到了,如云雾成丝,缠绵悱恻。 - - 又是一个大章节,今日上第一轮推荐,至关重要,还请大家帮忙宣传推广下。 感谢书友乐乐乐逍遥,书友20220821122915553,终为叶,回家睡觉去啦的慷慨打赏。 第17章 绿柳山庄 火烛忽明忽暗,光影摇曳,映照着孔雀羽织出的秦锦长衫色彩变化多端,华美精致。 笼纱遮掩着脸庞和肩膀,神秘而优雅,女子走进房间后,身后的门被悄然无息的掩上。 她走到秦守安面前,隔着一层薄纱,凝视着眼前的琅琊王世子。 孔雀绿八宝凤兔妆花秦锦金纱襕裙摆下,鞋尖显露出一点。 闻着香气,就有些猜到了,看到这站姿和鞋尖…… 唐婉蓉。 秦守安马上明白了,她就算不是王邪风月楼的幕后东家,至少也是其手眼通天的人脉背景之一。 若非如此,王邪风月楼即便能请来寂静照鉴庵的师太,都不可能请来唐婉蓉。 秦守安针对王邪风月楼的想法,一手太后面前告状,一手拆楼,对方有所预料,却也没有更多的法子来应对,只好让唐婉蓉出面。 让他恼火的是,前几天他刚刚回到琅琊王府,唐婉蓉就安排了拒之门外的一场戏,然后又在家中增强防卫,防谁? 防的当然是秦守安。 现在他来调查王邪风月楼,她又来对付他了。 她是不是觉得她可以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随便怎么针对他都没事? 秦守安心中火起,他可不是软柿子随便她捏。 三个大丫鬟对秦守安的评价是:满肚子坏水的小王爷从来不害亲近的人。 唐婉蓉算亲近的人吗? 当然不算。 心中念头如电急转,秦守安已经打定主意回敬下唐婉蓉。 当下平静情绪,双手合十行礼,温柔一声:“师太!”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逼近唐婉蓉。 隔着笼纱一指点在唐婉蓉脖子上,随后出指如风,在她的四肢和后背上疾点数下。 唐婉蓉只觉喉间凝滞,张嘴却只能发出轻微的咽声。 身体更是酸软无力,心中一慌神,来不及猜疑秦守安要干什么,就往一旁倒去。 秦守安伸手一揽,让她靠住了自己。 进入天道门之前,秦守安对学武的期待就包括印象深刻的“点穴”。 点一下别人就不能说话,解穴后就滔滔不绝、谈笑风生。 再点几下人就不能动弹,无论何等扭曲的姿势,都会保持不动。 等他进入天道门,跟师父说想学这样的武功时,师父却摸着他的头莞尔一笑。 原来一指杀人简单,但要达到如此的效果却不伤人留下后患根本不可能。 秦守安现在做的,只是利用真气逼迫唐婉蓉的咽喉部位,让她难以出声。 对四肢的点穴也是利用真气冲击关节、肌肉和神经部位,造成暂时性的身躯酸软。 这样对唐婉蓉的身体没有损伤。 按照师父说的,强点穴道让人无法动弹,后遗症轻则肢体僵硬凝滞,需要长时间的调养。 重则部分甚至全身瘫痪。 秦守安只是要折腾她一番,回敬也得讲究个程度,真把她弄出事来,也是个麻烦。 唐婉蓉身躯软绵绵地靠着秦守安,温香软玉在怀,窗外凉风瑟瑟,无端端地进来就撩向唐婉蓉头上的笼纱。 她正在想着秦守安多半是真把她当成王邪风月楼找来,和他共度春宵的女子。 感觉到风吹来,心中生出期待,只要笼纱掉落,显露出她的容貌,他还敢怎么样? 这时候秦守安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迅疾无比地按住笼纱。 嘴唇贴近唐婉蓉的面颊,声如糖汁灌入耳中: “师太别急……半遮半掩,朦朦胧胧多好。在下对师太的容貌充满期待,却不想一见面就揭开真容,失了意趣。” 急……急你個头啊,那明明是风……唐婉蓉羞恼不已,张了张嘴却还是喉管难以打开的感觉。 心中回想起秦守安小时候离开王府时的模样,当年拉着自己手逛花园,装出和谐亲爱模样的小胖子,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个风月老手似的? 他这八年学的到底是些什? 天道门又是怎么管教他的? 秦守安小心地把唐婉蓉横抱起来,早已经试过她身子的份量和柔软程度,也算轻车驾熟。 小心的只是要避免让笼纱掉落,露出她的真容。 只要他不知道她是谁,他做任何事情,唐婉蓉事后也难以追究他,谁让你先假扮寂静照鉴庵的师太? 他是占理的,而且理直气壮。 抱着秦恒口中“姿容天下无双”的唐婉蓉,秦守安倒也没有心猿意马准备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只是把她好好地放在床上。 唐婉蓉被王邪风月楼请来,自然是来应对秦守安的。 难怪王邪风月楼能够在事后这么快重新开张,人家亲王妃都站台了,哪个不开眼的还要去秦恒的事为难王邪风月楼? “师太,在下爱好有些独特,切莫见怪。” 秦守安把唐婉蓉摆成一个大字形。 他要干什么? 唐婉蓉听着秦守安在房间里搜搜找找的声音,然后又坐了回来,就撩起她的裙摆。 唐婉蓉心里一惊,发现秦守安竟然握住了他的脚。 只觉得腿儿一颤,恨不得一脚把秦守安给踹飞,可惜浑身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秦守安当然不是要非礼唐婉蓉,只是把她的手脚用绳子绑住,然后绳子的另一头再绑在床的四个边角上。 不是喜欢这样吗? 唐婉蓉现在真的有些慌了,他这是……该不会阴差阳错之际,自己真的失身给他吧? 那真是……那真是没处说理去! 这么丢人的事情,好意思去找人来主持公道? 公之于众的话,身败名裂的只有她自个。 至于秦守安,事后大概什么事都没有。 有那么个荒唐的老王爷,秦守安做这点事算什么?谁让她蒙着脸。 “啊……你给我……” 唐婉蓉羞愤欲绝,却发现喉间发出了声音,只是有些含糊不清和沙哑变样,连忙说道:“我是……” 一只手伸入笼纱下,把一团柔软的布直接就塞进了唐婉蓉的嘴中,彻底堵住了她的声音。 唐婉蓉惊惶不安,接下来他该不会就要撕破她的衣裳了吧? 好在还有一个指望,黑姬和白姬陪着她一块儿来的。 尽管她也没有告诉黑姬和白姬,自己大晚上来见秦守安是为了什么,但是发现她进他房间这么久一直没有出去,她们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到时候自己就能得救……就是不知道自己得救的时候,会不会有点太晚? “师太,我这个人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给人讲故事。你听过张无忌和赵敏的故事吗?”秦守安清了清嗓子。 唐婉蓉要是能出声,能动弹,现在一定猛点头让他讲,只要他不做别的,就是讲一晚上都没有关系。 “话说武当派俞岱岩惨遭毒手……” 秦守安讲起《倚天屠龙记》。 他不可能记得全本的字句和所有分枝剧情,跳过了开头郭襄的那一段,捡简要情节开始讲。 一直讲到了经典的绿柳山庄中,张无忌中了机关和赵敏落入陷阱中。 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秦守安起身喝了口水。 唐婉蓉无法理解秦守安这特别的爱好,但也只能听他碎碎念叨,反而逐渐被故事吸引住了。 这张无忌婆婆妈妈的,一定是对赵敏动了心,否则赵敏几次三番算计他,他怎么一直没把她怎么样? 啊……想到这里,唐婉蓉忽然有点脸热地觉得,秦守安不会是自比张无忌,而她就是赵敏吧? 那接下来张无忌会对赵敏做的,该不会就是他会对她做的吧? 这么想着,唐婉蓉心中忐忑,恨不得他马上把接下来的一段给讲出来,好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折辱,不至于一直提着心肝警惕着他。 “张无忌拿起罗袜,一手便握住了她的左足,心中不禁一荡,赵敏将脚一缩,羞的满脸通红……” 秦守安把张无忌和赵敏陷阱中的一段讲完,唐婉蓉感受着故事中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不禁有些迷茫地痴了,男女之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他没有再继续讲故事,夜风吹进窗户,灯火摇曳,房间里静谧的只剩下呼吸声。 唐婉蓉隔着笼纱,能够看到他一半侧脸沉浸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灯光为他的另一半脸颊轮廓镀上了柔润的光泽,让人不禁微微愕然地想起了诗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唐婉蓉忽觉足跟处传来让人舒适的温暖感,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像张无忌对待赵敏那样,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跟。 - - - 汗,原文被屏蔽了,略作修改。 第18章 月黑风高杀猪夜 此时此刻,王邪风月楼外。 黑姬和白姬都穿着青灰色的夜行衣,像两只燕子轻点掠过水面,在高楼间纵跃。 眼睛上的绸带对她们的行动丝毫没有影响,掠过主楼的第四层时,隐约听到了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两人身形停滞了一瞬,随即又同时提气,落在楼顶的正脊上站立不动。 “要把风雷卫引开,可真不容易。他们最近真是闲的没事做,居然派了罕见的十三人小组来保护秦守安。” 白姬松了一口气说道,一边整理着自己耳边略显凌乱的发丝,仔仔细细地梳成弯月状贴着脸颊。 风雷卫里也算是卧虎藏龙,十三人小组中的首领,追逐中居然能够让白姬乱了头发,也算了不起。 “这已经是在龙吟城中护卫亲王的阵仗了。”黑姬皱着眉头,严格来说这样有点逾越,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行。 更不会有人拿这个说事,毕竟对方只要解释为老王爷刚刚出事,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就难以让人继续责难。 “要是六部尚书用房相的仪仗,自然是不行的……我们管这个干什么,唐婉蓉进去好像很久了。”白姬整理好了头发,思路回到眼前。 “唐婉蓉说她今天晚上要彻底打掉秦守安那股子硬气,让他知道这龙吟城中的事儿,可不是他混了几年江湖就能摸清脉络,光是用蛮横莽撞的手段可不行。”黑姬轻轻摇头,不觉得唐婉蓉能成功。 “你要理解她话中的深层含义,其实就是说今天晚上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教他光硬气没用,还得学习一些技巧才合她心意。”白姬嘴角微翘,心知肚明地说道。 从下午白姬摘花记录的时间来判断,世子多半还是是青瓜蛋子。 唐婉蓉可是知情识趣的妇人,这长夜漫漫,世子落在她手里自是有百般手段来用在他身上。 “嗯?”黑姬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对了,刚刚你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我又不聋,今天下午,秦守安进入月到风来阁后,唐婉蓉也是这样的声音。”白姬张了张嘴,想学一下,但又觉得有些羞耻,她可不是唐婉蓉那样心中暗自荡漾的女人,还是算了。 “那现在他们的房间里怎么没有动静?”黑姬知道妹妹靠不住,她必须总揽全局,留意细节,这也是两人成功执行任务的保障。 “你想听唐婉蓉的声音?其实没什么好听的,就跟杀猪一样。” “杀猪一样?” “你没发现吗?屠夫杀猪,是拿刀捅猪,捅一下,猪就叫一声。男女之事也是如此。” 白姬轻笑一声,姐姐虽然是姐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并不成熟,常常因为欠缺生活经验,而需要白姬来结合各种信息,剥丝抽茧地发现真相,少走歪路。 “那……现在秦守安是把唐婉蓉捅死了,这才没声?”黑姬倒是没有留意过屠夫杀猪的过程。 “你想想看,屠夫杀猪,他不能拿着把刀直接跑到猪圈,就给猪来一下子吧?”白姬捅了一下黑姬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腰肢: “他先要把猪洗干净,把刀磨快,还要准备接血的盆子,然后再趁其不备,一刀下去,噗嗤噗嗤血溅的三丈高……” “你小点声,我们在执行任务!”黑姬压低声音说道,却又有些期待地等着白姬讲下去,杀猪还要趁其不备,真是有趣。 “这男女之事也是如此。伱没看到来这里的男人,他们是先在三楼喝酒,再到四楼过夜,有一个程序要走。”白姬肯定地说道。 “他们的程序又是什么?” “唐婉蓉进房以后,两人也要喝喝酒,聊聊天,说不定还要装模作样地聊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等两人眉来眼去,情绪到位,这就是所谓的风月。” 白姬非常清楚地解释,这都是她从书上看来的,自不会错。 “所以屠夫看到猪,还要先调节下气氛,让猪愿意被杀了,才一刀捅下去?”黑姬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这时候,秦守安和唐婉蓉那没有关窗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些门窗、床铺震动和撞的晃荡的声音。 和四楼另外的房间,隐隐约约的动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更加激烈一些。 “杀猪了。”白姬对黑姬说道。 “被捅了。”黑姬点了点头。 …… …… 【张无忌扯掉她右脚鞋袜,运起神功,手指点在她的涌泉穴上,一股暖气便即在穴道中来回游走】 【用真气擦动涌泉穴,比用羽毛瘙痒更是难当百倍……赵敏忍不住娇笑,想要缩脚闪避,又怎么动弹的分毫】 【这份难受远甚于刀割鞭打,便如几千万只跳蚤同时在五脏六腑中爬动啃噬,只笑了几声便难过的哭了起来……】 唐婉蓉没有想到的是,秦守安居然把故事里张无忌挠赵敏脚底板的手段,在她身上施展了一遍。 她的感觉也和赵敏一样,只觉痒的全身毛发都要掉光一样,难受得要死。 赵敏还能说话求饶,唐婉蓉却是歇斯底里也只能发出点含糊扭曲的声音。 拼命想挣扎也不过是让床摇晃着,撞得门窗声响,完全无法挣脱。 一直到秦守安停止折磨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来不及羞恼怨怼,只盼他不要再挠她脚底。 唐婉蓉最后悔的是,她不应该排这一出戏,不应该穿上这身海青大袍,更不应该罩上笼纱。 原本想的是,今天下午被他戏耍逗弄了一番,自己不得趁此机会回击一下? 结果自己却是这样的遭遇,正如黑姬所说的那样,过去没有遇见过秦守安这样的人,完全不按常理行事,导致实际情况和她所预计的发展截然不同。 “唐……姨娘!” 唐婉蓉正难受,忽然听到秦守安喊她,这才愕然抬头,发现脸上的笼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挪开了一半,秦守安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瞠目结舌。 一瞬间,仿佛染坊的朱砂料都堆到了她脸上。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宁可秦守安一直不知道她是谁,在这样的前提下,哪怕被他更过份一点的折辱对待,都比现在暴露身份的要好。 “姨娘,怎么是你?” 秦守安的神情,从瞠目结舌变成了惊骇。 眉毛抬的都快顶到发际线了,嘴巴长得合不拢,眼球也放大了一圈。 双手更是在袖子里微微发抖,带动的衣衫晃动,那种难以置信的心情表情的淋漓尽致。 学武的好处就在于,可以用真气控制脸部的肌肉。 方便做出很多或夸张,或恰如其分的表情,来完美演绎自己想要释放的情绪。 唐婉蓉原本有些怀疑,秦守安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现在看到他这副表情,羞意更浓,却也没有心思再去怀疑什么了。 她偏着头,两行泪水淋漓而下,落在锦被上留下了湿痕,这是一天内两次被他折辱。 谁能想到当年那個略带浑圆态,亲亲热热地一口一个“姨娘”,看起来还有几分憨态的小胖子,会成了她的命中魔星? “我知道了……” 唐婉蓉正在黯然伤神,秦守安又说话了,她偏着头,不想看他,却又不禁疑惑,他知道什么? “姨娘,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秦守安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在王府中无名无份的,可你也是个女人。空守闺房这么多年,寂寞难耐也是可以理解——” “——午夜梦回,旁边枕上无肩可靠,被中无人可依,凉意如水,寒冷的不只是身子,更是自己的心……青春年华,就在一个个煎熬的夜晚度过,每一个清晨……” “你——我没有!”唐婉蓉气急,他说的好像她是闺阁怨妇,忍无可忍准备要红杏出墙似的。 “我懂得。”秦守安善解人意而歉疚: “每一个清晨,对你来说都是一段煎熬的过去,只是夜晚留下的那份苦,终究积累在心中,吞噬着一个女人所有的美好,想要撕裂她的名节,会摧毁她的理智,让她固守的所有德行,似乎都变成了只是阻碍自己解脱的桎梏。” “我——”唐婉蓉气堵的说不出话来。 不等唐婉蓉解释,秦守安走过来,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按着唐婉蓉的手臂,十分能够理解地说道: “姨娘,你是太后身边的人,你不可能像普通的贵妇人那般公然养着面首和相如公子。不得不假扮青楼女子,来寻觅那对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一丝欢愉,因为这份委屈和苦楚,没人能怪你。” 他……他竟然认为,她为了获得那点男女间的欢愉,不惜假扮青楼女子来让人嫖? 唐婉蓉胸口憋闷,一股气上不来,身体微微上仰,喉间就要吐出鲜血似的,浑身的血液往脸上冲,脑袋一偏晕了过去。 - - 感谢雪华的决意、曄fcy、铁一马、书友20171112123550884、乐乐乐逍遥的慷慨打赏。 今天上线了角色页面,大家可以看看。 各种求。 第19章 真气灌体 迷迷糊糊地,唐婉蓉只觉自己成了赵敏,而秦守安成了张无忌。 自己又是被他用口水浸湿的布条捂嘴,又是被他脱了鞋子挠痒痒,她浑身软的受不了。 想要挣扎,却发现她被绳子绑住吊在井里,然后他还掏出一条蛇放进唐婉蓉的裙子下面…… “嘶溜嘶溜……”那蛇吐着信子,贴着肌肤却是有点烫人,像一股热气钻了进来。 吓得唐婉蓉身子一颤,惊醒后直接坐起。 秦守安已经帮她解开手脚上的绳子,手掌正贴着她的脚底。 原来梦里钻入她裙下的蛇,是他输送进她体内的真气。 他在摸我的脚儿……唐婉蓉心中不禁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又羞又气,渐觉凄苦无比。 好似一整个晚上就在被他拿着脚儿肆意侮人清白,气的只想抬腿一脚踹他胸口,却又浑身无力,只得偏过头去,任他施为。 从今以后,这魔星干什么,她都不想掺合了,该造什么孽,就让他造去吧! 唐婉蓉眼眸似睁似闭,眼睫毛之间夹着湿润润的泪珠子,凝在眼角滚动着,腿肚子酸酸的绷紧,小脚儿弯成了月牙藏在他手心。 真气持续不断地输入,让她自己的呼吸愈发急促,胸口闷闷地。 终于忍不住从鼻子中发出重重地呜咽声,却也让眼角的泪珠子在脸颊上流成了一线。 “你……你在干什么?” 唐婉蓉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给她体内输送真气? 时下龙吟城中,非常流行让武道高手为自己输送真气,达到滋身养体的效果。 据说效果很好,唐婉蓉也体验过。 像太后娘娘前往寂静照鉴庵,就会接受真气灌体养生。 输送真气,就是损己利人,所以武道高手一般也不会频繁为他人进行真气灌体。 最重要的一点是,男子体内的真气输送到女子体内,养生效果更好,但这属于阴阳调和,有逾越男女大妨之嫌。 能成为武道高手的女子,又比男子少许多,平常找到女子来为自己真气灌体也不容易。 “绑的有些久,气血凝滞,容易郁结伤身,我帮你调理一下。” 看到唐婉蓉已经醒了,秦守安收功松手,起身到床边的盆里洗了洗手。 他又洗手! 把他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唐婉蓉更是羞恼不已。 下午他洗手也就算了……不,下午他也不应该洗手,现在又是谁求他来握着她的脚吗? 这么嫌弃,又何必为她这么做? 再说了,其他人真气灌体养生,也不是从脚底这块儿来啊! 从他讲的那個故事来看,他就是有这个喜好。 唐婉蓉不禁低头看了一下自己那像脆生生的白萝卜一般幼嫩的小脚儿,赶紧缩回了裙下藏着。 “唐姨,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秦守安坐回来,流露出几丝关心。 “唐姨?” 唐婉蓉对于这个称呼有些疑惑。 “你和我父王既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夫妻之名,那我怎么能再叫你姨娘?” “随你便。” 气呼呼地盯了秦守安一眼,唐婉蓉只觉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掺合秦守安的事情,那么从今以后在偌大的王府中,都不怎么需要见面,他叫什么都由他去了。 “我刚刚输送了一些真气到伱体内,还能够调理阴阳,舒缓经络,清燥排热。”秦守安隐晦而含蓄地说道。 “那我要不要给你磕个头?” 唐婉蓉没好气地说道,她还年轻,身子也不错,并不是太需要真气灌体的养生效果。 但也接受过寂静照鉴庵几位师太的调理,对于这方面了解的也不少,不需要他多讲有什么好处。 “那倒不必……只是经过这一次调理之后,你只要注意清心寡欲,身子自然不会生出些按捺不住的欲念,便也不需要再来王邪风月楼扮师太,遣怀释情了。” 看她还不大明白,秦守安也只好无奈地稍稍挑明,倒也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说得太赤裸裸。 唐婉蓉暗暗咬牙,抬手按住了暴跳的眉脚,差点又气晕过去。 她要是打得过这魔星,非得把他用绳子绑住吊在房梁上打,又或者身旁有利剑,拔起来就要在他身上刺几个孔才能一泄心头之恨。 “你……你……你,我跟你说清楚!我今天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冲着你来的,和你说的那些没有关系!”唐婉蓉羞愤不已地说道。 “啊?”秦守安怔怔地看着唐婉蓉,随后那英挺如剑的眉,倒是稍显柔和,俊美的脸庞上流露出四五分羞赧和窘迫,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这可使不得,你我不都觉得,父王的安排有些胡闹吗?”秦守安站直了身体,后退几步和唐婉蓉保持距离,正色拒绝。 “秦……秦守安!秦守安!”唐婉蓉咬牙切齿,好像要把他的名字当成人,在她嘴里咬上几口才舒心。 要不是有他刚刚输送的真气,让她正处于身体充满活力、精神饱满的状态,她真的要被他气的天灵盖都冲开。 “我是来阻止你拆王邪风月楼!” 唐婉蓉发现了,和秦守安说话,最好直接袒露意图。 平日里和那些宫中朝中的老狐狸、十八个心眼子的生意人、喜欢拐歪抹角,含沙射影的官家太太小姐姐,养成的那种说话和办事风格,碰上秦守安,完全不合适。 把唐婉蓉气到这个程度,秦守安也不再装模作样,眉头微皱,“为何?” “王邪风月楼……这名字就是‘琅’字去了‘良’,‘琊’字去了王,暗喻此等行当去良存邪,再从月到风来阁里取‘风月’二字。明白了吗?” 唐婉蓉伸手指了指四周,“王邪风月楼的大掌柜就是唐忠,他已经被你杀了。” “这是王府的生意?” 秦守安愕然,尽管在看到唐婉蓉出面那一刻,就觉得王邪风月楼和她脱不了关系。 “它不是王府的生意这么简单……龙吟城里多少达官贵人在王邪风月楼占了干股你知道吗?这里也是九州府衙在龙吟城中收集情报最重要的据点。” 唐婉蓉很清楚,不管王邪风月楼的背景又多大,秦守安都可以拆楼。 他根本不用怕得罪人,他可是即将要成为亲王的世子,谁敢把他怎么样? 可是终究会断了很多人的财路,随后引发的各种压力和后果,却会归拢到唐婉蓉这里。 谁让这么多年来和王府相关的产业,明的暗的,都是她在总揽统筹呢? 这才是唐婉蓉今天晚上不得不出面的真正理由。 她以后还要继续打理产业,还要做事,还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就必须做到兼顾各方利益,维持人脉,不可能像秦守安那样办事。 “原来如此。”秦守安没有想到王邪风月楼和九州府衙还有牵连。 九州府衙可是他继承王位以后,最主要的职司和权力所在,也是直属于他最可靠和最好用的暴力机构。 第20章 陛下喜欢的 九州府衙处理江湖事务、管辖武道高手、监察天下门派,是先帝头痛江湖人聚易叛乱,散易为祸一方,苦心思虑后成立的府衙。 统御九州府衙的就是琅琊王秦恒,而且和琅琊王的亲王封号一样是世袭。 为了让秦恒能够独掌九州府衙,避免其他权臣皇亲插手,先帝给了琅琊王独树一帜的封地——江湖。 新秦的王爷都有名义上的封地,尽管不能驻兵统辖、任命官署长官、干涉当地的种种事务,但能够享受税赋。 琅琊王的封地,没有办法享受税赋,甚至完全就是一个虚指的概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江湖在哪? 谁都有一个说法,谁的说法又都做不得准。 九州府衙的俸饷花销,不走户部和国库。 人员录用,也不是吏部任免调用,都得琅琊王自筹统办。 这也保证除了皇帝陛下,谁都无法绕过秦恒插手九州府衙的行动。 秦守安继位以后,这一支力量甚至比王府的护卫和府兵都要可靠的多。 “主楼三层的青楼,有一条横跨街市的长桥,直通赌场。赢了钱的,要么又输回去,要么花在青楼酒肆等地。输了钱的,可以到青楼寻开心,输光了,还可以去后面的英雄盟典当行。” 唐婉蓉甩了甩衣袖,就想起身,但那就得提起裙子挪到床边穿鞋。 想想自己的裙摆下就是光着的脚儿,落在他眼里又勾起他图谋不轨的心思怎么办? “英雄盟典当行?这是当铺的名字?”刚刚韦良宰也没介绍这个地方,听名字却让人有些兴趣。 “典当只是英雄盟的职司之一。它主要是针对在这里输的只剩下自己的武道高手。” “输的只剩下自己的武道高手……还能从他身上榨出点好处来?” 秦守安感觉出一点味儿了,原来自古以来,沾上赌这事的下场都是一样的,哪怕是武道高手也是如此。 “武道高手,他体内不还有真气吗?可以去龙吟城中的医馆,用真气为人养生灌体,虽然会有损修为,但所得也十分丰富。说不定还清债务绰绰有余,还能再来一次王邪风月楼……”说着,唐婉蓉不禁嗤笑一声,“当然,这些医馆,也是我们的生意。” 秦守安听出了唐婉蓉语气中的得意,不禁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这些赌狗的禀性,如果还清债务有余,就会继续陷落进赌场,然后还是得再去医馆帮人养生灌体还债。 如此循环,就算是武道高手也挨不住,最终会变成一個废人。 到时候还想进王邪风月楼,便只需要几个小厮就能把曾经的武道高手丢大街上。 唐婉蓉没有留意秦守安的眼神,接着说道: “他们若是不愿意有损修为,还可以去海外……唐家的海外航线,虽然面对海盗时有摄政王统领的新秦水师护航,但那些海外人开化程度不高,常常不守契约,杀人劫货毁约之事常有,上岸后就需要一些武力较高的护卫。” “这一整个套路……让人走进青楼和赌场,就有典当行和英雄盟等着,最后前往医馆和商船做工还债,榨出一个人所有的价值,是谁设计出来的?”秦守安打量着唐婉蓉。 “我。” 唐婉蓉微微皱眉,秦守安看着她的目光,像看着“嗖嗖”吐着蛇信子的毒物,又或者是什么黑夜中择人而噬的阴险野兽。 秦守安对于赌徒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同情,他只是有些佩服唐婉蓉……甚至生出刮目相看的感觉。 毕竟她刚刚才被他挠脚底板,哭的梨花带雨,哀哀怯怯的和任何楚楚可怜的小妇人没有区别。 谁能想到这偌大的王邪风月楼把人敲骨吸髓的一整套手段,都出自她的手中? “这些人还能帮九州府办事。他们在九州府领了任务,缉拿、暗杀、夺宝、护卫等等,任务完成后,九州府就会帮他们结清在这里的债务。” 唐婉蓉要让秦守安知道这地方也是他将来用得着的,彻底打消针对王邪风月楼的念头: “九州府的参与,也保证了这些人在欠下债务后,不敢随意逃之夭夭,否则背上九州府的江湖通缉,天下虽大,却也没有容身之所,还会累及师门家人。” 秦守安已经不想再针对王邪风月楼了,连九州府都是它的背景和资源,就意味着有秦恒的首肯,这地方本来就是琅琊王府的后花园。 表面上看,老王爷是逛窑子出了意外,实际上可以说他是在自家出了意外。 怎么追究? 谁会追究? “既然说到了这里,还请唐姨解惑:那个西域的胡姬,调查过没有?”秦守安露出些歉疚之意,诚恳地问道。 话里也没有那种怀疑和质询的味道了,似乎只要唐婉蓉给出一个答案,他就接受,不再疑神疑鬼。 他这个人疑心是真的重……唐婉蓉也能够明白,秦守安就是因为在路上受到那位梁十三娘的阻拦,发现宫中和府里简办丧事,就一直觉得秦恒的死是阴谋。 好在今天晚上终究能和他说明白,否则他要一直这么调查下去,真不知道他最终会不会搞到太后娘娘那里。 到时候唐婉蓉要平息事端都力有不逮……不管怎么样,她琅琊王妃的身份,就注定会和他这个未来的琅琊王绑在一起。 “西域的胡姬是北月氏的公主。北月氏在蛮子和新秦之间摇摆不定,威武王大胜蛮子后,干脆把北月氏灭国,将北月氏的皇后和公主都给掳走。” 想想那个北月氏的公主,也有一双玲珑秀气的小脚儿,据说能在掌中舞。 要是秦守安看到了,一定极喜欢。 这么想着唐婉蓉又拉了拉裙摆,以免自己显露出脚尖,又把他的眼神勾过来。 这事还和威武王有关……秦守安看着唐婉蓉一直在那里拉裙子,大概是有些冷,连忙去把窗户关上。 他关窗户干什么? 把风声阻在明瓦外呜咽,房间里的火烛顿时燃烧的热烈一些,光线通亮之余却更显静谧。 唐婉蓉明知他现在应该不会再玩调戏师太的游戏,却莫名有些紧张。 她哪里有和男子深夜独处的经历? 只觉整个房间里弥漫的气息都不一样,他的呼吸和走动的步子,都像敲击在她心脏的鼓点似的。 唐婉蓉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接着说道: “威武王在外征战多年,也不知陛下的性情。他战功赫赫,回京后得到了陛下的嘉许,但陛下不好女色,对他进献的西域女子自然不会接受,让他自行处理安置。” “陛……陛陛下不好女色?”秦守安大惊失色。 - - 感谢九牧青云、宝小杨dad、回家睡觉去啦、书友2021030110400560280、静静地等待、weiwu006、书友081219155406071、鹅鹅鹅eee的慷慨打赏。 第21章 小雪团 原本结合记忆中的印象,经过层层分析和推理,秦守安对于皇帝陛下在男女之事上的取向,已经有所怀疑。 现在才知道原来陛下不好女色已经广为人知,并不是什么秘闻。 一般人不好女色,也许并非取向有问题,单单就是对广纳妻妾的种种愉悦没有太多的追求,并不意味着就好男色。 可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就是不好女色好男色啊。 唐婉蓉能够理解秦守安的反应,他显然是个好色之徒,站在他的角度,自然对同为男人的陛下不好女色无法理解——先帝就十分风流。 “陛下大婚后,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没有再临幸过其他女子。太后有意将房相的小女儿房之湄纳入宫中为妃,都被陛下拒绝。” 唐婉蓉想了想房之湄的风姿才学,表面看上去和秦守安挺配的。 只不过王爷的婚事,可不是郎貌女才、门当户对就能成的。 宫中肯定会插手,而唐婉蓉自然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在这件事上,自己也许可以安排……这个念头刚起,唐婉蓉就及时掐灭。 秦守安在发现他被人算计后,那种放肆莽撞的反击风格,真的让人敬而远之,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对他的设计都得仔细掂量掂量。 她真的担心如果她搅黄了他属意的婚事,他会拿着一根绳子把她五花大绑,丢在婚床上朝她淫笑:既然你让我没有新娘,那你就当我的新娘吧。 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陛下没有接受,然后那北月氏的公主,就被威武王送到王邪风月楼?” 秦守安回到正题,没有再找唐婉蓉打听皇帝陛下那方面的取向,这事儿只能平常上点心注意,真的正儿八经去应对就不妥了。 “是的。总不至于,你现在又要去怀疑威武王了吧?”唐婉蓉没好气地说道。 看他小时候做的很多事情,就觉得是想法挺多的一个孩子,现在更是心眼多得和老狐狸一样。 秦守安避而不答。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人是不能怀疑的。 只是现在这事儿思来想去,父亲的死对唐婉蓉,对于太后,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威武王统兵征战西北,更是和琅琊王府没有利益纠葛。 他也不再预设秦恒是被谋杀的立场来寻根究底了,转移话题:“唐姨,你这身海青大袍,好像也不是随便找来的吧?” 海青大袍,便是庵寺里尼姑的衣袍,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演绎出“制服诱惑”。 只要够变态,什么都是诱惑。 唐婉蓉的这一身海青大袍衣料用的是秦锦。 能够用孔雀羽毛作为材料让衣料泛出深深浅浅青绿色的秦锦,则是皇室贡品。 秦锦织造过程会用到蚕丝、绢丝、铜线、银线和金线,工序极多。 尤其是这种非常规的佛门图案,更是少见而织造繁杂,整個龙吟城可能都找不出几套这样奢华的海青大袍。 “你以为我是特意冒充师太吗?我幼年就成为了寂静照鉴庵的记名弟子,一直在王府带发修行而已。” 终于将准备好的包袱抖了出来,看着秦守安愣神的样子,唐婉蓉心中生出一丝丝得意。 坐姿便有些放松了,小雪团一般微凉而脆嫩的脚指头就从裙摆下伸出,唐婉蓉感觉到他的眼神几乎像鹰眼追踪猎物似的锁了过来,连忙有些慌神地又缩了回去。 秦守安确实有些意外,不禁想起了月到风来阁的佛堂,没有想到她和寂静照鉴庵还真有渊源,难怪会整这么一出。 只是这位师太,你在王府修行,这么喜欢玩绳子,伱们庵里知道吗? “冒犯了。”秦守安连忙歉声说道,这时候正正经经的出家人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也因为常常会做些赈济灾民,收留孤寡残弱的事情,备受普通民众尊敬。 唐婉蓉既然是寂静照鉴庵的记名弟子,平常大概也会以庵里的名义,做一些善行义举,这都是记名弟子的义务和职责。 “师太,我帮你穿鞋。”为表歉意,秦守安脱口而出,就捡起了地上的鞋袜。 又被他突然叫了一声师太,唐婉蓉有些分神,等留意到他坐在床边时,他已经撩起裙摆,握住了她的脚跟正准备帮她把袜子穿上。 他又摸到我的脚了……唐婉蓉怔了怔,只觉他的手掌温热,竟然让人舒适的身子发软,脸颊绯红,连忙把鞋袜抢了过来,嗔恼道:“你一边去,我我自己来……” 秦守安略微有些遗憾,倒不是觉得没占够便宜,只是帮师太穿上香袜,原本应该是能积累功德之事。 就像平常在寺庙中烧香,给功德箱里放银子,往放生池里丢铜钱。 也不适合坐在这里看着她穿鞋袜,秦守安便走到一旁去,又洗了洗手。 唐婉蓉看着他这动作,不禁怀疑他难道并不是有意占自己便宜?哪有人又喜欢摸又嫌弃脏的? 反正这也不重要,每看到一次他洗手,唐婉蓉就觉得心中积累了一层羞耻感。 迟早有一天要把洗脚水从他头顶淋下去不可,让他洗个够。 不,洗脚水有点少,淋他一桶洗澡水才行。 只是要淋他一桶洗澡水的话,那就意味着是在她刚刚沐浴后,就在浴房见着他了,那怎么行? 一边胡思乱想着,唐婉蓉穿好鞋袜起身,却依然是面红耳赤。 好在站起身来整理衣冠仪容后,背对着满屋烛火,终于恢复了些亲王妃的端正与优雅。 于是唐婉蓉依然摆出了长辈的架子,微微抬头,带着点训斥的意思:“今儿个以后,你不会再折腾了罢?” “不会了。”秦守安先答应着。 “你现在最好安分守己地等宗正寺把仪程安排妥当,正式继承王位后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控住九州府衙。这段时间府衙里群龙无首,少不得出些乱子,到时候你也需要花些心思。”唐婉蓉看了秦守安一眼,就缓缓转过头去。 这就是那种作为长辈,不是太亲近,也不适合随意责骂,保持着淡淡疏离又透出几分真心指点,都是为了他好的感觉。 唐婉蓉很满意这种感觉。 这原本就是她设想的,和秦守安相处得理想状态。 “和老王爷在世时一样,我会按时为九州府筹措银饷,然后交到你手中。至于王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有王府各处的生意,你如果想要调整,也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到时候……如果我和你意见不同,还请你仔细考量下我的思路与决策……” 唐婉蓉说完,看着似乎并不反对的秦守安,暗暗咬牙,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让他同意保持原状。 意外地付出了一些清白作为代价,尽管只是脚被他肆意折辱,却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玩耍了一遍似的。 “一切听唐姨吩咐。” 秦守安没有意见,既然秦恒在世的时候,以这种模式能够保证王府和九州府的正常运行,那就意味着在短时间内依然是可行的。 “还是那个意思……无论是王府各处的生意——包括这个王邪风月楼,还有为九州府筹措的银饷,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只是顺手为老王爷做些事情罢了。” 唐婉蓉走近秦守安,已经完全恢复了琅琊王府女主人的气韵精神,“以后我们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做出亲亲热热的样子给人看才行。” - - 各种求,冰天雪地裸身高速旋转,只因钻木取火烤小鸟。 我也不知道这说的是啥……总之新书期每一天都很关键,还请多多支持。 第22章 劫个狱玩 唐婉蓉离开后,秦守安也没有想要在王邪风月楼多呆,更不会唤来一个青楼女子过夜。 他对于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女子是否完璧,其实压根就不在意,但他的体质特殊以及功法的缘故,不大适合真的随意放纵享受。 这个时候的青楼女子大多数身世可怜,绝对不是被消费主义洗脑后的选择,秦守安却也没有要王邪风月楼解除这一业务的意思。 他能够做的就是要求楼里提供更好的就业环境、安全与健康保障,要求不得强迫买卖,如果她们有客人赎身或者自己要赎身,不得设置障碍或者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手段来裹挟她们,继续榨取她们的皮肉钱。 既然拆不了王邪风月楼,能够做这么一点点事情,今天晚上也不算徒劳无功了吧。 正准备离开,秦守安却看见唐婉蓉将她的笼纱,忘在了床上。 这时候的人,都喜欢做出一副多情眷恋的样子。 男女哪怕只是一夕欢愉,为了表示自己多情,或者只是表达满意,都会求赠或者主动赠予对方一些小东西作为纪念。 丝巾、玉佩、书信、鞋袜、亵衣、发丝、趾甲等等都在此列……有个姓杜的诗人,还把自己的一颗牙齿给拔下来作为他会回来娶那雏妓的定情信物,这大概就是“没齿难忘”这個成语的来源吧。 秦守安一直无法理解拔牙齿做定情信物的行为,你要是一颗烂牙,未免有点恶心人。 可是一颗好牙齿,那不拔得个鲜血淋漓,满口喷血?不怕把人给吓着了,一点风月浪漫也无。 唐婉蓉的笼纱……应该不是她留给他做纪念的,秦守安对于自己的外貌和魅力都很有信心,但并不会自恋过头。 他把笼纱捡起来,没有刻意去嗅闻,都能够感受到那种独特的香气,温暖的妇人气息,撩人之余偏偏又带着佛堂中常见的清新淡雅,香如其人。 收起来吧……秦守安神色端正地把笼纱折叠好,收入怀中。 就像很多故事里得道高僧留下的木鱼、蒲团、经书、僧衣等等,都有克制阴邪,清秽除晦的功效。 师太的当然也可以。 半夜鸡鸣之后,夜色愈发深沉,即便是王邪风月楼的周围也只剩下赌场依然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沮丧甚至疯狂的叫声,内街则是夜市,食肆通宵达旦。 二掌柜一直候着,送走秦守安时,佝偻的腰背压的更低,额头都要贴着鞋背了似的,等他站起来以后,不由得双手捧了捧自己的头。 万幸大好头颅终于保住,只是这腰得让楼里姑娘帮忙按按才行,要是郝南子姑娘有空,那就最好不过了…… 秦守安招呼韦良宰等人一起,先在这里吃了早膳再回去。 相比较王府精致讲究的饮食,市井中的出品糙了些,但种类繁多,数不胜数,一些王府中不大会出现的小吃,让人瞧着就口舌生津。 这里既有秦守安前世随处可见的灌肠、蛤蜊、螃蟹、石榴、糍糕等等,也有那时候不再广为流传的獾儿野狐肉、猪胰胡饼、脆筋巴子、獐肉巴子等等。 秦守安专挑没有尝过的口味。 那些来历不明的肉,吃起来有些风险,但秦守安自小就身体倍棒,在天道门修炼后,更是百病不生,不畏蛇虫鼠蚁等诸多毒物。 韦良宰几位护卫只知道今天晚上秦守安是来找事的,自然一直紧绷着弦,精神气血消耗巨大。 现在也是胃口大开,吃的很朴实,就是一盘盘羊肉和牛肉往嘴里倒,还叫一个闲汉,去找桥头的小娘子买了一锅肉羹来喝。 吃好喝好,韦良宰拿了碎银子打发那闲汉,那闲汉难得遇见出手阔绰的豪客,满脸谄笑地感谢后,就急忙往赌场里赶去。 秦守安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和韦良宰闲聊几句,问问他英雄盟的一些事儿。 根据韦良宰的描述,这个英雄盟有点像“侠客工会”之类的地方,售卖和收集信息,接受各种委托同时为囊中羞涩的侠客们提供工作机会。 “小王爷,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处理一下。”韦良宰看秦守安似乎心情不错,今天晚上应该是有所收获,便趁机进言。 “什么地方?”今天晚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不再怀着阴谋论耿耿于怀,但总觉得不畅快。 若是有撞到他枪口上的,秦守安也不介意再折腾一番。 “京都府衙的府司西狱。” “嗯?”秦守安凝视着韦良宰。 这是想让他玩玩劫狱? 咋不建议他去劫法场呢?更刺激。 京都府衙的府司西狱尽管比不得诏狱和刑部大牢森严恐怖 关押的也多是一些未决犯和劳役犯,没有多少大奸大恶,罪无可恕之人,但也不是能当成随便玩耍的地方。 “王爷出事的那天,身边有府中护卫十余人,皆被关押在府司西狱中。” 韦良宰回禀道,“他们对王府忠心耿耿,也是王爷信任和倚重的亲随。若是疏忽职守,自然死不足惜,但现在京都府衙只是将他们羁押在府中,既没有查证罪责,也不肯放人。” 秦守安略一琢磨,便知道京都府这么做的原因了……他们能查什么?既不敢查,也查不出。 事关一位亲王,随随便便放人他们更加不敢,万一以后爆出点什么事,人却已经不在牢狱中,他们怎么交代? 拖字诀,一直是古往今来,最为行之有效的一种为官之道,京都府尹官居从三品高位,能不擅用这等手段吗? 拖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提交刑部,烫手山芋脱手。 “这些人里,有你的挚交好友?”秦守安问道,韦良宰总不会真的就是为了逢迎秦守安,提供他在这京中肆无忌惮的事儿做做。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够想明白,秦守安一直惹是生非,闯出天大的祸来,最终还是可能因为亲王的身份躲过一劫,但他身边的亲随,未必就能保得下来。 一般那些撺掇主上的,也会第一个掉脑袋。 就像老王爷秦恒出事,他身边的护卫不管有罪无罪,都被关了起来。 秦守安要是不干预,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禀小王爷,小的确有私心,小的罪该万死。”韦良宰慌忙跪下。 “救我们自己人,算什么私心?这事儿我回来就应该马上办的,下次有这种情况,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秦守安点了点头,“起来吧。” 韦良宰喜不胜喜,几个护卫也一起拱手拜谢。 “现在去只能是劫狱……”秦守安沉吟道,“先回去吧,上午我们直接去府司西狱接人。” 这事儿本就责无旁贷,而且他现在必须拉拢人心,琅琊王府总得有一批他自己的心腹亲随才行,否则事事都得通过唐婉蓉,也不方便。 - - 感谢李仁军9、无想神君、乐乐乐逍遥、书友150608100650363、歌德的哥、地狱飞云、铁一马的慷慨打赏。 各种求,大家的推荐票也不要浪费了啊。 第23章 真的只是讲了一晚上故事 街道司的兵丁穿着统一的青衫,出现在大街上打扫,时人著的《梦龙吟城事录》有记载: 【人家甘泔浆,自有日掠者讨去。城中户口繁夥,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每日自有粪人瀽去,谓之倾脚头。】 秦守安坐在马车中张望,可以看到载着渠道污泥的船只在河上行驶。 每年的春天,官府就会雇掏渠人沿着街道巷陌通渠,然后通过船只搬运出城处理。 这时候的城市管理已经高度发达,只是除了龙吟城,大部分的城市环境如何,则完全看主官是否重视和当地的风俗习性、人口素质。 他进入天道门后,第三年才终于得到机会和师父下山,路过一座城池就是截然不同的风貌。 后来师父回山也写了笔记: 【人家扫除之物,倾倒门外,灶烬炉灰,瓷碎瓦屑,堆积如山,使街道高于屋丈余。】 街道也总是弥漫着尿骚味,下雨天地上全是粪便泥浆,行走间会飞溅到腰腹,要是天晴了,又把这些泥浆晒成粉末糊人脸上。 秦守安和师父当时在追踪敌手,那人越过墙头,看见前方一小山堆,竭力跳上山头。 结果那小山竟然是一巨大粪堆,表面的粪便晒的结痂犹如岩石,一受力表层破裂,然后粪浆爆出直接将他给吞没,气味浓烈堪比剧毒,这时一身真气都用不上,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爬出来。 秦守安依然记得,师父站在墙头,沉默许久才和秦守安说道:“此人武功,天下前五十之数。” 后来那个城池的主官被检举撤除,毕竟按照《新秦律疏议》也有记载法规:穿垣出秽污者,杖六十,出水者,勿论,主司不禁,与同罪。 乱丢垃圾会挨六十杖,不可谓不严厉,只是能够严格执行的,也就龙吟城了。 干净整洁的环境让秦守安都十分满意,更遑论这天下的豪强富户,一窝蜂地拥入龙吟城,也造成了极致的繁华与高居不下的生活成本。 在进入三坊七巷时,通宵达旦欢愉而归的马车竟然让宽阔的街道变得堵塞,秦守安恍惚间想起了前世某些网红城市堵车的凌晨。 马车停下,秦守安掀开门帘,便看到旁边有一公子哥驻马不前。 他身穿黑色菊花暗纹织锦长袍,白锦内衫,儒雅文秀,握着缰绳的手指修长有力,感觉到有人注视,便转过头来。 瞧着秦守安的容貌,公子哥先是显露出几分惊艳之色,身子在马上略微有些恍惚地晃了晃,想起父亲给他看过的某张画像,连忙跃下马来行礼:“见过世子。” “房大公子,好久不见。”秦守安微微笑。 这位房大公子便是宰相房杜魏的长子房之山,八年不见气质容貌稍有不同,但秦守安还是认得出来。 最近听到房大公子的消息,便是和三个丫鬟讨论京中男风的时候,晗心八卦这位房大公子在别院里养了人,被大少奶奶带人把他养的那相如公子又骟又缝的。 可惨了。 于是瞧着房大公子,秦守安的笑容难免有点变形。 房之山看到秦守安的笑容,不明所以,却也想不到秦守安听过他的八卦,说道:“世子回京多日,原本应该早日拜谒,只是怕冒昧打扰。” “大哥客气了,小时候调皮淘气,常常翻墙入相府,与之湄妹妹、宝宝妹妹呼啸喧闹,嬉笑争吵,打扰大哥读书,你可未曾说过我们半句。”秦守安收敛神情,关心问道:“不知两位妹妹现在可好?” 听到秦守安依然如幼年时喊他“大哥”,房之山心中一暖,世子还是如小时候一样,跟着小妹这么喊。 听他依然说“两位妹妹”,便也知道秦守安的消息不是太灵通,幼年和他义结金兰的两个小丫头,一個依然待字闺中,一个却也已经嫁为人妇。 房之山回道:“舍妹一切皆好……荣姑娘也与陛下完婚,现在是皇后娘娘了。” “啊……那挺好。”秦守安微微吃惊,倒也不是太意外。 时下普通人家里的女孩子过了十五,常常就谈婚论嫁。 倒是富贵人家要是不着急联姻,女儿会在家里养到十八甚至二十以后,前朝有一位公主殿下,皇帝舍不得她离开身边,到三十多岁才出嫁。 房之湄待字闺中很正常,荣宝宝这位姑娘嫁入皇室,想想那位皇帝陛下的取向……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不然荣宝宝一生难得幸福安康。 和房之山闲聊几句,约了下拜谒之事,道路通畅,马车继续前行,秦守安的思绪回到了幼年时玩闹的种种画面。 好像是秦守安给她们讲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修炼至元婴期,领了师门任务准备前往桃园神境历练。 刘关张为了更好地杀人夺宝,三人结拜为兄弟,互相种了咒誓,然后她们就也要求和秦守安结拜为兄弟。 他对荣宝宝种的咒誓印象深刻,就是在他的肚子上捅了好几十下,还往他的肚脐眼里吐口水,说配合他发的誓,便有生死大咒的效果……自己发过誓没有?这点就不记得了。 荣宝宝会成为皇后的事情,她小时候自己就说了,还想成为皇后以后,让秦守安去当太监服侍她。 只是当时秦守安也没有放在心头,一门心思当纨绔子弟,不关注这些其实非常影响朝堂格局的事情。 更何况琅琊王的封地是江湖,关心朝堂那叫僭越。 好在她就算是皇后娘娘,要随随便便把一位亲王变成太监,那也没有可能。 想想不禁莞尔,最近可以先见见房之湄。 皇后娘娘算起来不过就是弟妹,却也没有那么容易见到。 回到海棠春坞,月卿和晗心已经睡下,怀瑜带着两个小丫鬟,强撑着在等秦守安。 秦守安让怀瑜先去睡了,两个小丫鬟终究年少,精神头倒是比怀瑜好上许多。 她们换了轻纱浴衣,到汤池里服侍着秦守安擦背洗身,沐浴更衣。 药水洗浊气,含有一百多种珍贵药材的药汤浸泡,泡完澡后浑身暖呼呼的,让秦守安感觉十分舒适,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之中。 …… …… 远处隐约可见晨光,把湖岸的辛夷花映照的如同晃荡的白色鬼影,唐婉蓉气的睡不着。 她坐在月到风来阁中,面对着站在窗后阴影中的黑姬、站在烛火下的白姬,按着澎湃起伏的胸口。 “你们今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 “有什么问题?”黑姬有点好奇,唐婉蓉难道是半程中想让黑姬和白姬也来当猪被秦守安杀?她们可不愿意。 回来的路上,唐婉蓉沉默无语,她只当黑姬和白姬被秦守安的人支走,所以一直没有来探查她的情况,现在才知道,她们竟然一直就在外面。 这叫守着? 这叫看戏吧! “你们一直在外面守着?那么,你们看到我进去那么久没有动静,就没有觉得不对?” 唐婉蓉尽力平心静气,压抑着满腔怒火。 对方虽然只是担任龙吟卫的宫中女官,但其实大有来头,并非普通的出身,否则也不会面对一位亲王妃依然大大咧咧。 “有动静啊,你们把门窗都撞的哐哐响,床也在晃晃悠悠,咯咯吱吱。”白姬望了一眼海棠春坞的方向,她原本以为唐婉蓉和秦守安会一起过夜来着。 “白姬说,猪被捅的时候,也会挣扎。不妨事,正常。”黑姬感觉唐婉蓉的情绪有点不对,她比较善解人意,不像妹妹那样没眼色。 发现她在挣扎的动静,还把她比作猪被捅了……唐婉蓉恼羞成怒,正打算发火,却又觉得不对,难堪的满脸通红。 这两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该不会以为她是在和秦守安被翻红浪吧? “我昨晚进去以后,就被他制住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他没有取下我的笼纱,以为我真就是王邪风月楼请来的师太。好在他也没有要怎么样,只是把我绑在床上,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唐婉蓉赶紧把事情说清楚,这不但关乎自己的名节,要是传到太后那里去,谁知道太后会怎么想? 黑姬和白姬对视了一眼,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么离谱的事儿她都说的出口,那就相信她吧。 唐婉蓉头痛欲裂,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让她们相信自己和秦守安真的没什么才行。 - - 感谢龙威裂天横空霸闪幻影绝杀、乐乐乐逍遥、雪泪寒啊、李仁军9的慷慨打赏。 大章节各种求。 第24章 大好头颅爆米花 秦守安醒来时,发现怀瑜正坐在床尾,把他的双脚抱在怀里,手里翻着一本医书在看。 难怪梦里自己好像一直在踩带籽的棉花。 “你在干什么?”秦守安垫高枕头,一手撑着脸颊问大丫鬟。 “你醒啦!”怀瑜连忙把他的脚放回被窝里,严严实实地压着,“早上我过来,发现你的脚在被子外面,凉凉的,说不定受寒了,我就帮你捂捂。” “医书你看得懂吗?”三个大丫鬟以前跟在秦守安身边时,都顺便念了点书,算是识字,但这个时代的医书太过于专业晦涩,秦守安在天道门时都学的费劲,更遑论怀瑜了。 “看不懂也得看啊。”怀瑜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责任重大,“小王爷你脚冷的话,这是阴虚体寒的症状,可能和肾水不足,肾气受损相关……这天杀的唐忠……” 说着怀瑜又把唐忠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咒骂了一番,这才稍稍出了点气。 “伱……算了,你看得懂你就看下去。”秦守安也懒得解释了,这个大丫鬟就是一根筋,认定唐忠当年为了童子尿伤了秦守安的肾,现在就决定通过自己努力学医,要帮她的小王爷治肾。 她也不想想,秦守安真有什么身体问题,御医是干啥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给他检查过身体的三朝太医院掌印御医陈一斋,家中十九代行医,怀瑜手中那本《医宗简记》就是他写的,是医学院的必修课程。 怀瑜暂时不看了,放下医书把晗心和月卿喊来,一起服侍着秦守安起床洗漱。 用早膳的时候,在三個大丫鬟的劝说下,秦守安终于吃了点鲍参翅肚。 他怀疑她们仨都在认为他阳虚体弱,外强中干,但他还要去证明下自己龙精壶虻不成? 吃这些,对身体确实大有好处。 习武之人每日体内真气运转,就要消耗大量血气活力,否则真气怎么产生?总不会是吸收空气就能转换。 有消耗就需要补充。 韦良宰他们平常就是一盘盘的肉往嘴里倒,像秦守安这种条件的,自然是各种极品滋补之物用起来,真气之澎湃旺盛,也就远超同龄的习武之人。 前往京都府司西狱时,秦守安让人去太医院请御医有备无患,同时准备了几辆马车跟着,他自己和韦良宰等护卫一同骑马。 马鬃上剪出三花,错金猛虎纹当卢,胸带、鞧带上挂着金杏叶和白玉璎珞,马鞍更是用上了龙纹秦锦。 秦守安翻身上马,长袍迎风鼓起,大袖飘飘,丰神俊朗的英姿,让三坊七巷的姑嫂们不禁羡慕起那马儿和他一块儿起伏颠簸着。 府司西狱位于京都府府门内右侧,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闯入。 守卫见来人高头大马,威武豪阔,为首者衣袍上龙纹翻滚,后方马车更有王府的旗帜,不敢阻拦询问,直接丢下长枪,就往右军巡院跑去通报。 正巧今日京都府尹不在南衙,少尹孟宗昌坐堂,正在右军巡院中和他的老下属喝茶。 听到守卫通报和对来人的描述,顿时一放茶碗,怒而起身。 “大胆,天子脚下,如此放肆!就算是王府来人,纵马闯关,简直是不把我京都府,不把新秦律法放在眼里。我这就去请府尹大人!”孟宗昌说完,一甩衣袖就往右厅走去。 众人连忙称颂:“孟少府浩然正气,让我等自愧不如!” 穿过右厅,孟宗昌唤来一个捕头,压低声音说道:“琅琊王府的人来了,你快去请府尹大人回来。他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家后院的葡萄架子倒了,死伤惨重,我得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家葡萄架子倒了,死伤惨重?捕头知晓孟宗昌的作风,倒也不意外,拱手道:“遵命。” 此时秦守安已经来到西狱前,进入典狱房,看到了被羁押的王府众护卫。 “兄弟,我来晚了。”韦良宰看到护卫长逢六郎,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顿时痛心疾首。 眼前的逢六郎,眼睛几乎睁不开,嘴角干裂布满血痂,衣衫褴褛,脖子上因为枷锁的重压而受伤,没有得到及时医治,溃烂流脓。 双手双脚更是伤痕无双,头发东一缕西一缕地掉的差不多了,不认识的人只当他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其他护卫也都差不多,十几个汉子拥挤在狭窄的半地下牢狱中,每人都被铁索束在根本没法躺直身体的砖砌地铺上。 垫上的稻草也是湿润润的,角落里还有并不畏人的老鼠,死死地盯着只剩下游丝气息,恍如死尸的囚犯们。 “这位是……”逢六郎微微张嘴,神色僵硬地看着秦守安。 “小王爷。” “啊……小王爷!”逢六郎摆脱韦良宰的搀扶,扑通跪倒在地。 其他护卫仿佛也得了生气,各自挣扎着爬过来,纷纷跪倒在秦守安面前。 “我来晚了。”秦守安扶起逢六郎,示意其他人扶起跪地的护卫们,然后目光冷厉地盯着负责这间监牢的狱吏。 此时狱吏地位底下,属于贱役,地位底下,遭人痛恨而鄙夷。 甚至还会被削籍逐出家门,禁入宗祠,子女也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几乎是永无翻身之日。 看起来很可怜,然而前朝曾经领百万大军,位极人臣,担任过宰相的周一搏,也曾经感慨过: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 律法禁止虐囚,然而一进入这典狱房之中,是死是活就完全看狱吏的脸色了。 在这里没有钱的囚犯常常被看做猪狗不如,得了病也不会通报上头。 等到重病时,再向其家人大笔索贿才肯为其医治,要是从不行贿,便是酷刑交加,扛不住就死了。 拿木棍重击把手脚打断叫“掉柴”,用木索夹脚腕手腕叫“夹帮”,更有用绳索箍紧拉扯让人恨不得自己把头撞烂的手段叫“脑箍”,各种凶残暴虐的手段,只有想不到,没有狱吏们做不出来的。 “你们受苦了。”秦守安看着众人的惨状,举起手来,手指慢慢落下,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狱吏,“这间是他在负责?” 逢六郎那原本被眼屎封的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猛地睁开,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人名叫浦宗孟,听人说我们出不去了,所以即便我们家人送上许多银钱,依然每日鞭笞棒击,想方设法凌虐—— 贱内前日来探望,他甚至口出狂言,说如果贱内答应嫁于他,他便让我死前少受点苦,否则便要把狱中的生死一百零八式都用在我身上……”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愤慨之色,再也不需要压抑,群情激动地围住了浦宗孟,显然受到此等待遇的不止是逢六郎。 “浦宗孟,你胆子不小啊。”秦守安冷笑着走近浦宗孟,这些人怎么逮着机会,就想要淫人妻女呢? 唐忠这等人如此,浦宗孟这种地位更加低微的,也是如此。 淫人妻女,有几个是好下场的? “小王爷……小的,小的胆子不大。” 浦宗孟双腿发软,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陪着笑脸说道: “各位大人进来的时候,听说是犯了大事,我这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拿些常例钱。只要小王爷你拿了府尹手谕,把人提走,小的这就把例钱退还各位大人。” “规矩?你典狱房里的规矩,管我什么事?你是觉得,我也要守你们的规矩是吧?” 秦守安可不是来讲规矩的,有些人掌握着点豆大的权力,常常就会忘乎所以,认为自己这块地方的规则,放之四海而皆准。 “不敢,不敢。” 浦宗孟连忙说道,他不过是一个狱吏罢了,谁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会如此,堂堂一个王府世子,难道还和他计较不成? 他背后是京都府,如果世子对这种种规矩不满,那也应该对上府尹。 “不敢?还要我拿了府尹手谕提走人,你才退那些索贿到手的钱?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秦守安说完,抓住浦宗孟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墙上,顿时头颅炸裂,浦宗孟一声惨叫后,脑浆流了一地,顷刻命丧黄泉。 浦宗孟死都没有想到,大伙儿都说这些人犯了天大的事儿,必不可能重见天日,只需往死里敲骨吸髓,必然能赚个盆满钵满。 眼见那逢六郎家的小娘子年轻貌美,正要人财两得之时,突然杀出这么一个完全不讲规矩的小王爷? “小王爷神武!”逢六郎激动的难以自已,这一个多月来积蓄胸中的愤懑与怨气,一泄而空。 - - 感谢乐乐乐逍遥、龙威裂天横空霸闪幻影绝杀、李仁军9、芜墨之禾、回家睡觉去啦、曄fcy的慷慨打赏。 pgmmp。 第25章 目无王法 逢六郎原本恨不得把浦宗孟生噬其肉,千刀万剐才能发泄心头之恨。 现在看到他被小王爷亲手击毙,却是比自己去打杀这坏种,还要心中舒畅十倍。 韦良宰等人早已经知道,连在龙吟城中依托王府的地位,颇有些八面威风的大管家唐忠,都被秦守安一拳杀之,典狱房的贱役又算什么? “诸位,我备了马车,接各位回府。”秦守安伸手从浦宗孟腰间取下钥匙,帮逢六郎解开了枷锁镣铐。 “太医院的御医,已经在府中等候,各位安心疗伤。” 秦守安把钥匙交给韦良宰为其他人一一打开锁铐,沉声道: “至于什么京都府尹的手谕,我是没有!就看你们跟不跟我离开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愿否?” “愿!”声如洪钟,激荡在窄小的牢狱中。 众人都知道,世子来去自如,视京都府衙的门禁如无物,其他人就没有这特权了。 要是府尹带兵等候在外,非得扣押下众人,大概只有世子能够独善其身,其他人再被抓起来,只会罪加数等,无罪都变死罪了。 可是继续在这里呆着,那也是一死,而整个龙吟城中也不见得有第二个人,会为了府中几个护卫来闯京都府衙!遇良主,自是肝脑涂地地跟随。 走出典狱房,旁边有一排跪像,皆是历代被惩治下狱甚至杀头的酷吏,只是这样的警告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浦宗孟这样的人存在,就说明《新秦刑统·断狱律》中对狱吏的监管条文形同虚设,牢头狱卒们依然是“以狱为市”。 有人已经等候在那排跪像前。 “见过小王爷,下官京都府判官浦天梁。”浦天梁上前见礼,却也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大胆,敢挡小王爷的路,信不信撞死你!”韦良宰勃然大怒,看自己兄弟浑身是伤,早就看着府司西狱的人不顺眼了。 “不敢,下官哪敢挡小王爷的路?下官挡的是典狱房中几位的路,没有府尹和少尹的手谕,也没有签字画押,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啊。”浦天梁笑眯眯地,也不提是秦守安来带人走,只当是逢六郎等人打算自行离去,他按照规矩来问询而已。 他尽到自己的职责,能够在府尹和少尹面前有所交代就行。 上面怪罪下来,他也有托辞。 当面顶撞一個世子,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显得你凛然正气,不畏强权吗?可笑。 他拦在这里,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最后他肯定是拦不住的,想必世子也懂得,大家逢场作戏就好。 “姓浦?你和浦宗孟什么关系?” 秦守安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那些跪像上。 他对于跪像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秦桧夫妇,只是同样的是没什么用,警示后人? 学习的倒是挺多。 “没什么关系……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浦天梁说的也算实话,真要关系近的亲戚,怎么也不会安排来当狱吏。 “我把他杀了。” 秦守安扫了一眼浦天梁,“你不去看看?” 浦天梁只觉得浑身发凉,他倒不是在意浦宗孟的死活,但这位小王爷是不是有点太骄纵了? “小王爷,你这么做,完全是目无王法……” 浦天梁毕竟是朝廷命官,他知道秦守安随手杀了浦宗孟毫无顾忌,但只要稍稍有点脑子,就不可能在这白日昭昭之下,当众杀死一名从六品的官员。 现在太后娘娘威严日浓,对于皇亲国戚的管束越发严厉。 尤其是因为某些不便公之于众的原因或者说猜测,秦姓皇族更是小心谨慎了许多,避免像威武王一样被太后娘娘拿来杀鸡儆猴。 杀浦宗孟这样的下等贱役,没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闯进典狱房里杀,做得有点过了,但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诛杀一名尽职尽责的朝廷命官,简直就是在挑衅天威,完全不把朝廷的脸面当回事。 “伱叫我什么?”秦守安冷笑一声。 “小王……王爷……” “目无什么?” “目无……目无王法……” “哈哈……你拿王法来管王爷?”秦守安冷笑了几声,然后刺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是封建王朝你懂不懂这里的王法,就是我们这些姓秦的,拿来管天下的,而不是让你用来管我们自己的。” 秦守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浦天梁:“你该不会真以为王法比王爷大吧?” 浦天梁低着头,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双手缩在衣袖里抖动着,他还想着做做样子,这位小王爷却连样子都懒得做。 赤裸裸地撕掉所有道貌岸然和冠冕堂皇,如此明目昭彰地杀人诛心,把人心从胸腔里掏出来,还要丢地上踩两脚似的。 说完,无人再敢阻拦,秦守安从韦良宰手中接过缰绳,带领众人纵马而归。 …… …… 黄昏落日,离秦守安杀人闯狱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时间。 城西的驿道上马蹄声响,背插黄色旗帜的一名龙吟卫,将金箔印火漆封缄的信件,送到了抚仙海旁的寂静照鉴庵。 抚仙海名为海,实则为悠蓝寂静的大湖,水岸有一大半紧挨着巍峨雪山,是整个新秦都难得一见的惊涛拍岸、山海雪色相邻的绝美景致。 寂静照鉴庵就坐落在这山海雪色之间,殿宇楼阁,白墙青瓦错落,几进庙堂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观海听涛崖。 片刻后,龙吟卫的信件再次被送到正在观海听涛崖陪伴尊客的婉荷师太手中。 婉荷师太看了看前方,芜仙湖嵌在天地间犹如湛蓝的宝石,火烧云翻滚流淌,簇拥着红日汹涌地铺面而来。 皑皑雪山绵延直达天际,悬崖上如棋盘般密布剑痕纵横的巨石上,一个迎风而立的背影,衣衫鼓动,俯瞰天下。 朝着这个背影走近几步,婉荷师太白皙绵软的手指,轻轻拆开信件。 “谏院这次讲的是琅琊王世子的事儿。” “他——嗯,这位世子又做了什么?” 婉荷师太听到声音中隐有笑意,接着说道:“世子今天上午,闯进府司西狱的典狱房,杀了一名狱吏,然后把他们府中的护卫劫走了。” 湖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撩拨的那高挑背影的衣衫鼓动,隐隐约约的凤纹,竟似展翅欲飞,暗金与银线的光泽,让那凤纹仿佛是真正的圣兽附体襕裙。 “没有说他为什么杀狱吏?因为琅琊王意外而下狱的那些护卫?” “信笺上确实没有详说,只是提到了世子回京第一日,就把府中恪守尽职的大管家给杀了,认为如此暴虐凶残之举,不严惩无以平民愤。” “民愤?”声音十分平静淡漠,仰头看着滚滚白云下的新秦,凤引九雏,有紫气东来,正成千古盛世,哪有什么民愤? “谏院的年轻官员们,总是格外愤世嫉俗。” 婉荷师太笑了笑,注意着措辞,“只是世子刚刚回京,确实有点引人瞩目。” “嗯,那孩子确实莽撞了些,也胆大包天。小时候就敢一脚把他堂弟踹进衣柜里。”说着,笑声逐渐张扬,似觉有趣。 婉荷师太却是心头一惊,秦氏皇族枝蘖繁盛,琅琊王世子的堂兄弟很多,小时候也会如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打打闹闹,所以踹其一脚就会被认为胆大包天的对象……大概只有如今的皇帝陛下。 世子连陛下都踹过? 忽然之间,婉荷师太也觉得谏院是没事找事了,世子回京后做的这些事儿,很寻常吧? 婉荷师太回头看到师妹怡云师太,如履平地般来到半山腰,便收起了信件。 见礼后,两位师太一同运起真气,将崖壁上的一扇机关大门打开。 一股狂啸的风从门中卷来,仿佛藏匿着无形的巨兽,迫不及待地逃匿往广阔天地,仅可供一人通过的甬道在机关后显露,里边便是深藏在山体中的广阔洞穴。 洞穴壁上嵌入了数之不尽的红色晶体,稍稍收敛眼睑,让视线变得模糊,会发现那些红色晶体隐约组成了一只火焰巨鸟的形象。 在巨鸟的腹部下方,摆放着一副棺材,巨鸟双翅呈拥揽状态,即便它的形象模糊,依然能够让人感觉到它对这副棺材的守护与眷恋之意。 这一副棺材,质地初看可能是青铜,散发着沉淀的古意。 表面所用青绿、粉褐、藕褐、赤褐、黄白等颜色却十分明亮新鲜,彩绘的龙虎朱雀等祥瑞图案清晰鲜亮,仿佛落笔不久。 在红色晶体的光芒下,可清楚看见棺材盖顶周边有黄色勾连的雷纹。 中央图案中有一座高山,山为等腰,立于画面中央,双龙穿越山体,龙尾环绕一方古玉,两条黄色绶带栓住双龙。 图中更有凤凰展翅欲飞,隐隐和洞穴顶部的火焰巨鸟气息呼应。 两位师太环绕棺材一圈后,回到洞穴外禀告: “太后娘娘,神棺对气血依旧没有反应。” - - - 从小棺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巨大章节各种求。 怕大家有些误解,有必要说明一下,这样求,并不意味着小棺里躺的是夏花。 第26章 神龙破空 夜色降临,王邪风月楼二层临河的房间,常年被人包下。 站在露台上可以远眺皑皑雪山,横亘如蛰伏的巨龙,其上星河璀璨,恍如世界的尽头。 宰相府的大公子房之山,束手而立: “据说远古时期有神龙破空而来,血气纵横三万里,力竭而陷入沉眠中。无数年后形成了这鲲崙山脉,滋养了天下九州,尤其是让龙吟城成为了世间第一等的繁华之地,在这里居住,人们的寿命都远比其他地方要长。” 房之山的身后,站着荣家子弟荣青书,同样在远眺美景: “鲲崙山脉中特产龙吟石,以大量此等石材建筑的皇城,会在感受到大宗师武者的血气时,发出吟声警示。此城故名龙吟城。” 他身材略微削瘦文弱,但眼睛很大,皮肤白皙,整个人就显得幼嫩了些。 常常让人以为他不过是十六七岁,实则已年过而立,比房之山还大上几岁。 “大宗师入城会有龙吟警示,确有其事。不过神龙破空而来……乃怪力乱神之事,世人喜好以讹传讹,也许当年不过是有大蛇出没,就被传成如此。”荣青书嗤笑一声,接着说道。 房之山回头看了一眼荣青书,荣家子弟向来傲气,一门三公,权势熏天。 如今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是出身荣家,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市井中甚至有荣家与秦家共掌天下的说法。 当朝宰相房杜魏,更与荣家交好……可以说若没有荣家的支持,房杜魏即便勉强坐上了宰相之位,但要想行使执宰之权、在朝堂中顺利推行政令,也是步履维艰。 “至少宜居养生是真,国公府的别院也建在鲲崙山脉中,这点总不是假的吧?” 房之山说完,目光一凝,露出些羡慕之色: “据说别院靠近寂静照鉴庵,站在高阁上便可以看见师太们做早课,练功和指点宫中女官练体。” “这倒是。”荣青书略有得色,实际上他是没有看过的,即便别院靠近寂静照鉴庵,谁又敢冒着太后之怒去做这等事? 连偷香窃玉都算不上,沾不到半点荤腥,却很有可能被宫中惩治,从此被太后憎恶,得不偿失。 “只是这段时间,你即便在别院中,也看不到师太……太后娘娘正在庵中修养,师太们陪侍左右,片刻不离。” 荣青书指了指房内正在和姑娘们喝酒饮食的那些年轻官员,“谏院今天的风闻谏事章,便是被龙吟卫送到了庵中。” 房之山知道荣青书今天是招待谏院的几名年轻官员,他来作陪不过是面子推不过去,走个过场。 荣青书请他来,自然是因为这些年轻官员若想上进,结交下宰相公子总是没错。 荣家真是……手又要伸进谏院之中,房之山脸上笑意不变,随口问道:“那今天的风闻谏事章,就是我们这位司马拾遗和诸位同僚呈上?” 感觉到房之山的打探之意,荣青书也不遮遮掩掩,冷哼一声,“谏的就是那位无法无天的琅琊王世子。仗着世子身份,简直目中无人,回府第一天就杀了王府的大管家唐忠,今天更是闯进京都府,劫走狱中囚犯十余人。” “什么!”房之山似是刚刚听说,手掌一松,酒杯差点掉落,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 “琅琊王世子归京我是知道的,八年未见,他竟嚣张跋扈到此等程度?司马拾遗以及诸位仗义执言,只怕会得罪世子啊。” 拾遗,谏院职司,品阶虽低,但职权范围很广,而且可以直达上听,举荐贤良,却是朝堂中各方都愿意拉拢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我才在这王邪风月楼招待司马拾遗,并且请了你作陪……琅琊王世子再怎么想报复,他也要顾忌一点。” 荣青书直言不讳自己的意图,伸手拍了拍房之山的肩膀,哈哈大笑。 “你啊你啊……又算计我。” 房之山脸上流露出无奈苦笑,回到酒桌旁边,满上酒杯: “司马拾遗,以及诸位秉持三谏之义,让房某钦佩不已,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不敢!”司马拾遗名叫司马玺,今天还是第一次帮荣青书办事,就得到宰相之子的敬酒,顿时受宠若惊,只觉真正攀上高枝。 其他年轻的谏院拾遗们,也是心中一片火热,连忙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司马拾遗,可是青州司马氏出身?” “正是……” “家严曾在青州任事,赞叹:司马高门第,青州新翰林……” “过奖过奖——” 房之山当即和酒桌众人侃侃而谈,一边套着话,慢慢才确定,荣青书一来是要帮他担任京都府尹的姑父出出气。 二来则是那唐忠掌管王府的一些生意,有些来往,唐忠帮荣青书从海外捎带了一些好东西进来。 现在唐忠死了,荣青书自是没有可能再去找王府讨要……本来就是背着王府做的交易。 房之山看的明白,在琅琊王刚刚去世之际,太后不可能再对秦守安做些什么,这样的风闻谏事章,最多也就是恶心下秦守安。 “荣兄,你觉得太后会如何处置琅琊王世子?” 酒宴散后,看着姑娘把司马玺搀扶到四楼客房,房之山打了个哈欠,按着有些酸胀的腰问道。 “一顿训诫是少不了的,但也仅此而已吧。那秦守安也得夹着尾巴一阵子……”荣青书没有继续说下去,笑了笑,“走,我们再喝点。” “我不行了,再喝就得躺下,稍微耽搁了些时间,我家那位醋坛子就会杀来,说不定殃及鱼池,把你也打上一顿……” 荣青书一边笑着房之山惧内,但想想他家那泼妇还真敢下手,自己到时候徒丢脸面……于是也不敢再挽留,把摇摇晃晃、不甚酒力的房之山送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中,闻着月氏香的袅袅烟气,房之山却坐直了身躯,半睁半闭的眼睛睁开,神采清亮,一点醉意也无。 太后娘娘垂帘听政第十年,成立了谏院,设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和拾遗等职司。 谏院主要针对的是各位皇亲国戚、勋贵权臣,在朝堂之外的种种言行举止。 这一点和宰相统辖的御史台完全不同,御史台主要针对的就是官员任用、朝廷各部门事、京都以及地方政务。 谏院原本只向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负责,这些年过去后,也难免被各方插入了些人手。 倒是房杜魏因为已经统辖御史台,为了避免让人觉得宰相在舆情言事上一手遮天,反而和谏院一点裙带牵连都没有。 荣青书动用谏院的力量促使太后训诫秦守安,会让这位世子以后的行径有所收敛,在房之山看来并不高明。 要是房大公子来操作,必然会迎合秦守安,暗中引导秦守安更加肆无忌惮,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闯下滔天大祸,连世子的身份都免不了罪,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房之山和秦守安没有仇怨,在他眼里,荣青书心胸狭隘气量不足、精明擅于算计,但气魄心境又算不得上乘。 相比较而言,这個许久不见的琅琊王世子,从小就让人有点看不透,看似肆意妄为的胡闹,却常常只是在某些不可逾越的底线边沿试探,伸伸腿儿撩拨一下,就又缩了回去,让人难以发作。 现在自然更加沉稳一些,凌晨相见,只觉琅琊王世子有如神仙中人,气韵姿态都让人心醉为之折腰献花,荣青书如何能与之相比? 不管怎么样,房之山都不可能因为和荣青书的那点交情,真的去参与针对秦守安的某些行动。 回到宰相府,正处于观察期、表现期、悔过期的房大公子,先老老实实地给自己的少奶奶请安,挨了一顿骂和一脚,然后才去找小妹房之湄。 房之湄正在书房中作画,听到大哥的呼喊声,连忙将桌上的画作藏起,然后笑着问道:“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今天晚上和人喝酒,聊到了琅琊王世子,我记得他年幼时常常过来玩,倒是好久不见了……”房之山走进书房,瞄了一眼长桌,打了个酒嗝说道。 “是啊,伱们聊了什么呢?”秦守安回来这么久,房之湄其实还没见过。 倒是听相府的一些丫鬟婆子们说世子只要瞟人家一眼,就能让人腿儿酥的,只想弯腰按住并拢的膝盖。 “哦,没什么,就是和荣青书喝点酒……他还来邀你去参加什么诗画集会吗?我看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房之山冷哼一声,只盼有一个能让妹妹完全压住,也每天都打他一顿的妹夫,能和房之山同病相怜,那才是极好的。 “哥,别跟我提这人了……和我说说,你们聊了世子什么事儿?”作为宰相之女,房之湄自有底气,倒是不担心荣青书能借荣家的势成就这门婚事。 “嗝——” 房之湄按住哥哥的肩膀让他坐下,倒了醒酒清浊气的桃花露给他喝。 “今天世子又杀人了……” “啊!他没受伤吧?” “嗯?” 第27章 真龙之威 在府司西狱受到虐待的护卫们,接受太医院医师的诊疗后,便集中一起修养。 安抚家眷等后续事宜则交给韦良宰去做。 杀了浦宗孟,简直就是替天行道,为新秦朝廷和国民除害。 秦守安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没有怎么出气。 当一只蟑螂露头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在你没有看见的地方,它们至少有了一窝。 府司西狱里像浦宗孟这样的绝不是个例,护卫们的伤也不是浦宗孟一个人弄出来的。 只是他现在再回去把府司西狱杀的血流成河,已经不合适了。 等待机会吧。 秦守安个人的力量有限,他无法消除娼妓这种古老的行业,也没有机会去整顿吏治,可他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尤其是撞到他手里……浦宗孟的同僚总得再死上一群。 “使自掘地,道埋之,观其足动,以为戏乐……知新帝登基大赦,竟取囚犯十八人立斩之,才毕而登极赦至……” 秦守安在父亲的书房里,翻到了《府司西狱中事略》的记录。 才知道原来因为九州府曾经借过府司西狱关押江湖人,顺便记录了府司西狱中一些杀囚和虐囚的事件。 例如让犯人自己挖洞把他埋了,看他露出两条腿挣扎取乐。 赶在大赦天下之前随意杀囚,以免赦免的那些囚犯出去了吐露牢狱中见不得光的事。 因为囚犯太多,直接杀了一百多人节约狱房,然后以病死为由上报骗取抚恤金。 秦守安并不是只关注罪犯的权益,而不去关注受害者的玩意……府司西狱里可都是未决犯和劳役犯,基本都是轻罪。 有些甚至只是鸡毛蒜皮的事就被抓进来,因为家中拿不出钱贿赂,只能在狱中慢慢等待排期上堂。 如果有人行贿插队,他们的排期就会被延后,上堂审判之时遥遥无期。 老王爷出事入狱的护卫,浦宗孟就说了,这些人原本就没有可能再重见天日。 秦守安要是不去救人,他们就会被一直敲诈,直到家底散净,然后因为某些随便的原因被杀。 “小王爷,除去出城公务,无法调离值守的,其他人和客卿都已经在书房外候着了。”晗心走进书房,对正在看书的秦守安说道。 “嗯……第一個应该叫谁进来?”秦守安问道。 “明先生。”韦良宰看了看名册。 “明先生?哦,他小时候还教过我写字来着。” 秦守安回忆了一下,这一位是书法大家来着,只是教着教着,就觉得没资格给秦守安当先生,只时不时地拿些奇奇怪怪的生僻冷门古籍给他看。 怀瑜的那些医书,就是明先生推荐,秦守安懒得看,然后被她收下了。 秦守安至今都不是很明白这位先生的教学理念,不过也不是很奇怪,很多谋士、客卿都喜欢独立特行,做点别人不理解的事情当成名士之风。 “是的。明先生是王爷麾下第一智囊,原本在王爷出事后心灰意冷,想要退隐回乡,被王妃留了下来。”韦良宰有些钦佩地说道,武人对待读书人常常只有两个态度,要么鄙薄轻慢,要么崇敬佩服。 明先生这种得到老王爷器重,肯定是有真本事的,自然能让韦良宰佩服。 “好,让明先生进来吧。” 秦守安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熙春台召见了王府中有职司的管事、武将和一众客卿,以及资格较老的仆佣。 尤其是那些他小时候接触过,印象还好的下人,也都关心了下……他很能融入封建统治阶级上层的身份,但内心里终究是要温柔一些的。 熙春台原本就是老王爷处理公案文书,和幕僚商议大小事务的地方,如今秦守安选择这里作为回府后第一次正式和王府上下众人会面,其中含义不用多说。 从拳毙唐忠,再到闯狱救人,可以说是恩威并施。 秦守安相信除了一时昏头、或者受人指使而别有用心的,王府上下众人都应该意识到,要以什么样的正确态度来面对这位强势的小王爷,恶仆欺主之事很难再次发生。 熙春台只有上下两层,但占地广阔,由重檐歇山顶的主楼和双檐卷棚顶的前阁组成,秦守安中午又在这里重新宴请了明先生。 明先生的全名叫明士隐,头发略显花白,额头左右略微凸起,似乎生了两个角似的,容貌清奇,令人见之难忘。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相貌特征叫做天生异相,例如双耳垂肩、重瞳、双手过膝、狼顾、重耳、头上圩顶等等,普遍认为但凡长出这样的异象,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秦守安小时候跟明先生学字,就是因为他额头的两个角,而对他印象深刻。 他有点怀疑是骨骼异常,或者良性肿瘤之类的。 “先生,请坐。”秦守安执学生礼,请明士隐入座。 明士隐耳旁的发丝飘逸,目光深邃,仔细打量着秦守安,然后才欠身入座:“小王爷客气了。” 旁边伺候着的月卿倒了酒,只是招待客人,她便也没有从怀中掏出温热适宜的酒壶,而是让厨房送菜时一并呈上热酒。 “先生为父王鞠躬尽瘁多年,如今本应该衣锦还乡,颐养天年,姨娘留下先生,却让我非常感激,还请先生再劳累些许年岁。”酒过三巡,秦守安放下筷子,诚恳地对明士隐说道。 明士隐也把酒杯放下,脸上浅浅的笑意让额头上堆起皱纹,围绕着那两个角,倒像是水纹环绕着礁石似的。 “不瞒你说,明某辅佐老王爷多年,算得上亦仆亦友。答应王妃留下来,原本也只是想再见一见世子便告老还乡……” 明士隐话音一顿,目光落在秦守安俊美的脸庞上: “没有想到世子此去天道门,却似得到了天大的机缘,命格如云龙探首,显露真容,让明某为之心折。” “此话怎讲?” 秦守安不动声色,他去天道门当然算是机缘,但明士隐以云龙探首来比拟,这可不是一般的吹捧。 “世子有真龙之相。” 说完,明士隐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酒,云淡风轻。 秦守安微微皱眉,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还是他在王府这么多年,其实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直隐忍不发,现在看世子年轻好糊弄,准备把整个王府都往不归路上送? 秦守安要是真龙之相,那陛下算什么?第二条真龙? 作为皇族,本就应该避嫌……假设一下,皇帝陛下忽然驾崩,又没有留下子嗣,那么秦守安是有资格进入皇位继承人序列的,他的位置甚至不会太靠后。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肤浅,只要长得好看,凭着这个原因都可能得到特别的推荐去做官什么的。 例如现在的京都府尹,就是因为他比另外一个候选人更加潇洒俊秀,曾经是龙吟城中小有名气的美男子,而另一个候选人尽管资历政绩都更优秀,但天生老相,长相平凡普通,最终这顶乌纱帽,就落在了长得更好看的人头上了。 正是因为有资格,就要避嫌,秦守安打小被送到天道门,其实就是一种“入江湖、远朝堂”的明志。 看到秦守安一言不发,却也不似被他触动,明士隐接着说道:“既然世子是真龙,那么宫中的,自然就是伪龙。” 人老了,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士隐无儿无女,亲朋来往甚少,就算诛九族对他也形成不了什么威慑。 此生只想辅佐一位明主,说不定能成就千古英明,与史上诸多名臣同列,那才是明士隐的追求。 有多少人就是因为一句惊人之语,才得以开启君臣佳话? “明先生此言差矣,宫中哪有什么伪龙?只有坐在龙椅上的,才是真龙。他人若自以为是真龙,其实都不过是被野心蒙蔽,没有自知之明的鱼鳖虾蟹罢了。”秦守安摆了摆手,不以为然。 他要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思想烙上了这个时代的钢印,听到明士隐的这番话,要么欣喜惹狂,要么忐忑不安,定然心如擂鼓,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秦守安却没有怎么当回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争夺皇位的野心。 如果说,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皇位,正好在他屁股下面,他顺势坐下去,那还行。 可是要他去陷入危机四伏的朝堂政变,从千万人中杀出唯一的一条通道,走上那血肉骸骨筑基的皇位,他没有兴趣。 现在新秦朝堂上看似因为太后乾坤独断,各方势力蛰伏沉静,但真要改天换地,那就绝对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数之不尽的枭雄豪强,会杀得这天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这有什么好玩的啊? 秦守安没兴趣,他志不在朝堂,而在江湖。 美艳辣手的师太、毒如蛇蝎的赤练仙子、修炼葵花宝典后笑傲江湖之风云再起中的lgbt人士、领教过秦守安棍法后发誓要千里追杀他的女侠等等。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姿容天下无双的师父……单独列出师父,自然是因为秦守安尊师重道。 她是秦守安江湖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和其他的妖妖娆娆,不是同样的妩媚。 秦守安这辈子的人生,头十年在龙吟城当纨绔子弟,后八年在江湖中浪迹,都很有趣,也都比为了皇位去打个头破血流有趣。 “世子所言极是。明某僭越了。”明士隐原本以为口吐惊世之言,秦守安的反应不外乎他预料的寥寥几种。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守安既不厉声苛责以掩饰内心,也没有顾左言他地试探,淡泊宁静,气度宁人折服。 果然是真龙才有的胸怀气魄……明士隐抚摸着他额头上的角,他最近再次感觉到额角和真龙之威的共鸣。 第一次共鸣,还是跟随老王爷觐见先帝,让明士隐感受到了真龙之威,而第二次共鸣,却是小王爷回府的那一天,额角感受到了和上一次觐见先帝时,一模一样的真龙之威。 - - 现在每天的更新是中午12点和凌晨0点,总感觉不是太科学,大家觉得什么时候更新更合适? 公众期超长大章节各种求。 第28章 汝妻子 秦守安原本打算和明士隐细聊,尤其是想询问他一些关于唐婉蓉的事情。 结果明士隐一上来就觉得他的命格是云龙探首,显露出了真龙之相。 这完全就是撺掇秦守安去谋朝篡位的意思,秦守安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了。 他没有想着去处理明士隐以绝后患。 要是其他王爷可能有点害怕引起宫中猜忌,但琅琊王府在朝堂中只有情面而没有排面,势力完全倚靠九州府衙,掌控的是朝廷放逐在天下之外的所谓“江湖”。 江湖上的势力,小打小闹,占山为王还差不多,要组织起来推翻朝廷,纯属异想天开。 一股股江湖势力,都只是散兵游勇,单打独斗流窜很让人头痛,但在战场上遇见千军马万之势,就算是大宗师也得暂避锋芒。 前朝历代,从未有江湖势力成事的记录,最多就是被招安后还能割据一方,维持一段时间后,还是会被渗透瓦解。 掌控江湖的九州府衙也同样如此,以江湖为基业,欲逐鹿宫中,实在有些荒诞无稽。 在熙春台招待完明士隐后,秦守安依然回到了海棠春坞。 熙春台和周围的阁楼殿宇,属于王府的中枢核心,入主其中自然代表着掌控王府。 可如果他真的能掌控王府,那么他实际上住在什么地方,反而不重要了。 他在海棠春坞,那海棠春坞便是中枢……熙春台更像一个纪念堂,留下了老王爷秦恒的种种存在痕迹,让人感怀。 午休过后,怀瑜对准备练功的秦守安说道:“二管家求见。” “让他进来。” 唐诚昨天就出城办事了,上午并没有在熙春台等候秦守安召见。 他行色匆匆,有些疲惫地喘着气,眼睛中却是神采奕奕,颇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先是向秦守安告罪,然后禀告道:“唐忠这厮借王府之名揽财无数,账房清点后,已尽数收回王府内库。” 说完唐诚就献上一本册子,秦守安随意翻了翻,记录着唐忠名下的店铺、楼房、地产、田产,还有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财物。 秦守安没有放在眼里,但财产总量放在龙吟城中,也堪称一等一的富户了。 唐忠在秦守安和唐婉蓉眼里不过是下人,在外面却是威风八面,打点着许多王府的产业,也有实权和势力。 中饱私囊之后逐渐淡忘了自己的身份,平常老王爷看在唐婉蓉面子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此以往,对于刚刚回府的世子自然欠缺敬畏之心。 现在被唐诚抄家,也算是淫人妻女后,一报还一报。 想到唐忠曾经胁迫唐诚妻子的事情,秦守安丢下记账册子,笑着问道:“唐忠置办了这么多产业,娇妻美妾应该也没少娶吧?” 唐诚心道还好自己有所准备,如实以报:“禀小王爷,唐忠有一妻二妾,还有两个女儿。小的看她们孤苦无依,便接到了城内安置照顾。” “哈哈……你这是:汝妻子,吾自养之。”秦守安大笑起来,“是个狠人,不错,不错。” 唐诚有些惶恐,他原本是想着进献给小王爷当奴婢,但小王爷的意思让他自己留着? 只是看秦守安不像说反话,唐诚便唯唯诺诺地赔笑,也不敢再提别的意见。 以免小王爷来一句“你都不要的非得塞给我?”,然后给他一拳崩头,唐诚的妻女便又属于别人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唐忠先做的过了,谁也不能说你什么……只是你也应该记住,应当以唐忠为戒,否则将来你的妻女,也会有别人来照顾。” 秦守安没有去琢磨唐诚在想什么,声色逐渐严厉,“也别忘了好好对你的结发妻子,下去吧!” “是!”唐诚也不敢再多说槽糠之妻不下堂之类的场面话,迎着小王爷眼神中的厉芒,只觉得后背一片湿漉漉的,连忙倒退几步离开。 秦守安摇了摇头,怀瑜走过来帮他脱掉长衫,她已经知道小王爷练功,必然是只穿着一条长裤,赤裸上身的。 经过这几天重新熟悉以后,三個大丫鬟再看到他的身体,已经不再那么害羞脸红了。 偶尔还会大大方方地看着,叽叽喳喳地议论小王爷一身肉肉真好看,也不知道那家的小娘子会有福气之类的。 “刚刚那个唐诚,应该是想把唐忠的妻女进献给伱……喏,意思就是得让小王爷你先看看,你觉得合意就留下,不合意他就再行安置。” 怀瑜把他的里衫顶在头上,像域外女子的头纱似的,小声地在他身后说道。 下面的人心思复杂,小王爷哪里会在意那么多? 怀瑜作为他身边的大丫鬟,自然要提醒的,说不定小王爷其实是有兴趣的呢? “我没这兴趣爱好……再说了,作为主子,去动下人的家眷,终究不好。” 秦守安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曹贼,他连自己身边这三个白白嫩嫩的小妇人都不动,又怎么会舍近求远? “有什么不好?”怀瑜小声叽咕着,却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以免小王爷觉得她别有心思。 小王爷好像并不懂得下人们的心思和时下的风气:唐忠和唐诚都是王府的管事,唐忠去胁迫唐诚的妻子,自然遭唐诚记恨,可是如果是小王爷,唐诚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把妻子献上。 就像月卿和晗心也是如此,因为夫妻双方都是王府的人,小王爷要是想让她们侍寝,她们的家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反而会非常高兴。 因为大丫鬟侍寝以后,地位待遇也会截然不同,给家中自会带来不少好处。 就像前朝皇后刘氏,入宫前是嫁过人的,她得势了以后,便大大方方地让前夫改姓刘,做自己的哥哥,前夫一家也鸡犬升天,“前夫哥”这样的称呼,便是由此而来。 怀瑜倒是不大适合侍寝了,毕竟她嫁的是外人,外人对这种事儿的看法又截然不同,除非小王爷给夫家一些好处,让夫家主动休了她,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在府中做的是贴身伺候服侍的事情,也不可能太讲究男女之防……终日瞧着貌似仙君的小王爷,感受着他美妙无比的身材,怀瑜能够做到的就是克制自己投怀送抱,别真的做出什么事儿就好。 只是小王爷好像对美色真的没有什么兴趣……若是寻常男子,哪能感觉不到唐诚献上娇妻美妾的意思? 这多半还是和那千刀万剐的唐忠,小时候伤了小王爷的肾气有关。 看那宫中的内侍,被小刀划拉划拉那活儿以后,就对女人没了感觉。 这么想着,怀瑜忧心忡忡地拿起了医书——小王爷身份尊贵,必须得顾忌脸面,不好意思开口找御医来看,作为知情知暖的大丫鬟,怀瑜当然要主动帮他才行。 就是这医书真的有点难……怀瑜瞪大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想象着它们的意思。 秦守安哪里知道他的大丫鬟,正在琢磨着要凭一本当年明士隐不知道在哪里翻出来的医书,就要给他当男科大夫。 练完功后,看到她抱着本医书靠在假山上瞌睡,便把她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躺着。 怀瑜的身子软乎乎的,像吃的饱饱胖胖又没有骨头的猫,倒是比唐婉蓉还重一些。 估计是这段时间被秦守安喂养的,她们不止气色好了许多,脂肪也增加了些,而且合理地分布在了好看的地方。 这些大丫鬟也是神奇,平常瞌睡那么沉,抱起来都不会醒,可晚上他要是起身或者咳嗽两声,拍拍床边,睡在外面的她们却又会马上警醒过来伺候他。 …… …… 唐诚见完秦守安后,又来到账房,把查抄唐忠家产的册子献给唐婉蓉。 账房是府中重地,为了防患火情意外,建立在湖心岛上,四面环水,仅有一条石桥通往岸边。 唐婉蓉看了看册子,继续翻阅着这几日查账发现的问题,几番对照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查不知道……唐忠竟然利用船队,为别人捎带红罂草膏。唐诚,你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什么时候开始的,走的哪条路线,多大的量……重点是,接下这些红罂草膏的人。” 唐诚领命,唐婉蓉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世子没有发现吧?” “世子只是随意翻了翻。” “你去把世子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唐婉蓉接着吩咐道。 在王邪风月楼的那个晚上,他给她讲了一个晚上的故事,却让黑姬和白姬误会她和秦守安被翻红浪。 这两人她相当熟悉,跟她们说自己和秦守安没什么,她们压根不会相信,只能找机会演一出戏,让她们自己把错误的认知扭转过来。 - - 感谢心动一刹99、回家睡觉去啦、为之奈何兮、亭下独鸽、宇落y无声的慷慨打赏。 今天晚上就不0点更新了,提前到10点了,每天白天更新后,晚上的更新也是10点了。 今日更新三章,一万字,各种求。 第29章 教坊司的东西 怀瑜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小王爷的床上。 手掌放在腿侧,感觉裙子紧裹着身子,低头看了看胸口,衣衫整齐,果然小王爷对外人再怎么坏,也不会伤到自己人…… 不过小王爷要真是个坏蛋,强行要了她身子,她除了哭哭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伸手摸到丢在一旁的医书,怀瑜觉得可以从某些特殊功能的药物入手,毕竟晨间伺候小王爷起床的时候,发现他也是生机勃勃的,就是可能肾气不足,导致有力无心。 说不定就是这样……怀瑜感觉这就是她研读医书后才得到的启发,还要继续努力才行。 迟早有一日在她的努力下,小王爷身体健康,便能够偶尔临幸月卿和晗心。 作为嫁做人妇的大丫鬟,她们自然没有机会收入房中,只能偶尔暖床或者在小王爷需要的时候推波助男,却也能够让她们在府中家中地位提高不少。 正想着这些,怀瑜起身穿鞋,听到外面晗心和月卿正在和他讲教坊司的事情。 “听说现在教坊司非常热闹,非常多的西域女人和蛮子女人,打茶会的银子都涨了一两,去王邪风月楼的豪客都少了一些。” 月卿双手举过头顶,学着一些异域舞蹈的动作,以方便让小王爷了解那些女人多么的妖娆妩媚。 她的身材高挑却不失丰腴,有着小妇人成熟的韵味,扭动腰肢还颇有些像模像样。 “蛮子女人都高高的,有些比寻常男子还高上一些。西域女子都很白,就是肌肤不如我们新秦女子细嫩。”晗心伸手比划着,又拉了拉领口,指着胸前的细腻白净,表示皮肤还是有鲲崙山脉滋润的新秦女子更好。 “你们去过啊?”秦守安听她们说的绘声绘色,好像她们都已经是教坊司常客似的,对行情场面都了如指掌。 她们口中的教坊司,隶属于礼部,分为东院和西院。 都是声色娱人之所,和青楼勾栏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更加高档一些。 尤其是东院,一般只在庆典和迎接贵宾时奏舞蹈乐,平常接待的贵客都是皇亲国戚,勋贵权臣的级别,而西院则只需要多花银钱,实际上就是官营妓院。 “没有……”月卿有些向往的样子,“我们听别的府上小厮们讲的。” “隔壁房大公子就带房三小姐去玩过,房三小姐女扮男装,据说还得到了一位西域女子点名。”晗心羡慕地说道,女扮男装而得到其他女子的欣赏,这种际遇哪个女子不心向往之? 带着妹妹去逛教坊司?房大公子真是个妙人。 至于房之湄会女扮男装逛教坊司,秦守安也不觉得奇怪。 房之湄小时候长得一副乖巧文静的模样,但从来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内心其实还有些离经叛道。 秦守安正琢磨着要不要带她们去长长见识,唐诚又过来帮唐婉蓉跑腿,说有要事相商。 有事找我,你自己过来啊……秦守安生出这個念头,但是想想那天晚上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有他收藏的笼纱,便也不斤斤计较了。 毕竟算是长辈,也答应她在府中要做出上下敦睦的样子。 于是秦守安去找了一捆丝麻绳索,就去账房见唐婉蓉。 湖心岛上雾气弥漫,账房内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和设计,十分干燥,并不会因为潮湿而影响宗卷纸张保存。 “唐姨,查账出了问题?”除此之外,秦守安想不到唐婉蓉找她在这里见面的理由。 唐婉蓉坐在堆积如山的账本后面,晚妆修饰的干干净净,鬓角紧贴面颊犹如半截新月。 额头前的刘海整整齐齐,容颜如画,眉目间隐隐有几缕羞涩,点缀的眼眸中的盈盈润色,犹如胭脂染入了水池。 “哦,是有些问题。”唐婉蓉莫名有些紧张,今天穿的裙子下摆三寸是半透镂空的纱,遮不住她的小脚儿。 一看到秦守安,就想拉裙子,脚跟生出些灼热的烫,好像已经被他抓在手中似的。 只是唐诚就站在旁边,唐婉蓉也不好说什么,偷偷剜了他一眼。 秦守安有些不解,她这么剜他一眼干什么?不是说好要上下敦睦吗? 唐诚把唐忠和人勾结,走私红罂草膏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守安皱了皱眉,红罂草膏其实就是鸦片,危害可想而知。 有识之士早就意识到了这种东西必须管制,一旦泛滥祸害无穷,只是从这种东西传入新秦以来,因为数量有限,却受到了许多医师的推崇,民间使用并未泛滥,所以官方对私自吸食红罂草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忠和人勾结走私红罂草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具体数量虽未可知,但绝对不是少数……王府大管家参与其中,能是小生意? “如今龙吟城中,市面上是否已经有大量红罂草膏在售卖?”秦守安问道。 “刚刚翻过账目,王府的医馆中,最近并没有增加红罂草膏的进货量。”唐诚摇了摇头,“初步怀疑,这些红罂草膏是为专门吸食它的养身馆准备的。” 养身馆?秦守安暗暗冷笑,“怎么说?” “其实龙吟城中一直有人吸食此物,他们常常聚集在一起吞云吐雾以为风潮。时下有士子曾言,吸食后文思敏捷,下笔如有神助。”唐婉蓉留意着秦守安的神情,他似乎有一种强烈的厌恶。 “这东西广泛流传开来,新秦连百年基业都撑不到。”秦守安对此深恶痛绝。 他只想当太平盛世中的王爷,要是这个国家被祸害的千疮百孔,满目皆是犹如行尸走肉的烟鬼,这王爷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这么严重?”唐婉蓉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去。 对她来说重要的是唐忠这种行为有损王府的利益和她的脸面,而且大规模走私这种管制品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一旦暴露,会给唐婉蓉增添许多麻烦和事端。 “早期的医书写这东西神方千卷,药名八百中,黄丸能差千阿,善除万病。实际上,有过几次吸食后,就会上瘾,随后身体完全被这种东西控制,为了得到此物,将寡廉鲜耻,散尽家财,卖儿女妻妾父母,丧尽天良也在所不惜。” 秦守安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只觉得那天让唐忠死的太痛快了,怎么就没有把他做成人彘养在茅坑里? 他看了一眼唐婉蓉和唐诚,他们对这东西的了解明显非常有限……秦守安想起了唐婉蓉在王邪风月楼将人吃干抹净的那一套设计,这个女人现在该不会在想怎么利用这些东西吧? “唐诚,传下去,王府各处的掌柜和管事,要是想做这门生意,别怪我格杀勿论。”秦守安淡淡地说道。 唐婉蓉正在想着最近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听到秦守安语气中冰冷无情的杀意,只觉得账房中火烛都被冲击的黯淡了许多,一股寒意包裹着全身,脚尖冰冷的好像直接踩着地砖似的。 第30章 请师太赐法宝 看着秦守安冷冽的面庞,唐婉蓉有些恍惚,不禁想起了那个曾经给唐家带来几乎是灭门之灾的男人。 在他一声令下,唐家人头滚滚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杀意凌然。 人们对鲜血和死亡总是很容易淡忘,若事不关己,不过是故事和谈资罢了,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把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铭刻在心。 也是在那之后,唐婉蓉被托付给了秦恒,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没有想到今天在秦守安身上感受到的杀意,勾起了遥远的回忆。 “最近听说朝中有人在推动放松红罂草膏的管制,会不会有所关联?”唐婉蓉对这种生意本就兴趣欠缺,没有意识到秦守安的警告也包括他,素白的手指按着眉脚,思虑着方方面面的信息。 “你是说……有人在朝中推动放松管制,有人通过走私筹备大量红罂草膏,然后供应随即开设的养生馆?”秦守安对这种操作手段并不陌生。 唐婉蓉点了点头,“这些人把我们蒙在鼓里,和唐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起瞒天过海,若不彻查此事,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这倒是,秦守安也同意彻查,唐婉蓉对这种东西会产生的危害没有太多感觉,但把手伸到王府的产业中来,却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 她更担心的是:“底下的掌柜管事,还不有样学样,勾结外人,中饱私囊?” “涉入其中的,绝对不止唐忠一人,现在唐忠求死在小王爷拳下,他们反而会放松警惕,正是适合突击审查的时候。” 唐诚拱手请命:“小的心中已经有些怀疑的对象,事不宜迟,还请王妃和小王爷允许小的现在就去查证。” 唐婉蓉看了一眼秦守安,摆了摆手,“去吧。” 看着唐诚离开,开门之际房外已经是夕阳斜照,一缕昏黄的光线落在桌子下,把她的长裙映照的璀璨生辉,透过镂空的裙摆,更是让那白皙的脚背镀了一层金黄浓郁的蜂蜜似的。 “你就不怕唐诚也有份?”秦守安漫不经心地转移目光,脑海里却浮现出张无忌和赵敏在绿柳山庄的剧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些。我们做事,如果总是什么都去怀疑,太过于劳心劳力。” 唐婉蓉并不意外秦守安的怀疑态度,姓秦的大概都这样吧,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太信任,连片都长成了心眼吧? 意外的是,从近些日子的打听中得知,秦守安对他那几个大丫鬟倒是挺信任的,没有疑神疑鬼去调查她们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唐婉蓉的人。 不过……他该不会就是特别喜欢这种小妇人吧? 反正新调去的一批小丫鬟里,有几個特别美艳的,好像也没得他另眼相看,连近身服侍的机会都没有,依然是那三个大丫鬟和他终日挨挨蹭蹭的。 “嗯,是这么回事。信任有时候只是为了节约时间和精力,而不是真觉得没有问题。” 秦守安有些不解的是: “这事儿,好像不需要和我商量什么吧?毕竟一切照旧的话,你派人调查就行。” “红罂草膏价值不菲,运送途中一般都有人护送,这些人背后往往就是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需要等你在九州府衙正式坐堂时,才方便调遣风雷卫来应对。” 唐婉蓉的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些……即便说不上有求于人,但也是要他出力,自己和他没有那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亲近关系,客气点好。 这样客气中透着生疏距离感的相处,就是唐婉蓉最喜欢的。 只要一直保持下去,他总不好意思再来摸她的脚,或者一有机会就欺负她了吧? 她和秦恒就是这么相处的,互相客气着。 秦恒也从来没有试图非礼她,或者对她想入非非……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秦恒把这任务安排给了他的好大儿。 “不需要等到那时候,我武功还可以。想必会参与这种走私护送的,不大可能有八品以上的高手吧?”秦守安不以为意地说道。 唐婉蓉有些意外,他在天道门学了几年,就只有八品以上的高手能入他眼了? 江湖中武道水平共分为九个等级,一二三品称呼为低手,四五六品称呼为中手,七八九品便是高手了。 低手、中手、高手,没有各种各样帅气文艺的境界名称,就是这么通俗易懂。 “不,这不是你武功高低的问题。我怎么能让伱亲身犯险?如果出了岔子,我怎么向老王爷和陛下交代?”唐婉蓉摇了摇头,这事儿她坚决不能同意,作为长辈,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爱护之举。 秦守安听她语气严肃,神情间刻意显露出“我是长辈我要管着你”的意味,让他想起了过家家时一本正经地扮演家长、老师、医生这些身份的小朋友。 于是他笑了笑,偏头看着窗户上色彩绚烂的琉璃明瓦。 他在笑什么? 唐婉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没有能若他发笑的地方,清咳一声,“再问你个事。” “嗯?” “嗳……那天晚上,我好像把头上的笼纱掉了。后来派人去寻,王邪风月楼那边也说没看见。你见过没?” 那毕竟也算女子贴身物件,要是落在什么登徒子手中,难免膈应人。 唐婉蓉也是随口问问,实在找不到也只能算了,她也不至于为了块笼纱大动干戈。 “哦,唐姨,你听说过法海和白娘子吗?” “没有。” “那我给你讲讲。” “好……好吧。”唐婉蓉不由自主地有些警觉,刚刚问他笼纱哪里去了,他避而不答,转头就要给她讲故事? 上次在王邪风月楼里,他讲完故事,唐婉蓉便被他折腾的要死要活。 想到这里,一抹润红爬上了她的脖颈,担心的是,讲完故事,他该不会又想着法子折磨她吧? 对于一个罔顾伦常,不敬前辈,肆意妄为的后辈,唐婉蓉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难道在这琅琊王府中,她受到点委屈,就哭哭啼啼地找太后告状吗?秦守安或者会受到训诫,难道她就不丢脸吗? 还会被太后认为怯弱无能。 “从前有座山,叫青城山,山下有一名蛇妖名叫白素贞……有歌为证:青城山下白素贞……” 唐婉蓉看他还唱起了歌,不禁莞尔,马上又收敛了笑容,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小心点,留意故事情景。 以免他讲着讲着,就把故事的场景又在她身上演绎一边,自己还反应不过来。 可是慢慢地,唐婉蓉又被故事情节吸引住了。 这法海老和尚未免也太可恶了一些,还有这个许仙真是婆婆妈妈,一点男子气概也无,要是秦守安只怕已经把法海老和尚的光头都给打爆了…… 原来许仙是女扮男装,后来为了得到法海,竟然用雄黄酒逼得白素贞现出原形…… 不知不觉地故事就讲完了,唐婉蓉神情恍惚地回过神来,暗道糟糕,该……该不会,他该不会又要把故事里的某个场景拿出来演绎了吧! 会是哪个? 是法海把许仙用绳子牵着当狗,还是白素贞把法海缠的死死的? 总不至于是大结局里的法海和白素贞洞房花烛夜吧! 想到这里,唐婉蓉连忙紧紧地抓住椅子,好像这样就不会像白素贞那样,被法海抱上了床。 “法海法宝众多,天罗金钵、地藏天罗禅杖、天玄景澜袈裟、菩提佛珠、崆峒印等等……每一件交给普通人,都可以驱邪净体。”秦守安讲完故事,正色道。 唐婉蓉连连点头,脚尖绷的笔直,屁股都稍稍离开了椅子,他要来抱她,她就从后面的窗户中跳到湖里去,也不能从了他。 “师太的笼纱,自然也是此等宝物,我既然得到了,便是有缘,还请师太将此物赐予我,使我也能明心见性,不生妄念。”秦守安诚恳地说道。 “那就赐予你吧。”唐婉蓉红着脸点头,嗯,她是师太来着。 说完,才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目光所至,他的眼神清亮而诚恳,竟然好似正儿八经……他明明就是在胡说八道,她的那片笼纱,除了女子香气撩人,哪里能让人明心见性,不生妄念! 让人胡思乱想,妄念从生还差不多! 这鬼使神差的……唐婉蓉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一定是刚刚听他故事后自己神思不属导致的,以后再也不能听他讲故事了! 秦守安从怀中把不容易伤到肌肤,且方便挣脱的丝麻绳索取出来留给她玩,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账房。 他讲这么长的故事,当然不是真的对她的笼纱很感兴趣,而是那天晚上他捡了笼纱,却忘记赶紧还给她,难免会让她误会他心生邪念妄想,如此解释一番,大家心中不生出误会才好。 - - 大章节,各种求。 第31章 守安哥哥 回到海棠春坞用完晚膳,秦守安一边散步,一边琢磨着在账房里和唐婉蓉说的话。 当然不是他那个夏姬八扯的故事。 红罂草膏的事。 原料红罂草在新秦境内适宜广泛种植的比较少,一般都是医馆的药草园里种一点药用。 制作成膏,大量走私,勾结朝中大臣开放管制,然后所谓的养身馆四处开花。 这简直是秦守安印象中某一段历史的复刻。 查清楚后,秦守安会禀告陛下和太后娘娘。 尽管琅琊王府一般不得涉入朝堂争斗和各种政务,但这可能是涉及亡国灭种的计划,作为新秦的亲王,怎么可能不管? 新秦要是灭了,他上哪儿当王爷去……江湖好玩的基础是他有琅琊王府作为后盾。 若只是普通的江湖人,那就是到处危机四伏 别说要小心翼翼身家性命,还要操心银钱消耗,养家糊口。 张无忌在没有武当派照顾,也没有成为明教教主时,那可是相当苦逼的,也是在成为教主后,才能够衣食无忧地到处泡妞。 郭靖初遇黄蓉,就是顶级富二代的派头,身披成吉思汗儿子送的貂皮大衣,胯下骑着市价近亿的汗血宝马。 请黄蓉吃一顿饭就花了两万块,送出的四锭黄金价值一百多万,若非如此他能拿下同样是富二代的岛主女儿? 杨过就苦逼了,寄人篱下还被砍了一条手臂。 可砍他的是郭芙……人家可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郭大侠和黄帮主的女儿,砍你一条手臂怎么了? 郭芙啥事没有,最后照样嫁给周伯通唯一的弟子,辽国皇族后裔,蒙古宰相之子耶律齐。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秦守安即便武功能够自保,没有琅琊王府这样的家底,怎么养一群女侠师太女魔头之类的? 没有九州府这样的势力背景,又怎么在江湖中立足,欺男霸女? 不说女人的衣食住行和保养,练武之人的功力提升,都需要大量金银来支撑,这可不是光靠勤学苦练就行的。 光着膀子每天呼呼哈哈苦练就能够天下无敌?那是八九十年代的港台功夫片而已。 最后,秦守安还得孝敬师父呢! 所以,这些人要搞的这些事儿,伤及新秦国本,那就是和秦守安做对。 就是和他过不去,就是在破灭他潇洒浪迹江湖的美梦,让他和女侠们有缘无份。 这不得杀他们全家? 想着这些事儿,秦守安走到了一片呈蔓延之势的假山旁边,紫藤花开在一片绿意盎然中,片片花瓣倒垂着,在夜色中一簇一簇地像是饱满悬枝的紫葡萄。 这不是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翻墙的地方吗? 站在墙头,既可以看到王府后院的皇家风格的奢华园林,也可以看到隔壁宰相府多样的精致秀气美景。 他还记得宰相府那个犹如鸟笼的水榭,运用大量珐琅琉璃和落地玻璃窗,充满着超越时代的设计感。 于是秦守安纵身一跃,站在了墙头,不由得朝灯火零星的宰府后院那边喊了一句:“伊人妹妹!” 喊完他就笑了,小时候才会做这种事情,他在这边喊一句,房之湄应声了,他就跳过去一起玩耍。 在房之山面前,他叫之湄妹妹,但是私下里玩耍的时候,他叫的却是伊人妹妹,因为“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嗳……” 嗯? 竟然有人答应,声音温温柔柔的,略微有些缠绕撩人的感觉,飘飘荡荡的游丝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房之湄,女孩子经历过变声期,声音难免有些变化,他也听不出来了。 他没有多想,反正有人答应,就往前一跳,身形如黑夜中的鸦影,掠过中间的巷子往宰府后院落下。 夜色中似乎有游蛇吐出蛇信。 秦守安眼眸凝聚着薄薄的真气,看到一条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软鞭。 无声无息地袭来,速度极快,力道迅猛却无声无息,鞭法造诣颇为不凡。 他人在半空,无处闪避,却也不会冒失地伸手去抓鞭子——江湖上很多软鞭使用者,常常会在鞭子上藏着细微的钢针倒刺,甚至淬毒。 腰肢用力横扭,秦守安差之分毫却又游刃有余地避开,双脚刚刚沾地,膝盖一弯,身体便激射靠近袭击者。 温香扑鼻,对方的身形因为挥鞭而腰臀扭动,曲线柔润,分明是一個香香软软的女子,秦守安连忙收住冲撞之势。 不过还是免不了两人正面相撞,秦守安只觉惊涛拍岸,身形如海浪中的小舟,在波浪中起伏颠簸,连忙大喝一声震住对方:“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本世子!” 软鞭被近身入怀,就难以施展,女子正准备拔出匕首,听到对方自称“世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秦守安趁机后退,移到了灯火映照的落步栏杆下。 他刚刚已经意识到了,宰相府的护卫不大可能使用软鞭这种武器。 对方夜晚出现在宰相府的后院,又敢随意出手,多半就是宰相府的女眷,或者女眷的挚交好友。 “世子?你是琅琊王世子?”女子一手握着软鞭,一手握着匕首,走过来狐疑地打量着秦守安。 “嗯。你既然是房府中人,难道不知道我小时候常常来找房三小姐玩耍吗?” 秦守安也在打量着对方,气质稍显成熟,显然也不是荣宝宝,荣宝宝除了捣蛋的时候,一怕吃苦二怕累,哪能学成功夫? 身穿轻薄柔软的丝绸长袍,宛如居家贵妇,却随身携带软鞭和匕首这样的武器,衣襟微微下坠,然后被自然托起。 腰间衣料空荡荡的,在夜风吹拂下紧贴着肌肤,勾勒出修长却有力的臀线,裙摆撩起短短一截,小腿笔直而紧绷,似乎还没有放松警戒。 “你就是恶名昭彰的佛伯乐的头子?带坏了皇后娘娘和我家小姑子……” 女子似乎并不把秦守安的世子身份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没有被秦守安“刺杀世子”的大帽子唬住。 说完抬手一抖,那软鞭就又像黑色毒蛇似的,朝着秦守安缠来。 哪来的泼妇?秦守安一听“小姑子”,便知道她不是房府的大少奶奶,就是二少奶奶。 联想到大丫鬟们讲过房大少奶奶的悍勇事迹,再看看眼前此女——好了,对上了。 于是秦守安摘下腰间长棍,就迎上了软鞭,再伸手一拉,房大少奶奶娇叱一声,真气迸发就想和秦守安较劲。 房大少奶奶死死握住软鞭,哪里知道对方竟然好似力大无穷,长棍一甩就把她拉扯了过来,伸手在她肩头一指。 肩膀和手臂一酸,房大少奶奶半个身子真气凝滞,强忍着没有拿匕首刺出去的,身子一软就往他怀里跌过去。 男女授受不亲,秦守安不方便搀扶,连忙君子似的避开,时下女子尤重名节,想必她是能够理解的。 房大少奶奶摔倒在地上,狼狈不堪,回头怒视着秦守安,张口就准备骂人。 “守安哥哥……”房之湄从紫藤花爬满的半亭中走出来,抿着嘴唇,矜持地收敛着笑容,眼眸里映照着夜空中的古瓶七星,明亮如星河。 第32章 手工大师级 半亭附墙而建,造型别致,可以透过漏窗看到这边,亭子上爬满了月季绿藤,花期比周边正盛开的紫藤稍晚。 房之湄正在用心做着编织的手工小玩意儿,忽然又听到有人唤“伊人妹妹”。 自打隔壁的守安哥哥回来了以后,房之湄这些日子常常梦见他站在墙头这么喊着自己。 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后,只当又恍惚了,房之湄继续把紫藤花点缀在竹编篮子上,然后听到说话动静才走出来看看。 没有想到竟然是嫂子和他打了起来。 嫂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连大哥都常常被她把男子尊严践踏在脚下,实为女子楷模。 守安哥哥则像采花风流小郎君,乘夜色而来,要在嫂子的鞭下辗转挪腾,一身本事施展开来,打得寂寞深闺的妇人无力招架。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房之湄连忙出声阻断二人过多交谈——眼前的守安哥哥可不止有幼年可爱、可靠、机智勇敢的模样,更是女子一望心颤,再看腿酥,三息之后便想投怀送抱的摘花送子仙君。 介绍了一下嫂子归苓藁,并且保证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半夜三更被秦守安拐出去玩耍以后,房之湄终于把嫂子送走了。 “嫂子是好嫂子。她总觉得长嫂如母,所以平常都会照顾着我,生怕我出点什么事似的。”看着嫂子一步一回头,眼神中犹自带着警惕,房之湄不好意思地解释。 她和嫂子的关系极好,去一些自己一个人不太敢或者不太方便的地方,嫂子都会陪她去。 原来是姓归的,这个姓氏在新秦并不算常见,而在京中姓归的,又有资格和宰相府联姻的,更是仅有一家……难怪脾气这么爆烈,房大公子实惨。 “伊人妹妹,好久不见。”秦守安的目光从归铃篙逐渐隐入黑暗的丰润背影上收回,笑意盈盈地看着房之湄。 房之湄原本有些羞涩,即便是面对着青梅竹马,也有着因为许久不见、以及少女成长起来的矜持,而产生的淡淡疏离和陌生感。 只是听着这样的昵称,那熟悉的语气,却让人又回到了当初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 仿佛她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小女孩,和荣宝宝一起双手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活蹦乱跳。 一会儿因为他的惊人之举而佩服的瞪大了眼睛,一会儿又因为一起胡闹而放肆大笑,一会儿又爬上楼顶把府里的人吓得够呛,三個人快乐的像看到什么都想用还没有长大的角角撞一撞,歪着脖子乱跳的小羊羔。 “守安哥哥,好久不见。”房之湄也说道,语气中难免有些嗔怪: “回来这么久,光听着别人说你的事儿,却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没听着好事儿吧?” 秦守安笑着,倒也没有觉得惭愧。 反正从小到大,他在房之湄和荣宝宝面前就不是言传身教的正面榜样。 想必听到他干了什么,她们都不会有美好形象破灭的感觉。 房之湄当然没有听着好事,却也不以为意,唐忠该死,府司西狱更是荣家的地盘。 荣家要是计较他闯狱杀人的事情,荣宝宝自然会帮忙说话,更算不得什么。 “嗯呐。不过……三坊七巷的姑婆小娘子们,都在说世子根本就是换了个人似的。还有传言,真正的世子其实还留在天道门,王妃找了个长得俊的进府里,其实是她养在外面的被光明正大地接进府里……” 说到这里房之湄连忙捂住了嘴,一见到他,说话就像小时候一样口无遮拦了。 她的笑意从指缝间漏了出来,放肆地胡说八道还真是难得的快乐……只是这些年来逐渐学习做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平常也难得有这样想说什么就随口道来的时候。 就连嫂子那样的性格,听到房之湄在传播这样毫无边际的流言,都得把鞭子在空中抽的啪啪作响吓唬人呢。 秦守安微微昂头,手指捏着下巴,皱起了眉头,“我被识破了?” 房之湄愣了一下,随即乐不可支,手指捏着裙侧扭了扭腰,身姿摇曳,脸上的笑容再也挡不住,像刚刚绽放的一树桃花,被春风撩拨的妩媚乱颤。 秦守安笑着,小时候就觉得房之湄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以后就像“桃花春”原石,开出了“紫罗兰飘帝王绿花”。 不像她的嫂子归铃篙和唐婉蓉那样润如膏脂,少女的娇嫩,仿佛是把这满园的春意萌动都淬炼出来供给了她。 “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我就要杀人灭口……你竟然还敢笑!” 秦守安佯怒,恶狠狠地说道: “算了,我不杀你。我要挖个地窖,把你关在地窖里,让你每天练习绕口令一百遍,牛郎恋刘娘,刘娘念牛郎,牛郎年年恋刘娘,刘娘年年念牛郎……” 房之湄笑的花枝乱颤,心中又不禁生出许多遗憾,这八年他若一直在琅琊王府,每天和他一起玩耍嬉闹,会是多么开心的时光? 他离开的这八年,龙吟城中着实有些死寂。 连最喜欢没事找事的荣宝宝,都成了个慵懒度日、每天只想躺着哼哼唧唧的无趣妇人。 “笑的跟我在挠伱脚底板似的。”秦守安想起了王邪风月楼四楼中的某些画面,“对了,还要脱掉鞋袜,每天挠你脚底板一百次,真气灌入脚底穴道的那种,怕不怕?” 房之湄不笑了,眼眸中羞意浓郁,似嗔似恼地瞪着他,又不是两小无猜的年纪了。 她那么大一个姑娘,笑起来胸脯鼓鼓的,腰肢细细的摆动,把脚儿藏在裙摆下面,是能再随随便便说脱掉她鞋袜的吗? 尤其还有真气灌入脚底穴道……他去天下第一的武道圣地修炼,是拿来做这个事情的吗? 女子被男人用真气来欺负着,多多少少带点那个非礼的意味,即便从小就不服气传统的礼法,房之湄终究是千金大小姐,哪能让人随便碰脚儿真气灌穴? “哈哈……”秦守安却大笑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生气了就站在那里脸颊鼓鼓的跟个河豚似的。” “你才像河豚。”房之湄又被他的笑声传染,不禁莞尔,想起来小时候他可不止会逗人开心,也很会惹人生气。 只是生着生着气,又会忘记,总是忍不住很快就和好,又玩到了一起,于是在记忆中便只留下了那些有趣而开心的感觉。 闲聊着,两个人走到半亭坐下,秦守安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篾刀、勾头毛竹刀、篾针之类的竹艺小工具。 那个半成品竹篮子也做的非常精细的样子,堪称能工巧匠了。 旁边还画着一张竹篮的成品设计图,每一根竹丝和细绳都画的十分精细,恍如实物。 这种画风好像见过。 “还会做风筝吗?”现在这个时代的轻量化材质有限,竹材便是风筝制作中必不可缺的。 秦守安小时候就带房之湄参加过一些风筝集会,靠着造型也出了不少的风头,但那些风筝世家制作出来的可以带人飞行的巨型风筝,和有军事用途的特种风筝,也让秦守安大开眼界。 “当然了……不过我现在最擅长做的是……”房之湄有些扭捏地脸红,“不告诉你。” 秦守安怀疑地看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房之湄有点慌,这个人特别喜欢疑神疑鬼,然后他就会剥丝抽茧地分析,常常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发现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也是她和荣宝宝最佩服的他地方……也正因为如此,他就很容易给大家找到事情做,以及发现各种各样的秘密。 “这种画风,我在王邪风月楼的花名册上见过。”略一思索,秦守安指着她放在石桌上的画,十分肯定地说道。 他朝着房之湄似笑非笑,这小姑娘可真是和小时候一样,看似乖巧可爱的外表下,藏着的就是离经叛道的灵魂。 当然,她能够成长的越来越好玩,也离不开他耳濡目染的调教……不,教导。 - - 给我点月票吧,没有月票我要死了。 第33章 那位先生的角 王邪风月楼的花名册,指的当然不是一楼食肆档口上粗犷线条的菜式图样。 也不是二楼制作成精美书卷的图画菜单,专指的就是三楼记载着姑娘们花名和画像的册子。 作为龙吟城寻花问柳颇负盛名的王邪风月楼,好名声也只在男人们口中流传。 正经人家的女子,连路过青楼都会脚步匆匆,生怕被人瞧着生出些流言来。 真的扯上关系,那就是跳进南淮河里都洗不清。 对于女子的名声,人们总是喜欢传播的放浪些。 似乎把人家和淫趣秘闻联系起来,自己也能获得某种狎玩了对方的快感一样。 “你——呸,刚回去就去逛那种地方。不愧是小时候就信誓旦旦,将来一定要妻妾成群,沉迷美色的人。” 房之湄脸颊绯红,知道他已经从某些巧合的细节中得出答案,便很难狡辩。 好在知道这事儿的是他,要是三坊七巷的那些姑嫂婆子们,一天之内就能传成:相府的三小姐在王邪风月楼当上了头牌,而且每次接待后都要作画纪念。 诸如此类的,毕竟她们连亲王妃和世子都敢拿来造谣,对相府的三小姐就更没有什么忌惮了。 至于她和哥哥一起去过教坊司的事情,倒没什么,有男子同行和自己一个去,在人们眼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更何况教坊司有东院这个存在,本就常有皇亲国戚的千金大小姐出入其中。 “考虑到你都去青楼给姑娘们画过像了,自然是见多识广。心灵手巧做些普通的编织和手工用品,哪里用得着害羞?你擅长做的该不会是那种闺房之乐中会用到的器具吧?” 秦守安已经想到了。 小时候有一次荣宝宝带着他和房之湄,去看女子用的金缕玉衣,那里还有一整套的九窍玉。 九窍玉是什么呢? 传说只要防止精气外泄,逝者就能不腐不朽。 这九窍玉就是用来塞住尸体通气的地方,两眼、两鼻孔、两耳、嘴等。 剩下不便言说的两窍,男女使用的玉器造型不同。 荣宝宝和房之湄哪里知道九窍玉是干什么的? 秦守安当时正在观摩那件金缕玉衣,回过神来,就看到她们一个躺着,一個拿着那套九窍玉在那里比划,想试出来是干嘛用的。 当时秦守安就拉着她们走了,回到相府,秦守安才在房之湄沉甸甸的袖兜里发现,她竟然顺回来了一只角先生! 那大概就是今时今日房之湄特别爱好的诱发物吧。 房之湄没有直接承认秦守安的猜测结果,把她做的半成品竹篮,举起来挡在自己和秦守安中间,让他别看自己。 “小时候我就鼓励过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现在擅长的东西,也挺有趣的,以后可以帮我做点东西。” 秦守安哈哈笑了两声,但并无嘲讽和揶揄之意: “我好奇的是,你怎么会去给姑娘们画像?总不至于是王邪风月楼来相府请伱的吧……那他们肯定会被打断腿。” “你去过王邪风月楼了,那你知道不知道有个英雄盟?” 秦守安的反应没有出乎房之湄的意料。 这也是被他猜到真相以后,她感觉有些羞耻和窘迫,却并没有多少慌乱和担心的原因。 长大了以后回想,即便是小时候,他的很多观念和看法,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桎梏和传统。 常常让人觉得他只在乎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他也不会用特别给女子压力的那些“女德”来对她和荣宝宝说教。 “知道,据说在那里连真气都能用来典当。”房之湄也去过英雄盟? 这地方真是业务广泛,从破落户到宰相府的千金,都能够接待。 房之湄把竹篮稍稍放下来一点,在紫藤花的上沿露出乌黑柔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 “就是啊。王邪风月楼发布了给姑娘们画像的任务,而且他们不要男画师。我就把自己的画样交去试试,没有想到他们就喜欢这种画法。” 房之湄会形成现在的画风,还是源自秦守安,小时候秦守安给她和荣宝宝画过画,房之湄一直都保留着,总觉得特别好看。 看得多了,也就影响到她自己画画的风格。 从模仿到慢慢融合自己的偏好,才形成并不怎么得主流称道,但独树一帜,在小众范围内颇受关注的画风。 原来是这样,秦守安想问她给姑娘们画画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房之湄却准备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我哥和荣青书喝酒的时候,聊起了你。” 荣青书?秦守安是有印象的。 佛伯乐众人在龙吟城中到处玩耍的年岁,其实纨绔子弟的中坚和代表人物还是荣青书那群人。 他们做起恶来,可不是秦守安带着房之湄和荣宝宝上屋揭瓦,下地刨砖的级别。 “京都府尹是荣青书的姑父……” 房之湄转述了哥哥讲的内容,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压低了声音:“我哥好像是随口说起,但我觉得他是故意告诉我的。” 荣青书……秦守安有些意外,下午才和唐婉蓉讲了,一定要查出这笔交易的合作方,没有想到晚上就找到了答案。 “他猜到了我会翻墙来找你,所以让你传话?”秦守安笑着问道。 “那怎么会……他就是觉得我们总会见面叙旧的嘛……”房之湄小时候就受秦守安影响,又是生在官宦之家,哪能不多长心眼。 “确实,他和荣青书是朋友,也不适合直接跑来跟我讲这些事情,又觉得要是知道了,不提醒我一声,也不合适。” 秦守安明白房之山用心良苦,看来小时候跟着房之湄随口喊的“大哥”,没有白喊。 “你说荣青书是不是猜到我哥会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你?”房之湄有些怀疑地说道。 房之湄也认识荣青书,甚至可以说是有一定了解,这人可能算不得卓尔不群、出类拔萃,但绝对不缺少心眼和算计。 “嗯。利用谏院的拾遗到太后那里告我的状,前后因果也轻易被你哥套出来,好像有点冒失……那就多半是故意的。”秦守安点了点头,“你哥也知道荣青书就是在利用他传话,所以也顺水推舟。” 房之湄放下了手中的竹篮,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天真模样:“这些人心眼这么多,全是算计!” 看到她的表情,秦守安伸了伸手,想去捏她的脸颊,只是快碰到时又缩了回来。 她终究不是稚嫩的模样了,哪能随便捏人家大姑娘软软嫩嫩的小脸蛋? “果然是三岁看小,小时候就喜欢装我不懂这个,我不懂那个。现在还这样……你要没有心眼和算计,能发现荣青书和你哥的心眼多吗?”秦守安笑了起来。 “我才没有。”房之湄脸颊微热,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脸颊,刚刚他好像想捏自己的脸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捏了。 小时候房之湄还经常被他捏脸蛋来着,就像荣宝宝喜欢摸他的肚子,这两个人都是喜欢在别人身上动手动脚的。 “荣青书借你哥向我传话,一来是想告诉我,他和唐忠有生意在做,唐忠死了没关系,生意可以抬到明面上来。二是他能在太后那里对我施加影响,是在警告和示威。”秦守安冷笑着。 荣青书没有想到的是,唐婉蓉已经发现了他们私下的交易是走私红罂草膏,更没有想到秦守安对红罂草膏的态度是深恶痛绝。 房之湄凝视着秦守安,他冷笑起来都是这么好看,大概只有荣宝宝才不喜欢现在的守安哥哥: “在荣青书看来,只要生意能够继续下去,合作对象是王府还是唐忠,都没有区别。只是唐忠属于中饱私囊,以权谋私,在某些方面可以牺牲王府的利益来给荣青书降低一些成本。” “是啊……大概是只有王府的运输路线最为安全可靠,他现在只能选择王府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又担心我们这边会坐地起价,所以打算在正式和王府接触前,摆出强势和威慑的姿态。”秦守安已然心知肚明。 现在太后对朝堂的掌控越发牢固,震慑群臣,本就是权势熏天的荣家,其家中子弟更是不可一世了。 面对琅琊王府尚且如此自以为是的傲慢,更不用说他们在其他人面前,会是何等嚣张跋扈。 _ _ 新的一周开始了,把大家的票票和支持都噗嗤噗嗤给我吧 第34章 花之于少女 荣青书想不到秦守安对红罂草膏深恶痛绝的态度。 他也意识不到这种东西,能够给新秦带来亡国灭种的危机。 就算意识到了,大概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亡国之后,前朝皇族往往没有好下场,即便不被诛灭,也不过就是苟活。 外戚、世家等等就不一样了,只要及时转换立场,倒戈易帜,家族依然能够传祚绵延。 在维护自身利益这件事情上,秦守安有很高的觉悟。 “守安哥哥,你也别太担心。荣青书也就咋咋呼呼,他难道还真敢欺到王府头上不成?” 房之湄看到秦守安沉默不语,安慰道:“大不了,等皇后娘娘出宫玩耍,我们去把荣青书打一顿,他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看到你乖巧文静的样子,嘴里说着粗话,呜呜喳喳地要喊人干架,这种反差……反差萌你知道什么意思吗?”秦守安当然不是在担心,只是看着她觉得有趣。 “我哪有?”房之湄眉眼微羞,当面否认。 “不过……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她更是成了我们难得一见的皇后娘娘。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啊,我作为一个外臣,也不怎么方便和她见面,更何况一起去打架。” 秦守安有点啼笑皆非,王爷带着皇后娘娘,去把她和太后娘娘家的亲戚打一顿,那也太荒唐了。 更何况大伯哥和弟妹,也是要避嫌的,偶尔见个面叙叙旧没事,还像小时候一样肯定不行。 “你回来的那天,她就在这里。我们看过你的画像,她觉得你没小时候好看了。”房之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瞟。 荣宝宝真是长不大一样……小时候自然觉得守安哥哥软软的肚子温暖微弹,无论是头枕在上边,还是倚靠着小憩,都很舒服。 可现在她都嫁人了,是知情识趣的小妇人了,怎么还这样? 根据房之湄在王邪风月楼画画时,和姑娘们闲聊时得到的见闻,腰似狼犬才是成年男子的最佳体型。 也许就是做做样子给房之湄看,这种深宫妇人最是容易红杏出墙,而且在姑嫂们讲的闺阁秘事中就有这样的例子……若不是常有此类事情发生,怎么会编成故事呢? “我现在和小时候一样好看。”秦守安很确定这一点,“伱才是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房之湄笑容羞涩,清淡柔顺的眉如嫩柳,微微抬起下巴,侧头看向半亭檐边垂下的绿藤。 这是她在给姑娘们画像时学到的,姿势角度特别好看一些,眼眸瞟了他一眼后,清清淡淡的回转,声如柔丝:“我哪有更好看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看着她另一只手还在捏着裙侧,让裙摆晃荡着,脚裸若隐若显,秦守安还是有点被惊艳到的感觉: “你在王邪风月楼给姑娘们画画,还顺便和她们学习了这些卖弄风情的小心机?” “你——”房之湄被当面揭穿,难免羞恼,拿着桌上编织用的竹条,就轻轻抽了他一下,“我现在想起来了,你小时候也这么讨厌,一点没有变!” “哈哈……”秦守安看着她一会欢喜,一会害羞,一会发嗔,只觉得浑身舒坦。 逗女孩子玩儿,就是要逗这样真正的美人。 房之湄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尽管和小时候一样讨厌,但看在他变得更加好看了一点,就不绷着脸了。 要还是小时候那样子,至少还要绷着脸三息以上,才跟他和好。 “啪!” 鞭子在空中抽动的声音,沿着水面激荡而来,惊醒了一个发嗔一個嬉笑的两人。 “嫂子!”房之湄无奈地娇呼一声,原来嫂子竟然没走,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偷瞧这边。 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声,是觉得她和秦守安有什么逾越的举止吗?明明就是和平常一样的说说笑笑而已。 秦守安也是识趣的,知道这是逐客令的意思,对房之湄说道:“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嗯呐……你不是说有东西想让我帮你做吗?下次跟我说说。”房之湄挥了挥手和他告别。 给了他这么一个理由,他应该知道要尽快再来找她玩的吧,不然她很快就会忘记答应帮他做东西的事儿。 秦守安点了点头,纵身一跃,手指在墙头摘了一朵紫藤花,回身后掷,刚刚好落在她的鬓间,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身形飘逸如影消失在夜色间。 房之湄摸了摸发鬓间的紫藤花,心中的感受却像这柔软的花瓣一样,有小蜜蜂嗡嗡在旁边飞来飞去,嗡嗡地明明有些烦人,却让花蕊中止不住地渗出蜜粉来,想让它采了。 归铃篙走过来,狐疑地打量着小姑子,这种表情看上去像相如公子被人玩片似的……其实归铃篙也没亲眼见过,但肯定大差不差的。 “小王爷长得挺俊的,嗯?” “啊……”房之湄连忙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注意……还是小时候可爱些。” “其实也就这样,长得和你哥差不多吧。”归铃篙不以为然地说道,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没有一声武艺伴身,就只会被鞭子抽的嗷嗷叫唤罢了。 不过……这个小王爷武艺好像不错的样子,归铃篙稍稍手下留情,居然就能和她较量个不分轩轾。 “噗……”房之湄忍不住笑,没有想到嫂子平常对哥哥又打又骂的,实际上却是情人眼里出仙君,哥哥明明是个憨憨模样来着。 “琅琊王府统管江湖,你是知道的吧?”归铃篙认真地看着房之湄。 “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坐堂九州府。”房之湄点了点头。 “爹爹是宰相,手握朝政大权,号令百官。就算是退下来了,门生故吏依然遍布朝野……”归铃篙说着,轻轻叹息了一声。 房之湄心头微颤,知道嫂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先帝用各种手段杜绝朝堂各方把手伸进九州府,同时也意味着决不允许九州府干涉朝政……宰相府和琅琊王府联姻?过不了宫中那一关。 夜凉如水,房之湄抬手轻轻捏了捏发鬓间的紫藤花,才被摘下来这么一会儿,竟已有凋零之意。 …… …… 秦守安翻墙过府,正想着和唐婉蓉说一说荣青书的事情,但看天色已晚,便走回了海棠春坞。 给她写封信吧,也说的简单明了一些,以免直接和她见面聊,总想给师太讲讲各种风月故事。 坐在长案后面,秦守安整理了一番思路,洋洋洒洒地下笔。 他大概是个书法天才,小时候学写毛笔字,也没怎么努力练习,就写的跟王羲之似的。 若非对文士风流不感兴趣,他大可以凭着书法和诗词,就能在新秦赢下偌大名声,然后出入朝堂,功名利禄到手。 写了荣青书的事情,表明自己绝不会和其合作的态度,秦守安遣人把信送给了唐婉蓉。 今晚三个大丫鬟都在,她们带着两个小丫鬟已经给秦守安准备好了药汤池。 月卿和晗心换了素纱襌衣,美少妇丰润的身子若隐若显,在水波荡漾中散溢着甜美的香气,拉着他的手臂放在身子上仔细按压,放松着肌肉。 两个小丫鬟身姿轻盈,少了点月卿和晗心她们身上的那种感觉,却也纤细苗条,她们上次服侍过搓澡擦身,也换了浴衣坐在他脚边,自觉地帮他捏脚捶腿。 她们也是很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在月卿和晗心都在的时候,坐到离他更近的地方争宠。 怀瑜和她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没有穿轻薄通透的素纱襌衣,也没有下汤池,而是穿着短衣短裤坐在边沿,显露出圆润的胳膊和腿,搂住他的头靠进怀中,执着地帮他按着她认为能够“强肾益气”的穴位。 感觉她就是在瞎按,根本认不准穴位,只是他现在不想说话,她的手指轻轻软软的按着也舒服,秦守安也懒得纠正她,随她去了。 “在新秦当王爷真好。”秦守安闭着眼睛享受,谁要破坏新秦的繁盛,谁要破坏能让他心情安逸,不用怜悯生灵涂太的太平年景,他就杀了谁。 荣青书无非仗着荣家的势,只是谁不会借势?秦守安现在杀了荣青书,肯定有些麻烦,但若等到唯一还保留“摄政”名义的摄政王回京…… - - 各种求,目前聊天群只要1点粉丝值,大家可以点击“作者的话”里的跳转连接加入。 第35章 昔年刀俎临颈,今日只剩风月 月到风来阁中,黑姬拿着唐婉蓉那本练功册子。 她舒展或者扭动身体,完成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一边展示给白姬看那些所谓的“桩功”,一边尽情嘲笑唐婉蓉说的“高难度”。 白姬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为了让猪更好地被杀的东西。 就像宫里杀猪,会让小太监追着猪跑,还一边用竹篾条抽猪的屁股,据说这样杀的猪就更好吃。 练这些“桩功”,大概也就是让屠夫杀猪的时候,猪越会配合他杀的越高兴。 难怪那天晚上秦守安给唐婉蓉讲了一晚上的“故事”,自然也是因为唐婉蓉“桩功”技艺精湛。 唐婉蓉对黑姬和白姬的说话声充耳不闻,她懒得理会这对姐妹。 顺着唐忠暴露出来的情况查下去,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 唐忠被抄家没入王府的那点财货,根本不足以弥补这些年王府被他中饱私囊,以权谋私造成的损失。 哎,这就是从唐家带过来的老人……唐婉蓉回忆起曾经的郡海唐家,又是惋惜又是厌恶,心情复杂。 除此之外,更烦人的是,下午秦守安讲完故事要走了她的笼纱以后,居然送了她一捆丝麻绳索! 他什么意思? 总之,看起来就不是适合孝敬长辈的正经礼品。 若有机会她非得拿他送的绳子,依样画葫芦把他在床上绑成“大一点”不可。 “王妃,世子送来信笺。” “放下吧。” 丫鬟送来有海棠春坞印章的信笺,唐婉蓉略微有些奇怪。 住在一个府上写什么信,还是大半夜地送来。 拿起来准备拆封,却发现黑姬和白姬已经悄然无息地凑了过来。 唐婉蓉其实想让她们回宫里去的。 只是她把她们叫来也没几天,现在又打发她们回去,难免会让太后娘娘心生疑窦。 又担心她们胡说八道,到宫里讲一些没头没脑的流言八卦,坏了唐婉蓉的清雅形象与名声。 “今天晚上不用警戒。你们先去休息吧。” 唐婉蓉捏着信笺晃了晃,示意她们走人。 “为什么不用警戒?万一他用这封信写满甜言蜜语,诓骗你上当,谓之攻心呢?我们不止是要保护你人的安全,也要留意你的小心肝别被人摘走了。” 白姬嘴角微翘,她在这方面经验老成。 尽管从未有人给她写过甜言蜜语的信笺,但她在戏文里看过,很多小姐就是被这一招迷了心失了身。 戏文中都这么演过了,那定是有人这么做过,总不至于是人们凭空想象的。 “谁会看一封信就上当?别人给我写信,我看都不想看。我更怀疑,他在信纸中浸泡迷药,你一打开信就会被迷晕,然后他就破窗而来……同时我们也连带着倒霉,都晕倒在这儿,都被当猪杀之。” 黑姬更是想的周到一些。 妹妹就会从男女之事的情情爱爱上去琢磨,而事实上利用男女勾勾搭搭的手段来谋划,往往风险很大,事倍功半。 用迷药不比什么甜言蜜语摘走小心肝更容易成功? 唐婉蓉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当着她们的面看,才能打消她们那乱糟糟的疑心。 她也不相信秦守安会在信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的信难道会比“守安当娶之”什么的还要荒诞不经? 带着一缕蕊丝那么点担心,唐婉蓉直接拆开了信。 瞧着似乎是送信前才刚刚吹干的墨迹,看着信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眼前的字迹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健秀劲强。 人们常常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用烂了来形容美人,现在用来形容秦守安的字,却也十分恰当,并不为过。 时人习惯用“字如其人”来品鉴笔迹作者,可是看着眼前的字,谁能够想到是秦守安写的? 他那肆无忌惮的莽撞性格,从这字迹中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反而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儒雅随和的谦谦君子。 嗯,他只要不说话,不挥起拳头把人脑袋打爆时,外表倒确实是这样。 “这是世子的字迹?” 黑姬和白姬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而且字迹的书法特征似曾相识。 “除了他,谁会在大半夜给自己府上的姨娘写信?总不会是唐诚找人写的。” 唐婉蓉已经瞄到了信中的内容,查红罂草膏的事情,就她和秦守安、唐诚三人知晓而已。 “他的字写这么好?”白姬难以置信之余,越发肯定秦守安一定是走风流才子用才华迷人心的路子。 唐婉蓉这种女人,最是容易被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种种没什么用的玩意迷惑。 “写的好不好,我看不出来,就是挺容易认的,要是这样的字体写豪侠传的故事,我一天至少看一页书。” 黑姬原本也是想要纵情江湖当女侠来着,只是龙吟卫的身份限制了她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 她一直对“黑衣大鹏鸟”,“飞天黑侠”,“黑龙仙王”之类适合女侠用的外号,充满期待。 “他的书法启蒙,应该就是明先生。可明先生的笔力,也不及他。” 唐婉蓉看着这笔字,心生惊艳之感,又有点无法理解: “没有几十年功夫浸淫其中,哪能写出如此神来之笔?” “娘胎肚子里开始练的?” “他才十八岁,得从上辈子开始练。” 笔墨犹自带着温润湿气,那一横一竖的勾勒,瞧得久了,倒是像笔尖在肌肤上划过一般让人心痒肝颤。 他竟有这般才气。 唐婉蓉没有仔细看信中内容,目光凝视着字迹品鉴着。 手指在空中模仿那淋漓尽致的笔势,眼眸逐渐迷离。 只觉这世间热爱书法的女子,都愿意褪去衣衫躺卧书案上,让他那仙君风姿一般的笔力,以肌肤为纸,在她那光洁细腻的后背上纵情挥洒。 这是何等优雅而风月满盈的场景? 唐婉蓉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替别的女子想想罢了,她自己既不能,也不愿。 书法终究只是娱人之事,没有那么重要。 唐婉蓉对才子都不大感冒。 文武双全的才子,满大街都是,王府里有一个也没什么稀奇。 “咳——”白姬轻轻咳嗽了一声,唐婉蓉满脸潮红,就跟那天白姬在王邪风月楼刚刚接了她出来时一样。 “我在想事情……你们不觉得这些字迹,和先帝留下的诸多墨宝相似吗?”唐婉蓉点了点信笺。 黑姬和白姬一起点头,刚刚她们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难道他是模仿先帝的书法?” “先帝的字迹,比秦守安的多一份外露的杀气……” “那倒是,太祖皇帝起兵时,先帝率众将士打下大半個新秦,随后杀得人头滚滚才继承帝位,事后清算世家谋逆,更是血流成河。字如其人,望之犹如刀俎临颈。”唐婉蓉见过先帝在不同时期的诸多字迹。 犹自记得,她幼年时见到先帝写给姐姐的信,字里行间却是一点杀气也无,只有溢散而出的温柔。 唐婉蓉低下头来,忽然觉得秦守安此时的字迹,更像她幼年时见过的先帝字迹。 虽然还谈不上温柔溢散,却也有一丝撩人的风月之意跃然纸上。 这是为何? 要不要回他的信?还是只需遣人过去说一声:知道了! _ _ 新书期间有效追读至关重要,有免费或者收费币的同学,消费1个币就成了至尊vip啦! 第36章 唐婉蓉的字 秦守安的皮肤被丫鬟们捏的通红,放松之后能够更好地汲取药物中的精华成份。 体内真气时刻在循环运转,即便睡梦中也不会停歇,这种情况类似于年轻人旺盛的新陈代谢,在没有甲亢的情况下,也依然光吃不胖。 除非他停止锤炼真气,放弃天道门的功法,否则再也不可能回到小时候略显浑圆的体型。 泡完澡,他坐在暖玉雕琢的躺椅上,月卿拿着温热的锡壶喂水给他喝,补充汗液流失的水份,晗心在仔仔细细地给樱桃去核,然后在孔中滴入柏翠蜜。 樱桃数千年来一直是王公贵族最爱的时令果子,此时味道还微微有些酸涩,但是加入带树木香气的蜜后,却是另外一种独特的风味。 怀瑜则在汤池面对的墨石台上,和王府的八名舞姬翩翩起舞,十多名乐娘则演奏着各种乐器。 怀瑜和舞姬穿的霓裳羽衣,包臀裹胸,加上一些羽纱披身,让秦守安想起了《封神榜》。 那是非常古老的一个电视剧版本,里面纣王的酒池肉林,那些穿着各种原始部落情调加拉丁舞服装风格的宫女们,大概就是这样。 真是赏心悦目……尤其是怀瑜,跳的不是最好的,但是舞姬们知道她是小王爷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会和她抢风头。 反而一起衬托她,跟众星捧月似的,月中玉兔活蹦乱跳的形象,倒是被她表现的让人印象深刻。 秦守安看得舒服,打赏了每人十两银子,当下便决定有空把旗袍设计出来,这种服饰和现在流行的各种乐器也十分搭调。 这时候唐婉蓉遣人来回信,就三个字:知道了。 秦守安微微皱眉,知道了? 下午唐婉蓉差使唐诚去调查,好像非常重视和唐忠合作的人,而且完全没有头绪的样子,现在秦守安轻而易举地帮她找了出来,就这反应? 怎么也得回信讲几句好听的,或者请他吃顿饭,一起在月到风来阁聊一聊,做做上下敦睦,亲亲热热的事情给王府上下看看啊。 秦守安感觉到从他回府前、回府后、王邪风月楼中、再到今日相见,不同的时间点里唐婉蓉面对他的心态都是变化的……算了,反正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和她一般见识。 夜了,先休息。 …… …… 早上月卿在小厨房里准备酒水,怀瑜和晗心走出海棠春坞准备收集点紫藤花露水,从垂花门出去,就看见明士隐站在外院的一个王八池旁边。 他用两根手指按住左右的额角,目光凝聚于前方一点,似乎正在感应什么。 “明先生,你在干什么呢?”尽管感觉有些奇怪,但怀瑜的语气还是十分尊敬。 这可是明先生,不但是老王爷的谋士,也是府中唯一被小王爷单独宴请的人。 “我在感应真……”明士隐轻咳一声,这话倒不是逢人就能说的,“此处有乌龟,乃是玄武后裔,玄武和那啥……嗯,总之在这里可以增强我的感应能力,我正在观望小王爷的气运。” “小王爷的气运怎么样?”晗心连忙关心地问道。 “气运无双,你们也会跟着鸡犬升天。”明士隐笑眯眯地说道。 “明先生怎么骂人!” “如果我们是鸡,明先生就是犬呢……” “做小王爷的狗,明某是愿意的。” “那我们也愿意了!” 明士隐哈哈大笑,逗了她们几句,便打发她们去做自己的事,依然坐在玄武池旁边感应真龙之威。 怀瑜和晗心采了紫藤花露回去,就把和明士隐的对话复述给了秦守安和月卿听。 “鸡犬升天是個成语,意思是说小王爷会成为仙君,然后我们也就成了仙鸡和仙犬这样子。” 月卿有些骄傲地向她们解释,毕竟小王爷启蒙时,月卿跟在他身边一起读书的时候更多一些,也学到了许多成语。 怀瑜乱理解医书,秦守安不管她,但是这种常识问题还是得纠正她们。 免得在外面和其他府上的婆子丫鬟们八卦的时候,乱用成语遭人戏谑嘲讽。 秦守安可不愿意,他的人当然只能他自己调戏逗弄。 当下就仔细解释了这个成语的正确意思,然后留下一脸恍然大悟的三人,直接去找明士隐了。 他得给明士隐找点事情做。 一个试图撺掇你谋朝篡位的家伙,在他辅佐真龙登基千古留名的美梦破碎前,一般都是值得信任的。 明士隐在龙吟城的士人才子之间名气不小,秦守安让他去接触下那些会在聚会时吸食红罂草膏的圈子,也不用他刻意打听什么,收集一些见闻和小道消息都行。 至于红罂草膏在龙吟城的流通规模,就让唐诚去摸底……王府的医馆也有入药用的红罂草膏,属于流通中的一个环节,有理由打听这些事儿。 医馆的管事原本就是唐忠的人,现在唐诚即便针对医馆仔细彻查,也不会打草惊蛇让人觉得王府是在针对红罂草膏,只会以为唐诚是在公报私仇,打击异己——折腾原本跟着唐忠的那批管事罢了。 韦良宰这些护卫,和三坊七巷其他府上的护卫、兵勇接触较多,认识的三教九流也不少,都被秦守安派出去打听荣青书的事儿。 这倒是可以大张旗鼓。 毕竟荣青书挑衅在前,秦守安做出反应也在荣青书的预料之中,秦守安不担心他会想到更多东西,转移他储备的红罂草膏或者让相关人士销声匿迹。 让秦守安意外的是,唐婉蓉除了指使账房的先生们继续平账和审查累年账目以外,就是亲自去私狱用刑。 她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变态吧?秦守安这么想着。 …… …… 这几天谏院的年轻拾遗们秉持公义,不畏权贵,参劾骄横残暴的琅琊王世子的事情,已经在龙吟城中传开了。 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热闹,更有知道荣青书宴请过这些年轻拾遗的知情人,认为这是外戚和皇族的一次交锋和试探。 作为被参劾的一方,这时候应该做些准备的,但秦守安啥也没做,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练功,就是在教三个大丫鬟跳新的舞蹈,还给府内乐娘们写了她们有点难以理解的奇怪歌曲与乐谱。 他只是顺便想了想,如果需要自辩,说些什么废话比较好。 让他意外的是,太后娘娘既没有直接传旨训斥秦守安,也没有召他入宫自辩……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是司马玺和那几位谏院拾遗,其实根本就没有参劾秦守安?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谏院的拾遗是朝廷命官,得罪了琅琊王府,最多担心会被不讲规矩的秦守安打一顿。 可是得罪荣青书……前途怎么样难说,要是被人在官场中构陷,下场比被秦守安打一顿要凄惨太多。 总之,太后没有动静,秦守安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守安让明士隐和韦良宰打听消息,也有些收获。 “有天晚上司马玺和一众才子举行了个诗会,荣青书原本答应要来的,很多才子也是冲着能结识荣家子弟才肯参加,结果直到亥时过半,他都没有现身,让司马玺很没有面子。” 明士隐有意放下身段,去接触这些末学后进,很容易就混得风生水起,他没有直接去参加司马玺的诗会,但依然收到了消息。 这事儿大概就能够说明,荣青书的策略行不通,他发现谏院没预想的那么有效,对司马玺等人就不再热络。 “荣青书开了一家妓院,最近正在筹备开业。他财大气粗,从龙吟城中各处青楼妓寨中买走不少头牌和红姑娘,让各家的老鸨子们怨声载道的,好像教坊司也会临时借人过去给他捧场。” 韦良宰佩服地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他们也来王邪风月楼撬墙角了。好在小王爷英明,上次暗访楼里,让二掌柜降低了抽水,给姑娘们重新签了宽松些的契约,待遇可以说是全京城最好,自是不愿意去荣青书的地方。” “这没啥好夸的。”秦守安略感羞惭地摆了摆手,“二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明士隐和韦良宰一起告退,他才打开桌子上的一封信。 信是唐婉蓉写的。 秦守安第一次给唐婉蓉写信,洋洋洒洒的,结果她只派人传话三个字:知道了。 这样大大打击了秦守安写信沟通的兴趣,接下来有事儿他也只找人传话过去。 没有想到她反而就写信给秦守安了……这女人,果然是古今中外都一个样,好在这时候女子们都没修炼出啥精湛的拳法,就算矫情,也多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 隔壁房大公子的夫人那种,属于极个别情况,不能作为时代主流人物。 唐婉蓉写的是典型的贵族女子字体,笔法古朴肃穆,体态自然,但是仔细看着,总觉得有一股子蠢蠢欲动的活泼之意藏匿其中,所谓的严肃与典雅浮于表面罢了。 字如其人,闷马叉虫,秦守安含蓄地评价。 信中写的是,唐婉蓉通过她在宫中的人脉,打听到谏院参劾秦守安后,最先做出反应的不是太后,而是陛下。 - - 感谢各位至尊vip的捧场,目前存稿多多,上架爆发,大章节各种求,需要大家支撑起前期成绩,早点上架,一点点把切成碎渣的只因修修补补成雄起的状态。 第37章 陛下妙人也 消息是通过于征身边的小太监,出宫采办时传递给唐婉蓉……于征便是陛下赏赐秦守安时的传旨太监。 皇族的王爷非奉旨不得涉入朝政,但要在宫中发展点人脉,还不至于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更何况唐婉蓉本身就出入宫中频繁,算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自有心思活络的人主动来结识这位大有来历的亲王妃。 陛下知道谏院参劾秦守安后,大发雷霆。 毕竟秦守安回京第二天,陛下就亲自拟定礼单赏赐,足见厚爱,谏院的参劾在陛下眼里就别有意味。 至于什么谏院只是谨受三谏之义,风闻奏事无罪,这种大道理讲起来冠冕堂皇,可对于陛下来说没什么用。 陛下尚未亲政,总不能随意处置谏院,也正因为陛下难以影响现在的朝堂局势,他做事情也可以更加随意一些。 于是在朝会上,陛下召见了两位谏议大夫,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把他们从御路踏跺上踹下去。 满堂皆惊。 众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任性的皇帝陛下,甚至忘记了去搀扶在地上哀嚎呻吟的两位谏议大夫。 等他们被扶起来以后,左谏议大夫温和礼把他磕下来的一颗牙齿捡了起来。 陛下踹人之后,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群臣,看到温和礼的动作,嗤笑道:“温和礼,你是打算告朕吗?” 不然拿着那颗牙齿干什么?当证物啊! “臣不能讼陛下,天下无人可以讼陛下,自有史官书之耳!”温和礼擦了擦嘴边的鲜血,举起微微发抖的手,正义凛然而无所畏惧。 他甚至有点激动,这样的事儿必然是会史书留名,他作为被皇帝踹臣子事件的另一主角,姓名自然也会被口口相传。 “想骗廷杖?”陛下不以为然,哈哈大笑两声,撇下群臣自行离去。 按律,皇帝要在肉体上惩戒大臣,往往就是廷杖,只是这廷杖也不能说打就打,要走一些流程,还要司礼监盖印、御前侍卫监管交有关衙门,再办理一些手续,确定廷杖的时间和地点。 对于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还要检查大臣的身体,大臣的家人们会来讨价还价,希望轻一点,少打一点诸如此类的,然后还会有大批老百姓围观看热闹。 动手的也是专业人士,避免打的太轻或者打的太重。 一些大臣甚至会主动招惹皇帝求廷杖,以求得敢于廷争面折的声望,甚至名垂千古……这种不管事情对错,为了反对而反对,以冒险骗取廷杖的人也大有人在。 挨廷杖算是荣誉,可是被揭穿是求廷杖,名声就不那么好听了。 温和礼被陛下叱骂是“骗廷杖”,想到自己可能留下“骗廷杖”的史书记载,气的一口血痰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这么嘎了。 “陛下真是妙人!”秦守安拍了拍桌子赞叹道。 他当然站陛下这边。 司马玺这些拾遗,敢联合起来上封章,有谏院盖印封奏,肯定是得到了两位谏议大夫的点头。 那么看到他们挨打,秦守安自然幸灾乐祸。 他也感觉到了压力,不由得端正坐姿,做了几组提肛动作……倒也不是在准备什么,只是男人就是要常常做这样的保养动作,简单而保健效果明显。 陛下厚爱……可臣实不愿,亦不能啊! 唐婉蓉在信中提到,陛下早就对温和礼不满。 陛下偶尔会去教司坊东院,遇到过温和礼。 温和礼作为谏议大夫,自然是要忠言劝谏,历数多少帝皇沉迷美色,荒废政事的典故,讲着讲着便声泪俱下,似乎陛下已经走上了荒淫无道的昏君之路。 直到把陛下劝离教司坊东院,而温和礼则在一众同僚羡慕而敬仰的目光中,施施然去了西院。 西院是多花银子就能光顾的地方,但对于男人来说,明明能迈过去的门槛却又求之不得的,才是最挠人心肝痒痒的。 温和礼也想去东院,只是教坊司属于六部之首的礼部,礼部尚书付安书不大管事,但偏偏跟温和礼不对付。 付安书声称谏院的人能去西院已经是网开一面,凡是来东院的,一律一律不接待,教坊司当然要遵从顶头上司的命令。 温和礼一把年纪了,居然从未去过东院听曲赏舞,一直引以为憾。 …… …… 原来陛下也会去教坊司东院? 秦守安不由得心头一松,难道自己误会陛下了? 希望如此……这事儿很难确定,因为历史上好男子也好女子的皇帝,并不是少数。 他也确实可以放松一点点警惕了,一个人如果能够适时发泄自己的欲望,而不是长期憋在内心,那么往往就不会那么扭曲变态。 有时间可以去教司坊看看,说不定可以从那里的姑娘们身上确定下陛下的兴趣爱好。 例如是否伤痕累累,是否不走寻常路等等。 “小王爷,相府中放风筝了!”怀瑜有些兴奋地跑来报告。 秦守安原本想给唐婉蓉写信,闻言便走了出来。 “三小姐唤你过去玩呢!”怀瑜指着天上的三条腿蛤蟆风筝说道,以前隔壁相府的小姐,邀小王爷过去玩,就是这么发信号的。 后来秦守安去了天道门学武,这隔壁的风筝也就有好多年没有放了,咋一看到,怀瑜都是观望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想起来。 “嗯。”秦守安对怀瑜说道:“你去给姨娘传话,就说信我已经看完,劳烦她费心了。” 秦守安去了书房,把自己原来画的项圈设计图纸拿了,依然选择从王府后院的角落翻墙过去。 他不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去拜访相府,只是这周围盯着两家的人实在太多。 还是偷偷摸摸省事…… 或者说能偷偷摸摸办的事,谁愿意光明正大啊? 就像有些人自己家里床上躺着个老婆,他懒得上床。 可是要让他打个地洞直通邻家美少妇的床底,他的打洞本事,就能让穿山甲自愧不如,能让土拨鼠站直身体,双手下垂在胸前,张嘴大喊:“啊……” 房之湄就在水榭旁边放风筝,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有几只水鸟啾啾鸣叫飞舞。 她一個人站在浪花抚摸的栈桥上,素白纤细的手臂伸直,把线放得长长的,有些费劲地牵扯着造型奇怪的风筝。 湖风吹拂着衣衫贴身,少女的身姿略显单薄,昂着头时让眼睫毛好像挂着光晕似的,柔润的瞳孔覆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没有想到这个风筝你还留着。”秦守安如大鹏展翅高高跃起,然后踏空而来,落在房之湄身旁。 好在今天没有软鞭抽的啪啪作响等着他。 “原本用的就是上好的竹子,没有受潮和虫蛀,当然好好的……就是有一次被荣宝宝……嗯,被皇后娘娘把蛤蟆的眼睛戳瞎了,我补了个眼罩在那里……” 房之湄看向高空中的风筝,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你看得清楚吗?你往这边看,也许能分辨的出来它是独眼三腿蛤蟆……” “被我画成三条腿,它本来就有点惨,还被戳瞎了眼。”秦守安同情地说道: “还好有心地善良的伊人妹妹帮它做了个眼罩,倒是有点妖怪落草为寇的霸气感觉了。” “不错,我们三个中,我确实是最善良的那个。有一次在山神庙旁边玩,抓了一窝兔子,伱们居然就要烤兔子吃,只有我提议养着。” 房之湄摇了摇头,这两个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非得和人家无忧无虑,肥肥白白的小兔兔过不去,还把人家烤的香喷喷的外焦里嫩。 “烤熟后,不是你吃的最多?”秦守安担心地看着房之湄,“要不要找御医给你看看,小小年纪就得了失忆症。” “我……我吃的最多和我最善良有冲突吗?都被你们烤熟了,又那么香。” 房之湄脸颊绯红,把风筝线轱辘塞给秦守安,“把风筝收起来,我是要和你说正事呢。” “我也是和你说正事呢……”秦守安一边收线,一边说道: “你那个好姐妹,太医院掌印陈一斋的小孙女陈若素,小时候不是要学习把人头盖骨掀开,塞两个脑子进去,让人变得过目不忘的医术吗?让她给你来一次,保证你……” 秦守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房之湄打了一下,他便看着她眉开眼笑。 刚刚第一眼见她,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她有些少女心事似的愁绪,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清寂。 他总是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能够开开心心,哪怕自己插科打诨,毫无王爷的威严也没所谓。 逗女孩子开心,是双赢的事情,她开心,他也满足。 “讨厌……”房之湄嘴角微微翘起,自己也应该像他这样没心没肺才好。 嫂子说的那些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去琢磨,明明就是不着边际的事儿。 这些年来,自己最惦记和怀念的,不就是儿时的童趣和毫无心机的快乐玩耍吗? 看到他现在长成这幅样子,心中便生出许多旖旎,想入非非地患得患失,倒是自己真正应该羞惭的地方。 不过……他到底想要她帮忙做什么东西?肯定不会是风筝了。 - - 请大家无比成为至尊vip!推荐票,月票什么的,嘶溜嘶溜。 第38章 天道门里的羊 秦守安把风筝收起来,跟在房之湄身后,少女的身子袅袅婀娜,看到他之后,她偶然散溢出来的那种愁绪似乎也消散了,走路时的步子稍稍迈的大了一些,显得轻快活泼。 他又想起了荣宝宝……在记忆中的感觉,和她们两个一起玩耍,都是差不多的有趣。 可要是回想起更多细节,荣宝宝就是一个让人脑溢血的家伙。 作为在这个时代身份并不光彩、常常遭人鄙薄的私生女,她的一些做派要比房之湄这位相府小姐都高调张扬的多。 “我回来那天皇后娘娘在相府?什么时候会再来玩?”秦守安问道。 儿时的朋友不管是個什么样的憨货和烦人精,终究会想再见一面的。 “你想她啊?你可以入宫求见啊。”房之湄回头看了他一眼,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和眼中的神采。 “我只是想像朋友一样叙叙旧……要是入宫求见,光是礼仪程序就繁琐的让人心烦,然后安排在某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一群太监宫女的围观下,说一些如同嚼蜡,枯燥无味的废话。” 秦守安在外面自由自在了八年,重新回到这种到处都是规矩和礼仪的环境中,心中自然排斥。 “她都是皇后了,当然是这样。”房之湄在“皇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她是由衷希望这两个人明白这一点……尤其是荣宝宝,好像如果秦守安还有个大肚肚,她就要依然像从前那样又拍又抱地觉得无比好玩。 “哎,她现在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摸一下耳朵,就会摔倒在地上,跟被人点穴了一样吗?”秦守安有点好奇地问道。 他问过师父荣宝宝这种情况怎么回事,师父只说可能是某种特殊体质,长大了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 “不会!”房之湄莫名有点生气,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一个人惦记着摸他肚子,一个人惦记着摸她耳朵,懂不懂避嫌? 大伯哥和弟妹之间,是能惦记这些事的吗? 他小时候就常常表现的对一些礼教嗤之以鼻,房之湄也不是长大以后就成了礼教的卫道士,但涉嫌破坏人伦纲常的逾越之举,还是要少做。 “那就好,我还以为她是先天性肌强直症。有一种羊和她差不多,这些羊一受到惊吓,就会晕倒在地,四只脚伸的直直的,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秦守安放心了,这种病人类当中也是有的,一兴奋紧张,肌肉就高度收缩,整个过程十分痛苦。 小时候见荣宝宝这样,她倒没怎么痛苦,就是感觉算是一种人身安全隐患,好在知道她有这毛病的人不多。 “还有这样的羊?”房之湄不禁莞尔,顺便转移话题,“你在天道门,还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吗?” “有,还是和羊有关的。江湖上一直传闻,天道门存在着一只守护神兽,结果就是一只不大点的小羊。”秦守安也笑了起来,离开天道门才没多久,除了师父,对那只小羊也颇为挂念。 “白泽吗?”房之湄想起了志怪小说和民间笔录中的记载。 白泽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在新秦各种记载中外形也不统一。 秦守安不认为白泽是真正存在的,但那小羊确实神奇,“不是。它十分通灵,能听得懂人言,就是不会说话罢了,而且它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羊铠甲,能够覆盖全身。” “能听得懂人言,就是小狗那种通人性吗?”房之湄自己没有养过狗,可相府里护院的狗就很通人性。 小时候它们见到秦守安这个佛伯乐头子,就自觉呜呜咽咽地退避三舍……那些狗,现在也都成了老狗,依然养在相府里安享天年。 “它比狗聪明多了,感觉它除了不会说话,就跟你和荣宝宝小时候的聪明程度差不多。”秦守安肯定地说道。 房之湄瞪大了眼睛,哪有这么聪明的羊? 她和荣宝宝小时候也是常常被夸天资聪明,兰质蕙心的好不好? “最有趣的是,它一只羊在没人的地方玩耍时,就会大声叫喊,听起来像是一个小姑娘在大喊:爹爹!爹爹!爹爹!” 秦守安回忆着,这只羊平常只会“咩咩”叫,感觉有点调皮和格外活泼,但是发出那种像喊“爹爹”的叫声时,却又真让人以为它是和自己的羊爹爹分开,正在呼喊羊爹爹似的不安而忐忑。 他第一次看到这只守护神兽,就是被它“爹爹”的叫声吸引过去,然后发现了它。 “那你回来,怎么不带着它一起来玩呢?”女孩子哪里有不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的?尤其秦守安说的它又那么特别。 “它是天道门的守护神兽。也不知道在那里生活了多少年,反正天道门创派祖师爷留下的笔记中,就有它的存在了,无数年间,一直独自一羊在山中大叫:爹爹!” 秦守安倒也想,但这种大概是汲取天地灵气而诞生的神兽,大概率不会愿意离开它的栖息诞生之地。 “城外的雪山中,据说也有一只神兽凤凰,不过它和你说的那只小羊不同,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凤凰,更不用说还一起玩耍了。” 房之湄微微有些喟叹和羡慕,她从小到大都在龙吟城中生活,没有机会像秦守安那样游历天下,见识到这多姿多彩的瑰丽神奇世间种种。 在龙吟城中,几乎随处都可以抬头仰望见那终年积雪的鲲崙山脉。 秦守安举手遮挡了一下今日有些过份灿烂的阳光,只觉山脉气势雄浑,巍然耸立间似乎真的是什么洪荒巨兽化形,盘踞在新秦广袤的大地上。 从地图上看,无论是龙吟城,还是天道门,都在鲲崙山脉一些主峰的附近,算得上是依托鲲崙山脉的丰富资源才得以发展起来。 这种仿佛孕育了整个世界文明的巨大山脉,要真的有凤凰这种神兽藏匿其中,感觉也不是不可能。 “伱是不是很想离开龙吟城,四处闯荡,游历见识一番?”秦守安看着房之湄,她眉宇间似乎有些许属于笼中金丝雀的那种哀怨神情。 “谁不想?”房之湄抿了抿嘴唇,只是作为相府的小姐,又不是江湖中的女侠,说什么闯荡? 长大后,要离开龙吟城到附近的庄园村落玩玩都不容易。 “等我正式在九州府衙坐堂,你就可以跟着我出去游历江湖了。”秦守安颇为期待地说道,“我去抓几个女侠玩,再给你抓几个少侠,怎么样?” “你抓你的女侠玩儿,我可不要什么少侠,我就看看风景,旁观下你们怎么追捕违法乱纪的江湖人好了。”房之湄兴奋不已,伸手就抓住了秦守安的手臂摇来摇去。 只是他的手臂在她胸口掠过,似有异样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就把眼神下移留意到了。 房之湄脸颊微热,连忙放开他的手臂,矜持地左顾右盼,做浑然无事的样子。 “长大了。”秦守安笑意盈盈,含蓄地一语双关。 房之湄耳根子都烫的红了,好在新秦风气远比前朝开放,男女之妨并不过于苛责。 要是在前朝的某些卫道君子眼中,房之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杀,要么嫁给他了! 感谢先帝,把卫道君子的中坚世家杀了个七零八落,又把那些所谓的卫道士背地里男盗女娼的龌龊事刊于书中昭告天下,才动摇了卫道士们制定的所谓“女德”。 其实房之湄也没有太在意不经意的身体触碰,整个人都因为期待将来和秦守安闯荡江湖而兴奋。 毕竟哥哥只会带她去教坊司、才子集会这种地方,而她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渴望脱离安逸环境,感受下江湖上血腥和危险的冲动。 就像他小时候带着她和荣宝宝,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总是能得到她俩的积极响应。 不知道他会不会带荣宝宝? 哦,带不了,人家是皇后娘娘,哪里有皇后娘娘跟着大伯哥去闯荡江湖的,嘻嘻。 - - 咩咩咩咩咩咩(月票)咩咩咩咩咩(打赏)咩咩咩咩咩(推荐票) 第39章 皇后与太后 “阿七七……” 荣宝宝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像剥壳荔枝一般白嫩的鼻子,想了想原因,有些怀疑是房之湄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之类的,便又吸了吸鼻子,在心中诅咒了一下房之湄今天喝凉水会塞牙缝之类的作为回击。 听到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荣宝宝连忙拉下裙子盖住白皙的双腿,拿起身前的报纸读了起来: “楚家小姐疑似卓雅王室后代,小名山上优雅……陈大公子豪掷千金夺得花魁初夜,竞争失败者却是其父,陈父怒急攻心决定废长立幼,却发现幼子也在花魁床上……名妓常白泊自从被赵紫龙杀了个七进七出后,苦练观音坐,最后屁股上长了褥疮……” “皇后娘娘,太后在藏月池等你。” 屏风后走来的女子腰系玉带,身姿娇俏,玲珑面纱遮掩着脸庞,耳朵上有月桂枝似的鎏金珍珠耳饰,温润的嘴唇微微翘起,正是寂静照鉴庵这四位师太中,从未在外显露过真容的瑜团师太。 看她的穿着打扮,犹如贵妇,完全和出家人不搭边,倒是和唐婉蓉似的。 连荣宝宝都不知道这位师太在龙吟城中的真实身份,也许是某位王公大臣家的夫人,也许是孀居的皇亲国戚,甚至也有人怀疑她是前朝皇族后裔之类的。 “我正用功读书呢……”荣宝宝懒洋洋地放下报纸,“好吧,四位师太已经为姑母真气灌体了吗?” “太后凤体安康,真气汲取平稳安逸,顺利完成。”瑜团师太伸手扶起了懒洋洋的皇后娘娘。 “那快要回宫了罢?”荣宝宝稍稍提起了神,前几日本来又想出宫,到相府和房之湄放风筝来着。 结果被太后娘娘拖上舆驾,荣宝宝拼命挣扎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来到这里白耗光阴。 房之湄有一只蛤蟆风筝,还是三条腿的。 因为荣宝宝不小心把蛤蟆的眼睛部位戳破了,房之湄修修补补的让它看起来更加可怜,荣宝宝心地善良,难免怜悯愧疚,现在又想见见它了。 “女官还未安排行程。”瑜团师太看着娇憨可爱的皇后娘娘,不禁莞尔一笑。 伸手帮她解落瑰丽华美的一步裙,然后换上了浴衣,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皇后娘娘平整光滑的小肚子。 据说男女只要一起在寂静照鉴庵的温泉中沐浴过,当晚欢好,便得弄璋之喜。 皇帝和皇后在这里沐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皇后仍未有所出,到底是这两位天底下最尊贵一对人儿有点问题,还是这传说做不得准? “我要回去放风筝!”皇后娘娘不耐烦地哼哼着。 荣宝宝来到藏月池,从鲲崙山脉中引入的温泉,据说有神龙吐息的灵气。 能够舒筋活血、延年益寿,而藏月池更是只为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御用。 氤氲弥漫的水汽中,如春笋拔高般身姿修长的太后娘娘,剥去了所有遮掩,隐没在泉水中,一片朦胧中可见曲线妙曼。 让人想起大概是藏月池背后那白雪皑皑的山巅,巍峨雄浑的鲲崙山脉,将所有的灵气汇聚,拟化成了眼前钟灵敏秀、珠圆玉润的绝色美人。 荣宝宝已经和一般男子差不多高,太后娘娘却似更加高挑,两人都是母仪天下的女子,自有与天下匹配的胸怀。 如“二十四桥明月夜”之景,一轮轮月沉入了水中随波晃荡。 “前几日,谏院的几位年轻拾遗,联名参劾琅琊王世子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谏院所上封章,事皆属机密,每进一封,两位谏议大夫封奏,再盖谏院印……其中内容不得外泄,而龙吟卫的封章还未送到寂静照鉴庵时,荣青书便已经在宴请那些谏院拾遗。” 太后懒洋洋地靠着玉枕,闲暇放松的模样,倒是和荣宝宝很多时候的姿态相似,抬手拨了拨眼前水雾,望着靠近自己的皇后。 “谏议大夫几品啊?”荣宝宝不以为意地问道。 “正四品。” “大胆!区区四品,就敢算计超品的世子。我看他是想谋反!得把他打下天牢,严加拷问才行。”荣宝宝随口就是一顶谋反的帽子送了出去。 太后微微皱眉,盯着荣宝宝,荣宝宝便双手叉腰,显露出些正式和严肃的气势来抵抗太后的威严。 “朝会上,皇帝踹了两位谏议大夫一脚,温和礼掉了一粒牙齿,满口鲜血,倒是十分唬人。不过据说皇帝早就对他有所不满……事出龃龉于双方在教司坊东院碰面,皇帝去过几次教司坊,你知道吗?” 太后没有在意荣宝宝的胡言乱语,且不说谏院本就可以风闻奏事,正四品官员能那么随便打下天牢吗? 反正皇后也不用太聪明,只需要早点怀上姓秦的血脉就行了,而荣宝宝怎么看都是好生养的。 太后瞄向池底,荣宝宝正很不安分地踢着脚,让人不禁想起有诗云:芳草萋萋鹦鹉洲,白云千载空悠悠,床前只见明月光,欲得羌管悠悠霜满地。 哎,光有一块好地,没有耕地的牛,也没有春来萌发的种子。 “我怎么知道?我出宫一般只是去找房之湄玩儿。”荣宝宝警惕地说道,以免太后生出怀疑来,调查清楚她不止去找了房之湄,还常常会去找陈若素,看陈若素有没有试出各种好玩的的药剂。 “皇帝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你现在是皇后!”太后神情威严地瞪着荣宝宝。 荣宝宝连忙缩了缩身子,在水面上只露出眼睛,嘴巴在水下面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心中却颇为不服。 太后既然都知道皇帝去了教坊司,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每次都去了多久?喜欢找哪位姑娘? 只怕是教坊司里早就被你安插了比宫中更密集的侍卫暗哨。 如此,还需要荣宝宝知道什么? 根本不需要她关心了,现在荣宝宝只想早点陪同完太后在寂静照鉴庵养身的日子,然后去找房之湄放风筝。 说不定房之湄早就擅自放了风筝。 荣宝宝依然记得上次在相府中玩耍的时候,房之湄看着秦守安画像,那副极其可疑的模样,就跟宫里的女子在夹被子似的。 “话说回来,引起朝堂些许躁动的,还是琅琊王世子……他刚刚回京,就生出了许多事端……” “这能怪他吗?”荣宝宝打断了太后的话头,很不服气地说道: “他才刚刚回京,怎么会故意惹是生非?多半是有人针对他,我觉得应该调查下,为什么有很多事儿找上他,也许这是一个针对皇族的阴谋在初现端倪!” “嗯,有可能。” “啊?”荣宝宝捧着自己的脸,惊讶地看着太后。 “你看,我赞同伱的意见,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太后娘娘微微皱眉: “听说琅琊王世子,打小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必须给他找点事儿做,心无旁骛才不至于多生是非。宗正寺做事怎么磨磨蹭蹭的?早点让他拿着王爷的金册去九州府坐堂吧。” 宗正寺负责的就是皇室宗亲的爵位承袭等等,正常的议程中,应该已经把琅琊王世子承袭王位的奏事章送到宫中过目了。 “哼,这些衙门做事就是喜欢磨磨蹭蹭,不催他们就不行。世子继位,兹事体大,要不我今天就回城,路过宗正寺的时候,催他们一下。”荣宝宝有些无奈而勉强地想要为太后娘娘分忧。 “你从西门回城,宗正寺在东门附近,你怎么路过?绕了大半個龙吟城去路过?” 太后坐直身体,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从她滑嫩如脂的肩头淌下,胸前起伏,没好气地接着说道: “你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陪我几天你就坐不住了?龙吟城里是有什么东西在挠得你心痒痒不成?” 说完太后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洁净晶莹的肌肤,似乎永远青春不老,她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特殊体质。 太医院掌印御医陈一斋曾经说过,她的体质非常特殊,只有同样罕见的某种特殊体质,才能够和她阴阳调和,而其他男子即便接近她,气息都会让她不适甚至心生厌恶。 正因为如此,太后宫中全是女官,连阉人都没有,贴身护卫也是龙吟卫中的女子。 好在垂帘听政,太后高高在上,群臣并没有机会接***日里自己的这种特殊体质,也不至于给她带来更多的不便。 毕竟她是太后,若是让她感到麻烦,那自然是别人的问题,任何人都只能想方设法来迎合她。 “给我讲一讲,你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吧。” “我们?” “你们那个佛伯乐……” “闹着玩的……不过我们可干了不少大事!有一次……”说起这个,荣宝宝可就精神了。 - - 感谢ningningning老板的慷慨打赏,感激涕零,夏花居然还有盟主打赏!上架之前,大家能够有一点两点粉丝值,成为至尊vip就算看得起啦! 新书期间不适合爆发,上架以后再为盟主爆发! 第40章 嫂见姑受辱,抽出七匹狼 和秦守安约好一起闯荡江湖,房之湄的心情轻快而活泼。 “你说我要不要做一套衣服?” “什么衣服?” “那种看起来就是威风凛凛的女侠的衣服。要头戴通天冠,铁卷梁上镶绿宝石和金博山,系冠的缨血红,看起来是像江湖贼子的血染—— ——腰别玉具剑,腰带挂金镶玉带勾,绶带赤黄、四采、淳黄圭、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房之湄闭着眼睛想象。 “嗯?你这不是我现在穿的?这是皇帝、亲王和世子才能穿的常服形制,国公都不能穿。你要干什么?” 秦守安打量了一下自己,除了他腰间别的是长棍而不是玉具剑,基本符合房之湄的所谓“女侠的衣服”。 房之湄明显兴奋过头了。 “我们结伴,当然要穿的差不多,而且女侠的衣服当然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偏男子打扮。”房之湄对于江湖的了解,基本源于想象。 龙吟城中到处都有一看就是“江湖人”那种打扮的人走动,可是他们的穿着并不符合房之湄的喜好和想象,自然就忽略了实际情况。 “你喜欢就做吧。”秦守安没有什么意见,“也对,你又不会武功,反正就是装装样子,以好看和特别为主。” “到时候你带着风雷卫们围歼贼子,大势已定我再出场……嗯,我站在阁楼顶上,束手而立,一丛丛竹叶在我身前拂过,夜风缭乱我的发丝,地上散乱着兵器和尸体,刀光剑影森森,伱站在下面,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房之湄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兴奋过头了,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柔声说道:“守安哥哥……这只是我想象的场景布局,打算画这么一幅画而已……我没有要像荣——皇后娘娘那样发疯呢……” “只要你能自己爬上阁楼顶,当然随便你装高手风范。我们当然要多做点有趣的事情,然后回来告诉荣宝宝……她现在还会看到我们出去玩,没有带她的时候就气急败坏吗?”秦守安哈哈大笑。 房之湄若真的是娇滴滴,温温柔柔,乖巧的千金大小姐,以他和荣宝宝的性格,怎么会和她玩到一起去? 秦守安觉得,她们两个就算没有遇见他,也不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最多就是收敛一点,隐藏的更深一些。 “她肯定气死了,然后逮着机会就报复我。”房之湄“噗哧”笑出声,其实如果真的能三个人一起闯荡江湖,就更有童年重现的感觉。 只是谁让她嫁人这么早? 嫁的还是皇帝。 秦守安本来要按照师父的形象,和她描述一下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的,想想还是算了。 师父的气势与仙姿,任何人都模仿不出来,尤其是那种大高手的胸怀,大概只有皑皑白雪覆顶的鲲崙山脉能够媲美。 房之湄终究只是长大了,还算不得成熟,未来可期。 来到房之湄的绣房,秦守安把项圈的设计图拿出来给房之湄看,相府前院养了不少狗,房之湄肯定见过。 “这……”房之湄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秦守安,眼眸流转,又瞟了他几次,逐渐肯定了心中的一些想法,轻轻咬着嘴唇。 “很简单吧?”看着房之湄的表情,秦守安就知道她是懂这个的,嘴角笑意蔓延。 羞涩懵懂的天真少女自有妙处,而她却是心中藏着满园春色,只有懂她的人才能窥见那份妖娆妩媚,更是让人觉得若能得她,定会其乐无穷,妙趣无穷。 “这一圈……是用绒毛或者毛皮处理的吧?”秦守安的画风依然如故,和房之湄一样走的是写实的路子,一眼就能准确辨认出物件的功能甚至质感。 “是啊,用来保护脖子不至于受伤。这么华丽,当然是给人玩的。”秦守安大大方方地解释。 房之湄脸颊微红,眼眸中水色盈满,瓷白的牙齿在嫣红的唇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仿佛绚烂的花瓣被人掐了一下,渗出了些湿润的汁液,嘴角更是勾勒出了纠结的心思,欲语还休。 “你该不会……已经做过了吧?” 看到房之湄的反应,秦守安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她这反应,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别的情况吗? “啊?”房之湄心头一颤,盯着秦守安的脖子看了两眼,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做过了? 他又猜到了吗? 可是这种事儿,她只是想想,没有和别人做过呀……哦,他说的是制作项圈,而不是她拿着项圈牵着别人玩耍吧? 不过……他终究是琅琊王世子,听嫂子说王邪风月楼背后可能有琅琊王府和九州府,那么他得到了些什么信儿也不奇怪。 房之湄听王邪风月楼的姑娘们说过,有些人可能因为小时候失去了挚爱的猫猫狗狗,长大了就想扮做猫猫狗狗来弥补童年的遗憾,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希望自己像猫猫狗狗一样可爱,然后得到一些喜欢和宠溺的爱抚。 房之湄听说的时候,大概也说了“那还挺好玩的”诸如此类的,然后这句话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了。 现在他就拿着这样的图纸来试探她,他这是投其所好吗? 堂堂世子,竟然愿意给她当狗? 房之湄只觉得眼眸中的湿意渐浓,好似一抹春风拂过花瓣上沾着的晨露,稍稍摇晃下花枝,就要滴落下来。 想象了一下场景,房之湄有点站立不稳,伸手按住桌子,脸颊羞红地背对着他走开。 她从橱柜中取出一黄花梨小箱,再从橱柜下方摸到钥匙,打开了铜锁。 秦守安便看到她从中拿出一件带牵引绳的项圈,还有一条软鞭。 他原本就猜到房之湄擅长做的不是什么天真纯洁的小玩具,亲眼看到她竟然已经深入浸淫,再看看她那青涩少女般的模样,清澈明艳的眉眼,还是被这种反差搅的心头一震。 伊人妹妹,到了这种程度,很多人会觉得不是反差萌,而是反差女表了啊!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想她的,她再怎么反差,也没有去跟别人玩耍这些,只是羞答答地给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看看,倒也不算什么。 可以理解,可以接受,愿意配合……还可以一起玩嘛。 “你看是不是这样的……”房之湄拿了过来,递给了秦守安。 只见项圈做工精细,贴着肌肤的位置有一圈柔软的毛发,然后中间是带着空洞的铁圈,可以看见里边竟然有尖刺和滚珠,似乎可以从空洞中交替伸出。 软鞭好像也有机关设计,握把的位置可以推动带绳索拉扯的机关,大概是能够调节力度和疼痛感?秦守安也无法确定。 “我给王邪风月楼的姑娘们画像时,听她们说了一些东西,只是觉得有趣,便试着做了一個……” “你看看这里,按动机关,便有些许尖刺,能带来一些刺痛感,再加大力度会刺破一点点皮肤。当滚珠出来的时候,压迫脖子,会有些喘不上气来的。” “这个鞭子也是,按动机关,也会出现倒刺,你受得了吗?” 房之湄嗫喏着说道,脸颊红红,这种隐秘的爱好,一般人难以说出口。 她便积极主动些,他既然拿了图纸过来,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试试嘛,他受不了难道她还停不下来? “我?”秦守安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竟然认为他是个1v1? 这事儿可必须得说清楚。 可是嘴上的言语,总是没有实际行动来的让人信服,他必须用行动来证明他不是个1v1。 于是秦守安拿过项圈,就套在了她脖子上,稍稍收紧,把她牵在了手中。 “干嘛呀?怎么……”房之湄茫然地看着他,感觉到他在拉扯绳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两步。 这才反应过来,难道他竟然不是想给她当狗,而是想让她给他当狗? 这和姑娘们说的不一样啊……房之湄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无辜而委屈地看着他。 秦守安原本只是想让她做一个项圈,就像他小时候做的很多小玩意,也没用过,就是做着玩然后收藏起来罢了。 哪里想到不用做,就有现成的能直接用上? 可是这种东西,原本就应该是闺房之乐,男女关系亲密到某种深层次后才尝试的,他和房之湄并不是那种层次的男女关系啊。 奇怪的是,这项圈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秦守安忍不住就用力拉了拉,房之湄娇呼一声,身子微微踉跄,抬起双手按在了他胸前才撑住了身子。 秦守安只觉得温香软玉扑入怀,即便没有紧贴在一起,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少女的娇柔,清新的香气钻入鼻孔中,撩拨的他身体里真气一阵鼓噪,让血液都在激荡涌动。 他低头看着她,儿时的玩伴已经长大了,虽是少女,却已又妩媚之色。 羞涩的晕红在脸颊上渲染开来,湿润的红唇嗫嚅着,微微张开牙齿。 惊讶地伸出一点牙尖的模样,像忽然得到主人宠溺爱抚,有些不解又有些享受的猫儿。 “啪!” 感觉到体内真气继续失控,迎着她微微茫然的眼眸,而他竟然有要低头的动作。 秦守安连忙抬手,在空中抽了一鞭子,破空声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坚毅的心智再次占据上风,压抑住了内心的躁动, “啊……”房之湄也从有些眩晕的紧张感中回过神来,娇呼一声,嗔道:“你别用鞭子抽我呀……” “龟孙!” 一声怒骂响起,同时也有软鞭破空之声传来,秦守安连忙回头,竟然是杀气腾腾的归铃篙! - - - 嗷嗷嗷嗷嗷嗷各种求。 第41章 嫂也受辱 归铃篙嫁入宰相府以后,尽管夫妻不睦,但还是决定兢兢业业当好大少奶奶,辅佐婆婆管理好内务,照顾家人。 小叔子想要入朝为官,父子同堂,成就一时佳话,对于房杜魏的施政也是一大助力,归铃篙却另有考虑。 她觉得这样容易引人闲话,便联系父亲的人脉,把小叔子调到地方驻军中历练,让他能够成为战火锤炼,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不至于像他哥哥那样阴阳怪气。 她依然记得送别小叔子上任时,小叔子那充满着刻骨铭心一般感激的眼神。 婆婆找了三坊七巷中几位擅于管教夫君的姑嫂传授归铃篙“御夫之道”。 归铃篙学成之后,举一反三,为房大少爷制定了“为夫之道”九九八十一条。 房大少爷自此规规矩矩,见到自己夫人,甚至虔诚尊敬到想要给她磕几个头。 知道恶名昭彰的佛伯乐头子就是琅琊王世子秦守安以后,归铃篙更是心生警惕。 这种小时候就作恶多端的家伙,长大了一定更加欺男霸女,就喜欢诱拐不谙世事的少女。 房之湄在归铃篙眼里,简直就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听着蜜蜂嗡嗡,就恨不得露出花蕊,散溢出香气。 作为嫂子,保护小姑子,当然是义不容辞了。 刚刚听下人来报,说隔壁的佛伯乐头子又翻墙进院,归铃篙就找了过来。 没有想到,不但听到鞭子声响,小姑子还在瑟瑟发抖地求饶,让他不要用鞭子抽她,脖子上甚至被佛伯乐头子套上了项圈! 归铃篙气的娇躯一扭,怒喝一声,柔软的长鞭从腰间甩开,如同游龙出水,直接卷向秦守安。 秦守安身形一侧就避开了归铃篙的鞭子,顺手把牵引绳塞到房之湄嘴里让她咬着。 归铃篙一击不中,手腕一抖,鞭首转动,又卷向了秦守安的手臂。 “噼啪!” 破空声震的人心惊胆颤,房之湄连忙后退,秦守安闪避开后,倒是方便出手了,随手就将刚刚房之湄拿出来的趣味性软鞭甩出。 这条软鞭的材质做工自然无法和归铃篙的兵器相提并论,只是两次交手,秦守安已经摸清了归铃篙的底细。 徒有其表。 他嗤笑一声,连腰间的长棍都没有摘下,只是随手一拍,体内真气鼓涨,却没有丝毫外溢。 在手掌心中凝聚成雄浑的势,直接就将归铃篙那看似狂风游龙的软鞭,隔空拍成了一条死蛇,失去了所有劲道,软塌塌地垂下。 归铃篙骇然,这佛伯乐头子的功力竟然如此之高,让归铃篙想起了幼年时面对父亲出掌时的被压迫感。 她来不及震惊,秦守安的鞭子已然袭向她的左臂,归铃篙连忙侧身闪避。 “刺啦!” 那鞭子上竟然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一下子就把归铃篙胸前的衣衫撕烂,在白腻腻的胸脯上留下了几条血痕。 归铃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好像并非和她不分轩轾这么简单。 只是胸前剧痛之际,归铃篙已然大怒,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眉头一挑,就准备和罪大恶极的佛伯乐头子拼命,双臂一展,要用出一招“龙蛇搅柱”。 己身为龙,双手双脚紧紧束缚住他,用最有力的大腿缠住他的腰肢,压迫的他产生窒息感。 软鞭为蛇,缠住他四肢有力使不出,是归铃篙不顾男女之防自创的绝招,从未使用过。 请父亲指点时,父亲沉默许久后才作出点评:千万别用。 意思大概就是此招使出,容易同归于尽,或者伤人性命,但此时此刻归铃篙哪里顾得许多? 她一个刚烈贞洁的女子,视名节如性命,怎能受此等侮辱? 看到归铃篙衣衫破裂,胸中怒气犹如白浪涛涛,像只发疯的猴子一样扑过来,嘴里还发出嘶呀嘶呀似的咆哮声,秦守安指尖弹出真气,击打在归铃篙的数个穴道上,她顿时浑身酸软无力地倒在秦守安面前。 “你……你竟然是個高手!”归铃篙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回娘家时一定会找爹爹告状的家伙。 这一手指尖弹出真气伤人,便是踏入七品以上的象征。 归铃篙自命天纵奇才,二十岁不到便已达六品中手巅峰,只是随后蹉跎岁月,至今未踏入七品之后的高手之境。 这个佛伯乐头子,十岁才开始前往天道门学武,短短八年竟然就踏入了高手之境? “守安哥哥……不,嫂子,你没事吧?”房之湄吐出嘴里的牵引绳,慌忙抓着秦守安的手臂仰头问道。 归铃篙气的都要四肢生出力气了,你嫂子躺在地上呢,你抓着他的手臂,仰着头问他,他是你嫂子啊! “她没事。” 秦守安蹲下身来,朝着归铃篙的胸脯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对房之湄说道:“摸匀。” 房之湄连忙照做。 “伱没救了,他说什么你都听!”归铃篙感觉有点头晕,小姑子已经被佛伯乐头子迷得七荤八素了。 房之湄摸匀后,赶紧把归铃篙扶起来放到靠椅上坐着,然后拉拢外衣的系带,把胸前的春光遮掩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守安哥哥是君子,可古人不是也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吗? “不是啦……太医院的陈老太爷在守安哥哥小时候,就给他检查过身体,说他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他的口水抹在伤口上,好得快,不留疤。”房之湄很有经验地说道。 “陈一斋?” “嗯啊,太医院掌印的话,你也不信呐?” “我……我还有点点不信。”归铃篙倔强地说道,她要就这么信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不过终究是松了一口气,女人的胸脯始终是要给男人看到的,胸口要是留下这么几条爪子抓过似的伤疤,以后说都不说不清楚。 要真留下伤疤了,她就说是儿子抓的。 “我和皇后娘娘,小时候磕磕碰碰的,都是守安哥哥吐口水。”房之湄把荣宝宝也搬出来,增强说服力。 原来皇后娘娘也被佛伯乐头子吐过口水,归铃篙便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兀自瞪着秦守安,一边愤怒,一边难受地惊奇,他真的是七品以上的高手? 那天资岂不是比她还出众? 怎么可能! “嫂子,我和伊人妹妹是青梅竹马,小时候我们一起翻墙,都是我先躺地上给她们垫着的交情,你整天琢磨着防备我是因为啥啊?” 归铃篙动弹不得,秦守安好整以暇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道。 “明明……明明是你在墙下面接我们,接不住才摔到你身上的。”房之湄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眼眸中渗出几丝甜蜜的温柔。 小时候只是觉得这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守安哥哥,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却是别样的滋味,让人想起来眼神和语气都柔软许多。 “你为什么叫我嫂子!”归铃篙警惕,这是不是在占小姑子的便宜? “我跟着伊人妹妹叫的啊,小时候就叫房大公子哥哥,看到你当然叫嫂子啊。” 秦守安礼貌而诚恳地解释道: “再说了,我是世子,马上就是王爷了。叫你一声嫂子,那真是看得起你,一般人都要拱手称不敢,免得折福。” 归铃篙闻言,沉默不语,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只是早些年听闻“佛伯乐”的恶名,有点难以释怀。 “就是啊……嫂子,你看别人家的嫂子,都是帮自己小姑子撮合做媒什么的,希望小姑子早点嫁人,哪有你这样母鸡带小鸡一样的?”房之湄温温柔柔地,在归铃篙的耳旁小声说道,不让秦守安听到。 归铃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要是别的什么长得又高又俊,武功还比她高上那么一点的男子,她自然也乐的让房之湄接触接触,自己深入了解对方的方方面面后,也会撮合撮合。 可这个……不说人品方面的问题,这个秦守安要是其他王府的世子,那还没什么,可他偏偏就是琅琊王世子。 隔壁的王妃,是琅琊王自己选的吗?压根不是。 归铃篙从父亲那里听到过,唐婉蓉是太后钦点的琅琊王妃,她为什么能当琅琊王妃? 因为她们郡海唐家,曾经是能够影响天下大势的门阀之一,但在很多年前的皇位争夺中,已经被先帝清算过了。 那一次郡海唐家被杀得个人头滚滚,血染千里,清算中被牵连者多达数万,而唐家渗透进朝廷的人脉也被斩的一干二净。 - - 例行向各位至尊vip求票,大多数新书一天就更新4000来字,夏花可基本是5500以上呀! 第42章 小朋友孙悟空 在这样的背景下,唐婉蓉才得到了宫中的支持,得到了太后的认可。 因为了解到这样的往事,在归铃篙心中,要成为琅琊王妃,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那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归铃篙刚刚看到的场景,总是有些不对劲。 秦守安和房之湄对望了一眼。 秦守安握拳放在唇边,想咳一声但是没咳出来,又松开,食指扫了扫下巴,脚掌在长袍下踩了踩地板,眼睛慢慢地斜向天花板。 房之湄有些扭捏,腰肢摇曳,身子侧到一边去,眼眸含羞,紧盯着地砖中的缝隙,看有没有小蚂蚁之类在那里玩耍。 手指更是捏在一起使劲绞着,一会握着手指用力拉,一会用力捏,一会又勾勾扯扯的。 “你搁这结印呢?”归铃篙瞪着房之湄。 “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秦守安想到了解释。 “什么游戏?” “孙悟空大战哮天犬。” “孙悟空是一个大妖怪,哮天犬是天上的神仙二郎神的狗。”房之湄配合着讲起了游戏的故事背景,小时候确实玩过这样的游戏,只是刚才不是在玩那个罢了。 “对,我扮演的就是孙悟空,因为孙悟空的武器就叫金箍棒,最后孙悟空胜利的条件,就是给哮天犬戴上项圈。”秦守安也认真地点头。 归铃篙的目光便落在秦守安腰间的棍子上。 “那为什么是你扮演孙悟空,你怎么不扮演哮天犬?” 秦守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因为那时候,觉得小朋友扮演的孙悟空,就应该像我那样有点圆乎乎的,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威风凛凛……不过为什么会这么觉的,我真想不起来了。” 说着秦守安笑了笑,“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吧,她们两個都不符合……而且有一个人扮演哮天犬,她们另外一个就可以扮演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可以和哮天犬两个打一个,最后王母娘娘只要能够骑到孙悟空脖子上,两个人就结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归铃篙皱起了眉头。 于是秦守安就给归铃篙简单讲了讲孙悟空的故事,从花果山美猴王到齐天大圣那一段。 不过和秦守安以前讲过的故事一样,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版本,这个故事里的孙悟空,是个小朋友模样的孙悟空,体态略显浑圆,扛着跟棍子骑着收服后的哮天犬,到处溜溜达达。 讲完故事后,归铃篙有些神情复杂地看着秦守安。 房之湄发现嫂子的眼神后,不禁暗叫糟糕,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守安哥哥的故事。 刚刚房之湄重新听他讲故事,都听得入神。 小时候大家玩累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聚集在一起,仰头看着他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声情并茂地讲着各种离奇却无比吸引人的故事。 正是因为听得入神,房之湄也没有那么警惕夫妻不睦牙床不暖小嫂子,能否抵抗得住摘花送子仙君的魅力。 “从你讲的故事中,你应该是比较向往和憧憬孙悟空的个性,那伱为什么不好好向他学习,而是在这龙吟城为非作歹呢?”归铃篙无法理解这一点。 就像她一样,小时候读了许多巾帼英雄的故事,长大以后也是向她们学习,不让须眉。 “嫂子,守安哥哥什么时候为非作歹了啊?”房之湄有点不乐意了,老是这么说他。 “就是啊,你要说我们调皮捣蛋,有时候也会搞些破坏,还制造过一些比较严重的意外,那是没错……可是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干的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一样。” 秦守安也无法理解,总觉得这里边可能有些误会。 “就拿元凤十五年来说吧,崔元贵在杏花楼把妓女猫儿笑从楼上丢到大街上摔死,张岱青在大街上公然行凶,强抢卖鱼羹的小娘子打伤她家相公,宋鲁道在赌场里输了一千两银子,就带人把赌场给烧了,事后赌场东家上门道歉还拿门闩把人大腿骨活生生打断……” 归铃篙气势汹汹的控诉着,旁边的秦守安和房之湄听得莫名其妙。 “等等……你别说了。元凤十五年,我已经在天道门修炼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回过龙吟城,你说的这些人,我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他们压根就不是我们佛伯乐的成员。”秦守安打断了归铃篙,他和这些人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们明明就是!” “真不是,我们一般就是守安哥哥,皇后娘娘还有我在一起玩儿,有时候也会带着偷跑出来的陈若素,还有柳国公、温国公家的……即便家境普通的,也是各个府上调查过,身家清白,品行端正的良家儿女。” 房之湄眯了眯眼睛,露出些不屑来: “嫂子你说的这些人,多半就是些不入流的纨绔子弟,遇见普通老百姓凶狠残暴,遇见我们都未必敢大声说话,谁会和他们玩到一起去?” 归铃篙愣了一下,她只觉得大恶霸身旁就会跟着一群小喽啰,物以类聚,关键还是:“可他们也自称佛伯乐啊?” “他们说自己是就是啊!” “唔……那……啊……” “会不会是我走后,我们真正的佛伯乐便名存实亡。这些不入流的家伙,便拾人牙慧,假借我们的名头,狐假虎威?”秦守安怀疑地说道。 “多半如此。” 房之湄有些忿忿地对归铃篙说道: “嫂子你真是糊涂。怎么把别人干的事儿,都算到守安哥哥身上?你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那也应该找对人啊!” “我……我倒是没有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哪管得了这么多?” 这天下不平不公之事太多,归铃篙也只能在自己家人遭遇危机时挺身而出啊,不然她在宰相府当什么少奶奶,早就去仗剑走江湖了。 “我去调查一下。”秦守安心头火起,别说他们坏了佛伯乐的名声,就是他们干的这些事儿,如果属实,也是死不足惜。 “这京都府就是吃干饭的。”房之湄哼了一声,“放任这些坏家伙为非作歹,该抓的人不抓,王府的护卫倒是敢抓起来关了那么久。” “先不说这些。嫂子,你现在不会再找我动手了吧?”秦守安先把这只母老虎解决了。 那么喜欢玩鞭子,找你家房大公子玩去,总往他身上招呼,迟早出事! 归铃篙有些扭捏,尽管还没有实证,但她心底已经偏向于这是一起误会了。 真丢人! 归铃篙也不是死鸭子嘴硬的性格,涨红着脸,站起来就朝着秦守安拱手道歉:“世子,都是我太过于莽撞,多有冒犯,请见谅。”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胸前衣衫早已被秦守安撕扯开来,房之湄帮她拉拢过遮掩,却依然抵挡不住她弯腰时那山崩之势,系带被砸开。 不禁让人想起吴刚来到月宫,一斧头下去,桂花散落,惊扰了树下的玉兔们慌乱逃窜。 “啊!” 秦守安尚未说什么,房之湄却尖叫起来,连忙挡在了秦守安和嫂子之间,心中一阵悔恨莫及,如若见过皑皑雪山的风景,他会不会觉得青山秀水淡然无味? - - - 桂花散落,惊扰的其实是咩咩,它把桂花树上的叶子也桂花都吃光了,把玉兔的胡萝卜也吃掉了,把玉兔做成了干粮送给嫦娥,结果咚咚跑出来把玉兔吃掉了! 作者精神状态不太好,胡言乱语。 第43章 归贤人 秦守安其实也没有看见什么,只是想起了一首诗: 褙望琉璃淡似珲,嶝临渐觉色逾谌。 欲寻饱雨天难得,正征陂琊质尚温。 玉浪捧雪非翘白,茱萸现诗许为尊。 裙襦恐是多知礼,不敢开帘谢客恩。 这首诗非常冷门生僻,讲的是什么,秦守安也不知道,就随便吟吟。 嫂子其实是不错的。 就是过于悍勇了些。 这种女人也不是说不可爱,关键是男人要压得住她们。 能把她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男人面前,她们才会展现出那份反差的可爱。 房大公子人品,相貌和家世都配得上归铃篙。 可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是擅于在家里和夫人斗智斗勇的类型。 至于房大公子喜欢不走寻常路,倒没有什么。 这时候养个书童、相如公子什么的,可能只是跟风。 和那种隐藏自己取向然后找正常女子遮掩的行为,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归铃篙的家世,秦守安已经猜到了,她和房之山门当户对,却未必是良配。 秦恒给秦守安介绍京中人物与大事的信件中,就提到过归铃篙的父亲。 【今日给你来信,没有什么大事要说。也许和上次的信件,相隔两三日就一起到了。宫中赐了上等毛皮,为你赶制一件衣裳,十分漂亮,为父看着,好像已经穿在你身上,暖暖和和就好。】 【为父穿着和你一样的毛皮领袍子,上街逛了一圈,去你以前喜欢玩乐的地方看看,便似和你一起游玩了。大庆将至,京中热闹非凡,仔细看去御街宽至两三百余步,行人竟然摩肩擦踵。】 【偶遇归贤人,才想到要告诉伱,以后在京中遇到硬茬子,大可找他帮忙。】 【归家祖上出过大宗师,家学渊远,归贤人年少时风流,常常与为父早起相约就去青楼,携众女逍遥从早到晚……逛青楼,就是要人多,间或有打斗和争抢花魁之戏,更是有滋有味……】 【此人在龙吟城中绝无敌手。】 归贤人便是归铃篙的父亲。 因为大宗师非奉召不得进入龙吟城,所以“龙吟城中绝无敌手”,便隐约有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推崇之意。 秦守安不是很认同“第一人”,但尊重归贤人的实力。 回到海棠春坞,怀瑜、晗心和月卿好奇地看着秦守安拿回来的圈圈绳绳。 当着归铃篙的面,房之湄不好意思承认那是她的。 已经被发现了,要是归铃篙想仔细研究玩耍一下,就会发现这种带着机关设计的道具,绝不是用来纪念儿时游戏的玩具。 房之湄便使了眼色,让秦守安带回来。 过程和想象的不一样,但结果没差,他还是拿回来了想要的东西。 “小王爷,我们三个都是你的小狗。”月卿握着他带回来的东西,十分积极地说道,连明先生都愿意给小王爷当狗。 因为上一次怀瑜特别积极,还汪汪叫了两声,这次月卿也不甘落后,赶紧表明心迹。 “呜汪呜汪!”晗心叫了两声。 怀瑜看她们如此积极,忍不住笑,握着绳子打了月卿一下。 “啊啊……有点痛……你怎么能打我?”月卿身子一扭,连忙抬手挡住身后摇颤的月色,小脚儿从裙下踢了出来,点了一下怀瑜的膝盖,想让她摔倒。 “嘻嘻!我打小狗,你不要啊啊啊,你要像晗心那样呜呜汪汪呀!”怀瑜指着圈圈,让月卿赶紧戴上。 “她自己上次汪汪叫最积极!我们给她戴上!”晗心握住了绳子,就打算抓住怀瑜。 怀瑜连忙丢掉,躲到了秦守安身后,如果是被小王爷当狗牵着,大丫鬟们当然只能陪着他玩耍,要被其他两个大丫鬟这么对待,那当然不愿意啊! 看着她们吵吵闹闹,秦守安自然要惩罚她们,每人都给了一巴掌,三個大丫鬟顿时嘤嘤呀呀地叫了几声,抱在一起老老实实了。 秦守安还有事情要办,他往外院走去,看到两颗枣树,情不自禁地吟道:“白姑娘坟前两枣即熟……” 下联呢?有点对不上来了。 “黄相公眉心一筹莫展。” 秦守安扭头一看,正是头角峥嵘的明士隐,旁边站着刚刚换班交接的韦良宰。 “明先生,佩服。”秦守安哈哈笑,尽管不怎么文雅,但工整而且有趣。 开车还得看文化人。 俗话说,大俗即是大雅,只是对于韦良宰来说,俗到这种程度,依然让他茫然难解。 明士隐便解释了一下,韦良宰顿时露出男人之间默契的大笑,心中默念几次,就准备学了去,晚上好逗弄环采阁的窑姐儿。 “对了,你们听说过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这些人吗?” 秦守安随口问道,想到这些人顶着佛伯乐的名字为非作歹,他就心头火起。 龙吟城中作恶多端的纨绔子弟多不胜数,只要不撞在秦守安手上,他也是和归铃篙差不多的态度——管不多来。 可现在他们算是撞上了。 “佛伯乐”代表着他和房之湄等人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结果被他们玷污了,该怎么把“佛伯乐”的名声洗涮干净呢? 韦良宰感觉到小王爷是要找事,马上惊喜地回道:“这三人正是荣青书的跟班。” 秦守安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挺好的。 “昨晚的诗会上,我就见到了这个宋鲁道,此人从一家叫环采阁的二等妓院里,招来了十多个姑娘……”明士隐也回忆着说道。 “环采阁也是荣青书的妓院,只是他现在的重心放在新开的慈姝仙坊上。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一起为他打理慈姝仙坊,环采阁里比较红的姑娘,大概都会送到慈姝仙坊里……平日里他们也是在环采阁里打混。” 环采阁是二等妓院,姑娘的学识才艺,普遍比王邪风月楼三层这样的一等妓院差一些,不过要说相貌身材,倒是未必差,价格却低上不少。 韦良宰这样的王府高级护卫,常去王邪风月楼肯定也承受不起,这环采阁却是没什么压力,故而比较了解。 “我听说崔元贵摔死过杏花楼的妓女猫儿笑,张岱青强抢民女还打伤了她相公,宋鲁道烧赌场打断别人大腿。这些人现在也不会改过自新……” 秦守安顿了顿,眉宇间凝聚着一丝煞气: “他们总是聚在环采阁,这地方多半有些悲惨祸事,韦良宰你去调查下。最好是找到一些能够让江湖中人切入的地方,让人想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 找准切入点,最后就算败露也有一套说辞,秦守安办事也不是纯粹靠莽。 “遵命!”韦良宰蠢蠢欲动,上次从王邪风月楼回来后,韦良宰也学到了小王爷搞事的精髓,看似无理取闹,但实则要占理。 “明先生,你继续和荣青书那边的年轻官员和才子来往。你是王府的人,别人会从你身上揣摩我的态度,只要你一如既往,荣青书就不会觉得我对他怀恨在心,只当我懒得计较他扇动谏院参劾我的事情……” 明士隐拱手领命。 心中却在想刚刚世子出了个上联,似乎在对下联时灵思阻滞了,但明士隐知道世子才华非同一般,若是能协同去教坊司闯荡,定能成就风流才子名声,有机会倒是要撺掇一番。 想当年,跟着老王爷花天酒地,那可是常常能够找到江湖上的掌门夫人、绝色仙子、圣母什么的作陪,这些娘们,有劲。 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居然都是荣青书的跟班,这倒是让秦守安有点心情愉悦。 就像发现一窝蟑螂,看着虽然恶心,但是能够一拖鞋全部拍死,不用追着一只只杀,那也挺爽的。 这些人是蟑螂,那么京都府算什么呢? 算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吧,给他们一套官服,赐些权职,就真当自己是经略天下的国家栋梁了? 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里,对于当官的这些人,可是提都没提,就是所谓的不足为道。 君尚且为轻,你们这些权力来自于君的东西,就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又去看望了逢六郎等人,护卫们身体恢复了一些,也能够比较方便地交谈,把府司西狱敲诈虐囚的狱吏名单,交给了秦守安。 小王爷要了这些人的名字,自是为他们出气,趴在床上修养的逢六郎等人,恨不得能马上起身,各自拿一根粗木棍,让那些狱吏也试试府司西狱的虐囚绝技: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第44章 他啊,居高临下 晚上的环采阁,灯笼、蜡烛照的明亮辉煌,上下映照得稍远的民居中都犹如白昼。 更有浓妆艳抹、环肥燕瘦的妓女多达数百,聚集在主楼的檐廊下。 她们等待着酒客和路人的招呼,呼气成香雾,挥绣如彩云,莺莺燕燕。 让人不由得摸摸口袋里的银两,只想谈上一笔两人或者数人之间的大生意。 荣青书原本想把环采阁办成龙吟城第二个王邪风月楼,只是力有不逮。 环采阁几次扩建增加各种玩乐的地方,在规模和受欢迎程度上,始终不及竞争对手。 尤其是初次来龙吟城的土包子,几乎只知道王邪风月楼。 除非是在那里玩腻了,又或者口袋里的银钱散的七七八八,才会来环采阁走走瞧瞧。 龙吟城中的上层阶级,更是把王邪风月楼当成展示豪阔、宴客交友的首选之地、 一个时常有三品以上大员出没的地方,自然会让人趋之若鹜。 王邪风月楼更是懂得对这些客人投其所好,时不时流传出些让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韵事。 就在去年腊月,三位才子楼藏月、辛无忌、霍涣就在王邪风月楼斗诗,为了赢得纳兰赫赫姑娘的青睐,三人才气纵横,佳句频出。 旁边记录的小厮竟然写到手颤难以握笔,让原本只在二楼喝酒的豪侠,八品高手李白苏辛也加入其中。 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挥笔狂书,饮一斗酒,书百篇诗文! 此等雅事传出,成就了纳兰赫赫姑娘,也为王邪风月楼锦上添花。 大凡仰慕三位才子和豪侠李白苏辛之人,都会来此地瞻仰。 更有人觉得若是能得纳兰赫赫姑娘接待,自己也是如那三大才子一样,不惜为此一掷千金。 荣青书可以说是又嫉又恨。 他依然记得那天晚上,王邪风月楼里才子豪侠风月无边,环采阁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嫖客嫌弃姑娘有腋臭,和姑娘厮打起来。 最后二人双双从楼上滚下,掉进街道司兵士的泔水桶中,臭气熏天,搞得客人纷纷离去,异味三日方散尽。 好在荣青书已经不指望环采阁了,他站在楼顶雄心勃勃地望着一旁的慈姝仙坊。 在不久的将来,龙吟城中最让人销魂蚀骨,乐不思归的秦楼楚馆,不再是王邪风月楼,而是慈姝仙坊。 荣青书回过头来,身后一排排的小阁馆里,隐隐约约有烟香味散溢而出。 这便是他的底气所在。 这些小阁馆里,都是环采阁的熟客,荣青书小范围地邀请他们尝试红罂草膏,同时有妓女陪侍一同共登极乐。 事后都感慨原来人间仙境便在环采阁,从此乐不思蜀,再也不去除环采阁以外的地方。 慈姝仙坊中则安排了更多的小阁馆,有提供贵客独享的豪奢套房,也有提供亲朋共享的二人、三人、四人等通铺,甚至还有散座大厅。 有些麻烦的是,现在朝廷还没有放松对红罂草膏的管制,所以慈姝仙坊开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依然只能延续环采阁的模式。 对于荣青书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真正制约慈姝仙坊未来赢利规模的还是红罂草膏的运输路线。 琅琊王府在朝堂中说不上话,但是在朝堂之外、江湖之上却有着荣家难以企及的影响力。 偏偏无论是海上,还是山野中,长途跋涉的运输中,遭遇的种种风险都是江湖草寇在为非作歹。 他们成群结队呼啸而来,得手之后四散奔逃,官府的衙役捕快对他们毫无办法。 琅琊王府的车马旗帜,一路上都有九州府在新秦各地明里暗里的护卫,能够震慑宵小。 “张岱青呢?”荣青书推开最近的一间小阁馆,闻着里面浓郁的烟香气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自己从不碰这玩意,以免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崔元贵和宋鲁道正各自抱着一個妓女,上下其手,他们吸完红罂草膏的劲儿已经散去,尽管眼睛还有些睁不开,视线迷迷糊糊,但至少还算清醒。 “他啊……前些天在街上路过,楼上推窗的小娘子把撑窗杆子砸到了他的头,正找人家赔钱呢。”崔元贵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怀里的妓女身软如绵,忍不住用力一搂。 却是让那妓女浑身发痛,又不敢出声,只得苦苦忍耐,并且挤出些笑容来,以免招惹这魔头发飙。 “他是看上那小娘子了,那小娘子要是不从,他就准备让她先当寡妇再说。”宋鲁道嗤笑一声,纯粹多此一举,直接掳来玩几天不就好了?玩完就丢回去,怕有麻烦直接装猪笼里沉到南淮河底下就行。 “你们再找些人,我怕慈姝仙坊开业时太过于热闹,人多混杂容易出事。”荣青书也懒得管他们,只要他们不坏他的事。 荣青书其实很看不起崔元贵三人,他们在他眼中多少有些不入流,但他很清楚,自己身边必须有这样的人当狗腿子。 一来他们有一定的势力,遇到一些麻烦事儿,可以直接交给他们处理,不用荣青书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 二来他们毕竟不是家奴下人,一旦惹出大事,只要及时撇开,别人也很难来牵连他。 “人手是够了,现在的问题是……”崔元贵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荣青书,“九州府那边不会来人。” 像荣青书这种背景的生意,自是不怕街头泼皮混混来惹是生非,但那些江湖人可未必会卖面子。 一旦招惹了,这些人趁着夜黑风高,来无影去无踪的,都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 请来九州府的人,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九州府照看的地方,这些江湖人就会收敛许多,至少不会来故意敲竹杠。 “雪里蛆和村中俏……他们也不打算来。”宋鲁道讪笑一声,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妓女出去。 两个妓女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提着裙子,挨着门边怯生生地跑了出去。 荣青书的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他很清楚,这是他没有考虑周全的缘故……参劾秦守安的时候,荣青书眼里怎么会有九州府下面的人,以及雪里蛆和村中俏这些江湖人? 结果他参劾秦守安是一点用也没有,太后没有丝毫动静,陛下倒是有动静,直接给了两位谏议大夫一脚。 这一脚没有踹在荣青书身上,却是跟踹在他脸上差不多。 一般人也不会觉得荣家的面子不好使,却也搞清楚了,琅琊王府真的是圣眷正隆。 那么秦守安继续掌控九州府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九州府的人,以及刚刚才被九州府调查过的“雪里蛆”和“村中俏”这等江湖蟊贼,敢给荣青书站台? 那岂不是没把秦守安放在眼里! 荣青书背靠荣家,扎根在龙吟城,和江湖中人没有太多来往,自不担心琅琊王府怎么报复,但在江湖人眼里,琅琊王府就等于江湖中的朝廷,生杀予夺。 “见风使舵的小人!”荣青书冷笑一声,“待他们发现慈姝仙坊的生意,靠的是琅琊王府的运路,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狗脸!” “可惜唐忠死了,不然他露个面,比这些人都好使。”宋鲁道遗憾地说道。 这唐忠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傻,而那小王爷也是真的凶狠残暴,让宋鲁道感觉有些投契。 “要不……找一下明士隐和韦良宰?”崔元贵猛地一拍大腿,想起了今日又来环采阁的韦良宰。 “对对。上次的一个诗会中,我从环采阁里挑了二十来个姑娘送过去,明士隐左拥右抱,还和我聊了两句。” 宋鲁道晃了晃脑袋,完全醒过神来,问荣青书:“我去看看他们今天有没有来环采阁?” “去吧。” 过得一会,宋鲁道回转,给了荣青书肯定的答复。 荣青书顿时心中大定。 和他料想的一样,秦守安还是明白了荣青书传达过去的意思。 接下来生意能不能继续,怎么继续还待商榷,但秦守安确实无意和荣青书交恶。 否则的话,明士隐怎么会毫不避讳地和宋鲁道接触,而韦良宰又怎会浑然无事地流连在环采阁? 九州府的人,还有那些江湖蟊贼,他们的眼界层次终究太低,到了自己和世子这个层次,哪有什么非友即敌、恩怨分明的立场? 只要利益足够大,即便是世仇都可以暂时放下,更何况他只是让人参了秦守安一本,对秦守安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第45章 世子驾到 为了集中客流,慈姝仙坊开业的当天,环采阁主楼关闭,姿容优等的姑娘们都被送到了慈姝仙坊。 那些差上一筹的,则依然分散在周围的酒肆食坊中揽客,营造出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龙吟城中早已经得知消息的纨绔、文士、商贾百姓等等,想尝鲜的来尝鲜,看热闹的看热闹。 更有闲汉光棍在人群中挨挨蹭蹭的想要寻着些赖皮打诨的机会,就被张岱青带人给丢进了南淮河中,他已经把推窗小娘子搞到手,正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张岱青还顺便检查了一下取水灭火用的水龙,此时的阁楼基本都是临水而建,以方便火患时就近取水。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 荣青书志得意满,目光所致,无论是大腹便便的富商,还是衣衫光鲜的豪绅,哪怕是有点闲钱的市井民众,都只是行走的钱袋子。 不用多久他们就会为了红罂草膏,心甘情愿地把全部身价双手奉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被掏空,装满荣青书的银库。 手里有钱,能够为荣家某些需求提供更多的支持,荣青书在荣家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 要是到了琅琊王妃那种境界,甚至可以频频出入宫中,在太后面前说话都极有份量,那时他在荣家,大概也就只需要在意三位国公了。 “公子,房大公子到了。” 下人来报,荣青书出门迎客。 今日道贺的人们纷至沓来,能和荣家走动的机会并不多,哪怕只是荣家弟子开的秦楼楚馆,朝中百官,龙吟城中的高族名门,也给足了面儿。 就算人没有到,也会差遣下属仆佣送礼,即便是王府、国公府和侯府的礼品单子也不少见,库房里更是装满了各种礼盒,崔元贵正安排人挑挑拣拣,将贵重的先转移到荣青书的府上,以填出空来。 若连这样的面子都没有,谏院的年轻拾遗,也没有信心和胆气听他撺掇,去参劾琅琊王世子。 房之山的礼品倒是不大占地方,他给荣青书带来了一副父亲房杜魏的字,让荣青书大喜过望。 要知道房杜魏恭贺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生辰,也不过就是字画而已。 给皇后娘娘的画作,据说画了几个月,随笔题字倒是简单的多,但荣青书也不至于要和皇后娘娘比较。 “劳烦相爷了。”荣青书笑容满面。 知道房之山是宰相长子的人,纷纷向他行礼。 房之山没有什么架子,温文尔雅地回应。 荣青书则把值得提携的人向房之山介绍了姓名出身,若是有来历之人,还会聊一聊门第祖上的荣光。 司马玺也在人群之中挤过来,他和房之山一起喝过酒,自然也能多说上几句话。 荣青书在一旁拿温和礼的一些往事戏谑玩笑,好像他从不曾冷落和疏远过司马玺一样。 上次诗会荣青书爽约,让司马玺很没有面子。 可是在这龙吟城中,只有荣青书不给别人面子,司马玺却不能不给荣青书面子,谈笑如常。 王公侯府的来客,基本上是送了礼就离去,留在慈姝仙坊准备玩耍的都是平日里聚集玩耍的年轻人,也让场面愈发热闹。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其实和大部分人都不算熟,正准备安排他到雅间休息,房之山却问道:“琅琊王府也会来人?” “房兄如何晓得?”荣青书有些意外,明士隐和韦良宰一起来环采阁时,荣青书确实出面邀请了。 明士隐在龙吟城的士人才子圈里,知名度很高,往来无白丁,结交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荣青书亲自邀请也不算折节下交,至于韦良宰倒是顺带的。 明士隐和韦良宰当即受宠若惊一般答应下来。 “我在路上遇见明先生了,他跟在世子的马车后面。” “往这边来?” “我和明先生聊了两句,世子要去哪儿,他没有透露,但他确实是要来慈姝仙坊。他们车行缓慢,走走停停的,我便先走一步。” 房之山说完,略带意外地打量着荣青书,似乎对他刮目相看。 荣青书知道房之山眼神中的意味,自是在怀疑荣青书面子大到琅琊王世子会亲自来贺?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反倒是双方之间如果有所龃龉,为了消除芥蒂,琅琊王世子很有诚意地放下身段,亲自来贺,倒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房之山的眼神让荣青书十分享受,可是他也不大敢相信秦守安会亲自前来。 毕竟那可是世子……双方若不是交情极好,那就只有荣家的国公爷,能够让世子亲自出面。 荣青书还是留了个心思,一边和房之山闲聊,一边打发人去路上盯着,看琅琊王府的车马旗帜,是不是往慈姝仙坊这边来。 过得一阵子,宋鲁道欣喜惹狂地来报,王府的车马已经到了前街,先行官正在往慈姝仙坊开道。 “房兄,和我一起来恭候世子大驾光临吧。”荣青书略带得意地对房之山说道。 荣青书敢利用谏院参劾秦守安,只是基于荣家一时无两的风头与权势,但对他個人来说,秦守安能够给他捧场站台,依然是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毕竟其他上三阶的府邸中,可没有哪位王爷、公爷和侯爷是亲自来的。 “你啊,你啊,总是能够把形势利用到极致。”房之山佩服地说道。 “哦?怎么说?”荣青书似笑非笑。 “我不说,免得你太得意。”房之山知道荣青书正春风得意,已经飘飘然了。 嬉笑着做看不惯他的样子,摆了摆手,却依然跟着荣青书一起来到慈姝仙坊的楼牌之下。 众人见到房之山和荣青书一起出来恭候,不由得纷纷猜疑,得是哪位公爷侯爷,亲自光临吧? 只见前方一阵喧闹,骑着高头大马的先行官开道以后,二三十个府兵执洒扫用具,镀金银的水桶洒扫开道。 王府护卫披甲持械,策马前后左右警戒,可以乘坐六人的舆驾雕龙刻凤,贵气堂皇,仪仗队伍缓缓随行,新秦皇族的龙旗在空中招展,猎猎作响。 看到皇族的龙旗,整条街上众人尽皆躬身行礼,屏声静气。 荣青书神色矜持,不卑不亢,视作寻常,但内心已然狂喜。 此条街上,商铺基本都归他所有,世子来此地除了慈姝仙坊,几无可能去别的地儿。 他心中推测,秦守安早年离开龙吟城,成年后才回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大概已经清楚荣家如日中天的声势。 秦守安来这里,不是冲着他个人,而是冲着他背后的荣家,但是这份光彩,终究是落在了他脸上。 看来秦守安还是识时务的,红罂草膏的生意,依然可以做下去。 瞧着马车来到近处,荣青书连忙上前一步,准备等马车停下,就拱手迎接世子,对方识时务,荣青书当然也愿意敬他三分。 “滚!” 随着一声叱骂,一杆虎尾枪重重敲在他的肩膀上,把荣青书给撞的一个踉跄,连连倒退回人群中,差点直接撞在石狮子上。 “放肆,尔敢冲撞世子仪仗,想死了吗!” 动手的赫然就是韦良宰,他骑在马上,把荣青书一枪撞开后,眼中精芒闪过,似是已然网开一面,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几欲倒地的荣青书。 荣青书几欲吐血,那天自己邀韦良宰来捧场,韦良宰那满脸堆笑的卑微模样,仿佛根本就不是眼前此人。 至于明士隐,跟随在车驾后,笑意盈盈却对荣青书视而不见,反而和房之山见礼。 宋鲁道和崔元贵、张岱青三人连忙扶住荣青书,他们哪里见过荣青书吃亏? 顿时怒上心头,下意识地准备开口大骂,却又马上反应过来,死死地捂住对方的嘴。 生怕平常口无遮拦的同伴祸从口出,然后目视着那前拥后簇,车乘相衔,龙旗招展的仪仗缓缓路过。 琅琊王世子的仪仗,在慈姝仙坊前丝毫没有停顿,对自作多情出来迎接的一众宾客视若无睹,然后逐渐消失在了前街尽头。 “不是来给慈姝仙坊捧场的啊?” “想啥呢?那是琅琊王府!” “刚刚马车里好像没坐人。” “空马车?故意来逗弄人的?” “谁知道呢……荣公子这回太丢人了……” 耳朵里嗡嗡地响起各种戏谑嘲讽,荣青书双目圆瞪,猛地回头,却见众人尽皆沉默箴口,根本没有人说话。 荣青书这才转过头去,那些讥笑的话语与声音却又在耳中响起。 纷纷扰扰,如群蜂嗡嗡,又如雷鸣阵阵。 他再次转身,迎接他的依然只是众人意味不同的眼神脸色,还是没有人张嘴出声触他眉头。 荣青书只觉头晕目眩,众人的神采脸色都变成扭曲的讥笑面孔,脑子里虚幻的嘲讽声更让他面色赤红充血。 “荣兄?” 房之山推开崔元贵等人,走到荣青书面前,露出关怀和宽慰之色: “莫不是琅琊王世子不认得你?我们追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吧,万一他只是走过头了呢?” 房之山……你……好你个房之山! 荣青书伸出手指来微微发抖,喉咙一甜,竟似被房之山的话气的要吐血,勉力站直身体,抬头看见天上日光炫目,眼前却是一黑。 _ _ 大家注意提肛啊,大章节各种求。 第46章 王府中的书信往来 秦守安并没有在马车中,他依然在海棠春坞,如亭亭少女的西府海棠到了花期,正准备一大片漫烂地盛开。 他不禁想起了“朱栏明媚照黄塘,芳树交加枕短墙”的诗句,也想起了宰相府中的三小姐。 房之湄真是像极了这明媚的西府海棠。 海棠春坞中的各种海棠,花期从初春到秋后,偶尔凛冬之时依有零星绽放。 今天适应居家赏花,至于慈姝仙坊开业,秦守安怎么可能去捧场? 甚至整荣青书的计划,都是明士隐想出来的,秦守安没有参与,只是允了他们动用王府仪仗。 荣青书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更没有想过明士隐和韦良宰对他心怀不忿,还敢设计整治他。 荣青书煽动司马玺等人参劾,得罪的并不只是秦守安。 老王爷秦恒在世时,做的许多事情都更值得谏院参劾,可是这样的情况极少发生。 即便是秦恒抓了在新秦拜师学艺的卓雅王室公主玩耍,引起两国纷争,有人参劾秦恒,主持的还是两位谏院大夫领头加御史台的御使大夫。 现在呢?一个荣家子弟就能撺掇谏院的几个小年轻,来参劾起琅琊王世子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在明士隐和韦良宰看来就是“主少遭欺”,难免愤懑于“主辱臣死,若不能雪耻,则名存身亡”。 这就是家臣客卿们的存在意义和职责,若是主上遭受侮辱,还总要自己去讨回脸面,那他们是干什么的? 荣青书的想法则是,我就摸摸你的头,你又没什么损失。 现在我给你一个笑脸,大家就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难道还要为一点小事斗的底牌尽出,你死我活不成? 其实他没有考虑明士隐与韦良宰,真不是什么问题。 最关键的是他想不到秦守安没想过息事宁人,更任由明士隐和韦良宰煽风点火,完全撕破脸皮。 “这才哪到哪?” 秦守安能够预料到,荣青书今天肯定会气急败坏,认为秦守安已经做得很过头了。 从荣青书勾结唐忠,利用王府的运输渠道走私那些东西以后,荣青书在秦守安眼里就是门前的一块臭狗屎。 踩上去嫌恶心,但还是要打扫清除才行。 “什么哪到哪?”正在帮秦守安磨墨的怀瑜好奇地问道。 世子常常会自言自语,怀瑜就觉得自己应该接话,以免小王爷没人捧哏会有些尴尬。 “没什么……不是应该在家里呆两天才过来吗?”秦守安也随口问道。 他给三個大丫鬟放假,怀瑜回去没半天就又回府了。 “那边没人,我放了点银子在米缸里就回了。”怀瑜撅了撅嘴。 她下意识地用“那边”指代家里,其实主要还是没有太多归属感。 她人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王府后院度过,在那边没有子女,没有培养出家庭的亲情。 在情感上就难以亲近,只觉得按照社会伦常履行一些职责义务就可以了。 “为什么放米缸里?你没托人和他说银子放哪吗?”秦守安习惯性地关心着身边的人。 “托人的话,万一那人起了歹心,找机会偷了去呢?”怀瑜在这些小事上还是很机敏的,“他总要自己做饭吃,迟早会在米缸里找到。” 秦守安点了点头,怀瑜还是有点脑子的,看上去比月卿和晗心好像聪明一点? 不过,可能就一手指甲那么点……有鉴于她还在怀疑秦守安的肾,那么秦守安就对她的脑保持怀疑,比较公平。 月卿和晗心嫁的都是王府管事,虽是奴籍,但是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管事做得好也能像唐忠唐诚那样掌握大权。 只要不像唐忠那样猪油蒙了心,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用服役纳税。 一家人可以安逸稳定地过下去,已经比很多人悲惨凄凉的一生要强多了。 月卿和晗心的丈夫都被派出去收租,她们回去主要是看看家人孩子。 如今她们的身份水涨船高,家中有事也多得是人帮忙照看,平常也不用操心,秦守安还去库房提了御赐的礼品给她们带回去。 一般人家里得了皇帝的赏赐,恨不得供起来,秦守安可不稀罕。 曾经被小皇帝在宫中突袭的记忆,犹自带着阴影,尚未散去。 怀瑜磨好墨,秦守安提笔写字。 信是写给唐婉蓉的,和她讲一讲他最近做的事情,尤其是针对荣青书的一些计划,详细地写清楚。 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牵涉到荣家,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唐婉蓉要介入的话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最主要的还是他要找唐婉蓉借两个人。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了有人在暗中保护唐婉蓉。 从未打过照面,但秦守安感受到对方的气机也不是一次两次。 那两人最主要的还是出没在月到风来阁附近,但也会在王府中到处转悠。 还靠近过海棠春坞,只是并没有太放肆直接闯进来试探什么。 这两人显然不是王府护卫,也不可能是九州府衙的风雷卫。 秦守安猜想,要么就是唐婉蓉暗中培养的私人力量,要么就是从宫中借调过来保护她的龙吟卫。 龙吟卫的可能性比较大,秦守安十岁那年千里迢迢前往天道门,沿途护送他的就是龙吟卫。 龙吟卫独立于殿前司,皇城司之外,是一只仅接受宫中调遣指挥的武装力量。 除了守卫皇宫就是保护一些重要的皇族成员,有时候也会执行一些隐秘任务。 例如现在就有两人在琅琊王府神出鬼没。 借这两人来帮秦守安办事,一是未雨绸缪,作为将来出问题了,向宫中反馈执行过程中各种细节的隐藏渠道。 二来则是试探唐婉蓉,她愿不愿意借人,也能表示出她对秦守安办这件事的姿态和信任度。 “小王爷,你为什么不直接和王妃说事情呢?” 怀瑜有点不理解,写信多麻烦啊,而且说话肯定比写信,更能讲清楚一些事情。 怀瑜看医书的时候,有些句子,就跟谜语一样,问问小王爷,他却能够很简单地讲清楚,让怀瑜恍然大悟,获得一些医术上的提升。 秦守安写信并不避讳,怀瑜也没有像普通的丫头那样躲在一旁,生怕看到一些什么隐秘,惹来杀身之祸……尽管小王爷写的好像就是要杀人的什么事情,挺吓人的。 “她明面上的身份……嗯,总之年轻的小王爷和王府里孀居的女子,保持点距离,不容易惹人闲话。” 秦守安随口解释,“快去吧,回来给我读报,我顺便教伱多认识一些字。” 他把熙春台里这些年积累的报纸,都搬到了海棠春坞,打算每天都翻几张。 通过这样的渠道了解一下新秦发生的大事小事,以及报纸上各色人等文章中的视角和态度。 “知道了。”怀瑜把信烘干装好,放在玉盘里端着,就往海棠春坞送去。 自小王爷第一次给王妃写信以后,王妃除了第一次只捎口信,后来也学着给小王爷写信,现在是王妃写了三封信过来,小王爷才终于又写了一封。 怀瑜帮小王爷读过信,她不是很懂书法,但也觉得王妃的字没有小王爷的好看。 不知为何,怀瑜总感觉王妃的信中,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只有女人才能感觉到的心烦意乱。 一封比一封急躁,就跟夜里睡不着觉夹被子,翻来覆去总差那么一点儿感觉时的心情。 - - 哎,没有月票,没有书友成为至尊vip,翻来覆去总差那么一点感觉。 第47章 海棠知我意,吹梦到月阁 怀瑜从熙春台前路过,遇到的各个等级的管事和下人,都满脸堆笑地和她打招呼。 即便是已经提拔为大管家、刚刚向王妃禀告完事务的唐诚,也是如此。 怀瑜略微有些感慨,不管王妃曾经对小王爷抱着些什么想法,那都只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下人掺合进去,多多少少有点不聪明。 可是那该死的唐忠若不是个精明人,又怎么能当上大管家呢? 大概就是作为大管家,在外面的时间太多,见惯了很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的这一切又都来源于王妃的支持,于是对小王爷有意无意地轻慢,错误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把小王爷看得太轻。 今天厨房里准备了“牛马精神”这道菜,据说是新鲜的牛欢喜和马鞭一起做的,要劝小王爷多吃点才行,怀瑜脑子里的念头,又逐渐转移到正事上去了。 唐婉蓉刚刚见过唐诚,依然站在月到风来阁的台阶上。 春天里绽放的野花草,并没有被清除,无忧无虑地生长在台阶缝隙中。 碎花点缀着枝叶纷纷,和唐婉蓉裙摆上的锦簇绣团一同在湖风中摇曳。 丫鬟通报了以后,领着怀瑜来到唐婉蓉面前。 怀瑜恭恭敬敬地托起玉盘,“禀王妃,世子来信拜上。” 云袖里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唐婉蓉身形未动,依然看着阴霭的天气。 只见远处的云撕开一角,漏出些灰白的光落在云上,淡的仿佛泼洒的水墨,丝丝水汽如雨,肌肤感受着那份湿润润的冷仿佛是冬天还没有走远。 好在低头看去,脚边的碎碎野花,又在告诉她,春天还是悄悄地来了呢。 “给我吧。”唐婉蓉懒洋洋地伸手。 丫鬟连忙拿了信放到唐婉蓉手中。 怀瑜正准备告退,唐婉蓉却叫住了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眉线整整齐齐,丝丝柔滑的大丫鬟。 “你嫁人了?” “嫁了。”怀瑜连忙回道,她有点儿紧张。 其实像她和仲卿、晗心这样嫁了人的,还在伺候小王爷,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格。 她们已经被调过来了,现在王妃若是不满意,又把她们调走,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小王爷肯定会不高兴。 那怀瑜肯定要据理力争,留在小王爷身边才行。 她喜欢小王爷高兴时的样子,像明光明媚,而她们就像被阳光照耀的暖呼呼,在他面前绽放,拼命让他嗅闻自己香气的小花儿。 尽管忤逆王妃的意思,也是不那么聪明的表现。 怀瑜忽然有点明白唐忠为什么会去挑衅小王爷了。 “挺好的。”唐婉蓉又盯着怀瑜的眉脚、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细细的绒毛看了几眼。 怀瑜保持着笑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感受着唐婉蓉的目光流连,趁着王妃转头时,也悄悄瞄了一眼王妃的眉脚、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细细的绒毛。 王妃真美啊,像仙女一般,跟仙君一起飞来飞去的那种。 知道问怀瑜什么事情,她都会叽叽喳喳的复述给秦守安听,唐婉蓉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地说道: “听说你的婚事是府里指的,若是家庭不谐,大可和离,重新为你找一位如意郎君。你得小王爷宠爱,自不会有人敢轻慢于你。” “啊!啊……不敢劳王妃费心。”怀瑜没有受宠若惊,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 唐婉蓉拿着信走进月到风来阁,丫鬟连忙跟上去,站在台阶上把门扇拉上,隔绝了怀瑜的目光。 唐婉蓉提着裙摆,脚步轻快,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声,流淌着些许期待,只是走到书房门口时,掀开门帘,她又恢复了王妃端正厚重的优雅模样。 黑姬透过蒙眼的布条,正在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唐婉蓉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怎么了?” 黑姬浑身裹满了黑色的布条,感觉就像医馆里重伤难治,正在准备遗言的倒霉女侠。 “刚刚你在楼梯间走动,甚至在门帘外,脚步都像六七十斤的少女一般轻快。” 黑姬微微皱眉,唐婉蓉一看就没有什么学武天赋: “掀开门帘后,瞬间变成一百几十斤的正常状况。伱又学了什么废物轻功?” “谁——谁——你说谁一百几十斤!” 唐婉蓉叉着腰,根本不用轻功,她就被黑姬气得要飞起来: “我勉强……记住,是勉勉强强才有一百零多点,但那是因为我個子比较高,明白吗?圣人有云:体重不过百,不是矮子就是富。没听过吗?” 黑姬当然没有听说过,她师父就是圣人这个级别的,从来不会说这种蠢话。 “海棠知我意,吹梦到月阁。”白姬坐在窗台上说道,她眼睛上的布条正束在额前,跟头痛时绷住脑袋似的。 顶楼的窗,能够俯瞰整个王府,白姬自然看到了海棠春坞的大丫鬟,玉盘托信送来月到风来阁。 这几日唐婉蓉突然失心疯了,每日不练她那技巧精湛的桩功,开始练起了书法。 白姬没瞧着唐婉蓉的书法有什么进步,但是那股子躁动之意跃然纸上。 显然正是白姬所猜想的那样,秦守安用风流才子的手段,勾动的小母猪呼哧呼哧喘气,甚至迫不及待要把刀递到他手中。 “哪有这句诗?”唐婉蓉怀疑地看着白姬。 郡海唐家从前朝云周到先帝屠族,数百年间科举及第三百余人,占了历年总数的二十分之一,可以说是家学渊源,真正的书香门第。 唐婉蓉自小耳濡目染,诗词歌赋上的浸染,绝不是白姬这种只看戏文传奇野史能媲美的。 她怀疑白姬这句诗,是在讽刺她和秦守安暗通曲款,勾勾搭搭之类的……不,不用怀疑,她就是这意思! “诗文在于不停地创造新作,我若不是武学天赋更高,早已经是望月师姐那样名满京都的女诗人了。”白姬十分满意自己刚刚改的诗句,原文倒记不得很清楚。 既然有自己改的,那定是更好的句子,原文也就不重要了,无须在意。 “你们都过来,给我看看信,免得你们转头就胡说八道。”唐婉蓉依然把她们两个当成什么书记官之类的,这样王府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用她特地去向太后禀告。 白姬咬了咬笔杆,放下手中画满墨团团的书卷,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黑姬早已经站在唐婉蓉身旁,她对秦守安的书信有了新的领悟和见解,现在也想看看他更多的书法文字。 三人一起站在书案后面,唐婉蓉正要拆开信,却又转身往角落的脸盆走去。 她刚走两步,回头把信拿起来放在怀中,以免黑姬和白姬先拆了,把手洗干擦净,拨动了一下香炉,待烟尘袅袅升起,这才又回到书案后拆信。 “你当圣旨呢?”黑姬嫌弃她磨磨蹭蹭,这些诗礼传家的名门贵妇与闺阁千金,做点什么事情,总喜欢摆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多余。 例如看书要点熏香,泡澡要加花露,写字都要在墨汁里加点金粉银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的圣旨呢?” 白姬似笑非笑,即便是从戏文中见惯了人间风月的她,其实也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唐婉蓉看到秦守安的字,怎么就老是满脸潮红? 好像这些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她心上,写在她身上。 这一个个字不是笔墨书法,而是他的手指挑染了风月手段施展于她。 这唐婉蓉,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或者心障,绝不仅仅是热爱书法和对秦守安抱有邪念这么简单。 白姬看了一眼似乎同样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黑姬,她又在秦守安的字中感受到了什么? - - 大家早上好,中午12点的更新提前一下,晚上依然是10点更新。 周一冲榜,求下各种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