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制片人》 01 乍见之婚 穆承承站在满目白纱幔帐,遍地玫瑰花瓣,处处都标榜着“我被精心布置过”的酒店包厢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她握着楚琪的手:“楚楚,我从来没想过我居然也会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 楚琪是穆承承从小到大的发小,由于身材高挑脸蛋俊俏,早早地便步入模特行业,于是见惯不怪此类花里胡哨的情景,淡淡地拍了拍她的手:“承,淡定,说不定是桩好买卖。” 穆承承摇着头:“这仙里仙气的地方不适合我这种凡人,我下午还有会,走了,你顶上” 话音未落,包厢门被一股强有力的气势推开:“穆承承!你怎么才来!” 穆承承不必抬眼便能想象来人样貌,无非是两鬓斑白但精神头十足,杏眼圆瞪身板单薄的老头。 “爸路上塞车” 说着话,穆承承便垂着头跟了进去。 楚琪嫌弃地扫了一眼天顶的白纱,忽然瞥见了某国际知名品牌的水晶吊饰,露出了“送佛送到西”的慈祥表情,款款跟了进去。 包厢内仍旧是一派仙气飘飘的做派。只是白纱幔帐点缀了许多不俗的水晶珠宝,桌面上铺的桌布也都是不菲的珠光段锦面料。 每个座位前放着烫金黑底印的名卡。 “穆承承”三个字还用银边刻意镶了一圈。 楚琪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细致啊,承。” 穆承承苦苦一笑,乖巧地垂头坐在名卡前面的位子上。 她拿起手旁的珍珠发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忽然头顶传来一个温厚的声音:“那是我上次去大溪地潜水时自己捕的,打磨了打磨,发现很适合做一个发夹,想送给你做见面礼。” 穆承承吓得一激灵,还是身边的老穆率先做了反应:“兰朝晋!老兰总的儿子! “幸会,穆叔叔。” 穆承承也随之起身,收敛起有些慌张的笑,摆出一副商务接待的笑容,礼貌地伸出手:“兰总,我是穆承承,久仰大名。” 兰朝晋高出穆承承一个头,除了浑身散发着贵气之外,穆承承几乎不记得第一次见到兰朝晋时他的模样。 单眼皮双眼皮对穆承承来说都无所谓。 鼻梁高低,眼光是否深邃也都只是眼界以外的俗物。 即便一旁阅尽千男的楚琪已经两眼发光,夹子音预备穆承承也丝毫无感。 她一向不爱帅哥只爱钱。 于是乎她把玩起珍珠发卡:“大溪地的野生珍珠本来就难得,再加上大小均匀圆润,光泽感十足,这怕不适合做初次见面的见面礼吧” 兰朝晋温温一笑,伸手取过发夹,极为老练地替穆承承别在头发上:“小物件。” 一旁的老穆总笑的眼角鱼尾纹已经叠了好几层,牢牢地握住想要反抗的穆承承的手:“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晋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别扭捏!” 穆承承无奈地瞥向老头:“我下午有会!” “你有个p会!你那个创业公司明天就倒闭了你开什么会?散伙会?” “楚琪,楚琪下午有个很重要的面试,她需要我陪她!” 穆承承将眼光投向楚琪,楚琪却两眼望向窗外,一副“别来沾边”的态度。 “我告诉你穆承承”老头恶狠狠地耳语:“兰家是悦和集团的人,他们来南城投资,就连市高官都要出面接待,你最好给点面子!” 穆承承委屈地垂眼瞥了一眼兰朝晋的鞋尖,再抬起头时已经挂上一抹泾渭分明的笑:“我倒没怎么准备见面礼” 兰朝晋淡笑着望着穆承承:“把你微信给我吧,就是最好的见面礼。” “这男人嘶”楚琪的微信发了过来:“穆承承,你危险了!” 推杯换盏间,穆承承一直焦虑地摆弄自己肩上的发丝。 楚琪却像个生物探测器一样不停地和穆承承耳语:“兰父兰母体型匀称,全然没有中年人摆烂发福的样子,你看兰母,只吃素菜,那清蒸老鼠斑有什么油啊,还往水里沾沾,讲究!你看老兰总,全身上下都是隐匿的名牌,如果不是懂行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套西装就得十几万,还有那块手表,那钻石你看见了没!初步预估得七位数!真财阀啊!” 穆承承恼怒地露出腕间的手镯:“我也有!我也不差好不好!” “是是是,你们穆家二十年前确实是叱咤风云的出版集团,但现在是互联网经济了,你想一直啃老吗?” 楚琪永远都是一语中的。 穆承承陷入沉思。 “穆小姐”兰朝晋忽然起身走到穆承承身边,手中的白酒不知何时换成了红酒,他晃了晃酒杯:“敬你一杯。” 穆承承噙着笑起身:“兰总酒量好,混着喝也没事。” 兰朝晋的笑容似乎焊在了脸上,唇角上扬的弧度,眼尾下垂的曲线都仿佛没有丝毫变化。 “做生意,得要有点酒量。” 说罢,他轻轻碰了碰穆承承的杯壁:“我干了你随意。” 穆承承瞥了一眼见底的空杯,说道:“我从不随意。” 说着,也仰头干了一杯红酒。 兰朝晋眼里的光,动了动。 “穆小姐”兰朝晋忽然伸出手,惹得穆承承向后一躲,却被兰朝晋毫不客气地拉了回来,他的手大而冰凉,哪怕是有一层头发隔着也能感受到指尖的冷:“发夹歪了” 穆承承怔怔地望着与自己一拳相隔的男人,忽然有些慌乱,于是谎称“要去打个电话”,择路而逃。 酒店的侧门直通一家商场,穆承承刚走到楼下准备跟楚琪里应外合一下好提前离开,谁知手机刚掏出来就被一个男生迎面撞到,手机摔在地砖上,屏幕碎成渣。 穆承承气愠地抬头:“你干什” 话音未落,那男生忽然一把抱住穆承承,将她带到了侧面的通道口。 他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低低地将头埋在穆承承的脖颈处,声音低沉柔和:“对不起姐姐,帮个忙。” 没多久,两个拿着摄像机的人匆匆跑过去,这时,口罩男孩才松开手。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对不起姐姐,手机我赔你。” 穆承承瞅着那双暗沉又明亮交杂的眼睛出神,直到他递出一张便签纸:“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打我电话。” 说罢,他便一溜烟跑开。 穆承承看着那背影,半晌憋出一句:“凭什么,叫我姐姐啊” 手机坏了,穆承承只好悻悻回到酒店包房,一进门,却被老穆拉到兰家父母面前,满脸喜气洋溢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现在是国庆节,春节一过,他们两个孩子就结婚!” “什么?!” 穆承承瞪大眼睛:“爸你是不是喝醉了!” 老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难得兰总不嫌弃你,小兰总又喜欢你,时间就是金钱,不如今天就定了!时间就是金钱!” 穆承承扬起声音:“什么叫不嫌弃我” 她又看向兰朝晋:“什么叫你喜欢我!你凭什么说喜欢我啊!” 兰朝晋还是那副温良笑意:“我是喜欢你” 楚琪在一旁已经喷出好几口水来,她踱步到穆承承身边:“看,我说吧,危险了你。” 穆承承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别别别,不过是一场饭局,咱们别搞得这么戏剧化,像拍电影一样” “电影!对了!我们家承承一直想倒腾一家影视公司,做什么ip影视化,我还在考虑,主要这几年这丫头造了我太多钱了,做一个项目赔一个项目”老头信誓旦旦,毫无城府。 “影视行业门槛高,入门后确实有利润空间,可以投”兰朝晋在一旁连声附和。 老头趁热打铁:“那你都要跟她结婚了,你给她投!” “嗯。”兰朝晋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我投。” 02 珠宝晚宴 城市高空城景向来是网红打卡胜地,好在xspaceii抢占先机,将南城无敌海景线的一排高楼全部承包了下来,联合了某家国际奢侈品珠宝,开起了珠宝主题的威士忌酒吧。 并且老板为了展示自己通天透地的本事,邀请了国内一干流量明星,白之帆就在受邀之列。 白之帆穿着高领白色毛衣,外搭黑色西装外套,胸前别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古董胸针,当然,那是主办方借给他的。 他满面冷漠地坐在化妆室,眼角和唇角像是被熨烫过一般清冷,没有丝毫生气。 “向总。”向月圆一身白色通勤装走了过来,眼神锐利,将短发别在而后,手中是一个银色的手包,气势逼人。 白之帆只瞥了一眼她便挪开眼睛。 一旁的执行经纪人和助理已经退到身侧,她们知道,向月圆手底下最难管教的就是白之帆,而一向所向披靡的向总也最是惯着白之帆。 “小白。”向月圆拉开凳子坐在白之帆身侧,将手包慵懒的扔在化妆桌上:“我知道你不想参加这些活动,但是你已经一年半没进组了,你想过没有,如果彻底没有热度,还会有哪个戏找你?” 白之帆垂下眼,灰棕色的头发蓬松柔软地垂在额前:“我说过,我只想当演员。” 向月圆耐下性子:“是,当一名成功的演员是结果,但这过程中你必须妥协,我这么告诉你吧,你别瞧不起这场珠宝售卖酒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投资方,制片人,导演这是送到你面前的机会!” 白之帆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嘴角微微一扬:“那就今年的最后一场” 向月圆语塞。 白之帆抬起还未上妆的脸望着她。 向月圆无奈:“好,最后一场,希望你今天好好表现,下个月就可以进组。” 向月圆退出化妆室后松了一口气,助理迎了上来:“向总,后面可还给帆哥接了三场商演呢” 向月圆冷冷一瞥:“这个事儿你别管,你让滢滢找个机会看看小白的手机,最近加了什么陌生人没有?” 助理迟疑地问:“怎么了?向总?” 向月圆一向敏感多疑,眼尖牙利,再自己最得意的作品面前更是开启了一百八十个雷达。 她怎么会捕捉不到白之帆在看到一条模糊的朋友圈后扬起的笑意,和忽然松动的口气。 “我可不想他还没红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向月圆冷冷地吐了几个字,便踩着高跟鞋离去。 南城的秋天温润潮湿,海岸线一望无际地向东延伸,天气好时能够看到半面海之远的岛屿。 穆承承穿着墨绿色绸缎长裙,将头发做成了复古的波浪纹,双手交叉优雅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尴尬无比地盯着手中的请柬。 “我是受邀嘉宾,你再确认一下?” 穆承承耿直着脖子,她确定是楚琪帮她搞到了这个齐聚影视圈名流的商务活动邀请函。 礼仪小姐十分训练有素,拿出名单一一对照,良久后微笑点头:“欢迎您,楚琪小姐,这边我带您进去。” 穆承承做贼心虚地撩了撩耳后的发,故弄玄虚地笑笑:“最近没怎么出席这种场合,脸生了” 会场内有两面巨大的墙,一面墙全是世界各地珍藏的名酒,一面墙是各种奢华璀璨的高定珠宝。 穆承承被带到两面墙中间拍照,为了不被认出自己是冒名顶替的嫩模楚琪,于是摆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手部挡脸造型。 好在媒体对“楚琪”这个名字毫无兴趣,于是草草拍了几张便转向下一个嘉宾。 穆承承松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找了一处角落,一双安了聚光灯的精灵眼开始打量在场的所有人。 她的目标是找到合适的新剧投资人,或是,结识一些未来可能用到的人。 只是在这个时候,有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叫,楚琪?” 穆承承回头,扑面而来的是清冷又矜贵的年轻男人。 他微微歪了歪头,捻着一抹轻笑:“不记得我了,姐姐?” 穆承承怔了怔,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正欲摇头,忽然瞥见了一副巨大的帅气海报“白之帆”三个字脱口而出。 原来眼前的男人就是前两年出过爆款剧的当红小生白之帆。 果然,电视里的明星放在真实生活里不仅骨相完美,气质也很出尘,身材匀称没有过分瘦削,一双桃花眼泛着琉璃光泽。 还好平日里跟着楚琪厮混见了许多帅哥,否则今晚非得溃败在第一关。 穆承承调整好呼吸,举止得当地伸出手,捻出一个端庄艳丽的微笑:“你好小白,我身边很多小妹妹十分喜欢你的戏。” 白之帆的眼光闪了闪,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半晌:“你呢?” 穆承承一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当然也很喜欢,刚好我们公司正在筹划第二季度开一个新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白之帆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便装进了裤兜里,嘴角上扬正欲说什么,却被忽然而至的助理仓促叫走。 走前他回头说道:“你不叫楚琪对不对?” 穆承承一愣。 白之帆笑了笑:“名片上的名字是穆承承。” 穆承承眼见事迹败露,忙上前一把握住白之帆的小臂,压低声音道:“我即便不是楚琪,我和她也是过命的姐妹儿,不分彼此的,你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就会被赶出去的” 白之帆的眼角向下弯了弯:“那你,欠我一个人情。” 穆承承见小弟弟十分好糊弄,于是又恢复了优雅常态,站定了身子,扬着恰到好处的笑:“没问题,小弟弟。” 03 未婚夫妻 那一晚的高定珠宝据说卖出去了不少,而穆承承也顶着楚琪的名字在推杯换盏间收获了许多不知所谓的资源。 夜里,穆承承叫了车回到公寓,谁知远远一辆迈巴赫便亮着车灯朝她闪了闪。 穆承承撑着酒醉的意识下了车,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针织衫,灰色长裤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灯光从背后将那男人的身影拉长,逆光之境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承承,你喝酒了。” “嗯。”穆承承不假思索,侧身朝单元门口走去。 谁知却被一只大手拉入怀里:“都喝醉了。” 穆承承软绵绵地挣扎了一会儿,再抬眼才认出是兰朝晋:“你来我家干什么?” 兰朝晋的眉头压得很低:“我不喜欢你出去喝酒。” 穆承承挥开他的胳膊:“关你什么事啊!” 兰朝晋三两步上去,低头就吻在了穆承承的嘴上。穆承承是醉酒却没有失去意识,她一掌打在兰朝晋的脸上:“流氓!” 兰朝晋再次握住她的手腕:“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知不知道?” 穆承承头昏脑涨地从床上醒来,衣衫完整,除了头发有些糟乱一切相安无事。 这是她独自居住的公寓,四室一厅,海景大平层。 每天早上九点都有保洁阿姨来打扫,但这会儿早就过了时间,也没听见动静。 穆承承觉得酒劲未散,于是先换上睡袍冲了澡,将自己洗清醒才能知道昨天晚上兰朝晋还干什么了。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去,却被吓了一跳。 兰朝晋正拿着一份纯英文的日报,面向落地玻璃窗喝着咖啡。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起来了,早饭在桌子上。” 穆承承手中的毛巾落在地上:“你怎么在我家?” 兰朝晋用手推了推面前的加密文件袋:“这里面是投资协议书,你看看条款,没问题的话,财务下午就能打款。” 南城正午的太阳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昏昏欲睡。 穆承承也不知道是酒后睡得不太好,还是手里这份合同拿的有点不安心。 兰朝晋跟自己见过不到三次面,果决大方,不拖泥带水,似乎是一个成熟男人处事的态度。 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不对劲?” 咖啡厅里,楚琪用刚做好的美甲敲击着桌面。 “你相信一见钟情?” “当然不信,谁信?你信?”楚琪反问。 “就是因为我不信,我才觉得兰朝晋有问题!”穆承承笃定道:“他不会已经结婚了,想诓我当小三吧?” “弄得满城皆知诓穆家大小姐当小三?” “不大可能。” “我看呐,估计是另有目的”楚琪故弄玄虚地喝下一口咖啡:“估计看上你们老穆家的钱了” 穆承承愣了愣,将手里的合同扬了扬:“你见过谁投资连策划案都不看,也不了解一下收益回报,并且连打款工作日都没有,我还没签字呢!这,还用看上我们家那点儿old money” 穆承承又扬了扬手机:“财务那边说已经到账了!” 楚琪眉头轻皱:“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高门大户家的少爷小姐们怎么想的,难” 穆承承叹口气:“确实难” “但兰朝晋人帅,多金又礼貌,多好啊,要让你自己谈你还不一定谈一个比他好的呢” 穆承承看着深褐色的咖啡在灯影的作用下一晃一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竟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白之帆鲜少出现在公司里,这一日却极其罕见地一早来了公司。 他戴着鸭舌帽,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径直来到了执行经纪人的办公桌旁。 他一手搭在隔档边沿一边问:“colin,最近的本子呢?” colin一脸诧异地扬起头,从一堆文件下面拿出一摞剧本:“我不是说周末给你送过去么,还劳烦你跑一趟” 白之帆将那些剧本来回翻了翻,挑出一本连封面都没有的剧本得意地笑笑:“就它了“ 南城的盛夏来的突如其来,因为临海,阳光炙烤的热浪混着海面蒸腾的水汽,像是一层黏腻的大网。 而穆承承选择在这时候开机。 开机仪式在一个海边足球场举办,办完仪式剧组就可以就地开机。 穆承承当日一袭黑色长裙,将长发高高挽起,成熟又内敛。 兰朝晋却因公事缠身未能出席。 楚琪倒是穿得比女一号都要贵气华丽,她将穆承承拉到一旁低语:“你这个小网剧怎么能请得动白之帆啊?” 穆承承耸耸肩:“剧本好吧。” 简短的开机仪式结束,白之帆款款走了过来,他穿着白色t恤,伸出手,笑脸盈盈:“制片人姐姐,又见面了。” 穆承承礼貌地伸出一只手:“上次在珠宝酒会谢谢你没有揭穿我,第二次见面没想到是在我的戏上。” 白之帆笑笑:“这是第三次。” 穆承承滞了滞,正欲询问,演员副导过来将白之帆叫走,临走时他扬了扬手:“常来片场看我哦” “你行啊你穆承承,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白之帆啊?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不介绍给我啊?你不知道我最喜欢他了吗?他简直就是我的天菜!”楚琪望着白之帆离开的方向,单手勾住穆承承的肩。 穆承承拧眉沉思:“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最近应酬太多,喝酒给自己喝傻了?” 楚琪咂咂嘴:“我看是。” 04 名利浮现 拍戏在外行人的眼里是一桩轻松的时装走秀般的差事,其实身临其境才知道,繁复、琐碎也都是日常,最难搞的是近两百人的大组没有一个好的制片主人坐镇,那么就跟工地似的,乱哄哄。 开机的第一天,穆承承就被造型指导拉过去抱怨。 造型指导是一个进四十岁,但压根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身材瘦削,满面憔容:“穆总,安小姐她死活都不穿我们准备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啊?” 穆承承看了看造型老师手中的一件碎花连衣裙,用手摸了摸质地:“嫌弃什么?” “嫌碎花老气,料子差,可我们这种小剧组,在妆造上面本来就没有太多的预算,我这也是尽力了” 穆承承只轻轻地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尽力不尽力我看得到,但咱们妆造经费在同等体量的剧组已经不算差的了,安小姐在哪,我去看看她?” 穆承承简单几句话,造型指导立刻收敛了声色。 安可儿勉强算是三线艺人,曾经红过,所以开机第一天想发发脾气,实属正常。 穆承承走进为方便艺人换装搭的帐篷时,安可儿正捧着手机打游戏。 “安小姐。”穆承承落落大方地过去,双手亲昵地搭在她的肩上:“怎么,听说你对服装不满意?” 安可儿先是生硬地从镜子里看向穆承承的脸,显然刚刚结束的开机仪式她没有记住穆承承的身份,开口不耐烦地问道:“你是谁?” 一旁的助理小声提醒她:“姐,这位是制片人穆总。” 安可儿立刻调整了眼色,收敛了不耐烦,但却还是没有露出笑容。 她指了指桌上凌乱摆着的衣物:“这些衣服质量太差了,我过敏,穿上会起疹子。” 穆承承耐心地笑笑:“衣服都是新的,况且他们都做过消毒,不会有问题的,过敏药剧组给你备好了,不过我想一定用不上。” 安可儿气愠地将手机放下:“穆总,不是我说,我从来没进过这种小组,要不是看在导演看在剧本很好的份上,我才不来。” 穆承承还是不气:“可你现在是我们的女一号。” 安可儿争论:“是啊!就拿这些衣服来糊弄女一号啊?” 穆承承温温地眯了眯眼睛,唇角上扬的弧度浅了浅,收回了双手抱在胸前:“我倒是看不出这些衣服的质量有多差,但是安小姐是我见到第一个这么跟制片人讲话的女一号,也不知道是安小姐太过生气,还是不想当这个女一号了?” 穆承承的声音温润软绵,但总是绵里藏针,三两下就让安可儿下不来台面。 正说着,安可儿的经纪人连忙进来,赔笑到:“穆总,我们家可儿年纪小不懂事,现在这个大环境,有戏拍的艺人本来就没几个,您可千万别生气,别换了我们啊!” 穆承承温吞吞地转眼看向安可儿的经纪人,说道:“我没说要换,但是今天这戏,还拍不拍了?” “拍!拍!可儿!快换衣服!” 说罢,穆承承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换衣棚。 刚出门就迎头撞上白之帆,白之帆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本来以为是个小女生的,没想到这么厉害”白之帆没头没尾地说道。 穆承承却不知为何耳根一红:“什么?” “先是叮咛造型老师不要在造型上面偷工减料,然后再给里面那位一个下马威,双杀~”白之帆微微前倾了脖子,离穆承承近了一点。 穆承承也不知道为何,处理棘手问题时都从来不会心慌意乱,此时却不知道是怎回事,心乱跳的厉害,想必是刚才那杯美式的关系。 她只好挪看眼神,半开玩笑道:“我看你姐姐也不叫了,直接称呼‘你’了,礼貌吗?” 白之帆轻轻笑出声,再不言语,侧身进了他的换衣棚。 独剩穆承承一个人在原地心跳起飞。 “老穆啊,你最近这桃花运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楚琪换好便装,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这弟弟看起来,有些怪啊” 穆承承被吓了一跳:“你看谁都怪,兰朝晋也怪,白之帆也怪” 楚琪咂咂嘴:“唔喜欢你的人,都挺怪” 穆承承一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这是剧组,别乱说!” 楚琪谄媚地笑笑:“知道了,穆总,忙完了,走去下午茶?” 穆承承摇摇头:“下午有饭局,你陪我去。” “我不去。” “那客串的角色不让你演了” “我去,穆总。” 穆承承自幼跟着老穆总见惯许多场合,在当年出版社还是垄断行业时,老头走到哪里都跟着一群溜须拍马的人,座上宾动辄不是政界翘楚就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后来出版业受互联网冲击,一些国营厂成了坐吃等死的黄昏单位,民营的好些都一个一个倒闭了,若不是老穆总仅凭着多年的倔劲儿撑着,估计也早都不行了。 这一次,穆承承的戏开播,好些许久不往来的叔叔伯伯们也都熟络了起来。 穆承承心照不宣,但这样的场合,还是偶要露面。 “承承啊”席间,一个大腹便便,穿着格纹衬衫的长者走到穆承承身边,她正端坐思考白日里的事情,抬眼时,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刘叔叔。” 她端着酒杯起身:“应该是我敬您酒的,怎么还劳烦您走过来” 长者堆笑着摆摆手:“娱乐行业门槛高,这几年经济也不景气,全国都没几个能开机的,承承你还是厉害呢” 先是恭维几句,二人喝完一杯就,长者眼珠一转:“对了,你妹妹在纽约电影学院学电影的,不知道能不能去你剧组看看,就当实习实习?” 05 无用社交 就在这时,组局的人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分酒器,满面笑容:“承承啊,叔叔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刘叔叔家的千金,人高又漂亮,实习实习,或者演个角色都是可以的嘛!” 组局的是穆家世交,这些年穆家没落,也只有他整天陪着老穆钓钓鱼,打打牌,所以穆承承对他一直尊敬。 “乔叔叔”穆承承亲昵地接过他手中的分酒器,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二话不说仰头喝下:“这一杯是我的道歉酒” 二人不明所以,穆承承道:“我也是个新人,虽然空有一个制片人的身份,但剧组里还是导演说了算,不管是实习还是演戏,都得先去导演那报道,我说了不算,但如果刘家妹妹真的适合,我们导演是个慧眼识珠的人,一定会留下的” 话说一半,她又添满酒杯,再次仰头喝下:“这第二杯,是我敬二位叔叔的酒,乔叔叔常年和我爸在一起,应该再清楚不过,我和我爸的性格一样,直来直去,不爱绕弯子,请我吃饭什么的大可不必,不如就直接给我打个电话,长辈交代小辈办事,我哪敢马虎啊,刘叔叔来我们家少,往后有时间了,多来串门儿,就不必吃这客套饭了。” 在一旁喝汤的楚琪瞅准时机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二位叔叔,来来,我也搭个便车敬您二位一杯酒,这段时间承承忙坏了,刘家妹妹叫什么名字啊?跟我说,我带她去见导演?” 穆承承暗自偷笑,只瞥了一眼楚琪,便借口溜走了。 在卫生间里缓和片刻,楚琪拎着二人的包走了过来。 她搂过穆承承的肩:“我姐妹儿可以啊,既说乔叔叔胳膊肘往外拐,又说了老刘很久不联系,这话里有话,听得他们想发脾气又不敢发脾气,高明!” 穆承承接过包:“要不是有你在我旁边撑腰,我哪敢那么明目张胆,就是见不惯那些趋炎附势的嘴脸,要知道我爸有一次求刘叔叔办事,拎着茅台去人家里,硬是让我爸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楚琪咂嘴:“不过话说回来,纽约电影学院毕业生,至于来求你么?” 穆承承耸耸鼻子:“我记得是纽约的某个电影学院吧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楚琪妖娆一笑:“这会儿才七点,穆总的一天就结束了?” 穆承承白她一眼:“想什么呢!下一场才是重头戏,去见投资人。” 楚琪对着镜子涂好口红,单手叉腰,露出完美曲线:“整!” 生意场上也分三六九等,互联网大佬看不上做实业的,实业里面地产又属于最外强中干的,地产老板一听谁谁是做金融的,都会耸着鼻子鄙夷道“多半是个骗子”。 而穆承承对面,正在口若悬河的就是一个自诩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辣妹。 她穿着极限线条的紧身上衣,大v领将自身的优点无限放大。大笑时会毫不含糊地露出牙龈,再挑眉道:“你懂得。” 穆承承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摇摇头:“王小姐,不如我们言归正传,你们的那支影视基金今年” “穆总”她热络地覆盖住穆承承的手掌,摆弄媚眼:“我看你就不懂,什么基金不基金的,时间长,审核手续多,我认识很多大佬的,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两个啊” 穆承承在心里打腹稿,不经意地重复了地产老板们最中肯的评价,直到楚琪漫不经心地将手机屏幕递到穆承承面前,双指放大一张图片:“同一个人?” 穆承承蹙眉,眼神擦过手机边框,看向浓妆艳抹,穿着性感的“女大佬”摇了摇头:“不像,随便找的网图吧” 楚琪压低声音:“我问问?” “lady王,冒昧打断一下,您的头像是本人吗?” 口若悬河的金融贵子终于止住了她和大佬们上千亿的大规划,露出爽朗的笑,两排牙龈极其不美观地再次露了出来:“当然,是不是跟我本人差不多,我拍照很好看的,楚小姐,要不要我给你拍两张?” 所以说每个人都会有旁人比不上的优点,比如这位lady王,就是个行动派。 她立刻掏出贴着满钻的手机对着楚琪拍照,楚琪忙挡住了脸,将穆承承推到前面:“你拍她,穆总上相!” “对对,穆总,咱们俩合拍一张,这么漂亮的海景餐厅,不拍真是可惜了” 夜色愈沉,愈让人头脑发昏。 穆承承靠在毛茸茸的沙发里,泄气道:“今天吃了两场毫无用处的饭” 楚琪嘴角噙着笑:“也不是毫无用处,你快看朋友圈。” 穆承承似是动了什么雷达,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今晚和著名制片人穆承承女士共进晚餐!!!!” 楚琪含笑道:“也不算是无用,你看她把你p成了蛇精脸,自己还给自己回复呢” 楚琪喝了一口红酒,捏细了脖子:“哎呀各位哥哥们别取笑我了,我哪里有人家穆大制片美啊” 穆承承冷静了半晌,阴沉着脸,调出这个不知所谓的金融贵子,删除,拉黑。 “这都什么人啊” 楚琪问:“你在哪认识的?” 穆承承咬唇道:“我爸!” 楚琪含笑:“那不就得了,老头乐都喜欢这一款” 穆承承想了想,调出老穆的微信,一并拉黑。 06 闺蜜默契 翌日清晨,穆承承被刺眼的阳光晃醒,伸手摸到楚琪的脚踝,再顺势往上摸了摸,哑着嗓子道:“琪你的手感真不错” 楚琪也哑着嗓子回答:“摸一下两千。” 穆承承懒洋洋地翻身坐起,拿出手机,转账,一气呵成。 楚琪忽然窜起,堆起满脸笑容:“谢谢老板!” 穆承承顺势伸了伸胳膊:“谢什么谢,今天主创吃个建组饭,搞点伴手礼回来” 楚琪失望地倒下:“真把我当助理了” 不一会儿,响起生硬地电子女声:“支付宝到账,一万元” 穆承承一边刷牙一边探出头:“工资。” 楚琪再次坐起,使劲浑身解数捻出一个极尽妩媚的笑,掀开被子露出大白腿:“还摸吗,老板?” 自从兰朝晋不知因何缘故能够随意进出穆承承的公寓后,穆承承算是将搬个家搬到了楚琪这里。 兰朝晋找不到她人时,就会来剧组拍摄地探班。 “兰总请大家喝奶茶!” 现场制片的声音格外洪亮,坐在导演身旁聚精会神看显示器的穆承承只是动了动眉,便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她侧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兰朝晋个子很高,缓缓落座时,身影恰好遮住了穆承承的半个人,没等她反应,穆承承地另一侧也被阴影盖住,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另一侧:“小白?” 白之帆穿着宽阔的白色t恤坐在靠穆承承很近的地方,露出明媚的笑,不等他开口,兰朝晋冷冷地搂过穆承承的肩:“我记得你上午有会。” 穆承承不适地推掉了他的手,这才回头:“推掉了,今天拍重场戏,我得看着。” 兰朝晋的侧脸隐匿在光里,他越过穆承承的后颈看向白之帆,直到白之帆回头,才开口道:“你就是我们的男主角?” 白之帆在向月圆的调教下虽清冷却懂礼貌,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拿捏分寸的笑:“开机仪式没见到您,兰总,幸会,叫我小白就行。” 兰朝晋的声音微微沉稳几度:“你认识我?” 白之帆明媚地看向穆承承:“穆总介绍过,你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之一。” 兰朝晋也看向穆承承的另外一侧脸:“没有别的了?” “兰总!”被夹在之间的穆承承终于安耐不住开了口:“这里是剧组,要闲聊去咖啡厅行么?” 兰朝晋面色不悦,却没有驳斥,而是静静地站起来,踱步离开。 “穆总,所以,那个兰总他” “小白”穆承承回过脸:“你也想去喝咖啡?” 白之帆忙转了转眼睛:“不不,我是想说,你觉得我刚才那场戏怎么样?” 穆承承的注意力倍轻松转移,于是她干脆侧过身子面向白之帆,庄严道:“小白,你谈过女朋友么?” “你看不起谁啊!穆总!” 穆承承尴尬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的眼里得有光,还有,遇见心仪的女孩儿不应该想方设法地靠近才对么?你刚才站位太远了” 说到这,导演也走了过来,扬着手里的剧本说道:“对对,穆总说得对,谈恋爱嘛,现在就很好,现在这个眼神就很好!” 导演凑过来,又指了指小白的手:“还有这个距离,这个距离也很好,你待会儿重来的时候就按照现在这样来!” 导演四十岁出头,笑起来十分和蔼憨厚,面颊总是微微泛红。 他这一吆喝,现场导演也小跑着过来,歪着头打量着白之帆的眼睛,用一口略带方言的腔调说道:“白哥,这眼神很撩人啊” 白之帆却仍旧傻傻一笑:“那要不换穆总演女主吧?” 这时穆承承才反应过来,面颊一顿泛红,却佯装正经道:“小白看谁眼里都有星星,唯独对安小姐差点意思” 穆承承调整好眼里慌乱的波涛,正襟危坐地端直了身子,冷冷地看向白之帆:“要不你和安小姐多接触接触,打打手游,聊聊八卦什么的,增进增进感情?” 白之帆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也站起身来:“好,听穆总的。” 说完话就转身去了化妆棚。 一场重场戏走戏两小时,拍了四小时,等穆承承走到户外伸了伸胳膊才发现夜色已浓,满天星辰格外耀眼。 这可是难得的景色,于是仰着头看的有些愣了。 直到兰朝晋走到她身侧,替她披上一条薄薄的毯子,才回过神来。 “你还没走?”穆承承的语气明显温柔多了。 兰朝晋也仰面看向天空:“看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想接你去吃夜宵。” “不用了,我还要去找楚” “楚琪已经在那等着了”兰朝晋似乎安排好了一切,连穆承承的御用背锅王楚琪也都算在内了。 没有推辞的理由,穆承承只好乖乖就范。 于是她坐进兰朝晋的车里,摇下车窗,却看到片场方向有一个身影正遥望着这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她掏出手机给白之帆发了一条微信:“辛苦了大明星,早些休息。” 然后再侧头望向那个方向,那人影果然消失不见。 车载音响放着不知名的摇滚乐队的歌,嘈杂的电影混着凌乱的鼓点。 这是穆承承近半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放松时刻。 居酒屋是城里混着美味烟熏和清香酒气的地方。 楚琪正拎着提灯一口一个,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生。 个高且瘦,穿着时髦,双眼皮深邃,看样子是楚琪的新“朋友”。 穆承承疲惫地招了招手,顺势坐在楚琪的对面,努了努嘴:“这就是你常跟我提的那个小哥哥” 这是闺蜜默契,鬼知道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楚琪忙摆出一副花痴模样:“哎呀承承,你怎么出卖我” 07 等你收工 楚琪转过头去,一脸娇嗔:“你不要骄傲喔~我可从来没有在闺蜜面前提起你” 好一招此地无银三百两。 穆承承会心一笑,兰朝晋此时拎着一瓶清酒走了过来,自然地坐在穆承承身边。 穆承承瞪着眼睛:“还喝酒?” 兰朝晋垂着眼睛:“唔。” 楚琪在桌子下踢了踢穆承承,用唇语骂道:“我特么天天陪你应酬,今天该你帮我上分了!” 穆承承无奈又无耻地笑笑,做了唇语“一杯两千”。 饭间,兰朝晋接了两个电话,面色无常的出去,又面色无常的进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穆承承酒色微醺地望向他,兰朝晋摇摇头。 “承承”兰朝晋伸手揉了揉穆承承的发,穆承承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停住了。 “下个月,我带你去度假吧?” 穆承承用手拨弄着桌上的纸巾盒:“戏都拍不完,哪都去不了。” 兰朝晋眉心动动:“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说到这里,酒醉微醺的楚琪抢言道:“去浮潜,去跳伞,去找个惬意的地方喝一个下午的咖啡,看一本很长的小说,养一只或两只宠物,花不完的钱,逛不完的街,这些事情,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但从来不是穆承承要做的” 楚琪探过身子,越过半张长桌捏了捏穆承承的脸颊:“她啊,天生就是个忙碌命,不甘于平凡,心怀梦想,真俗气” 这一番话听得穆承承动容,咬咬牙半晌,起身和楚琪干了一杯,正欲说些什么,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只默默地听了几句,便又挂了电话。 “片场出事了,我得去一趟。”穆承承撂下这句话就起身欲走,兰朝晋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我都说了让他们不要找你。” 穆承承眸色微闪:“你都知道了?” 兰朝晋眉头一簇:“制片主任能处理好,你不要瞎操心。” 穆承承沉默不语,只是甩开了她的手,径直推门出去。 原本酒色正酣,眼看就要上分成功的楚琪也跟了出来,她搭上穆承承的肩膀:“出大事了?” 穆承承摇摇头:“不算大,但是,小白好像受伤了。” 楚琪眸色忽然清醒:“那是大事!我来叫车!” 夜戏转场到了一处高架桥下。 是一场撞车戏。 但由于现场没有控好,车流判断失误,演员演戏过程中被一辆卡车“险些”撞倒。 导演正满眼紧张地看着白之帆:“小白,你没事吧,刚才在想什么呢?” 白之帆的胳膊擦伤了一道长且细的伤口,他坐在简易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摇头:“没事导演,是我走神了。” 导演反复查看后说道:“今天拍不成了,胳膊有伤没法接戏,你收工吧。” 白之帆扬起头:“不必导演,衬衫袖子可以盖住伤口,给我十分钟,我处理好。” 导演拍了拍白之帆的肩膀,会心离去。 白之帆拧紧眉头,耳朵里却是刚刚开拍前,助理小晴的话,于是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没认错?” 小晴跟了白之帆三年,自然什么都懂。 于是她刻意将补妆的化妆老师支走,走到白之帆身侧,蹲下说道:“老板,我确认没有看错,那位兰总以前不姓兰,是我表姐的同班同学,我已经问我表姐了,可能这会儿有点晚了,她已经睡了还没回复” 白之帆沉下眼睛,他在进剧组前当然知道兰朝晋和穆承承的关系。 兰家旁系来到南城大张旗鼓地搞实业集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兰穆两家一锤定音的联姻也是霸占了整日娱乐头条的新闻。 但如果兰朝晋不姓兰,这件事,听起来就很诡异了。 白之帆正若有所思着,却忽然闻到一阵清甜的香味。 没等他抬头,有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小白,你没受伤吧?” 白之帆抬眼,对上穆承承焦急又有些迷离的眼光,温温绽开一个笑:“你怎么来了?” 穆承承无心回答,而是径直将他前后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事?” 白之帆想起什么似的,忙把袖子撩上去,露出胳膊上的伤口,像只受伤的小兽,动了动眉头:“这个算吗?” 白之帆的助理小晴也适时说:“穆总,就差一点点,我眼看着从小白哥的身后擦过去,可危险了,还好小白哥避让了一下,才擦伤了胳膊。” 穆承承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之帆眼光动了动:“还不是在想别的事” “那也不能分心。”穆承承一丝不苟。 白之帆觉得不合时宜,于是岔开了话题:“你怎么浑身酒味儿?” 白之帆轻轻瞥了一眼穆承承微红的双颊:“穆总夜夜笙歌。” 穆承承清清嗓子掩饰尴尬:“忙。” 白之帆却抬起眼睛:“我饿。” 穆承承正欲张口,却被一旁正犯酒劲儿的楚琪抢先开了口:“今天晚上注孤身了,还不让人喝个粥压压酒么?我也饿” 穆承承无奈:“好吧,我请你们去吃,等你收工。” 08 鱼贯日初 清晨的天光混着云从地平线鱼贯而出,大约是一刹那间,天色大亮。 穆承承从自己家的床上醒来,伸手抓来一件晨袍裹在身上。 手边的手机已经充满了电,穆承承唤了一声“阿姨”,一名长相慈善,圆润较小的阿姨跑了进来。 “承承你醒啦,早饭已经做好了。” 穆承承伸开双臂和她拥抱:“姜阿姨,你可终于回来了。” 姜阿姨是照顾了穆承承三年的住家保姆,负责她平日的衣食,做得一手好菜,脾气性格又十分温吞实诚,穆承承十分喜欢她。 “怎么样?你女儿的婚礼办的热闹吗?”穆承承在摊开左手心,一颗一颗地挑着坚果往嘴里送。 姜阿姨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喜笑道:“热闹,十里八乡的亲戚都来了,农村嘛,流水席吃了三天,还好这几年拖你的福,我请了一队厨子帮忙,要不得把我累的够呛。” 穆承承笑笑,靠在门框上:“女婿怎么样?” “以前是当兵的,现在转业在县上派出所。” “唔,不错。” “承承”姜阿姨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蓝丝绒盒子:“这个首饰盒怎么在枕头下?你还要么?” 模糊的记忆混着水汽从脑海边缘蹦出来。 是那一日喝醉了,兰朝晋闯进来,硬塞给自己的求婚戒指。 穆承承指了指梳妆台:“先放那吧。” 姜阿姨回来后,屋子变得干净整洁多了,上午剧组也没有日戏,于是穆承承得空挑了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姜阿姨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身笔挺西装的兰朝晋,姜阿姨没有见过他,于是怔了几秒,仰头问道:“承承,你有朋友来啊” 穆承承穿着柔软的丝绵睡衣,用发箍将刘海拢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赤着脚跑出去,却看到一身正装的兰朝晋,他手里还拿着一束新鲜欲滴的郁金香。 穆承承愣了愣,漫不经心地拿掉脑门儿上的发箍,压了音调:“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兰朝晋轻轻笑了笑,伸手想摸穆承承的头,却被她躲开,自来熟地朝姜阿姨说道:“我是她未婚夫。” 姜阿姨一脸诧异,但又不好逾越只是点点头,退了进去,一头扎进厨房不知道忙碌什么去了。 兰朝晋进门后十分熟稔地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橱里,然后解下领带,又松了几颗扣子,将袖口挽在小臂上,捧着那束粉色郁金香找到一个琉璃花瓶,仔仔细细地将花枝放进瓶子里。 而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穆承承像是对待访客般地换好衣服,化了简单利落的妆容,将头发服帖顺滑地搭在肩上,既不热络也不生疏。 “承承”兰朝晋总能第一时间捕捉穆承承的身影,侧眼微微一抬,他向她招了招手:“来。” 穆承承扬着下巴,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只不过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兰朝晋将花瓶推到穆承承面前,微抬双眼,眼里水色氤氲,竟有一种千帆越过厚重且欢喜的神情。 兰朝晋没有问,穆承承却答:“好看。” 这时,姜阿姨从厨房走出来,淳朴的笑容里掩藏不了对兰朝晋的喜爱:“承承,我中午刚好爱了鲍鱼,还有半只乌鸡,炖个汤,再做你喜欢吃的鲍鱼红烧肉,炒两个青菜,青菜的话,罗马生菜和清炒芥兰?” 穆承承温柔一笑,眸子里没了对待兰朝晋的疏离:“什么都行姜阿姨。” 兰朝晋的眸子随着穆承承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他垂下眸子,待姜阿姨退进厨房,才问道:“我以为她是你的哪位亲戚” 穆承承喝了一口水:“差不多了,她照顾我了三年,就像亲人一样。” 兰朝晋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姜阿姨给他端来的咖啡杯的杯壁,这才慢悠悠地喝了下去:“承承,我以为你从小出生优越,见识广博,应该明白人与人之间是需要距离的” 穆承承不悦:“你在说什么?” 兰朝晋的眼角微微一滞,又笑了起来:“没什么,对了,有个好消息,你一定会高兴。” “李山,那位老戏骨,愿意来给你串戏了。”兰朝晋很会博得穆承承的欢心,他太知道穆承承的心思。 刚刚还阴沉着脸的穆承承立刻亮了眸子:“真的么?怎么搞定的?一般这种影帝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人串戏呢?” 兰朝晋胸有成竹地勾勾唇角:“你是我们兰家的准儿媳,不是旁人。” 兰朝晋的声音很好听,如暮鼓晨钟,再加上他的语速很慢,让人很难抵御。 穆承承面颊一红,眼神瞥向一边:“离午饭还有一会儿,要不要看个电影?” 兰朝晋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兀自走到客厅,找好影片,拿了一个柔软的靠垫递给穆承承:“难得。” 穆承承温温一笑:“你这么体贴,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兰朝晋慵懒地坐下:“不是没有女朋友,是没有我看得上的女朋友。” “没有人说过你很高傲?”穆承承蹙着眉头。 “我知道,但这就是我。” 一部影片结束,姜阿姨刚好端着热气腾腾的汤锅出了门,招呼道:“承承,来吃饭了。” 穆承承习惯性地将抱枕扔到一旁,光着脚就朝餐厅走去,兰朝晋则拎着穆承承的家居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上午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餐厅,姜阿姨望着兰朝晋越看越喜欢,于是热络道:“也没问先生有什么忌口的,我就胡乱做了这些菜,您看看,将就着吃两口。” 说着,就给兰朝晋递去一碗汤。 兰朝晋默然地接过,端正地坐在穆承承对面。 “姜阿姨,你也快来吃。”穆承承自然毫不客气,她拉开身侧的椅子,招了招手。 姜阿姨喜笑着点了点头,回身就去厨房拿自己的碗筷。 此时兰朝晋却开了口:“你让阿姨和你在一个桌吃饭?” 穆承承抬眼:“有什么不妥的嘛?” “当然不妥,家里得有规矩。”兰朝晋说话简练,但字字都像是挂了刀子,让人耳朵不太舒服。 穆承承沉下性子,解释道:“我知道兰家家大业大,规矩森严,但我们家不是,况且我成年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姜阿姨是亲人,我没把她当保姆看” 兰朝晋看了看碗里的汤,金黄色的色泽,浅浅尝了一口,温吞道:“我会适应。” 话音落了片刻,姜阿姨却笑容尴尬地走了出来,指了指厨房:“厨房还有些乱,你们先吃吧。” 穆承承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凡,她一眼便知道一定是姜阿姨听见了兰朝晋的态度有些介怀,刻意拉拢不如各留空间,于是温温一笑:“这鸡汤太好喝了,你给自己留的有吗?” “有的有的,锅里还有。”姜阿姨笑着退进了厨房。 09 穆府家宴 很难有分得清四季的海滨城市,南城当属其一。 穆承承拨弄着水果叉,声音有些细碎:“但他确实很细心” “他帮我剥虾,扒蟹,甚至连鸡骨头上的肉都给我剔下来” 楚琪也应声替穆承承剥好一枚夏威夷果,递给她:“唔,大家族的男人都教养的挺好。” 穆承承回忆着午餐的情景:“家教是很好,但多多少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楚琪耸耸鼻子:“那你可以告诉他,在我的地盘听我的” 穆承承讪讪:“我想了想,一个人的成长环境造就的性格和态度是没有必要为了迎合另一个人而去改变的,当然我自己也不会改变,就看他能不能接纳我的生活方式了” 楚琪忍俊不禁:“人家大少爷都屈尊给您提拖鞋了,还不算接纳?” 穆承承开始陷入沉思,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似乎兰朝晋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沉思还没有到头,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是穆承承给家母设的专属铃声。 听了两秒,挂断电话,楚琪就八卦地凑上来:“你家老头又出幺蛾子了?” 城市里的车流似乎分成了三六九等。 上等车是走着专用车道的公交车,一路畅行,毫无阻碍。 中等着和下等车分别按区域排算,堵的堵死,不堵的也做不到正常通行。 这就是普通工作日的普通午后。 穆承承在车里焦虑地用手指叩击着方向盘。 楚琪在副驾驶安慰她:“你别急,你爸想转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去收购个什么什么公司来着?” “科技公司。” “唔,听起来挺时髦的,搞什么科技的?” 穆承承沉声:“我估计他自己都没弄明白。” “绿灯了。” 穆承承一脚油门轰出去,终于赶在真正的高峰期到来前回到了穆家老宅。 穆家老宅建在出版社的后院,一栋十足气派的欧式独院,四周被穆母种满了瓜果蔬菜。 穆承承将车横在家门口,气势汹汹地推门进去。 穆母一副“你总算来了”的样子立在甬道内,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楚琪则上去挽住穆母的胳膊:“阿姨,走,咱俩聊八卦去。” 穆承承平息了情绪,敲了敲书房的门。 “爸”穆承承忧心忡忡地神色对上发光发亮的穆父,显得格格不入。 “承承,你怎么回来了?” 一句刚毕一句又起:“刚好,我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啊?” “爸我” “算了,我都告诉你吧,兰家啊给我介绍了一个特别好的项目,抓住他,我们穆氏就能成功转型,跻身进入大科技板块,并且啊,兰家也会出资!” 穆父搓着手:“真是天降贵人啊,承承啊,我们一定要抓紧这家人!” 穆承承更加疑惑:“不是说你想收购一家科技公司?” 穆父憨厚一笑:“想啊,不过我们哪有那么多现金流啊,兰家做担保,帮忙给我贷了一笔款,剩下的他们出” 穆承承沉吟了片刻:“先不管兰家,为什么突发奇想要收购什么科技公司?你做的明白吗?” 穆父笑道:“做不明白啊,但是兰家说了,这家科技公司大有可为,收回来可以聘请专业管理团队,这不,还有你和晋儿嘛” 穆承承摇摇头,放缓了语气:“您别决定的这么草率,三思而后行,商业计划书呢?资料呢?给我看看” 穆父献宝似地拉开抽屉:“都在这,你慢慢看,我去让你妈弄几个下酒菜,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庆祝庆祝” 穆承承垂眼翻着精装成册的计划书,心中满是不安,她动了动睫,道:“叫上兰叔叔他们。” 穆父拍掌:“哦对对,叫上亲家!” 穆承承成长轨迹一帆风顺,幼时研究二十八星宿,四处炫耀自己的星盘有一颗名为“轩辕十四”的恒星,小时候的楚琪是一个不学无术,铅笔袋里装的全是化妆品的问题学生。 她有些好奇:“有多厉害?” 穆承承举着用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尊贵、理想、野心、地位和生命力。” 楚琪凑过去:“这么厉害?” 穆承承“啪”地将书本一合,翻着眼皮:“当然!这可是颗王者星!” 但那时候小,她只看到了前面的,却没看到后面赫然写着“突然的失败”以及“跌落谷底”。 待人到齐时已是入夜,南城天黑的特别早。 楚琪听说晚饭是家宴,跟穆母闲聊了会儿就借口开溜了。 于是席间,穆承承心里的腹稿没了捧哏,想要妥帖礼貌地说出来,实属艰难。 她勉为其难地举起红酒杯说道:“这是第一次请伯父伯母来家中吃饭,欢迎,欢迎” 兰父兰母颇为豪爽,不仅来吃饭,还带了上等的海货和自己家的厨子。 兰母嘤嘤喏喏地笑,说道:“之前一直想着请你们去我们家吃,这不今天,先来登贵宝地了,主要是比较仓促,也没怎么好好准备,下次啊,阿姨给你亲自露几手。” 穆承承仰头干了一杯酒时,兰朝晋才姗姗来迟。 他依旧带了一束鲜嫩欲滴的花,只是换成了马蹄莲。 10 点破桎梏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穆承承身后,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个某高奢品牌的首饰盒,云淡风轻地递给穆母:“伯母,这是给您的。” 穆家虽显贵,但穆家二老一生从文,不是喜欢奢靡的性子,穆母最贵重的也就不过寥寥珠宝,兰朝晋越是云淡风轻地送出格外贵重的蛇形手镯,穆家二老就更为笃定这家人显赫如斯。 于是穆母半推半就地接下,用胳膊肘撞了撞穆承承:“看看人家晋儿多懂事,你个傻丫头真是好福气!” 穆承承干干一笑,第一次替兰朝晋拉开身侧的椅子。 “那个,伯父伯母”,带兰朝晋坐稳,穆承承终于艰难地开口:“听说你们和我爸商量着收购一家科技公司?” 兰父笑的从容,放下筷子十分礼貌地直视穆承承的眼睛:“你们穆家根基深厚,但是纸媒没落至今,也没找到好的出口,不如啊转型做一些有发展前景的行业,这家科技公司啊,也算是机遇吧” 穆父等不及地附和:“就是,就是。” 穆承承抿了抿唇:“首先感谢伯父对我们家的看重和提携,但是这件事我不是很赞同,一是因为我们全家没有任何人有相关行业的从业经验,我也不懂,二呢,科技版权份量太大,门槛高,分支多,资金周期过长我现在做的影视传媒也算是转型的一个方向,可能更适合我们” 兰父微微提了提唇,说道:“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就不要管啦,对了,你那个戏拍的怎么样了?” 穆承承先是礼貌地回应:“拍的很顺利,可是伯父” “承承”兰朝晋在一旁握住穆承承的手臂,温言道:“有我在,无论是哪个行业,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既然你爸想做,就让他试试吧。” 穆承承盯着兰朝晋的眼睛,不得不说,那是一双让人深信不疑的眸子,眸子里闪烁着让人静心的微光。 穆承承静了片刻,让眼睛弯成月亮:“我看了计划书,有几个小问题想要请教伯父,可以吗?” 兰父大气地张开手掌:“当然可以,往后不管是兰家的还是你们穆家的,不都是由你和晋儿掌管吗?我们喜欢爱学习的孩子。” 接下来的席间,穆承承再没有吃下一口东西。 星移夜转,穆承承倔强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躺在床上久不能眠。 此时工作群里看到“收工”两个字,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片场。 于是穆承承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又是一个大夜。 她找到白日里由于工作忽略的微信,是白之帆发来的。 一段视频,配了文字:“穆总,你觉得第五集,十三场的那句台词,我说的好不好?” 穆承承自顾自地笑笑,回复道:“好。” 谁知电话屏幕瞬间亮起,还是白之帆:“今天没来上班哦!” 穆承承再没有回复,只是心情似乎愉悦了许多,调了勿扰模式闭眼入眠。 梦里罕见地出现了一片深沉的海。 海里泛着滚滚的暗涌,波涛化成了气泡,碎裂后又重组。 周而复始,霸占了整整一夜。 穆承承起床时觉得头昏脑涨,姜阿姨用耳温枪测了测,有些低烧,于是拿来了药。 “姜阿姨,你觉得,上次你见过的,兰朝晋怎么样?” 姜阿姨笑的从容:“一看就是大少爷做派,长相也周正,和承承你是般配的!” 穆承承温温一笑:“我以前都想过一个问题,在谈恋爱上浪费的时间如果用来工作,那么是不是人生目标就能早一点完成?” 姜阿姨一边替穆承承整理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你还小,在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事,结婚生子都是必经之路,压力不要太大了。” 姜阿姨利落地将床品扒下来:“热爱工作,也要热爱生活嘛” 穆承承喃喃重复:“热爱工作,也要热爱生活” 三言两语,点破桎梏。 穆承承似乎发着低烧,也找着了些许方向。 于是她利落地冲了澡,穿上了宽大的t恤和舒适的运动短裤。 穆承承带着一百五十杯奶茶来到剧组时,正值晌午,大家在片场挥汗如雨,面颊如霞,现场制片看到送的奶茶双眼放光,高喊一声:“放饭!” 今天拍的是一处百年民宅,美术老师将宅子里面布置的温馨美好,处处都是生活气息。 穆承承进去转了一圈,很是满意地退了出来。 导演憨笑着都过来问道:“怎么样老板?” 穆承承温温一笑:“特别好,就是挺热。” 导演指了指两个巨无霸灯:“那玩意儿跟烧烤似的。” 穆承承笑笑:“导演辛苦了,吃饭了没?” 话音未落,场记便跑过来手里拎着八个大大小小的饭盒:“特餐来了!” 穆承承见状连忙找了借口离开,制片人这样的角色十分敏感,虽说听起来是老板,但在剧组也得学会察言观色。 为了不影响剧组工作人员片刻休息,穆承承退到一侧的演员化妆间。由于是在民宅拍摄,空间有限制,剧组只在一间狭窄的侧卧安置成了几名主演的化妆间兼休息室。 穆承承走进去,只看见白之帆一人正在吃饭。 听见动静,白之帆一抬眼,眼里星辰倏地全部亮了起来:“带好吃的来了?” 穆承承一愣,转过身,立刻在手机上下单,再转过来时,嘴角含着胸有成竹的笑:“唔,待会儿就送到。” 白之帆献宝似地将手机屏幕对准穆承承:“穆总你看看,我早上的戏怎么样?” 穆承承探着脖子瞧了瞧,却听到白之帆小声嘟囔:“你好像从来没在两点之前来过片场” 穆承承尴尬一笑,此时其余几名主演说说笑笑着进来,安可儿走在最后,满脸不悦。 她瞥见了穆承承,立刻推开众人窜到穆承承面前:“姐,你可算来了。” 11 微型社会 穆承承噙着浅笑看向她,刻意故作亲昵地撩了撩她耳旁的发:“怎么了可儿?你随时有事可以给我微信呢” 安可儿将穆承承拽到一旁,低声说道:“明天我有个不得不去的活动,要离组。这个事情,副导那边没同意” 穆承承轻轻一笑:“明天有你的戏吗?” 安可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明天就一场还是等现场通知。” “什么活动,很重要吗?” “是一个时尚派对,我特别想去,我前几年又很对机会参加,最近一年这是接到的唯一一个了,姐,我们经纪公司说跟剧组签了约,不能离组,可我想自己争取一下。” 安可儿虽说初次见面给人的印象不佳,但好在演技在线,也是吃得了苦的。 穆承承想到这里有些心软,于是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跟演员副导沟通,但是可儿,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自己跟我说工作的事情,于情于理,你应该让你的经纪人和副导沟通,沟通无果就由导演裁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你,ok吗?” 安可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嗫喏了半晌,说了句:“那我去休息了。” 穆承承再跟其余几人寒暄完后,方才紧急下的外卖单来了,没等她挂完电话,白之帆领着小助理俨然待命等在屋外。 “我陪你去取吧,穆总。” 穆承承和白之帆并行在狭窄的弄堂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交错参差的树叶洒下来。 助理小晴识相地微微放慢脚步。 穆承承垂头看着脚尖,没走一步恰好就能踢进树叶盖住的阴影里,既巧妙又有乐趣,不自然地勾起唇角,她说:“小白你看,我晒不到太阳。” 话音刚落,穆承承抬头,却发现不是自己晒不到太阳,而是白之帆,用他的身高优势站在自己的斜侧方,明显又刻意地遮住太阳。 穆承承一愣:“你不怕晒黑吗?” 白之帆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如果哪天我不做演员,我肯定把自己故意晒得很黑。” “为什么?” 白之帆刻意沉了声音:“男人嘛” 穆承承看着浑身充满了少年气的白之帆,不自觉地被逗笑了,于是又迈开了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白,你为什么要做演员?” 白之帆的声音像是裹满了奶油柔软:“因为喜欢。” 穆承承不置可否:“很多人选择这个行业是因为挣钱快。” “其实演员只是一个职业,就跟工人、老师一样,是个具备一些专业技能的职业,所以赚钱也都像各行各业一样普通,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小部分人才不太一样” 穆承承有些讶异地瞥了一眼白之帆的侧颜,下颚线连同纤长的脖颈一起隐匿在明暗的阳光里,像是发着光。 “那你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吗?”穆承承缓缓地停下脚步,看着他。 白之帆的眼里似乎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他的喉结上下翻覆,欲言又止的模样呼之欲出,却又很快将内心的秘密埋藏起来。 他笑笑,说道:“我现在更想知道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剧组像是一个微型社会,派系繁杂。 穆承承一连几天的观察发现,白之帆除了和导演交流戏之外,也很少同旁人说话,更多的是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那本书穆承承看过,是一位当代作家写的书,内容记得不清了,只记得故事里主人公的外婆叫刘莺莺。 “小白哥很小的时候,父母去非洲搞建设就再也没回来,和外婆相依为命,前几年,听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小白哥的外婆双腿截肢了,剩下的日子都得轮椅为伴了” 小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顺着穆承承的眼光看向机器里正在走戏的白之帆。 穆承承报以礼貌的微笑:“你跟小白多久了?” 小晴是个圆润可爱的女孩子,穿着打扮又有些男孩子气:“小白哥入行我就跟着了。” 穆承承伸出手善意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他的事,除了我,再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了。” 小晴嗫喏着缩了缩脖子,预备识趣地离开,却听到穆承承继续发问:“他现在这么忙,谁照顾他外婆呢?” 小晴忙又憨笑着说了起来:“小白哥给外婆找了最好的康复中心,每个月都会去陪上两三天,但这个月悬了,听说公司跟您这边签的约很死,小白哥怕是走不了了” 穆承承眉头微动,心脏里似乎是被刚刚的太阳不小心照进了光。 下午片场外人头涌动,一连开来了两辆豪华商务车和一辆保姆车。 穆承承正和编剧老师一起探讨剧本内容,却被人仓促叫出去。 “白之帆公司的老大来了。” 穆承承拧着眉头问演员副导:“经纪人?” “不是,是他们公司的老总,董事长,向月圆。”演员副导表情明显有些紧张。 穆承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她不吃人。” 12 阴晴圆缺 穆承承噙着训练有素的微笑朝弄堂口走去,三辆豪华车十分显眼,而向月圆正穿着一袭纯白色的西装坐在中间的一辆商务车内,她那侧的车门大敞着,像是在等谁。 穆承承远远地打起了招呼:“向总!” 向月圆朝她看来,穆承承拢了拢耳后的发,将背脊挺得一丝不苟:“开机仪式没见到向总,没想到今天倒是巧了,你是来?” 穆承承站定在一米开外:“看小白的?” 向月圆的官方资料穆承承早就熟稔于心,女强人的楷模,一手创办的“专心娱乐”现在是国内顶尖的经纪公司,许多大热的艺人全部由她带出来。 高手与高手的交锋从来不用自我介绍,只用眼神一瞥,气场的高低,微笑的弧度,走路的姿势,向月圆立刻优雅地下车,伸出一只手:“您好,年轻有为的穆总。” 向月圆蜻蜓点水般的抽回了手,摘下墨镜:“之前我们家小白是有机会上国内超一线综艺当常驻嘉宾的,却放弃了那个活儿,来了这边,我替他去擦屁股,导演制片人挨个赔礼道歉,所以到现在,才有空来剧组探班” 她的语气舒缓,音调平和,似乎也是刻意调练过的。 她用手勾了勾,另一辆车的后备箱便缓缓开启:“探班的传统,这大夏天出外景,也够热的” 穆承承自然被向月圆的直言不讳震撼到了。 话里话外是抱着对白之帆的怨气。 可,白之帆不去综艺,和自己的剧有什么关系? 于是穆承承干干地笑了几声,便让现场制片过来搬成箱的饮料。 向月圆走在前面,身边跟了两个助理,一个撑伞,一个替她拿着包。 穆承承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演员副导悄悄地凑过来,踌躇着:“穆总,要不,我也给您找把伞去?” 穆承承白了他一眼,问道:“这大姐,一直这么傲慢?” 演员副导摇摇头:“分人吧,对了穆总,我叫阿诚。” 穆承承尴尬一笑:“我知道,李诚嘛。” 他继续摇摇头:“陈诚” 穆承承尴尬地咳了两声,找了个借口,加快了脚步。 演员副导在后面看着两个女人消失的背影,摇摇头:“真分人” 圈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红气养人”,电视上的明星多少都有点演绎天赋加身,但能混的如鱼得水的制片人亦或是经纪人,才将这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向月圆熟稔地跟导演打了招呼,径直坐在了导演身侧,从故事核心聊到人物要素,接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夸奖一番导演,目的就是为了让导演把白之帆拍的帅气逼人。 导演吃这套,连连点头,夸赞起白之帆。 一场戏罢,白之帆慢悠悠地来到监视器前,面容沉着,身板站的笔直,像极了小学生见到教导主任般束手束脚。 向月圆起身,伸出手够了够白之帆额前的刘海:“小白瘦了。” 穆承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向月圆的身侧,也像模像样地打量起白之帆,皱着眉头认真道:“怎么会瘦呢?我们剧组的特餐一直很好,是不是,小白?” 白之帆只轻轻看了一眼穆承承,便忍不住扬起唇角笑起来,连连点头:“是的,穆总。” 向月圆皮笑肉不笑地用指尖碰了碰白之帆的侧脸,严肃道:“叫姐显得亲昵,你怎么还穆总穆总地叫呢?” 说罢,她笑容至深地望向穆承承:“穆总,听说你今年要跟兰家的人结婚了,可真是恭喜呢” 穆承承抿唇浅笑,垂眼以示感谢。 “你今年三十了吧?结婚也算是晚了,父母不催吗?” 穆承承虽然不理解眼前这位大姐为什么要针对自己,但这三言两语间的腥风血雨穆承承是捕捉的明明白白。 但她不是个吃素的主。 只见穆承承上前半步,伸手也撩了撩白之帆额前的刘海,满眼溢着担忧和亲近:“不过看久了好像是瘦了点,今天收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这一举动倒是人昂白之帆的眸子一怔,直勾勾地盯着穆承承,半晌说出了半个“好”字。 但在穆承承猛然回头的间歇又咽了下去。 穆承承望着向月圆微微一笑:“哦对了,向总,你刚刚问我什么问题来着?咱俩也不是很熟,我的私人问题就不便于回答了,但我今年28,还没过29岁的生日,到时候邀请您来我的生日party啊” 说着,穆承承抱着一双胳膊笑吟吟地面对着向月圆,一副“闲人莫攀”的模样。 向月圆的表情似乎一瞬间历经了四季,她瞥了一眼白之帆,冷冷地说道:“小白,跟我过来一下。” 白之帆跟在向月圆的身后,却不住地瞥穆承承。 “小白” 向月圆挑了一处没工作人员的角落,让出一片阴凉,让白之帆站过去。 “涂防晒了吗?”这是向月圆问的第一句话。 白之帆默然点头。 “那个穆承承是你在珠宝之夜认识的?”这是向月圆问的第二句话。 白之帆的表情平静毫无波澜,只是一双眸子布满灰尘,精简地回答:“不算是。” 向月圆打开手机,调出一张截图,居然是穆承承的朋友圈。 “像这种,参加个宴会还要拍照发朋友圈的女人明显是去混圈的” 白之帆的眉头微微一簇,有些愠怒:“你又让人查我手机!” 向月圆将手机收起来:“小白,那个综艺的常驻嘉宾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抢吗?我好不容易把合同给你拿回来,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白之帆微微垂了睫,碎裂的阳光从睫毛缝隙穿过去撒在脸上:“我不喜欢上综艺。” “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你在上升期,一档好的综艺能够很好的提高你的国民认可度,何况,价格给的也不低,不比这破小剧组待着强?” 白之帆拧了眉头:“我喜欢这个剧本,喜欢这个故事,我想演这个角色。” 向月圆静了片刻,无声地点点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之帆抬起眸子,一言不发。 向月圆的眼光沉的像是冬月里的夜:“我告诉你,白之帆,我可以捧你,也可以封杀你,你要是不听我的,任意妄为,你就好自为之!” 白之帆心中澎湃的潮水一次次地翻起,一次次地泻下,半晌他说道:“上次我外婆病重时,你不让我回家也是这样说的” 向月圆眼光一震,立刻软了下来,双手握住白之帆的小臂:“小白,你知道的,工作是工作,私人是私人,我都是为了你好,只有我对你是无私的,你知道吗?只有我会捧你,会无条件地帮你上实现你的愿望” “无条件”白之帆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你的条件从我外婆的健康,到我看过谁的照片,无一不是” 13 非常手段 白之帆动了动唇,声音轻,却掷地有声:“你太可怕了” 向月圆的眼光动了动:“你真喜欢上她了?那个,穆承承?” 白之帆满眼的雾霭经久不散:“艺人的私生活与老板无关。” 说罢这句话,白之帆便转身欲走,却被向月圆一把拉住:“小白,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白之帆轻轻地拂开她的手:“向总,我该去拍戏了。” 说罢,白之帆将向月圆独自一人撂在那片细碎的阴影里。 向月圆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将小晴叫了过来:“小晴,从现在开始起,每天你都必须给我汇报,白之帆的一举一动,吃了什么,和谁说话,做了什么,和谁打电话事无巨细,一切的一切!” 楚琪来时,小晴正站在街边的大树下哭,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这不是大明星的助理么?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 小晴用手背仓促地抹了抹泪,低头跑走。 楚琪摇了摇手里的甜点:“有好吃的哦!” “给我的吗?”穆承承从小晴身旁擦身而过,没有察觉任何异样,满面春风地来到楚琪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蛋糕盒。 “今天这剧组的味道有点不对”楚琪开启周身的雷达四处张望。 “唔”穆承承吃了一口甜点,果然,甜食产生的多巴胺会让人心情舒畅:“你再早来一点,估摸着能见上” “谁?” “小白经纪公司的老大,向月圆。” “那个老女人!”楚琪将眼睛瞪得老大:“出了名的不好惹,心眼小手段毒,最可怕的是,太阳处女上升处女月亮天蝎!” 穆承承耸了耸鼻子:“你这都是哪来的小道消息?” 楚琪立时举起手机:“星座app啊,我新接的广告,酬劳不老少,我请你吃晚饭。” 穆承承摇摇头:“今天有应酬,你不请自来,可别说我又滥用职权了” 楚琪耷拉下脑袋:“你其实应该请个公关团队。” “没钱” “好吧”楚琪又问:“谁给你介绍的?” “一位领导,应该靠谱” “冲!” 在没有做制片人之前,穆承承的生活多姿多彩,珠宝鉴定,红酒品鉴,油画展览,南极探险。 做了制片人之后,不是片场就是应酬,偶尔处理一些家事,这样过着一天又一天。 穆承承反省过,但她得出的结论是,每一天如何过很重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喝自己喜欢的酒也很重要 但这天晚上,却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靠谱的投资方有些女色方面的癖好,喝了点酒非得拉着穆承承去开房。 穆承承噙着笑,任凭手被人拉着,慢悠悠地说道:“罗总,众目睽睽,您注意点影响。” 被称为罗总的人从深圳金融圈中心来,家境殷实,年轻有为,样貌周正,从英国帝国理工毕业,智商超群。 用楚琪袖手旁观的话来说:“是能下得了手的品类” 穆承承尽量将半个手掌挣脱出来,只剩食指指尖被醉酒的罗总紧紧握着。 穆承承酒量大到吞吐酒气的同时还能说出十分理智的话:“可是我已经订婚了。” “有没有结婚!”罗总操着略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你知道吗?承承,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你这么特别的女孩子” 楚琪在一旁托腮问道:“她有什么特别的,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不!”罗总斩钉截铁:“我一直以为美女都是花瓶,胸无点墨毫无内涵,可是承承不一样,不仅仅是大美女,气质超群,更重要的是博览群书,深谙道理,是个有大智慧的美女!” 穆承承被夸得有些发讪,拼尽力气将食指指尖夺了回来:“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喜欢自己了那,我们后期款您考虑投一点吗?” 罗总点头如捣蒜。 穆承承试探:“不睡觉也投的那种哦?” 罗总继续点头如捣蒜,伸出手在空中扑腾半天被穆承承躲闪开,红着双颊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我们进一步的加深了解,以后可以深度捆绑” 楚琪又来了兴致:“怎么深度?还要捆绑!” 她一脸惊诧地望向穆承承:“跑吧?” 穆承承使了个眼色,又转向罗总:“你住哪里啊罗总?” 罗总以为有戏,双眼放光,忙起身招呼司机:“小刘,小刘,快,去热车。” 在车内,酒精酝酿得当,罗总一个劲地朝穆承承身边凑,咸猪手在空中乱舞一阵,被穆承承用一个汽车抱枕狠狠隔开。 再凑近,楚琪在前座就会转身搭话,无非就是:“诶,承承罗总,你们看,天上有星星。” 酒精总是情欲的催化剂,却壮不了怂人胆。 下车后,罗总要揽穆承承的腰,穆承承不仅推开他还立刻冷了脸。 一整场的和睦和春风得意在这一刻顷刻翻覆。 俗话说的“翻脸不认人”。 穆承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敬你有些头脑,所以送你回酒店,不过这里也提醒你一句,我可不是普通人,我是你口中那个博览群书,深谙道理,穆家独女,穆承承。” 说罢,转身拉着楚琪离去。 走时楚琪跟上来,小声道:“就这么走了?那喝一晚上酒不白喝了?” 穆承承扬起一侧唇角:“不会白喝的,等着吧。” 翌日中午,楚琪正在美甲就收到了穆承承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照片,手中握着耀武扬威的合同。 楚琪打电话过去:“怎么搞定的啊?” 电话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容:“使了一些非常手段,昨天酒桌上的话我都光明正大的录了下来,早上发给他,没一会儿就叫我去办公室喝茶了,谈好收益和退出机制,就签了。” 楚琪挂了电话,冲着天空咂咂嘴:“果然疯。” 一旁的美甲师安耐不住好奇:“还是你那个厉害的闺蜜?” 楚琪点点头:“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一个是我妈,生了我,另一个就是她了” 正拉开车门的穆承承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她揉揉鼻子,暗暗纳闷:“是谁又在说我” 14 会发着光 就在穆承承赶来片场的路上,白之帆一个人默默地抽起了烟。 要知道,他很少抽烟,只有在极度烦闷,或者是生病时,才需要。 小晴嗫喏着站在一旁,面色也不大好。 她糯糯地说:“哥,我们,跟不跟穆总说” 白之帆的眉头拧成川字,眸子里又被大雾覆住,遮住了流连的光。 “先不说” 白之帆沉沉地道:“小晴,你觉得,穆总爱他么?” 小晴笃定地摇头:“不是我觉得,穆总好像从未承认过,但我听剧组里的人八卦了,说是两个家族联姻,穆总自己也做不了主” 白之帆的心里杂草丛生,竟找不出一处辽阔之处。 他闷闷地“唔”了一声:“要不再等等。” 小晴点点头:“虽然现在确定了那位兰朝晋先生本名不叫这个,说不定也是后来改的名字呢” 白之帆蹙眉:“可兰家势力庞大,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打着家族的旗号这事有蹊跷。” “小白老师!该您了!”此时现场导演匆匆跑过来,晃了晃手中的剧本。 白之帆立刻灭了烟头,小跑着跟过去。 白之帆走后,小晴的电话响起,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向月圆”的头像,有些踌躇,直到震动结束也没有接起来电话。 白之帆的哭戏似乎没有任何渲染便能深入人心。 穆承承赶到时,恰好在监视器前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场戏。 导演双眼泛泪,编剧老师已经背过身去,唯有穆承承目光动容地瞅着监视器。 直到导演喊“卡”,立刻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穆承承才慢悠悠地凑到编剧老师身前,问道:“老师,刚才那场哭戏,如果是吻别戏,哭得是不是会更动人” 编剧老师有些为难:“小白的合同写了,不拍吻戏” 穆承承拍拍胸脯:“我去做工作!” 真实的片场和监视器里的画面俨然两个地方,散落在地上的无名电线和四处都在的常务人员。 能在这样的环境旁若无人的入戏确实很难。 穆承承先是鼓了鼓掌,甚是官方地走过去,目光动容:“小白,你的哭戏太动人了,你拍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啊?” 导演在一旁笑的慈善:“穆总,想的肯定都是小白的私事,这个怎么跟你说啊” 穆承承讪讪一笑:“也是,导演,我听说刚刚那场应该是吻别的戏,是吧?” 导演识相地点点头,然后拉了安可儿走到一旁说戏。 穆承承坐在长椅上,和白之帆靠的很近:“弟弟啊” 白之帆一愣,身子不自觉地僵了起来。 “谈恋爱不接吻是不可以的哦” 穆承承用力地挤出一丝笑:“我们成年人谈恋爱不仅接吻,还会睡觉哦” 她凑过去,眼睛一眨一眨的,白之帆却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谁知穆承承还在没心没肺地笑:“所以,刚刚那场戏的吻戏,不能改,你克服一下哦~” 白之帆僵着脖子:“我,不拍,吻戏” 穆承承凑得更近:“跟谁都不拍?” 若不是灯光已经关了,室内嘈杂昏暗,不然白之帆面红耳赤的样子一定会暴露在全剧组一百多人的面前。 太丢人了。 想到这里,白之帆立刻起身,离穆承承三米开外:“我试试” 穆承承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拍不到的角落:“我待会儿,站在那里,鼓励你!~” 导演和编剧在监视器前满心欢喜地看着男女主的第一场吻别戏。 监视器前的导演一边咧嘴笑一边说:“戏很好,就是眼神不大对,怎么感觉有点斜眼儿” 编剧老师摸着下巴:“你这么一说,是有点歪”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穆承承悠闲地喝着咖啡,和小晴聊着八卦,白之帆才苦哈哈地走出来。 他垂着眼睛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狗。 “小晴”他伸出手:“我的呢?” 小晴有些懵,问道:“哥,你的什么?” 他又指了指穆承承手中的咖啡:“咖啡啊!” 小晴更懵了:“您不是从来不喝咖啡的嘛?说怕睡不着觉” “那我今天就要喝!” 小晴立时起身:“我去给你买老板,你喝什么口味的?” 白之帆努了努嘴:“和穆总一样的” 穆承承悠闲地抿了一口:“你也喜欢喝黑咖啊加浓缩?” 白之帆点点头,小晴立刻撒丫子溜走。 “吻戏不错啊”穆承承眯着眼睛仰面望着他。 白之帆看了看耀目的天光,压根不敢再跟她对视,则上前两步,换作背影说话:“只此一次,下不破例” 穆承承将懒人椅坐成了摇椅,整个人一晃一晃的:“我刚刚问过统筹老师了,这个月22号,恰好有你一天空的,你可以休息。” 白之帆的身影愣了片刻,回头却是心照不宣:“小晴告诉你了?” 穆承承将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没有啊,小晴能告诉我什么?怎么?22号你外婆过生日吗?” 说罢,穆承承如鲠在喉,用来在商界这样的战场打拼的脑子在这时倒是不够用了 于是干咳了两声站起来,与白之帆并肩:“唔,23号会有大夜哦,你早些回来” 白之帆总算从被强制吻戏的事件当中抽离出来,浅浅地笑了:“嗯,我早些回来。” 几缕午后绵软的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身影上,金黄的滤镜将他们牢牢地包裹起来。 小晴举着加了冰块的咖啡在远处出神。 “真配啊” 一旁收捡道具的兄弟也走了过来,碰了碰小晴的肩:“谁配啊?” 小晴出神:“穆总和小白哥啊” 道具兄弟似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脸神秘地扎进一堆人群里。 15 片场风波 兰朝晋听到穆承承和白之帆的八卦时嗤之以鼻。 他飞快地签了一张支票,递给惊慌失措的手下,并嘱咐道:“别一副经不住风浪的样子,淡定点。” 手下拿了支票走人,兰朝晋慵懒地靠在座椅上转了半圈。 他的办公室坐落在整个南城视野最开阔的金融中心顶层,环弧形的270度落地玻璃窗总能将海岸线般的夕阳投射进来。 他拿出了钱包里,刻意放进去的穆承承的照片,唇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 兰朝晋盯着照片上笑颜如花的女孩,冷漠地弹了弹手指。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踱上了五彩琉璃的光。 穆承承穿着精致的绿色长裙,宛若一枚熠熠生辉的宝石立在门口。 包厢内是数十位精英大佬。 各个品味上佳,气度不凡。 兰朝晋微微向一位老者颔首,然后走过来自然地揽住穆承承的后腰:“付老,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穆家的女儿,穆承承。” 被唤作付老的人穆承承一眼便认出,他就是是国内山水画大师,也是各种文协协会的重要人物。 穆承承忙恭敬地伸出两只手握住付老的前半个手掌,鞠躬九十度道:“我父亲十分喜欢您的秋色满园图,就是珍稿难求,听说那幅画在香港拍卖了四千三百万港币。” 付老穿着合身的中山服,纤瘦却硬朗,笑着摇摇手:“画这东西有人买它才值钱,不像你们年轻人,有能力有魄力,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试错,羡慕,羡慕!” 穆承承举止得当,站在兰朝晋旁边优雅端庄。 入席时,穆承承才低声问道:“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局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好准备一下” 兰朝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已经很美了。” “所以今天是要做什么?”穆承承像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兰朝晋却笑的轻松:“吃饭,喝酒,聊天,顺便” 兰朝晋用力握了握穆承承的手:“给我的未婚妻,打江山。” 穆承承自诩从小就出入在这样的场合,没有人能比她更擅长冠冕堂皇的做派。 可兰朝晋,很明显胜出她不仅仅一筹。 他侃侃而谈,上知物理天体农业养殖,下知煎饼果子的浆糊怎么调配。 老艺术家人人都是雅俗共赏。 成功商人们也都上下通透。 兰朝晋很好的打入他们的世界,蛟龙得水,游刃有余。 穆承承手握着高脚杯,透过杯壁看向兰朝晋的身影,心中竟然开始释然。 她想起了楚琪的话:“要是让你找,不一定找的比他好” 于是勾唇浅笑,上前挽住了兰朝晋的胳膊,问道:“我现在开始好奇,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喜欢我?” 穆承承的眼角画了上扬的眼线,带着顾盼流转的眼光,飞进了兰朝晋冰冷的心里。 “说罢?”穆承承娇娇一笑:“你有什么目的?” 兰朝晋静默地望着她,倏地莞尔一笑,轻轻地道:“被你看穿了,穆小姐” “我从不轻而易举的喜欢任何人,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选择爱上我,我告诉你我是如何花了十八年走到你的身边的?” “十八年?” 穆承承的眼光陡然变得疑惑。 兰朝晋的面容却纹丝不动。 “我只是撒了一个小谎,你别那么认真。”他动了动唇,云淡风轻。 “什么谎?” 就在这时,又有陌生人推门而入。 兰朝晋拍了拍穆承承的手,朝那人迎去。 穆承承远远地听到他在同人打招呼:“你终于来了,我是兰朝晋。” 一场及时雨让城市由内到外的清爽许多。 电扇雷鸣短暂地划过夜空。 工作群里还发来拍夜戏时众演员躲进导演棚里的照片。 可没一会儿,穆承承的电话便陡然作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那震动的频次显得十分激烈。 穆承承接起来,是演员副导打来的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只说片场出了些事。 当穆承承赶过去时,已临近凌晨三点。 安可儿哭的像泪人一样站在导演棚外,身上裹着毯子,头发也湿漉漉地搭在额上。 她的助理在一旁也哭得啜泣,正用双臂环抱着她。 穆承承先是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可儿?出什么事了?” 安可儿倔强地将脸别向一侧,她的助理倒是一刻不停歇地说道:“穆总,剧组的人排挤我们欺负我们,就连导演也帮着忙欺负我们!” 穆承承蹙眉,她在路上听闻了一些,但是看到现场这样子,看起来是闹得更凶了。 穆承承伸出手握住安可儿的手:“怎么这么凉” 然后拽着她走进了导演的棚子。 导演也坐在一旁气鼓鼓地戴着耳机,穆承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张导,今天辛苦了” 谁都知道穆承承来是问责,但她第一句话谁都没有责怪。 “刚才的雨很大,又熬到凌晨三点,大家都辛苦了” 穆承承扬了扬声音。 安可儿见状,似是心中的防备有所卸下,干脆哭了起来。 她的声音似是被巨大的悲伤包裹住,张口全是扑面而来的委屈:“姐,我的脾气虽然有些奇怪,也有些鸡毛,但是我拍戏是很认真的,今天超时了就是超时了,超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都没什么,可是超了六个小时!”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隐形眼镜都干了” 一旁的现场导演一般来说不应该插嘴,也不知道是在导演的授意下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忿,抢言道:“你下午三点才到片场,哪里超了那么久,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熬,大家都在陪你熬!” 穆承承沉下脸,只轻轻瞥了他一眼,是导演发声劝阻:“好了阿奇,少说两句,通知大家,收工。” “等会儿!”安可儿忽然扬起声调:“超时就算了,刚才你凭什么打我助理?她不是人吗?她是助理她就活该挨你巴掌吗?” 穆承承抬起眼睛,绵绵地看向导演:“导演,刚才来的路上,我可没听说还有人动手了” 张导这才慢悠悠将耳机从头上取下,将眼睛瞪得老大:“我没看见!” 他转向现场导演:“阿奇!怎么回事?” 凌晨三点的公路早已没了围观群众。 被雨水冲刷的积水还在不停地朝地下排水口倒灌。 穆承承缓缓踱步拉着安可儿助理的手,温声问道:“我不问他,问你,怎么回事?” 安可儿的助理是一个留着齐刘海,身材瘦弱的小女生。 她呜咽着说道:“我去拿可儿姐的东西,准备上车走,奇导说还有戏没有拍完,拉扯时就打了我一巴掌” 16 关键路径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侧脸,眼见还能清晰看见指痕。 “那是因为你们不守规矩!”现场导演还在叫嚣。 穆承承知道,他是导演的人,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导演想说的话。 于是她只微微垂了睫,用很轻地声音说道:“我们跟每家经纪公司都签了合约,合约上明令写了不允许超时,这是规矩,我们得守” “剧组的戏被大雨耽误了三个小时,按照进度要赶拍完成,这也是规矩,我们得守” “艺人由于超时原因拒绝拍戏,可以商讨可以谴责,但动手是什么意思?” 穆承承踱步到现场导演的面前。 她身形不高,却气势逼人:“你以为剧组是黑社会吗?” 再骄傲的人也总要为钱低头。 穆承承此时是剧组的资本代表,那么任何人都得卖她一个面子。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 导演这才缓缓站起,又堆起了往日里慈善的笑:“穆总说得对,今天是我的不对,一心赶戏忘了时间” “导演”穆承承打断了他的话:“你是导演,你没有错,我们就事论事,错的是安可儿她们不服从剧组安排,任性离组,还有这个现场导演李奇动手打人,公平起见,李奇走人,至于安小姐那边,由于我们超时在先,功过相抵,不追究了。” 穆承承自是知道,剧组的动荡不是由一个演员决定的。 要终止这三天两头的闹剧,只有从核心开刀,那就是导演组。 “穆总”导演还想求情,却被穆承承端起的微笑逼了回去。 “导演,你刚才不是说,收工么?” 凌晨四点,剧组的吊车,灯光,等等一系列机器设备才撤场完毕。 穆承承坐在车内看着路灯发呆。 直到有人敲了敲车窗才回过神来。 她打开车门,安可儿坐了进来。 “不是回去了?怎么还没走?” “姐今天,对不起”安可儿将头发披散着,脸上的妆容已经卸干净,露出干净清透的五官。 穆承承摇摇头:“你助理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 安可儿欲言又止地看着穆承承的侧颜,憋了半晌说道:“姐,我会好好拍戏的!” 穆承承浅笑着回头看向她:“快回去吧,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安可儿点点头,打开车门。 “加油”穆承承望着她的背影,力竭地笑笑。 清新的空气袭来,是暴雨过后的特权。 城市被冲刷的一尘不染,穆承承只睡了四个小时便被迫醒来。 楚琪和姜阿姨在客厅说说笑笑,穆承承洗了澡换上舒服的棉柔连衣裙晕晕乎乎地走出去。 楚琪今天化了全妆,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袖口和领口都镶满了珍珠和水钻。 穆承承素面朝天地看着她:“你今天要结婚?” 楚琪笑笑,伸长手臂将她搂了过去:“今天我有个拍摄活动,是和一个小鲜肉” 穆承承干干地扯了扯唇:“我可没兴趣,我只睡了四个小时。” “有一个人你肯定感兴趣”楚琪故作玄虚地摆弄了自己刚做的美甲:“听说今天华录天华的金牌制片人李晟就在隔壁影棚做访谈如果你去了说不定还能加个微信什么的” 穆承承深吸了一口气,一口闷掉了一整杯黑咖啡:“我精神的很,我们走!” 在制片人的行列泾渭分明地划分了两个圈层。 一个是头部,站在核心圈内的那寥寥数人,他们能拿到一流的剧本和团队,并且出手就是s超豪华配置。 剩下的就是“其他制片人”,他们从剧本到发行无一不是过五关斩六将,可谓竞争相当激烈,动不动倾家荡产的比比皆是。 穆承承入行便有明确的目标,当然是佼佼者之中的凤凰。 所以能够接触到核心圈层内的大佬是她是否能够挑开竞争圈层的关键路径。 “不是说要走捷径,只是机会来了干嘛不抓住!” 穆承承一边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边说。 楚琪靠在一侧明艳一笑:“也是,要不说你从小就脑子好呢,明明长了一张可以做幕前的脸蛋,偏要挤着做幕后” “降维打击。”楚琪想到了这个词,打了个响指。 穆承承最后给头发涂上精油,喷上香水,神采奕奕:“走吧,李晟的资料已经发过来了,四十二岁,狮子座,二婚存续,喜欢喝酒。” 车水马龙的虚影串成一条条白日焰火在穆承承眼前炸开。 她记起小时候在课堂上跟老师说过的梦想。 “如果我能做想做的事并且还能赚很多的钱我一定会很开心。” 老师慈笑着望着她:“所以呢?承承想做什么职业?” “没想好,等我长大了再看吧。” 这个答案在一众“警察、老师、工程师”这样的具象职业中显得缥缈又不切实际。 可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后,发现“再看吧”这三个字才是最实际的。 白日焰火很快便成了影棚里炽热的白炽灯。 两个硕大的灯罩对着一处绿幕,楚琪得心应手地摆着各种pose。 穆承承站在靠门口的地方,竖起耳朵听着,一旦隔壁棚结束录制,她便能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走廊。 楚琪这边放了某首大热的欧美歌曲,节奏气氛烘托巧妙,工作人员和摄影师也都十分沉浸。 直到副歌部分的女声和节拍一并而出时,像是有火山岩浆猛灌而出,穆承承陡然推开了门,连连后退几步,恰好摔在李晟的脚下。 穆承承拨开长发抬头,忙说“对不起”,然后起身抚平了裙子上的皱褶,再佯装讶异:“你是李晟吧!李老师!我是你粉丝!” 狮子座的人好面子,众目睽睽之下有美女自称粉丝,他自然停下脚步,和善地攀谈起来:“你没事吧?摔得挺疼,这地板是大理石的。” 穆承承讪讪一笑:“没事儿,刚带艺人拍摄呢,一不留神出门的时候踩空了” 率先甩出身份,引起对方好奇。 “你是经纪人?”李晟果然抛出问题。 “不是,我是做剧的,带的是我们剧里的演员”穆承承漫不经心地露出谦卑的神色:“所以说,我是您的粉丝嘛” 李晟同身旁的人交换眼神,爽朗一笑:“我怎么不知道还有美女干制片,这么苦的活儿。” 穆承承附和着笑:“你们是结束了还是休息?休息的话请您喝个咖啡?” 主动出击是对待火象星座最好的法宝。 有兴趣他就留,没兴趣就走。 自然,能站在狭窄的甬道说上这么久的话,兴趣已经昭然若揭。 李晟指了指楼外:“我们正准备去街对面喝咖啡,一起?我请你。” 17 喜欢姐姐 这个街区是个新兴的文化产业园区,四处都充满了浓厚的艺术氛围。 咖啡厅里外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塑和画作,不辨真伪。 李晟指了指外面遮阳伞下的长椅:“我们抽烟,不介意吧?” 穆承承摇头:“人生常态。” “怎么称呼?” “穆承承,穆桂英的穆,承上启下的承,叫我承承就行。” 李晟点燃一根烟:“好名字,承祖荫旺后族,还是一枚女将。” 穆承承见他的助手起身欲买咖啡,忙抢言道:“我定了几杯冰美式,你们喝美式的吧?让店员送出来就行。” 李晟点点头:“那就谢谢穆小姐请客。” 夏日午后不算太过闷热,大厦的冷风总是能见缝插针地溜出来。 李晟是个爽朗健谈的人,穆承承只随便引了几个话题便侃侃而谈。 从咖啡豆到威士忌,从滑雪到潜水。 直到李晟主动询问:“诶,你说你是做剧的,什么类型的?” 穆承承见时机成熟:“都市言情,我的第一个作品,想着稳妥最重要。” “唔”李晟赞同地颔首:“上面对题材审查很严格,现实主义题材还是更加自由一点” “我这都是小打小闹,什么时候能像老师您一样,出手就是大精品就好了”穆承承讪讪一笑,垂头抿了抿咖啡。 “我看好你,这行不容易,女孩子做起来更艰辛,这样吧,有机会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导演和编剧,对你应该有帮助。” 这句话胜过任何真金白银的投资。 穆承承大喜,立刻拿出手机:“那李老师,方便加您微信吗?” 达成所愿后,穆承承还不忘继续摆出学习姿态:“对了老师,您能给我推荐几本相关的书籍吗?我不是科班出身,还是得多学习才能进步。” 不知道是冰美式带给身体的愉悦还是其他。 穆承承回到影棚甚至开心地哼起了歌。 恰好楚琪也结束拍摄,她走过去揽过楚琪的肩膀,耳语道:“记你一功。” 楚琪眨眨眼:“你真是个妖精。” 穆承承莞尔一笑,扬声道:“大家辛苦了,楚老板请大家喝咖啡!” 立时整个影棚的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 楚琪咂咂嘴:“我一个十八线小模特从今天起算是坐实了有金主大佬的黑料。” “也是,一个十八线小模特的金主大佬只买的起咖啡,人家买的都是几千万的珠宝。” 楚琪做出噤声地表情,指了指身后的化妆间:“下一个就是她,那个千万珠宝在里面,她是代言人” 穆承承吐吐舌头,伸长脖子:“那我去打个招呼?说不定以后能客串一下我的戏?” 楚琪摊手:“你随意。” “还是算了。” 冷气机轰轰作响,白之帆骑着摩托径直来到现场化妆。 “导演”白之帆卸下偷窥,利落地跳到导演面前,手里提着两个牛皮纸袋:“我外婆亲手做的红糖糍粑,一个是你的,一个是” 白之帆环顾了一圈:“穆总呢?” 导演一边指挥着调试机器,一边弯着眼睛笑:“你这小子,我看这红糖糍粑是顺手给我的吧,哪有大男人吃这个的” 白之帆露出一个草率的笑:“所以,穆总呢?” 导演努了努嘴,白之帆顺着方向看过去,穆承承正在跟人谈笑风生。 白之帆整了整头发,放缓了步子,慢悠悠地靠过去:“穆总今天心情不错呢,笑这么大声” 穆承承回头,满眼风情未收,夏风拂过发丝,双颊也红着。 她眼里亮着星星,声音懒洋洋的:“大明星回来了” 白之帆先是一怔,手心的汗也渗了出来,有些掩饰不住的结巴,推了推手中的纸袋:“我外婆做得红糖糍粑,说是谢谢你给我放假” 穆承承顺手接过来,拆开纸袋拿出一个:“我最喜欢吃糯叽叽的食物诶” 原本和穆承承聊得欢天喜地的统筹老师露出相得益彰的表情,静悄悄地溜走。 独留二人在一众嘈杂的天地静静地说话。 穆承承拍了拍身旁的懒人椅:“你骑摩托回来的?” 白之帆“唔”了一声,眼角弯了弯:“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啊,你从那,到那,脱下头盔,去找导演,我都看着呢”穆承承洋洋自得地扬了扬下巴。 白之帆先是坐下顺势靠在靠背里,后来又觉得不够帅,挺直了背脊。他像是橱窗里的模特一样在吸引人的注意。 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看他一眼,再看穆承承一眼,心领神会地兀自跑开。 “诶”穆承承歪着头,半侧头发垂下来:“你想什么呢?” 白之帆脖颈一红,立刻又用意念压了下去。 精致的眉眼下装了坐立不安的慌张,他咽咽口水正准备说话。 穆承承却开口,半是调侃地问道:“想女朋友呢?对了小白,你有女朋友吗?” 白之帆眉头一皱,有些结巴:“有过” “哦对,你们公司肯定不让你谈恋爱吧,你走偶像路线的吧?”穆承承用食指敲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吊威亚的吊车。 “我不走偶像路线” 穆承承歪头噗嗤一笑:“想走实力派啊?硬件条件不允许啊,谁让你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对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啊?剧里女主的人设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不是” “那你喜欢哪种?可爱型的?你喜欢可爱型的吧?”穆承承笑着拍了拍他手边的头盔。 白之帆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抿了抿唇:“姐姐型的” 穆承承一愣,立时笑了起来:“楚琪要是知道肯定高兴死了,我给你介绍楚琪吧?楚琪你知道吗?就是常跟我在一起的那个长腿美女” 白之帆也一愣,眉头立时蹙了起来,半是愠怒半是冷漠地站起身子,只丢下“拍戏了”三个字,气势汹汹地走了。 此时不知从哪里又突然冒出来的统筹老师窃窃一笑:“穆总,小白哥生气了” 穆承承皱褶鼻子点点头:“真是突然就生气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统筹是跟穆承承年纪相仿的女孩,只是吃吃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地跑开了 “真是弟弟脾气” 18 规行矩步 穆承承咂咂嘴,掏出手机给楚琪打起电话来。 “穆承承,我看你脑袋被门夹了”楚琪的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面膜泥,只留了两个鼻孔在喘气。 穆承承仰面躺在另一侧,也徒留两只鼻孔在吐气:“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让律师给你发律师函,告你人身攻击。” “电话里我都说了,他喜欢的姐姐不是我这种姐姐” 楚琪的情商似乎已经到了人类天花板,至少是穆承承无法企及的一个高度。 “所以呢?把我拽过来,再用水泥把我的脸糊住,就能改变他不喜欢你的事实?” “靠,穆承承,对牛弹琴我” 穆承承在眼眶内翻了个白眼,放松下来:“好了我一定都不在乎他喜欢哪种姐姐类型的,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哪个?” “哪个都不想听” “李晟约我吃饭,我想拉上兰朝晋作陪。” “什么怪力乱神的局?” 屋内的冷气默不作声地吞吐着湿冷的空气。 安神的熏香很快就让人的思绪放松下来。 穆承承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直的腿:“像这种有家室,事业成功的男人约一个漂亮女人吃饭,多半不是为了工作” “所以兰朝晋是您的挡箭牌。” “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我爸妈真的坚持,我真得嫁给他。” “那有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没什么恶习。” 穆承承叹口气:“没有恶习,就是最大的恶习,你能相信这世界上有不抽烟不喝酒不好美色的男人?” 空气沉默了许久。 楚琪未开口,两位美容师倒是忿忿地开了口:“不可能!” 楚琪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说的也是啊,太完美了就太假了。” “唔。” 片场的冷气只有导演棚里有。 两个放在地上的大风扇对着四台显示屏吹,就这样,棚内的人还是汗流浃背。 白之帆演完一场戏后,习惯性地过来看看助理小晴录得视频,再跟导演探讨几句。 转场时,白之帆会走到离片场较远的角落,抽一支烟。 细烟,只是为了缓解疲惫。 “小白哥,我表姐把他们的毕业照片发来了,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兰总?” 小晴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再用两个指尖拨开一个人的正脸。 除了穿着略显朴素之外,兰朝晋突出的眉眼和狭长的眼睛简直丝毫未变。 而由于是毕业照,每个人的下面都注明了名字。 “郝钰”。 白之帆蹙着眉头,沉沉地盯着这个人,直到烟蒂燃尽烫到指尖才缓过神来。 他随意掸了掸指尖的烟灰,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情,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小晴乖巧的点点头,说道:“我表姐还说了,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郝钰父母好像都是银行的职员,不算是特别富贵的家庭,但是也应该挺小康的,但是后来郝钰一家全部搬走了,不知去向。” 夕阳变成海浪一层一层渲染在城市的边缘。 白之帆望向高楼林立的东方。 穆承承在兰朝晋的副驾驶上打了个喷嚏。 “冷吗?”兰朝晋伸手,将空调调高了几度:“我父母说十分感谢伯父伯母准备的家宴,这次想邀请你们去我们家吃饭。” 穆承承漫不经心地抬眸:“什么时候?” “明天,可以吗?” 楚琪从后座伸长脖子,眨了眨眼睛:“一般这种家宴我是懒得参加的,但我真的很好奇像兰家这种超级富豪家里得多豪华,所以兰总,我也想去” “好。” 成年人的时间少了许多说走就走的契机,时间被切割的很小,常常是三天前就决定好了三天后要做什么事,要见什么人。 规行矩步,墨守成规。 兰朝晋将穆承承送回去后,火速将车子驶上环城高速,约莫近一小时,驶出近郊的一处生态区,拐进只有一座庄园的园林,两扇雕花铁门齐齐打开,门旁早早恭候着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 他雍容地笑笑,礼貌地点头。 兰朝晋将车驶了进去。 地下车库停着两排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豪车,兰朝晋随意将车子扎进一处空隙,再乘坐电梯到楼上。 兰父兰母正神情冷漠地坐在半露天花园里晒太阳。 兰母闭目养神,声音慵懒地说道:“这房子,可真不错啊” 兰父呵斥:“把话咽回去。” 此时兰朝晋一边解开西服外套一边朝小偏厅走来:“约好了,他们明天过来。” 兰父微笑着站起,拍了拍兰朝晋的肩膀:“我看穆家那女儿已经迷上你了,有两下子啊,小子。” 兰朝晋闲恬一笑,语气颇带命令口吻:“明天好好准备,别有失误的地方,上次” 兰朝晋瞥了一眼懒人椅上的兰母,冷下脸来:“兰家的女人,没人愿意进厨房的,母亲倒是特别,竟然能做一桌拿手好菜。” 兰母身形一滞,讪讪道:“也就那么一说,没人记得。” “没人记得最好。” 兰朝晋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金碧辉煌的庄园每一寸金箔都闪着耀目的光,冗长的犹如商场般的甬道两侧摆上了设计奇特的奢侈品。 兰朝晋绕着旋转楼梯徐徐往上,眼里竟一点也看不到光。 “你看,小白眼里的光现在对了。” 导演指着显示屏给身旁的编剧老师说道:“这小子最近这状态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白之帆走到一旁无人的休息室打开电脑,凝神在翻查着什么。 助理小晴走过来,怯生生地道:“小白哥,向总电话。” 白之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直到挂断电话白之帆皆一言不发,他将手机递给小晴,抬头时额上的发丝动了动。 “今天穆总来片场了吗?”他问。 小晴摇摇头:“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穆总。” 白之帆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又将手机拿了过来,顺手录下片场灯火零星的视频发过去。 穆承承收到时,正准备卸妆睡觉。 窗外海岸线的灯带愈发黯淡,货轮驶过发出沉闷的长笛声。 “怎么十点了还不收工啊”穆承承喃喃地看着白之帆发来的视频,于是干脆起身穿上舒适的衣服,自己开上车,去了片场。 19 兰府设宴 今天是在一处博物馆拍摄,远远地看见一条断头路上停满了剧组的大箱车。 一脸二十几辆,甚是壮观。 警戒线外有周边住宅的居民伸长脖子往里看。 有人窸窸窣窣地说着:“这是在拍战狼2吧?” “另一个人说,是流浪地球2!” 穆承承从警戒线处弯腰进去,制片组的人远远看到她便点头示意。 一路畅行到博物馆里,却偶然看见在一旁候场的白之帆在躺椅上小寐。 穆承承随手拿了服装组的一条薄绒毯走过去,轻飘飘地盖在白之帆的身上。 他却皱了眉头,有些心烦:“小晴,我不要,拿开。” 穆承承忍俊不禁地看着他:“着凉了可不放假,影响剧组进度,片酬可不补啊” 白之帆猛地睁眼,几乎半站了起来,又坐下,憨憨一笑:“你怎么来了,小穆?” 穆承承一愣,砸了咂舌:“恃宠而骄了小白哥,都敢叫我小穆了!” 白之帆侧过身子拉来另一张折叠椅,拍了拍椅面:“快坐,这么晚了,你是来吃剧组夜宵的吧” 小晴应声端来了夜宵,一看穆承承来了,触电般地又原路返回。 白之帆瞥见了小晴,唇角不自然地扬起来,干脆站起来将穆承承的视线挡住,说道:“今天拍完,就完成三分之一了,小穆,你高兴吗?你的第一部戏。” 穆承承沉浸地点了点头:“回头想想还真是太幸运了,居然第一部戏就能请到像你这样的大明星” 白之帆干净的笑容里像是藏着许多将亮未亮的星星。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穆承承的头:“也是啊,要不是那天在商场撞到我,你怎么会请到像我这么敬业的演员呢” “那天?商场?” 穆承承从不喜欢兰朝晋拍她的头,却没有躲开白之帆的手。 眸子里还是恬淡的水色,记忆忽然被拉回他和兰朝晋见面的第一天。 在商场里被一个包裹严实,躲避狗仔的男人拽到一侧。 “那是你!”穆承承猛地叫出声,却被白之帆一把捂住了嘴。 两个人的距离倏地变得很近。 白之帆弯着腰凑过来,穆承承停止了背脊坐着仰起面。 这暧昧的氛围并未让穆承承察觉到不对,她还在意料之外的记忆力摩挲:“我一直以为,珠宝之夜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那次我本来是不去的,是某人煞有介事地发了朋友圈,还配上了很好看的自拍” 穆承承盯着白之帆的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听见有人在喊“开拍了”,白之帆才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退后两步。 他扬起悠然自得的笑,歪了歪头:“你休息着吧小穆,我去拍戏了,还剩两场” 刚转头,又不放心地停下脚步:“你会等我收工吧?” 穆承承被这奇怪的夜色扰的心慌意乱。 她还在想,白之帆说的话。 暗夜里,有人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磕起了剧组cp,也有人录下了这一幕,转手发给了兰朝晋。 兰朝晋坐在偌大的豪宅里气的青筋暴起。 他按捺住了层层怒意,只发作成了一个隐忍的暗色眼神。 他用指尖连续不断地叩着桌面,手机屏幕上停留着穆父发来的合作协议。 夜场梦多。 穆承承带着穆父穆母来到兰家庄园时,三人手里的鲍鱼礼盒都显得十分小家子气。 穆父喃喃道:“我还是拖人从香港连夜送过来的极品鲍,跟承承脸一样大,这怎么显得,有些拿不出手” 穆承承翻了个白眼:“爸,你是在侮辱鲍鱼还是在诋毁我?” 穆父干干一笑,看着雕花铁门旁守候的人说道:“看看人家的管家,看起来都比我的副总气派” 穆母适时打断:“行了老穆,我们家是女方,再怎么着都得端着点儿,你别羡慕人这羡慕人那了” 穆承承忙接话:“我妈说得对。” 穆承承按照指示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兰朝晋早早地在电梯处等着。 三个人走过去,穆父热情地握住兰朝晋的手:“晋儿,久等了吧,堵车堵得厉害。” 兰朝晋绅士地摇摇头,微微俯身做了“请”的姿势:“这里路偏,确实不好走,承承开车累了吧?” 他回头看向穆承承。 穆承承今日将头发慵懒地挽起,穿了一条简洁的黄色缎面长裙,唇上是清淡的草莓色唇釉,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 只是这生机,从来不会是兰朝晋给的。 他明白。 兰朝晋走在穆承承的斜后方,眼里的戾气一点点的变得晦暗不明。 他在心里劝诫自己,猎人是不能喜欢上自己的猎物的。 这样只能坏事。 于是他将眼睛移开,换上锤炼已久的淡然笑容转向穆父,说道:“我父亲还给伯父您准备了一样礼物。” 穆父推了推手中的礼盒:“这次是我们来你们家吃饭,我们带礼物才对,亲家公可别再破费了!” 兰朝晋温温笑笑:“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穆家二老虽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对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富豪还是有些差距。 他们不住地四处张望。 兰府目之所及都是艺术品,不是俗气的金钱堆积物。 “这处庄园我们之前怎么不知道”穆父一边赞叹一边跟着兰朝晋的脚步攀谈。 “这座园子是我大伯二十年前修的,那会儿就准备来南城拓展事业版图,恰好现在用上了,否则一直空置着,也是浪费” 穆父摇摇头:“说到你大伯,真是个传奇人物,兰天阔,这名字一听就是干大事的人,今年富豪排行榜第几来着?” “第七。”兰朝晋淡淡地勾起唇,伸手推开了两扇包裹着黑丝绒的门:“到了,请进。” 兰父兰母的招呼声也相得益彰的响起来。 两家人热络地打起招呼,其乐融融。 穆承承礼貌地将所带礼品交给兰家的佣人,而后笔直地站在穆父身旁。 “老穆啊,今天虽然是我们两家的家宴,但我还是叫了一个特别好的朋友,你不介意吧?”兰父抬手朝里间指了指。 蓝家的宴会厅像是酒店的包房,外面是一间喝茶的地方,有一张上好梨花木雕刻的茶海,一整面墙都藏着珍稀的茶叶。 一扇圆拱形的小门进去,转过一条徽派建筑的长廊,里面就是极为宽敞的餐厅。 餐厅中间摆着一张大理石面的圆桌,桌上是精致的花摆,有两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佣人站在一旁。 而此时主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20 万千灼光 穆父定睛一看,立刻朝那人微微颔了颔首,神色又激动又慌张:“连书记” 穆父回眼看了一眼穆承承,做了唇语无声道:“市委副书记” 兰朝晋适时地跟上来,亲昵地替穆父拉开椅子,笑了笑:“伯父,这就是您的礼物。” “连书记,这就是我们亲家,穆正荣,覃冼莉,这是她们的女儿,穆承承。”兰父逐个介绍着,满脸堆着阔气的笑容。 “楚琪不是要来?”兰朝晋待几个长辈热络地聊起来后,才低声问道穆承承。 穆承承端庄地喝着汤,抽空回道:“她又有些事” “喜欢吗,新鲜松茸,早上从云南空运过来的。”兰朝晋瞅着清凉的汤水,眼角溢着不自知的怜爱。 穆承承点点头,毫不避讳:“还有泥土的味道。” “你以前写过书?”兰朝晋问。 “唔,上大学时,随便写了几本。” “出版了吗?” 穆承承点点头:“我家做出版不是很简单。” 兰朝晋招了招手,指了指穆承承面前的汤盅,佣人立刻会意又去端了新的过来。 “承承啊”穆父此时忽然开口,指了指身旁的连书记:“快来,给你连叔叔敬杯酒。” 穆承承利落地起身,端着酒杯走到连书记身侧,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又回到兰朝晋身侧。 “无聊吗?”兰朝晋看着穆承承的侧脸。 穆承承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好招?” 兰朝晋伸出手,穆承承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兰朝晋款款起身:“伯父伯母,连书记,我带承承去小花园逛一圈,待会儿就回来,你们先聊。” 众长辈自然知道不影响两人,忙不迭地催促离开。 此时夜色已浓,庄园里四处都亮起了等。 兰朝晋将穆承承带到楼下的侧花园,那里用铁艺做出了一个大写字母“c”。 “这是送你的礼物。” 女生是感官动物,再所向披靡的大女主也经不住锲而不舍的浪漫。 穆承承在那一刻,心里高筑的墙似乎在塌陷。 她提唇笑了笑,再不是锤炼过后的优雅,倒是像小女生一样跑过去,围着字母转了一圈,眼里的星星映衬在温柔的光色里,变的辉煌起来。 “兰朝晋,你是懂女孩子的”穆承承第一次对他好奇起来:“你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兰朝晋的神色也在不自知地变得柔和,原本冷冽的气质也似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浅色。 “标准答案,是不是三个?” 穆承承笑:“看样子你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嘛” “我平时太严肃了” “挺好的,像你们大家族出来的人,规矩和严肃是必备的保护色。”穆承承如是说道。 “诶,蔷薇居然还开着!”穆承承看到角落里的花,又小跑过去。 也不知道是酒色氤氲还是夜色缱绻。 兰朝晋看着淡雅的穆承承欢呼雀跃的样子,忽然眉头松动了些许。 但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兰朝晋侧过身去打开微信。 一个空白头像简洁地发了几个字:“已经搞定,可以上来了。” 兰朝晋周身的冷冽也是因为这条微信适时地重归。 他潋滟了眸中水色,复又换上矜贵的微笑,温温地道:“承承,我们上去吧。” 穆承承回头,明艳一笑:“好。” “兰家的家宴让我吃出了国宴的感觉”穆父在回程的路上意犹未尽地夸赞道:“亲家给我的礼物我也着实没想到” 他拍了拍身旁妻子的手:“我们真是遇上贵人,我老头子老了老了也有事业巅峰的一天呐” 穆承承本开着车无意搭话,只在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父母,浅笑道:“又给了什么不得了的珠宝玉石,让见惯世面的老穆总也这么高兴?” 穆父明显欲言又止,但面对女儿,十足的兴奋再也掩饰不住,他伸长脖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国丰银行给我们批了十三亿低息贷款” “什么?”穆承承一脚急刹车,车子险些横在高速上。 若不是后面的卡车传来刺耳的喇叭声,穆承承恨不得立即调转车头。 原来就在穆承承下楼的短短十几分钟,兰家父母就撺掇着穆父接下由连书记牵线的十三亿企业贷款。 原本企业贷款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穆父答应了要用出版集团去做抵押。 这让穆承承回到家后一整夜未眠。 在穆父的眼里,自己的出版集团根本不值那么多钱,这是看在兰家的面子上,给自己的一次腾飞的机会。 可在穆承承的眼里,巨大的财富往往伴随着未知的危险,何况出版集团是穆家唯剩的资产,哪怕不折腾,也足以让父母安享晚年,这一招险棋,太冒失了。 她不认为自己已近半百的父亲还能思维敏捷的驾驭这十三亿,成功并购一家毫无涉猎的“科技公司”。 在兰家嘴里云淡风轻的变革也许会让整个穆家倾覆。 穆承承彻夜难眠,她知道现下是劝说不住穆父的,兰家也不是自己随意说两句就能改变初衷,唯有做好风险把控,才有可能让穆父悬崖勒马。 穆承承先是趁着凌晨微亮之色独自开车溜回家里,将父母的身份证结婚照等等一系列证件偷摸带走,这是唯一可以延缓银行抵押放款的手续之一。 然后穆承承又杀去出版公司,上班的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对于穆承承要东西倒是见怪不怪,于是穆承承又顺利地拿走营业执照正副本。 唯独公章不知去向,不过折腾这么一大早,这些证照手续应该已经可以阻碍老穆顺利去银行办理抵押贷款了。 穆承承算是松下一口气来,于是调转车头去了片场。 今天剧组在海边的一座栈桥上拍戏,远远地便看见围观群众绕着警戒线挤得满满当当。 还有好些举着相机鬼鬼祟祟的影迷挤在其中,窸窸窣窣地喊着“白之帆,我们爱你!” 穆承承淡淡一笑,绕过人群弯腰拉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从来不懂“人海之中一眼便能看见你”的感觉,可白之帆算是明白的彻彻底底。 近两百人的剧组工作人员,还有围观群众,代拍,记者等等都不能他立刻捕捉到穆承承的身影。 这让白之帆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感觉,犹如海岸线上旦出的太阳,耀眼又夺目。 穆承承到了片场后先是利落地打了一圈招呼,然后顺势坐在导演身侧,看起了早上的片段回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又是一片柔软的阴影。 穆承承仰面微笑:“你真是我的人形遮阳伞” 21 爱人逻辑 白之帆抿唇笑笑,抬了抬眼皮:“你觉得我演的怎样啊?早上是跟李山老师第一次搭戏” 穆承承认真道:“李老师是老戏骨,当然比你好,但是你接的住,这倒是很让我惊讶” 导演在一旁温和的笑:“都在夸小白以后是做影帝的料。” 穆承承伸出手,刚好勾到弯身下来白之帆的前额。 她揉了揉白之帆柔软的发,像是揉宠物店里精致的小狗一样:“那就要加油哦~” 白之帆耳根一红,触电般直起身子:“唔好的,小穆。” 穆承承无奈望向导演:“导演你看,小白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导演笑的和善:“穆总你本来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每次跟人介绍你是我们老板,大家都不信” 穆承承爽朗地拨弄一下头发:“那下回您就别介绍我是制片人,就说我是您助理得了” 白之帆也笑着坐了下来,凑过去盯着穆承承:“小穆,你不如当我助理吧” “那你得给我开多少工资啊,小白哥?”穆承承娇笑着问。 “我的片酬都给你,你说多少就多少”白之帆漫不经心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头,阳光从松软的头发出倾泻下来,恰好盖住他的半侧眉眼。 也不知道小晴什么时候走到身后,冷不丁地说了句:“那不就跟给自己老婆上缴工资一样么” 导演一拍大腿:“这个买卖不吃亏啊” 穆承承只当玩笑话莞尔附和:“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小白,明天小晴下岗,我上岗” 小晴也乐:“我甘愿为穆总腾出位置” 海边的简易帐篷下,大家听得七七八八,笑声荡漾。 拍戏一直是一件愉快的事。 只是在向月圆的眼里没那么愉快。 她撑着黑色的遮阳伞站在另一处海浪翻涌的礁石上,看着一手培养出来的白之帆笑的明朗,心中像是被万千藤蔓爬过。 向月圆穿着黑色高跟鞋如履平地般踩过参差不齐的礁石。 “不过去么?向总?”助理问她。 她头也不回:“不。” 向月圆回到车里,打了一个电话,车子飞快地驶向最繁华的cbd中心地段。 向月圆乘坐总裁电梯来到大厦顶层,推开门,竟是兰朝晋在等她。 “兰总,久仰大名。”向月圆伸出右手,礼貌又得体。 兰朝晋微微起身,将西装外套的扣子不动声色地解开:“向总,玄他娱乐的ceo,我才是久仰你的大名。” 二人寒暄一阵,心照不宣地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向月圆开门见山道:“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兰朝晋只是淡淡地抿着唇,不怒不笑,抬了抬手掌:“具体指的是?” 向月圆笑的疏离:“您的未婚妻,和我的艺人,在剧组的那些闲言碎语如果传了出去,对你我二人,都不好。” 兰朝晋微微皱眉:“你是说承承和白之帆?” 向月圆微微有些惊讶:“看来兰总不知道?” 兰朝晋先是意味深长地望向头顶的灯带,再将目光移回来:“向总,我看你是多虑了,承承是我的未婚妻,若是普通女人,姑且会喜欢你的” 兰朝晋顿了顿,谐谑地吐了吐唇:“戏子” 向月圆立时被激怒,但商场之中诡辩风云,难听的话不计其数,她是来寻求合作,不是来找茬的,于是她捻出一个隐忍的笑,将欲望团成一个钩子伸向了兰朝晋:“我不管这些闲言碎语在兰总的心里占多少分量,但我了解白之帆,我从他大学毕业就带着他,他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向月圆拿出手机,里面是一张白之帆拍戏时的路透照,深情款款的眼里皆是水色荡漾:“你知道小白在看谁吗?” 向月圆用指尖滑动照片,照片的角落是穆承承那一袭明黄色的连衣长裙。 “兰总,我不是亵渎您的未婚妻,而是担心,没有人能招架的住,像小白这样,顶流,迷人,帅气又年轻的偶像” 向月圆察觉到兰朝晋面上松动的神色,自知他已经开始瓦解。 于是趁热道:“兰总,小白演戏是职责,这部戏也是他的大男主戏,他不能半途而废,但是” 向月圆露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笑:“如果资方要求换一个制片人顶替穆总的工作,穆总还是总制片,但她不必再去现场,只要他们不见面,绯闻便会不攻自破” “我们小白,年轻,帅气,又大有可为”向月圆呢喃着望向窗外:“谁不喜欢呐” 缠绵的夜色一点一点爬上最辉煌的高楼。 兰朝晋从酒柜里取出一支威士忌,像是喝着水一样大口大口地灌下。 情绪越发的难以控制。 兰朝晋一拳打到玻璃上。 过了会儿,他拨通了穆承承的电话,取出口喷掩盖了零星酒气,让司机将车子直直地开到了穆承承家。 兰朝晋靠在电梯门口,刚好等到了从片场回来的穆承承。 “你怎么来了?”穆承承唇上挂着笑,只是眼光对上了兰朝晋鹰一般的眸子后,声音也颤了颤。 她想起上一次兰朝晋强吻自己的样子,警惕地朝后退了几步。 “这么晚了” “承承”兰朝晋忽然将暗色驱散,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宝石蓝丝绒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完美的梨形钻戒:“嫁给我吧” 兰朝晋双眸含着荡漾的波光,唇边抬着真挚的浅笑。 满头的月色扑闪下来,周身的冷冽一扫而空。 甚至在那一刻,连兰朝晋自己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假意。 “这”穆承承有些讶异,脚尖微微动了动:“我没想到,你” 穆承承走近几步,真挚且诚恳地道:“兰朝晋,我一直搞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接受家族联姻?你怎么会愿意去跟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女人结婚?” 穆承承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像你们兰家一样家大业大,我能给你带来更多的财富,我况且能够想得通” “我现在想不明白,你懂吗?没有逻辑,兰朝晋,这桩婚事从始到终都少点什么” “感情没有逻辑”兰朝晋望着穆承承,那是唯一的一次,他仰面望向穆承承:“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花了十八年走到你的身边” 兰朝晋的眸子一点一点地由浅变深:“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 22 谁不喜欢 穆承承愣住。 “不过没关系,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兰朝晋又扯出一个微笑:“所以,现在符合逻辑了” 夜里无风,潮湿又闷热的空气贴在窗户上。 穆承承的床头又多了一个首饰盒,姜阿姨收拾的时候再次送到她眼前:“承承,两枚戒指很贵吧,你就这样丢在这里吗?” 穆承承端了一杯咖啡斜倚在窗棂旁看着初晨的太阳,想了想:“我在考虑,要不要还给他” 姜阿姨小心地将两个首饰盒并排放在一起,放在穆承承梳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我看小兰挺好的。” 姜阿姨如是说道:“就是这孩子身上的气质有些阴郁,跟你啊,倒是互补,我们承承很朝气” 穆承承顺着杯沿笑了笑:“姜阿姨,今天你跟我一起去片场吧?你不是说你女儿很喜欢我们男主白之帆么?我带你要签名去” 姜阿姨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连说了几声好。 剧组今天在游乐园取景,一大早就将大型车辆停了进去,剧组人员全部挂好了工作牌方便进出,只封锁了一片颇有年代感的街道和过山车景区。 不过好在是周内早上,并没有游人如织的景象。 姜阿姨跟在穆承承的身后,穿着她最干净整洁的短袖和牛仔裤。 穆承承今日倒是一身白色西装套装,上身是轻盈的绸缎面料,下身是一条窄版短裙。 绿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逢人便打起招呼,亲切活力。 剧组的工作人员偶尔会聚在一起窸窸窣窣道:“那个老来剧组的大美女是演员吗?” 另一个人会满脸不可置信道:“那是咱们老板,你个呆瓜!” 于是大家十分欢喜在这样的剧组干活,不仅天天都有奶茶喝,还有一个看起来亲切软糯的老板。 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在心里藏好了种子。 剧组里最重要的一个部门就是美术组,道具部分是一张看得见抓不住的网。 美术组副组长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人,他只动动笔,就能让一张张白条在财务那里成功提现。 这给穆承承今后的工作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穆总!”白之帆从人头攒动的最深处,伸长胳膊挥了挥手。 穆承承莞尔一笑,朝姜阿姨低声说道:“你老夸我活泼,你看看他” 姜阿姨满眼挂不住的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她推了推穆承承的后背:“快过去,过去承承。” 穆承承怕姜阿姨怯场,一只手抓着姜阿姨的手,拉进了人堆里。 先是按照惯例,找到导演的位置打了招呼。 这才来到白之帆的眼前。 白之帆正站的笔直,让服装老师帮他调整衣服的位置。 他露着大白牙,眼睛完成好看的月亮:“今天来的挺早啊小穆!” 在娱乐圈混迹的人总是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立时白之帆就发现了一眼灼热的姜阿姨,忙颔首恭敬地道:“阿姨好。” “好乖。”姜阿姨小声说道。 “好乖啊”穆承承刻意扬声说道。 “这是姜阿姨,她女儿特别喜欢你,就想着来要一张签名照,这个小忙,可以帮吗?”穆承承大喇喇地拍了拍白之帆的肩膀,一副“你不帮就揍你”的模样。 白之帆憨厚笑笑:“这种小忙,我就帮帮你吧小穆。” 说着,小晴就忙递过来白之帆签好的签名照。 穆承承略微惊讶:“偶像的随身物品?” 小晴害羞地笑笑:“穆总你看那边” 穆承承顺着小晴的眼光望过去,看到一排举着白之帆牌子的粉丝正在不远的地方十分有秩序地排着队。 “唔,你的粉丝很有素质嘛” 白之帆扬了扬眉头:“当然,毕竟我是一个素质很高的演员” 穆承承和姜阿姨一起笑起来,白之帆倒是有些害羞,摸了摸后脑勺,低头却瞅见了穆承承的头顶落着一枚碎叶。 他下意识地伸手替穆承承摘了下来,捏在指尖在穆承承眼前晃悠了晃悠。 “美女要精致!”他说。 穆承承耸耸鼻子:“那叶子要落,我怎么知道啊!” 说着,伸手就去从他指尖将碎叶抢过来。 白之帆却逗小孩儿般地轻轻一吹,碎叶连同穆承承前额的发丝一起飘了起来。 落下时,满眼温柔的日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之帆后援会的会长来到了小晴的身边,一边给小晴递这次应援会的流程清单,一边看向两米之遥的白之帆和穆承承。 手中的纸张已经被捏的发皱。 小晴瞅着她发白的指尖问道:“筱晓,你,怎么了?” 被称作筱晓的女孩忽然松了手指,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恢复如常。 她忙露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小晴姐,由于开机仪式当天没有跟后援会的同学们合照,今天到的人比较齐,如果可以的话,按照这个流程,帮我们申请半小时行么?” 小晴努了努嘴:“之前我不敢答应,今天估计行,老板在那呢” 她接过清单:“等着啊” 小晴小跑着过去,白之帆正帮姜阿姨给她女儿录视频:“小白哥,穆总,那个,今天粉丝后援后有点活动,不知道方不方便中午收工后给他们半小时啊” 穆承承不假思索:“收工后当然方便啊,就是看我们大明星愿不愿意挪出半小时吃饭时间” 白之帆眨眨眼睛:“当然愿意啊,就是看晚上收工后小穆愿不愿意补请我一顿豪华晚餐了” “你又敲我竹杠!” 白之帆笑时像是清泉的波纹,还有漩涡从嘴角溢出来,漾出温柔的水色。 姜阿姨将白之帆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随身的小包里,站在穆承承身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说道:“这个小白就比小兰更好一些了,整个人阳光又有朝气” 穆承承没有觉察地回头,笑容满面:“姜阿姨,我看你是非常喜欢有朝气的人呢” 姜阿姨笑笑:“谁不喜欢啊。” “走”穆承承拉住她的手:“带你逛逛游乐园去” “诶承承,我还得回去收拾打扫,给你准备晚饭呢” “你听到了,有人敲我竹杠,不用给我准备晚饭了。” “好好”姜阿姨会心地笑:“去带他吃点好的。” 23 黑暗之光 这一日差不多是在下午五点收工的。 穆承承叫来了楚琪,白之帆领着小晴,一行四人去了穆承承常去的日料店。 楚琪今天居然素面朝天的过来,着实让穆承承有些震惊。 于是抽空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来大姨妈了?” 楚琪随意地用皮筋将头发扎成马尾:“没啊,怎么?我看起来很憔悴?” 穆承承点点头:“我以为有男人的地方,你楚大小姐都是精致全妆出席的” 楚琪无所谓地单手撑腮:“小白是你的男人,又不是我的,不值得我化妆” 穆承承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虎狼之词?”白之帆拉开包间的推拉门,一脸坏笑着进来。 小晴抱着菜单跟在身后笑靥如花:“穆总,今天喝点酒哦?小白哥点了好大一瓶清酒!” 楚琪一下子眼睛发亮:“哟,这是要灌醉谁?” 穆承承却皱着眉头:“你真是要敲我竹杠! 兰朝晋看着手机上实时传过来的视频,拍摄视频的角度像是在侧方偷拍,一条拳头宽的门缝里,是穆承承明艳的笑声,镜头内却是白之帆那令人一眼难忘的侧颜。 “他们在一起”兰朝晋低语呢喃。 很显然,他快没有耐心了 他闷吼一声,将屋内砸的一片狼藉,直到兰父走进来,幽幽地说道:“我早看出来,你对那女人动了心,你快失去理智了,兰朝晋” 兰朝晋沉默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就像是在看一头野兽般忌惮又满是威胁。 “穆承承不好对付,你如果在她面前露了馅,砸了我们这桩生意,你知道后果的。” 穆父的眼光犀利,像是夜里目光如炬的猎豹。 他冷冷地看着兰朝晋:“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出三个月就能收网走人,别坏事。” 门随着光的掐断紧紧关上。 兰朝晋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琳琅满目的藏品被砸的一塌糊涂,翡翠玉雕碎裂后竟然露出了玻璃碎屑。 兰朝晋厌恶地看着一切,过了良久才从一地狼藉中爬起来。 他穿上了最合身的深蓝色西服,别上了一枚价值连城的古董胸针。 他狭长的眸子带着目光一切的侵略,一路急性,拉开了日料店里虚掩的门。 众人皆侧目愣住。 但穆承承和楚琪看起来酒性已浓。 唯有白之帆眼里的明朗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大雾让他警惕地盯着兰朝晋,身体不自然地挡住了和自己并排而坐的穆承承。 “你应该先敲门。”白之帆缓缓起身,眸子里闪烁着岿然不动的雾色。 兰朝晋冷面:“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命令我?” 说着,兰朝晋伸手就去推白之帆的肩。 但白之帆显然有备而来,每天高强度的健身让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只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应该先敲门。” “哎”穆承承带着酒色起身,轻轻地拍了拍白之帆的胳膊,含混着酒气说道:“小白,没事儿你们喝,这是我朋友,来找我的” 穆承承并没有体察到兰朝晋的怒意,正准备侧过身子出去,却被兰朝晋一把顺势捉住了手腕。 穆承承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兰朝晋,你轻点儿,你捏疼我了!” 兰朝晋的眼角只死死地盯着白之帆,而白之帆也没有半点让位的意思。 “她说,你捏疼她了”白之帆一改往日的明朗,用力替穆承承挥开了兰朝晋的手。 兰朝晋却忽然大吼:“让开!” 楚琪被这一声怒吼震得酒意全无。 穆承承也清醒了大半。 小晴则蹑手蹑脚地将包间的门关的死死的,她心想,这样的场面一定不能被狗仔拍了去。 “小白,你是公众人物,我们俩换个位置”穆承承目光如炬地看着白之帆,她指了指身边靠墙的位置:“我跟他聊聊。” 白之帆忧心忡忡地看着穆承承:“你喝酒了” 穆承承却安慰似地一笑:“没事儿,这点儿算饮料。” 见白之帆还是放心不下,已经酒醒的楚琪洞悉一切地劝解道:“小白,你让承承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白之帆郑重地看了一眼穆承承,这才侧过身子,让了一条路。 穆承承拿起一旁的包,一言不发地拽着兰朝晋的胳膊,轻轻一拉,兰朝晋便跟着她出了包间。 二人来到日料店后面的小甬道里,兰朝晋才沉声开了口:“你三番四次拒绝我的求婚,都是为了他?” 穆承承恨铁不成钢似地久久看着他,半晌才说道:“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知道自己要什么” 说到这,她自顾自地一笑:“原来不是。” 兰朝晋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你在说什么?” “兰朝晋,上次在你家的小花园,我承认,我有那么一刻接受我们的婚姻,你帅气,多金,家教森严,有理想有抱负,还对我温柔细致,体贴入怀,我有什么好挑剔的” 说着话,穆承承把包里的两个戒指盒掏出来:“但我不是一个恋爱脑,我一直很清醒在现阶段我需要什么,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还要跟我在一起?” 兰朝晋看着穆承承手中的戒指盒,眼光随着街尾的路灯闪了闪:“要。” 他说的斩钉截铁,这倒是穆承承没有想到的。 “兰朝晋为什么啊?你,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兰朝晋一把将穆承承扣在怀里,声音闷闷地:“我告诉过你,我花了十八年才走到你面前,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就放手?” 兰朝晋勾起唇似邪非邪地一笑:“何况,你也只是暂时不喜欢我罢了。” 穆承承凝神看着他,问道:“你口的十八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朝晋开始在脑海里思索,忽然有夜行鸟飞过,翅膀扑闪出声音。 “你十岁的那一年,在海边救过一个人,你记得吗?” 兰朝晋迟疑地张口。 穆承承沉沉地思索,忽然大悟:“可那是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比我小一些” 兰朝晋垂下浓密的睫:“我小时候挑食,比较瘦弱,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小。” 穆承承的眸子终于柔软了下来。 她似乎明白了兰朝晋不符合常理的执着。 24 耳畔微风 于是她微微叹息,说道:“可是” “没有可是!承承”兰朝晋目光焦灼地望向她:“制片人的工作太辛苦了,你从剧本阶段就在事无巨细的跟着,我给你委派一个人代替你,你回公司吧,想干什么都行,就是别来剧组了” 穆承承怔了半晌,动动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用做,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兰朝晋情不自禁地撩了撩穆承承耳畔的发丝:“你应该像寻常女孩儿一样,逛街,购物,做美甲,去旅游,不用这么辛苦,我可以宠你,养你,给你最好的” “兰朝晋”穆承承垂下眸子:“你太不懂我了” “我不需要谁来养我,我也不会接受任何人来替代我制片人的位置,我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剧本里的每一句台词,镜头里的每一处场景,台前幕后的每一个笑容和每一滴泪,都是我的成就,这些比物质要更吸引我,你知道么?” 穆承承扬着下巴,纯白色的缎面西装外套随着肩上的发丝微微颤动。 清冷的眉目里尽是热烈且笃定的光。 下颚线张扬朝着肩线延展。 鼻梁上的昏黄色光线是唯一柔软的存在。 穆承承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张开双臂同兰朝晋对峙着。 “你听着,兰朝晋,我不会当一只金丝雀,也劝你最好打消想要驯化我这个念头!” 温柔被兰朝晋全盘打碎。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在所有女人都为之沉醉的情话里,却惹得穆承承剑拔弩张。 这是怎么回事? 兰朝晋伸手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她沉沉的甩开。 穆承承将手中的戒指盒塞进兰朝晋的怀里,拔腿离开。 她刚回到餐厅门口,发现全副武装的白之帆正在门口堂而皇之地等着她。 “楚琪姐送小晴先回酒店了”白之帆糯糯地说道,眼神却一刻都不从穆承承身上挪开。 穆承承很快调整了情绪,露出一丝温润的浅笑:“那我送你回去?” 白之帆动了动眉头:“我送你吧。” 说着,他的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白之帆护着穆承承坐了进去,自己才迟迟上车。 “你不怕被认出来?” 穆承承微微闭了眼,缓和着情绪。 白之帆给她拧开一瓶水,并没有答话,而是关切道:“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穆承承抬眼柔柔地笑:“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想让我给你涨片酬吧?” 白之帆却没了往日开玩笑的心情,一双小狗眼水色荡漾,微蹙的眉头像是横亘在水里的帆。 “小穆,我很担心你那个兰朝晋,他” “小白”穆承承忽然收敛了神色:“不提他了,我有些累了,让我安静地待会儿好么?” 白之帆将“郝钰”两个字又吞回了肚子里。 他摸不清穆承承对兰朝晋的感情。 毕竟那是他还不敢企及的秘密。 “老板,到了。”司机在前面打开遮挡板,轻声提醒。 白之帆身上的衬衫外套不知何时已经搭在了穆承承的身上。 白之帆就这样侧着身子看着穆承承的睡颜:“稍等,让她再睡会儿。” “也不知道在哪一户,这样睡会不会感冒啊”白之帆又将粉丝送的薄毯拆开给穆承承盖在身上,这时看到穆承承包里的手机在闪烁。 白之帆看到“姜阿姨”的字眼,才接了起来。 高端住宅的地下停车场按理来说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可是一辆粉色的迈凯伦超跑停在不起眼的位置,里面一直传来闪光灯的喀嚓声。 白之帆的粉头筱晓摇下窗户看着白之帆的保姆车,一双眼睛红的像是生气的兔子。 她看见白之帆将睡得很沉的穆承承抱了下来,紧紧地护在怀里,一头扎进了电梯里。 筱晓狠狠地捏着方向盘,直到指甲断裂都不自知。 只开着几个筒灯的客厅里发出淡淡的木质香味。 白之帆将穆承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姜阿姨站在一边有些担忧:“喝了很多酒吗?” 白之帆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小药盒:“阿姨,麻烦您帮我倒杯水吧,我给她喂点解酒药” 姜阿姨忙不迭地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白之帆像是哄小孩一样俯身下去,轻言细语道:“来,张嘴,把这个吃了,就会舒服一些” “唔”穆承承伸长胳膊,紧紧地环住白之帆的脖颈,十分乖巧地一口吞进白之帆手心的解酒药,接着喉咙发出哼鸣声。 白之帆警惕想要后退,却被牢牢抱住:“你是要吐吗?” 穆承承费力地半撑开眼皮,面颊的红晕在此刻也显得格外突出。 酒精在强烈的压抑又解放后,像洪水猛兽一样席卷了穆承承每一寸毛细血管。 只见她傻笑了几声,仰面再次贴了上去。 “唔”又是一阵喉鸣声,只不过是白之帆发出来的。 穆承承抱着他的脖颈,他护着穆承承的头。 穆承承温热的唇轻轻地盖在白之帆的唇上,刚刚吞进去的解酒药还在口腔内残存着梅子味的清香。 白之帆的身子僵得笔直。 而端水来的姜阿姨却静悄悄地关上了门。 穆承承忽然清浅一笑,冲着门口咂咂嘴:“真是我的好阿姨” 说罢,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一觉到天明。 夏日的阳光是最不奢侈的东西。 清晨五点,就开始薄薄地铺满了房间。 穆承承头疼着起来,伸手摸了摸晨袍,却一不小心摸到了人类的大腿。 她下意识地以为楚琪又自告奋勇地留宿,于是毫不留情地撩开被子,蓄着眼睛摸起了大腿。 只是那腿,不是腿 是 “啊”穆承承惊声尖叫,身旁的白之帆迷蒙着眼睛微微抬了抬:“醒了?我再睡会儿” 语气平缓,波澜不惊,就像平平无常的“你好”一样,从那样精致还泛着微微淡粉色的双唇间吐了出来。 穆承承愣了一会儿,又尖叫出声:“白之帆!你怎么在这!” 25 白色日出 白之帆一把抓过枕头盖在头上,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穆承承见他岿然不动,于是忙穿上睡袍跑出了卧室。 姜阿姨已经起床正在准备早餐,她看到穆承承的那一刻喜笑竟然要从眼角的细纹中溢了出来。 “承承,累不累啊?”姜阿姨问。 穆承承有些语噎:“我怎么会累啊,就是头有点疼” “不是姜阿姨”穆承承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怎么回事啊?我昨天喝多了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 姜阿姨认认真真地复述了一点穆承承是如何像只死鱼一样被白之帆抱着进门的,又是如何被放在床上的,又是如何勾着人家的脖子吃解酒药的 “后来我看白先生照顾你,我就把门关上了” 姜阿姨讪讪一笑,穆承承的天灵盖都要裂开了。 “你怎么能关门呢”穆承承坐在餐桌旁,单手捂住半侧脸:“我身上的睡衣是谁换的?” 姜阿姨摇摇头:“这种事情,你就别问我了,我很早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承承你马上都要过二十九岁的生日了,这些没什么的,我不是那种古板的老阿姨,年轻人么,很正常” 姜阿姨一直试图宽慰穆承承,一边说道:“我去煲点粥,一会儿你和白先生一起喝” 穆承承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白色的吊带睡裙,和卸完妆的脸,不经脑海里浮现了白之帆兢兢业业地替自己换衣服,用卸妆棉洗脸的画面 要疯了 穆承承闷不吭声地灌了一杯咖啡,端着进了卧室。 白之帆醒来时,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坐在窗边的穆承承。 她披着缎面的白色睡袍,脚边是五杯空掉的咖啡杯。 “你醒了?”穆承承的眼底有些红,像是熬了几个大夜一样。 白之帆懵懂地点点头:“楚琪姐醒了吗?昨晚你把我们折腾到凌晨三点” 不知道是不是过量的咖啡导致心跳紊乱,一直狂跳不已的心脏忽然被按下了急刹车。 “楚琪?你们?” 穆承承几步走到床边:“什么意思?” 白之帆怯生生地朝被子里躲了躲,委屈巴巴地望着卧室门口的方向。 “我就说不买大平层”穆承承冲到另一头的客卧,将睡得死沉的楚琪拎起来时,还在骂骂咧咧:“姜阿姨都不知道你在,你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到我家的?” 楚琪半撑着眼皮,嘴里是含混不清的睡意:“你抱着小白死都不撒手,他没办法叫我过来” 穆承承长吁一口气:“所以是你帮我换的睡衣,帮我卸的妆?” 楚琪懒散地点头。 “那为什么白之帆他在我房间,还和我在一张一张床上啊!” 楚琪即便睡眼朦胧,笑起来也是魅惑无疆。 只轻轻摇了摇腰肢,像只水蛇一样滚到床的另一侧,夹着声音伸长胳膊学道:“抱抱熊,我要抱着你睡觉,你好软,软乎乎” “停!” 零碎的画面在穆承承脑海里像潮水一样回来,时不时地带来一些震撼人心的粉红色氛围。 穆承承伸着胳膊捏着白之帆的脸蛋。 穆承承紧紧地搂住白之帆不撒手。 穆承承将腿翘在白之帆的身上睡觉。 “楚琪,我完了。” “唔,我看也是,我再睡会儿,你自行毁灭吧” 穆承承坐在下沉式客厅的台阶上,白色的绸缎睡袍平整地铺在身后。 如泻的发丝蓬松地落在肩上,遮住半臂胳膊。 直到白之帆的声音飘在头顶,穆承承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小穆,酒还没醒?” 白之帆手里端着半碗粥,抬了抬手臂:“姜阿姨的手艺和我外婆一样好,给你晾凉了,你要不要喝一口?” 穆承承抬着素白的脸看着白之帆,倏地起身将他逼退在角落。 穆承承单手拽住白之帆t恤的衣襟处,踮着脚扬起下巴,眼里全是软绵绵的威胁:“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只有你知,我知,楚琪知,再多一个人知道,我就把你”“穆总” 穆承承话音未落,小晴拿着半根油条从餐厅走出来,满脸灿烂的笑容:“早上好” 穆承承怔了片刻,一早上的震惊让她应接不暇,于是暂且忘记礼貌性地回复,又摆出恶女姿势逼近白之帆:“还有小晴,除了我们几个,再多一个人知道,我就把你” 白之帆忍俊不禁地看着眼前的穆承承,冷不丁地说道:“把我怎么样?吃了?” 画面重叠,夜里在灰色缎面的床上,穆承承像极了楚琪一般的水蛇样,手脚并用地将白之帆紧紧地抱住,幽幽地重复着:“你好香啊我要把你吃掉” 穆承承晃了晃脑袋,身子也一趔趄,白之帆立刻扶住她的腰,然后笑道:“搀扶,搀扶,我在搀扶你。” 穆承承卸下一口气:“懂事。” 然后光着脚离开。 没走几步,又被人拦腰抱起,穆承承再次僵硬成了冰雕,她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白之帆,完美的下颚线和精致的眉眼,就在自己一抬眼的地方凝着若有似无的笑。 “男人,你在玩火你!”穆承承嘟囔。 “少看点小说吧光脚走来走去会着凉,冷气开的这么低” 白之帆将穆承承安稳地放进沙发里,招呼了小晴,又冲穆承承挤了挤眼睛:“我去片场了,你早点过来上班哦” “拜~小穆。” 穆承承和楚琪在健身房已经超负荷运动了一小时,楚琪整个人瘫软地半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老板,你消停会儿吧” 穆承承将跑步机骤然关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五杯咖啡,我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急诊啊?” 楚琪摇摇头:“我看不需要,你不是因为咖啡亢奋,你是因为白之帆亢奋吧?” 穆承承一下子跳到楚琪身侧,蹲下身子捂住她的嘴:“不许提!不许你提他他的名字!” 楚琪眨眨眼,坏笑:“立刻请我吃海陆空大餐,我就可以立马失忆!” “走!” 穆承承拽着楚琪的胳膊去到更衣室,打开储物柜正准备洗漱换衣服时,忽然一个黑色塑料袋滚了出来。 穆承承迟疑地将塑料袋捡起来,还未打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什么玩意?”楚琪皱着眉,用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打开:“这储物柜是密码锁啊,一般人怎么打得开?” “啧”楚琪震惊地看着黑色塑料袋里血糊糊的东西,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穆承承此时却格外冷静,安慰道:“别怕,就是些猪肝猪心之类的” 26 歪风邪气 她微微蹙眉:“我去查查监控,恐怕是谁的恶作剧吧” “私生饭”楚琪笃定的开口:“一定是你的私生饭!” 穆承承无奈:“我做幕后,谁知道我是谁啊,怎么可能有私生饭,但是” 随后她将黑色塑料袋重新又密封好,若有所思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健身房就开在穆承承所住寓所的负二层,平时只针对业主开放,私密也安全。 店长得知了这种事情发生后也亲自来向穆承承道歉。 “不好意思穆女士,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今天早上的监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关掉了” 店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他大约知道住在楼里的都是有些背景的人,所以显得十分紧张,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 穆承承没想着找他麻烦,只是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在去餐厅吃饭的路上,楚琪也像模像样地分析起来:“你们那个小区一般人哪能进得去,又得扫脸又得刷卡,一层一户,保安都能记个脸熟” “况且,那个健身房只针对业主,还能手眼通天的关掉监控,说明不是个等闲人” 穆承承噗嗤一笑:“可以啊楚小姐,智商越来越高了,果然近朱者赤” “你是在夸你自己还是夸我呢?” 穆承承轻轻瞥了一眼倒后镜,猛地将方向盘打向左侧,提速,超车:“当然是夸我自己了琪,你看看我甩掉后面那辆粉色的迈凯伦了没?” 楚琪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跟车?” “唔”穆承承继续提速超车:“今天可太奇怪了” “兰总,今天有些奇怪”兰朝晋的副总手里拿着一叠恐吓信,信誓旦旦道:“还好我每天早上都习惯性地第一个到,所以一眼就看见了塞在门缝里的这一沓信件” 兰朝晋无所谓地抬了抬手指:“可能是谁恶作剧,搅碎了扔掉就行。” 副总淡定地点点头:“我这几天让安保也加强巡逻。” 副总走后,兰朝晋的平板电脑忽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上面是一张极度清晰的照片。 穆承承被白之帆抱在怀里,二人身前的电梯门关了一半。 “vincent!”兰朝晋忽然高喝一声,刚刚出门的副总又折了回来:“怎么了boss” “给我!” 兰朝晋一封接一封地拆开恐吓信。 每一封上面都用红色液体写满了“穆承承该死”的字样。 兰朝晋手背的青筋暴起。 他阴沉沉地道:“去调查大厦监控,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 “是,boss!” 待人走后,兰朝晋转向落地窗的方向沉坐了许久,他不断摩挲着手腕上手表的表盘。 良久,他拨通了电话:“那笔贷款签完字了没?” “找不齐证件?带着去补办!”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穆家那老头在一个星期内把所有抵押手续办理完毕!听到没?” 兰朝晋挂了电话,眸子里布满了八月午后的乌云,层层叠叠,厚重又沉闷,仿佛一瞬间就会电闪雷鸣。 “穆承承” 兰朝晋对着桌面上一张老旧的照片阴沉沉地低喃:“你会后悔的” “喂,张导,今儿小白状态特别好!”编剧老师有些兴奋地看着白之帆走戏的样子,激动地拍了拍手中的剧本:“我们这个戏会爆!会大爆!” 张导也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此时新来的现场导演走了过来,拿着脚本问道:“导演,你看掌机的位置怎么样?” 张导却尽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什么都问我!你没长眼睛?” 现场导演委屈巴巴地走后,编剧老师劝道:“张导,穆总的人你还是耐心点,别惹老板生气” 谁知他只冷冷地啐了一口:“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糊弄着拍完就行了” “来!各部门!”张导挥挥手示意编剧老师不必多言:“开拍!” 片场极其安静的时刻,镜头外却传来一阵阵吵嚷声,导演愤怒地掀下耳机,怒不可遏地道:“谁那么没长眼色,没看见这边开机了?” 顺着声音,导演看到扭打在一团的两个中年男人,他有些懊恼地皱着眉头,凑过去揪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喝道:“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们两个?不要在我的组里闹事?” 被揪住衣领的是生活制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另一个被旁人搀扶住的是美术组副组长,应该大一些。 两个人衣衫都被撕的凌乱,嘴角眼角全是血痕。 “怎么回事?”制片主任是一个长相魁梧,有些江湖气息的中年男人,他闻声走了过来,谄笑着安慰着导演:“导演,您去工作吧,这里交给我了” 导演愤身离开,主任只微微抬了抬眼:“换个地儿” 被打断拍戏的白之帆远远地望过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恰好迎上了满脸笑意的导演。 导演安抚道:“没事儿,年轻人发生点口角,我们休息十分钟再来,小白你刚刚那个情绪要么再平淡一点,要么就再激烈一点,中庸的话感觉老是哪儿都不得劲” 白之帆点点头:“知道了,导演。” 白之帆来到自己的休息室时,小晴刚泡好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端了过来:“小白哥,我跟你说” 小晴放下手中的杯子,凑过来压低声音:“我看见制片主任带着几个人把美术组副组长绑进了后面的空房子里,头上还套着麻袋” 白之帆厌恶地蹙眉:“歪风邪气” 小晴点点头:“穆总第一次做项目就遇上这种制片组” 白之帆听到穆承承的名字,仿佛忽然打开了一扇窗户,凉风穿堂而过。 他淡淡地勾起唇角:“她能搞定,放心。” 27 剧组风波 果然,没有五分钟穆承承便接到了电话,顾不得将午饭吃完就拽着楚琪往片场赶。 “你在片场有线人?”楚琪手里拿着蒜香法棍小跑着跟上来。 “唔”穆承承加快脚步:“上次李晟教我后,我立刻调了个现场导演过去,就是让他受点委屈” 楚琪佩服地点头,身手敏捷地钻进副驾驶。 穆承承一踩油门,车子稳健地飞了出去,她抽空斜了一眼楚琪手中的法棍,说道:“要不先别吃,留着有用。” 楚琪挥了挥手中的面包:“这玩意软硬适中,打架合适。” “正有此意。” 两个穿着精致的女人来到片场,穆承承单手提着裙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尽露出来。 今天拍摄是在一处还未对外营业的写字楼里,剧组包下了整层办公楼,男主角的所有重场戏都在这里完成。 穆承承踩着高跟鞋,领着楚琪一路穿行过满是物料堆起的过道,来到男卫生间门口。 她抬手敲了敲,里面传来十分恼怒的男人声音:“厕所坏了,别处上去!” 穆承承和楚琪对视了一眼,干脆撩起裙角一脚踢在门上,却忽略了自己细胳膊细腿的事实,倒是差点一个趔趄。 不过这一声动静也惹得里面开了门,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开了门,看见是穆承承和楚琪,辨认了一会儿也没辨认出所以然,只以为是这栋写字楼的工作人员,略微笑了笑说道:“姐姐们,这是男厕” 穆承承压根没多说话,单手推开,年轻男人想要去拦,却被楚琪举起法棍牢牢地逼在后面。 卫生间入口处便是一排敞亮的镜子,很快里面的人变察觉来的人是穆承承。 于是没有人喧闹,而是由制片主任率先走了过来,他脸上堆着对老板的敬畏的笑:“穆总怎么一声不吭地来了” 穆承承冷着脸,眼光看向后面三五个男子围起来的地方。 “我的行踪还要跟你报告么?”穆承承冷冷地说,侧过身子就要进去,却被主人单手拦住:“穆总,我在处理一些事情,您不方便参与。” 穆承承停下脚步,抬了抬眼皮,微微仰着头看向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壮汉,毫无怯色:“于主任,这里是我的片场,你处理的任何事情有哪一件是我参与不了的?” 制片主任的两只眼睛微微凸出,皮肤又有些泛红,乍一看是有些骇人的气势。 “穆总,就像当时我见您时说过的话一样,管理一个制片组的话,你只用管好导演,其他人其他事都不用您插手,这是对您好” 穆承承冷冷地扯了扯唇:“于主任,我不如你们有经验,年纪也比你们小许多,但不代表我认可你们的处事态度,你刚刚说了管理,管理没有暴力手段这是其一;其二,我是老板,于公于私我都有过问的权利,我可以只管导演创作,其他事物由你和导演来抉择,但并不代表你们就是权力中心,就能把一个正规制片组弄成一个乌烟瘴气的黑社会!” 穆承承掷地有声:“我数三声,你不让开,我立刻报警,这戏我也不拍了,剧组就地解散!损失我自己担!” 说着话,穆承承生气地将自己昂贵的包包砸向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楚琪在后面应声用法棍敲了敲门。 制片主任眼里皆是打量,迟疑地看着穆承承。 穆承承冷冷一笑,直接按下了免提键。 “喂?南城110么?这里是” “穆总,戏还是要拍的,一百多号人呢”制片主任见穆承承说一不二,立刻捂住穆承承手机的听筒。 “您请。” 而白之帆却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观察着。 小晴低声提醒道:“小白哥,我们要不要去帮穆总?” 白之帆却浅浅一笑:“不用,她不会受欺负的,不过” 白之帆挤了挤眼睛:“你去买两杯冰焦玛,待会儿给她消消火。” 剧组里的幺蛾子事件和镁光灯下演员们的番位之争都是家常便饭。 全组一百五十多人眼睁睁地看着穆承承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闯进男厕所,单手拎着被打得浑身是血的美术组副组长堂而皇之地穿过长廊,还顺手跟满脸惊愕的导演打了招呼,身后又招呼了十来个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道具组的众人,一行人来到了地面停车场。 “怎么称呼?”穆承承将美术组副组长安置在一张给演员们休息的宽大的钓鱼椅上。 在此之前,穆承承绝对做到了不插手任何制片组的事情,全权交由制片主任和导演去打理,所以她连眼前人的姓名都不太知道。 “穆总,我叫田之召。” “田老师”穆承承微微颔首,挺直了背脊,面容肃穆:“现在由你来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你?” 制片组大大小小的派系已经泾渭分明。 美术组是十分重要的部门,置景道具都属他们。 电视画面里呈现出来的每一处场景,每一个画面的完美,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这么重要的部门出了问题,并且还不是一天两天的小问题,穆承承怎么可能不知道? 见田之召不说话,他手下的人也没人吭声,于是穆承承语气平缓,徐徐道来:“导演和制片主任是我自己亲自选的,我就一定知道他们的心思至少是在拍好这部剧上,而你,打白条,吃空饷,说得好听点是做财富积累,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挪用公款,是犯法的,他们打你,都是轻的” 田之召猛地抬眼,眼角的伤口也因此扯了扯,疼得他皱起眉头:“您,您知道了?” 穆承承微微一笑:“你们那套老招数谁看不明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有圈里的前辈教过我,散财是必要手段,有些钱你可以拿走,但是事情得给我干的漂亮,我想我都懂的道理,于主任也懂,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师动众地打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田之召歪着身子坐着,有些力竭,他张张口只是道歉:“对不起穆总” 穆承承眯着眼睛打量他:“于主任知道了你在暗中黑钱去警告你,你却威胁他说要带着美术组的工作人员撂挑子不干,态度极其嚣张恶劣,这才让于主任想要惩治惩治你?” 田之召苦苦一笑:“穆总,我低估你了,你很聪明。” 28 危险女友 穆承承满意地点点头:“让你的人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留好票据,找财务报销,这笔钱,我会从于主任的片酬里扣。” 穆承承离开时,恰好来了一阵大风,裙摆被吹得飘曳而起。 楚琪跟在后面,不停地咂嘴:“牛啊承承,你这种大佬气质真是与生俱来的” “你记不记得上初中那会儿,你拿凳子揍我们班最皮的男孩儿时,老师都不敢拉你” 穆承承带着楚琪拐弯,乘电梯上楼,嘴唇微微一勾:“这才哪到哪啊,今天这事儿,还没完” 电梯门缓缓开启,白之帆正站在门口,一副久等的模样。 穆承承的眼光刚刚对上他的双眸,满眼的戾气全变成了粉红色的泡泡,就像是女杀手被带到了幼儿园。 转换的毫无逻辑。 “你,你要下去?”穆承承僵硬地侧身。 白之帆却含着笑意,顺手将她拉出了电梯:“你是不是要去找导演?” 穆承承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不要去。”白之帆仿佛洞察了穆承承的心事:“你今天已经让整个剧组都刮目相看了,过之不及” 平常看惯了白之帆嬉皮笑脸的模样,忽然沉稳下来,却让穆承承有些不大适应。 倒是一旁的楚琪没有被情绪牵绊,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你今天敲山震虎已经够够的了,相信后面拍摄会顺利许多” 穆承承木讷地点点头,一双眼睛在白之帆精致的脸上打转,良久,问道:“你到底几几年的?你谎报年纪了吧?” 白之帆笑了笑,又忽然佯装挠头:“嘶” 穆承承见状忙关切道:“怎么了?” 白之帆说:“完了好痒,脑子长出来了!” 众人白眼,白之帆又恢复正常,讪讪一笑:“不好笑么?” “不好笑!”楚琪说。 “是个弟弟!”穆承承说。 “好啦,不逗你了”白之帆穿着质地软糯的白色t恤,头发蓬松地盖在额上:“我下午四点才有戏,昨天晚上被你折腾一夜根本没睡好,现在回酒店休息一下” 一旁的小晴已经表现的十分亢奋,面上的表情七荤八素的,口里嘟囔着“折腾一夜” 白之帆还火上浇油地问道:“要不要一起?” “嘶”不知道什么时候统筹也来了,挽着小晴的胳膊,一起捂着心口,一起七荤八素地看着白之帆和穆承承。 穆承承被看的脸颊发烫:“你,你,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白之帆笑的开心:“你涂腮红了今天?” “没有” “你脸红了” “没有!” 楚琪在一旁也开始姨母笑,半晌她劝道:“要不我们一起去小白的酒店” 没等她话说完,穆承承甩过来一个能杀人的眼神,楚琪忙又说道:“我意思是,那家酒店的旋转餐厅每个周二都是雪蟹腿buffet,我们可以和小白一起走” 坐在车里的穆承承越发地觉得自己像接小孩放学的家长。 楚琪嘲笑她:“你把墨镜卸了行不行,不就是接个男明星下班么?再说了,是你自己的剧组,你怕什么?” 穆承承砸了口冰咖啡:“我是在避嫌。” “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楚琪戏谑地看着她,忽然看到了倒后镜里粉色的迈凯伦,于是撞了撞穆承承的肩膀:“承,你看那辆车,是不是早上跟车的那一辆” 穆承承褪下墨镜,从倒后镜里看了看,点点头:“我去会会她。” 说着,她便开了车门,径直朝那辆超跑走过去。 谁知那车忽然启动,径直朝着穆承承的方向极速驶过来。 她不敢撞过来 穆承承这样笃定地想着,更是站定在原地,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车内的人。 带着鸭舌帽和口罩,黑色的帽衫,这些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她这辆车实在太扎眼了,要查出来是谁并不难 果然,那辆超跑只是从穆承承身边擦身而过,唯有风刮起了穆承承的发丝。 “小穆!”白之帆急急地朝停车场的方向跑过来,还未走近便带着半分怒意呵斥道:“你怎么不知道避车啊,刚刚多危险!” 穆承承扬着唇角淡淡地看了看头顶的摄像头:“我要是慌了,后面才危险。” 她朝那辆超跑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你注意点,应该是你的私生饭。” 白之帆蹙眉,喃喃道:“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这两天我住的酒店也有些怪怪的” 旋转餐厅里播放着抒情柔美的钢琴乐曲。 原本顾客就不多的观景位只有穆承承她们一桌人。 白之帆娓娓而来的声音像是流动的奶茶一样让人无限缠绵。 穆承承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腿,聚精会神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难道要等人进了你的屋子才说么?我现在就安排人给你换酒店换房间!” 穆承承掏出电话:“要让我知道是谁在卖组里的信息我拔了他的舌头!” “噗嗤!”白之帆笑出了声,他歪着头打量穆承承:“小穆,你一直这么虎么?” 楚琪倩笑着勾过穆承承的肩头:“你不是见过她撒娇的样子么?那才是真的她” “楚琪!”穆承承怒目瞪了瞪她:“现在是很严肃的事情好么?有私生饭在酒店监视白之帆的一举一动!” 楚琪佯装正经地点点头:“重点还牵连到了你,早上那猪肺猪心估计也是同一拨人” 白之帆有些内疚:“对不起啊,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穆承承抢言:“再优质的偶像也避免不了病态的喜欢啊” 白之帆的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江中渔火,温柔又有力量 所以你喜欢吗? 这句话像是咽下去的水,寡淡无味又让人浮现连篇。 “小穆,最近你注意安全,要不你就别来剧组了”白之帆有些担忧。 他知道这些粉丝偶尔有狂热的状态。 “我没关系吧我就是个素人”穆承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楚琪砸吧砸吧嘴说道:“我看,你现在已经被假想成了小白的素人女友,完了被疯狂粉丝仇视,你才比小白危险多了,你抢了她们的男人啊!” 29 金色暮光 白之帆正襟危坐地点点头。 楚琪冲他眨了眨眼睛:“请夸我人间清醒” “等等!”穆承承说道:“什么叫,以为我是白之帆的女朋友?我?我?我是他老板吧?” 白之帆见穆承承瞪着杏眼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可爱的河豚,忍不住伸手去捏了她的脸颊。 一时间御姐老板泄气,立刻从河豚变成了煮熟的螃蟹。 白之帆抱着胳膊看着她,笑容像是融化冰原的三月春光。 “这样挺好” “什么,挺好?” 白之帆弯着眼睛说:“以为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挺好” 一顿午饭吃的绵长,穆承承见白之帆实在困倦就催促他回房休息。 楚琪也因为工作离开,穆承承独自便开着车回家。 谁知,车子刚刚开到环城路上,那辆粉色的迈凯伦便鬼魅般的出现了。 它开始疯狂加速,先是与穆承承并排,然后是近距离别车。 穆承承躲避几番,还是出了事故。 穆承承的车撞到了绿化带上,刹车痕迹绵延了几百米。 兰朝晋赶过来时,穆承承正有条不紊地和保险公司的人在处理赔付情况。 穆承承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兰朝晋眯着眼看了看已经报废的车头:“你在这里出了车祸,第一时间就有人通知我了” 穆承承笑:“看来拖兰总的福,我也成了半个名人” 兰朝晋意有所指:“谁不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穆承承顾左右而言他:“能帮我个忙么?查一辆车” “唔”兰朝晋双手扶上穆承承的胳膊:“你没事就好,但是最近最好不要去剧组了” 见穆承承脸色渐暗,兰朝晋忙说道:“我收到了恐吓信,担心你有危险,等我排查清楚了再去不迟” 穆承承想起了早上健身房的污秽之物,还有那辆跟踪自己的跑车,以及不要命般的冲撞,还是理智的点了点头:“那我刚好休息两天。” 穆承承伸出手指:“就两天,查出来她是谁,不难吧?” 兰朝晋松缓地笑了笑:“用不了两小时,我就把那个人带到你面前。” 穆承承的车子进了4s店,她只能坐兰朝晋的车先行回家。 兰朝晋见到筱晓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筱晓带到了向月圆的面前。 向月圆起身踱步,打量着穿着可爱,长相甜美的女孩竟然笑了出来:“没想到小白后援会里全是小美女呢” 兰朝晋眯着眼睛看着向月圆:“向总,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好好利用” 向月圆若有所思地看着兰朝晋:“我还以为,兰总真的那么自信呢” 兰朝晋板着脸:“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向月圆在资本圈里混迹十来年,自然是能屈能伸,非常善于权衡。 兰朝晋给了台阶,是机会,于是她扬起明艳的笑容,伸出一只后:“当然,兰总,合作愉快。” 当然,兰朝晋没有把筱晓带到穆承承的面前,而一向大喇喇的穆承承也很快将这个私生饭的事情忘在脑后。 因为很快,剧组准备转场临城的影视城,前前后后几十辆车辆,两百来号人,都需要协调。 并且出了一件很棘手的问题。 “罗总的资金只到了一半,另一半迟迟不到,资金规划都是算好的,这部分就是用在临城的” 她凝眉沉思,声音低低的。 楚琪给她递了一杯红酒:“那个帝国理工,罗一平?” “唔。” “不应该啊,我查过他,他的势力很雄厚,不至于这三百多万不到账” “唔。” 穆承承也百思不得其解:“可明天大队就要进临城了,今天晚上如果不结算人员的三期工资的话,我怕出乱子” “会出什么乱子?”楚琪话音刚落,穆承承的电话就响起来。 隔着手机屏楚琪都能听到制片主任浑厚有力的声音“差一个人的钱大队不入临城!” 挂了电话,穆承承搓着手叹息:“应该是嫌我管了美术副组长那事,现在故意找我麻烦。” 楚琪一口闷掉杯中红酒:“这红眼青蛙,真不是个东西!” “红眼青蛙?”穆承承纳闷。 “那个于主任啊,两只眼睛凸着,头又大又圆,皮肤通红,可不像个红眼青蛙么?” “噗嗤”穆承承被逗笑,终归是打起了精神:“没事的琪,我能搞定!” 楚琪重重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搞?连夜去深圳,捅了老罗的窝?” “我现在卡里还有一百六十多万,剩下的不多,我去找兰朝晋吧”穆承承沉思了半晌:“毕竟他本来也投了一千二百万,算作追加投资。” 当穆承承来到兰朝晋的公司时,他噙着笑,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穆承承手里拿着拟好的追加合同,从桌面推了过去:“电话里和你说了,目前是其中一个资方不能履行合同,导致资金断层,我自己补一半,剩下的也不多” “承承”兰朝晋温温地开口,自顾自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新的合同:“这里是一份追加五千万的投资,不管你新开几个项目也就都有了初始资金,如果不够我还可以继续给你” 没等穆承承答话,兰朝晋温温的笑了笑,笑容里有着含混不清的善意:“我很喜欢你来找我,你应该来找我,我是你的未婚夫” 那一瞬间,穆承承垂下了头,心里五味杂陈。 好像回首看过去,兰朝晋对自己一直不错,是自己总是别扭。 穆承承糯糯地张口:“谢谢你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被兰朝晋起身紧紧地揽在怀里:“只要你嫁给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穆承承垂下眸子:“明天去临城拍十五天,我得跟过去” 兰朝晋的脸色忽然一沉:“我还没说我的条件” “我的条件是,你再也不去制片组,当然,也不许你跟组去临城” “为什么?”穆承承心中刚绽开的暖意顷刻将泻:“为什么你总是想掌控我?” 黄昏从海岸线外慢慢逼近,洒下一层金色的网。 兰朝晋的侧脸沉在金黄色的光芒中,却像是乌云密布一般沉闷。 他从桌上又拿出一叠照片和恐吓信,扔在穆承承的面前:“我应该把你关起来!像只狗一样关起来!” 穆承承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朝晋,退了几步:“兰朝晋,你疯了。” 兰朝晋忽然掐着穆承承的脖子,将她推到书桌旁:“你是我的女人,你却跟别的男人过夜?你这是属于什么?出轨?约p嗯?” 他指尖的力量在一点点收紧:“穆承承,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对我的?你是想让我毁了你,还是毁了他?” 穆承承的眼泪从眼角憋闷而出:“兰朝晋,你放手” 她从未想过兰朝晋会向自己动手,看着他渐渐变沉的眸子,穆承承开始在桌面摸索,也不知道摸索到一个笔筒还是其他,穆承承抓起来就朝兰朝晋的胳膊砸去。 兰朝晋吃痛,很快松了手。 穆承承拔腿就朝门外跑。 兰朝晋似乎又恢复了理智,三两步便挡在门前,忽然半跪下去,抱住穆承承的腰:“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爱你了!我失去理智了!”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对不起承承!我害怕失去你,你原谅我好吗?” 30 冰湖之底 善良和软弱是一把双刃剑。 穆承承只用了两秒钟去揣测跪在地上的兰朝晋的真心。 她做生意时运筹帷幄事无巨细,可是一旦碰上跟感情相关的事情,就有些含混不清。 她微微平复了情绪,轻轻捻了唇:“你起来。” 兰朝晋缓缓起身,眉眼里尽是哀伤:“承承,你原谅我,好么?我很少这样,失去理智的” 穆承承的眼眶里还含着刚刚将落未落的泪,她暗暗叹息一声:“算了,这件事我也有错” 话音未落,兰朝晋就将她牢牢地搂进怀里。 那一瞬,穆承承却感到了浑身的冷冽,那种冷似是从冰湖之底猛贯而出。 “好了”穆承承垂眸,用指尖随意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将自己收拾妥当:“我走了” “我送你。”兰朝晋积极道:“去哪里?” “剧组。” “怎么跟你说不听呢?这么晚了还要去剧组?”兰朝晋再一次提高了声音。 穆承承没有抬眼,只是情绪稳定地说道:“制片主任说,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三期酬金少一个人,都不入临城,我得去处理。” “不就是钱,我来给,你回去休息。” “不行。” 接着就是长时间的静默。 穆承承的执拗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在剧组。 只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部剧,是视作孩子一样珍惜的东西。 兰朝晋怎么都不理解,所以当穆承承转身去拉门把手时,兰朝晋早就命人偷偷从外面锁住了门。 穆承承使劲拽了拽,忽然意识到不对,立刻警惕地后退,拉开自己与兰朝晋的距离:“你又想干什么?” 兰朝晋只是幽幽地走到总裁桌对面的小羊皮沙发旁,松松软软地坐了进去,唇上立时又挂上一抹邪魅的浅笑,仿似刚刚悔过的是另一个人。 “你在怕我?”兰朝晋笑笑:“我从来不强迫女人,我要让你主动献身。” 说着,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从房顶伸缩下来一个液晶屏幕。 上面是穆家二老喜笑颜开在银行签字的模样。 穆承承大惊,她将所有能够办贷款的证件全部藏了起来。 怎么还是? “兰朝晋!”穆承承大步踱过去:“是你搞的鬼吧?是你们家设的圈套吧?” 兰朝晋睥睨地敲了敲显示屏幕:“你父母没有半分风骨,跟你比真是差极了,我只用了一些小手段,就让他着急的四处去补办证件” “是你藏起来了吧?你很聪明,穆承承。” 穆承承只觉得那一股冰湖之底的凉意席卷全身,她不自觉地开始发冷:“我一开始就想不明白,你们家大业大的兰家跟我们这样的夕阳产业家庭有什么好做商业联姻的” “所以,你的阴谋是什么?” 兰朝晋努了努嘴:“你不是看到了,你爸拿出版社抵押了三个亿,加上他全部的积蓄,立刻会全部汇给那一家叫做‘羽落九州’的科技公司,从此实现产业转型” “可我看过那家公司的报告,问题很多!” “是啊”兰朝晋似是忍不住笑意:“那就是家空壳公司” 他将两只大臂伸展:“所以说,你爸比你笨多了” 穆承承的手心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是想过这件事有古怪,但从兰朝晋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是穆承承此时此刻脑子里唯一蹦出来的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你们兰家” “没有为什么!我们是家大业大的兰家,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小蚂蚁在我的手心里挣扎,然后求救!”兰朝晋忽然坐直了背脊,怒吼出声,他的眼底泛红,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兽。 “所以穆承承,你若现在彻底得罪了我,我们兰家一旦放手,你连同你爸你们全家就会彻底破产,从此一蹶不振,什么南城名媛穆承承,什么第一制片人,你想都别想,你不仅会背上三个亿的银行欠款,还会成为失信人,甚至还会坐牢” “还有你那个愚蠢至极的父亲,你猜他承不承受的住这些?会不会干脆跳楼死了算了?还有你那个只知道享福的母亲,你猜她该怎样面对那些富太太的嘲讽,会不会精神失常?或者跟你父亲一起自杀,一了百了?” “啪!” 穆承承抬手狠狠地朝兰朝晋的脸上扇过去,这才中断了他的字字诛心。 兰朝晋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绯红一点一点地退却。 因为穆承承正在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原本就是夏日,衣装轻薄。 穆承承解开衬衫纽扣,单手扬了上衣。 又利落地脱掉半裙。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解掉内衣扣,雪白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像是陶瓷一般光滑。 屋子里太亮了,以至于穆承承身体上的每一颗痣都如同茫茫雪原上独傲的腊梅一般引人注目。 正当穆承承去脱底裤时,兰朝晋制止了她。 他一把按住穆承承的手,声音低沉:“不必作践自己。” 穆承承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荒野里来的兽:“这不是你想要的?” 女人的香气飘散在空中。 那是一种淡淡的牛奶味和八月末的桂花香交织的味道。 可兰朝晋却听到了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他似乎知道,是自己过火了。 于是他转过头去,顺手扔了沙发上的薄毯给穆承承:“穿上衣服!” 薄毯一碰到穆承承的皮肤,便从肩头滑到了脚踝。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兰朝晋,语气平静:“你不是想让我乞求你?臣服你?” 说罢,穆承承主动走向兰朝晋,发着光的身体像是褪去翅膀的天使,让人目不转睛。 穆承承坐在兰朝晋的腿上,一双眼睛魅惑地看着他:“那我现在求你” “求求你,兰总,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和我的父母” 兰朝晋开始捉摸不清眼前女人的想法,他迟疑了半晌,才道:“承承,你知道我的,我自始至终只想你当我的妻子,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好。”穆承承面无表情地答应。 兰朝晋眼光逐渐明亮:“不再去剧组?” “好。” “承承”兰朝晋双手扶上了穆承承的脸庞,情不自禁地要去吻她。 就在那一刻,一直冷漠淡然的穆承承忽然推开他,顺手捡起了地上滑落的小毯子将自己胸前挡住,眼泪也在顷刻爆发。 她一边喊着“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一边跑向总裁桌的位置。 兰朝晋被眼前一幕怔住,他几乎立刻就猜到了,穆承承在耍他。 果然,穆承承很快便止住了哭泣,重新又换上了冷静的嘴脸。 她一言不发地从总裁桌的笔筒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然后按下了暂停键。 穆承承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衣服,直到穿戴整齐,才噙着笑走近兰朝晋:“你刚才强奸我,哦不对,强奸未遂,是可以坐牢的” 她又指了指门口:“锁门算作非法拘禁” 她敲了敲下巴:“还有你刚才骂我爸蠢这件事,估计他也并不会放过你” 穆承承笑的花枝乱颤:“兰朝晋,你知道吗?我逼急了,是不要脸,也不要命的,不就三个亿么?我还得起” “还请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我嫌恶心” 穆承承摇了摇手机:“视频我已经同步上传云空间了,楚琪有密码,就算你今天把我弄死在这,你做的丑事一样会传出去,所以,开门,我要走了。” 31 落井下石 穆承承在路上就打消了回家问老穆借钱的冲动,毕竟那老头现在被兰家骗的团团转,做着富甲一方的大梦。 穆承承只能先联系自己的银行客户经理,让把能取出来的理财全部取出来。 又找到楚琪,借走了楚琪压箱底的六十万。 这些事情做完已经临近午夜。 穆承承盯着疲惫的双眼,穿着宽阔的睡袍在衣帽间里埋头扒拉。 她拿出一件从没有穿过的貂,给自己熟悉的二手奢侈品店发过去。 又找出几个价格不菲,稀有皮的爱马仕包包,拍,又发过去。 姜阿姨端着水果茶敲了敲门:“承承,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吗?” “不休息了,明天转场,三期酬金还缺点钱我打算卖几个包”穆承承的嗓子听起来有些哑,大概是在兰朝晋办公室里发疯时被冷气吹的着了凉。 姜阿姨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捧起一个被穆承承放在脚边的包,爱惜地摩挲着:“多好看呐,是想买都买不着的好东西呢,就这么卖了么?” 穆承承回头,神色疲惫地苍白一笑:“没事儿的姜阿姨,我的包都能开展览了,少一个两个的没关系” 姜阿姨咬咬唇:“你还缺多少钱?阿姨给你。” 穆承承一怔,笑的甜蜜:“姜阿姨,你挣得都是辛苦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姜阿姨似是下定决心:“就当我入股了,这些年在你这干得很好,我也存了一些积蓄,你拿去用吧承承” 穆承承看着姜阿姨那张质朴又真诚的脸,想到了父亲虚妄的眼里全是欲望,还有那双将自己义无反顾推入深渊的大手。 穆承承眼眶微微一红,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扑进了姜阿姨的怀中。 声音软糯糯的:“姜阿姨,你真好,比我爸妈都好,可我还是不能要你的钱我差的不多了,再说这个戏马上就能拍完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穆承承扬起天真的笑脸:“你要是真心疼我,明天早晨我想喝瑶柱粥,吃饱喝足我就要跟着剧组去临城待十五天,是场硬仗!” 姜阿姨忙不迭地点头:“吃什么都可以!小事情!我这就去把干贝泡上!” 她担忧地看了看满地的包,嘟囔道:“你这卖包得卖到什么时候才够呢” 穆承承献宝似地挑出一个通体透白的鱼鳞格纹包包:“这一个估计就够了,能卖个大几十万” 姜阿姨愣了会儿,憨直一笑:“那够了,够了” 说着,就退了出去。 姜阿姨带来了静谧夜空里的唯一的暖。 也给了穆承承睡前一枚定心的良药。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帆风顺的。 但希望总是有的。 穆承承在衣帽间里睡了一夜,翌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现场副导告诉穆承承制片主任集结了打量的人在工作人员酒店闹事,嚷嚷着不给钱不离城。 他们怕演员那边知道了出乱子,先行安排了公司自己的人开着演员的车先行出发了。 穆承承急匆匆地拿着包去二手奢侈品店,却无奈时间太早根本没开门。 她看着账户上还差六十万就能凑够,心中一急,干脆先行打给财务,自己则径直开车去找于主任。 找到于主任时,他和导演还有编剧三人正在房间里说着什么。 穆承承推门进去,三人吓了一跳。 导演先是堆起慈善的笑“穆总来了”,然后起身,指了指身后的沙发:“穆总你们聊,我去导演组那边收拾东西了” 穆承承知道这是导演“金蝉脱壳”的意图,于是也没有强挽。 编剧也学着起身说道:“穆总,我也去收拾东西了。” 二人离开后,于主任率先开了口:“穆总,钱筹的怎么样了?” 穆承承说道:“只差不到六十万,我已经让财务开始发工资了。” 于主任一挑眉,声音洪亮:“好!谁拿到工资谁就可以动身。” 穆承承沉下性子:“于主任,我来就是想跟你商量,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十一点准时所有大队出发,去临城。” 于主任爽朗一笑:“穆总,不是我非要卡你,那些兄弟都是干活拿钱的人,没钱,司机不开车,工人不装车,你差的那六十万,没人愿意给你赊账,怎么出发?” 穆承承:“我大头都付过了,这么一点小钱不能变通?” “不能。” 穆承承见于主任油盐不进,由不得有些气愠,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生气吵架任何方式都是下下策。 于是她只能尽量保持镇静,有理有据道:“我连夜翻看了所有人员的工资合同,有三个组,二十六人的合同起始时间比其他人晚七天,也就是说,按照日期推算,这二十六人的薪酬不是在今天发放,总额我也加了一下,刚好六十万” 穆承承见于主任脸色变化,捻了清淡的笑容:“所以,按照合同上的规定,我今天不少付任何一个人的酬金,为何不能十一点准时动身?” 于主任似乎全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穆总,合同那个东西兄弟们签的时候都没有看仔细,如果您这么算,我的合同还晚签了足足一个月呢,按理说你这个月都该给我付四期酬金了!” “于主任”穆承承的声音温柔且坚定:“你是这部片子的制片主任,说出去,你代表了整个制片组,你应该比我还希望拍摄顺利,所以,今天转场这件事闹出去了,最丢人的是你不是我,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答应你在到达临城之前一定将剩余酬金付清,你答应我十一点准时大队出发,如何?” 于主任挑眉看着穆承承,似乎有所松动:“从南城到临城开车需要九个小时” 穆承承将自己的包往桌上一扔:“我这包就价值二百万,九个小时找来区区六十万,对我来说,太简单。” 工作人员住的是比较简陋的三星酒店,空调出风机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屋内的温度也没有降低多少度。 而于主任的汗顺着脸颊也在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 良久,他沉声答应道:“好!穆总!那就九个小时!” 32 少年的笑 从工作人员的酒店出来,穆承承远远地看见一辆白色的保姆车停在停车场出口处。 那是白之帆的车。 穆承承疑惑着过去,没等她走到,车门已经悄悄打开,车里伸出一只大手,一股脑就将穆承承拽了进去。 白之帆正带着墨镜和鸭舌帽坐在车内,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 小晴一脸甜笑着看向穆承承,从前排回过身来:“穆总,小白哥在等你。” 穆承承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坐在座位上,不得不调整一下双腿的摆放:“其他演员都走了吧,你们怎么还不走” 白之帆幽幽地开口:“小晴不是说了” 他拉下鼻梁上的墨镜凹造型:“在等你。” 穆承承笑笑:“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白之帆一言不发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知道剧组出了些小事情,这里面有我这部戏的片酬,你先拿去用” 穆承承怔了怔,开玩笑道:“还真上缴工资呢” 小晴看的两眼放光,双手捏成小拳头抵在下巴下面:“昨天晚上小白哥就听说了,着急的一夜没睡” “咳咳”白之帆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在帮你,我是觉得这部戏拍的很好,我希望它成为我的一部代表作,不希望因为一些小事情打乱节奏” 白之帆顺手将卡丢在穆承承身上,故作高冷:“当我入股,要给我分红的啊!” 也不知道是夏末的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还是一连十几天没有睡好觉。 穆承承只觉得胸腔有一个巨大的气球还在一点一点的变大。 她脸颊微微泛着潮红,一双杏眼波光荡漾地看着白之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的久了,睫毛微微一颤,几缕光影落下来。 穆承承说:“现在是直接去临城吗?我坐伱的车可以么?昨晚没怎么睡觉,我就不开车了。” 白之帆抿着唇笑的长久:“当然可以了。” 穆承承让姜阿姨将自己的生活物品打包直接寄到临城下榻的酒店。 自己则直接跟着白之帆的车离开了南城。 有了白之帆的这笔片酬,大队人马在十一点准市场出发,算是风平浪静地处理好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路上,小晴显得异常活跃,她提议三人玩游戏来排解九小时的车程。 白之帆在车子驶出城市后显得也轻松许多,摘了鸭舌帽和墨镜,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庞。 他满脸和煦地看着穆承承:“小穆会玩吗?你有我没有。” 穆承承心下嫣然一笑:“姐姐泡夜店的时候你还在上大学吧?” 白之帆佯装刻意地认真思索:“高中。” 穆承承捏了捏拳头:“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之帆眨了眨眼睛:“少年的表情。” “嘶” 小晴看的哈哈笑,忙当和事佬:“穆总你看起来真的就十八九岁,一点都不老!” 穆承承苦笑道:“小晴,从你先开始吧还是” 小晴木讷地眨巴眨巴眼睛:“小白哥开始吧” 白之帆将两只手掌放在后脑勺,十分闲适地坐在宽阔的座椅里。 他半侧脸沉浸在被玻璃过滤的光影里,既灵动又迷人。 “我有胡子”白之帆想了想。 穆承承立时翻了白眼,小晴也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穆承承的手机里传来声音:“我也有~” 原来是楚琪一直在视频通话上:“我在动车上,下午见面哦小白~” “对了,我真有胡子”说着,楚琪的大脸贴近屏幕,仔细扒拉着自己唇上的小绒毛。 穆承承十分公正不阿地点点头:“唔,楚琪有,所以小白输了” 白之帆不忍直视:“这也可以?你太偏心了吧小穆!” 穆承承笑的狡黠,而小晴已经撕好了准备贴在白之帆脸上的纸条。 “下一局我来”穆承承眨眨眼:“我有长头发” 小晴是短发,白之帆是短发,就连司机师傅都是短发。 白之帆认栽地点头。 “我再来”白之帆似乎被激起了胜负欲,跃跃欲试:“我有喜欢的人!” 小晴忍不住起哄了一声,一双俏皮的眸子来回在穆承承身上打量。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小晴絮絮叨叨地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三瓶酒:“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穆承承愣住:“刚才那局还没完呢” 小晴大手一挥:“刚才那局不重要,是吧,老板?” 白之帆暗暗地朝小晴挤了挤眼睛,眼睛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穆总,你信不信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我就知道刚刚小白哥指的物体是什么?” 穆承承飘飘然一笑:“不就是黑色物体之后的东西么?” 她半捂着唇:“你们俩这是明摆着有任务啊,说罢,想看我做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呢?” 白之帆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小晴,你怎么能套路穆总呢!” 小晴讪讪一笑:“谁知道穆总这么不好糊弄呢” “我也有喜欢的人”穆承承冷不丁地说出口:“所以,还是小白输了吧” 她指了指白之帆的耳朵:“贴他!小晴!” 这次轮到白之帆愣住,要不是脸上贴了几个纸条,琉璃若春光般的面色一定昭然若揭。 “是谁啊”白之帆糯糯地开口。 “王嘉尔啊,太帅了,有人不喜欢吗?”穆承承闲适地打开一瓶酒,闲适地尝了几口,又闲适地笑笑。 白之帆满脸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失望灌满了脸颊。 小晴又打起了圆场:“小白哥,前面那個高速口出去就是外婆的疗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不用。”白之帆说。 “要!”穆承承说。 “那真心话大冒险”小晴嘟囔着摇了摇手中还未开的两罐啤酒。 “还剩一多半的路程呢,晚点继续。”穆承承眨了眨眼睛:“先去看看小白的外婆。” 车子随着指示牌拐下了告诉。 云麓山是临近南城的唯一的山,海拔不高,但植被丰富,山脚下有好些疗养院和温泉基地。 白之帆的外婆就在其中最好的一家疗养院,据说这里的入院位置要提前两年排队,每年的费用也高的惊人,是一套在三线城市房子的价格。 不过当车子缓缓驶入时,满眼沁人心脾的绿倒是昭示着,值这么多钱。 小晴在门岗处做好登记,重新上车,指引着司机往地面停车场的方向开过去。 穆承承将车窗摇下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地转头问道:“这里应该没有你的粉丝吧?” 白之帆已经戴好了黑色的口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清澈又明亮:“我哪里都有粉丝。” 穆承承笑:“自恋。” 33 可爱外婆 疗养院是一桩四四方方的建筑,外面修得雕梁画栋,葡萄花架处处可见,绿荫里有圆润的老头老太太坐在一起下棋聊八卦。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针织小衫的胖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满脸的堆着溢出来的幸福笑容,在长廊下面朝白之帆招手。 小白也兀自加快了脚步。 “外婆!”小白小跑过去,接替了胡工,推着轮椅来到旁边的长椅旁。 穆承承走过去,端庄地颔首打了招呼:“外婆您好,老听小白提起您!” 小老太太乐呵呵地点点头,眼睛努力睁了睁,还是被象征福气的肉挤成了细长:“孙媳妇!我可盼到你了!” 穆承承一愣,忙摆手道:“外婆,我不是” “小李!”白之帆的外婆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中气十足,她侧过头招呼着照顾自己的护工:“快看我的外孙媳妇!美不美!是不是比电视上的女明星都漂亮!” “老陈头!”外婆又扯着嗓子喊着远处下棋的老爷爷:“老陈头!我说我的外孙媳妇比你孙媳妇漂亮你还不信!你看!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老刘婆娘!” “外婆”白之帆宠溺地笑笑,蹲下身子拍了拍外婆的手:“这是我们制片人,穆总” 外婆眯着眼睛继续打量穆承承,立刻又开启了咆哮模式:“老陈头!伱听到了没!我外孙媳妇是老总!比你孙媳妇强了不止一百倍!” “咳咳咳” 老太太顺手从轮椅下拿了自己粉红色的水杯,砸了两口,这才又将目光移回了白之帆的身上:“小白啊,不是在拍戏吗?怎么有空来看外婆啊?” “怎么两手空空地来看外婆啊?” 白之帆脸色尴尬,苦苦一笑:“今天来的仓促,再说,哪里两手空空了,不是给你带了个外孙媳妇吗?” 穆承承卒。 在白之帆外婆强有力的邀请下,穆承承像是吉祥物一样跟着老太太转遍了整座疗养院。 穆承承途中瞥了一眼手机上的运动步数,差不多快一万步了。 “小白,你去给小穆买果汁,女孩子都喜欢喝果汁,食堂就有!”老太太吩咐着。 “戴好口罩!别又被食堂那些大龄妇女给围住了!”老太太堆着笑握住穆承承的手背:“我们家小白除了长得帅之外一无是处,真是苦了你了小穆” 穆承承忍俊不禁:“哪里,小白挺好的” 外婆挤着眼睛满脸八卦地问道:“哪里好啊” 穆承承似乎是中了什么被支配的毒,机械地回答:“哪哪都好” 外婆笑的前仰后合:“肉麻死了,你们俩在剧组怎么谈恋爱的啊?跟外婆讲讲啊” 穆承承尴尬地想要钻进地缝里,还好这种事情小晴得心应手:“外婆,我这里有剧组的工作人员给穆总和小白哥写的yy文,你要不要看?” “你觉得外婆我能看见吗?你读!” 小晴乐的掏出ipad。 “等等,yy文?”穆承承讶异。 小晴憨笑着点点头:“就是你和小白哥的小作文。穆总,你也听听看啊?” “念!”外婆还是中气十足。 “穆承承扶上白之帆光洁的胸肌,狠狠地拍了上去,她匍匐在白之帆的身上,魅惑地说道,小白,你是姐姐的人了” “等等!”穆承承一把捂住小晴的嘴,满脸苦笑:“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地东西,你,你删了!” 外婆却眯着眼睛八卦道:“外孙媳妇啊,我孙子怎么样啊?身体好不好啊?” 一旁的护工和偷听的老太太就差把耳朵放在穆承承的眼前。 穆承承是第一次被一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弄得面红耳赤。 “外婆,你孙子身体好不好,我怎么知道啊!” “你怎么不知道啊”外婆说。 “对啊,只有你知道啊”偷听的某個老太太帮腔。 正在这时,一直喜滋滋的小晴接到了求救电话拔腿就要走,穆承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拦住她:“怎么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我去!” 小晴无所谓地摆摆手:“小白哥被堵在食堂了,我去救他” “我去!”穆承承斩钉截铁。 外婆也摆了摆手:“对啊,让外孙媳妇去,小晴啊,你继续跟外婆念那个什么什么文呐” 与其说是食堂,不如说是疗养院的购物中心,除了一众流行品牌,奶茶咖啡快餐应有尽有,还有卖文化衫的地方,而白之帆正手里的端了两杯奶茶被堵在一家书店里。 穆承承眼尖地发现书店的侧后门,弯腰穿过书架挤了进去。 她拉着白之帆并排坐在地上,背靠着一整面书架:“怎么回事啊?疗养院怎么这么多人?” 白之帆暂时卸下口罩喘气道:“好像听说今天有附近的高中生来做公益” 穆承承哑然失笑:“高中生啊,你的目标粉丝用户看来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等保安过来吧” 白之帆到悠闲地伸手取了一本书,在手中翻了翻。 穆承承歪着头看他,这是为数不多地她对一个异性产生了连续性的好奇。 她问:“你外婆的性格很可爱有外婆疼的童年一定很快乐吧?” 白之帆的眼光虽然落在书上,唇角慢慢溢出的光却显得格外动人。 他的声音绵长又温柔,像是三月的小溪静水流深般的悠悠向前推行。 “我外婆对我很好,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人也很泼辣干练,我记忆中,外婆经常举着个笤帚在院子里追着打外公,我爸妈” 白之帆顿了顿,手指的关节因为捏着纸张微微泛白:“我爸妈失踪后,外婆就带着我来了南城,她一天做好几份工,就为了让我有个好的生活,我看她辛苦,所以十六岁的时候就辍学打工了,也是那个时候遇上我现在的老板,向月圆” 说到这里他微微抬眼苦涩一笑:“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是苦尽甘来了” 穆承承像是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兽,不由得心中微微泛起涟漪。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挡住白之帆眼睛的刘海:“是苦尽甘来了,你现在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了,外婆一定很为你感到高兴” 白之帆的眼角微微向下弯曲,继续说道:“就在两年前,也是我那部古装剧小爆的一年,行程很密集,很忙,外婆是在我们宣发期内出的事,她在傍晚被一辆无牌照的车撞倒,等我赶回来时,外婆的双腿由于救治不及时要进行截肢,要是我能早点赶回去,也不至于她的后半生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太过赤裸,惹得他太痛。 白之帆眼角闪过几缕晶莹的光泽。 森林中的小兽总是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哪怕是猎人,都会不忍心看到。 穆承承让白之帆靠在自己的肩头,声音轻且缓:“这一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每个人的时间被切成碎片,我们能做的,就是将宝贵的时间碎片分给宝贵的人” 正在这时,仿佛是书店外有保安疏散人潮的声音 穆承承半撑着身子欲起来查看,谁知身后的书架忽然发出闷重地碰撞声。 “小心!” 34 吃肉骨头 白之帆忽然拉住穆承承的胳膊,翻身将她护在怀里。 而他们身后的书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整列地倾倒下来。 两个人被埋在半人高的书堆里,过了一会儿穆承承才从书堆里抬起头来。 她第一时间检查白之帆的后背和头,急切道:“怎么样啊?没砸伤你吧?” 白之帆痛苦地捂着肩膀:“好像,脱臼了” 穆承承大惊失色,忙半跪在地上查看,想动又不敢动:“这怎么办啊,都怪我,肯定是我刚刚起身碰到了书架这怎么办啊” 白之帆一双精灵般的眼角看着穆承承,突然笑出了声,他动了动胳膊:“骗你的!我没事!” 穆承承愣了愣,气急地扑过去就要打他:“好啊你白之帆,你耍我!” 就在他俩在书堆里打闹的时候,殊不知热心的高中生们已经将清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照片传上了各大网络平台。 标题清一色的都是“当红小生白之帆在书店与美女约会,肢体接触过于暧昧,是恋爱了吗?” 这条新闻很快登上了头版头条,向月圆坐在办公室里气急败坏地摔着杯子。 “怎么回事?联系上小晴了没?” 她的助手摇摇头:“小晴没接电话。” “辞了她!”向月圆双手扶额:“兰总呢?回电话了没?” 助手也摇头:“一直在占线。” 向月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起眼:“筱晓,白之帆后援会的那个女孩儿,把她给我叫来” 向月圆看着桌面上白之帆的照片,眼光暗沉:“我辛辛苦苦捧你当一线男明星,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疗养院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由于几人还要赶路便和外婆匆匆告别。 老太太抓住穆承承的手强调了许多遍“要回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回到车里,静谧的空调轻巧地输送着沁凉的冷气。 这时候小晴才忧心忡忡地递给白之帆手机:“哥,我觉得我干不长了” 白之帆看到向月圆的未接记录,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新闻呢?” 小晴用指尖划了划:“暂时压下去了,这是刚刚的截图” 穆承承一直沉浸在被老太太追问的恐慌中,还未来得及刷社交媒体,于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不得了的新闻了?” 白之帆云淡风轻地皱了皱眉:“唔,是有些不得了的新闻” 说话间,穆承承已经拿出手机,微信已经被公司的宣传部门刷了屏。 清一色地“祝久久”微信。 “不分青红皂白”穆承承有些生气:“那些高中生真是闲得慌” 上划了几条,穆承承变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将手机凑到白之帆跟前:“伱的粉丝未免太理智了,纷纷夸你出息了” 小晴附和道:“还有人把穆总的学历背景和家世背景扒出来,成立了cp小组了,现在已经有你们俩的cp粉了” 小晴小声嘟囔着:“我也要去cp超话打卡” 穆承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商机一样瞪大了眼睛。 像是两枚启明星一样一闪一闪地望着白之帆:“小白,我忽然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白之帆一副摆烂模样,双手撑在后脑勺,伸展着肩膀闭目养神。 他发出浓浓的鼻音:“唔,你干什么的都行” 穆承承狡黠一笑:“真的干什么都行” 有了突如其来的公关事件,九個小时的车程显得异常快。 穆承承拿出电脑跟公司的宣传部门及时开了会。 她没有让人去压热搜,反而让人将穆承承和白之帆的词条买上去。 这一异常操作很快引起了向月圆那边的关注。 她怒不可遏地在办公室给某社交网站的运营coo打去电话质问:“为什么我们一直撤热搜,一直又上热搜,怎么回事啊丘总?” “什么?有人在买热搜?” 向月圆挂了电话,面色沉得发绿,像是藏着深潭的谷水:“李冉,去查,到底是哪家媒体在跟我作对。” 助手是一个干练地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子,她利落地将ipad对准向月圆:“boss,已经查到了,买热搜的是穆承承的公司,启明星时代” “穆承承?”向月圆将眼睛眯成了狭长的沟壑:“她到底想干什么” 等穆承承一行人到达临城时,已近晚上七点,正是晚饭时间。 车子刚停稳,在小憩的白之帆应声睁开了眼睛。 他迷蒙地看着满脸兴奋颜色的穆承承,说道:“我饿。” 穆承承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拍自己养的小肉狗一般:“走,姐姐请客,吃肉骨头,好不好啊?” 35 无权解约 “不是说你请客?”白之帆洗完澡出来,换上了舒适的宽阔t恤,一边擦着未干的头发,一边眯着眼看着桌上摆的琳琅满目的外卖盒。 穆承承也换好了家居服,头上戴着一个蝴蝶结发箍,她盘腿闲适地坐在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上,挪了挪屁股:“这方圆五公里内最优秀的外卖都在这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说这话,穆承承又打开了电脑,一副喜少眉梢的模样,她自言自语道:“咱们剧的词条也上去了,未播先火啊,哦不对,还没杀青就火了” 穆承承笑的像小学生一样毫无防备。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小晴起身去开,发现是穿着prada小皮裙的楚琪女士拎着两大只行李箱在门外,一脸疲惫:“前台的小妹跟我说白之帆和白之帆的绯闻对象在888房,你们怎么一点隐私都没有啊?” 穆承承凝眉:“这个是过分了,我让生活制片去叮嘱一下,泄露房号就不对了” 楚琪拿下墨镜:“怎么?今天晚上开姐妹茶话会?” 她又瞥了一眼白之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闺蜜?同事?还是” 穆承承起身将她拉了进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和小白的热搜看了没?” 楚琪冷冷一笑:“我在动车上都快看抽过去了” “此话怎讲?” 楚琪随意坐下,拿出手机:“名媛穆某嫩比十八” “噗” “还有这个高中生的全员宿敌穆某嫩比十八” 白之帆也津津有味地听着,冷不丁地问道:“嫩比十八是什么意思?” 穆承承横眉道:“关你什么事” 白之帆被怼,立时变得委屈,手中的寿司都不香了:“女人善变” 楚琪安慰道:“小白你别理她,她就是個疯子,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赚钱。” 穆承承憨厚一笑:“没想到我们小白还是很有国民度的嘛,来,吃一块鸡” 说着话,穆承承就往白之帆嘴里塞起了炸鸡。 “小白”穆承承谄笑着坐过去:“这几天啊,可能会有粉丝去探你的班,探班的时候呢,演员嘛,伱懂得,你要尽量啊,表现出和我很亲密的样子” 穆承承眨巴眨巴眼睛:“你们经纪公司不会反对吧?” 小晴欲言又止,白之帆抢言道:“不会,但,这得加价” 穆承承继续眨巴眼睛:“加多少啊” 白之帆舔了舔唇,问道:“你一部剧能挣多少啊?” 穆承承笑的花枝乱颤:“你不会是想打劫我吧?” 立时她又绷住了脸:“不许加价,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股东!你应该无条件为我们的剧付出一切!” 白之帆愣了愣,还是本着一物降一物地压制基因,乖顺地“哦”了一声。 “啧啧资本家的嘴脸”楚琪嫌弃地把鸡皮扒掉,摇摇头。 “走,小晴,我们把房间留给她们。”楚琪自然是开玩笑的,但无奈小晴当真的很,立刻收起自己的帆布大包。 由于网络上热潮不断,穆承承心情大好,全然忘了就在前一夜还跟兰朝晋闹得天翻地覆的样子,所以当兰朝晋给她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之后,她也只是斜睨了一眼,关掉手机。 第二天也是整队人马休憩的日子,换了个场地,许多部门需要协调调度,所以当然穆承承和楚琪拉着白之帆喝了很多酒。 小晴一直主导着玩各种各样的游戏,也不知道玩到了几点,直到酒店工作人员来敲门,楚琪才迷迷糊糊地去开门。 她打开房门,发现身穿酒店工作人员制服的人身后还站了两个女人。 一个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裙,一个穿着绿色的阔腿长裤,两个人都像是被人从谷底捞出来一般,周身都散发着不见天日的寒气。 楚琪张了张口,满是酒气:“你们是谁?走错门了吧?” 穿着黑色西装套裙的女人冷漠地开了口:“我们是白之帆经纪公司的,这位是向月圆向总,我是李冉,我们来找穆承承,穆总。” 楚琪一个激灵,这才认清楚了来人的样貌。 穆承承此时也摇摇晃晃地过来,伸出手就是一阵寒暄:“是向总大驾光临了,这么晚,开夜车过来的吧?来来进来,进来喝点。” 白之帆比门口两个女人都要清醒百倍。 他起身,眼光似冰箭一般越过宽敞的客厅,直直地落在向月圆的脸上。 他身旁的小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屋内的水晶吊灯也不知道为何在这时开始摇摇晃晃。 灯影绰绰下,似是有滔天巨浪。 穆承承是在十分钟后醒酒的,因为向月圆给她带来了一封律师函。 用快递袋煞有介事地装着,平整且冰冷。 “向总,这是什么意思?”穆承承抿着唇,双手轻巧地打在膝盖上,同向月圆面对面地坐着。 “解约。”向月圆吐了吐唇,说的干脆。 “解谁的约?”穆承承明知故问。 向月圆不耐烦地蹙了眉头:“原本我们家小白来你们这个小剧组时,我就是不大乐意的,现在又搞出了这档子事” 穆承承收敛起笑意:“向总,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剧组配备也算是一个正轨的中型剧组了,没有亏待过你家艺人,再说了,您话说的不太明白,什么叫做,这档子事?” 向月圆抬起一侧的眉头,略带玩味地审视:“今天的热搜没看么穆总?白之帆爬上制片人的床,这么难听的词条不会是穆总您亲手推上去的吧?” 穆承承尽量维持优雅,笑的清浅:“哦,那个啊,一看就是造谣的,根本没有人信” “不管信或不信,由于你们剧组的操作给我家的艺人造成了名誉损失,我们不会退任何片酬,并且有权拒绝参演后续戏份,这里是律师函,公函告知函明天就到。”向月圆说着起身:“我今晚就会带小白走。” “等等”穆承承随着一齐起身,眼角尽是清冷的光:“你没法解这个约,我穆承承虽然入行不久,但我也知道个道理,从来都是剧组换演员,没有演员换剧组的,你向月圆再牛都不可能!” 36 哑口无言 “今天谁也带不走谁!”穆承承轻轻地撑着眼皮,若有似无地看着向月圆那张满是愠怒的脸。 “向总,你如果愿意坐下来好好听我说,我这倒是有桩挣钱的买卖分给你,咱们两个无仇无怨地,何必剑拔弩张的” 穆承承说完狠话,立时又堆起一抹浅笑,朝向月圆走了几步:“你做经纪公司无非是为了名利,我拍戏也是为了名利,现在就有个名利双收的机会,何苦因为网上一些流言闹得不开心?” 向月圆见穆承承理智的可怕,全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而白之帆再怎么心动,面对这样的女人,反而是安全的。 向月圆这样想着,忽然松动了语气,复又坐下:“穆总请讲。” 穆承承见铁面魔女有了缓和的态度,也坐了下来,找了一个干净的红酒杯给向月圆倒上红酒:“向总,今天我和小白的热搜是巧合,但让我看到了炒作cp的商机,你想,从来都是明星和明星,真真假假全然没有意思,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幕后,是制片人,而小白还在上我的戏,这种关注度是后期宣发时无论我砸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效果” “你看了微博热榜了吗?热度实时第一” 向月圆噙着睥睨的笑:“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穆承承伸出两根手指:“宣发工作本来就是演员应该配合的,但是炒作cp这件事合同里没有约定,算是我先斩后奏了,我给你两個点的分红怎么样?” 向月圆默默地看着她:“伱这么有信心?” 穆承承抿着唇深邃的笑:“我穆承承出手,一定是大火的剧,你花几分钟时间看看cp小组里的路透,没有任何负面消息,现在才是趁热打铁的时候,我给你让出两个点的分红,你们配合我做好宣传工作,至于小白的名声,等杀青上映前,我再出面澄清,再引起一波关注,既保证了小白的荧幕形象,又给剧宣起到了最大力的宣广力度,对你我二人只有利没有弊!” 穆承承摇曳生花的笑着,笑容里似乎能够沉溺任何庞然大物。 向月圆良久地看着她,半晌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穆承承听着这句前后不搭调的话:“什么意思向总?” 向月圆终于挂上了一抹浅笑,那笑像是泯然众生的笑:“我还以为你也跟寻常女子一样,容易沉溺于爱情,从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现在看来,你的头脑,清醒的很。” 穆承承似懂非懂,只是干笑了几声:“我就算是你在夸我” 向月圆很满意今天晚上的对话,她率先干了杯中的红酒:“两个点不够,我要三个点,并且后续的每一篇宣传稿件和宣传动作都必须经过我们审核。” 穆承承笑的开心:“有钱大家一起赚,合作愉快。” 向月圆走时,已经凌晨三点。 她站在酒店长廊,看着穆承承关上套房的门,里面的光线一点一点变成细线,然后全部变暗,她才离开。 助理李冉问道:“向总,我们住一晚上,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向月圆用指尖捏了捏鼻梁:“小白在哪个房间?” 李冉指了指一间房之隔的地方:“就在那。” 向月圆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几乎是同时,白之帆应声打开了房门。 他穿着米色的宽阔t恤和深灰色长裤,头发打理的整齐妥帖,像是一直在等。 向月圆一改刚刚盛气凌人的模样,唇边挂着浅笑,踱步进去打量着:“房间不错,还以为临城没有像样的五星级酒店呢” 向月圆走到窗户边的长沙发旁,款款坐下:“怎么样?去看你外婆了?她身体还好吗?” 白之帆跟过去,坐在写字桌旁的转椅上:“精神矍铄,很硬朗。” 向月圆叹息一声:“我一直很后悔,你外婆出事那晚没让人通知你,如果你早一点赶回去,也许她还能保住双腿” 向月圆的双眼泛着薄薄的泪光:“我一直很后悔的,小白,你不会怪我吧那天是特别重要的活动,如果你贸然离席,我们是要支付天价违约金的” 白之帆垂眸下去,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向月圆笑容更深了一些:“刚刚去跟穆总聊过了,她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白之帆倏地抬起眼:“你没有为难她?” 向月圆轻笑:“你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维护你的利益,我们共事了这么多年,我是看着你从一无所知的新人走到现在的,你还不了解我么?” 向月圆将声音放缓:“我只是怕你一时头脑不清,做错了选择” 向月圆从李冉手里接过ipad:“你看,这是你下半年的行程,三大颁奖典礼我都帮你要来了很好的位置,还有两个电影剧本,全部都是圈内巨制,虽然不是主角,但是戏份也不少,是多少人挤破头都要不来的机会” 见白之帆一直闷声不言语,向月圆继续说道:“华鼎的周凡,你知道吧,前两天因为被狗仔拍到跟人酒店共度三天两晚,现在光品牌解约金都超过了她三年的财政收入,前两天她老板还问我们借钱” “还有那个rapper,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内幕我知道啊,他妈妈卖掉了美国和中国的所有房产,几乎是倾囊解救,才让他后半生不至于在监狱里渡过” “还有” “向姐”白之帆糯糯地张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跟我说这么多。” 向月圆生疏地笑笑,将话挑明:“穆承承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她没有那个财阀未婚夫,也不会选择你的,知道吗?” 向月圆起身,走向桌边:“穆承承不简单,她不是有情饮水暖的人,你如果不放弃,会受伤的” 白之帆清浅一笑:“向总,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没有多了解我,不要总是试图去掌控我” 向月圆哑口无言,怔怔地看着白之帆。 “我只是你的艺人,请向总自重。” 37 做戏全套 临城不再靠海,夏末的夜里是干燥的热风。 向月圆靠在阳台上的长椅上坐到天明,直到助手清晨用备用卡打开了房门,这才有些心疼地给她递上外套。 “向总,您一夜没睡?” 向月圆回头时,两只眼底皆是绯红的血色,那是疲惫的红血丝造成的景象。 她用手指轻轻揉了揉上眼脸,摇摇头:“唔,我们启程回南城吧。” 李冉皱了皱眉:“向总,您为了白之帆真是倾尽一切,希望他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向月圆苦涩地笑笑:“我儿子如果活下来,也和小白一样大了,他们俩长得也很像” 李冉叹息道:“好像还有不到一周就是他的忌日了。” “唔。”向月圆活动了脖颈:“马上就是他去世七周年的日子了,我还记得七年前的那一天,是我遇见小白的那一天” 向月圆接过李冉泡好的咖啡:“那天我看见小白在一家早餐店打工,恍惚间我还以为是我们家阿诺,从那天起,我就决心,让他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李冉摇了摇嘴唇:“向总,你为什么不干脆告诉白之帆?” 向月圆笑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阿诺的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有责任” 她伸手拍了拍李冉的肩:“不过这一趟来得值得,那个穆承承,不坏。” “我们走吧。” 白之帆心事重重地站在酒店的走廊上看向升降的观光电梯。 她看见向月圆一脸疲色地在电梯里。 这时小晴收拾了行李恰好路过,她见白之帆在原地发呆便轻轻唤了一声:“小白哥?” 白之帆回头,看见小晴手中的行李:“什么意思?” 小晴讪讪地低下头:“向总说我不够忠诚,胳膊肘往外拐,把我开了” 白之帆蹙眉:“那谁来当我的助理?” 小晴忙又抬起头,眼睛里挂着晶莹的泪花:“公司总监待会儿就派新人过来了,小白哥你放心,我先把行李寄存到酒店大堂,等接班的人来了,我交代好你的工作喜好再走。” “你不走。”这声音是从小晴身后传来。 白之帆的目光朝后落去,只见穆承承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服正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 她明艳地笑笑,指了指小晴:“小晴哪都不去,我跟向总说过了。” 白之帆眼里有些讶异:“你,和,向月圆没谈崩?” 穆承承一直踮着步子跑到白之帆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弟弟,就没有姐姐我谈崩的合作” 她露出一排大白牙:“今天没戏,但有隐形拍摄任务,十点准时负一停车场见啊” 说着,他越过白之帆,又冲小晴挤了挤眼睛,刷开隔壁的房门,闪身进去。 小晴有些懵懂地站在原地:“所以,我不用走了?” 白之帆轻松地点点头。 小晴几乎雀跃起来:“穆总真有一套诶!” 白之帆眼里像是亮起了霓虹,他久久地看着关起来的那扇门,良久,唇角溢出了笑:“嗯,是有一套。” 白之帆如约来到地下停车场时,却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躲回了电梯里。 还是穆承承眼疾手快地将他又拽了出来。 此时的穆承承已经做好了精致的妆发,一条粉色的连衣裙,胸前还坠了十分少女心的小樱桃。 “就是要营造出我们两个去约会的样子!”穆承承煞有介事地教育起白之帆:“伱是演员,你要敬业!”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三辆记者的车:“那些都是我朋友,自家人,标题啊,照片啊,都会按照我的要求来。” 穆承承露出洁白的牙明媚的笑:“所以啊,你只需要配合我就行了。” 白之帆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怯怯地指了指身后的电梯:“我能不能反悔?” “不能!” 穆承承说着,一把挽过白之帆的胳膊,冲不远处打了“ok”的手势,信步阔首地朝剧组的车走去。 “去哪?”白之帆被穆承承一把塞进了车厢,着陆姿势有些踉跄。 “路线是这样的”穆承承摆出认真脸:“我们从酒店去隔壁商场,下车再上车,然后回酒店,这样他们的素材就完整了” 白之帆瞠目结舌:“这么敷衍么?” “要不然呢?” 白之帆佯装看向车外,若有似无地笑:“做戏做全套嘛,当然是要逛街看电影,然后吃饭了。” 穆承承满脸抗拒:“我昨晚没睡好,我想早点收工回来补觉。” “不行!” 穆承承见厉声呵斥的小狼狗,砸了咂嘴:“真是风水轮流转。” 白之帆板着脸:“做演员,你就专业点。” 穆承承愣住:“进入状态这么快吗?” 白之帆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靠过来。” “为什么啊?” “现在网友都很清醒的,你离我那么远照片拍的再清晰谁信?” 穆承承望着白之帆的侧脸,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挪了过去,慢慢地靠在白之帆肩头。 白之帆只目视前方清浅的笑,然后又很快收起来笑意:“挽着胳膊啊” “可以了吧,没必要那么真。”穆承承有些不自在。 白之帆无所谓地“哦”了一声:“那随便吧,网友没人买单,你做的这些就是无用功,一看就是假的。” 穆承承咬咬牙,还是挽上了白之帆的胳膊:“行吧,你说的对。” 白之帆十分受用,得意洋洋地朝司机说道:“师傅,走吧。” 穆承承忙又提醒道:“师傅出去走大路,开慢点,车窗摇下来一点点,但要自然。” “头靠着!” “哦” 38 双重绯闻 “穆承承,我看你是侵占公物。” 楚琪气呼呼地坐在冷气机下面,桌上放着一碗刚刚吃完的鸭血粉丝汤。 “什么意思?我侵占什么了?” 穆承承一边划拉着记者朋友发来的图,一边满脸无知地看向楚琪。 楚琪抱着胳膊,额上有一层细密的小汗珠,但全然没有影响她的精致美貌:“我也可以和白之帆传绯闻,我也可以和他逛街看电影!明天我上,你休息!” 穆承承无奈一笑:“明天就开始拍戏了,他没时间了。” 楚琪翻了白眼:“我就说你侵占公物,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带上姐妹我” “有什么好稀奇的啊” 楚琪双手撑在桌上探过半个身子:“你跟全娱乐圈最帅的男人,白之帆,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这没什么稀奇的?” 穆承承似乎不懂她的点,提醒道:“接下来,你要和全娱乐圈最帅的男人,白之帆待在一起半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 楚琪怔了怔,忽然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这么说,也是哦风水轮流转,下次演绯闻戏码,姐妹我可以舍身取义。” 穆承承笑着点头,忽然楚琪神色变得凝重:“不过话说回来,你在网上动静搞得这么大,伱那个一腔热血的未婚夫兰朝晋不会爆炸吗?” 穆承承想起来的前一晚,病态甚至有些不可理由的兰朝晋,微微垂下眸子:“我和他的婚约本来就是一场玩笑,等我回去,正式提出退婚好了。” 楚琪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道:“别的不说,兰朝晋看起来确实完美,但是你不喜欢,再完美也没用wait” 忽然,楚琪瞪大了眼睛,将一张照片放大递到穆承承面前:“这一定是兰朝晋放的新闻吧!他说,你们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八号!” 穆承承一把夺过手机,照片是上次在兰朝晋家参加家宴,二人共赴小花园时被偷拍的。 用铁艺搭建的大写字母“c”,还有娇艳欲滴的满院蔷薇,穆承承穿着黄色的连衣长裙,头发披散站在兰朝晋面前捂嘴笑 标题则是大大的“财阀家的恋爱也超甜,又一嫁入豪门的幸运儿到底是谁?” 这新闻放在平时也没有理由冲到热搜榜第一。 但很快网友就扒出了这个下个月八号要结婚的女人就是昨天跟白之帆传绯闻的女制片人。 此消息一出,社交媒体又炸锅了。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楚琪总结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承” 穆承承则是动了动唇,简练地骂道:“玛德” 很快,向月圆的助手李冉就打来了电话,大意是,如果网上舆论发酵过大从而影响了白之帆的名誉问题,那么她们还是会发律师函诸如此类的 “姓向的除了威胁就不会好好说话”穆承承有些苦恼地看着层出不穷的新闻:“让公关部的人先撤了我和兰朝晋那篇稿子,然后,然后写个澄清的工作函,就澄清我和兰朝晋没什么关系” “承,你得想好,你要以公司名义在网络上发表申请澄清你和兰朝晋的关系,那么就是默认了你和白之帆的关系”楚琪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提醒道。 “对对对”穆承承拍了拍脑门:“这样不行,本来就是炒作,这样一来不就让白之帆背黑锅了嘛” “唔放心,没人骂他,都在骂你,是个渣女”楚琪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整个人仰面躺在沙发上好不惬意。 穆承承每每遇上烦心事就喜欢猛灌咖啡。 晚上八点,她又灌下去两杯黑咖啡,两只眼睛赤红着盘腿坐在沙发上:“我好不容易说服向月圆合作,还答应给她分两个点的利润,这兰朝晋可真会挑时间” 穆承承呢喃道:“我现在保持沉默,等待事件热度过去的话,就错过了炒作“帆承”cp的最佳时刻,那么我许诺给向月圆的一切都会化为虚有,可我现在如果发声,怎么发声都很棘手” 房间里的冷气有些低,楚琪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浴袍外套。 她幽幽地说:“之前我听过一个经典的公关案例,范如意被曝出了和某地产大亨在美国拉斯维加斯共度七天的新闻,然后她很快就又出现在了地产大亨妻子的生日宴会上,二人情同姐妹,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穆承承忽然想到什么,跳到楚琪的面前:“琪,你真是聪明堡里出来的聪明小精灵呢~” 楚琪嫌弃地推开她的大脸:“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恶心我,说罢,有什么好主意了?” 穆承承眼里的光泽像是流星一闪即过:“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兰朝晋和白之帆同框?” 楚琪耿直了脖子:“白之帆明天开始要在影视城里拍上十五天的戏,而且听你自己说的你跟兰朝晋已经翻脸了,你想用什么办法让他俩同框?” 穆承承说:“这还不简单,提前半个杀青宴,兰朝晋作为资方,总是要出席的” “就是我又得面对那个变态,心理上我得调节一下”穆承承想起了自己在兰朝晋办公室的疯狂行径,脑子里一片浆糊。 但她的天才想法,很快在白之帆敲门时戛然而止。 楚琪打开门时,白之帆满脸不开心。 穆承承踮着脚跑过去,像是糊弄小宠物一样捋了捋他的头发:“怎么了?谁又欺负我们大明星了?” 白之帆冷冷一笑:“穆承承女士,你的绯闻太多了,我觉得我要终止跟您的合作。” 楚琪在一旁伸着脖子提醒:“这家伙吃醋了。” “吃什么醋呀!”穆承承打着哈哈,一把拍在白之帆的肩膀上,白之帆一个趔趄,耳根子又红了红:“我这都是营销手段,我和兰朝晋那新闻,是假的!” 白之帆面色终于松缓一些。 穆承承又道:“就跟你的一样,都是假的!” “砰!” “他又怎么了?” “吃醋了啊,你是不是傻?” 39 西瓜味道 白之帆走到桌旁,拿起一罐苏打水打开,开瓶子的声音掩饰了他尴尬的咳嗽声。 “你和兰朝晋是假的?”白之帆的喉结上下翻覆,声音混着吞咽汽水的声音,变得朦朦胧胧的。 穆承承点点头,十分诚恳地道:“其实我不喜欢跟人探讨自己的私事,但现在你我是合作伙伴,又要兢兢业业地炒绯闻,所以你放心,我肯定会处理好兰朝晋这档子事的” 白之帆用易拉罐挡住自己唇边抑制不住地笑,然后又很快会恢复冷脸:“唔,剧组都说,你们是男女朋友。” 穆承承一阵冷笑:“old time的家族联姻在我这里行不通,我的生活又不是演电视剧,怎么能父母一说可以就结婚啊” 楚琪也附和:“话说回来,其实你爸也只想跟兰家做生意。” “那也不必非得搭上我,何况,他们家那生意”说到这里,穆承承突然顿了顿嗓音。 来临成的前一晚,兰朝晋几乎摊牌。 穆正荣已经做完了抵押手续,并且收购的定金已经付出,这样子的情况下制片组也出了乱子,一时间让穆承承险些忘在脑后。 “等等,我得给我爸打个电话” 说着话便拿着手机进了里面卧室。 白之帆见她神色凝重地离开,于是问到楚琪:“小穆一直这样么?” 楚琪眯着眼睛色眯眯地笑:“哪样?你是说主动出击直接扑倒那次?不不,她感情方面从来都是被动的一方,对伱那次,是特别的” 白之帆有些招架不住,忙摆摆手:“不是,我是说,她每天都这么忙么?” 楚琪恍然大悟地笑:“哦,她的行程安排啊是,她从上初中起就喜欢给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这个坏习惯也一直很困扰我,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你让她挤多少时间她都愿意” “不是不是,楚琪姐”白之帆被楚琪的直球似语录弄得有些语言障碍,于是结结巴巴地道:“我是想说,小穆,不累吗?有没有好好休息?” 楚琪拍了拍双掌:“她体力很好的,你们两个应该不相伯仲” 白之帆彻底哑口无言:“楚琪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琪此时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小白,你要相信,我阅男人无数,你在看到承承的那一天起,你的dna,它动了!” 楚琪越过茶几逼近白之帆,压低声音道:“她和兰朝晋不会有任何发展的,因为那个男人属实有点变态,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哦” 白之帆张了张口,浑身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说道:“谢谢楚琪姐。” 楚琪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可不是无偿的,小磊你认识吧,关系好吗?能帮姐安排见面吗?不用太多人,四人约会,你,小穆,我,小磊” 白之帆尴尬地问道:“你不会说的是,刚刚演完星汉的,师哥吧?” “太好了,他是你师哥,他是我的天菜!我帮你搞定你的天菜!你帮我可以嘛?成年人嘛,互相帮助!” 白之帆像是被动的小兽,眨巴了眼睛:“吃饭是没问题的,但你确定吗楚琪姐,上次日料我好像见过你的男朋友” 楚琪妖娆的笑笑:“那晚那个啊,确实差点就能成我的男朋友,不是被你和穆承承搞黄了么!所以,姐现在单身。” 说到这,穆承承阴郁着脸出来,楚琪忙使了眼色让白之帆噤声。 “怎么样?承?”楚琪摇着腰肢走过去,一把将穆承承肩膀搂住。 穆承承似是历过一场大劫,身子软踏踏的。 她靠在楚琪肩头,全然没了刚才的精气神。 白之帆担忧地过来,蹲在沙发面前:“怎么了小穆?刚才还好好的。” 穆承承垂着眼:“我二十八岁的人生迎来一个很难克服的挑战” 白之帆更加忧心,问道:“是制片组又出问题了?” “不是,他们有钱就干活,这次是我家里的事,说来话长”穆承承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的白之帆的脸,扯了扯唇,苦苦地笑:“小白,你还记得你爸妈么?他们好么?” 白之帆的眸子里倏地亮起一片光洁的尘埃。 说是尘埃,又不像尘埃,好似是海平面上升腾起来的水雾,那里面充满了希望和幻想。 “他们没去非洲之前,对我很好” “夏天的傍晚,我爸会骑着他的摩托车载我和我妈去游泳,我们老家有一个大水库,小孩子们都在里面学游泳,我是学的最快的一个” “我妈会雷打不动地搬一个西瓜扔在旁边的水坑里,等我和我爸玩累了,就能吃到冰镇西瓜” “回家的路上,我抓着我爸的衣角就睡着了,我妈妈怕我从摩托车上摔下去,就用手拖着我的头” “那时候的风里全部都是西瓜味,清新香甜” 说到这里,白之帆的嘴角也扯了扯,轻轻一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他们就要去非洲打工,说走就走,我就再也没有过过那样的夏天了” 穆承承总是不自觉地心疼白之帆。 她伸手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穆承承眼中的泉水泛起了涟漪:“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 “那我帮你找答案。”穆承承说 “等等”坐在另一侧的楚琪提醒道:“小穆,你总是很容易被小白的情绪牵着走,你先说说,你爸到底又犯什么浑了?” 穆承承这才回过神,原来重要的不是小白的爸妈为什么那么突然去非洲,重要的是穆正荣那家伙这次玩大了! “楚琪!我告诉你,我要跟我爸断绝父女关系!”穆承承忽然扬声,像只炸毛的狮子:“他把我们家的出版集团彻底卖了!” 40 皆为利往 深海恐惧症是一种沉溺于其中而无法摆脱的窒息感。 穆承承在短短四十八小时内经历了犹如深海窒息的压迫感。 先是资方拒不兑付投资款,又到兰朝晋摊牌,再到和白之帆的绯闻霸屏热搜再到骂声一片。 这就是站在风浪之巅的人应该遇见的风浪。 穆承承从不喜欢抱怨退缩,但此时此刻,在凌晨三点零一分,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剧是一定要拍完的,白之帆也帮忙拿了一笔钱,撑到杀青是没有问题的。 但兰朝晋那边,是一个定时炸弹,这部剧百分之六十的资金来源于他,如果他执意撤资,那穆承承是束手无策的。 穆家又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几乎倾尽所有财力去收购了一家凭空出世的科技公司。 太难了,这一把王炸的牌越打越难打了。 穆承承在想,如果要把兰朝晋和白之帆的绯闻事情先搞定,又要解决这些隐形的财务危机,那么一场盛大的,昭告天下的,穆家独女首部网剧的杀青宴就得办的巧妙。 “不止盛大”穆承承用手指轻轻捉着自己的下巴:“还得让全城的人都认清楚我穆家的实力” 楚琪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炫富还不简单” 穆承承蹙眉:“很难我爸现在搞得,不破产就谢天谢地” “你不说,你爸不说,兰家不说,谁知道” 说是杀青宴,更像是穆家千金昭告天下的一场庆功宴。 为了不影响剧组的拍摄进度,穆承承几乎没有邀请剧组里的任何人。 除了主要演员必须出席之外,导演还奋战在一线的拍摄场地里。 白之帆当天要到晚上十点才会杀青。 安可儿和其他演员倒是盛装准时出席。 穆承承兴师动众地将南城的达官贵族都请到了临城,当天几乎包下了全部南城到临城的头等商务座。 自然,各路媒体缺一不可。 她放出了大消息,霸屏热搜绑的两位男士都会到场。 白之帆是娱乐圈一线小生,不算顶流,但是影响巨大。 兰朝晋是兰家旁系,军工二代,产业巨广,近几年在南城扎了很深的根,除了白之帆的粉丝不认识他,来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冲着兰朝晋来的。 “京都那边的兰家是不是也会来人?”楚琪穿了一条银色的露背晚礼服,将头发做成了上世纪复古的波浪盘发,加上玫色的红唇,娇媚惹人。 “我让兰朝晋邀请了,但不知道会不会到,兰家在京都那是在上面有职位的,平时特别低调,跟兰朝晋他们一家做派刚好相反”穆承承穿了一条金色的开叉高定长裙,露出修长洁白的大长腿,披散的波浪长卷发恰到好处的展现了气质与明艳的结合体。 她预备在聚光灯尾端登场,做到真正的华丽压轴。 “华鼎制药的千金,你的死对头也来了”楚琪翻看着朋友圈:“还有三合地产的那个少爷,追了你三年吧?” “哟,就连南城金控的董事长也来了,他还带着他的妹妹” “是来追星的吧”穆承承对着空中喷了喷香水。 “小穆,我先给你打个头场!”楚琪摇曳着腰肢起身,径直走向了电梯。 宴会厅就选在了剧组演员下榻的五星级酒店。 临城人少经济不算太发达,这家酒店已经是最好的酒店。 也鲜少有人租用这么大的宴会厅办晚宴。 整個酒店都显得喜气洋洋,经理和服务员似乎煞有介事地换上了新制的工装。 临城虽不是上海,却像上海一样临江。 气候潮湿,炎热又潮湿,穆承承租用了十二辆奔驰商务往返高铁站接送。 终于在晚上8点准时开启晚宴。 从南城和全国各地来的客人现在酒店办理好入住,再精心打扮一番,乘坐电梯下到负二。 偌大的一处旋转楼梯旁,水晶灯璀璨地照亮每一个角落。 两扇软包皮质大门在门童的礼貌性地推开下,一间能够容纳几百人的大宴会厅已经布满了纸醉金迷的气息。 现场jazz乐队轻且浅地演奏者复古音乐。 服务员们端着各类酒穿梭在人群中。 宴会厅末尾的各式各样的点心冷盘塔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品。 进来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训练有素的笑。 他们互相寒暄,握手也只捉着指尖,恰到好处的吹捧和自抬身价。 这就是戴着华丽面具而乐此不疲享受虚浮的成年人们。 穆承承穿着昂贵的高跟鞋,优雅款款地走进宴会厅,她微微提了声音:“朋友们” 她张开双臂,小臂上缀满了水晶的手套在水晶灯的映照下光彩夺目:“十分感谢你们来捧场,我来迟了” 一时间,音乐声起伏变强,穿着华丽的各色男女皆朝穆承承迎过来。 有女孩娇俏地挽起她的胳膊:“我的好闺蜜,伱又变漂亮了” 虚伪的社交场上,所有见过一两面的同性都会自称是“闺蜜群”。 也有风度款款的年轻男人走过来,轻轻捉起穆承承的手背,用字正腔圆的英式英文说道:“好久没见,my love” 穆承承如鱼得水地在聚光灯下游走,四处张扬地展现着现在的自己有多么成功,美丽,又富饶。 直到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穿着一般人拿不到的高定西装,气宇轩昂的兰朝晋缓缓步入。他微眯着眼,微扬着下巴,像极了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 众人皆被他的气场吸引侧目。 大多都是望一眼兰朝晋,看一眼穆承承。 各自心里打着各自的腹稿。 诡谲猖獗。 41 人潮涌动 兰朝晋面上挂着不动声色的表情,他站在离穆承承几尺远的地方,便被攀谈的人拦住去路。 二人隔着人潮相望,遥相举杯。 这就是穆承承,她不会因为那一夜兰朝晋的狂妄行径而表露在人前。 她会努力平和的去维护每一个独立的个体。 在兰朝晋办公室全身而退之后,穆承承就将警戒墙砌了老高。 除了值得被信任的人,任何人不得逾越。 重要的客人们来的七七八八,主持人已经开始了热场。 楚琪来到穆承承身边,举着香槟杯问道:“你怎么连蓝台的主持人都给搞来了,可以啊承!” 穆承承抿着嘴笑:“我给李晟发了邀请函,就是那个大制片人,他没有时间,就让他的好朋友来帮我热热场子” 楚琪咂嘴点头,一气呵成:“你看到那边了没,穿着条纹西装戴着礼貌的男人,他是喧嚣时代的老板,那可是姐妹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叫来的人,你一会儿过去好好喝两杯,聊聊,他现在是向月圆最大的威胁” 穆承承娇俏一笑:“好的楚老板。” 今天是穆承承用尽人脉组的一场局,穆家二老自然是要光鲜亮丽的到场。 他们的动车到的较晚,穆承承已经派人去接。 好不容易兰朝晋跟人寒暄完毕,慢悠悠踱步到穆承承面前,楚琪识趣地离开。 二人在喧嚣中静谧地对峙着。 “你”兰朝晋终归率先开了口:“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穆承承笑容明艳,就连眼睛下弯的弧度都在昭示着生人勿进:“兰总见笑了,我怎么会生您的气” 穆承承抬了抬手腕,抿了一小口香槟:“感谢兰总赏光我们的杀青宴。” 兰朝晋眉间微蹙:“承承伱还在生气” 穆承承两只眼睛天真而可人:“兰总,我从不是那种两面派的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用再猜测了” 兰朝晋眼底沉沉的:“那我们” 穆承承抬手打断他:“你发的那则婚讯,本来就是空穴来风,但看在你我二人势均力敌,打個平手的先决条件下,我今天有个合作想要跟你谈” 兰朝晋似是摸不清她的套路,愣了一会儿才张口:“合作?” 穆承承笑容舒展:“我们剧杀青后很快就会上映,这部剧也有兰总您的份额在,想必您也不想出岔子,前几天我和向总那边刚刚达成了合作协议,所以网上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些新闻,但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缘故发了那则莫名其妙的婚讯,这给我们造成了损失” 恰好有服务员路过,穆承承将空杯放在托盘上,然后抱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兰朝晋:“所以我今天这个晚宴既是庆功宴,也会是个发布会,两则新闻我会一一澄清,也希望大家的私事不要引起太大的关注” 穆承承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了“咔嚓”两声快门的声音。 兰朝晋警觉地瞟过去,发现是两个挂着工作人员名牌的记者。 穆承承忙道:“那是我安排的,刚刚我说的话,他们会录下来。” 穆承承笑容灿烂,伸手轻轻掸了掸兰朝晋的肩:“谢谢兰总配合,发布会一向不如小道消息容易让人信服” 她转身的背影,在兰朝晋的心里拉开一场道裂缝。 这是他身经百战后遇到的强敌。 无法俘心,甚至都无法靠近。 兰朝晋默默地捏着拳头,浑身的挫败感混着说不清的情愫很快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经末梢。 兰朝晋猛灌了两杯红酒,他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控制不住情绪。 穆承承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点,是白之帆到场的时间。 很快,两扇宴会厅的门徐徐打开,白之帆穿着纯白色西装光鲜亮丽地进来。 场内步伐有很多商贾贵胄是白之帆的粉丝,特别是那些身价不菲的小姐太太们。 她们都难掩激动的侧目而望。 白之帆十分重视地精致打扮过了,他的白色西装外套零星缀满了璀璨的钻石,内搭一个英伦风格的衬衫,窄腿的西裤上和西装一样缀满了钻石。 额前的刘海被吹卷了弧度,恰到好处地搭在两侧,将他如雕刻般的完美五官展现出来。 他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先是十分礼貌地朝在朝媒体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双眼睛就开始在人潮中搜寻某个人的身影。 “小白哥!” 忽然有一个活跃的年轻男人迎上去,跟他十分亲密地拥抱。 “齐笑?”白之帆显然有些意外的惊喜,很快也亲昵地拥抱了他:“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齐笑的年轻男人周身都散发着少年气息,穿着暗红色衬衫,脖颈上是一串颇有哥特风格的choker。 “我来追星啊,我跟着我们老板来的,他在那” 齐笑指了指不远处带着礼貌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听说这个戏你是大男主,我当然要来捧场,顺便见见你们制片人。” “见,小穆?”白之帆有些吞吞吐吐,仿佛一提到穆承承他就开始不自然。 齐笑顺着白之帆的眼光看向人群中间的穆承承,花痴了起来:“是啊,他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作家,而且我想努力看看,能不能上她下一部戏” 齐笑扬了扬眉毛:“你懂得!” 白之帆的脑子里“嗡”地一声警铃作响。 这财阀兰朝晋还没搞明白又来一个,这什么情况! 于是白之帆立刻将齐笑的肩膀搂住,指了指不远处的演员们,试图岔开齐笑的关注点:“安可儿在那,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她?走我给你介绍!可儿!” 白之帆扬着声音就开始喊,全然忘记自己还是偶像这件事。 齐笑也像个傻白甜一般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对,我刚才看见安可儿了没好意思打招呼,但,不应该先去跟穆” 白之帆几乎不想让他从嘴里说出那个名字,于是拍了拍齐笑的肩膀,一不注意,用力过猛,齐笑一个趔趄。 白之帆忙扶住他:“你看,你看,可儿已经走过来了,你先过去聊天,聊会儿”齐笑懵懵地点头:“哦。” 白之帆又强调一遍:“跟可儿好好聊会儿!我有点事,我去去就来,好好跟可儿聊天啊!别分心!” 齐笑:“哦。” 42 真假王子 “那边那个好像是选秀出道的齐笑诶,本人也很帅呢!”楚琪的眼睛就像带着雷达,很快就搜寻到了全场最值得关注的人。 穆承承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不看选秀。” 楚琪伸长胳膊比划了比划:“韩国练习生出道,唱歌跳舞都是一流。” “又不会演戏。”穆承承翻个白眼,却不知道何时白之帆已经站在身后,忙不迭地附和:“就是,又不会演戏。” 楚琪和穆承承应声回头,见到来人是白之帆,也不知道是他今天实在像是壁画走出来的人物,精致的刁钻,还是他被白色的西装外套称得矜贵又仙气孑然。 两位女士非常一致地愣了半秒,然后是穆承承先反应过来,笑吟吟地道:“我们大明星来了。” 白之帆不动声色地站在穆承承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导演知道今天是你办的鸿门宴,特意早一小时放工。” 穆承承轻轻地“噗嗤”两声:“什么叫鸿门宴?” 白之帆学着穆承承的眼神淡淡地瞥向角落,那一排整齐划一地戴着工作证的记者,嘴角是一种摄人心魄的戏谑:“刚收工的戏是正片,现在算是加班。” 穆承承将要说的话吞进去,因为兰朝晋半刻都没有耽误地走了过来。 他身后有不停想要叫住他的客人,但他一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白之帆,大跨步地迎过来。 穆承承有些忧心地挪了挪步子,悄无声息地挡在白之帆的身前。 只是这些所有的悄无声息和不动声色在周围人的眼里全是糖。 楚琪已经被这些小动作影响的花痴病犯了。 旁边的记者们也自然抓拍着这些不算细节的画面。 楚琪默默地端着一杯香槟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记者身边,低沉着声音说道:“小帅哥,待会儿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你记得给我姐妹儿尽量挑右侧脸拍,她右侧脸比较好看。” 记者小哥哑然失笑。 “兰总,您那边不忙了?”穆承承伸出一只手抵住兰朝晋逼近的身形,指尖轻轻碰到他的西装外套,白之帆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只见他伸手将穆承承的胳膊拽了回来,上前一步,与兰朝晋几乎面面相觑。 兰朝晋冷笑着看向白之帆:“怎么?戏子也能拎上台面了?” 穆承承气愠,低声道:“兰朝晋,你不要太过分!” 兰朝晋并不理会,只是眯着眼逼近白之帆,压低声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伱拿什么跟我比?” 白之帆此时此刻倒是显得比他从容,仍旧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态度,波澜不惊地张口:“兰总?京都的兰氏旁系?只手遮天的财阀家族?” 白之帆的双瞳立时布满了黑云,虽然他年纪比兰朝晋小,但忽然而来的气场却能压住张扬跋扈的兰朝晋。 他轻轻地作了唇语,“郝钰”两个字像炸弹一样在兰朝晋面前炸开。 兰朝晋忽然噤声,白之帆也只定定地看着他。 一旁的穆承承自然没有看到白之帆那句无声之词,只是担心他俩起什么冲突会让今天的目的变质。 于是忙劝解道:“兰朝晋,我刚刚跟你说过了,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势,你得配合我,还有白之帆,你也是!” 两個男人像是将船锚抛向了对方的眼里,谁也不愿意先服输。 良久,感受到旁边的闪过灯过于刺眼的白之帆忽然轻轻扬了扬唇,说道:“兰总,我想出去抽根烟,要一起吗?” 白之帆和兰朝晋来到宴会厅一侧的小花园。 这里没有穆承承安排的记者,也没有矜贵的客人。 白之帆点燃一根烟,怔怔地看着烟蒂:“你说真的烟和假烟抽起来有什么区别?” 兰朝晋看着他手中的烟蒂,动了动唇:“我只抽雪茄。” 白之帆侧头看着他,满目的箭矢带着火光直直地逼向兰朝晋:“因为你知道假烟的滋味,所以你不敢抽烟?” 兰朝晋轻声一笑:“与你何干?” 白之帆猛地直起身子:“你骗了这么多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郝钰?南星市第七中学,父母都是银行职工,大学时不知所踪,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庞氏宗亲,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兰朝晋那张平静又阴冷的脸庞,除了在穆承承面前失过态之外,几乎从不流露半分情绪。 哪怕现在心中一片啸傲。 他看着白之帆轮廓分明的脸,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无害的男演员到底有多深的城府,有多大的能力。 他越来越觉得白之帆不那么简单。 如果低估了敌人,那么就会输的一败涂地。 兰朝晋谨慎地思考着白之帆说出的每一句话。 忽而,轻浅一笑:“我看你是剧本看多了,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白之帆也随着他笑:“现实总比剧本的故事更晦涩,让我猜猜吧,你为什么从一个小城市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了兰家的人” 白之帆用食指尖轻轻拍打下巴:“你在诈骗。” 兰朝晋的笑容未收,但眸子却暗的害怕:“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我随便动动嘴就能让你跌落神坛,你不要忘了,就连这部戏的钱都是我投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胡言乱语?” 白之帆不怒不恼,只是浅浅地噙着笑:“如果你是郝钰,那么谁都有资格跟你叫嚣不是么?” “何况,我还是白之帆,货真价实的,白之帆。” 43 江火无眠 临城的风裹着江上的潮湿一并刮了过来。 兰朝晋只觉得掌心潮潮的,他伸展了五指关节,忽然攒起拳头朝白之帆打了过去。 白之帆早就做好准备,一掌握住他的拳头,头象征性地歪了歪。 他提起一侧的唇戏谑一笑:“大叔,你反应也太不灵敏了。” 说罢这句话,白之帆甩开兰朝晋的手,整了整西服外套,率先返回了宴会厅。 穆承承一眼便看见从偏厅过来的白之帆,紧张兮兮地迎过去,还没走近,看到兰朝晋满面乌云地也返回了主宴会厅。 穆承承忙急匆匆地小跑过去,问到白之帆:“小白,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白之帆轻松一笑,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我们聊得都是男人之间的事,你想听么?” 穆承承见他俏皮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历了什么腥风血雨。 只是兰朝晋的脸色太过难看,穆承承还是开口拦住了他:“你怎么了?” 兰朝晋瞥向穆承承,没等他开口,白之帆却熟络地一把搂住兰朝晋的肩膀。 此时宴会厅角落的媒体一窝蜂的涌上来。 白之帆亮出了招牌的大白牙,摆出纯澈的笑容面对摄像机侃侃而谈:“我和兰总相见甚欢,他就像一位大哥一样给了我很多为人处事上的经验分享” 穆承承张着嘴看着白之帆这谜一样的操作,更离谱的是,刚才还极为排斥的兰朝晋,此时正站在白之帆身侧一动不动,只是眸子里的颜色暗沉,似是有沉重的心事。 一波短暂的采访结束后,兰朝晋率先走开,穆承承这才将白之帆拉到一旁问道:“你刚才那是什么招数?” 白之帆眨了眨眼睛:“你做这个鸿门宴不就是想一起澄清,既没婚讯也没绯闻么,这样伱和向月圆还怎么挣钱啊?” 穆承承蒙蒙地看着白之帆。 只听他继续说:“但这样一来,你既不用澄清,什么都不用做,反正无论是婚讯还是绯闻都是真真假假,但我和兰朝晋这么亲近的新闻一出,大家猜测的风向就会变,接着你想继续炒绯闻也没关系” 穆承承若有所思地听着他的话,点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啊这样一来,我确实什么都不用做了” 她抿了抿唇:“那我今天这个宴会,不是白办了?” “要不,散伙吧?” 白之帆哑然失笑:“小穆,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好歹我吃点喝点啊?” 穆承承娇憨一笑:“我逗你呢,小白你可以啊,是有脑子的!” 白之帆忍俊不禁:“我脑子上次都长出来了。” 穆承承踮起脚尖,伸手去扒拉头发:“在哪呢?我看看” 一瞬间的靠近让白之帆僵在原地,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穆承承的肩。 此时未散的媒体又是一阵整齐的快门声。 白之帆忽然温柔的提醒:“你踩到自己的裙子了。” 楚琪混在记者群里看着这一幕,咂咂嘴,和身边的陌生记者说道:“看到没,婚讯和绯闻到底哪個是真的,哪个是假的,看到没?还用解释吗?” 陌生记者忙不迭点头:“这太不用解释了!” 楚琪耸了耸肩:“快拍,从我这个角度拍出来,他俩像是在接吻。” 陌生记者:“得嘞!谢谢美女!” 华尔兹舞曲在夜里十一点准时响起。 穿着华丽的男女们皆已微醺半醉。 他们或是嬉笑着搂在一起,随着音乐摇摆着不知名的舞步。 或是干脆找一处昏暗的角落,跟刚刚看对眼的异性交织亲吻在一起。 还有一些酒量大的,此时正围在穆承承、兰朝晋和白之帆这三人周围热络攀谈。 名媛、财阀和明星,这三个人的身份随便编个故事就是一出好戏。 但不为人知的是,兰朝晋就在刚刚离开的片刻,已经做出了一个让他迈向万顷深渊的决定。 他的真实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特别是,一双眸子沉沦在穆承承身上的,白之帆。 宴会会准时在午夜十二点散场,临近时刻,楚琪搂着齐笑来到穆承承身侧。 微醺的她侧眼看向白之帆:“我没办法了,这弟弟非得闹着过来,没事儿,你放宽心” 然后推了推齐笑,说道:“喏,穆承承,你的书迷。” 穆承承笑颜荡漾着抽回,手中的红酒杯已空,眼神迷离地看向年轻偶像齐笑,笑吟吟地问他:“我写书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你怎么会看过?” 齐笑有些嗫喏,看起来没喝几杯酒,只是一晚上被姐姐们绊住聊天,慌张又口渴。 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害羞:“我上初中的时候,姐姐你作为优秀毕业生来给我们讲过高考作文” 穆承承无声地摇摇头,她噙着笑看向楚琪:“琪,听到没,我老了” 楚琪也笑,笑的迷人:“没事儿,弟弟都喜欢老的,你看什么小白呐,小齐呐,小兰” 楚琪忽然止住,四处张望:“兰朝晋呢?” 穆承承不以为然:“早就不见他踪影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楚琪的面色忽然变得沉重,她靠近穆承承:“你今天做得有些过火,兰朝晋的面子就剩在地上摩擦了,我担心他找你麻烦,还有你爸妈,一整晚都没出现” 这话像是午后惊雷一样在穆承承的脑子里炸了开来。 一整晚的关注点都在白之帆和兰朝晋两个人身上,居然将老穆他们俩抛之脑后。 于是穆承承立刻走到一旁开始打电话。 只是电话里传来的一直是占线的声音。 白之帆觉察到事情不对,跟了过来,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穆承承六神无主地望向他:“不知道,但是,有可能是大事” 44 黑暗荣耀 找到穆家二老的时候,是在一条昏黑的巷子里。 他们二人身着价值六位数的礼服被一群混混逼在墙角。 老穆挡在老婆面前,耿着脖子和混混叫嚣:“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安局长那是我学生!” 小混混只是轻蔑一笑,手中的钢棍敲打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之帆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从巷子入口一个飞身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两个小混混。 穆承承拎着银色的裙摆,在暗夜里摇曳生姿:“你们干什么!” 她高喝一声,就在剩余小混混们回头的空档,白之帆又飞身跃起,撩翻剩余四个。 穆承承钦佩地看向他:“可以啊小白,你学过?” 白之帆微微仰了下巴,毫不掩饰地抬了抬眉:“跆拳道黑带。” “承承!”忽然,穆母呜咽着一声跑过来,一把抱住穆承承开始抽泣:“你爸他被鬼迷了心窍” 穆承承蹙紧眉头,看向缩在墙角不敢挪动半步的穆父,沉声道:“我们先回酒店,这里不安全。” 楚琪在房间里要好了一份热气滚滚的粥,在夏日的夜晚却像是解渴良药。 穆父埋头喝了两碗,穆母却是一滴也无法下咽。 由于是家事,白之帆很识趣的回房间休息了,第二天一早要继续开工。 酒店偌大的套房里就剩穆承承、楚琪和穆家二老。 穆承承并没有心思卸妆换衣服,一身华服立在从窗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拍去接你们的司机说伱们自己拒绝乘车?” 穆母又开始呜咽,她站起来走到穆承承身边:“你爸爸他,自从跟兰家搭上关系,不管干什么都听人家的,非要收购那個科技公司,钱不够,拿出版社去抵押贷款还还” 说到这,穆母已经哭得像个泪人。 穆承承转过身,搂住穆母坐在书桌旁,轻声道:“妈你先别哭,我们解决问题” 她转过头:“爸,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小混混跟你有关系?” 穆父演眼神躲闪,但碍于父亲的威严,只是大手一摆:“就是一些社会小混混,可能看我们穿的好想打劫” “穆正荣!”穆母高喊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吗?” 穆父瞬间气焰落下一半,瞥了一眼穆母,然后将眼光移向他处。 “承承”穆母轻了语气,收敛了哭声:“你爸爸他借了高利贷,那群小混混是跟着我们上动车,又跟着我们出高铁站,一定是你爸爸还不上利息了,他出事了” 穆母瞥向穆父:“穆正荣,我们守着出版社过一辈子不好吗?那是老父亲的半生心血,你都五十八了,为什么还要瞎折腾呢?” 穆父烦躁地将头瞥向一边,不作回应。 楚琪站在一旁面露难色,她走过来识趣地挽起穆母的胳膊:“阿姨,你要不先到我房间休息吧,这也很晚了,让承承跟叔叔谈一谈。” 穆母看向穆承承,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就起身跟着楚琪离开。 “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爸,告诉我实话。” 穆承承抱着胳膊面向穆父,眼里星斗泯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穆父想做最后的挣扎:“你别管,你管好你的剧组就行!” 穆承承蹲下身子:“爸,你有没有想过,兰家如果给你做了一个局,那么我们一家人谁还能置身事外?” 穆父眸子陡然一闪,定定地看向穆承承:“什么意思?” 穆承承不想把兰朝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她怕穆父承受不住,反应激烈,事情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一切都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她现在要做的是,了解穆父到底做了什么,现在穆家还有多少钱。 “爸,你今天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兰家,那家科技公司,还有银行贷款,以及刚才妈说的高利贷,所有的一切你能记住的细节,统统都要告诉我!” “如果你想全身而退,你必须告诉我!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不会害你的!” 穆父看着穆承承坚定的眼光,踌躇了一下,终于愿意开口。 窗外的江灯渔火也随着夜之沉一点一点的熄灭下去。 黑的暗沉的夜里没有一盏灯火。 像极了幽冥河畔的忘川。 穆承承站在窗边,心里却一边海啸席卷。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却不知道所谓最坏的打算也不能替穆父力挽狂澜。 穆父垂着头:“其实只要你跟兰朝晋顺利结婚,爸爸做的这些事就不会爆雷,还会给咱们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爸爸这是远观全局,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但是承承你相信我,我们上市都指日可待。” 穆承承平静地看着穆父:“爸,钱要赚多少才够用?” 说罢这句话她便转身出了门。 她拎着裙摆来到酒店大堂,一辆黑色的商务在暗夜里已经恭候多时了。 穆承承沉默地走上去,沉默地随着车子来到江边,她透过车窗便看到一身黑色西装的兰朝晋正面对江水而立。 她打开车门,他说:“你来了。” 然后回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从不喜欢强迫别人,但对于你,是需要使些手段了。” 兰朝晋招了招手:“过来,承承,看看这江水,沉的像黑洞一样。” 穆承承沉默地走过去,与兰朝晋并肩而立。 兰朝晋伸手揽住她的肩,声音裹着江风习习而来:“我可以原谅你所有的叛逆,但是最终,你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你想明白了么?承承?是要你们穆家,还是要他?” 45 丢了面子 江风习习而过,耳畔散落的发丝因为潮湿所以贴在脖颈上。 夜江沉的发静,街灯是这条路上唯一的照明工具。 穆承承望着兰朝晋,冷不丁地开口:“你没有必要使任何手段,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我有什么好的?” 兰朝晋一言不发地望着江面,忽然脱去西装外套,单手撑着越过栏杆。 栏杆下面是一片斜坡堤坝,他疯也似地冲下堤坝,一头扎进冷冰冰的江水里。 穆承承愣在原地,不待多时他见兰朝晋伸手开始胡乱扑腾。 他不会水! 穆承承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刻转向他的司机喊道:“快救他!救你们老板!” 但两名司机铁青着脸毫无所动。 穆承承心中一急,礼服长裙一时半会儿也脱不掉,只能甩了高跟鞋翻过栏杆,斜坐着冲向堤坝,滑进江水里。 穆承承绕到兰朝晋身后,勾住他的脖子,费力地往岸上拖。 不多时,穆承承终于将兰朝晋的半截身子拽到堤坝上。 二人仰面躺在青苔满布的石板上,兰朝晋这才笑了起来:“因为,你救了我,奋不顾身的救了我,我必须找到你,爱你,然后和伱结婚,保护你” 兰朝晋侧过脸,忽然记忆画面蹦出脑海,贴在兰朝晋冷漠矜贵的眸子里。 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仰面躺在沙滩上,对着穆承承笑。 “你真是个疯子,你不会游泳!”穆承承有些生气,仰面看着星空。 兰朝晋畅快地笑了起来,这时他的两名司机兼保镖才徐徐下来,手里各拿了一条毛毯,扶起兰朝晋,再扶起穆承承,将二人带回车里。 穆承承裹着毛毯不住地颤抖,垂着头,发丝上的水一滴一滴地滴进毛毯上细密的绒毛里。 “兰朝晋,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我跟你在一起了,我爸就能从这個局里抽身?” 穆承承的思绪从未像现在这么凌乱过。 她一直自以为是地可以掌控全局。 却总是横生事端。 而件件不轻,桩桩难解。 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这些事情。 “局?”兰朝晋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局?” 他直起身子,凑了过来:“应该是,你跟我在一起后,你的父亲会如愿所偿,拥有一间大有可为的科技公司,摇身一变成为new money的领衔人,敲钟上市指日可待。” 穆承承无奈一笑:“也就我爸,会听你画的这个饼” “什么意思?”兰朝晋眸子沉了半分。 穆承承抬起眼,问道:“我有一次看到一份贷款合同,是你们公司副总签的,金额和给我的剧投资的额度一样,是巧合,还是” “贷款?”兰朝晋打断穆承承的话:“我还需要贷款?” 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在哪里看到的?是哪个副总?” 穆承承踌躇半晌,还是说道:“好像,姓郝” 兰朝晋用脚尖敲了敲前排的靠背:“听到了,明天把人给我带到办公室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冒公司名去贷款!” 当下,穆承承的逻辑被担忧塞满了。 她对兰朝晋越来越一无所知。 她甚至开始担心那位“郝姓”副总会不会遭受什么非人折磨。 “兰朝晋!”于是穆承承脆声唤道:“那份合同不重要,我今天想说的是,我爸借了高利贷这件事,你知道么?” 兰朝晋一副讶异的样子昭示着此事与他无关。 穆承承抿了抿唇:“不管你知不知道,加上银行贷款,我爸借的钱已经超出了他的偿还能力,我听说每个月的利息都得九十多万,现在出版社早已不复从前,我现在的剧也还没有上映,没有回款” “但我爸做的事我认,他还不起我还,但是兰朝晋,你手眼通天,如果有办法,能不能先帮我爸把高利贷的那部分解决掉,不要让人跟踪他们了,他们年纪大,经不住吓” 兰朝晋的眸子忽然变得温柔:“承承,只要你开口,我即便将南城翻个底朝天,也会把事情摆平。” 穆承承微微垂了眼,声音细小又低沉:“谢谢。” 兰朝晋伸手盖住她的手背:“那我们?” 穆承承看着脚尖裹着的长绒毛毯,冷冰冰的江水似乎已经渗透进了额每一丝毛孔里。 她再抬起头时,眼光是不卑不亢的光影在闪动:“兰朝晋,你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我不会爱人,也不会爱你,勉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兰朝晋良久地看着穆承承,问道:“是你不会爱人,不会爱我,还是仅仅不会爱我?” 穆承承知道他想问什么:“你放心,现在我家乱成这样,我根本没有心思考虑个人问题,我要先还债不是么?” 兰朝晋眉头微皱:“所以,你不会和白之帆在一起?” 穆承承愣了许久,抿了抿唇,斩钉截铁:“不会。” “那好。”兰朝晋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我等你,等你想通,只不过,你不能再做任何关于你自身的恋情炒作,全南城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不管是不是家族联姻,你穆承承是我兰朝晋的面子,女人在外面不能让男人丢了面子。” “我知道了。” 46 再看一眼 临城的晌午像是整座城被扣在蒸笼里。 白之帆穿着沉重的铠甲坐在休息棚里疯狂冒汗。 化妆师在一边不停地给他脸上补着妆,棚外是大功率冷风机轰鸣的声音。 小晴一手拿着风扇一手拿了一把纸折扇给白之帆扇着。 此时,门帘被掀开,白之帆立刻雀跃地挂上笑容回头,“小穆”还没有喊出口,却看到道具老师火急火燎地进进出出。 白之帆失望下去,回过身。 小晴看出他的落寞,小声道:“穆总已经三天没来片场了。” 白之帆沉沉地叹了口气:“有没有听到别的消息?那天好像发生了一些严重的事。” 小晴摇摇头:“剧组的人对穆总的事一无所知,小白哥,你这么担心她,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白之帆看了看手机,踌躇着举起,只是屏幕亮了又灭,他还是没有鼓足勇气。 这时现场导演来叫人,白之帆拖着沉重的铠甲起身。 今天是一场宫变戏,在影视城里中央殿,一片烽火狼烟十分逼真。 满地凌乱的伤兵斜坐着。 白之帆饰演的将军单手举枪,孑然而立。 导演浑厚的嗓音传来“很好”,然后地上众人慢慢爬起来,嘴里嚷嚷着“热死了” 再听见一声沁人心脾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大将军,很威武嘛” 白之帆转过头,是穆承承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站在身后,手中是一被冰美式:“喏,今天42度了,辛苦你了,大明星。” 也不知道是掌机忘记关轨道,还是故意的,两位摄像老师正津津有味地坐在轨道上绕着白之帆和穆承承360度无死角拍摄。 导演在不远处细品,嘟囔道:“这才有穿越千年的感觉”然后扬声:“小白,这会儿的情绪,带着,我们再来一遍啊!” 白之帆还没来得及开口,只是匆忙地接过穆承承手中的咖啡,猛吸一口,然后进入状态。 “北国祸民。 战火连绵不绝。 你我将臣有别。 生死有别。 爱恨有别。 惟愿下辈子重遇,普通平凡,再把酒言” 白之帆的台词声音像是晨钟落地,带着几个时代的尘埃一同隐匿。 一旁的剧组众人被他的情绪感染,监视器前的导演和编剧已然泪目。 而一直泪点极高的穆承承看着白甲银盔里孑然的身影居然也黯然落泪。 “咔”声骤然而起,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白之帆回过头,看见穆承承用指尖抹泪,而后又摆出无坚不摧的平淡笑容。 她招招手:“小白,来。” 白之帆卸了盔甲,穿着亵衣过去。 穆承承将喝了一口的咖啡塞进他的手心里,说道:“我明天就回南城,处理点事,你有什么事,可以找小鱼,我的助手在这里” 白之帆的眼光怔了怔:“你不跟组了?” “唔”穆承承抿了抿唇:“有些事要处理,你好好拍戏。” 不知道是哪里忽然响起了音乐,影视城的建筑让人有恍若隔世的感受。 穆承承眯着眼抬头,看着毛绒般的阳光,喃喃道:“好热啊” “不走行不行”白之帆说。 “嗯?” 白之帆一把揽过穆承承的肩,下巴垂在穆承承的耳畔:“不要走,行不行” 现场导演原本要来喊戏,步履如风却忽然转了弯。 化妆师老师正拿着家伙事要来补妆,却一把被现场导演拦住。 “别去别去姐” 化妆姐姐懵懂地朝现场看了一眼,立刻娇羞一笑:“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监视器前的导演正埋头吃着一碗面,抬头的间隙愣了半秒,干脆端着碗背过身去继续吃面。 剧组的流言蜚语渐渐地让空气变得甜。 酒店里的楚琪也获得了n个眼线的照片。 楚琪看着穆承承静静地立在原地的身影,砸了咂嘴:“看来待会儿得开一瓶香槟。” “怎么办?”穆承承回来时,好像已经喝了一瓶,两颊绯红。 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侧:“楚琪,小白那家伙好像,是不是,会不会,喜欢我?” 楚琪意味深长的一笑,“啪嗒”一声,水果西芹断成两半,楚琪津津有味地嚼着:“我看他不是好像,是特别喜欢伱,你怎么办,穆老板,弟弟型的追求者,你是第一次吧?” 穆承承将头摇的很慌乱:“不行不行,这太离谱了” “这有什么离谱的,你未婚他未嫁哦不对,你未嫁他未婚,都是单身男女,有什么离不离谱的?” 穆承承皱着眉头:“我竟然还拉他炒绯闻这操作显得我很主动啊?” 楚琪点点头:“好像是你预谋在先。” “我发誓!”穆承承激动起来:“我压根没有歪心思。” “那现在怎么办?”楚琪亮出一条大白腿:“弟弟已经入局,小穆你该如何回应?” 穆承承垂了睫毛,想起夜里在江边兰朝晋的话,良久情绪终于跌宕下去:“我会害了他,还是算了吧” 楚琪直起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 穆承承怅然道:“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楚琪略带惊讶:“真的?” 穆承承冷静惯了,她的情绪管理做到极致,当然感受不到任何风吹草动的波动。 或是感受到了,她也会习惯性地自我说服。 楚琪了解她,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姐妹,你需要一把火,点着你才能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到底谁是局中人。” 穆承承还是走了。 白之帆剩下的戏拍的无精打采。 导演将他叫到棚里谈心:“小白,现在你是个屠城的将军,要拿出那种悲天悯人又不得不做的气势” 白之帆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导演叹一口气:“你怎么了?失恋了?” 一旁的编剧老师立刻八卦地凑过来。 白之帆摇摇头,干干的笑了笑:“导演,要不放我一天假?我调整一下?” 导演沉思许久,叫来统筹看了戏,终归点点头:“给你匀了一天,你休整一下,快点进入状态!” 白之帆点点头,起身立刻离开。 小晴追上去,她问:“小白哥,是要回南城找穆总吗?” 白之帆只是沉默着奔走,不做言语。 47 外婆助攻 白之帆撇下小晴,独自一人驾车五小时,来到外婆的疗养院。 当他穿得像个刺客一般出现在外婆公寓门口时,老太太正喜滋滋地喝着奶茶。 险些一口没咽下去却又觉得不能浪费于是梗着脖子费力咽了进去。 声音被淡淡的糖精包裹,沙哑着问:“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又来了?” 然后立刻藏起手中的奶茶,用绣着龙凤和鸣的被子牢牢裹住。 白之帆摘下口罩,默不作声地拿出奶茶帮外婆扔进了垃圾桶里。 馒头引发的老女孩儿气急败坏:“白之帆你个兔崽子,你礼貌吗?” 小白扯了扯唇,身形在宽阔的黑色t恤里显得单薄:“外婆,我说了让你少看手机,少刷短视频” 老太太抬起皱得耷拉的眼皮瞅了一眼颓唐的少年,八卦地问:“怎么啦?追女孩子失败啦?” 白之帆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屋内的卫生,即便每天都有保洁阿姨来打扫,白之帆还是会把擦过的桌子再擦一遍。 外婆咂咂嘴:“有我这种神助攻的老太太,你居然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随谁” 外婆坐在轮椅上,一会儿歪歪头,一会儿敲敲下巴:“这样吧,你给我买五杯奶茶,我来搞定小穆!” 白之帆回头,眼光骤然变得灰暗。 老太太缩缩脖子:“三杯!” 白之帆思索了一会儿,又去从垃圾桶里把半杯奶茶捡起来:“喏,还能喝” “兔崽子” “小穆那個女孩儿啊,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伱看她那一双眼睛,灵的跟狐狸一样,忽闪忽闪,心里特别知道想要什么,你啊,就不能按照常规手段去追!”老太太煞有介事地分析着,左手一杯低糖香芋奶茶,右手一杯无糖爆珠奶茶。 “你看她,好像从不穿金戴银,但人家那气质,啧啧啧,嘎嘎好呢,这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知道吗,外婆从小就让你多读书,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就是不听!” “外婆!说正事!” “急什么!这孩子但是,我也发现了小穆的一个小小的缺点,就是太过好强,好强的女孩子啊处处碰壁,整个人就像弦一样蹦着,也不让人靠近,这样的人,容易孤独” 外婆瞥了一眼白之帆,笑了笑:“你别说,你们俩这一点还挺像” 白之帆干干的笑笑,一把夺过外婆最喜欢的香芋奶茶,说道:“两杯的服务不能用一杯的服务来糊弄我,外婆!” 外婆嬉笑着摊开掌心:“来,拿来,马上到重点了” 奶茶回到手心,老太太像是重新有了精气神::“你这啊,得分两步走,第一步,脸皮放厚,第二步,厚着脸皮” 白之帆俊朗的脸上豁然开朗,半晌说道:“外婆,你真是厉害啊,为了骗奶茶无所不用其极” 外婆伸着胳膊打了他一下:“你光听字面意思,活该你单身!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相信,温暖她,瓦解她,然后,拿下她!” 外婆挤了挤眼睛:“什么时候回剧组啊?” 白之帆看了看时间:“最迟晚上九点走,明天下午两点我出工。” “够了小文姐!”外婆伸着脖子叫着自己的护工,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她向白之帆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凑过去。 外婆在她耳边念了几句,二人相视一笑,她便走了。 外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等着吧兔崽子,外婆帮你先探探路!” 穆承承刚到公司便接到了蓝天疗养院的电话。 她急匆匆地挂了电话,就冲出了公司。 一边开车一边打去电话给自己在第一附属医院上班的朋友。 “喂,阿雅,我要找一种药,很着急,我微信发给你,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到医院后,穆承承从医生朋友手中接过药,阿雅问她:“什么情况,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这个药不难找。” 穆承承蹙着眉头,满脸忧心:“是好朋友的外婆需要,他在剧组拍戏也顾不上,我怕耽误老人用药” 说着,穆承承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谢啦!” 从南城到蓝天疗养院并不算远,不到两小时车程。 穆承承安排好工作自己开车送过去,路上提前跟疗养院那边打好招呼。 当穆承承火急火燎地推开疗养院公寓的门,外婆正躺在床上呻吟。 穆承承在门口脱下高跟鞋,过去握住外婆的手:“外婆,药送来了,护士去准备了,很疼吗?” 外婆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这一变天就疼得厉害,我也是没法子才联系你,毕竟我只有你这一个孙媳妇儿” 穆承承只关心老人的病痛,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她的外婆早年不在,虽然只和白之帆外婆有一面之缘,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熟悉异常。 于是她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事的外婆,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小白顾不上,但绝对是最最关心您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虚弱的模样让人生怜,苍老的书牢牢地握住穆承承的手,颤颤巍巍地说道:“你是小白带来的第一个女孩子,想必我们家小白一定很喜欢你,他从小吃了不少苦,如果惹你生气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穆承承动容地点头:“放心吧外婆” 老太太又假惺惺地咳嗽了两声:“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婚啊?” 穆承承身形一滞,忧心挂在脸上,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间不知道该澄清自己的身份还是顺着外婆的话说下去。 老太太却人精似地观察着穆承承的反应,然后两眼一闭,气息微弱地呢喃道:“哎哟,我这个病秧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医生说今年冬天会很冷,我怕是熬不过去喽” “冬天!”穆承承干干一笑:“我们,我们商量着,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就” 她吞了吞口水,艰难道:“结婚。” 48 一闻终身 “啪嗒” 厕所里传来一声硬物落地的声音。 穆承承一愣:“外婆,厕所里有人?” 老太太遮掩:“可能是老鼠!” 穆承承起身:“这么豪华的疗养院会有老鼠?” 老太太忙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膊:“也有可能是流浪猫,花园里好几只流浪猫呢,我这房子在一楼,他们经常进来偷吃我的东西!” 穆承承点点头,又坐下,念到:“一楼带小花园,能宽敞点,但是二三楼采光好,流浪猫就进不来了” 老太太苦苦一笑,嘟囔道:“二三楼爬窗户会摔跤” “啊?什么外婆?” “什么?没什么啊!哎呀,有人来了!” 话声刚落,门被推开,白之帆走了进来。 穆承承有些讶异,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拍戏吗?” 白之帆保持镇定道:“唔,外婆电话打到剧组了,导演给我放假,我就赶过来了” 穆承承愣神:“你开车过来至少四个半小时吧?” 白之帆点点头,担忧被察觉什么,忙一头扎在外婆床边。 外婆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道:“兔崽子就会坏事” 白之帆尴尬地笑笑。 “小白,你裤子上”穆承承歪歪头。 白之帆倏地起身伸手拍打着裤腿,顺口道:“哦,刚才在窗户上沾的灰” 空气瞬间凝滞。 老太太知道以穆承承的智商不出两秒就能想明白。 于是闭上眼睛,果断装睡。 只见穆承承走向卫生间,打开门,开到打开的窗户,再回到卧室,恍然大悟:“刚才在卫生间偷听的老鼠,是你吧!” 白之帆自知逃不掉,只好干干地笑笑:“是,流浪猫。” 下一秒,装睡的外婆板正的坐在轮椅上。 人气大明星白之帆板正地坐在沙发上。 制片人穆承承踩着高跟鞋气呼呼地站在窗边:“说罢,你们两个为什么骗我?” 外婆嘟着嘴,又老又可爱地说道:“我孙子喜欢你不敢说我就帮帮他” 白之帆涨红了脸,显然打直球是最下策。 穆承承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像政教主任一样:“喜欢可以说,但是不能骗人!” 老太太忽然吼道:“兔崽子,机会来了!伱再当闷葫芦我也不管你了!” “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是风的声音,还是他的声音。 轻巧地飘进了穆承承的耳里。 “我喜欢你。” 白之帆镇定地起身,仿佛周身都散开了万顷光泽。 他果然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喜欢你,穆承承” “我,白之帆,喜欢你” 回忆被撕扯出一条横亘在山峦与海洋尽头间的口子。 穆承承淌在水中,远远地看着一片树荫下颤抖着肩膀一遍又一遍哭泣的小女孩。 她不过十五岁左右,手里的花瓣洒了一地。 辫好的麻花辫有一侧已经散乱。 她望着远处白色衬衫的身影隐忍哭泣。 她好像在呢喃:“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所以就要被欺负吗?” 潮水将少女卷走,绒毛般的光又落在一间教室里。 少女被一群学生围在教室后排。 有人放倒了两排课桌,他们让少女贴着墙壁半蹲着。 有人拿水彩颜料泼向她,他们让少女不许闭眼睛。 还有人拿出她写的信,里面是满满的心事。 那是穆承承变得坚硬不催的秘密。 谁都不能触碰的秘密。 大海里的潮浪将她带回现实。 穆承承的指尖仿佛被电击一般隐隐发痛。 她看着白之帆的眼里,那里面一片明媚,是比春光还要好看的颜色。 可她望着那样干净的眼睛,却害怕了。 她怕兰朝晋对他不利。 也怕真实的自己不值得被喜欢。 于是她一时不知所措,刚准备开口,却被一旁察言观色的外婆打断:“小兔崽子!” “表白能这么草率吗?你应该安心拍完这部戏,认认真真的,跟承承重新表白一次!” 外婆眼光炙热地看着穆承承,话中有话:“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她招了招手:“来,承承,你过来,外婆有东西给你”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枚太阳形状的古董胸针,中间可以打开,里面是一张泡过水的照片。 “这是小白一家唯一的照片,小白曾花了十年时间才愿意看它一眼” 外婆洞悉世事地握住穆承承的手:“外婆调皮,捉弄你们,但外婆的眼睛不调皮,看的清人心,你是好孩子,有时候放慢脚步,看看身边的风景,让自己轻松一点” 穆承承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家,心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洒下来。 她的指尖不在颤抖,而是扬着笑容跟外婆打趣道:“那以后不许装糊涂叫我孙媳妇了!” 外婆瞪大眼睛:“我老太婆说这么多话不也就是想拐你进家门么,靠我那个傻孙子,得等到啥时候去!” 穆承承笑着看向白之帆:“小白可不傻” 白之帆被外婆突如其来的一番真情演说打乱阵脚,原本紧张跳动的心脏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看了看穆承承,耳根又红了一圈,别过头去:“你们两個太过分了,表白这种事情,怎么还能来第二次。” 穆承承走过去,刻意拍了拍白之帆的肩膀:“怎么不能有,演戏都可以重来。” 白之帆蹙眉:“我可没有开玩笑。” “外婆也没有。”穆承承说:“我也没有,给我一点时间,我告诉你答案好吗?” 白之帆心跳漏了半拍,他从出道一直青云直上,见过各色女生,却唯独没见过犹如穆承承一样的。 后来外婆曾问过白之帆,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白之帆说,她像藤之草,又像沙之树,总有一股参天的劲儿,还有一种辽阔的美。 像是高级的古董的香水,让人一闻定终身。 49 冰与温床 外婆执意躺在床上继续假寐,再执意竖起耳朵听着穆承承温柔清澈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的孙子,泥足深陷了。 日暮垂落,白之帆迟迟不归。 穆承承从食堂买来丰富的饭菜,三人围坐在一方小小的桌子上有说有笑。 虽然周围是整齐却略显生冷的疗养院气息。 但忽然有了家的温馨。 这让埋头吃饺子的白之帆情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侧的唇角。 “唔,小白,马上七点了,你吃完早些动身。”穆承承在工作的事情上从不含糊。 她一边细心地替外婆将鱼刺剃掉,一边不苟言笑。 听到这句话,白之帆原本利落的吃饭速度骤然减慢,仿佛卡在数字世界。 外婆会心一笑:“你吃的再慢,你也得走,这一点我站队承承,走晚了不安全!” 被两个女人拿捏的白之帆懊恼地抬起头,放下筷子,负气道:“我饱了,我走了。” 穆承承立刻起身收拾东西:“唔,那我送你。” 白之帆眼里亮起光:“送我回临城?” 穆承承笑:“想得美你,送你去停车场,不然大明星又被围了怎么办?” 白之帆的热情又减掉一半:“不必了,伱陪外婆再吃点儿吧。” 穆承承不由分说地拿起一旁的手机,又拽着白之帆的胳膊:“走吧,少吃点主食也行,到了给我发微信。” 白之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胳膊,半晌才“唔”了一声。 “哦对了”穆承承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下次你要是再打着我的旗号告诉导演说不拍吻戏的话,我就” 一旁听墙角地外婆接话道:“敢跟别人拍吻戏就撕了他的嘴!” 穆承承干干一笑:“外婆我不是那个意思!” 外婆却扬了扬下巴,满脸严肃道:“你放心吧承承,这个我对我们家小白还是很有信心!” 这老太太永远都是不懂装懂。 算了懒得解释了。 穆承承看着擦黑的天幕拽着白之帆就往外走。 她大步流星地将他塞进车里,甚至俯身替他扣好安全带。 再一副大姐姐的模样站在车门旁抱着胳膊嘱咐道:“开车不要接听电话,车载电话也不行,两個小时必须到服务站休息,车速不能超过一百,超过就罚款,你别忘了片酬在我这里入股呢!听清楚了吗?” 白之帆唇边总是藏着笑,刻意地抬了抬下巴:“哪有这么多规定” 穆承承竖着眉头继续威胁道:“那我让编剧老师把你删掉的所有吻戏都改回来,激情戏,床戏” “行了我知道了!” 看着白之帆笨拙地带上墨镜,穆承承叹了一口气。 她温柔地探进车里,伸手取下他鼻梁上的墨镜:“现在光线这么暗,戴墨镜开车不安全,这样” 只见穆承承拨弄了白之帆的刘海,让细碎的发搭在高低适宜的眉骨上,再往上拉了拉他的口罩:“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本是一个平常的举动。 可不知道是穆承承身上的香气太过沉醉,还是她的心跳声跃了出来,白之帆几乎隐匿了呼吸,眼里的星星渐次升起。 穆承承拍了拍在发呆的白之帆,催促道:“好了,快走吧,现在回去,一点前能到酒店,我等你电话。” 白之帆木讷地摇起车窗,启动车子,又木讷地以低速开出停车场。 车载音响传出歌手软绵暧昧的声线。 白之帆心里默念,这是二十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穆承承回到南城时,径直赶去了公司。 裕祥出版集团藏在一处国企的家属院里。 两侧的车辆上都落满了落叶。 南城起了风,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出版集团是一栋五层高的小楼,楼后面还有两个厂房是用来印刷出版物的。 晚上九点,垂垂老矣的企业却动火通明,这是穆承承召集了所有的老员工在加班清算。 “苏阿姨,账什么时候能弄好?”穆承承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一个中年女人戴着厚厚的镜片从混乱的凭证中抬起头:“小穆总,咱们出版社的账分两个,一个走的公户简单明了,一个走的老穆总的私户,但这私户又跟他私人收支有牵扯,不好理” 穆承承沉着脸:“这是不合规的” 中年女人讪讪一笑:“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老穆总也没说什么” 穆承承不再言语又问道一盘的年轻男人:“罗律师,合同查的怎么样了?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年轻男人如是说:“连公司带自持的版权以及库内的所有滞销书籍都赔进去,还欠一千二百万。” 穆承承似乎猜到了这个结局,倒是显得格外冷静:“解决办法呢?” 年轻男人继续道:“跟债券方谈展期是目前最可行的方式。” “解除合同呢?”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解除合同会触发违约条款,违约金更高,如果拒不支付违约金可能面临就是诉讼,诉讼流程和时间会相当的长。” 穆承承无奈低喃:“签合同也不看,闭着眼就敢签” 她伸手拿来一杯凉掉的咖啡,那是上午出门前留下的:“这几天得加班了,辛苦各位叔叔阿姨了”窗外是一颗巨大的棕榈树。 树影摇曳下显得摇摇欲坠。 就像这将倾的大厦,溃败的让人措手不及。 穆承承从记事起就在这栋大楼里横冲直撞。 她在楼下的小花坛里喂过流浪猫。 在一楼的传达室和大爷看过还珠格格。 在后面的厂房险些被印刷机割伤手指。 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都在这里渡过。 与其说这里是穆家倚靠的家业。 不如说是穆承承成长的温室。 这里给她了安全感和自信。 而现在,却立在风雨飘摇中。 这一刻,穆承承非常讨厌自己的父亲,却又不得不去理解他。 他在他父亲的光环下生活了近六十年,他所有的报复和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一次的转型上。 他期待的是大获成功。 而不是搭上祖宗基业。 只是大海之中有暗涌,冰川之下有温床。 50 事与愿违 只是“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像是秋日绵长的细雨,在四季无秋的南城缠绵悱恻,致力于瓦解穆承承最后一丝希望。 穆承承回到南城五日,日日都有喝不完的酒,去不完的应酬。 五日下来,整个人显得浮肿毫无生气。 她窝在楚琪公寓里的沙发上,喝着温热的牛奶,有些气馁:“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解决那些事” 楚琪自然知道是什么事,她看了看往日神采飞扬的穆承承,心里不是滋味。 她望了望窗外的云,说道:“你家老爷子的这摊子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你的第一部剧也要杀青了,要不回临城,盯着杀青。” 穆承承眉头微微蹙了蹙,她再次想起那夜江边的兰朝晋:“他要是知道我回了临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楚琪无语凝噎了半分,忽然抄起手机给兰朝晋打去电话。 “关机?” 穆承承问:“谁关机?” “兰朝晋那个狗男人。” 楚琪眯着眼:“话说,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穆承承脑海里全是他跃进江里的画面。 兰朝晋像個谜团,若说狠辣,处处狠辣,若说用心,又拿命抵。 穆承承把握不好,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暂时的顺从,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摸不透他”穆承承呢喃着,眼里尽是雾气。 楚琪全然没有当局者迷,而是一语中的:“反正你已经知道你家最坏的结果了,破产欠债,那又怎样,大不了让你爸妈去老家避世,伱辛辛苦苦从头再来呗!何苦受一个臭男人的制约!” 楚琪说的豪迈,话锋一转还是安慰道:“不过那是最坏的结果,就凭你穆承承的手腕和能力,不至于,所以,就更不用估计兰朝晋了。” 穆承承耳里似乎发出了晨钟轰鸣的声音,恍然大悟:“还得是你楚琪女士!” 午饭是这五天来穆承承吃的最尽兴的一次。 吃完午饭,趁着黑穆承承和楚琪又杀回了临城。 彼时剧组在一片荒山取景,夜黑的沉,却一点也不渗人,全多亏了剧组一盏用重型吊车吊起来的巨型照明灯。 穆承承穿了黑色的真丝制衬衫,随意将头发挽在脑后,心情好了些,就连脚步都很轻快。 拉着警戒线的场务坐在公路旁打瞌睡。 穆承承路过时提醒道:“旁边是水沟,小心摔跤。” 场务一个激灵,立刻打招呼道:“穆总来了,小心脚下。” 然后他拉起警戒线,在低声对着手机说道:“穆总来了” 这次,穆承承突如其来的造访倒不是要给谁惊喜,只是忽然觉得来临城工作是最好的舒压模式。 白之帆正在现场对台词,也不知道是听力超群,还是对“穆”这个字儿敏感,立刻就转头朝黑漆漆的野道看过去。 他果然看到了穆承承和楚琪一前一后的身影,不自觉得上扬了唇角。 一旁直打瞌睡的小晴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物一样凑过去,问道:“小白哥,五天了,五天没看见你笑成这样!” 小晴用手比划了比划:“嘴巴都咧在耳根了!” 小晴顺着白之帆的眼神望过去,两眼立时放光:“难怪呢!穆总回来了!” “穆总!”小晴从椅子上跳起来,顺势扬了扬手中的剧本,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在这儿呢!” 穆承承的眼光越过灌木丛看过来,白之帆立刻收回了视线,佯装一副看手机的样子。 这时听到现场的对讲机喊道:“最后一场,十五分钟后开始,演员可以休息,各部门调整机器。” 白之帆应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朝导演显示器的方向走去。 “哥,走慢点儿,刚才那跳我录过了,手机上有!”小晴提醒道。 白之帆淡淡地说:“我又不是去看戏的” “喔,是去看人” 月黑风高,风吹草动,穆承承和导演寒暄浅笑。 楚琪在一旁努力地拍着蚊子。 听到白之帆的脚步声,楚琪笑:“我们大明星今天像是暗夜杀手,酷毙了!” 白之帆礼貌地颔首:“楚琪姐。” 楚琪咂咂嘴:“我就是姐姐,某些人就是小穆,我可比她只大几个月而已” 白之帆只是笑笑不说话,站了过去,拍了拍穆承承的肩:“穆总,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导演在一旁笑呵呵:“小白,你是知道穆总要来,还帮她瞒着我啊?” 白之帆忙摆手:“我也不知道导演,但是穆总早晚得回来。” 导演瞥了一眼白之帆,说道:“你小子,拍戏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笃定,怎么着,穆总欠你钱啊?” 穆承承在一旁笑:“张导,你别说,我真欠小白的钱” 白之帆一屁股坐在穆承承身边,不有分说地凑过去,将穆承承吓一跳,身形一滞,却听见白之帆说到:“我南城的朋友看到穆总天天去ktv喝酒,花天酒地” 穆承承呆呆地扯了扯唇角:“谁,谁还打我小报告?” 张导笑嘻嘻地望着二人,明知故问:“就是,怎么还打到你那去了?” 白之帆坐直了身子,冲着导演说:“所以我说穆总肯定要回来,毕竟我们这么多人兢兢业业地拍戏,穆总在外面花天酒地,心有所愧。” 穆承承无奈:“我那是应酬!” 白之帆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眼:“光喝酒的应酬能有什么用?” 导演在一旁若有所思:“你别说啊,小白说的对,穆总,你注意身体。” 穆承承干干的打着哈哈:“也没有天天,导演,你别听小白瞎说。” “我看”白之帆瞥了一眼导演:“还是将穆总扣在剧组,对她身体最好。” 听到这的楚琪一拍大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怕穆老板身体越来越好,小白身体越来越差” “你们在说什么?”编剧老师端着夜宵走过来,一脸懵:“怎么个个都脸红了?” 导演笑嘻嘻地起身,拉着编剧老师的胳膊低声道:“感情戏我又有了点思路,来,一边说。” 51 捉迷藏吧 夜里这荒山野岭到处都是飞虫。 剧组的巨型照明灯就像虫子们的天堂。 飞蛾扑闪着灰色的翅膀不停地往上撞。 忽然一只蚂蚱跳到穆承承的衣领上,她尖叫一声,立刻学着蚂蚱也跳了起来。 她恰好撞到了白之帆凑过来的下巴。 一个人捂着头。 一个人捂着下巴。 凑在一起哼唧。 楚琪悠闲地用扇子来回赶着飞虫,兴致勃勃地说道:“如果你们俩有幸结婚了,第一个感谢的人一定是我。” 穆承承揉着脑门儿看向白之帆:“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白之帆委屈巴巴地道:“收工了,我要过来换衣服。” 穆承承看着那么高大帅气的白之帆,逆光站在一片黑暗中,却像是会发光的小熊软糖,嘴角还是勾起了笑:“疼不疼啊?” 她看着白之帆下吧一片红晕,用指尖轻轻碰了碰。 白之帆“嘶”地一声:“下巴可能碎了,要申报工伤!” 穆承承笑:“你那是假下巴吧?” 一旁的小晴立时护犊子般地凑过来:“我们小白哥全身上下都是原装的!娱乐圈里赫赫有名的天选之颜!” 楚琪一把勾住小晴的脖子:“我劝你少管他俩说什么,多跟姐姐我聊会儿别的男明星!” 小晴被绑架走,白之帆指了指穆承承身后的椅子:“他们要收东西了” 穆承承木讷地起身,跟身后来收东西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快凌晨两点了呢”穆承承看着月亮:“又是一個大夜,辛苦了大明星。” 白之帆干净利落地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走吧小穆,今天不出去吃了,叫点外卖吧?” 穆承承一边点头一边跟上白之帆的步子:“你每天吃夜宵怎么保持的身材啊?” “撸铁啊” “你每天拍戏哪有时间撸铁啊?” “拍戏比撸铁还累” 回到酒店时,酒店工作人员已经将外卖放在了穆承承的房间。 由于穆承承住了一间双卧套房,两间卧室之间是一间宽敞的客厅。 她将剧组没休息的演员们都叫了过来吃宵夜,明天出工时间比较晚。 “姐!”安可儿穿着淡绿色的睡衣,笑颜盈盈地敲开了门,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穆承承都认识。 一个是剧中白之帆的妹妹,女二号,剧组人都叫她小萌。 一个是男二,比所有人年纪都大一些,大家都叫他远希哥。 他们手里拿着一些果味威士忌,兴高采烈地围着桌子坐下。 穆承承也换上了白色的休闲家居服,盘腿坐在地上。 等白之帆敲开门时,看见了一屋子的人,正吃着小龙虾盯着自己时,那一瞬间他将手里的红酒朝身后藏了藏。 然后敛了满目的柔情,生疏又冷漠地走进来,不动声色地走到穆承承的身边,盘腿坐下。 远希哥招呼道:“小白,伱累了一天,快喝完粥。” 白之帆接过来,礼貌地颔首道谢,他正拿起勺子时,穆承承忙阻止道:“你别!那粥我喝过!” 白之帆却不为所动,淡定地送进嘴里,然后回头说:“晚了,喝了。” 穆承承干干一笑:“那你喝吧,我我我吃小龙虾” 话音一落,安可儿已经剥好一只小龙虾递给穆承承:“姐,给你,你就别脏手了” 自从上次穆承承帮过一次安可儿之后,她便和穆承承变得亲昵起来。 也没了女明星的架子,甚至将穆承承视为剧组最值得交友的对象。 所以她将马尾束的很高,第一只虾就剥给了穆承承。 穆承承见状便接过来道谢道:“谢谢可儿,你也快吃。” “诶小白哥不是带红酒了,明天反正出工晚,我们喝点吧?”小萌提议道。 白之帆这才默默地从身后将红酒拿出来,声音低沉又软绵:“这是给小穆的,你们喝威士忌吧” 小萌噘嘴:“凭什么啊?” 安可儿忍俊不禁:“你就听你哥的吧,就一瓶红酒,还不够穆总塞牙缝的呢!” 小萌的杏眼提溜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她拍了桌子直起身子:“那今天,不醉不归!” 年轻时的呼朋引伴,热辣滚烫的青春,全部在这一刻回来。 穆承承和大家在一起玩闹,一起勾肩搭背的嬉笑。 这是她喝的最没有负担的一场酒。 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名利场喘息,每个人都似乎找到了快乐。 小萌提议玩捉迷藏,众人应允。 于是将房间的灯全部熄灭。 这一次是穆承承在门外等着大家藏好。 门打开时,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她还有一丝害怕。 穆承承“喂”了几声,又喊道:“楚琪我看到你了” 然后顺着记忆朝窗口摸去,也不知道脚下被什么绊倒了,穆承承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去。 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会磕在桌角或是沙发扶手上。 却全然是跌进了一个人柔软的怀里。 穆承承随意扒拉住了那人的衣角,是柔软的纯棉t恤和木质香气。 她仰着头,小声道:“是小白?” “唔”抱着穆承承的手紧了紧。 穆承承继续扬着脖子:“你悄悄告诉我,他们都躲在哪里,我下次也帮你!” “小穆,你胜负欲也太强了”白之帆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穆承承感受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息,正欲继续威逼利诱,却忽然感到额头上落下一枚温热的吻。 “赢不赢,有那么重要么?”白之帆说:“我就不告诉你。” 52 百载千年 “嘭!”地一声,里面卧室传来一阵声响,小萌的哀嚎声响了起来。 穆承承心跳漏了半拍,直到灯被谁打开才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还好没有人察觉沙发这边发生了什么,而是从四面八方朝卧室里奔去。 穆承承被白之帆拽了拽袖子,这才跟着往里面走。 之间小萌摔倒在了浴缸旁边,倒是没有什么外伤,就是摔得不轻。 穆承承见状说道:“都喝了酒,又这么晚了,不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睡个懒觉,下午出工。” 众人点点头,楚琪意犹未尽地道:“别说,长大后再玩捉迷藏还挺有趣的” 她立着丹凤眼瞥向白之帆:“有机会再玩啊” 小白僵硬地移开视线,不自主地点点头。 来一个接一个地走掉,白之帆是最后一個离开,他站在门口怅然若失地望着穆承承,穆承承却像感受不到一般只埋头收拾着满地狼藉。 楚琪小声提醒她:“喂,你的小男友在看你” “嘘,别乱说!”穆承承低声道,然后转身进了里面卧室。 楚琪招了招手:“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以后留着慢慢说。” 白之帆的眼光沉了沉,这才离开。 几乎到了天明穆承承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一直在想那句“我喜欢你”,还有猝不及防落在额上温热的吻。 那是白之帆说的“我喜欢你”,那是白之帆的吻。 是万千瞩目的明星,也是很多少女心中的最佳男神。 可这样的“我喜欢你”,和这样的吻却让穆承承心中压了一块沉闷的大石头。 不管从什么方面,穆承承都觉得,自己会害了白之帆。 她深知在这一行,单身偶像的优越性。 何况,还有兰朝晋这个不顾一切的定时炸弹。 梦里是凌乱的战火。 好似穿越到了战争年代。 纷飞的火焰中有一个将军。 他满目哀愁站在燎原大祸中。 他好像在看他的爱人。 又好像是在和世界告别。 这个梦醒后,穆承承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好久没有现下这样的灵感。 于是爬起来,打开自己的毕竟本电脑,很快便写下一个电影的故事大纲。 “乱三城” 穆承承看着故事里对将军的描写,脑海里全是白之帆的脸。 “如果这个电影可以让小白演,他一定可以登顶金鼎影帝” 穆承承默默地喃喃自语,却不知何时楚琪已到身后。 她盯着电脑屏幕良久,然后鼓了掌:“小穆同志,你要是不写,我都快忘记伱以前还是个匿名作家了” 穆承承吓得一个激灵,回头时,眼下的泪痕还未干。 楚琪摇了摇头:“啧啧啧,这都什么社会了,还这么克制,喜欢就上啊,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穆承承收捡了情绪,合上笔记本:“我哪像你那么洒脱,何况,我喜欢谁了我?你不知道我穆承承只爱钱不爱人吗?” 楚琪来了兴致,问道:“那我问你,一亿现金和白之帆同时落水,你救谁?” 穆承承抄起手边的抱枕就砸过去:“你胆敢让现金落水?你不知道湿币的价值会折半吗?败家子啊你!” 楚琪无奈:“果然爱钱。” 接下来一连几天,穆承承都开心的在剧组里。 和大家一起开工一起收工,摒除了很多杂念也让她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穆家的状况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而刚好兰朝晋也出国公干没空来管。 穆承承将这寥寥几日视作度假。 “这几天小白的状态可以啊!”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白之帆,对着他愈发硬朗的表演气质赞不绝口。 “穆总,我发现,只要你在,这小子就像打了鸡血,演什么像什么!”导演十分认真地同穆承承说。 穆承承正喝着冰镇矿泉水,只得硬将水咽了下去,干干的笑:“是嘛?我看是导演你调教得好,小白进组到现在,肉眼可见的进步了” 导演对这样的马屁十分受用,马上将笑容扬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安可儿也进步很多,一开始哭戏挤眼药水都不管用,你看看上一场戏,哎哟,那个动容!” 穆承承附和:“是的,我相信这部剧肯定会很卖座” 说到这里,穆承承又问道:“对了导演,还有多久杀青?” “十五天。”导演爽朗一笑:“还有十五天我们就杀青啦!” 穆承承却愣在原地。 60天的拍摄居然一眨眼就快到了尾声。 她的眼光悠悠然地飘到了监视器上,白之帆正在拍一场雨中戏。 “只剩十五天了呐” “什么?穆总?” “没没事”穆承承忙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矿泉水瓶:“我出去走走,导演你先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直酷热的处暑忽然没那么热了。 穆承承看着忙的不可开交的剧组工作人员。 有站在阴凉处暂时休息的,有马不停蹄清点道具的。 也有在一旁候场的。 这一切开始的时候,穆承承还是那个屡败屡战的穆家千金。 可是短短几十天,却似乎历经了百载千年。 现在似乎选对了行业,顺顺利利地快拍完了。 但是还能不能当穆家千金,便不可知了 穆承承经历过失败,失败不可怕,她只是怕她的爸爸妈妈经历不了 她惆怅地望着割开天空的飞檐,慢慢地,脚下被一片阴影笼罩。 “想什么呢,小穆?” 是白之帆。 穆承承陡然收回目光看向他,眸子里还有未散的伤感。 白之帆旁若无人地抬起手掌,轻轻抚在她的脸庞上,声音温柔了好几分:“怎么了,小穆?” 穆承承没有躲闪,而是看着帮她遮挡住太阳的白之帆。 然后轻轻一笑:“很高兴遇见你啊,小白。” 白之帆愣了愣,然后绽开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小穆。” 53 阴影之下 穆承承二十八岁之前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但是刻骨铭心四个字好似太过深刻,用在谁的身上都觉得差点火候。 唯独有一个,在回忆深处,替自己挡过风雨的人,却因为跟一段尘封的黑暗往事关联起来,被穆承承选择遗忘。 只是他也曾像白之帆这样不动声色地替自己挡过阳光。 穆承承看着脚下的阴影发呆,张口道:“小白,还会跟我二次合作吗?” 白之帆的眸子亮亮的:“这个问题我不用回答吧?” 穆承承回眼温柔的笑:“那我们约好,我会成为厉害的制片人,而你,就是最年轻的影帝” 分享梦想,而与之一起努力,是穆承承发自内心,最浪漫的想法了。 白之帆当然懂她。 于是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手指的每一寸关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拉勾。” 穆承承伸出手:“拉勾。” 那一天的打戏,白之帆拒绝了替身,自己亲自上场。 动作行云流水,五米的高台说跳就跳。 “小白真不错”编剧老师看着三個机位里各种完美的回放,由衷地夸赞。 导演唇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他在证明穆总的眼光没有错” 编剧老师是个中年男子,文质彬彬书生气质,此时也露出了微妙的笑:“诶,导演,你说小白和穆总,他俩?” “嘘”导演作出噤声的手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传出去,对小白名声不好” 导演叹息:“在我们这一行,身份像是鸿沟,制片人和演员,哪怕再正常的关系,外人看起来都像是勾栏瓦舍里的肮脏勾当” 编剧也附和地点头:“我上一个组,明明女演员和制片人本身就是情侣关系,非得被那些娱记写什么‘带床进组’,脏得不得了。” 耳返里传来现场的声音,导演做了“噤声”的手势,调整好坐姿,喊了“开始”。 穆承承站在帐篷外,两只脚像是注了铅一般难得走动。 她耳里涨满了刚才导演和编剧的闲聊。 心里却犹如泛起了万丈楼高的海啸。 八月末的盛阳在这一刻让人燥热。 穆承承知道,那扇被打开的门必须得关上了 于是她调整好状态,噙满笑容,双脚此时也得到释放,她款款走进导演棚,看到监视器里那双星眸正在自己的舞台上大放光彩,然后坐在导演身后的椅子上,同回头的编剧老师颔首示意,将剧本放在腿上,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一帧一画。 楚琪在酒店待着发慌,片场实在太热,她不想被晒黑,并且十分厌恶出汗。 于是平板电脑成了她在临城的唯一消遣。 她穿着真丝睡裙,仰面躺在沙发上,两只腿搭在沙发靠背上,慵懒自在。 娱乐新闻,划走。 不好笑的段子,划走。 直到他看到一则新闻,她才猛地起身。 这新闻热度不高,留言也就只有几条,只是这新闻内容让楚琪联想起种种有些慌神。 她截图下来,然后用双指放大。 “京都兰家发布重磅申明,兰家并未在京都之外的旁系豪门,也更无派遣任何亲属去外城开展业务” 楚琪坐直了身子,来回重复着这简短的一句话。 然后点开发布消息的账号,里面除了一些转发新闻再无其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官方账号。 但如果这则不起眼的消息是真,那兰朝晋是怎么回事? 楚琪带着疑虑点开了私信,发送了信息。 她想了想,没有径直告诉穆承承,她知道穆承承现在正历经凤凰涅槃的时刻,不应当被还未证实的消息烦扰。 况且,在楚琪眼里,即便兰朝晋不姓兰,浑身上下也都是不折不扣的贵公子气息,让人既厌恶又羡慕 楚琪想了想,继续搜索了同类型的新闻,再无其他。 她放下心来,复又躺下去继续刷着手机。 直到天黑,房门被打开,穆承承一身疲色进了来。 楚琪雀跃地跳起来,朝她身后看看:“那几个小朋友呢?今天继续聚餐吗?” 穆承承摆摆手:“不了,我累了。” 楚琪的雷达“叮叮”作响,她凑过去,一把搂住穆承承的肩:“怎么了?和小白吵架了?” 穆承承费力地抬起眼皮,将她的胳膊移开,脱掉衣服径直走近浴室。 楚琪学着混混模样吹了口哨,穆承承却一言不发。 她靠在浴室门框上,看着玻璃浴房氤氲升起来的水汽。 “我们天姿国色的穆总,今天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昨天不还是甜甜的恋爱吗?” “今天怎么一副黑山老妖回山的样子?” 楚琪在浴室门外念叨,穆承承终于探出一直头。 她脸上还淌着水:“楚琪,以后别开我和小白的玩笑了” 楚琪瞪大眼睛:“那怎么是开玩笑!那都是事实!” 穆承承又退回去继续洗澡,再出来时,用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什么意思啊穆承承,人家白之帆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你这样忽冷忽热的谁受得了?” 楚琪抱着胳膊坐在床上,俨然一副“白之帆小姑子”的模样。 穆承承套上浴袍,侧着身子开始擦拭头发:“在这一行身份很重要,我是制片人,他是演员,还在我的戏上,在这样开玩笑下去,会毁了小白的名声” 穆承承一字一顿地学着上午听到的话:“别人会说他,带床进组” 穆承承仰面躺下去:“多难听。” 楚琪愣了一会儿,却“噗嗤”笑了出来:“我懂了,那就生米煮成熟饭” 楚琪小跑着出去不知从从哪里找来了两瓶威士忌:“来,姐妹,我祝你一臂之力!” 穆承承瞠目结舌:“楚琪,伱小时候是不是阅读理解没学好,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楚琪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54 故友来访 穆承承第一次和楚琪遇见时,她正像小太妹似的在天台打架。 挑染着桃红色的发根,化着很粗的眼线,假睫毛展开像蜘蛛腿一般张牙舞爪。 穆承承被班里的几个男男女女围在天台的角落,他们把她手腕上的手表扒了下来,口袋里的新款手机被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也没有逃脱被抢的厄运。 一名女生忽然瞥见了穆承承校服里面卫衣的品牌,只低头查了查价格,然后跟同伴说道:“草,一件衣服都要三千五,扒了。” 穆承承低呼一声:“不要!” 然后就要就眼见着面前的人一个个倒地。 定睛看过去,楚琪手里拿了一根棒球棒,恶狠狠地看着他们:“这特么是学校,抢劫是要坐牢的!” 这话从那样一個不良少女的嘴里说出来,居然违和中透露着正义。 楚琪吊儿郎当地站在穆承承身前,用手拨拉了厚重的刘海儿,伸直棒球棒对着他们:“打架斗殴,旷课逃学,你们一样也不敢做,在这抢好同学的东西,一个个怂包,我看就得给你们全部关起来!” 其中一个女孩儿不甘示弱,也发起狠来,不知从来找来一截钢筋握在手里:“我们的事你特么少管!你再多说一句我们就连你一起弄!” 楚琪冷冷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棒球棒:“老娘这辈子最爱干的事就是说话,谁特么都管不了我说话!”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棒球棒一下子扔了过去,正中那女孩儿的手腕,钢筋应声落地。 正当这时,天台上忽然涌来了七八个男生,齐刷刷地将那群闹事的人包围住。 楚琪将穆承承的脖子一勾,拉在身侧:“你们听好了,我,高二八班,楚琪,她,我罩了!” 穆承承永远都忘不了,像噩梦一样的霸凌在那样一个午后终于告一段落。 她拉着楚琪的袖子,像是拉住了一个救命的稻草。 只是她不记得的是,那天在天台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也曾是穆承承的光。 “诶,楚琪”穆承承的思绪缓缓清明了起来:“伱应该不是阅读理解没学好,你当时就没好好学吧?” 楚琪毫不避讳:“我要好好学习了,谁保护你啊?” 她爬过来搂住穆承承的脖子:“咱们俩小时候就是你负责好好学习,我负责好好打架,现在你就负责好好赚钱,我嘛就负责好好享受生活” 楚琪仰面躺下憧憬起来:“我虽然没什么宏图大志,但你有啊,帮你完成你的梦想那就是我楚琪的梦想” 穆承承含着笑回首望向她:“我要哭了” 楚琪狡黠一笑:“但你的愿望太多了,我选择性的先搞定一个,跟白之帆生米煮成熟饭!” 得,又回来了 穆承承哭笑不得,只能很认真地拉住楚琪:“我认真想过了,我和小白真的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 “我比他大。” “才大几岁?你能不能学学人家萧亚轩的心态?”楚琪摆正了姿态。 “兰朝晋也是个阻碍”穆承承如是的说。 “你跟兰朝晋是男女朋友?” “不算是。” “结婚了?” “不可能。” “那你俩有暧昧关系?” 穆承承炸毛:“怎么可能!” 楚琪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你家那老头老太太能不听你的嘛?什么年代了还搞家族联姻。” “话是这么说”穆承承踌躇着:“小白是很有发展潜力的,这一行” “行了穆承承”楚琪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看你就是自己的问题,你得正视自己,自从尧沐死了后,你就把自己锁起来了,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只搞事业,你是个女人,穆承承,你能不能放松点?” 尧沐 严尧沐 对,那天站在天台上的,还有严尧沐 穆承承像是雕像一样愣在那里,良久都不曾动。 除了微弱的呼吸,仿佛一切静止了下来。 楚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拉了拉穆承承的手指头,撒娇道:“我错了,我只是着急,所以” 楚琪展开双臂抱住穆承承:“我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你错过,承承,这些年你错过的太多了” 白之帆收工时四处找没看到穆承承的身影,但小晴却怯怯懦懦地带来一个人。 一个中年女人,风霜刻在脸上,她看见白之帆的时候有着明显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将手机壳卸了下来:“我女儿特别喜欢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白先生。” 白之帆从小晴的表情中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他友善地笑笑,带着她们二人一齐上了自己的保姆车。 坐定后,白之帆先在手机壳上有花纹的地方签好名字:“不好意思,这样看的清吗?” 中年女人接过,连忙道谢点头。 小晴解释道:“表姐,艺人的签名不能签在白纸上,这是在保护艺人的隐私。” “我懂得,我懂得。” 白之帆看了看女人,噙着浅浅的笑:“怎么称呼?” “王,王莉。” 白之帆的眼皮微微一动:“所以,您和郝钰是同学对吗?” “是的。” 白之帆找出兰朝晋的照片:“是他吗?” 中年女人笃定的点头:“是他,他就是郝钰,我不会认错的。” 55 公海邀约 白之帆习惯性地用食指扣着桌面,谨慎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确定吗?不会只是长得像?” 中年女人憨直笑了笑,用手点了点手机屏幕的右上侧:“虽然模样变了不少,但是郝钰右边耳朵有一块缺角,那是他上学那会儿打架被人生生咬掉的,这个错不了” 小晴应声将照片放大,虽然像素不算太高,但是恰好露出的右边耳朵确实有一块像素极差的缺角。 白之帆勾起唇,温温地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中年女人踌躇着发问:“我能问问郝钰怎么样了么?他高二那年父母出了点事,然后一家人就人间蒸发似的不见了,那会儿他对我很好,还一直想跟他联系上,道道谢” 白之帆沉默着看着照片,半晌说道:“有机会的。” 临城这几天看是进入夏末的雷雨季,总是在午后下起一场突然起来的大雨。 也是在穆承承来到临城的第五天,接到了兰朝晋的越洋电话。 挂了电话后,穆承承脸色阴沉:“楚琪,兰朝晋被扣在公海了” 彼时楚琪正在看白之帆参演的上一部戏,正看得起劲,手中的巧克力饼干掉在了地上:“公海?他被绑架了?” 穆承承蹙眉:“不知道,现在需要我给他准备三百万,要现金。” 楚琪扬起声音:“有病啊!他那么大的家族,给他大伯打电话啊,找你干什么!” 穆承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说是回来就给我,但这事只能有我知道,别人不能” 楚琪是个聪明人,也见惯了大风浪,她陡然想起看到的那条小道消息,便试探性地问道:“承承,你爸跟兰家交往的时候,有没有验证过?” “什么意思?” 楚琪说:“我的意思是,和京都那边的兰家验证过?” 穆承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琪道:“琪,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楚琪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这只是我的猜测,兰朝晋一家在南城确实混得风生水起,住着价值几亿的宅子,在最繁华的cbd坐拥公司,还和各种南城的政界领导结交,出手阔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来时便说自己是兰家旁系,但又有谁见过?” 楚琪情商一向过人,洞悉人情的本事本就比穆承承更上一层楼。 穆承承只静静地思考,这便是让楚琪继续说下去的表现。 “伱看,从一开始你就在怀疑,兰家为什么找你们穆家联姻,虽然是你爸主动去结交的,但适婚年龄的千金小姐们不止你穆承承一个,你们家的出版集团早就是夕阳产业,风头更盛的李家,搞军工的陈家,那几家的女儿虽然样貌差了点,但不差钱啊,所以兰家找你们穆家没有锦上添花” “那就是有别的目的,如果说是为了帮你爸转型成功,收购科技公司,从而上市,那么他们兰家能得到什么呢?只是为了帮你们做嫁衣吗?这不符合逻辑!” “还有,上次你父母被高利贷的混混们绑架的事情,兰朝晋为什么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抛出橄榄枝,这一切的一切,处处都散发着阴谋的味道” 楚琪握住穆承承的肩膀:“承承,我越来越觉得兰朝晋很危险,你一定要远离他!” 良久的沉默过后,穆承承扬起一個温柔的笑,她反握住楚琪的手,安慰道:“谢谢你琪,我知道了。” 楚琪瞪大眼睛:“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穆承承勾了勾唇:“去公海,引蛇出洞。” 穆承承在行李箱里装了很多a4纸,只有最上面两层放了现金。 楚琪十分担忧地站在一旁:“要不让白之帆旷工陪你去吧?” 穆承承抬头:“不行!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啊!” 楚琪蹲下身子:“公海那都是法外之地,你要是被” 穆承承笑:“我看你是港片看多了,我跟兰朝晋约了在澳门见,没事儿,那有警察。” “我还是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穆承承将行李箱关上,回身说道:“琪,你在这里稳定军心,这个任务也很重要,别让剧组任何人知道我去干嘛了!” 穆承承叮嘱道:“特别是白之帆!” 就这样,楚琪目送着穆承承上了出租车,从临城转机去上海,然后飞澳门。 这一段路加上转机的时间得八个小时。 八小时候,剧组收工,白之帆第一时间跑来敲穆承承的房门。 开门时楚琪面色慌张,却强装镇定:“小白啊,小穆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白之帆个头较高,轻轻瞥了一眼就看到穆承承卧室房门大开着,于是问道:“怎么睡这么早,吃饭了吗?” 楚琪心中焦急,又不想露怯,于是伸手将他往出推:“你快别问了,她少吃一顿饿不死的,我也要睡了,晚安晚安!” 白之帆眉头微蹙,唤了声:“楚琪姐,发生什么事了?” 楚琪看着白之帆笃定的眸子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拽着白之帆的胳膊进了门,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 楚琪耷拉着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白之帆靠着窗棂站着。 “都怪我,我不该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就跟承承说那些” 白之帆沉思着安慰:“不怪你,楚琪姐,放心吧” 白之帆轻轻扬唇:“兰朝晋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这件事,交给我吧” 楚琪抬起眸子:“可是承承走前特意叮嘱我不能告诉你!她要知道我跟你说了,不得跟我绝交啊!” 白之帆面色一滞:“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怕你担心”楚琪说:“承承知道你关心她,她害怕你撂下剧组人跑去小白。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 白之帆心中暖意四起,像是春日里拂过的清风,让一身的疲惫尽数舒展。 他眼含笑意,说道:“放心楚琪姐,我会稳住剧组好好拍戏的,小穆那边,我找人去解决。” 楚琪瞪大眼睛:“大明星的保镖?” 白之帆哑然失笑:“唔,可以这么说,你别担心了,好好休息。” 说罢,白之帆便出了门去。 56 风中橡树 穆承承戴着墨镜站在行李转盘处等待。 这是她第三次来澳门。 游客很多,行李一个一个很慢地从传送带的另一端出来。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兰朝晋和司机已经在机场外等着她了。 她看到了自己黑色的行李箱,俯身去取,然后漠然离开。 刚刚走出闸口,一个浑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便迎了上来:“穆小姐,这边请。” 他伸手接过了穆承承手中的行李箱,穆承承迟疑了片刻,还是交给他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停车场,兰朝晋坐在一辆黑色商务车上假寐。 陌生男人恭敬地敲开车门:“兰总,穆小姐到了。” 兰朝晋这才调直椅背,神色疲惫地睁开眼睛,露出一個微笑:“承承,辛苦了,让你跑一趟。” 穆承承面色无常的坐了进去,她表现得十分淡然:“电话里说不清楚,怎么会被扣在公海?怎么又能回到澳门?” 兰朝晋轻轻地扯了扯唇:“我有些饿,我们边吃边说。” 澳门的酒店大都和赌场以及购物中心相连。 处处都是霓虹,金碧辉煌来形容任何一家酒店都不为过。 兰朝晋带着穆承承来到一所超五星酒店的餐厅,点了一只巨大的松叶蟹。 他拿着银质器具一点一点地替穆承承剥着蟹壳里雪白绵软的蟹肉。 剥完一只腿,穆承承接过来淡漠地嚼着。 “沾点芥末,这个是刺身。”他又剥开一只牡丹虾放到穆承承的盘子里。 穆承承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吃着。 兰朝晋侧头看着她,嘴角噙着笑,看了一会儿,说道:“我以为你不会管我,不会来。” 穆承承抬起头,拿起酒杯咽了一口酒,说道:“我家的命脉还在你的手里,我怎么会不来。” 他的眼神忽然又哀伤下去:“我走的这几天,你又去临城了吧?” 穆承承沉默。 他暗沉着眸子:“不乖。” 服务生过来清理干净餐盘,穆承承才抬起眼来:“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么?” 兰朝晋一脸轻松地笑笑:“出了点小事,要花钱解决,我要的钱你带来了吗?” 穆承承点头。 “你放心,我回去就会还给伱。” 穆承承在来时就做好了打算,首先她没有三百万的现金,其次,她一定要搞清楚兰朝晋的真实身份。 “那边那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看到了么?头发花白。”兰朝晋用眼睛瞥向餐厅的另一头,恰好有一群人簇拥着他口中的人走过去。 “我大伯去公海赌钱,被陪睡的女人勒索了,这钱不能从兰家账上走,不然,家里边要炸开锅,我就是来处理这事来的” 兰朝晋松了松袖口:“那就是我大伯。” 穆承承在心中盘算他这一段话的意思,然后轻盈地笑了起来:“你身边那么多追随者,谁都能来送这三百万,何苦找到我?” 兰朝晋挑眉:“你以后会是我的家人,知道这些秘密没什么,他们就不行。” 穆承承心中一动:“家人?” “唔,家人。” 兰朝晋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橡树一般,时而疯狂冷漠,时而温暖真诚。 像是半侧天空下着倾盆大雨,半侧天空是夕阳倾城。 穆承承良久地看着他,徐徐张口:“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你自己” “你像是活在另一个人的皮囊里” “兰朝晋,会不会你不是兰朝晋啊?” 穆承承向前探着身子,兰朝晋倾身过来,勾起一侧唇角:“我是谁不重要,我能给你你想要的就行。” 穆承承见他毫无波澜,心中又泛起嘀咕。 “那什么时候去交钱,你大伯呢?需要跟我当面道谢吗?”穆承承扬起下巴。 兰朝晋却轻笑了起来:“穆承承你还真是大胆,想着让我们兰家人给你道谢” 他用手叩了叩桌面,一直跟着他的陌生男人便提着穆承承的箱子过来。 “去,将穆小姐送来得钱交到那边的包间里。”兰朝晋努了努嘴,指向那一群人落座的包间位置。 穆承承心下一慌:“你不点一下?” 兰朝晋笑:“我相信你。” 穆承承蹙眉,那箱子里只有上面两层是现金,她的原意就是过来看看兰朝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如果就像他说的,兰家老大在公海赌博,又被随行的女人勒索,这钱拿过去全是白钞,不是弄巧成拙么? 想到这里,穆承承忙起身制止:“等等!” 说着话,她便夺过箱子,放在地上,蹲着打开:“兰朝晋,我这里面没有” 话音未落,穆承承手里却抓着一把实实在在的钞票。 不应该是白纸吗? 穆承承不敢相信,又扒拉了几把,全部都是人民币。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兰朝晋。 兰朝晋却意味深明地笑着望向她:“你咋想,你的那一箱纸怎么会变成钱是吗?” 穆承承缓缓起身,回到座位上。 “去,先送过去。”兰朝晋指点一旁的男人收拾好人民币,拖着箱子去了不远处的包间里。 直到那男人进到包间,兰朝晋才压低声音开口:“穆承承,就像你说的,你们全家的命脉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却敢一次又一次地骗我” 他回过头时,眼里全是冷冽地光:“答应我不去临城,答应我不跟白之帆有纠葛,答应我来公海救我” “你每一件事都在骗我,还想让我放过你们一家?” 兰朝晋忽然扬起叉子发了狠,他将叉子插进桌上的牛排上,低喝道:“不要仗着我对你有几分好感,就敢这么造次!” “穆承承我告诉你,只有我质疑你的份,你没有资格来质疑我!” 57 回忆翻涌 正在这时,穆承承手边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楚琪的头像像是装了振动马达一直闪烁不停。 兰朝晋一眼瞥见,手中的牛排叉也缓缓落下。 他平静下来,望向一边。 穆承承这才接起手机,电话里的楚琪像是被火烧一样急切又暴躁。 穆承承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着,一边着急挂电话。 然后按照楚琪的要求,发了定位过去,这样手机才恢复了平静。 “你和楚琪,关系很好” 兰朝晋此时已经优雅地切起牛排,小口小口地嚼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某条牛排上的纹理。 “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哦?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会抢走你的男朋友?”兰朝晋抬起一侧眼角瞅着穆承承,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估值的珍宝。 “严尧沐?” 兰朝晋的声音沉稳又清脆:“是叫严尧沐吧?” 穆承承的眸子一点点地由浅变深。 回忆里的沙漏像是被龙卷风逼着走,走近一条冗长的甬道,甬道里是血淋淋的尸野遍地。 “穆承承,你身边的人,有几个真心待你?” “你父母,将你当作赚钱机器,联姻工具” “伱的闺蜜,抢走你的男朋友,在你身边当着寄生虫” “你却将这些人视若珍宝,真正对你好的,是我。” 他趾高气扬地看向穆承承,心中笃定,她一定溃不成军。 女人兰朝晋见过太多,坚毅的刚强的,也不过寥寥,只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分崩瓦解,女人永远都是感性动物,会被感情牵着鼻子走。 先将她打压到谷底,再伸出手救她。 然后,她就再也离不来你。 兰朝晋看着穆承承的肩膀不停地抖动,满是坚毅目光的眸子也变得沉闷。 这时,他终于矜贵的起身,缓缓走道她的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请胜地说:“看到吗,即便你从来不会来救我,我也会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你,因为,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穆承承垂着头,“严尧沐”三个字在耳里落入了回音壁。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然后光路的尽头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伸出一只手:“小穆,过来。” 他的手里是一团柔软的云朵:“我给你带了早饭。” 然后雷雨大作,天色倾覆。 那人影站在天台的边缘伸出一只手:“小穆,来,上来。” 他的手里没了云朵,而是鲜血顺着胳膊流淌。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叫声,画面戛然而止。 穆承承后背已经被浸湿,像是触电般地弹了起来。 眼前恢复灯火通明,是华丽的酒店和噩梦一样的矜贵男人。 穆承承推开兰朝晋像后退了几步,一根大理石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眼底微微泛红:“兰朝晋,我的父母生我养我,他们再做什么都没错” 她强压着心底的喘息,尽量理智地去回应他的每一句诋毁:“楚琪是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她不是寄生虫!” “还有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总是试图来摧毁我?我到底做什么了?你非得盯上我?” 兰朝晋花了几秒钟打量眼前这個女人。 穿着黑色的暗纹真丝衬衫,和黑色的简约长裤。 衬衫一侧扎进裤腰里,显得比例修长。 微卷的长发轻飘飘地搭在肩上,精致简单的妆容将五官轮廓突出的更加明媚艳丽。 眸子里是慌张的即将崩溃的神色。 可她还能做到条理清晰。 甚至连口红都没有褪色,脸颊上也没有因为混乱而沾染上凌乱的发丝。 她看起来还是在发光。 只是眼里的暴风雨快要压了过来。 兰朝晋看的有些出神,一时半会儿忘记了该用什么样的面具继续伪装。 直到穆承承调整好状态,一步步重新坐回座位上时,他才听到她说:“还有,我们上学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或是听谁说的,都是假的,不必拿出来刺痛我” 穆承承心平气和地将手放在桌面上:“况且,谁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儿,我今年29了。” 兰朝晋踌躇了一下,也回到了座位上,他歪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兰朝晋,我这次过来,是有事要求证,你” “boss,事情办好了。” 正在此时,去送钱的年轻男人回来,拿来了一个小u盘:“这里面就是大爷的视频。” 年轻男子毕恭毕敬地将u盘放在餐桌的边缘:“大爷说,下个月十号是老太太的生日,你们都需要回京。” 兰朝晋伸手将u盘装进口袋里,淡淡地开口:“知道了。” 然后他望向穆承承:“你刚才想说什么?” 穆承承忽然想到兰朝晋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情,要是知道自己揣测他兰家的身份恐怕又会使出别的阴招。 这次来澳门本来就是探听虚实,却没想到被反将一军。 穆承承觉得不能再节外生枝,于是说道:“没什么,既然你们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兰朝晋起身:“今天很晚了,明天吧,一早的飞机。” 58 长鸣不灭 兰朝晋很少见地送穆承承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恭敬谦顺地像一只威严的雄狮。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每个房间外长明不灭的灯,在想。 她是我在筹划一切的例外,是闯进心里的危险者,是会毁掉全局的人。 但也是我最爱的人。 于是他来回踱步在走廊里,直到一两个服务员擦身而过,兰朝晋才背身离开。 下楼时,房间外却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兰朝晋警惕地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 那男人却像认识他一样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兰朝晋微微后退,退了几步,见那人脚步没有停歇,心中似是有了几分打算,于是兰朝晋转身朝酒店的消防楼梯跑去。 男人紧跟其后,最终在楼梯间一把抓住了兰朝晋的领子。 那個男人长相周正,一双狭长的鹰眼看着兰朝晋说道:“有人让我给你带话,离穆家人,远一点。” 兰朝晋的衣领被男人揪住,那人高壮地如一头野牛。 “你是谁?” “我是三爷的人。” 三爷是谁,兰朝晋当然知道。 是澳门当地响当当的人物,黑白通吃,所有赌场一半的收入都得过他的口袋。 有人找了这么拿得出手的靠山,兰朝晋自然不会硬碰硬。 但他好奇,是谁在帮穆承承。 于是挥开了男人的手,整了整衣领,噙起一丝浅笑:“穆家还没有声名远扬到三爷耳里,我倒是好奇,是谁让你带的话?” 男人也不藏掖,更像是故意说出来:“白之帆。” 三个字犹如宣战的号角声,兰朝晋浑身的血脉正在暗夜里膨胀。 但他知道,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正名,没有其他,不能声张,于是选择了隐忍。 而走廊的另一头,穆承承刚进入房间,就有人从门缝塞进来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包机的公务函,上面写明了私人飞机起飞的时间,就是两小时后。 穆承承看着夜幕深沉的天色,心中暗暗纳闷。 不等她思索,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是白之帆。 “傻瓜,下次不许一个人去那么远。” “飞机已经安排好了,包机的费用算作入股经费了哦。” “快回来,小穆,别在那过夜。” 三条微信几乎同一时间点亮手机屏幕。 穆承承心中微微一暖。 第一次有了,可以依靠的感觉。 当然,下意识穆承承就给楚琪打了电话,一顿臭骂。 楚琪罕见地受着,只忙不迭地劝说道:“兰朝晋性情阴晴不定,你快点坐小白的包机回来。” 穆承承手里握着用皮质信封包着的包机函,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的灯长鸣不灭。 走廊上灯火辉煌。 这是澳门短暂的夜。 包机手续一般比较复杂,穆承承也想不通白之帆怎么处理的这么便捷快速。 只是穆承承不知道的是。 就在她前脚刚刚离开澳门,飞往临城。 兰朝晋便独饮了一瓶威士忌,用备用卡刷开了穆承承的房门。 兰朝晋不止一次想径直占有了她,这一次,扑了空,让他心底熊熊烈火焚尽一切。 兰朝晋的耳里不断地徘徊“白之帆”这三个字。 他要准备,宣战了。 59 风吹草动 娱乐圈里风云变色的一天不是某个电影得了奥斯卡,也不是谁家的剧破了双视冠军。 而是“白之帆疑和顶流小花同居并令其打胎”的消息霎时间让整个网络瘫痪。 向月圆让整个宣传部门全部站在会议室的后面,像是幼时的训导主任一般怒不可遏地来回踱步。 黑色漆皮高跟鞋的声音在投影仪空转的声音下显得刺耳明亮。 “谁做的?” 向月圆一向将白之帆捧在手心里,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哪怕是上次被误拍到了和穆承承的照片,也极力地维护了白之帆的形象。 “到底是谁做的?”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但是没人敢吱声。 “李西西的公司没有发布声明?” 问话声刚落,角落里传来哆哆嗦嗦的声音道:“没有他们好像坐视不管。” “真是可笑!”向月圆停下脚步:“一個正值上升期的小花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就这么想倒贴我们小白?” 这时,向月圆的助手冷冰冰地走进来,说道:“向总,李西西的老大打来电话索要赔偿” “我们赔偿她们?赔偿个屁!”向月圆大怒:“你告诉李西西,不要以为大家不知道她肚子里那孩子是谁的,我们小白不背这个锅!” 众人噤声,等待指令。 之间向月圆眼神狠辣:“放真实消息出去。” “向总,其实我们不理,网络热度过几天也就没了,毕竟李西西那孩子”有人劝阻。 向月圆脆声打断:“李西西那孩子还在肚子里!” 会议室一边哗然,身旁的助手轻声提醒道:“向总,这事,不能由我们去揭开,那边的势力,我们惹不起。” 向月圆沉着脸:“那也不能拿小白当挡箭牌。” “发通稿!” 向月圆一声令下,站着的宣传部门的所有职员全部四散。 “匿名!”是助手扬声喊了一声:“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开我们星华娱乐!” 众人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向月圆和她的助手。 “向总,您今天的抉择不太理智。” 向月圆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周身的气焰总算平静一些:“李西西拍戏的时候就总跟小白牵扯不清,现在怀了大领导的孩子,居然还想让我们小白喜当爹,不可能!” “是,向总,但有没有可能不是李西西那边放出来的,您想,她在美国养胎的事情原本风平浪静的,恰好近期还有戏在播,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这一年默默去生了个孩子,这样一闹,要么出来澄清,要么就等着被扒” 向月圆回首望道:“你觉得是谁?” “向总,首先肯定是小白的竞争对手或是想要搞臭小白的人才破这盆脏水,还得是近期,小白得罪过的人” “说下去。” “我在想,会不会跟现在拍的这个戏有关” 向月圆第二次来到剧组时,恰好是穆承承从澳门连夜回到临城的第二天。 穆承承还没睡足四个小时,便被电话急促的打醒。 她一头窜起,敲开隔壁楚琪的门:“白之帆经纪公司的老大来了,你陪我一起,琪,我今天状态不好。” 楚琪睡眼朦胧:“我睡了十个小时都困得要命,何况你昨天凌晨五点才进门” “承承,你是铁打的啊” 等楚琪从被窝里爬出来时,穆承承已经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西装,头发柔顺地别在耳后,甚至化上了淡妆,一点都不像只睡了四小时的样子。 楚琪咽了咽口水,开始倍速收拾,一边刷牙,一边刷着手机。 忽然看到热搜第一,瞪大眼睛望向穆承承:“承!你看热搜第一了没?白之帆有个孩子?” 穆承承身形一滞,从来都是情绪稳定第一的她居然有些摇摇欲坠。 她知道所有的所谓热搜都不是空穴来风。 于是她点开新闻,看到李西西和白之帆同进同出酒店的照片时,忽然有一种抑住喉咙的窒息感。 像是溺水的神明,又像是火光里残败的花。 是一种明明不可能感受到的痛苦,却又那么真切的让人无法忽略。 那是一种失去理智的窒息感。 穆承承的手机应声落地,摔在大理石砖的地面上,屏幕立刻细碎成了雪花。 楚琪像是明白什么似的跑过来,一把搂住穆承承的肩膀,漱口都来不及,便安慰道:“不可能的,这一看就是假新闻,怎么可能!” 话音落下,门铃响起。 楚琪捏了捏穆承承的肩膀去开门。 然后是欣喜的声音传出来:“是小白!” 从客厅到卧室,不过十步的距离。 而他大跨步来的时候,似乎是带来了夏日清晨和煦的风。 他还穿着剧里的服装,额上还有未干的汗。 他放肆地走到穆承承的跟前,只一个鼻尖的距离。 却又隐忍克制地没有去拥抱她。 而是郑重其事地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便这样坚定地望着她。 楚琪识趣地退了出去,到另一间浴室洗漱。 这边的水没有关,水声哗啦啦地作响。 穆承承先是微微扬了扬唇,然后默不作声地弯腰拾起地上摔碎的手机,再次站起来时,眼里是温温的波纹荡漾。 “我没有。”白之帆重复。 然后他终于隐忍又爆发地握住穆承承的肩:“那不是真的。” 穆承承心里是有一扇高耸入云的墙。 可风吹草动早都透过墙体吹进了心里。 风是白之帆带来的风。 草也是他春日里值下的种子。 “我没有。” “我信伱。” 60 妻管严呗 娱乐圈的腥风血雨大部分都是被想象出来的。 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在暗夜里滋生。 穆承承望着白之帆的眼睛,冷静道:“我们的演员合同约束,合作期内如果有绯闻影响了剧,你是要负赔偿责任的。” 白之帆的眼睛一片雾蒙蒙地气色,他问:“那合同有没有约束,如果在我喜欢你时,有绯闻影响了你的心情,我要不要负责任?” 穆承承认真地想了想“唔”,她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捏住白之帆的下巴:“要负法律责任。” 穆承承魅惑的笑:“把你关起来!” 原本是个玩笑话,穆承承转身去把水龙头关上,然后调整好表情准备离开。 白之帆却忽然跟上,一把将穆承承拉进怀里。 浴室的湿气还未散去。 穆承承却撞进了一腔温热的胸怀中。 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白之帆,心脏地动山摇:“你想干什么?” 白之帆吹着睫毛望着她,大有豁出一切地架势:“我想吻你。” 穆承承轻轻抵着他的胸膛,推开了半掌的距离:“别开玩笑,小弟弟。” 白之帆的眉头微怂,手臂微微用力,两人贴的更近:“我不是小弟弟。” 声音和唇瓣一起落下。 温热的体温一点一点淌进穆承承的口中。 即便理智告诉穆承承这样不可以,但是身体却诚实的要命。 她双臂环住白之帆的脖颈,脚尖轻盈地踩在白之帆的脚背上。 他们贴的很近。 直到听见楚琪默默地关上门的声音。 穆承承才恢复理智,将白之帆推开。 “白之帆,伱越界了。”穆承承恢复冷漠神态,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领。 白之帆却噙着淡淡地笑看着她:“现在是你要对我负责了。” 穆承承蹙眉。 白之帆歪着头继续说:“我单方面宣布,你是我女朋友了。” 穆承承强忍着心跳,退后两步:“我们是合作关系。” “谁说合作关系就不能谈恋爱,小穆,你是喜欢我的,你承认吧。” 穆承承瞪着眼睛,口中的香气还未散去,氤氲的暧昧气氛像是团团迷雾将她笼罩其中。 她承认,这是二十八年来最心动的几分钟。 她也承认,眼前的白之帆不是小弟弟。 只是现实的因素让穆承承瞻前顾后,一直徘徊原地。 她不知道是走是留。 直到白之帆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担心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有智慧去处理所有的事情,你相信我,就像我可以安安全全地把你从澳门接回来一样,我也可以被你依靠。” 像是热气球升空,平稳地穿过山川河谷。 有高空刺激的不稳定感。 又有平稳飞行的安全感。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穆承承呼吸了良久,终于绽开一个笑容,拍了拍白之帆的肩:“你一共有几场吻戏来着?” 白之帆一时间语塞。 穆承承说:“我跟导演去说,全删掉。” 临城的夏天似乎快要过去,正午居然都刮起了习习微风。 楚琪戴着墨镜靠在泳池旁的躺椅上,悠闲地吃着果盘。 “穆承承,你还是被攻克了。” 穆承承衣着整齐地站在一旁盯着眼前这个慵懒地性感的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女人,说道:“你关门的动作扣你两百块工资。” 楚琪摘下墨镜,嘴角噙着成熟女人万红风情的笑:“我不关门,你敢亲吗?” 她复又坐起来:“怎么样?心动的感觉怎么样?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女人一定要谈恋爱,看看你现在,美的发光!” “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楚琪像是看透一切地又戴上墨镜:“去吧,别让剧组别的人知道,万事给自己留一线。” 穆承承想笑,却还是摆出冷漠的样子:“如果有一天我被网暴了,我就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撂下这句话,穆承承转身离开,眼角弯下的弧度印证了楚琪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剧组中午吃饭时间,以小晴为首,常务,统筹等人聚众在一起低声嘀咕。 小晴一把拧开了手中的汽水瓶盖,扬着眼皮问道:“统筹姐姐,你告诉大家,是不是把小白哥的吻戏都删了?” 统筹是個瘦弱的女孩儿,神秘兮兮地点头:“听说是穆总亲自打的电话。” 一旁的年轻男人是演员副导助理:“还好我们这个不是言情剧,不然没吻戏怎么看啊” 小晴贼兮兮地笑了笑:“以后小白哥估计都不能拍吻戏了。” 众人问:“为什么啊?” “妻管严呗” “啊” 众人仰起脖子一副洞悉世事地感觉:“你是说小白哥和穆总” “嘘,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干活去吧。” 也不知道白之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小晴身后,当小晴猛地转过头对上自己老板的眼神时,一慌,手中的饮料应声落地。 原以为是一顿臭骂,谁知道白之帆冷个脸说道:“咖啡到了,美式是我的,焦糖玛奇朵是穆总的” 说罢,在一众人脸红心跳的八卦注视下,人气偶像白之帆微微红了双颊叮嘱道:“把穆总那杯的冰块挑出来,女孩子不能喝冰的。” 61 克制一下 剧组的工作人员永远都是走在吃八卦的最前沿。 穆承承刚刚落座,编剧老师戴着防晒面罩,还煞有介事地用剧本遮住唯一仅剩的眼睛凑过来,小声问道:“白之帆和李西西那事,是真是假?” 穆承承礼貌地笑笑,然后伸出两根指头拿掉了剧本,说道:“老师,肯定是假的。” 此时导演从现场过来,挤了挤眼睛,低声道:“我可听说他俩确实在一起过。” 穆承承的笑容未减,倒是深了几分:“导演什么时候也这么在意这些八卦?” 导演坐下,戴上鸭舌帽,憨厚一笑:“我还挺喜欢李西西的,上部戏合作了一次,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女孩儿。” 穆承承面色微沉:“小女孩儿?” 编剧老师立刻接话:“好像是98年的。” “唔”穆承承抿了一口咖啡:“98年的都怀孕了啊” 然后瞥了一眼杯子:“冰块呢?” “什么?”导演答非所问:“别说,小白和她还挺配,你看” 导演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这是他俩颁奖典礼的合照,郎才女貌的” 编剧附和道:“李西西是长得好看,条儿也顺,据说情商也高” 穆承承轻轻瞥了眼手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醋意:“也没有很配。” “挺配的吧”不知者无畏的导演又把手机拿给身后的录音指导:“你看看胡老师。” 胡老师卸下耳机,由衷地咂咂嘴:“我不喜欢李西西的长相,我觉得吧,穆总才是大美女。” 胡老师冲着穆承承生涩一笑:“我喜欢穆总这种,看起来像是童颜,实际上智慧和气质都满分的。” 穆承承很是受用地望向录音老师,半开玩笑道:“胡老师有眼光,片酬涨个百分之十吧?” 棚内一阵笑声,直到现场布置完毕,导演一声令下,周围全部鸦雀无声。 这时穆承承才背过身去,在社交媒体上搜索李西西的资料和照片,然后将她和白之帆所有的同框照全部找出来。 一起去骑马的。 一起去抓娃娃的。 一起去露营的。 唔 他们看起来是真的像在一起过 可小白不是说没有么? 等等,穆承承,你在焦虑什么? 惊慌失措的穆承承关掉手机,又举着咖啡喝了一大口。 闷热的天气让没有冰块的咖啡变得温温热热。 于是穆承承生气地给白之帆发去微信:“以后不许让小晴替我挑冰块!” 监视器里恰好在现场候场的白之帆,在镜头下拿着手机会心地笑出来。 穆承承盯着屏幕再次发送短信:“也不许去和别人露营!” 穆承承看着监视器里白之帆动人的笑容。 心中的草原一望无际地平缓起来。 原来那些自以为是的枷锁。 都只是困兽之斗罢了。 入夜,剧组收工越来越早。 这是快要杀青的前兆。 重头戏已经拍的七七八八,配角们一个一個地杀青离组。 原本热闹的穆承承的房间,现在就只有安可儿,白之帆还有另外两个演员常常驻足。 这一夜,楚琪点了火锅,白之帆洗了澡,换上柔软的灰色t恤和休闲裤,顺势就坐在了穆承承身边。 穆承承的碗里一空,白之帆就给她夹满了菜。 安可儿望着白之帆的举动,问道:“小白哥,你是和穆总拜把子了吗?生怕她吃不饱?” 穆承承后知后觉地抬眼,掩饰一笑:“小白可能不想让我太瘦,抢了他的风头吧。” 安可儿笑了笑:“穆总,跟你呆的时间越久越喜欢你,伱就像大姐姐一样,处处照顾我们” 她还垂了垂眼:“马上杀青了,我都有点舍不得你了” 穆承承笑道:“下个戏妆造预算高了我还请你哈。” 安可儿讪讪一笑:“谢谢穆总包容我。” 穆承承将白之帆的筷子不动声色地按下,又抢走了他准备夹给自己的鱼竹轮夹给了安可儿:“可儿,你最近瘦很多,你多吃点,然后抢走小白的风头。” 楚琪在一旁抿着啤酒,凑近说道:“可以啊你穆承承,三言两语转移注意力。” 穆承承白她一眼,打了打她的筷子,示意让她吃饭。 对这些小心思一无所知的白之帆仍旧兢兢业业地给穆承承夹着菜。 涮肉。 腐竹。 贡菜。 各类丸子。 “小白”穆承承忍无可忍:“你跟我来一下。” 穆承承摆出大佬姿态,抱着胳膊来到里面卧室。 白之帆进来一把将她拢进怀里。 穆承承又将他推开:“你能不能不要老给我夹菜?” 白之帆懵懂:“我给我女朋友夹菜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穆承承说:“是,很正常,但,能不能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白之帆瞪着一双眼睛:“你想跟我搞地下恋情?” 穆承承被气笑:“我是为你好,总之,要么咱们俩就别谈了,要么,你注意点影响,这还在剧组呢。” 白之帆忽然双颊变得晕红,一双眼睛腾起阵阵水雾:“所以,你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他再次一把将穆承承拥入怀里。 穆承承喉咙变得干涩,支支吾吾地说道:“但你得听我的,杀青之前,你克制一下。” 62 夏末追风 夏至未至时节,总是在阵雨和放晴之间徘徊。 临城像是扣在一个碗中,热气蒸发了江水,形成雾气,然后化作午后的大雨落下。 下雨非常影响拍摄进度,导演和统筹心情都各有各的不好。 白之帆和李西西的绯闻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无论公关团队如何努力,热度都没有弥散的迹象。 兰朝晋是在午后来到临城的,这一日,是穆承承从澳门不告而别的第二日。 “他来的比预想中的迟。”穆承承抱着胳膊站在停车场的另一头,楚琪撑着太阳伞站在她身侧:“你是怎么惹上的这个瘟神?” 初见兰朝晋的画面在穆承承眼前划过,挂满白色账幔的餐厅,用珍珠做得发夹,这一切忽然有些似曾相识 记忆像是拂来的夏风,闷热的气息冲撞进了脑海里。 是小学四年级的那个暑假,放假的最后一天,穆承承曾在同学录上写下了一段话——“想要在挂满白色账曼的餐厅里过九岁生日,还想收到一個白色珍珠做得发卡” 回忆又陡然跳到了海边,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你快回来!要涨潮了” 小女孩拼了命地抓住一个男孩的胳膊,将他从噬人的浪花里拽了出来。 也许是兰朝晋时而冷静时而疯魔的样子让穆承承学会了联想,更学会了举一反三。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而是处处为营的心机罢了。 穆承承忽然步出楚琪伞下的阴影,大跨步地朝那辆载着兰朝晋的商务车走去。 车门刚刚拉开一个缝,露出兰朝晋戴着金丝眼镜的半张脸。 “你小时候有没有在南星市上过小学?”穆承承径直问道。 兰朝晋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若有似无地勾起唇角:“看来你知道错了,都知道来停车场接我了。” 穆承承皱着眉:“我是问你,你小时候有没有在南星市上过小学?” 此时车门已经全开,兰朝晋探出半个身子,眸子里的冷气骤然喷薄而出,他一把握住穆承承的后脑勺,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在我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伱不仅离开了澳门,还来了临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穆承承?” 穆承承大力地将他的胳膊挥开,朝后推了推。 兰朝晋又冷冷地张口:“还有,我高中之前,都在京城,跟你口中的地方,毫无干系。” 穆承承沉默地看着他,头上的烈阳铺在柔软头发上,顿了顿语气:“你今天来是做什么的?” 兰朝晋笑了笑:“这次不是为了你。” 说完这句话,兰朝晋解开西装纽扣,脱下外套,单手挥开穆承承,朝片场的方向走去。 穆承承怔了一会儿才跟上去,此时楚琪也举着遮阳伞凑了过来。 “他干什么去?尿急?” 穆承承沉着眸子盯着兰朝晋的背影:“不知道” 阳光在眼皮上晃了一圈,她扬了扬下巴:“跟去看看。” 楚琪撑着伞走的比较慢,穆承承却随着兰朝晋的脚步越走越快。 穿过停车场,右手边第二栋大楼就是在拍摄的主场景,白之帆是从早到晚的戏。 门口的场务见兰朝晋穿着不凡竟没有出手拦阻,直到穆承承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才小跑着追上去。 她罕见地跟场务发脾气:“你怎么不拦他?闲杂人能随意进片场吗?” 场务有些委屈:“我看你们一前一后,以为是哪位老板” 话音未落,场务对讲机传来糟乱的声音:“打起来了” 穆承承心下一紧,迈着步子冲向电梯,几乎是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穆承承便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此时片场内乱成一团,兰朝晋正一拳一拳打向白之帆。 “你们愣着干什么!拉开他!” 穆承承厉喝出声,然后奔向兰朝晋去拉扯他的胳膊,现场人员看到穆承承上了,这才跟着一起去将兰朝晋和白之帆隔了开来。 穆承承眼底晕染出绯色,她愤愤地盯着兰朝晋:“你是不是疯了?” 兰朝晋喘着粗气,轻蔑地活动着手指关节:“你心疼了?” 穆承承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拨开人群,蹲下身子。 此时白之帆坐在地上垂着头,身上的衬衣扣子被拽掉了几颗,颀长的脖颈上尽是红痕。 “你怎么不还手?”穆承承有些难过,伸出手想要去抚白之帆的手背,却又意识到这是在片场,身旁是一百多双眼睛在看,于是强忍下来。 白之帆没有抬头,声音囔囔的:“我还手的话,不知道新闻又该怎么写了。” 穆承承蹙眉:“笨蛋,你是自我防御。” 白之帆缓缓抬头,右边脸颊已然红肿起来,他竟还扯着唇笑了笑:“我没事儿小穆,别担心。” 心底的潮水涌向身体的每一处细枝末梢,穆承承多想张开双臂去拥抱他,却连触碰都做不到。 心里的网来回拉扯,她干脆起身,不再去看白之帆。 现场导演低声问道:“穆总,要不要报警?” 声音不大,但恰好让兰朝晋听了去。 他冷笑着打量了现场的工作人员,迈着猛兽捕食般的步子来到穆承承面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字一顿:“我、撤、资。” 穆承承似早料到一般:“好。” 兰朝晋眯着眼:“我也不为难你,花过的钱不需要你还,现在账户上还剩的,原封不动地给我退回来,投资合同作废,你我的交易,就此作罢。” “好。” 兰朝晋歪了歪头,看向白之帆,冷笑道:“在澳门的账,我慢慢跟你算。” 穆承承跟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白之帆已经在助理的搀扶下起来,纯澈的眸子升起几缕雾气,他不顾助理的劝阻走过来,单手握着穆承承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想我托人告诉你,离穆家的人远一点,你一定不会听” 白之帆淡淡地看着他:“所以我现在郑重的警告你,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我希望你离穆家,离穆承承,都远一点。” 兰朝晋扯了扯唇,又欲出手,这次却被白之帆一把抓住拳头。 白之帆暗暗使力,兰朝晋也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的手。 “还有,这个剧,不是你说撤资就能撤资的,穆总这边的法务会跟你们集团联络,解除合同要按条款走,还有违约金,一样也不能少。” “最后,你今天打伤我,我会追究法律责任,等着收律师函吧,兰、朝、晋。” 白之帆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又恢复一派温和模样,冲着穆承承软软一笑:“是不是得消肿,才能继续拍?” 穆承承有些没缓过神,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 “那我自己没法处理” 穆承承说:“我帮你。” 楔子 森林里亮起残缺的光,看起来像是萤火虫用尽力气却又微弱的光芒。 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赤脚走在满是苔藓的泥地里,裙摆沾满了污渍。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满地的泥泞,微微抬眼,却又是铺天盖地的枝叶,它们像大网一样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她害怕极了。 上一秒,穆承承还和自己的准未婚夫兰朝晋在森林里的度假屋内喝着红酒,占满半壁墙壁的投影仪播放着纪录片。 声音微弱恰到适宜。 兰朝晋轻轻拥着穆承承的肩,问道:“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不会嫁给我?” “不会。”穆承承斩钉截铁。 兰朝晋苦笑:“承承,你对我永远都这么不留余地。” 穆承承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一整片静谧的森林。她在想另一个人,另一个不属于这个烛影摇曳的夜晚,不属于这片静谧森林的人。 忽然,这栋独立的度假屋外传来一阵异响,像极了天边的闷雷。 穆承承不禁一抖,朝远处看去,好像是风吹的树叶在摇晃,又像是穿着深色衣服佝偻前行的人发出的声响。 兰朝晋似乎警觉起来,他即刻冲到穆承承身边,迅速地将窗帘拉上。 兰朝晋的眸子变得急迫,他盯着她:“承承,你永远记得,不管我是谁,我都爱你,穿过侧面的森林就是公路,这是最短的路线,记住了吗?” 穆承承不明就里的点点头:“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落地玻璃窗被硬物砸破,玻璃碎屑四溅。 兰朝晋奋力地将穆承承推向门口,大喊道:“跑!” 穆承承穿过这片森林果然就看到了公路,这条公路连通着回南城的主干道,所以无论多晚都是车流不断。 穆承承颤抖着伸出胳膊,一辆家用轿车很快停了下来,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她将穆承承请上了车。 女司机小心翼翼地问询:“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穆承承的头发披散,木然地摇了摇头,脑海里全是离开那间木屋时,兰朝晋后背中刀的一幕。 他双眼底色绯红,声嘶力竭:“跑!别回头!” 穆承承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姑娘,你家在哪?我把伱送回去吧?” 穆承承抬头,苦涩又难懂地捻起一個笑。 笑容未落,轿车忽然刹停,女司机反复亮起远光灯观察,前面确实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穆承承认得车牌号,那是白之帆的车。 “谢谢您,有人来接我了。”穆承承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已然是暴风雨一片。 她故作镇定的下车,赤脚踩在柏油马路上。 她朝那辆黑夜里的车走去,缓缓的敲了敲车窗。 “小白” 63 世界大战 夏日里大楼除了没有烈阳直照之外,对比室外更像蒸笼。 由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会被现场录音设备收音,所以一般都不开空调。 化妆室是间会议室改的,角落的巨型风扇正呼呼的吹着。 小晴忍着泪抿着唇,一边使劲地拧着碘酒的瓶盖,一边不住地瞥着白之帆的伤口。 “你确定,云南白药往脸上喷?”白之帆后撤了撤身子:“还有,碘酒真的不会疼吗?” 穆承承按住小晴的手:“小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小晴一改往日温和态度,僵硬地甩开穆承承的手。 “小晴,怎么了?”白之帆也凝眉侧目:“病了?” 小晴干脆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气呼呼地冲着白之帆低喊了句:“小白哥,是你病了,我看你还病的不轻!” “之前我觉得你拍戏拍的开心,和穆总在一起的每一天也都看起来很开心,我就开心,我从入行就跟着你” “小晴,伱够了”白之帆生怕她多说一句,忙黑脸呵斥。 穆承承却波澜不惊地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来:“小晴,你说完。” 小晴的眼眶里不知道是替白之帆委屈还是自己气闷已经盈满了泪,转而将眼光投向穆承承:“我从入行就跟着小白哥,他胃不好,不喝凉的很少吃辣也不吃垃圾食品,喝酒也从不喝啤酒,因为啤酒最伤胃但是认识您以后他吃了很多很多垃圾食品,还吃了很多很辣的食物” “小白哥出道就火了,身边全是宠着他的人,大组小组见怪不怪,可是从不会有哪个道具敢给小白哥脸色看,可是在你的组,就有” “今天更过分了,冲进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把哥打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小白哥阻拦着,三年前我们向总就替小白哥的眼睛上天价保险了,你们赔都赔不起!” “看看,右边脸都伤成什么样了”说到着,泪盈于睫的样子终于溃败,小晴满是心疼的啜泣起来,复又拿起桌上的碘伏。 “小白哥忍着不给你添乱,生怕自己出手给你添乱,给你添麻烦,可是穆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给小白哥添了多少麻烦!” 听到这里,白之帆似是有些动怒,径直站起了身子:“你出去冷静一下,别再说了。” 他的语气没有很严厉,但是却冷的吓人。 小晴鼓起了腮帮子,奋力地看向他,又奋力地看向地面,手中还捏着碘伏的瓶子,小跑着出了门。 “对不起啊”白之帆缓缓坐下,有些忧心地看着穆承承的脸:“她小,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穆承承回望着白之帆,面色无常的态势下,却是一双手暗地里紧紧地抓着裙摆。 她深深地望着白之帆那张出尘的犹如雕刻般精美的脸上现下青紫一片。 他却还在扯着唇笑,还在安慰自己。 好像真的就如同小晴说的那般,自己给白之帆真的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网络上不停层出的丑闻。 还有追逐到现场来的殴打。 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自己和兰朝晋之间未了的债。 这债,得自己还。 穆承承这样想着,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 白之帆以为她生了小晴的气,忙也起身拉住她的胳膊:“承承,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穆承承不敢回头,因为一旦侧目,就会让白之帆察觉自己佯装冷漠的慌张。 于是她刻意挺直了背脊说道:“小孩子的话,我不当真,我待会儿让人送你去医院处理,现场一团糟,我就不陪你了。” 说罢,白之帆的心上好像被什么硬物刺了一下,穿透胸腔般的疼。 他多想说一句,你能陪陪我吗,却还是松开了手。 他知道,这扇门外有兰朝晋,有导演,有剧组近两百号人,穆承承不止属于自己。 “嗯。” 一個简短的字,让穆承承差一点回头。 “我曾多少次想要勇敢地回应你,就有多少次想要勇敢地离开你。” 导演的耳机里重复着播放这句台词,哪怕穆承承走到身边都没有反应。 “导演”身旁的编剧老师拍了拍导演的肩膀,他这才意味深长地放下耳机回头。 发现是穆承承,又激动地说道:“小白这句台词是最出彩的一句了” 穆承承看着监视器的回放画面,轻轻一笑:“我听听。” 于是她握着一侧的耳机,搭在耳廓边缘。 是白之帆温柔的如同在泉水里浸泡过的声音:“我曾多少次想要勇敢地回应你,就有多少次想要勇敢地离开你” “盼盼老师啊,你这句话写的多好啊,小白表现的也很好,你看,情绪一向稳定的穆总眼眶都红了!”导演在一旁赞不绝口,穆承承却略显慌张地将耳机交还回去。 “导演,我想跟你说的是,给小白养两天伤吧,看看统筹老师那里能排的过来吗?” 导演笑了笑:“这我刚才都想好了,咱们就剩一个礼拜就杀青,戏份也不太好调整,不过我们硬挤出来了一天半的时间让小白休息,但这一天半小白也不能闲着,得去机房录声音。” 穆承承温温地笑:“可以。” 导演又递了递耳机:“还有句台词也特别好,你听不?” 穆承承摆摆手:“不了导演,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去处理一下,不影响你们工作了。” 导演点点头,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不是什么好鸟,情绪不稳定是大忌,穆总,慎重。” 穆承承笑:“劳导演操心了。” “这兰朝晋真是让人操心!”闻讯赶来的楚琪手中还握着那把被太阳晒的很烫的伞:“我就在门口接了个电话,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穆承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是不接那个电话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 楚琪神秘兮兮地咂咂嘴:“还真不一定,穆承承,你麻烦大了。” 穆承承:“怎么?我爸破产了?” 楚琪沉声:“你怎么知道?” “我还用想?” “那一定有件事你想象不到。” “什么事?” 楚琪抿了抿唇,心事重重地说道:“你的跟屁虫回来了!” “我的跟屁虫?”穆承承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那一片凌乱海域之中,却很快产生了溺水的感觉:“woc!你说林誉回来了?” “唔。”楚琪沉重地点头:“并且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已经在来临城的路上了。” 趁着穆承承震惊的空档,楚琪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好了,三个人聚齐了,有得你受了,我已经买了最晚的一班飞机,撤了,姐妹,你自求多福吧。” “楚琪你不是吧?” “必要时刻,我带着白之帆一起撤吧,林誉一来,这不就是世界大战开始的前兆了吗?” “楚琪,你三思。” “穆承承,再好的闺蜜早晚也得散,你安息。” “呸!” 64 历久弥新 兰朝晋坐在商务车里兀自生着闷气。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才穆承承朝白之帆扑过去的样子。 像是看到了什么珍视之物被损坏,又像是看到了沙漠之中的甘泉。 不管是如何,穆承承那般的目光,和那样灼热的样子,从不会对着自己。 兰朝晋的手心沁出冷汗,他却还是沉声道:“把空调的温度调到最低。” “老板,我们回南城还是?”司机试探性地出声,兰朝晋也只是从倒车镜里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他。 “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答:“陈权,这个月三号刚到岗的老板。” 跟在兰朝晋身边的司机几乎没人超过三个月。 司机跟着他会知道太多的秘辛。 他从不信任别人,所以这个岗位换的最频繁。 “陈权你记得,从来不要向我提问”兰朝晋的口气比冷气还要低几度,司机忙沉默地点点头。 因为他知道,那双鹰眸正透过后视镜死死地盯着自己。 “穆总住在临城的哪個酒店?” “瑞金大酒店。” “去那里,不回南城。” 话音落,手机骤然响起,兰朝晋看了看屏幕,来电是穆父的名字,他决然地挂掉,几乎同一时间,屏幕闪出一条微信。 “开车。” 所有人的电话在片场都必须静音,震动都是不允许的,由于所有采音设备都过于精密,哪怕是细密的震动都会惹得导演勃然大怒。 穆承承自然也不例外。 她离开时才看到手机上是父亲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正欲回电之时,楚琪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还在这杵着,那边飞机都要落地了,你到底准备怎么办啊?” 楚琪说的是林誉。 穆承承正播出的号码随着记忆一同被掐断。 林誉是穆承承的发小,从小学、初中到高中都鬼使神差的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 所以关于那些同窗的记忆,除了一个又一个闷热的夏天惹得记忆绵长之外,就是两次大型事故,让穆承承难忘。 南城的近海在那几年频频出事。 一次是韩国的游轮沉没。 另一次,就是林誉亲手放火烧了自己的豪华游艇,然后游了一个通宵爬回岸上。 自那以后,打死都不离开南城的林家公子终于出国,一去就是十年。 亲手烧了自家游艇这件事,要么就是有财阀爷爷撑腰,要么就是个性实在纨绔。 好在林誉两项都占。 彼时林誉是出了名的爱霸凌同学,也是出了名的爱霸凌穆承承。 “一个疯子还没处理结束,另一个疯子又来了,小穆同学,我看你今年犯太岁。”楚琪做出“阿弥陀佛”的手势,顺势翻出自己的微信列表:“我这有个超级准的大师给你算一算” “有什么好算的”穆承承单手捂住楚琪的屏幕:“人都到眼前了。” 说着话,穆承承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是六个9连在一起的手机号:“林誉。” 林誉的号,十年都不曾换过。 刚出国那会儿,这号码就天天出现在穆承承手机上。 不接习惯了,出现的次数也就没那么频繁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穆承承接起来时,生疏的有些恍若隔世:“喂?” “木头,伱终于接我电话了。” 林誉还是像十年前一般,声音里都似乎溢满了不羁的朝气。 “淋浴头,你回国了?” “你再叫我一声你试试!” “怎么还想让我坐垃圾桶呢?” “木头,我现在落地临城了,晚上六点半在临城最好的酒店订好了包间,你给我接风,不许迟到!” 穆承承冲着电话皱眉头:“你回国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南城跟你爷爷报道,你跑这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飞机机型还只有747,巅死我了都!”电话那头顿了顿:“这不是十年没见着你了,想看看你变丑了没?” 楚琪冷不丁地打了打哆嗦,做出口型道:“又一个祖宗。” 穆承承叹息:“行,晚上我给你接风,你几个人啊?” “两个”林誉顿了顿:“我和我女朋友。” 电话挂了后,高中时期的画面像是断层一样在穆承承眼前排列开。 她愣了愣,跟楚琪说道:“林誉和他女朋友。” 楚琪瞪大眼睛:“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人总是会变得吧?”穆承承的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像是咆哮,又像是威胁:“穆承承,你一直不喜欢我我就一直欺负你,欺负到你喜欢我为止” 楚琪由衷地拍了拍穆承承的肩:“还好还好,人是会变得,故友重逢而已,你别太紧张。” 穆承承卸下气来:“比我紧张的人,是你吧” 穆承承并不知道兰朝晋在酒店等她,所以就从剧组径直去了林誉钦点的餐厅安排。 毕竟制片人这项工作接触最频繁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饭局。 穆承承得心应手。 点完八凉八热以后,穆承承又指挥服务员把带来的红酒醒上,这才又打开手机。 没有未接来电,想必父亲那边也不是什么急事,于是找出白之帆的头像,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还是拍了张餐厅的照片发过去。 这不叫报备,这只是关心。 穆承承想问的其实是,你吃了吗? 很快屏幕便亮起,是白之帆捧着一盒沙拉比“yeah”微笑。 穆承承的唇角勾起,但很快看到屏幕上不禁入镜的小晴,又将接着聊天的欲望给压了下去。 白之帆很好,好到让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她得琢磨琢磨 于是她按灭屏幕,转头望向发出声响的大门。 一个穿着潮牌,戴着墨镜,染着一头银发的林誉推门而入。 他笑的热烈:“木头!爷爷我回来了!” 他张开双臂径直扑向楚琪:“想我了没?” 楚琪伸出一只大手挡住他的大脸,顺势拿掉遮光闭目的墨镜,翻了个白眼:“你看清楚点!” 林誉一愣:“我就说,我家木头能长这么高,就想着眼睛小就是,没想到是楚姐!” 楚琪气怒:“你说谁眼睛小!” 穆承承忍俊不禁,缓缓起身,优雅地伸出右手:“欢迎回国,林誉。” 林誉回头的样子仿佛历经了几个世纪。 他眼前的女孩儿与青春记忆慢慢重叠。 仿佛午后的白茶香味都历经弥新的渐次逼近。 他才是我的木头。 “穆承承”不是林誉开的口,而是跟在他身后,穿着黑色缎面长裙的黑发女生:“我终于见到你真人了” 65 暗夜沉沦 世间真真假假尽是混沌,穆承承很早认清了这个道理。 她望着眼前的女人,眼里是善意。 “林誉,你不介绍一下?”穆承承扬唇,礼貌地伸出手:“但我猜,你是林誉的女朋友。” “兰茵。”她也勾起唇笑,伸出手。 两个女人手软的手互相触碰,却像是两枚钩子紧紧地相连。 穆承承像后撤,却被魏青狠狠地扣住,过了片刻,才松开。 穆承承笑的生涩:“就等你们了,那咱们上热菜吧?” 林誉瞅了瞅门口,问道:“就你和楚琪?” 穆承承:“你还要谁?” 林誉挑眉:“我听说,你爸给伱介绍了家大业大的兰家,还想着带茵茵来见见你的未婚夫。” 穆承承这才恍悟,眼前的女人也姓兰,而这个姓不算常见,更何况若都来自京城,那还真说不好和兰朝晋有些关系。 于是穆承承心下想到了什么,径直掏出了手机:“你运气也挺好,他今天就在临城,和你一样,找我麻烦来了。” 林誉拉开椅子懒散坐下,斜靠在后背上,像是坐了长途飞机,疲惫不堪地后仰着脖颈:“我才不是找你麻烦,只是害怕你上当受骗。茵茵是京都兰家在南京的堂亲,她说她没听说有個哥哥在南城做生意,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何苦从美国直奔临城。” 楚琪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了一杯红酒,摇摇头:“林誉对穆承承的事儿,从小到大都很上心,兰茵是吧,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若说兰茵是南京人,那便非常有南京味道,丹凤眼柳叶眉,即便是在美国留学也难掩江南气质,除了略微冷漠的神色之外,清清淡淡地犹如一副浅色画卷。 兰茵倒也不气,而是柔柔一笑:“七年。” 楚琪瞪大眼睛:“七年?那你们还不结婚?” 林誉打断了楚琪的问话,指着酒瓶:“怎么着就准你大模特喝酒不让我喝啊?倒酒怎么就倒一个人的?木头也得喝啊,多少年没见了?” 穆承承听闻,忙指挥着让服务生倒酒,自己则坐在了兰茵的身旁。 林誉问她:“怎么?他来吗?” 兰朝晋在房间里正独自喝着闷酒,看到穆承承的来电时愣了一下。 他原本做好了一万种威胁也好,震慑也好的说辞。 全然没有想到,在他当众打了白之帆后,穆承承能如此平静地叫他吃晚饭。 他没想明白,于是他刻意挑选了一套精致的西装,甚至对着镜子打理了很久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博物馆里的名贵收藏品一样,这才满意的出门。 只是当兰朝晋推门进去时,才发现,穆承承对他从不会仁慈,他一眼就认出了兰茵,兰家在南京的旁系,兰家大少爷的堂妹,真正的兰家人。 兰朝晋肉眼可见的呆滞了片刻,却很快又恢复如常。 若不是他做足了功课,恐怕这顿饭,就是拆穿他的最后一顿饭,但好在,就在兰朝晋看向穆承承的那一刻,他便想好了脱身之法。 兰朝晋走向穆承承身旁的空座,矜贵的坐下,冷冷地抬眼看向大家,轻提薄唇:“今天是什么局?” 林誉歪着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松散模样,来回打量着兰朝晋,目不斜视地问道兰茵:“怎么?茵茵,你们家亲戚都不熟的么?招呼都不打?” 那一瞬间,兰茵似乎也认出了兰朝晋,但兰朝晋到底是谁,具体的目的是什么,她没法下定论,但当林誉见到穆承承的那一眼,她知道,就抵消了她的七年。 于是兰茵决定,不拆穿他,她也想看看,穆承承到底有多大的本领。 兰茵捻着笑,举起酒杯:“怪我,我在美国待了近十年,很少回国,我们在南京也很难会京都那边去,您应该是” 兰朝晋虚着眼睛看向兰茵,她知道她在给自己递话,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于是兰朝晋习惯性地抚了抚食指的蛇形环戒,开口道:“你跟大哥是堂亲,跟我应该也是堂亲,只不过我们远一些,我是三哥的堂弟。” 兰茵挂上亲切的笑容,举起酒杯:“真没想到,我第一次见到我们阿誉的发小,竟然还能遇上兰家人,看来今天大家都要不醉不归了。” 兰茵的反应打消了林誉的疑心,可穆承承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人生总归如戏,人人都潜移默化地学习即兴台词。 兰朝晋和兰茵的对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处处都是漏洞。 一个很久未归国,一个很少去南京。 正常却又不普通。 穆承承的记忆再次闪现,那个海边被自己救起的男孩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 “承承,你想什么呢?就等你端杯子了”楚琪扬声提醒她后又压低声音道:“大型修罗场,你先应付着再琢磨别的,不然尴尬死。” 穆承承反应过来,噙着笑,同大家共饮。 “对了,木头”酒过三巡,林誉红着双颊问她:“你现在开心吗?” 穆承承的酒量一向稳健,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表现的不开心吗?” 林誉用指尖敲敲酒杯:“兰朝晋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啊” 楚琪大笑着碰了碰林誉的胳膊:“你疯了把你,你未婚妻坐旁边呢” 兰茵抿着唇,波澜不惊地喝着酒。 林誉却道:“我说真的,你以为小时候,我凭什么那么爱欺负你啊” “林誉”穆承承端起酒杯:“小时候的事别提了,我和兰朝晋也没什么关系了,曾经可能还有投资人和被投资的关系,今天一过,什么也都没了” 穆承承看向兰朝晋:“你当众说出的话,不会收回吧?” 兰朝晋的眸子沉的像海:“你在,看我笑话?” 穆承承笑:“没有,我只是确认一下。” 兰朝晋:“你以为,你给我笑脸我就心软了是吗?” 林誉忽然举着酒瓶起身:“你怎么跟她说话呢?” 兰朝晋冷冷抬眼:“我今天上午打了一个,下午又送上门一个?” 他歪头看向穆承承:“你真牛啊,这么多男人为你卖命,你有什么好的啊?” 66 无罪释放 兰朝晋花了近二十年时间才让自己从里到外都看起来矜贵又持重。 可穆承承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将最世俗的一面展现出来。 比如说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又比如说在真正的兰家人面前爆粗口。 林誉从学生时期就是恶霸头子,去美国这十年似乎也没变什么。 用英文骂了句脏话,便歪着头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指着兰朝晋:“穆承承你这千挑万选的都是选了个什么烂玩意?” 穆承承有些懊恼地揉着太阳穴,楚琪也一声不吭地低头喝着汤,唯有兰茵浅浅地笑了笑,伸手将林誉的胳膊按下去,软软地说道:“我们明明是来道喜的,阿誉,人家承承都没说话呢” 穆承承暗自叹息一声,也伸出指尖敲了敲桌子:“兰朝晋,你今天在剧组已经给我惹了很大的麻烦了,今天晚上还有你们兰家自己人,即便你对我再有不满,也希望你克制一下。” 兰朝晋瞥了一眼兰茵,心中似乎更加胸有成竹,于是罕见地没有压抑本性说道:“我对你的不满,克制不了了。” 楚琪听到这,也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兰朝晋,仿佛之前所有的体贴包容在这一刻再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 穆承承是见识过的,于是直视他的眼睛:“那伱什么意思?要当着我老同学的面和我算总账?” 林誉刚刚被按下去的手又抬了起来,手中的烟灰缸还没放下:“不是穆承承这种男人你还要?这婚我看你还不如退了算了!” “退婚。”这两个字,不是穆承承说的,是兰朝晋。 “是我要退婚,不是被你退婚,听懂了吗?”兰朝晋整理西装领口起身:“这不是你的愿望吗?我成全你,但,你才是被退婚的那一个,明白吗?” 穆承承无奈地扯唇笑:“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这不是幼稚。”兰朝晋看向兰茵:“我早就应该明白一個道理,兰家的人,不该被任何女人牵绊,而污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姓” 他顿了顿:“被男人牵绊也一样” 他的声音像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林誉的怒气值已经达到巅峰,穆承承眼疾手快地再次按下林誉的胳膊,暗暗使力将他的手背压在自己掌心之下,穆承承同林誉交换了眼神,默默地摇了摇头。 兰朝晋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叫来服务员:“这单,我买了。” 然后撂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包间。 兰朝晋走后,兰茵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说道:“对了,下个月是三叔生日,我刚好有事问堂哥” 按辈分来说,兰茵叫兰朝晋一声堂哥合情合理。 于是兰茵追了出去,包间内就仅剩一起长大的三人。 楚琪这时仿佛才找回了脑子:“林誉,你专门带你女朋友来打假的?” 林誉气呼呼地将烟灰缸撂下,似乎觉得声音太响,又用手拨弄了拨弄,让摇晃的底座立时停转下来:“木头的婚讯传到美国,我第一时间就问了兰茵认不认识这人,兰茵说不认识,现在这大环境,招摇撞骗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我能回国的第一时间就是来临城,我主要觉得别让木头上当受骗。” 楚琪嘲讽道:“穆承承看起来比你聪明多了,不至于被骗。” 穆承承蹙眉:“还真不一定” 二人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兰茵追出去时,兰朝晋正在电梯门口等她。 二人默契十足地一同乘电梯下到停车场,一前一后地上了兰朝晋的黑色商务车,这时兰茵才幽幽开口:“你是谁?想做什么?” 兰朝晋靠在宽大的座椅里,微眯着双眼:“你帮我时,应该也不会在乎我是谁,和我要干什么吧?” 兰朝晋睁开眼睛,转头望向兰茵,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你应该更加希望,我用你们兰家人的身份,让穆承承远离你的男朋友,不是么?” 兰茵的眸子闪了闪,娇嫩的双唇上下启合:“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吃林誉的醋?” 兰茵前倾了身子,露出娇媚的笑:“我们兰家的人,不会被任何一个男人牵绊,污了我们这来之不易的姓” 她顿了顿:“这句话,你说的没错” 兰茵探出身子,伸出是只勾了勾兰朝晋的下巴,唇角是荡漾的魅惑:“你长得很帅,性格也不错,我很喜欢” 兰朝晋的眸子沉下去,只听见兰茵继续说:“而且,还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简直太让我感兴趣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林誉,不过是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结婚对象,我渴望的东西他给不了我,但我觉得,你可以” “而我,可以让你的身份,更加真实,帮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兰朝晋轻轻垂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拨开兰茵挑逗的手指:“你越界了。” 说罢,就将兰茵赶下了车让司机开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兰茵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娇俏地笑:“你会回来找我的。” 兰茵回到包间时,三人的气氛愉悦了许多。 林誉冲她招了招手:“怎么说了这么半天,你差我们三杯酒了啊” 兰茵笑容腼腆:“林誉从来不会护着我,每次酒局都把我往死了喝。” 楚琪笑:“那是爱你。” 穆承承附和:“就像小时候,林誉一直不停地欺负我一样。” 兰茵的笑容陡然停滞:“所以林誉更加爱你。” 穆承承愣住,知道说错了话,忙举起杯子:“我说错话,我干了这杯,既然今天你们专程来临成找我,又目睹我被退婚这样惨不忍睹的大事,就让我邀请你们多待几天,跟我们剧组一起杀青如何?” 林誉雀跃:“反正我不想回南城,一想起我家老爷子那张扑克脸我就瘆得慌。” 兰茵只笑不语。 唯有楚琪唉声叹气:“我可怜的小白” 穆承承撞了撞她的胳膊,楚琪却义正言辞:“看来你是下定主意冷落他了” 穆承承斩钉截铁:“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陪一杯?” 楚琪伸出三根手指:“陪三杯。” 楚琪近日一直在轻断食,所以让酒量也变得差劲,三杯下肚视线已然有些分裂。 她左思右想都不想让自己最好的姐妹错失真爱。 于是悄悄地用自己的手机给白之帆发了定位,并附以穆承承的偷拍侧颜照,一个简单的“速”字,展示了极为迫切的心情。 楚琪望着秒回的信息心满意足地举起了酒瓶:“穆承承,恭喜你被兰朝晋无罪释放,来,你把这瓶吹了,我晚上送你个礼物!” 林誉喝的开心,在一旁起哄。 “吹瓶,吹瓶!” 67 月色如钩 白之帆的眼周褪去了红晕,泛出青紫,小晴拿鸡蛋小心翼翼地滚了一遍又一遍。 小晴:“向总知道,肯定又要叫你回去了” 白之帆的眼里似是附着着一层柔雾光亮,他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扬了扬手指,让小晴不必再管自己的伤。 小晴见他不答话,继续说道:“小白哥,我知道我中午对穆总说那些不对,我可以跟她道歉,可是我每句话都是实话,别人不知道,我不知道么” “你从去参加珠宝晚宴的时候都是刻意地在关注穆总,投递到公司那么一大堆的剧本,好导演好制作班底的项目比比皆是,可是你就挑了这个戏,还不是因为,你看到了穆承承的名字” “小白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都没看懂你这次的操作,伱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穆总这么好啊?她上辈子救了银河系吗?” 白之帆扯了扯唇,极致的温和让他的情绪十足稳定,虽然年纪不大却给人沉着冷静的感觉。 他看着小晴,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不仅拯救过银河系,也救过我。” 小晴皱着鼻根,拧着眉日看向他:“真的假的?” 套房外的客厅响起一阵的电话声,白之帆扬了扬下巴示意小晴去接。 自己则迟缓地将手机的飞行模式打开。 他知道,能打电话到酒店来的,除了向月圆再无他人。 “小白哥,向总让您听电话” 白之帆默默地走到床边,接起分机,简短的几个鼻音应付后便挂了电话。 小晴揉搓着双手站在一旁问道:“向总知道了?不是我说的。” “她可不止你这一个眼线” 小晴窘迫道:“我没有通风报信老板” 白之帆清浅的笑:“是李西西的事,说是要做個线上连线直播,澄清绯闻” “太好了”小晴对白之帆总是有一种粉丝迷妹的滤镜,即便跟在身边多年,早已熟知脾气性格,见惯生活常态,可白之帆太过于温和优秀,跟外在的偶像样子相差无几,于是越是熟识他的人越能看到他身上的烟火气,越是熟识他的人越喜欢亲近他,这大抵就是先天命势。 “咚咚咚”敲门声骤然响起,小晴看了看时间,有些纳闷:“不是跟生活老师说这两天的晚餐取消吗” 小晴一边嘟囔着一边去开门,打开房门后,却只有一个手推的酒店餐车,餐车上摆放着精致的牛排鹅肝,卡片上写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字,小晴读了读,忙把餐车推了进来。 “哥,那个私生饭,又来了!”小晴扬着声音:“这次是从上海运来的法餐,这家餐厅是你在一次直播中随口说的” 小晴摸了摸餐盘:“还是热的,怎么办到的啊” 白之帆默默地走出来,眉头紧锁,呢喃道:“这部戏杀青后,要找人同她谈谈了” 小晴看着美食垂涎欲滴:“哥,你吃不?” “不了,我出去一下,你吃吧,记得,不要发朋友圈。”白之帆嘱咐后,拿了件连帽休闲外套,将自己照例裹成木乃伊,就出了门去。 临城不同于大城市的喧嚣,夜里除了一些繁华街道有往来人烟,其他地方倒是都甚好地融入夜色。 静谧安宁,月色如钩,相得益彰。 白之帆骑了一辆摩托便来到了楚琪定位的地方。 黑色的摩托呼啸着和一辆黑色商务车擦肩而过。 兰朝晋正在揣测刚才兰茵意欲何为,余光却扫到了头盔之下的那双眼睛。 那是白之帆。 他知道。 他去接穆承承。 他也知道。 雄性动物在征战草原时都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那片水源是我的。 那只羚羊是我的。 那个女人不是我的也是我的。 兰朝晋气压骤降,趁着声音说:“回去。” 何为人间炼狱,大抵是人人从苦难中来,又在苦难中去。 兰朝晋并不是装出一副沉默冰冷的样子,而是他的内心便是炼狱一般的存在。 他在烈火中炙烤了经年之久,后来仿似找到了解渴的雨露。 可久旱逢甘霖的又何曾是他一人。 他后来在想,在得到穆承承这一件事上,从报恩变成了送命。 得不偿失,却又命定如此。 “我从不相信命运”穆承承似桃花晕染的双颊上挂着笑:“但是林誉,你居然还能找到我” 林誉的酒量也没有多好:“我当然要找到你了,我从小到大最接受不了的事情就是你消失在我的眼前,我耿耿于怀了十年之久,这十年,我好不容易把欠我爷爷的人情还完” “什么意思林公子?十年前海上那场大火你不会酿成大祸吧?还须得还你自己亲爷爷什么人情?”楚琪把玩着酒杯,一手还搂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兰茵。 大醉的林誉只傻傻地笑,正欲说什么,包间房门被推开,三人顶着一个比一个迷离的眼光望过去。 “我们,大明星来了”穆承承翘着手指笑的嫣然,即便大醉,也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大明星,来接我了” 哪怕在场四人已然醉了四个,白之帆也礼貌地一一点头打了招呼。 他压了压鸭舌帽,走到穆承承身边俯下身子,低声且温柔地道:“又喝很多么?” 穆承承憨笑着着点头:“比上次去我家时喝的再多一丢丢” 醉酒的女人像是海绵一样靠向白之帆,楚琪使了眼色,让白之帆带穆承承先行离开,可兰朝晋忽然出现在门口,这让众人的酒劲都清醒了三分。 他压着眸子沉着声音:“我有一样东西忘记拿了” 林誉撑着绯红的眼睛踉跄地起身:“兰公子你,你什么东西,忘,忘拿了?” “我的,废物,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