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脱罪》 第一章 未曾结束的假期 李毅反复的做一个梦,梦到床头的无绳电话,在四寂无人的夜里,猛然响起。 李毅当刑警五年,终于跟队里申请到一次休假。听妈妈的话,用存了5年的工资,在这座城市的近郊,首付了一套带装修两房,和几个兄弟趁休假,简单的收拾了新居,买了必需的生活用品,搬搬抬抬,已经累的筋疲力尽。 这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小区后边儿也是一大片的山头、林子,沿着树林子一直走,可以走到市里一所体校。 一年前开始入住,配套也算基本都齐,只是小区内监控还不太完善,靠后边一排楼,管井里通讯线路还没走完,电梯监控就是个形式。 公交站稍嫌太远,步行30分钟的路,入住的户数极少,整个小区30幢楼,管理处说大概也就100户,估计业主不比小区物业管理多几个人。 李毅这幢楼,住了五户,平均入住率算是高了,可以让人感觉不孤单。出入小区的路,路边杂树、杂草、小山头、小水塘,盛夏夜里,还隐隐约约还有磷火。可以这么说:这地儿绝对原生态。 不管咋说,算是自己的一个窝了,不用像在单位宿舍里,眼睛一闭,就是各形色嫌疑人的面孔,也许是职业代入,也许就是这大楼的肃穆庄严,让李毅停不下的惩恶锄奸思想意识,其实,他的睡眠挺深,只是在找到周公前,总得胡思乱想好一阵子。 晚上下楼跑步,南方的城市,夏天潮湿闷热,李毅掐着8点出门,天色正黑,稍有点微风,出小区来回跑两圈,大约一小时,量刚好。 小区外的路灯,用一个字形容:暗,两个字就是:很暗。还好,有萤火虫,跟着一闪一闪的幽光跑一阵子,有一种儿时夜晚在山间、野地里玩闹的感觉,其实蛮惬意。回到小区,树间光影交错,只闻蛙鸣。转进楼门,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丸子头,一袭浅草绿的连衣裙,裙摆绣了一朵荷花,随着门廊的微风,轻轻摇曳,是一道风景,飘逸的一闪,进了b梯。他一路跑步回来时,印象中并无见过任何人,看着每幢楼里零零落落的灯光,有种隐于世外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咨询了电信,回复说只要下工单,一周左右就能安装电话,不过最近附近新交楼盘多,工单也多,未必准时,但最慢不超过十天。 出门去近市区的商场,随便选了一款子母机,款式普通,座机和无绳机都带来电屏,特喜欢话机的音量,绝对够大,试机的时候,铃声倏地一响,冷不丁能吓人一跳。 太好了,适合吵醒李毅这种真睡着时像死猪的一般的人。回家把座机放厅里,接好线口,无绳机直接就放床头,感觉像那么回事儿了。如果再有一媳妇儿,这家里就齐活儿,这是他兄弟秦刚说的。 如果不出外旅行,休假也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只要不出门有时会百无聊奈,上楼下楼吃饭睡觉,不需要计划,只需要执行。 他每天一如既往三部曲,打个游戏,累了吃饭,晚上跑完步,洗完澡刷手机,然后不知不觉间,跟周公开始夜话。 这夜猛地电话响了,他弹簧一样坐起来,满腹狐疑,下意识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谁三更半夜找乐子?还是楼上电话响?李毅有些恼火,打算下床弄清楚究竟,刚一迈脚,只发现,屋子里只有白森森的月光和李毅,他手上什么也没有,无绳机静静的在床头柜。 南柯一梦?试试无绳机,显然没电流,窗外,除了草际虫鸣,夜静谧的让人有些心慌。 第三天刚晚饭点的时候队头来电话,刘队说是二组抓捕行动两个兄弟挂彩了,夏日整治又要抽调人手,队里快空了,还有还有……一个劲儿卖惨,即使没智商也能听得出刘队的言下之意,他确定以及肯定的说明天报到,唯一要求就是晚点到。 “晚一点点哈。”李毅说。 其实真心怀念早上的赖床的感觉,眼睛一睁开,阳光明媚,鸟儿声脆,窗外绿树幽幽,白云浅浅,心中乍然就有种: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感觉。 下楼在小区里的超市买了一箱啤酒,跟收银员不着边际的碎了碎嘴,反正在这小区里,能有个人闲扯,是件让人感觉欣慰的事。给秦刚拨了个电话,秦刚十分会意,知道刘队扒拉李毅了,说下班了给他整点肉过来。 拐到电梯口,忽地想起前晚那个身着一袭浅草绿,绣着荷花裙摆的姑娘,她会是什么模样?会是单身?会是住楼上?还是楼下?或许会是……神思晃了晃,人或许不能太闲,要不总容易产生一些胡思乱想并不切实际。 秦刚还没到,李毅自个儿先喝,边喝边想,也不知在想啥,白森森的墙白森森的月光,断片式的遐想,莫名的,那一袭荷花裙摆又跃入脑海,但始终勾勒不出姑娘的模样,其实,连正经八百的侧脸也似乎没瞧着,或许……模糊之间,电话又响了,对,是厅里的座机。 他很疑惑,可它的确在响,静夜里尤其的清脆,隐约能见话机的来电屏上,似乎还有来电号码,那个号码没见过,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犹豫着拿起电话,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声音,在脑回路里闪了几句套话后,正准备……梆梆的拍门声把李毅拉了回来,秦刚卯足劲儿拍门叫嚷,把他生生的拉回空荡荡的房间,没错,又是南柯一梦,兴许是本就一个人时间长了,又忽地特别清寂,会因环境而梦生,他自己哑然笑了。 秦刚一进屋,李毅就闻到烤鱼和鸡翅的味儿了。 “案子的事儿明天回办公室谈,让我再放飞最后一个晚上。”李毅道。 两个男人的酒局,基本上就是喝,秦刚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李毅知道秦刚自己的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听闻他从警校开始到毕业进队里,就一直单着。 “要不就你姐吧,我喜欢那种温柔娴静的类型。” 秦刚姐两孩子妈了,也总是一袭长裙,长的有点像李毅中学语文老师。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诌,不经意间,脑海里却又忽地跃入那一袭荷花裙摆,忽前忽后,李毅似乎看见了她的脸,明亮鲜艳,可又实在描绘不出她的模样,他们像是在电梯里,又似乎是在房间里,又像……不对,她好像躺在沙发上,那朵荷花分外妖娆……李毅觉得有点魔怔了,她是什么时候就这么烙在了他脑海里。 这一刻想定定神,伸手去拿啤酒,却发现,一抹和煦的阳光,照在沙发上,窗外鸟鸣声声,抛开鼾声如雷的秦刚,一切静好。 第二章 机会 清晨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符合这个季节的特征,李毅拍醒秦刚。 “有难度吗?我在想刘队给我的电话,你已经有第一手的接触。” 秦刚嘿嘿地笑了,“还是没憋住啊,我还以为你得回到了办公室,端坐正位,打开电脑,然后开始正经八百的上堂。” “你也知道刘队,在他眼里就没有什么事是有难度的,让他去打仗,什么都是弹指一挥间,一不小心我们就磕的鼻青脸肿。” 李毅这话秦刚认同,刘队眼里,无所不能无所不行,反正就是干,用他的话讲:事就摆在那里,讲问题讲困难,讲再多还是得做,谁让咱们是人民警察了,妙手著文章,铁肩担道义,迎难而上。 “这个案情原则上还是很简单的,入室、抢劫、行凶、逃窜,只是有一些细节上有疑点,回去你全部过一遍资料,你也会有同样感觉,这会儿我就不多说了,省得先入为主,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找个地儿吃早餐,归队,这点儿到队里肯定晚了,想想刘队会以什么样目光凝视你。”秦刚道。 李毅随便地用水洗了把脸,一边走到阳台一边对秦刚说,“你说我们搬家那天,印象中有没有撞见过一个女生,丸子头,穿一件连衣裙,裙摆绣着一朵荷花。” “嗷,发生过这样的事?” 秦刚瞪大眼睛,“有这么详细明确的目标?你不会哪天街上撞见过,荷尔蒙开始分泌了吧,如果不是那就是休假闲的想姑娘了,说的完全是呓语嘛。不过不打紧,现在网上很多ai造梦师,你把场景、人物再具化一些,拍个回车人就出来了,应该包你喜欢,不喜欢就换个元素,总能生成一款你喜欢的。” “确定没有?”李毅追问。 “没有,有的话,应该也是你在不知什么梦里,看来刘队逮你回去是对的,这假再休下去,一定会有呓症。” 李毅没理会秦刚的揶揄,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偶遇,不过自己也无法确定是否真实,“我们赶紧回吧,我已经隐约感觉到刘队的目光如芒在背。” 李毅的感觉从来都很准确,回到队里,刘队端坐在李毅的位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李毅的电脑屏幕,瞧见李毅,微微地斜了一眼,带着一种疑惑,举起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时间就是生命,无端地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刘队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鲁迅先生说的。”李毅嘻嘻笑着。 “我只是提醒你,没有责备的意思,更不是给你扣帽子,今天是个例外,但仅且只限于今天。” 其实李毅已经感觉这帽子好大,他了解刘队,帽子扣得越大,对事情寄予的希望越大,无形中的压力也会越大,这是刘队惯常工作方法。 “刘队,我瞧着你办公室的位子空着,你坐我这儿了,那……是不我应该上你那儿去坐,要不这位子空了,队里的同志们会感觉缺少了什么。” “嗯,有这个想法很好,当年我也是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工作,拼尽全力,组织上给了我这个机会,坐进去了。但我这年纪,离退休还得有一些时间,当然,不是不可以让贤,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刘队眯着眼睛看了李毅一眼,“秦刚怎么也那么晚,你们睡一块儿去啦。” “昨晚我让他过我那儿,我先了解一下案情,心里先有个底,回来这一路上,他总说着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你知道的,我这也是单着好些年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中间这一走神儿,说话间就错过了好几个红绿灯,这怨我意志不坚定,下不为例哈。” 李毅知道这回答有点儿像胡诌,不过这不是要点,关键是把热心案情的工作态度展现出来就好,刘队也并没在意听他的回答。 “扯淡逻辑,说正事儿。这一阵儿情况你也知道了,全市展开夏日整治,除了严打双抢还要打黄打黑,最重要的是清理积案,人手确实紧张,否则也就让你休完再回来。” “我听着好像是可以把这案子结了,我接再休,能不能多补两天,这休半拉儿等于没休过啊。”李毅插了一句。 “不要多想。” 刘队摆了摆手,“这个案子是在你休假那天发生的,初步定性是入室抢劫伤人,东湖小区,1幢3001。像这种住宅区高层的入室盗窃案,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宗了,都一直挂着未决,加上这宗一共是5件案子了。手法上看,应为同一个或是同一伙人所为,而且这次还行凶伤人。你明白的,失窃一般不是大事,但伤人就不同了,而且连环地发生了这么好几起,人民群众会有说法的。受害人伤不算重,但主要是脸给划伤了,女士嘛,破相了这个伤就显得很严重了。关键受了满大的惊吓,经过这两天的治疗,现在生理上心理上都慢慢在恢复,我们和医生沟通过,可以进行询问。现场秦刚勘察过,初步报告也有,技术组做了详细完整地现场取证,小区的录像、物业笔录资料都有,齐齐的活儿,不难。” 李毅听刘队口中不难这个词,心里暗暗有点不得劲儿。 “你暴露了,小李同志。”刘队很和蔼地说。 “我认真听着你说的情况,正头脑风暴了。” 李毅解释,但他心里佩服刘队这种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也在努力地一步步学习这种能力。 “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我工龄比你年龄都大,这案子真没难度,东湖小区外的临湖绿道,在案发时间点附近,有一个治安监控头拍到了嫌疑人,一个从小区爬墙出去的家伙,拍个正着,清清楚楚,我也看了一眼,那家伙长什么样子,我现在都还记得,已经发协查通报了,稍微跟跟就能结案了,简单不累,秦刚你们俩,抓紧。” “这阵儿的那么行动还要清积案,是有小红旗要颁发么?”秦刚猛地插了一句。 “换个角度看问题,这是你们立功受奖的机会,站在这个角度你们就会发现你们是站在了一个高度上。” 刘队显得比较严肃,他的话确然有道理。 第三章 准备 李毅把墙上的白板擦拭干净,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开始准备讨论案情时,他都会在白板上记录关键点和关键人,然后反复地求证他们相互的关系以及相互的牵连,直到划上等号。 秦刚跟他不一样,喜欢在电脑上画思维导图,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不喜欢擦白板。 秦刚拿来档案,李毅杵在白板前看。 “现场鞋印和前几宗入室盗窃案现场鞋印是同一个人,技术组的分析这家伙身高大概175-180cm,前几次都只是在现场采集到痕迹,没有在周边监控里有任何相关的发现,不过这一次治安监控很给力,拍的很清晰,正脸,可见不是一个聪明的盗贼,算是露了脸。”秦刚道。 李毅先大致浏览了最近几宗相关案子,发生前后相隔不超过3个月,选择作案地点都是小区高层楼宇,半夜从天台潜入顶层住户室内,然后偷窃,得手后从大门离开逃走。住户都是在早上醒来后才发现被盗,不过丢失财物都并不多。 只是这个手法有相当难度,李毅想想从一幢楼的天顶顺下阳台这个操作,即便不亲为,脚也觉得有点颤抖,而且3个月内作案5次,这么频繁的作案,是真不怕摔死。 李毅在白板上写下:惯犯。 “这家伙是什么脑回路了?用这种方法。” “不好说,人这种多分子复合结构体太复杂,有些人用大脑,有些人用小脑,可能还有些人是用脚指头思考,不排除也有屁股思考的人。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人家就是艺高人胆大,挑战的就是难度,不像咱们俩,回避的就是难度。”秦刚哈哈大笑起来。 李毅继续在白板下上写:脑袋可能被门夹过。想想觉得不合适又擦掉。 “从前面4次案子看,财务损失都不大,丢失现金都不多,无非就是丢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我估计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偷,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也是顺手牵羊拿走。手机出手能卖个二三百不错了,笔记本电脑还真不好出手,所以是担了风险没啥收益,算是一笨贼了。”秦刚道。 李毅在白板又写下:频繁作案的原因,每次盗窃收益不高。 这个做案的方法,在南方一座城市多年前有过相同案例,窃贼同样是先行偷偷窜上天台一直隐藏,待到半夜,由天台顶潜入住户室内,本以为半夜时分屋主应该睡了,可不曾想屋主并没有睡,正好撞了个正着,窃贼情急之下拔刀行凶,结果盗窃演变成凶杀案。 凶手逃离的时候,居然坐乘坐电梯,案子破的倒也并不费周章,但这种做案手法,的确少见,在李毅来看,不是肾上腺分泌上脑都不会选择这种电影桥段式的方法来做案行窃。 “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种高层,选一幢不带电梯的,那种七八层高的老式楼宇也行啊,至少那高度看着还接地气,不会感觉那么瘆人。”秦刚抛出一个疑问。 李毅看着白板,凝神想了想,“人对这个世界都会有一种惯性的认知,比如,你看到一个满脸胡子,肌肉凹凸的大块头,你的潜意识会认为这个人怎么样,一般都会感觉这个人会很凶、有点不好惹,如果他的手臂上再有纹身,你会感觉什么,他肯定是一个社会人,对吧。” 秦刚点点头。 “同理,一幢房子,七八层高不带电梯的老式楼宇,和一座二三十层高,带电梯的楼宇,哪个看起来会更贵?” “目测肯定是后者。” “那么,你想偷东西,在一堆钢筋石屎的森林里,是不是得选一间看起来比较贵的房子,这个概念很简单,房子贵,那住房子的人,理论讲也是经济宽裕的人,这就是一种惯性认知。当然,住别墅的人会更有钱,但那可操作性不强,市区里没有别墅,交通上一个普通窃贼也很难往来有别墅的区域;再说了,晚上,乌灯黑火的,离面是20米还100米,可能感觉都差不多,不信你试试。” “推断都合理,我只是觉得这种方法有点蠢,想做这事感觉还先得练习攀岩,要不真干不来。”秦刚道。 “未必的,我喜欢用白板推演案情,你喜欢在电脑上用思维导图推演案情,喜好或都说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并不是因为我画画好或写字漂亮,也并不是你对思维导图这个软件使用有多熟练。” 李毅把东湖案资料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 案情看似并不复杂,东湖小区,本市早期的一个高档楼盘,紧挨着东湖大道,正东湖边儿上,湖边一排柳树,开窗见湖,柳浪闻莺,传说中的生态负离子富氧小区。 受害人林女士,31岁,家庭妇女,在小区已经居住了5年,丈夫从事医疗器械销售,常年在外跑,案发当晚出差在外。 凶手夜晚潜入行窃,惊醒林女士,于是拔刀行凶,划伤了林女士,然后开门逃去无踪。此贼还算机灵,没有乘坐电梯,从走火梯溜走,但是进了地下停车场,虽然地库里的摄像比较模糊,但还是录下了身影,重要的是时间点的佐证。 林女士忍痛打电话到物业呼救,当时失血比较多,所幸救治还好及时,脸上、手上、肩上、身上都有刀伤,并无生命之虞,只是受惊吓过度,且脸被划伤,情绪一直不稳定,一直未曾笔录。 果真如刘队所言:不难? 李毅心里可不这么想,秦刚说过这案有疑点。 “如果就这么看前后过程,感觉我们没啥事可做,等着协查通报就行了,人都露了脸了,逃不掉的。但这现场证据……”李毅话说了半截。 “你也有想法是吧,我想咱俩的想法是一样的。”秦刚明白李毅想说什么。 “我也还是得去看看现场,没在现场走过一遭,总觉得像有什么缺失。”李毅道。 “必须的,你要是捋完了资料,我们先去医院做个笔录,回来再去现场。不捉急,你可以再仔细扫描一遍,看能嗅出点别的啥。”秦刚拿起白板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对了,昨天我陪受害人丈夫回了一趟现场,让他粗略点了点家中的各样物品,一样没少,此贼看来应该不是蠢就背,作案5次了,作案手法倒是高难度一般人干不来那种,就是没哈收获。唯一一点,就是一直没找到他太太,也就是林女士的车钥匙,去地库看过,车也还在,估计当时太混乱不知弄哪儿去了,后来又回家在柜子里找了把备用钥匙。” 李毅继续在白板上写下:遗失车钥匙,无其他物品遗失。疑点,受害人打电话求助的时间。 第四章 疑点重重 李毅把现场取证的报告反复地读了一遍,一行行的反复斟酌,恐有疏忽。 技术组的现场取证报告很仔细,脚印(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印迹)、鞋印,主要在卧室采集,客厅里因为救援时太混乱,无法做有效的采集。 卧室拖鞋里的组织残留物、血迹,枕头,床单、墙壁、梳妆台、毛巾、纸巾,但凡溅染、擦拭带上血迹的都依依采集,还有卧室、大门门把手等处的指纹。 目前可以确认的比对结果是受害人林女士的血样、指纹、拖鞋组织残留物,以及其丈夫的血样,其余待查。 秦刚对物管、保安的笔录报告,基本还原案发后过程:值班保安在接到林女士求救电话后,呼叫了夜班的同事,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跑步过去,坐电梯上楼,整个过程中,没有遇见过任何人。 电梯监控在那段时间里,只有保安乘坐电梯的记录(其实李毅在想,傻子也不会三惊半夜的作案,被人发现后还能淡定的等电梯),倒是小区外湖边绿道的治安监控,还是很清晰拍到案发时间点附近,有人从小区靠江边临绿道的小区围墙爬出来,飞快的跑了。 从时间点以及地库里录像的时间点综合判断,可以推断是嫌疑人在案发后,匆忙逃窜。 李毅把录像调出来仔细看嫌疑人爬墙出去那一段,如刘队所说,十分清晰,以他老公安的眼力,一定是过目不忘。 “抛开现场的取证,我们目前有两件事可做,一是受害人的笔录,二是等协查结果,还可以做什么?”李毅看着秦刚,等待他的回答。 “都中,不过刘队把你从休假中逮回来,我想不是让我们等协查通报,他急吼吼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是肯定的,那我们想想看怎么来开始,你对爬墙那家伙的行踪怎么看,人是清晰无误的,现在重点的问题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把这厮找出来。” 李毅知道,这一阵风风火火地行动,刘队是一定要拿一面小红旗的,哪年哪次的行动,他们这个队是从不落下,这一次同样不能,协查最终是肯定有结果的,但时效不可期,他们自己必需要主动出击。 他在心里算了算,从案发到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四天时间,坐火车都可以从海南到黑龙江了,他担心嫌疑人早已经逃离本市,不知是否已经远在几百上千公里外的角落里了。 “我个人看法,如果我是嫌疑人,案发当天晚上,我就会想办法离开本地,他已经是连续作案,正常来讲,一个惯犯,在一个地方连续数次作案,不管失手不失手,收益还是没有收益,都要换地方,何况这一次行凶伤了人,第一时间应该买早上第一班火车溜号,要不还等着我们上门提人不成。当然,不排除一些人丧心病狂,这是极少数,我们有过案例。但从最后这一次作案来分析,他不是这一类人,肯定遁去。”秦刚道。 李毅额首同意,“我们先假定嫌疑人已经离开本市,目前需要做的是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信息,顺着身份的痕迹我们才能一步步摸排到他的行踪,否则,我们只能被动地等待协查。” 秦刚笑了,“刘队的永远不难,我们永远的难。” “医院离局里就三站路,我们且坐11路吧,边走边聊。”李毅起身,拿起来笔记本就走。 大街上,熙攘的人群让李毅感觉这座城市的活力,一路慢慢走着,看着匆匆忙忙擦肩而过的人,一边思索着报告里让他觉得相矛盾的地方,神情变的有些严肃。 秦刚看出李毅心里在想什么。 “我跟你一样,心中充满了疑惑。现场所有的血样,采集分析出来不同血样有三份,也就是现场曾经有三个人;卧室里拖鞋上的组织残留物,同样分析出来有不同的三份样本。我当时在现场卧室里,看见有两双拖鞋,我就已经有疑惑,这明明是一个人在家睡觉,卧室里却放着两双拖鞋,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情景剧了,真的解不通啊。”秦刚说出了李毅心中的疑惑。 这是李毅心中疑惑的一个点,但从某一个角度来讲,可以释疑。 其实,李毅见过一种算是有洁癖的居家做派。 进门换上的拖鞋,只限在厅里使用,出阳台,得换上阳台使用的拖鞋。 进洗手间,同样的,换上洗手间里拖鞋。 如果进卧室,那自更不用说,每间房里都会配备有专用的拖鞋。 可能这是一种洁癖的强迫症,但只要一个人不觉得这会障碍其生活,并无不可。 林女士如果有这种洁癖强迫症,那卧室里应该一直就放着她和她丈夫的拖鞋。 “其实,在厅里、卧室里、阳台上、洗手间,反正把屋子按实际空间区域划分,都备有拖鞋,提供在屋子里不同区域的使用,的确会有人家里这样做,我有这个经历。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也可以释疑。”李毅把曾经在一个朋友家里的经历告诉秦刚。 “唔,还真的有这样的存在,长知识了。”秦刚用手机拍下路口一部冲红灯的小汽车。 “你这是打算把交警兄弟的活也干了吗?” “没有,生活里,在我们身边每天都有无数看似不起眼的事发生,这就是生活素材,他不一定有多震撼人心,但细节的点点滴滴,构成我们生活的一幅画,当你需要描绘生活时,这就是元素。也许,我这一拍,正好是某个案情的场景。” “言之有理,拖鞋就是一个场景。” 秦刚收起手机,“你说的对,拖鞋是案情中的一个场景,它其实透露了很多信息。现场实际的场景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我一想你说的场景就是满屋子的拖鞋,实际上,除了洗手间里有一对额外的拖鞋,其他区域并没有。”秦刚顿了顿。 “我想是洗手间经常会有水,而且洗澡肯定会弄湿拖鞋,那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要尽量的保证水渍不踩的到处都是,一般会在洗手间门口放一块地毯吸水,当然,如果出来能换一对拖鞋那就更完美。” 秦刚看着李毅,等着他的反问。 李毅明白秦刚的意思,卧室里有两对拖鞋,应该是有两个人在当晚共处一室,而这个和林女士在一起的人,肯定不是行凶的嫌疑人,那么,他会是谁。 第五章 笔录 疑问存在,答案却不一定有,或许这也并不是案情所必需要求证的一环,一路上,李毅想了很多,但一直想不出有一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询问林女士关于现场她和谁在一起,毕竟,她才是案情中的唯一受害人。 病房里受害人丈夫也在,案发后接到电话从外地驱车赶回来,一脸愁绪,但似乎并无太多的伤戚。 祝愉快,林女士丈夫,竹竿一样的身板,瘦削的脸上满是风霜,一个看上去很有经历的人。职业从事医疗器械代理,一年365天,起码得有300天在外地,对于东湖突发的案子和妻子受到的意外伤害,表现出一种极大的心理歉疚。 “他认为那天晚上如果他在家里,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就算有小偷进了屋,他也不会让林女士受到一丝伤害。”秦刚小声说。 李毅和祝愉快握了握手,注意的观察祝愉快,那瘦削的体格和身板,若是那天晚上他去面对一个身高175以上,强壮且持刀的凶徒,大概率也是会被秒杀,真心悬。也许,现在需要处理就不是入室偷盗、行凶、伤人,他在脑海里浮现多年前的入室偷窃、行凶杀人案。 他们表明来意,林女士包裹着脸,情绪虽然低落,几天的治疗和亲人的陪护,基本上从案件中慢慢走出来,情绪上也不再波动,可以接受问询。 “我们只是了解一下当时发生的一些情况,不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你尽量的回忆,想起来越多的信息,我们也就掌握越多,有助于我们分析案情和快速的抓获罪犯。”李毅语速平缓。 林女士点点头。 “当天你回家的时候,有留意到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 林女士摇摇头。 “这样,我举个例子,比如小区物业的清洁人员,平时他们都在下午两点半开始做楼层的清洁卫生,但是那天却突然地在晚上六点开始做楼层清洁,类似这种情况就叫做与平时不一样,在我们来看,可能就是一种异常。”李毅做了一个类比提示。 林女士想了想,依然摇摇头。 “好的,那当天晚上,你大概是几点休息。” “平常晚上我都是看一些综艺节目,看完电视后,基本上就会洗漱休息,时间大概总在12点前,我一般不会超过12点休息。” “嗯,休息之前门、窗有锁好吗?客厅的里玻璃门有关上吗?” “没有特别的留意,一般回家里就会关好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把卧室里的窗户关上开空调,我们就住在顶层,从来就没有关过客户厅里的门。” “唔,是这样。”李毅点点头,“夏天也蛮热的,在厅里不需要关上门开空调吗?” “不需要,我们家楼层高,开了房门和窗户,对流风就挺大的,而且在湖边上,厅里不开空调也凉爽,厅里是安装了一台柜机,但是从来都没有开过。” 一开始的问题,循例比较官式化,浅浅地沾一点案情,浅浅地涉及一点生活,李毅知道交谈是舒缓一个人情绪好方法,不过,谈话的内容必须先散后聚,一步步的去引导,直入主题是效果最差的一种模式。 “你平常睡觉的时候,一般会把手机放在哪儿。” “放在床头啊。”林女士想都没想。 “可以描述一下,当天晚上你被惊醒时的情况吗?我想窃贼进来之前,你应该是在睡梦中,他应该会有什么异常的响动惊醒了你。”李毅把问题引向某个答案。 “我睡觉本来就浅,迷糊中听到了响动,睁开眼看见有人站在床边。” “你当时怎么做的,是叫喊还是想逃出房间。” 林女士沉默了几秒钟,“我当时只是害怕,应该大声叫了,记不清,我用床上的枕头打他。” “凶徒的样貌特征能说一说吗。” 林女士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忆,“我记不清,晚上黑乎乎的,我也看不清,也很害怕,就感觉有一个人影。” “嗯,乌灯黑火的,看不清样貌也正常,我能理解你当时的恐惧,不过你能依稀回想出他的一些特征吗?比如,大概的身高,又或者说体型的感觉,是壮硕还是瘦弱等等。” 林女士依然思考回忆状,“没有,什么印象都没有,我就是害怕,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做了什么。” 李毅能够理解,在黑夜里,一个女性,在睡梦中惊醒,遭到凶徒持刀袭击,其害怕和恐惧,换作男生也未必能淡定,至于凶徒有什么特别印象,只怕不在观察和记忆范围内,除了惊慌还是惊慌。 “你看清楚他手上有凶器吗?” “不知道,我就大叫然后,我记不清了。” “那你们搏斗过程中,对方有发出什么声音吗,或者不断说威胁你的话吗?” “不记得,好像没有,可能也有吧,我真的记不清。” 林女士使劲儿地摇头。 “你看看这个人,想想对他有没什么印象。”李毅出示治安监控拍下的嫌疑人照片。 林女士足足看了有半分钟,摇摇头,“不认识,没有印象。”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记忆是不准确的,在事情过去三天后,再回想,那就要再打一个折扣。 “对了,林女士,凶徒开门逃窜后,你用手机还是坐机打的电话给小区保安?”李毅继续问。 “我用手机给保安打的电话。” “嗯,那是房间里还是在厅里打的。” “在厅里。” 李毅脑海里一个念头闪了闪。 “喔,林女士,你在房间已经受伤了,在不断的失血,还坚持走到厅里打电话,是不是房间里信号不好?” 时间凝固了大约数秒,“嗯,房间里是信号不太好,可能也是在房间里打的吧,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我真的记不清。” 林女士低下头,不愿意再回忆。 因为脸上还裹着纱布,李毅无法观察林女士表情,但秦刚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李毅明白,可以确定林女士是在厅里打的求救电话。 林女士身受五创,脸、手臂、小腿、前胸,但都是劈砍和划伤,创口虽并不深,也没有大动脉受创,失血是在创口慢慢渗出,除了当时的惊吓外,神经的紧张或许那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所以,短暂失血还不至于对她的生理产生影响。 此时,人的条件反射应该拿起电话就打,为什么要走到厅里? 第六章 不靠谱的丈夫 结束了林女士的笔录,李毅示意林女士丈夫去病房外面,他顺带也想跟林女士丈夫再聊一聊。 祝愉快年纪看上去大林女士不少,目测年龄差在10岁以上,这有点符合老夫少妻的一个标准。 “我不是想窥探你们夫妻的感情,但你们夫妻间一些简单的情况,我们循例做一些了解。有些问题你觉得不愿意回答,可以不答,我们这不是什么正式的问话。”李毅先消除祝愉快可能抵触的心理。 “明白地警官,有什么就问吧,你刚才也见到我太太,她的确是吓着了,我估计她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所以我能补充一些什么能对你们有帮助,那是最好。”祝愉快很明白事理。 “好的,我们初步的分析,这像是一宗随机的入室偷盗,但在嫌犯最终就案之前,各种可能性我们都不倒排除,就是说,也可能是熟人做案,照片你也看过,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记忆中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你们夫妻之间财产关系……或者聊聊你们夫妻间的关系吧。”李毅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被祝愉快抵触,但他还是想做个了解。 祝愉快倒没有一丝抵触情绪,反倒哗啦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他和林女士都是本市户籍,只不过他们俩的相识算不上自由恋爱,他们彼此父母都是同一乡下出来城里做生意,关系一直很好,是那种乡里加兄弟的关系。 祝愉快家里一直做医疗器械代理,他算是子承父业,林女士家里起起落落,一直不顺,但也算是在城里落下了脚。 家里见祝愉快年纪也越来越大,一直没有个正经八百的女朋友,正好胡家有女,两家的姻亲就这么结下了。 虽然不是自由恋爱,但他们俩婚后的感情还是一直不错,只是因为业务关系,祝愉快总得在三角洲地区几家代理跑来跑去,着家比较少,他从事这个行业竞争也是蛮激烈,本市医院虽然多,但基本上被大厂家代理瓜分掉了,到了祝愉快这一级的中小代理,多数都是向外延伸。 家里边儿吧,林女士结了婚就在家做职业家庭妇女,这也是祝愉快的意思,反正家里不缺这个钱,就想人在家里好好养着,多生几个孩子,遗憾的是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公司里的业务和财务林女士从不经手,家里的钱都由她管着。印象中她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闺蜜,平常林女士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跟什么人来往,祝愉快也是两手一摊,不知道。 李毅听完心里觉得祝愉快如果不是没把自己妻子当回事,就是有点犯二,放一个大活人在家里,还是枕边人,平常从不关心也不沟通,这样的夫妻感情还不错,怕也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以为是。 “家里的经济情况,你们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了解。” “朋友和亲戚大概都会了解。” “除此之外了,我的意思是除了朋友和亲戚这个层面的人,比如小区的物管、保安、或者说经常给你们家送水的工人,他们了解一些情况,但和你们的生活又不会产生交集这一类。” 祝愉快抓了抓头发,“我们那个小区,家家的经济情况都不差,小区物业的管理正规完善,没结婚前经常和物业打交道,感觉他们都不像是那种奸恶之徒啊,不应该是他们里边的人啊。” “肯定不是内部的人,照片经过了物业辨认,但你们家这个情况的,长期只有你太太一个人在家的这种情况,会有些什么人了解。” “小区物管肯定了解。”祝愉快忽然若有所思。 “唔,对了,家里在家政公司请了个钟点工,每周一去一次,9:30到下午4:30,她不会是有嫌疑吧?” 李毅笑了,“一说起来你警惕性比我还高,我们不能轻易地随便怀疑人,要有证据,现在我们只是把可能的相关信息收集一下。” “是是,其实我觉得她应该也不会,见得不多,人也话不多,但长得慈眉善目,怎么看都是好人那种。”祝愉快补充。 “一周就去一次?搞一次卫生管一个礼拜?” “是的,一次就可以了,我那儿地点在湖边,树也多,灰尘少,空气也干净,基本上不脏的。” “明白,那这个钟点工干了多长时间,对你们家里的情况了解吗?” “钟点工是我老婆请的,前后也干了快两年多了吧,要说家里情况,她肯定了解,我没见过她几次,我家那位其实对她还是很放心的。有时候周一要出门,就把钥匙交给物业的马经理,工人过来了就去物业拿钥匙,这两年下来,家里也没少过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往家里带过人。” 把钥匙交给物业经理,李毅觉得林女士真的是心大。 “交给物业经理,你太太就这么放心?你也一点不担心?” “这个倒真是放心,小区十年前开盘我就买下来了,物业公司一直没变过,马经理我算是熟了,他家就住两站路外的一个小区,他在物业公司干了十年,从保安一直干到经理,我们算是老关系了。物业的几个领导,我回来不时还开个局打麻将。结了婚我老婆住过来,我跟老婆说不用总在家等着工人来,要出去就出去,钥匙放物业给马经理,让工人来了去物业拿钥匙,按吩咐把活干完钥匙交回来就行了,这样不困身。”祝愉快随口说得很不在意。 李毅心里写了个服字,也不知佩服祝愉快的交际能力,还是佩服他心大,也许是佩服他们夫妻两个,都属于脑子里少根弦的人,他们就从不担心钥匙给了外人,要是让有心机的人另外配了一套,丢东西事小,丢人可就真的事大,一时李毅感觉很无语。 “你们夫妻俩这安全意识……”李毅实在想不出怎么说下一句好。 “那工人中午都在家里做饭吃?” “倒也不用,我老婆都是叫个外卖,她自己来也是叫个外卖,反正钱都算我家里,本来就是来家里搞清洁卫生,这一开火做饭,那不又白弄了。不过家里也不脏,就是有点大。”祝愉快有显得颇为自豪。 “每次都要做些什么工作。”李毅继续问道。 “工作主要也就是拖地,擦擦桌椅门窗,洗洗大件床上用品,事儿不多,但要慢慢做。其他嘛,人感觉挺老实,家里的贵重物品和现金,经济情况肯定了解,两年多了,即便不知道全部,也知道大概,我觉得她不会有问题的。”祝愉快这次很肯定。 每一件案情里,每一丝信息,虽不一定与案情一定有关联,但既然存在了,就必须被核实。 “那先去家政公司吧,不希望这事儿越挼越多人出来。”告辞了祝愉快,秦刚示意。 李毅点点头,“回局里取车。” 第七章 家政 家政公司倒是给了李毅和秦刚一个意外,办公楼居然妥妥的在cbd的商业大夏,这地点,光每月租金大概都能把李毅那套小两房买下来。 “哥,我们是不是入错行了,感觉祝愉快家那位钟点工一个月收入比我多了去。”秦刚有些感概道。 “昨天看了一帖子,某互联网公司一技术大v,35岁,准备退休,知道为啥吗?” “不知道。”秦刚摇摇头。 “不是公司炒他鱿鱼,是人家累了,想休息了。手里拿着300万现金,名下有一套一千万的房子,这还是其次,手上还有公司1000万的股票,羡慕嫉妒恨吗?” “恨,我恨自己,跟别人一比就纯粹是智商被碾压。” “家政公司的阿姨可真未必有你这智商,别太埋汰自己,长点信心,要是光用钱来比人,99%的人都惭愧死,包括你我,包括刘队,包括咱们陈局。” 李毅隐隐感觉这家政公司里的员工,一定是特意挑选过的,无论年纪稍大中年妇女,还是年轻的小姑娘,形像上,不说一定漂亮,但都很端正,想来秦刚的感概不会假,这里的钟点工要论收入,只怕也是一般的普通白领比不上的。 钟点工是一位朴实的中年妇女,姓张,肤色白晰,身材跟林女士一样娇小,如祝愉快所说,慈眉善目,看上去不太像一个干体力活儿的钟点工人。 “谢姨,我是刚才给您电话的小刑,我和同事过来是想跟你了解你的雇主林晓梦女士的事。”李毅彬彬有礼。 “你好李警官,我今天都没有安排,你们想了解什么就问吧,我有时间。”谢姨也显得很客气,也很落落大方,而且并不像普通人乍一见警察问话,总有那么一些不自然的感觉。 “东湖的事你也听说了是吧。” “听说了,毛先生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这两周都先不用过去,什么时候可以过去,他晚些时候再联系我。真没想到,这么高的楼也能进去贼。” “是的,很意外,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能说说你了解的林女士的一些情况吗?” 谢姨思索了一小会儿,“林小姐挺好的一个人,没什么脾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平时在家里喜欢练个瑜伽什么的,家里好多练习瑜伽、健美操的dvd,我去只要她在家,就见她跟着碟子做操,也从来不见她打麻将。” “这么说你有时候过去,她不在家?那你怎么进家里了?”李毅故意问。 “我每周一去林女士家,上午9:30到,有时候她要出去,就会把钥匙放在物业一个马经理那里,我过去就到他那儿到钥匙,把家里的事做完再还回去就行了。” 李毅点点头,“有在家里见过什么人来过吗,比如说林女士的朋友。” “没有,我一周也就只去一次,平时那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打麻将。” “她家里就没有麻将,像她家这样的雇主我在其他小区也有做,喜欢打麻将的也有,每次过去门没开就能听见洗牌的声音,跟林女士一对比,这个差异真的好大。” 原来如此,李毅心里道。 “那毛先生不打吗?” “见毛先生不多,听林小姐说过他先生都是出去打牌,也从不在家里打。” 一年300天在外,回家了还要出门去打牌,李毅算算祝愉快真没几天是能在家里的,五年的夫妻生活,这种日子夫妻还能正常维系感情,怕是小说里才敢写,现实中怕是不能够,李毅心里想着。 “毛先生家里的一些情况,你大概了解吗?比如家里一些贵重物品,现金存放等等。” “这些都清楚,我们文化不高,有些物品都没见过,是不是贵重值不值钱,我们也不知道,公司都会跟雇主提醒,这些必须让我清楚知道,因为必须特别小心。有的特别有钱雇主家里,据说一幅画一件瓷器就值一套房子,那些东西要不小心弄坏了,公司都赔不起。毛先生家里现金都放在厅里的电视柜的抽屉里,有时候需要买什么清洁用具,都是在那里拿钱,他们家从不让我先垫付。” “就一沓钱随便就这么放抽屉里,没用个钱包或其他什么装起来?”李毅忽然感觉祝愉快这一家真是不一般的心大。 “没有,钱不多,一般就放两到三千块钱,抽屉里平时就放个遥控器,毛先生说就这么放着方便拿。我也想过用个小包包装起来放,但想想人家都不那么在意,我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你觉得他们夫妻俩感情怎么样。” 谢姨眉毛皱了一下,显得有点难为情,“这个别人夫妻的私事,我不好乱说吧,况且,我总共也没见过毛先生几次。” 谢姨在回答问题的整个过程,丝毫没有露出一点怯色,这一点让李毅颇感意外,他经办过的很多案子里,但凡询问,一般人或多或少都紧张,眼前这个中年妇女,让李毅很想再进一步的了解她的背景。 李毅私下从公司人事那里打听了一下,因为谢姨会插花,每周有4家雇主安排,就插花这门手艺,已是让雇主赞不绝口,再加上清洁卫生工作又做得相当好,是很受雇主欢迎的,月入是五位数, 案发当晚,谢姨跟自己丈夫在一起,就在跟人合租的出租屋里,合租的室友可以作证。表面信息来看,她跟这事儿一毛关系没有。 “月入都五位数了,还跟人合租?”秦刚有一点想不通。 “一个人离乡别井来到异地,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吗?难道是为了租个好房子住得舒服一点?” 如果是流窜作案,那嫌疑人选择作案对象通常很随机,当然也不排除事先踩点锁定目标(不过以东湖这个楼盘的安保来讲,一个非业主要天天来踩点难度还是相当大的),并且案发后也会尽快的离开当地,遁去无踪,短时间内如果不能抓捕结案,相当大概率会流于积案。 “要不还是先等协查通报吧。”秦刚说。 “刘队都把我扒拉回来了,然后我们俩天天坐办公室等协查通报,你说刘队会先锤死你还是我?”李毅说。 “感觉上你会先被錘死。” 李毅和秦刚驱车到了案发小区,就在临江大道边上,盘子蛮大,呈直线矩形状,沿湖边而建,小区正门旁,一座富丽堂皇的会所映入眼帘,整个小区,楼距超宽,每户的视野都极好,环境清幽,一梯两户的户型,坐电梯上楼时,他们俩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第八章 案发现场一 这是一套4房2厅的大户型,大厅,厨房、书房、卫生间,饭厅,卧室,结构合理,宽敞明亮,主卧带独立卫生间。 装修都很精致,从材料到手工,墙边的线脚,地板的接缝,门框周边的平整,看得出,这项装修工程颇费时日和银两,而且,确如祝愉快所说,大,屋子里,任何一个区域空间都显得宽敞,李毅明白钟点工得从9:30干到下午4:30的道理了。 “果然金多,听祝愉快自己描述,并不是像做了多大的生意,但看这家里,显然他是低调了,你再看他的穿着打扮,明显给人是锦衣夜行啊。”秦刚摸了摸摆件柜上一件瓷器,“这些不会是谢姨说的一件瓷器抵一套房子吧。” “价值是一回事,价格又是另一回事,艺术品这一行当我也不懂,不过,即便它价值再高,也得有人欣赏才行,否则就是纯摆设,成语怎么说来着:叶公好龙。”李毅的目光在屋子里四下里扫描。 “听你的言下之意,祝愉快是叶公,这些物件他也欣赏不来?” 李毅在鼻子哼哼了一声,“祝愉快懂不懂欣赏我不知道,不敢妄断,不过他这一年就那么十天八天呆在家里,这些个物件儿,他也没时间欣赏。” 阳台正南向,采光通风都不错。站在栏杆边,放眼望去,湖水波光粼粼,凉风习习,李毅回望了一下厅内,没见南方人习惯在屋内摆放的神龛。 “祝愉快居然不拜关公,少见。”李毅道。 “的确没有,不过我家里也没有,不是人人都拜的吧。”秦刚随着李毅的目光也在厅里扫视了一遍。 “你又不经商,一身正气,劝你还是不要拜,再说你信吗?” “我是不会相信,你觉得拜的人都会相信吗?” “去布达拉宫的路上,三拜九叩的藏民多了去了;步行街旁边的大佛寺,一年365天,有哪一天香客断过,即便是寺门不开,也有人在大门口焚香,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是一种绝对信仰,所以,不管什么样的神,你都不能怀疑朝拜者坚定的诚意和信念。” 大厅里,红木的家私一尘不染,景德镇瓷器摆件,酒柜里各色中外名酒,大屏的挂墙电视、电视柜上的供放、坐地喇叭、大容量的冰箱、冰柜、空调,一屋子的电器设备,满满都是人民币的味道。 李毅左右反复的扫视了一遍,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是地上、沙发上还有血迹,这厅里像是工人刚来做过整理。 书房里,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长剑一杯酒。 下联:高楼万里心。 落款于右任,可惜主人基本都不在家,谁来欣赏了,宝剑藏匣,良玉埋尘,无人喝彩。 瓷器李毅鉴赏不来,书法略知一二,真伪他无法分辨,但他知道这副书法价值不菲。 30楼顶层,视野开阔,风光无限,即使在房间里,推开窗,极目光远眺,可以看见市中区标志性的商业大夏。 “十年前开盘就全款把这里买下来,耗费不菲啊,祝愉快不会只是做个医疗器械代理吧?”李毅忽地脑中生出疑问。 “是也不奇怪,改革开放这么些年来,三角洲地区多少地下的隐形富豪,有事儿爆雷了,一查起来,身家都有九位数,钱那么好赚吗?” “也许吧。”李毅不想把话题引的太远,经济上的事,跟他这个刑警原则上是没有任何瓜葛,重心不能偏。 李毅习惯性的概略走完一圈,确如秦刚所说,林女士并不是那种有强迫症似的洁癖的人,除了在进门鞋柜处摆放拖鞋,浴室有一双拖鞋,房间里的其它区域并不摆放,他再闪走到大门处,从大门开始一步一步的仔细的审视观察。 大门把手上,有很明显的手印痕迹,据林女士的说法,窃贼跑出房间后,听到过开门的声音,可以确定是从大门溜走,只是好像并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 李毅戴上手套,在屋里开门一甩,迅速地冲出门,略一观察冲到了楼梯间,然后走回来。 “这个过程大概不会超过5秒,响动也不会太大,在那个时间点,人人都在跟周公谈心,应该谁也惊动不了。” “大热天的,家家晚上都会开空调,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就算没睡觉,只要不特别的留意,不会为一点响动操作什么心,这个小区的住户,感觉他们还是挺放心安保措施的。” 大厅里,唯一显得比较凌乱的是地上带血的脚印,可以看得出,当时上来救人的保安,还有随后而到来120医护人员,因为急切的救人而显得比较忙乱,甚至在沙发上和沙发帝的茶几上,还有不太明显的带血的手印痕迹。 “这些个血手印,都是保安留下的,他们当时就在沙发旁边为林女士止血,相关人员都做过了痕迹鉴定,没问题。” 秦刚顺着李毅的视角,为李毅解释道。 “嗯,谢姨说过电视柜的抽屉里就放着现金。” “祝愉快倒没说过,不过上次跟他一起回来,他在屋子里大致都看过,确认过没少东西。” 李毅走到电视柜旁,一一打开抽屉,其中一个抽屉里,一沓百元现金和遥控器放在一起,李毅拿起现金,仔细地数了数,2300元。 “祝愉快也许都不记得这地儿放着现金,不过家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他应该不会关注,应该是林女士放的,窃贼应该没有动过,否则这抽屉里就只剩下遥控器,可以肯定,这个窃贼是一点不熟悉他们家的情况。” 李毅再扫视其他的物品,茶几、摆件柜、地柜、餐桌,从家具的立脚痕迹来看,没有移动过,除了沙发略有移动的痕迹,摆件柜里,各式物品也看不出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窃贼在厅里没有逗留过,只是借道经过,然后逃窜。” 李毅在笔记本画的大致的户型图上,在厅的区域里打了一个叉。 沙发上及旁边茶几上都有血迹,地面血迹和带血的脚印也比较多,凌凌乱乱。 整个厅里,除了凌乱的脚印,看不出有任何在厅里纠缠过的痕迹,李毅音忖窃贼当时也应该会很慌张,从房间里冲出来,打开大门,免子一样飞似的跑掉。 可是,他慌什么了? “如果是你,在房间里持刀,三更半夜面对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你会紧张吗?”李毅问秦刚。 “多少会有一点,必竟这是在犯案,窃贼不是江洋大盗,既然惊醒了事主,条件反射应该是跑路吧。” “可是他既然带了刀,就有准备和事主发生冲突,做为一种威胁的手段,一刀在手其实可以唬住很多人,别说大半夜里对着一个女性。而且,林女士也身受多伤,有身高、力量、武器的绝对优势,战斗力有点不线上啊。” “所以嘛,我们又坐上了刘队不难的船。”秦刚大笑起来。 “面对明晃晃的刀,林女士怎么有勇气和凶徒放手一搏,或者换角度,你觉得祝愉快又敢不敢放手一搏。”李毅问道。 “按我的分析,当天晚上即使他们夫妻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放手一搏。”秦刚觉得沙发下似乎还有什么,使劲儿把沙发抬起来,让李毅看看。 李毅瞄了一眼,“光影,你继续分析。” “他们夫妻俩我了解不多,只从一些表象来看。祝愉快经商多年,花这么大价钱买这套房子,只要钱能解决的事,万不会用性命去相搏,我想他第一时间就会告诉窃贼厅里的电视柜抽屉里有现金,破财挡灾,生意人都是这个思想。林女士,从谢姨的描述来看,一个没什么脾气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人,断不会是女汉子,不说当时会吓成什么样子,但最起码也知道贼人求财,家里哪儿放了钱说就是了,他们家里不差这一点点钱,干嘛要搏斗,明显不是个儿啊。当然,有一种意外的情况,如果窃贼要抢色,那么对一个女生来讲,无论如何都会做一定的反抗。” 李毅不置可否,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当晚他们夫妻俩在一起,是肯定不会放手一搏,投鼠忌器,如果是夫妻同心,那么都会有一种想法,担心窃贼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秦刚扬了扬眉毛,“你的意思是,如果单独一个人在当时的场景,反而会可能放手一搏?” “对的,其实我们普通的人,对于搏斗这种事没有太多的概念,不会在现场事发的时候想彼此有身高、力量的差异,有时候,甚至没有去考虑对方有凶器,除非曾经被刀伤过,否则潜意识里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所以,林女士有可能因为紧张的原因,必竟是在梦中惊醒,条件反射的搏斗,她的行为,其实是没有经过大脑的。唯一不解是,以她和窃贼的这种身高、力量的差异,而且窃贼手中持刀的前提下,她很有可能会凶多吉少。”李毅道。 “结果是窃贼与林女士进行了一番搏斗之后,仓惶逃窜。”秦刚补充。 不是两个人在搏斗,李毅心里十分肯定。 第九章 案发现场二 职业习惯的使然,李毅进入紧挨着客厅的书房。 书房里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书桌上的招财猫有节奏的晃动着猫爪,借着斜射的光线,桌面上依稀有几个旧的指纹印记。 “有指纹。”李毅指指桌面。 “采集过,技术组做过对比,是祝愉快的指纹,这间书房,估计也只有祝愉快回来的时候用吧,你看这一屋子,稀稀落落的放着几本书,书架子上的酒,比外面酒柜里的都还多。” “酒是催化剂,除了催化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可以催化大脑里某一方面的思想跳动,我倒觉得无妨,品着酒看着书,不失为一种情调。” “屋子里的贵重物品没有丢失,其实任何东西都没少。”秦刚道。 李毅点点头,“窃贼意外地惊醒了林女士,事起仓促,没时间也没什么机会再顺上任何物品,要不钱包总能顺上一个吧,现金不多但银行卡总会有,而且我相信林女士的钱包里不止一张卡,出去找一台柜员机,放卡进去随便试密码,诸如123456或六个一这样不像密码的密码,有不少人是这样设的银行卡密码,包括我老父亲。就算错了被吞掉也无所谓。” “能跑路就不错了,这种情形下,要么制服事主,要么拔腿就闪人,还想顺东西,是自求落网。况且,最值钱的金银首饰都在柜子里。” 李毅指指墙上那副落款于右任的对联,“这一副字,如果是真品,市场上价格在6位数,如果能进拍卖行,有人炒作一下,七位数也不是没可能。我要是贼,进来卷了这副字走人就好了,省多少事儿,轻松易得,悄无声息地就盗得宝贝。” 秦刚叹了一口气,“读书识字,长进文化,父母从小教育我们,真不是费话。” “那货要能知道这副对联的价值,也不至于沦落到当一个毛贼,都不用进卧室,直接进书房卷了对联就走,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行凶、伤人,偷窃跟持械伤人,这是两种不同的罪行,刑罚力度也差别大了去。” 不过李毅心里清楚,相对于一个毛贼,现金是最实际有效的。 贵重的金银饰物等物品,小件便于携带,身上任何一个口袋都可以装下,不需要专门准备放贼脏的袋子,出手也并不麻烦和琐碎,算是入室行窃的次选。 珠宝钻石,价值虽然不菲,但首先得识货,还需要有专门的渠道销脏,否则根本出不了货无法变现,但也算是一个再次选,必竟也是方便携带。 古玩字画这类艺术品,则更高了一个档次,首先携带不方便,其次私下里很少有人会收货,正规渠道或是进拍卖行,以普通毛贼的能力,基本没法走通,通常是不会在毛贼的考虑范围内。 而现金,是首选 ,可以了无痕迹的任意使用,不用担心走露或留下一丝痕迹,所以,无论如何,窃贼都会进入房间搜索,以一个毛贼的常识判断,现金通常会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可以确定,案犯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偷,趁着风高月黑,随机找了一户人家打秋风。 只是,在这个互联网兴盛的大时代里,能家里放上一千元现金的家庭,怕也是不多了。 “此贼想来文化程度也不会太高,虽然连续作案,但手法并不高明,纯粹是有一副贼胆,但大脑还是没有跟得上现代文明的发展。”李毅道。 “何以见得,就凭他放着这副起码六位数的对联不偷,却费神耗事的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还要意外地惊醒了事主,偷窃变成了伤人,罪加一等?”秦刚问。 “还记得临湖绿道上的治安录像吗?”李毅问秦刚。 “记得,那货爬墙露了正脸,跑路过程也全拍下来了,有看出什么异常吗?“ “不是异常,是细节,想想他跑路的细节。” 秦刚盯着李毅,眼神中有不惑。 “你在录像里看那货跑路的时候,有带任何东西吗?比如背着包或挎着袋子。” 秦刚略一思索,“没有,两手空空。” “对,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包括行凶的刀,也没有背包或袋子这些收纳脏物的辅件,结合一下前面的几次案例,虽然前面几次没有任何录像,但可以推理一下。” 李毅坐下来,打开笔记本,写下: 作案工具刀、绳子、收纳脏物的袋子。 “刀在前面4次的案情中没有出现过,因为事主跟周公谈着心,完全不知道有窃贼进入,窃贼作案后轻松离去。而这一次,是因为惊醒了事主,为了恐吓和威胁并制服事主亮出了凶器,只是没有起到效果。绳子在每次案情中都有出现,窃贼需要用绳子从天台顶上滑下事主的阳台,作案之后从正门溜走,所以每次都会留下这件工具,但那条绳子并不是我们在专业户外店里见到的攀岩绳,所以并不容易从绳子反向追踪到嫌疑人,这也是这类案子反复发生的原因。” 李毅看着秦刚,希望自己的话已经拨中了秦刚脑袋里的那根弦,不过秦刚还是没反应。 “前面4次除了些许的现金,丢失的还有手机、笔记本电脑。”李毅指一指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这台十五寸屏,也就这么大,报告里前几次案情中丢失的笔记本电脑都是14寸屏,五分之四。”李毅用手比划。 “对,这些物品小,拿在手里就可以走,可手上拿着东西爬墙也不方便吧。” “松一格皮带插腰里就行了。” 李毅站起来,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插在腰上,“其实绳子同样也可以就这么绑在身上,穿一件宽松点的衣服,随便就遮住,没人看得出来什么不妥。” 秦刚松掉一格皮带,把笔记本电脑插在腰里,走了两步,感觉有点怪怪的,除些之外,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妥。 “明白,你是想说那货从来就没有带背包或袋子,就没想过要装什么东西,他进每一户事主家里,目的都是现金,只是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顺手能带走,就顺什么。而且每次都留下了绳子这个作案工具,想来脑回路是有些欠,不是一个机智的贼。”秦刚悟出了李毅的意思。 李毅就是这个意思,这个年代里,现金是稀缺物,如果真的需要在家里放大量的现金,那一定会锁在保险柜里。 “很可能是一个流窜犯,每到一地儿打几处秋风,然后再换地儿。” “确定?” “暂定吧,结案前,一切都是暂定。” 第十章 案发现场三 李毅再次走出阳台,远眺着湖景,不过,并没有找着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感觉,李毅仰着脖子,瞅了瞅天台示意秦刚。 “我上去看过,找到几组明显的鞋印,和卧室里的一组鞋印是吻合的。前几宗案子其实都这样,从天台用绳子滑下阳台。”秦刚说。 李毅脑补了一下用绳子吊着爬下阳台的情景,伸出脖子往脚底下看了看,虽然栏杆围着,不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晃悠,警队里有过攀岩训练,可跟这情景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 “从天台用绳子滑下阳台,这不光是个技术活儿,还真需要胆气,我想我是做不来这事儿。” 李毅用手扶着栏杆,反复地仰头看看,又低头看看栏杆外直下近100米的高度。 ”那家伙可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做案,按说都能做份儿上了,应该是个胆大心细的贼,这种事,想来是已经做的驾轻就熟,楼高再加30层,他也能应付。”秦刚道。 “电影里超级大盗常用这方法,不过剧本里盗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家伙,前后偷盗5次,现金加上顺走的物品,加起来也没超过三万的金额,况且这么一个高度,不小心一个失手,恐怕全不了尸,和刀口舔血差别不大吧。” 李毅心里感觉这不是一个性价比高的投入回报,他脑袋里想着那条绳子,如果不是户外专用的攀岩绳,应该会从什么途径得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有人碰瓷专门往大货车轮子下面钻,你是无法析构这种人的脑回路的。” 技术组的报告里,从现场的鞋印分析,嫌疑人身高约在175-180cm左右,体重也接近200斤,可以想像出这是一个体格魁梧、健壮有力的人。 而林女士身高只有不到160cm,属于娇小瘦弱型。 身高的差异,性别的差异,体格上的差异,决定了两个人在力量上不成对比的差异,这种差异在真实的搏斗中,完全没有对抗性,这一点李毅可以脑补出来。 嫌疑人即使不用任何器械,要制服林女士,也不需要费太大的周章,可以秒级结束。 而如果嫌疑人确定需要动用凶器,首要的目的应该是威胁,如果威胁无效,那就可能演变成行凶,但如果事态向那一步发展,林女士的生命安全就会受到很大的威胁,也许,连打电话求救的机会也不会存在。 而当时的现场,是什么因素导致了嫌疑人一定要使用凶器,而即使在使用了凶器后,却并没有对林女士造成任何可致命或深度的伤害,是什么意外因素的干扰了嫌疑人?最后选择了怆惶逃跑。 李毅在脑海里反复地构思场景,身高、体格、凶器,男女对搏,以他对真实搏斗的理解,这个过程可以五秒内结束。 “是不是感觉小红旗不好拿。”秦刚冲着李毅用带戏谑语气道。 “不好拿也要拿,刘队说的没错,这不光是我们,也是全队立功受奖的机会,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我们哪一宗案子不是用尽移山心力才修成正果。” 李毅心里很清楚,队里缺人是实际存在的,但这一次市里统一的行动,也是有任务指标的,刘队不明说,但计划排程里肯定是有kpi考核,快狠准地把案子结了,是双赢。 刘队办公室那张椅子,刘队早就明里暗里地点过李毅,机会留给他了。 卧室里,除了血迹,有明显的鞋印在木地板上,应该是嫌疑人留下的。 “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凌乱,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李毅蹙着眉头左右扫视了一遍。 这个卧室现场,床边散落着枕头,有一个被划开,枕头里的觉明子撒了一地。 床单、空调被、床头柜、地上,墙上都有血迹,有浸染上去的,也有飞溅上去的,除了床上特别凌乱和满地的觉明子,整个卧室看上去,不太像是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拼命的现场,起码卧室里的家具不是整整齐齐的排列。 床头柜旁的立式衣帽架上也有溅染的血迹,不过,立式衣帽架居然没倒,床对面地柜、电视机,房间里的小桌子和逍遥椅还有梳妆台,一一排列井然,要不是血迹和凌乱的床及满地的觉明子,谁能相信这里间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殊死的搏斗。 李毅开始脑补。 窃贼从天台滑下阳台,应该先经过书房,只是里面的摆设让他认为无目标可寻。而事主的卧室,夜间睡眠,房间门一定关着,锁定目标,推门进入卧室,走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那是窃贼笃定认为在卧室的床头柜抽屉里一定放着现金,却不曾想意外地惊醒了林女士。 此时林女士惊醒,她的第一个条件反射是什么?惊叫? 窃贼必须制止林女士继续惊叫,动手制服林女士? 林女士用枕头,床上的毛绒玩具对窃贼进行反击? 原则上应该是无济于事,可事实恰恰起到了效果,窃贼并未曾制服林女士。 窃贼拔出水果刀意图威胁,原本想明晃晃的刀应该会让林女士感到恐惧并停止反抗,可事实相反。林女士也许是紧张的神经刺激继续做无意识地反抗,也许是屋子里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窃贼手里握着凶器,于是林女士不停的挥动手中能拿到的任何东西对他进行击打,枕头被划开了,枕头里的觉明子撒了一地。 几番交手之后,窃贼发现一时间无法制服林女士,担心屋子里的动静会惊动到左右邻居,于是跑路。 这个场景的设想,李毅自己觉得无法说服自己。 “你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进行勘察,房间里就这么整齐?”李毅疑惑的问秦刚。 “没错,我都做过询问,没有任何人动过卧室里的东西,我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满是诧异,当时就有一种感觉,觉得我们到现场前有人布置过,可是在我们之前是保安和物管,他们只是为林女士简单伤口处理和止血,等待120医护人员的到达,活动范围只限于客厅里,没进过房间。120和我们几乎是同步到的现场,我看见他们车停下,先上了电梯,我们随后就上去了,120的人也没进过房间,奇了怪了。” 李毅思忖,如果打斗不激烈,林女士身上不应该有多处受伤,但如果打斗激烈,房间里的家具私毫没有被碰撞到,难不成他们在床上打斗?真的是想劫色? “你说那家伙会不会临时见色起意,想顺便再劫个色,才导致了林女士有这么强烈的反抗拼命一搏。”李毅冷不丁地一问。 秦刚愣了愣,“我以为只有我会开脑洞,原来你也擅长。” “想想看,先抛开现场的取证,我们就单论林女士为什么会这么激烈的反抗。” “如果看前4宗案子,家里都是两夫妻,有的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就是一屋子的人,现场条件不允许有劫色这种念头。这一次,诺大的一间屋子,就林女士一个人,嗯……不是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这类临时起意抢劫后又强奸的案子,不是没有,我们以前也办过。可论如何,他都必须先制服林女士,让她顺从才能办事。”秦刚道。 “嗯,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思路,你看,靠卧室门这边的床边,脚印特别多也特别凌乱,而另一边几乎没有脚印,说明他们一直在床这边纠缠,可但凡窃贼能够到林女士,从体格力量上来讲,基本上就拿下了,林女士也不可能有后续那么激烈的反抗,我奇怪的是这一点,为什么一直拿不下。” “为什么,瘾君子?长的看似强壮却没有力量?” “不可能。” 李毅断然否定,“没有基本的身体力量,是没办法顺着绳子滑下阳台,这是要命的活儿。” 李毅的思路有点堵塞,秦刚也是。 不管嫌疑人是流窜作案还是本地惯犯,他的目的都是盗窃财物为主,如果意外地惊动了事主,完全可以转身就跑。 又或者选择制服事主,继续作案,显然嫌疑人选择了后者,并且最终亮出了凶器,以求达到威肋恐吓,让事主屈从,却又很显然没有任何恐吓作用。 林女士虽然已经身中五创,但似乎并没有让她妥协,反抗一直在激烈地进行,最终结果是嫌疑人落荒而逃。 这座城市八月的季节,天气又闷又热,晚上睡眠家家户户都需要开启空调,肯定紧闭了门窗,加上室外机的轰鸣的噪音,单是在房间里几声叫喊的分贝,很难让上下左右的邻居听见,而且这个时间点,都在跟周公谈心。 嫌疑人在遭到事主激烈的反抗,在心理上的确也会慌乱,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手执凶器的情况下,制服不了林女士。 如果林女士也以命相搏,动静一定会很大,抛开她的伤情,起码房间里家具不应该摆放的那么温馨了。 “一会儿你在房间里大叫几声。” 李毅走出大门来到屋外,轻轻地掩上门。 秦刚在屋里啊啊啊地大叫了几声。 “听得见,能不能再传入左右惊动其他人不好说,我想当时在这屋里的动静不会太大,这屋里整整齐齐,如果不是林女士受伤,我可能会以为他们就在房间里拉扯了几下。” “上楼顶。”李毅道。 第十一章 天台 秦刚打电话找来物管,打开楼顶天台的门。 “天台平时没什么人上来,以前有住户在楼顶搭花架子,私建凉亭,后来市里出了政策,不允许在楼顶层做任何私人建设,全部都整治过一次。” 李毅放眼望去,楼顶依然有住户晾晒的被子、床单、毛巾毯之类的床上用品,“可以上来晒东西的吧。” “花架子凉亭都拆了的,只不过住户要在楼顶晒个什么东西,这个好像也不违规,我们也不会管。” 物管尴尬的笑笑,用手指一指,“那边还有以前搭凉亭留下的半截柱子。” 李毅也笑笑,“我不是城管,就上来看看,前几晚这3001的住户不是进了贼么,我关心这个,那现在天台这道门,除了你们物业有钥匙,还都会有什么人有钥匙上来。” “以前门就用一把铁将军锁着,只有顶层的住户和我们才有钥匙,后来不是整治了么,楼顶天台属于公区,就把门换了,安装了ic卡那种感应锁,只要是这一幢楼的住户,都可以刷开。” 李毅把门拉开,然后轻轻放手,门慢慢弹回,最终靠磁吸嗒的一声锁上。 “正常的出入,门是会自动锁上,也就是说平时这道门都会一直锁着是吧。” “平时正常都是锁着,不过不排除一些住户上来晒东西,为了图方便,出去的时候会卡着门,磁吸就锁不上,哎呀这个事情,平常我们物业都一直告知,出入一定要锁天台的门,慎防无关人员的进入。” “无关人员?什么人员算无关,这个怎么界定了。”李毅问道。 “唔,这其实没有白纸黑字写明什么叫无关人员,一般在我们小区管理的概念里,非小区的住户就算是无关人员,这么大个小区,总有住户的朋友亲戚什么过来拜访,或者是送外卖、送水的,他们就算是无关人员。”物管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们也算是无关人员。”李毅哈哈大笑起来。 “是的,是的,概念上是这么说,不过你们应该有特殊性。再说如果门好好的锁上了,你们也得需要我们在场才能进天台,住户平日里要是自己能有这个意识,离开的时候检查一下门锁没锁好,那天晚上哪里会出事。” 李毅清楚了,那天晚上天台的门一定没锁,才让窃贼有机会进入天台,伺机作案。 “前天我上来,这门已经锁了,没出事儿没人会觉得不锁门会有安全隐患。” 物管补充了一句。 “平时天台这上面有保安巡查吗?“ “有的,保安都分班,白天一班,晚上一班,白天在下午两点会巡一次,晚上是八点巡一次,都是坐电梯上30层,先进天台转一圈,然后逐层逐层巡下去,正常来说,就是个例行公事,啥事儿没有,这小区都十年了,从没出过治安上的问题,这次真的是个意外。” “除了电梯上30层再走上去,也可以从走火通道走楼梯上来。”秦刚补充。 “是的是的,走火通道可以从地库的停车场,走楼梯一直上来”物管接着秦刚的话也补了一句。 窃贼没有坐过电梯,上来的途径一定是走火通道。 “地库有摄像头吧。”李毅问道。 “必需有的,哪个地库里不装个摄像头。” 说话间,秦刚带着李毅已经走到正对3001阳台围檐边上。 “不过那个地库里的光线跟鬼片里的场景似的,能拍个影子就不错了,人肯定是看不清楚了,但还是有意义的,起码我们看完录像还是知道案发那个时间点附近,有个家伙在地库里跑出去,大概在凌晨2:34吧。”秦刚道。 “是的,掐算一下时间,基本可以肯定就是那家伙。” 李毅小心翼翼地蹲下,双手把着围檐,努力地把头探出去,向下看了看,这个高度,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心悸。 离他蹲下位置大概2米处,有半截儿柱子,秦刚顺手一指,“绳子一头就套在那根柱子上,我算了一下,如果只是要下垂到3001的阳台,有大概5米足够。” 围檐上,有明显踩踏的脚印痕迹,柱子上,也有明显绳子捆绑和摩擦的痕迹。 “那是一条什么样的绳子。”李毅问秦刚。 “不好形容,有点像我曾经在建筑工地里见过的一种麻绳,比户外用品店里的攀岩绳要粗,技术组检验过,绳子上的确有水泥和石灰的成份,我当初想过会不会那家伙在某个建筑工地上干活,前天去踩了三家建筑工地,没啥收获,工地里,那种绳子到处都是,有长有短,问过是用来绑一些建材用的,用完就地一扔,不当回事。” “估计那家伙曾经在建筑工地上干过,当然未必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建筑工地,他知道只要是建筑工地,随便就能弄来一条绳子,不用买零成本,用完就扔,要用就到工地里捡一条,这符合他的脑回路。” 李毅小心的抱着围檐伸出一条腿,悬在了空中,停顿了两秒又收了回来。 “你没有想不开吧,据说刘队思量着他的椅子可是要给你坐的,锦绣前程,慎言慎行。” 秦刚对李毅的行为不感意外,只是打趣。 “你知道我刚才有什么感觉吗?” 李毅站起身来,秦刚明显看见他额头上有汗。 “吓尿了?” “我感觉我是一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了,我现在心还颤儿着了,服气,每个人都有生存绝技,就看用不用对地方。” 物管也松了一口气,刚才李毅的举动,他愣在当场,已经忘了张口,现在总算回了气,“警官同志,你也吱应一声呀,我都大气不敢出,这要是有个意外……” “要是有意外,你就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者。”李毅也定了定神。 秦刚告诉李毅,“保安到3001的时候,林女士家的大门敞开着,进门开灯,才看见林女士接近虚脱的倚靠在沙发边上,身上、脸上全是血,她自己用一条毛巾捂住脸,毛巾也被血全染红了,赶忙替她止血做简单包扎,直到支援的同事到来,大家在乱哄哄中才吵醒了对门的邻居。” 从30楼跑下地库,需要多长时间,李毅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实例求证,从林女士家门口跑到嫌疑人爬墙那个位置。”李毅示意秦刚,他在警校一直是中长跑的佼佼者。 “我吗?” “是的,满身技能,岂能不让你发挥。” 第十二章 时间差 秦刚先尝试跑一层楼,嗖嗖两下就窜了下去,又跳着跑了上来,自己看了看时间。 “5秒,我这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哈。”秦刚有些许得意。 “不急,这里楼高30层,我没要求你匀速但估计你也保持不了匀速,这样不科学,求证不了我们想要的结果。从实际的事发情况来讲,窃贼是会努力地保持一直高速,以尽量快的速度逃离,中间不会休息,直到他爬墙出去之前,他都应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快快,你也尽量的按这个想法来做。” 李毅笑笑,“看你表现。” 李毅让秦刚等电话,自己从走火通道走下去,一路上他注意地观察,期望能发现窃贼离开过程中,会否扔下了任何物品。 在地库里,李毅有些犹豫,因为似乎向前、向左、向右都可以走,虽然有箭头标示了出口,但他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仓惶逃跑的人,还有心思去观察头顶区域的标示牌吗?或许,是纯粹的按照条件反射看见的第一方向,拼命的跑。 李毅一路数着步数,循着保安给他的指引来到了墙边,打电话遥控秦刚起跑。 他仔细地审视墙的周围,墙下都是低矮的万年青,也有一丛丛的太阳花,在万年青中间,间隔着地灯。 墙上,还有窃贼爬墙踩踏过的痕迹,不是特别明显,但能看得出脚印位置。 站在他的位置,望过去一幢另一边的围墙,外面是高起来的一个小山包,山上一大片的绿化林,茂密苍翠。 李毅相信这是一个简单的入室行窃伤人的案子,但是,整个案发的的经过,林女士一定做了隐瞒,她隐瞒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她一定要隐瞒,也是他想也必需知道的。 秦刚喘着大气跑过来的时,李毅正想的入神。 “看表看表,多长时间,老多时间没练,有点不复当年了,不行,明天开始,我得恢复训练,这么下去没两三年我就全废了。”秦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毅看了看表,7分09秒,“还行吧,我感觉你这个速度我是跑不出来,你从入口还是出口跑过来。” “出口。”秦刚喘息未定。 “很好,你慢慢地走回去,上楼到3001,这一次下楼记住从入口跑过来,你要是口渴,3001的冰箱里应该有蒸馏水,如果拿了,记得给钱。” 秦刚很无奈的做了个鬼脸,“哥,咱们要这样吗?”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恢复训练吗?别从明天开始了,今天就可以,这算是恢复训练前的体测,我这不算是折磨你吧。” 李毅挥挥手,“我们是做刑侦的,现场还原务求真实,到了响我手机。” “好吧,我这个人修养好,心里xx你,但嘴上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秦刚一脸无神的往回走。 秦刚的第二次成绩,6分43秒。 “不错了,比我想像中好,也肯定比我好,强人。”李毅竖起大拇指给了秦刚一个赞。 “我觉得还是你行,为务求真实,你也来跑两回,我们掐头去尾,取中间成绩,这才是最科学的方法。”秦刚手中果然拿着一瓶蒸馏水。 “给钱了吗?” “祝愉快家里又没收款码,我怎么给,再说警民一家亲,祝愉快怎么会好意思收我一瓶水的钱。”秦刚嘻嘻笑着。 “冰箱里有几瓶水,我想不管祝愉快还是林女士,应该都不会记得清楚,不过我们有我们工作的方式和态度,尽量的避免群众对我们有闲话,进正题。”李毅把笔记本递给秦刚。 秦刚接过笔记本,只见上面写着: 从地库出口到爬墙点位置,换算步数,加上绕回临湖边道路的距离,总共大约1000米。从地库入口到爬墙点位置,无须绕行,换算步数,大约距离800米。 秦刚两年前从警校毕业,进队里一直是李毅带着,当初秦刚也认为李毅也不过才3年的警龄,也是初哥一个,跟了两年下来,他最佩服的就是李毅的细心和求实。 “你只有心细如发,才能在一片荒芜和茫然中,发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 这是刘队告诉秦刚一句话,他话中的样板,就是李毅。 “我们取哪个时间,入口还是出口?”秦刚问道。 “其实不重要了,你两次的时间差,26秒,两次的距离差,200米,这个时间差和距离,在案发的整个过程里,改变不了因果。”李毅取回笔记本。 “你再想想看,回想一下你自己做的初步报告,再掐一掐我们现场实证的这个距离,你跑步冲刺的时间。” 李毅在过往每一次带着秦刚跟进案情时,总是想办法的引导秦刚多维度思考细节,一个刑侦人员,思考应该多于行动,这是李毅对这份职业的理解。 秦刚仰脖灌了一口水,凝神仔细地思考。 “以我的这个跑步成绩,虽然不算好,但如果以普通人的跑步速度,应该是达不到我的这个水平,我想无论如何都应该在7分钟以上。我就先算是7分钟,我记忆中,保安的笔录里,林女士的求援电话拨打时间大约在凌晨2:43,而在治安录像里,爬墙的那家伙,出现的时间点是在凌晨2:39,这中间有足足4分钟的时间差。如果林女士因为恐惧、慌乱再到情绪平复稳定,自己再去找毛巾简单止血,然后再给保安打电话,这个4分钟的时间差勉强算是合理。” 秦刚停顿了一下,继续想了想。 “可是按照我刚才跑下来的时间计算,爬墙那家伙,他应该是从2:32或更早一些的时间,就已经夺门而出,以一种末路狂奔的的心态跑路,这样算下来,林女士的这个求救电话离案发就有起码10分钟的时间差,这就有点过了,她在等什么?等贼人跑路?跑远了再求救?” 李毅再一次竖起大拇指给了秦刚一个赞,“进入状态了,所以不管6分钟还7分钟,这个时间差都不合理。” “可那货怎么那么二了,这一路跑过来,沿着墙根儿,哪儿不能爬出去啊,非得跑那么远才爬出去?还刚好有个摄像头对着的地方。 ” “这小区的设计,地下车库入口都正对湖边,出口正对大门临街的大道,小区临湖墙外是休闲绿道,那时间点肯定没人,此贼只留意有人没人,并没有留意治安监控,他没这个意识。而且我估计他就是从那儿爬进来的,那他逃跑的时候,也就从那儿爬出去,人惯性都选自己熟悉的路,合情合理。” 李毅把手机在秦刚眼前晃了晃,“还有一点,手机在床头,林女士是拿着手机走到了厅里打电话,我在卧室里打开手机看过,满满的信号。” 第十三章 或许是执念 临湖的绿道,有人跑步,有人散步,还有小情侣谈情说爱,只不过稀稀拉拉,并不多人,李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接近六点,想来应该是晚饭时间点近了,人都尽归。 小区的围墙并不高,大约2米。李毅站在墙边,稍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一个健步猛冲,腿一蹬墙,双手抓住墙沿一使劲,整个人已经上墙。 “我用了多长时间。”李毅坐在墙上问秦刚。 “从你跑步开始算,总共2秒,身手不错。” 李毅飞身下墙,一对经过的小情侣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爬这堵墙3秒是足够的,在一个人低对抬头的一会儿工夫,就可以完成,窃贼应该在先在外围转悠过,然后找到这个入墙点。” 李毅让秦刚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过去。 “从这个方向过来,正好有绿化林突出来,遮挡过来方向的视线,他只需要观注反方向有没人就可以了,三秒钟过墙,不会有人察觉,爬墙这一段的录像看了大概什么时间段。”李毅拍拍手上的灰。 “案发前一个小时,案发后也就看到那家伙跑路消失在摄像范围外就基本没怎么细看了。” 李毅环顾四周,人虽然稀疏,但必竟这个季节昼长夜短,此时间,天空依然明亮。 “爬墙这个操作不难,有心要翻过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也得选个合适的时间点,明目张胆地越墙,那是江洋大盗不是毛贼所为,我想那毛贼也没有这个胆量。物管说过,保安晚上八点开始巡楼,窃贼也一定会提前潜入小区潜伏,等到临近下半夜才伺机作案,那个时间点,睡眠正深,打雷也未必醒,时间点肯定在八点后。案发时间前一个小时,那个时间段也是半夜,离作案时间太近,潜伏中窃贼也应该留出时间观察,不会这么晚才潜上去。” 李毅出神的看着围墙,“九点。” 秦刚表现出一副求知的样子瞅着李毅。 “现在这个时间接近饭点,人也算少,不过我在墙上下来的时候,还是让刚才那一对小情侣看见了对吧。” “那你要坐上墙上面招摇,是个人都得看见啊。” “湖边这地儿,虽然也是在市区,但必竟是湖区,到了晚上灯影稀落,不管散步还是夜跑的人,都不会太晚,我推测9点后基本是看不见人影。我们可以再把录像时间段放长一些,现在这会儿6点出头,窃贼不会太早来这儿,虽然爬墙只是一眨眼间的工夫,但肯定也要挑人少的时间,毕竟这是在作案。” 秦刚前后扫视了一番,偶不经意间会有人经过,但是陆陆续续一直有人,不曾断过,墙内不时还有小孩子的喧闹声。 ”o的,就从9点往后呗,按照你的说法,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那货也肯定是从这儿爬进小区,他大概什么时间点到的现场附近,这就清楚了。” “治安监控是我们的好帮手,如果清晰的知道了窃贼大概在什么时间点来到此处,其实我们顺藤摸瓜,把对应时间点后周边的监控也都做一次过滤,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把窃贼整个一条来路的行迹全部顺出来,只要他还没有离开本地,我们还是有机会把那货端个正着。” 李毅对录像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寄望,在过往经手的案子里,某些时候,治安录像起到了关键作用。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要是倚着治安监控就能侦破案情,我们得失业了,警校其实都不用办我们这个专业了,请it公司开发电子警察就得,要是我们失业了,家政公司请男的吗?”秦刚哈哈大笑起来。 “你明天去谢姨那公司面试一下呗,我觉得行,我这儿有谢姨电话,我跟她好好说说你的优点和长处,尽量让你带着光环,让她给你推荐一下,她那么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我想会应该乐于助人,不会拒绝,成不成要看你的的时运。” 俩人相视一笑。 “其实后边儿我也看了一段,也想看看那家伙往什么方向跑路,好搜集相关的周边录像,不过跑过临江大道,就闪进了东湖斜对面的批发市场里消失了,市场有一条破巷子,从那儿穿出去是一片拆迁中的老小区,基本上已经拆完了,还剩下几幢像是钉子户,没有任何可留痕迹的监控设备,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秦刚道。 秦刚一句话破掉了李毅心存的那一点念想。 “好吧,你是对的,我们还是得靠自己,用愚公移山的精神来填海造田,刘队是这么说吧。” “完全正确,刘队的精神理念和精髓你全都领会了,也能照板宣科,我想刘队会主动让贤,你进他办公室为期不远。”秦刚怪怪地笑着说。 李毅跟秦刚一起理了理整了案情的思路,一笔一划地写下来: 一:笔录时,林女士肯定有所隐瞒,隐瞒的目的和原因不明,可能会涉及到第三者或婚姻问题,慎重!!!。 二:初步推断,嫌疑人从小区外爬墙进入,事先应该有先踩点,选择一个单方向遮挡视线,不易被察觉的位置,通过走火通道上到30层,然后再上天台,巧合的是天台的门当时没锁,嫌疑人可以轻松进入。 三:嫌疑人提前潜入案发现场周边,也就是天台,时间点在九点后,这个时间到案发,有充足的观察时间,最终确定3001为目标,是因为最近两米处有凉亭柱子,可以方便结绳套。 四:从卧室里家具的整齐程度以及床边的脚印分析,在室内案发时,嫌疑人和事主之间打斗不算很激烈,所以响动并不大,不会导致惊醒左右邻居。 五:嫌疑人在身高、休格、力量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制服事主,最终选择了使用凶器。 六:在嫌疑人使用了凶器的前提下,事主身受五创,但伤情并不严重,主要为划伤,没有捅刺这一类致命性伤害,由此推断两个之间始终保持了距离,嫌疑人无法近身。 七:林女士有练习健美和瑜伽的运动习惯,但其身矮小,与嫌疑人有性别和体格上的差异,所惟也不具备和持械嫌疑人对等搏斗的能力,成年男性和女性在肌肉力量上,没有可比性,除非女生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林女士显然不是。 八:电话求救时间点,这是最大的疑问,由监控录像结果所知以及在现场跑步求证的结果,从案发到打电话求救,这个时间差过长,事主伤情虽不严重,但毕竟一直在失血,这是性命攸关的时间,成年人必备的常识,不合常理。 “有什么需要补充。”李毅看着秦刚。 数秒的沉默后,秦刚双手一摊,“全在哥你的笔下,你的笔就是我的脑袋里的经络,我想不到了。” “这八点里,已经不算血迹和拖鞋残留组织的对比,但是疑点已经很明显,当然,痕迹比对是法定证据,我们的疑点只是推理,林女士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是的,隐瞒现场真实发生的情况这点可以肯定,但她究竟会隐瞒什么了。家中失窃,而歹徒又持械行凶,自己也不幸身受五创,虽然不致命,但若一直失血,得不到及时的救治,那就一定会危及到生命。为什么? “为什么,林女士执意地隐瞒什么,这是生命在倒计时,心不能大到那个程度吧。”秦刚也充满疑惑。 凡事皆有由来,从没无缘无故的爱恨。 李毅跟秦刚讲了一个故事。 李毅是跟随父母的工作调动来到这座城市,在来到这座城市前,他整个小学阶段都在内地的一个小城市。小城市嘛,比沿海开放城市落后,特别是经济,除了机关单位有稳定收入,国企都面临下岗。 可那时偏偏出了个爆炸性的案子。 当地监狱的一个看守,居然受了一个在监刑事犯的蛊惑,盗窃了枪支,在值班的时候,杀害了同事,携同犯人一起越狱。当然,他们并没有逃掉,监狱组织追击,在距离监狱不远的江岸边上,经过激烈的交火,将二人当场正法。 整个监狱和公安系统,都大为震惊,监狱震惊的是居然出了这样的败类,同时也检讨监狱安监制度,杜绝类似情况的发生。 公安震惊的是,那位在监的刑事犯,也只是个工人家庭,父母已经下岗,他因为喝酒持械伤人致死,判了无期。一个无权无势也无钱的三无人员,究竟能许下什么样的利诱,让一个狱警甘冒死罪,杀害同事,助其逃狱。 反复的调查、走访、问讯相关人员,终于还原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原因: 該狱警和犯人起初并无交集,一个偶然的机会,犯人的妹妹来探监,姑娘长得漂亮,小伙子一见就动了凡念丢了三魂,被犯人这种老油条一眼就瞧破了心思。然后借各种机会接近他,许诺只要他能协助逃狱,他出去后一定让妹妹嫁给小伙子。就这么个利诱,八字还没有一撇,算是个什么事,可偏偏居然成立了。 “我觉得就是一个故事吧。”秦刚说。 “故事来源于生活。” “人的脑回路可能有时候不能用逻辑来分析。” “是的,也许就是一种执念,让人觉得这事一定得做,小伙子看上了姑娘,觉得一定要娶这姑娘,一定得协助犯人逃狱。” “那你看林女士是有什么执念吗?”秦刚歪着脑袋看着李毅。 “不知道,可能我是有执念的人吧。” 第十四章 开脑洞并不是件坏事 秦刚随便找了一家粉面店,叫了两碗牛肉粉,具体什么口味,他和李毅完全没什么概念,只是腹中空空,需要补充一些填充物,两个人吃得狼吞虎咽。 李毅拿了一瓶啤酒,十分放肆地喝了一大口,“一会儿你开车,我先自我麻醉一下。” “我上你那睡吧,我觉着有事没理清楚,需要你的支持和协助。”秦刚头也没抬。 秦刚那点小心思,李毅何尝不知,“需要我买啤酒协助你吗?燃点不够换点白的?” “你看着钱包呗,能买啥买啥,我没什么具体要求。”秦刚一边拨弄手机一边说。 “这个可以有,但不是今天,我回去得反刍一下今天摄入的信息,想想还有什么拉下,还得再想想,明天我们开局打什么牌,要不明天咱们回去只能跟刘队说我们就着坐等协查通报。” “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你比我高。” 秦刚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离开。 “我刚在网上查了一下,像是监控摄像头这类设备,最终数据都是传入电脑硬盘存储,数据时间也就是电脑存储文件的时间,我的认知里,电脑的机器时间,在操作系统运行一段时间后,总是和标准时间有差异的,那治安监控里拍到的那家伙露脸的时间,岂非不一定是正确的? 如果这样,那这林女士打电话求救的时间差岂不是也未必正确?“ 秦刚发出疑问。 李毅沉吟了一阵子,“其实从系统本身的设计来讲,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存在误差。现行的系统组网方案里,线路都是通过光纤接入机房,也有通过4g的可能,但一定是走专用信号通道,在机房里共享存储服务器,服务器有时间同步配置,会通过ntp协议同步标准的云上utc时间,手机的时间也一样的原理,只不过手机通过基站传送信号,但最终二者之间的时间采用的都是一个标准,无差异。” “你确定?”秦刚带着疑问的语气。 “这个可以肯定。” “你的这些知识在哪儿学的,你报过什么计算机技术的学习班,私下想跳槽?。”秦刚似乎又发现李毅身上的一个亮点。 “这些硬件设备集成类的系统,全部都有厂家的iso标准,做为实施来讲,其实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计算机技术,保证设备质量,只要愿意垫资,在我来看无论什么资质的集成商都能做,信息科有这样项目方案,你只是平时少跟他们交流沟通。” “向你学习。”秦刚对李毅作了个揖。 “刑侦知识的领域可以很宽泛,方方面面都做一些了解和吸收,百益无一害,类似这些资料我应该都发过给你,认真看过吗?” “嗷,惭愧,不过今天这么一说起来,我会紧跟你的脚步。” 随便对付了一餐,秦刚开车送李毅。 城市的夜晚总是嘈杂的,川流不息的车辆,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涌过去,汽车飞驰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天下来,有什么想法,明天刘队应该会问我们这一天的收获如何,你想怎么回答。”李毅道。 “这事儿还有隐情,我们今天的笔录和对现场的再次勘察,信息量还是很大的,但不能做为结果吧。” “是的,嫌疑人有太充分的时间离开现场,按这个时间差,那家伙中间可以跑一段,休息10秒,再跑一段,就按这节奏也可以轻松离开。我们目前所掌握信息,这个时间差是林女士留出来的,有隐情是必然的。方向吧,我们的重点是从什么方向着手辑拿嫌疑人。” “林女士还需要调查吗?” 李毅脑子里反复想着时间差,还有笔录时林女士说的每一句话,包括祝愉快的对答和表情。 “现阶段调查她似乎不太合适,不过可以侧面出击,以不让她和祝愉快察觉的方式,了解一下她的社会关系,重心还是在露了脸的那家伙身上。” 车转了个弯,驶入进李毅居住的小区的路,这小区叫麓山逸景,听这名字感觉像是蛮高档,其实不过是市区边缘的一个普通住宅区。 “你感觉祝愉快和林女士他们俩的夫妻关系怎么样?”秦刚问。 “祝愉快他们家乡那个地方,重男轻女的风气很重,男人不管有能力还没能力,都是家里的主事人。祝愉快这样有能力挣大钱的男人,在家里我想会是一种君临姿态存在。他不是说老婆不用上班干法,就在家里养着好好生几个孩子么,两家又基本是世交的关系,感觉就是撮合到一块儿过个日子,感情嘛,我不看好。” 李毅知道秦刚心里在想什么,现场证据中的第三者。 “你觉得他们的夫妻关系会和这案子有联系吗?”秦刚果然开始开启了脑洞模式。 “先不想这么复杂吧,你这个脑洞有点可怕,如果祝愉快知道这个现场的第三者存在,而且他和案子有牵连,那窃贼就不是随机打秋风,是有任务在身,你想想会是什么任务?“ “是很可怕,但并不是不可能,过往的档案里,有过这样的案例,夫妻之间因为第三者的出现,其中一方七情上脑出于愤懑,意图谋害。”秦刚坚持他的假定设想。 秦刚的脑洞,李毅也曾闪现过这个念头,在病房里祝愉快并无伤戚的表现,让他感觉到奇怪。 现场的证据,点破了这对夫妻并不和谐的关系,但如果把案情思路放在这个方向,又很难开始着手,起码目前没有任何理由开始对祝愉快和林女士展开侦讯。 “轻重缓急吧,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地缉凶。”李毅道。 “嗬嗬,你也曾有一念。”秦刚为李毅首肯了自己的脑洞想法感到得意。 夜里湿润的风迎面拂来,风中带着一些草的香味儿。 空中,月光浅浅的映照着云朵,路边,有依稀的萤火虫点点,不经意的,水塘边有一声蛙鸣传来,一时间,李毅感觉比站在湖景豪宅里还有一种惬意。 不过,这条黑漆漆的路,什么时候能安上路灯,正经八百的铺上柏油,小区的超市里再多一些生活用品的种类,深夜的案几边,有红袖添香,才是有了人生的惬意,李毅心里想。 下车时李毅问秦刚,“你是真有女朋友介绍给我?” “我听见有一颗凡心悸动了,你也会感到寂寞?”秦刚的笑有一种邪恶。 第十五章 梦和推理 小区里路灯昏暗,感觉还不如夜空中的月光照得的明亮。 李毅拿出手机瞄了一眼,快十一点了,休假的三天里,这个时间点他基本已经跟周公聊上天了,即便是没和周公聊天,也是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无意识看会电视,扒拉一下手机,百无聊奈等瞌睡袭来,昏昏然的倒在沙发上。 看来,上班真的一件让人很充实的事,下一个假期绝不可以再呆在家里,李毅心里想。 拐进楼门,听见电梯门咣当一声,却不见有人从电梯里出来,李毅忽地想起那个丸子头,身着一袭浅草绿,绣着荷花裙摆的姑娘,裙摆迎风摇曳,虽然不见正脸,深夜里,总不免让人神思,忽地一句诗映入脑海:风牵一袖低相向,应有锦鳞闲倚傍。 她会是什么模样,李毅极力地回想了那一晚的偶遇,冒出了这个想法,他自己也笑了,心里清楚的确是因为太闲了,一个人真的会想太多,而且是不着边际地想太多。 这一夜,李毅觉得睡的有些不踏实,似在半梦半醒中又似在恍恍惚惚间,总觉得有一个人,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她似乎低着头,又似乎转头看向李毅。 可李毅又看不清楚她的脸。 她离李毅似乎很远,李毅想走几步靠近一些,可感觉他们之间距离总是没有发生变化,无论李毅怎么向前走,这个距离一直都在,那一时间李毅感觉自己在原地踏步。 李毅于是索性静静地站着,就这么看着那姑娘,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同样也只是静静地站着。 不知不觉间,李毅感觉他们似乎很近,可就算是明明已经很近,甚至,李毅已经感觉到风拂起了她的发丝,轻轻撩在自己的脸上,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可依然看不清她的脸。 对了,李毅好像看见了荷花裙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是她,他感觉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笔记本电脑,反复地播放着系统待机的屏保,沙发边上,小茶几上摆放着和他买的一模一样款式的子母机。 这莫非是在我的屋子里,李毅忽地生出这个想法,转瞬即逝。 此时,电话铃响起,他明白了,这一定是在梦中,这一切都并不真实,可沙发、小茶几和子母机,毫无疑问他都那么熟悉。他轻轻走上前去,话机的来电屏幕上,一个并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他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静夜里,有蛙鸣、虫鸣、皎洁的月光、婆娑的树影,还有李毅,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又是一个莫明所以的梦,李毅起身,打开一瓶啤酒,静静地陷入思考。 梦会有什么启示,李毅知道梦境可能只是人睡眠时思维游走过的旅程,梦的影响因素有生理、心理、环境、认知四个方面因素,是现实心理、生理状态的反映、延续和折射。梦境的内容,也与这些密切相关,也就是说,梦境的内容,来源于个人的生理、心理、环境、认知四个方面,包括现实中所有的人、事、物及其各种关系和互动。 李毅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快速敲下‘梦的启示’,找到一篇故事。 才子江淹曾经在宣城做官结束后,有一天在冶亭住宿,这一晚梦见了一位相貌庄严的人,这个人自称郭璞,郭璞这个人是谁呢?他是比江淹年代略早的一位大文学家,大文豪,同时也是风水学的开山鼻祖,当时在官场上也做很大的官,是非常有成就的一个大人物,可能也算是江淹的偶像吧。 江淹梦到的这个相貌庄严的人自称郭璞,他对江淹说,我有一支笔放在你这儿好多年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归还给我了?这时,江淹在梦里面就伸手到怀中去取,果然有一个五颜六色的笔,于是就把笔还给了郭璞。至此后,江淹再作文章,就不复成语了,也就是没法看了,没有文彩了。 这也是江郎才尽的典故。 故事的结尾,引用了一句弗洛伊德认关于梦的解释:梦是人的欲望受到压抑的结果。详细地说,人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欲望,有些能够被满足,而有些则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被社会甚至自己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意识就会被压抑进意识深处,从而变成潜意识。某些时候因为某些外因,到了晚上,这些潜意识就会‘偷偷浮出水面’,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梦。 “难道我是真的心动了?”李毅心里觉得不可能也很可笑。 少倾,李毅睡意全无,打开笔记本,细细地开始揣摩秦刚的脑洞。 东湖案,是窃贼的第5次作案,每次作案的手法是一样的。 5次做案的绳子,最长的一条绳子长度接近9米,最短的一条5米,也就是东湖案中的绳子。李毅用电话线缠绕在自己的腰围和胸围,大概测算了一下,9米的绳子大概在身上也只需要缠绕10圈,很显然,如果充分利用一个人的身体,可以两手空空毫无痕迹地携带一条足够长的绳子,在晚上四处游荡踩点,不用担心招致他人的异样目光。 在天台上,窃贼必须选择一处方便结绳套的柱子,然后在绳子长度能够最短距离的延长到顶楼的某一住户,然后确定作案的目标,说明案犯的选择是有随机性的,选择条件在于柱子和绳子。 而林女士家里阳台正对上方附近是否有柱子,柱子距离林女士家的阳台距离有多远,逻辑上只有巡查的保安以及在天台上晾晒东西的住户才知道,虽然目测会有差异,但是经常的巡查和经过都会看见,潜意识地估算一下,也不会相差太远,还有一种可能不排除,就是祝愉快也知道。 按照秦刚的脑洞,祝愉快一定会事先上天台做过观察,而且不可避免地需要做实地测量距离,那这个长期不在家里不管任何家务的男人,究竟什么时间开始做这个提前准备了? 李毅的下意识里,不相信一对在一起生活了5年的夫妻之间会陡生杀机,凡事所起都一定会有因由,要么想骗保,要么想谋夺财产,总之是因钱而心生罪恶。但祝愉快夫妻俩,因祝愉快长期不在家里,钱也是祝愉快挣,也没有财务上的困顿和窘迫,两个人长期不见面,恐怕是连吵架的机会也没有,又如何因钱而生矛盾产生怨恨? 无论询问祝愉快还是林女士关于第三者,都不会得到任何答案,因为这与入室抢劫行凶的案情无关,他们有理由拒绝回答。 那么窃贼与祝愉快是什么关系呢?是原本就相识,还是托一些狐朋狗友转折找一个人? 李毅想到此处,又觉得有矛盾的地方,窃贼逃跑时被绿道上治安监控拍的清清楚楚,如果祝愉快涉案,他既然提前观察好天台的情况,也应该同时告诉窃贼小区里和小区周边的治安监控的分布情况,让贼人在出入的时候尽量规避,以免暴露。 窃贼明确的一点,就是电梯里的录像,所以选择走火通道,而小区和周边的摄像头,他是一无所知,并且似乎没有要躲避的意识。 如果窃贼受祝愉快所托,那他进入3001的目的就不是行窃,而是行凶,准备的凶器不应该只是一把杀伤力普通的水果刀,既无法捅刺也无法劈砍。 况且,如果目的是为了行凶,想必不应该出现惊醒林女士的意外,即便是惊醒,以他和林女士搏斗能力上的差异,应该一定要得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而现场的搏斗痕迹显示并不激烈,林女士也未遭受致命的伤害。 从这方面来分析,案情开不出秦刚的脑洞。 李毅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地翻腾。 有案发中可循理成立的一部分,但也有相互矛盾的一部分,李毅脑海中反复地纠结。 如果现场有第三者的存在,那么的确会让假设中祝愉快的计划泡汤,但无法解释治安监控录像的结果,如果那只是窃贼因为有第三者在场,无法达成行凶杀人的目的,慌乱之下逃跑出现的一个意外,非要契合假设中祝愉快的计划,只能说祝愉快找了一个办事不利的二货,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祝愉快长期在生意场上打滚,而且一直从事医疗器械这个很有灰色地带的行业,认识各种三教九流的人不足为怪,可要找一个人干杀人犯法的事儿,也真不像电影里描写的那么简单容易。 李毅苦苦思索,得不出任何答案。 渐渐地,倦意袭来,他感觉脑子里有无数股灵光一闪的念头,左右奔突,但总会撞到什么东西,最终偃息旗鼓。 窗外,东方已经渐渐发白,天色由黎明的鱼肚白色,逐渐成淡蓝色,接着一片霞光四射,只一眨眼,如轮的旭日跃升而出。先是一角、半圆、全圆,刹时万道金光投向大地。太阳全露了出来,由深红色变成了浅红色,把云朵染成了玫瑰色,晶亮耀眼,火一般鲜红,火一般强烈。 第十六章 毫不在意 祝愉快在病房外有些焦燥,不停地的打着电话。 病房里,林女士只是静静地刷着手机,身上的伤她不担心,医生检查过,属于浅层的皮肤划伤,只是脸上的伤今后或许会留下疤痕,她在网上查询着各式疤痕修复的介绍,祝愉快进来的时候,她几乎全无察觉。 “不用太担心,现在医学的疤痕修复是个很简单的事,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祝愉快安慰道。 “伤不你的身上,疼也不在你身上,你脸上有个疤会好看吗?。”林女士头也没抬。 “是是,我情愿伤在我身上,疼在我身上,我替你受这些罪。可这不事情已经发生了吗,你心里面老想也没用,多找几家医疗美容机构问问,我做医疗器械这行,这方面的人脉渠道多,我替你问就行了,你不操心这事。”祝愉快陪着笑。 林女士抬起头,看着祝愉快,眼神里有一种怨恨。 祝愉快并不理会,“医生说了今天可以出院,我们还是回家里好好养着,医院这儿的环境氛围让人不舒服,没病也能憋出病。” “我不想回东湖。” “嗯嗯,先回你妈妈家住一阵儿吧,东湖那还没解封,警察说可能还得过两天,即便解封了也得搞搞卫生清理干净。” 祝愉快坐下来,拿起一个苹果准备削。 “你吃就削吧,我不吃。” “回你妈妈家住一阵也好,东湖那儿可能你住着也会心里有阴影,你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完全好,住你妈妈家里也有个人照顾一下,我也放心。” “你担心过什么,家里就是你的的商务酒店,你回来不是约人打牌就是约人喝酒。” 林女士的话里,明显带着怨气。 “家里你一个人是有点冷清,我说过的嘛,你可以养养猫养养狗,家里有个小动物蹦着跳着,你也不会显得孤单不是,你看你表妹不也是这样,她一天到晚开心快活的,不好吗?“ “那我开个宠物店好了,小动物更多。” “我是让你养几只小动物玩着,不是让你干活,你开个宠物店能挣几个钱,还一天忙活儿,家里不用管啦,家里以不差这一点钱,你在家里有点事情摆弄着就行了,我也好放心。”祝愉快悻悻地放下手中的苹果。 “你放心什么,有什么需要你担心,除了你的生意你就没担过心吧。” 顿了顿,“对,还有孩子你会担心。”胡女生挤兑了一句。 这话有点戳中祝愉快,孩子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 “我们结婚是不是得要个孩子,要不我们结婚干什么,我一天到晚在外面挣钱,辛辛苦苦弄这一大摊子家业,将来给谁,不就是给孩子准备的吗?” 林女士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语。 “我给妈妈打过电话了,让她不用过来了,一会我办好手续送你过去,省得她老人家跑来跑去。”祝愉快道。 林女士从祝愉快的话中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你是打算今天就回公司?” “是啊,业务上这些事儿,我只要不在公司督促着这些人,就会弄成一砣浆糊,什么都做不好,连最简单售后服务也做不好,客户投诉电话都打了好几个到我这来了,不回去不行,妈妈照顾着你,我只要时间松动就会回来。” 祝愉快并不是在征求林女士的意见,只是告知。 林女士心里也清楚,祝愉快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家里,他从不废话,也说一不二。 林女士扔下手机,从床上起来,看着窗外没有吱声,她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我会打电话给家政那边,再请个人吧,要不还是让谢姨过来,她在咱们家做了两年多,彼此都熟悉,你也满意她,这样妈妈不用太累,你也可以好好地放心休养。”祝愉快看出林女士的不高兴。 他们夫妻俩的结合,对于祝愉快来讲,只是两家世交的缘故,结婚前,除了逢年过节两家人一起聚个餐吃个饭,平日里,他也没去林女士家有过走动,和林女士基本上没有任何感情上的交集,更谈不上有一个正经八百的恋爱过程,只是两家父母一说就把这事定了。再加上他自己对婚姻的态度一向无所谓,有个老婆好好呆在家里管好家就行,唯一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家族的兴旺一定要多生孩子。婚后这五年,林女士一个孩子也没给他生下来,求医问药拜佛的事做了不老少,什么效果都没有,他感觉林女士没有生育能力。 林女士依然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表示。 “那要不你定吧,你喜欢或着觉得哪家好,我就联系哪家吧,反正不过就是价钱的事儿。” 祝愉快也不想多说,反正请人这个事儿需要与否,他今天必需回公司。 “我还是自己联系吧,你要日理万机,公司事情这么多人这么多,离了你转不动的了,我可耽搁不起你那一摊子家业,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先走吧。”林女士道。 “你开什么玩笑,让你一个人带着伤回去,别人会怎么说我,妈妈又会怎么说我。”祝愉快开始面有愠色。 林女士冷冷地笑了笑,“你除你的家业和孩子,这些你还会在意吗,你又那么在意妈妈的想法干什么了,这样装着累不累。” 林女士的话中带刺,也带着她多年来心里一直憋着的怨气。 “林晓梦(林女士)你别什么事都往这上面扯,我对你不差,你要什么没有,家里缺过你什么,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我公司里的事多你不是不清楚,我不挣这一大摊子家业,你住什么用什么,天上会掉钱给你吗?我现在去办手续,你收拾一下,一会我办完回来我们就走。” 祝愉快显出明显不耐烦的态度,说罢转身走出病房。 林女士知道祝愉快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的,在家里,他都是一种君临的姿态而对自己,唯一能够让他对自己再温柔一点也许只有孩子,可这个希望已经落了空。 心中委屈,可生活还是要继续,她已经做了五年家庭妇女,还要继续做多少年,她不清楚,只是觉得,生活不应该也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 第十七章 掩饰什么? 李毅回到队里,秦刚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播放着治安监控录像,看来是一大早就回来开工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李毅道。 “还没吃着。” 秦刚打了个哈欠,“刚看了个开头,不知怎么的瞌睡来了,你不回来我应该还在梦里。” 李毅鄙夷地看着秦刚,“就这么点热血不行啊,我经过刘队办公室往里瞅了一眼,没在,估计开会去了,先不用跟他唠上。” 秦刚也瞅着李毅,“你是不是一夜兴奋的没睡好,吊着个熊猫眼。” 李毅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眼圈似乎有点肿,其他没毛病。 俩人一起重新整理技术组的报告,顺便补充现场资料,李毅口述,秦刚在电脑上记录。 a:保安晚八点开始巡楼,窃贼潜入天台的时间点在保安巡查之后,进入天台有两种可能,一是保安巡查后离开时没有锁好门,二是从其他途径获得钥匙。 b:从其他途径获得钥匙,案情性质将发生变化,且涉及案情的人员范围将会扩大,现有证据并不支持扩大范围。 c:现场取证血样,一共十个样本,但分别有三种不同dna,一种属于受害人,两种目前未知,推断一种属于嫌疑人,而另一种属于未知的现场第三者。(注:林女士笔录中,现场只有嫌疑人一个) d:脚印,分开两种,一种为鞋子印在地面的痕迹,一种为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痕迹。取证重点在卧室里,运动鞋印迹十分明显,不属于现场任何一双鞋,比对前4宗案情报告,鞋印属于同一个人,也是东湖案中的嫌疑人;两个拖鞋印迹,属于现场卧室中的两对拖鞋;两组脚印,采集于卧室床尾,十分清晰,与现场床的侧边凌乱的鞋印形成强烈对比。两组脚印,推断为卧室里除了嫌疑人,还有两个人存在,其中一个脚印属于林女士,而林女士的笔录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案发时她丈夫的确在外地出差,那么另一个脚印,肯定不会是周公的,属于一个第三者。 e:拖鞋组织残留物有三组不同只数据,分属三个人。卧室里的两对拖鞋,在微细的组织残留物里,检出三组不同的dna,其中一组属于林女士,一组推断属于林女士丈夫,有待求证,而最后一组同样未知,推断属于现场第三者,亦待证。 f:受害人伤口,主要为划拉所致,无捅刺无劈砍,故而创口都比较浅,不造成致命伤害,分析凶器类似于人们常见较轻薄的水果刀,不属于市面常见管制刀具(开山刀、战术刀、野营刀、匕首等)品类。 g:案发现场,没有物品丢失,客厅电视柜抽屉中现金无损失,卧室家具摆放整齐,无碰撞痕迹,观察分析亦没有激烈的搏斗痕迹,没有惊动任何左右邻舍,推断声音和响动不大。 h:嫌疑人,地库里的监控录像拍下逃离时间点,同时治安监控录像拍下清晰的正面照,但林女士无法对照片进行指认。(注:存在遗忘或现场光线不足导致视线不清,对嫌疑人没有明确记忆) i:求救电话,这是关键点,电话拨打时间点不合理,其拨出时间比治安监控录像中嫌疑人逃窜消失的时间还要晚4分钟,而现场的跑步实测分析,实际应该要晚了最少10分钟。 j:拨打电话的位置有疑点,林女士笔录中手机放在床头,但依据林女士回忆在客厅里拨打求救电话,卧室与客厅距离不远,但受害人因伤失血,还要走到客厅打电话,原因不明,但卧室里通讯信号良好。 “你可以补充。”李毅道。 秦刚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着回车键,“有一点我想知道。” 李毅示意秦刚别再敲击键盘,“想知道什么,看看我能否解答。” “天台的门换了电子门锁,进入都使用ic卡开门,如果窃贼通过其他途径获取ic卡,捡到的机会是不存在的,那就是得复制一张ic卡,那么容易复制吗?” “电子门锁也会配机械钥匙,防止门锁电池缺电无法感应,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配一把机械钥匙,二是去复制一张ic卡。机械钥匙只有物管和巡楼的保安有,他们没有问题,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复制ic卡。” 李毅在自己电脑打开搜索引擎,输入ic卡,点开其中一条查询结果。 “你看看这种类型,像东湖天台那样的应用场景,基本都会使用这种类型,因为便宜。这种卡里的存储芯片,分为16个扇区64个磁道,每个扇区固定4个磁道,可以存储512k的信息。” 李毅讲到这里时,秦刚已经肃然起敬。 “每张卡有一个固定的物理卡号,卡号规则是由厂家定义的,有的是10位,有的是13位,不同厂家定义会差别,但厂家的依据是卡的类型,不同类型不同长度,这有一个工业标准,就和我们用的手机4g模块一样,全球都会采用这个标准。” “是必须10位还是最大长度不超过10位或13位?” “必须,每张卡出厂的时候,这个物理卡号会写进0扇区的0磁道,只能写一次,所以物理卡号是不变的。但卡可以加密,加密算法则是厂家自己定义标准,而密钥则会通过写卡器固定写每个扇区的第三磁道。通常情况下,用户只要没有特殊要求,厂家给定的ic卡和读卡器,默认读取0扇区0磁道的物理卡号,物理卡号标准是非加密的,所以买回来随便找个人装到门到就行了,发卡其实就直接把厂家买回来的卡发给用户,省时省事儿。东湖的操作我想就是如此,他们又不是什么涉密单位,对ic卡的安全应用级别不会有要求,所以,只需要有一台电脑和一个写卡器,轻松就能复制n张ic卡。” “忘了给你录视频,你真的可以在网上开课了,我这个完全外行的人一听全都懂了,你咋一天没事儿学那么多东西,真心五体投地。”秦刚道。 旋即秦刚又问,“那其实复制ic卡比配机械钥匙还简单,都不用出门,网上下个单,快递一到,自己在家里就能完成,这也太不安全了吧。” “是的,但你得有别人提供给你源卡才行啊,要不复制啥。” 秦刚点点头,“再复杂再安全的措施,只要出现内溃,都不堪一击。” 李毅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教你一个更简单的复制方法,写卡器都不用买。” 秦刚竖起了耳朵。 “先决条件,手机必须带nfc模块,有这个模块才能识别ic卡,早期出的手机基本没有,现在出的基本不可能没有。然后上网下载一款写卡的app应用,在手机里的应用市场搜索一下,搜索结果应该满屏都是,随便安装一款,大多数都有读卡和写卡功能,剩下的操作你懂的。” 秦刚吃了一惊,“这也太嘻哈了吧,一台手机就把卡复制了,早些年大街上还有店子专门帮人制作ic卡,现在不得全倒闭了。” “电子技术的进步,一日千里,早些年满大街都是卖dvd的店子,你现在还能看到吗?与时俱进,我们这行其实也不例外。” 秦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说林女士究竟要掩饰什么?就这么重要吗,自己的伤都不顾了,为窃贼创造逃跑的时间,又或者她是一定要先处理完什么才能放心的打电话。”秦刚问道。 这个问题,李毅整一个晚上都在思考,不得其解。 “我们还是不着急下定义吧,起码目前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条,不适合带有任何倾向性,更不宜作出任何定调的结论,这有悖于我们的职业和专业。” “那……怎么来开始突破了。”秦刚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的走动,显得有些急躁。 “如果嫌疑人一直无法归案,而林女士那边一直闭口回避案发当晚真实发生的过程,这案子可就真的要挂在这儿了,刘队可是对这案子做了不难的定义,感觉他是认为这两三天我们就可以给结案报告了,闹心。” 秦刚一直走来走去,晃得李毅有些眼花。不过秦刚说的在理,毕竟,整个案子里,目前只有林女士才是受害者,没有任何理由对她作出侦讯。” 案件其中的一个关键点是嫌疑人,他在现场出现过,也是现场第一经历人,当晚发生的完整过程,毫无疑问此人是最清楚的,只要归案,一切疑问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这厮在哪儿了?嫌疑人在闹出血案这种大动静后,通常第一时间都会选择暂时离开,去外地避个风头,如果本来就是一个流窜犯,那么一定不会再回头,而是四处游荡,这期间此贼如果没有另案再犯,很难追查锁定踪迹,随着时间慢慢再一推移,或许,又会变成积案,刘队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走吧,去批发市场,顺藤摸瓜呗,咱们干的就是这个,能越早把那厮归案于我们越有利。” “你确定我们开始走海捕这条传统路线?”秦刚问道。 “路都是走出来的,总比我们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强,上路。” 李毅腾地从椅子上跳将起来。 第十八章 排查 车在批发市场停车场里转了两圈,秦刚眼疾手快见缝插针的占了一个车位停下来。 “不是现场经历,真的想像不到这个批市场规模和兴盛,我要是技术差点,估计连这个车位都抢不到。” “马路对面有停车场,不过对面一个小时12元,上不封顶,批发市场这儿停车3块一小时,一天36封顶,我要是在这附近,死活都得在这赖上一个位置,谁会跟钱置气了。” “那这两家停车场老板是过节?”秦刚没想明白。 “需求和定位不同吧,这边停车场货车为主,而且开好车也不会上这个场来挤,明眼看着都是装卸货的车,皮糙肉厚,小车咋跟这些车抢车位。对面停车场,一会儿完了你可以开车进去转一圈,看看有没货车停着,当是踩点,我们这一行,学会了这活儿百益无一害。” “这话我听着有点耳熟雷同啊,就把前置条件变了,下回能改个词儿吗?”秦刚忍不住笑出声。 “接受建议,我努力多读点书,要不讲起事儿来总感觉语缺词穷的,让你觉得我文化不高。” 既然嫌疑人从批发市场闪去无踪,那他也许就从批发市场过来到达案发现场,只要经过,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只要他还在这座城市中,一定有挖到他洞穴的方法,李毅相信这个理。 还有一点,李毅认为嫌疑人曾经或者就一直在这个批发市场里打短工,站批发市场大门口,一到晚上,斜对面不远处,东湖金碧辉煌的会所,一定能让嫌疑人燃起兴趣,而这处鱼龙混杂的地方,或许还有不少虚虚实实关于东湖的小道消息。 这是一个布匹批发市场,规模巨大,除了一幢5层的主体建筑,绕着大楼周边还有一圈铺子,许多本地居民都会把一楼的屋子,出租给布匹商人做店子,更多的居民会把二楼以上的屋子重新间隔,出租给更多的打工人居住,租金年年看涨,是块躺着都能收钱的肥地,围绕着批发市场的大道和街巷,都是经营布匹的商店,整块区域,大约有近30万人围绕布匹做营生。 “这个地方,除了商铺的老板,7成以上的人都是打短工,人员构成比较复杂,商铺多,出租屋多,不过你想不到的是这里除了偶然间因停车会发生争吵打架外,这三四年来,还从来没发生过偷盗抢这一类治安事件。”李毅告诉秦刚。 “唔,为什么了,通常这样复杂的地方,治安事件不得三天两头的出现吗?” “你看看这人流物流,穿梭不停的外卖,拉货的拖车,人人忙碌的脸色,这里晚上开到八点,这些忙得头脚倒悬的人才会慢慢松驰下来,吃个宵夜喝点小酒,第二天一早就得起来,六点就开场,货车开始进场卸货,老板们开始分货,干搬运的短工们也要开始上场卖力,多干多得,谁会闲得没事去搞偷盗抢啊。” “是的,人闲了,钱包扁了,一定会生事端。听你这口气,市场里干搬运的短工收入也不会低。”秦刚很想知道搬运工的月收入。 “会超出你的想像,你会惭愧的。”李毅呵呵一笑。 批发市场客商云集,人流如织,整片场地,除了一前一后两个大门出入口,还有七八条小巷子可以通进来。 李毅跟秦刚凭着一张照片,开始大海捞针。走访是个体力活儿,而且是这种海量的规模,一天能把一个月要说的话都讲完,俩人都后悔没带个大水壶出来。 李毅和秦刚分工,从周边开始,秦刚顺时针,李毅反时针,挨着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重复着相同的程序和几近相同的问话,留下联系电话,基本上,表情也不会有变化。 与他们交流的对象,男女老少各种年龄层次,天南地北的各种口音,带有地方特色的各种普通话,足以让你领略中国地域之博大,语言体系之丰富,口干舌燥,筋皮力尽,可这是必须做的事。 很多的案子,收集案情信息、佐证,疑犯的抓捕,也是靠着这种原始而低效的方法,一点一滴,积沙成塔,成功突破,他们也无法例外。走访完周边,唯一的收获就是,累和缺水。 “咱们是不是也写个海捕文书,满地儿都贴上,我估计效率会比这高。”秦刚道。 “有碍观瞻,破坏城市形象,容易引起群体性聚集,臆动症人的遐想。” “帽子好大,大楼里继续吗?总共5层,我们这么干下来少不了得三天,累是其次,也是必须的,我只是觉得未必会有收获,劳而无功。”秦刚问。 这一行,劳而无功的情况太多了,这样的大市场,每天千万种不同的脸孔在这个场所里穿行,对于商户来讲,只要不是熟客,很难对陌生人有印象,而嫌疑人其貌不扬,也并没有进货的需要,他更不需要进商铺驻足,只是匆匆经过,不会给任何人留下印象。 即便有监控,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发现一张脸,那需要具有孙大圣的火眼精睛。 追踪嫌疑人,是不会有大数据能支持的,因为没有人确切的知道嫌犯有什么习性,大多数时候,需要靠每一位刑警的经验。 可以假定(当然这是在一定的经验基础上)嫌疑人往哪个方向逃离,就会从哪个方向来到现场,但如果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在这个方向上做的全部工作,都将付诸流水。 市场里散射的七八条通道,通向外围的老旧居民区,犬牙交错、四通八达,有如古代城池里缓冲骑兵的瓮城;每一个巷口,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亦或是向前走,如果没有一定熟悉程度,少不了在这巷子里打圈圈,来回的转悠,然后懵逼掉。 李毅和秦刚在这迷宫一般的巷子里,几乎浪费了半个小时,只能一路问询重新回到到市场里,经保安指点,直直的穿过一条破败的巷子,进入一片开放式老区。 小区已经拆掉了大片,残垣败瓦,一片闹市中的荒芜,零星几幢未拆的低层建筑,突兀的耸立着,李毅心里凉凉的,逐一上前敲门询问,没有任何收获。 由市场通过这条小巷来到这片拆迁区域,最直接也没有叉路可走,不会迷失,横跨这片拆迁区域,即是纵横交错的大道,车多人少。进市场穿过小巷跨过拆迁区域,快速消失,李毅和秦刚做不到,但或许嫌疑人能做到。 分析逻辑是成立的,但结果很打脸,循来路摸排线索,寻获嫌疑人的行踪,这个方法看来不可取。 第十九章 一点点收获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灯火闪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上,有穿着时尚的姑娘在悠闲地逛着,也有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的上班族,也有一対对手牵手的小情侣在轻言细语,霓红灯闪烁,亦幻亦影。整座城市开始沐浴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璀璨的灯光,将星月的清辉所掩盖,遮住了月色的柔美。 俩人经过刘队的办公室,李毅还没探头,里面就已经传出刘队的声音,“我在,不用探头啦,是你们进来还是我出去。” “还是我们进吧,我那坐位的椅子您坐着不对身份。”李毅推着秦刚进了刘队办公室。 ”咋样了,是不是可以先写报告提纲了?” 李毅咂了咂舌,“我这一共还没有48小时了,领导,这是不是着急了点。” “我都要是不着急,你们能着急吗?” 刘队笑咪咪地说,指指桌子上的茶,“我亲自给你们沏的,这是家里人自己种的绿茶,农家肥零污染,今儿刚带过来,陈局都还没品尝过。” “我惶恐,不过茶真的很香。” 李毅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刘队的茶,“不是不想写,想写但无从下笔,现在的情况是嫌疑人未归案,物证也不能全部吻合,口供里还有一些疑点没有证实,三无,我动了念头也没法动笔啊。” “嗯,了解,没让你马上结案,我跟你一样,都是干刑侦出身的,案子到哪一步才能结案我清楚,我问你就是想了解一下进展情况,我们这次的活动为期一个月,我想你懂的。” 李毅点头表示明白。 “布匹批发市场那块儿排查了一天,嫌疑人就在那个区域消失无踪,我们今天从上午就开始,大概排查了五分之一吧。” 秦刚显得有点不自信,问李毅,“差不多吧,哥。” 得到李毅肯定后继续道,“目前还没有任何收获。” 李毅接着秦刚的话,“我是这么想的,布匹批发市场这个地方,正好就在东湖斜对面,嫌疑人可能曾经在那里边儿打过短工,天天都有时间和机会看见东湖那一色高楼大厦。我们之前分析过,嫌疑人之所以选择从天台滑下阳台这种风险性极高的作案手段,就是认为住在高楼大厦里的人都比较富有,应该平时就会观察和留意过东湖,最后选择了东湖作为下手的目标。如果嫌疑人过往在布匹市场里打过短工,一定会有认识他的人。所以,我们想尽快的完成布匹市场的排查,如果能找到蛛丝马迹,或许能帮助我们寻找此贼的落脚点。” 刘队看着李毅,他们四目相对,“我听明白了,你不会是想我给你加人手吧,你们俩一唱一和,配合不错嘛。” “要是能加点人手。” 李毅给刘队作了揖,“多多益善,少少也不拘。” “人手我想想。” 刘队拍拍脑袋,“多了没有,一个可以吗,这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了。” “那安排谁过来。”秦刚显得比李毅还急切。 “我嘛,还能有谁,怎么样,老刑侦配合你们。” “刘队,我们是真吃力,你看按这个速度以此类推,批发市场排查完得用差不多一周,然后跟着信息再排查,那又得过去多少天,多少天又多少天,我在担心此贼已然遁去,不在本市了。” 李毅急切的想要人手,没有心思跟刘队开玩笑。 “那你的意思我没有人手加给你,就不排查啦,让它做成积案?有人手也不会在你休着假的时候把你叫回来,这你也想不明白?”刘队盯着李毅目光中,有准备开锤意思。 “必须排查,这是我的天职,苟以生死而不敢忘。” 回到办公室,秦刚开始叨唠,“多少加一个两个人吧,就配合我们把布匹市场排查完就行,你再跟刘队说说。” “应该是真的没人了,刘队你不了解吗?但凡对工作有益的事,他都会尽力支持,这回应该是真没辙,我们自己扛吧,不过,我们是不是也转变转变思路。” “怎么转变,我是有点短路。” 李毅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按照今天在布匹市场的海淘方法去大海捞针,缉获嫌疑犯大概率会遥遥无期。 什么方法才能够事半功倍,嫌疑人必须追辑,这是一个不变的方向。但林女士可以做为一个方向吗?如果可以,双管齐下,效率毫无疑问会提高。 “我们想想可以在林女士这个方向获得什么?”李毅道。 “我们目前已经可以肯定林女士是有所隐瞒,可她缄口不说,我们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和方法强迫她开口。” “没错,她可以缄口不说,但不代表她所隐瞒的事一定密不透风,无从可知,她的社会关系,或许可以是我们调查的一个方向。从她的社会关系中从旁敲证一些案发现场的细节,嫌疑人归案虽然有不确定的因素,但其实我们刑侦的目的,也包括需要完整的知道案发当晚现场的全部细节,有了过程也就会有真相。待到嫌疑人就案,我们也就可以轻松地写结案报告。” 秦刚仔细地想了想,“那我们得做一个分工,掰开咱们两个,各按一个方向去做,这样才能提高效率。” “那就这么定。”李毅兴奋双掌一拍。 “明儿你联系祝愉快,就说现场准备解封,你需要去拜访沟通一下,顺便侧面了解一下林女士的社会关系,尽量多,有用没用都了解;我去东湖,再跟物业和保安做一次了解,回头我们一起再综合一下。” “是真的可以解封还是就那么一说。” “真的可以,现场我们也已经勘查过两次了,该取证也取了,解封吧。” “那明天不用去布匹市场做排查?你刚才还跟刘队喊口号来着。”秦刚地笑着对李毅说。 “你也知道是喊口号,也不是不排查,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先缓一天吧,集中时间精力搜集一下林女士的社会关系,这事我们用一天办理足够,然后咱们再分工,一个顺着林女士的社会关系继续查,一个继续在布匹市场里排查,这样齐头并进,怎么也会比我们现在这工作效率要高。” “行,按你说的办,反正我也估计嫌疑人应该也已经离开本市,缓一天两天其实根本不影响。”秦刚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 “你先回家吧,我留下来过一过录像,没必要我们两个人都在一块儿耗着,反正看录像不用死脑细胞,不需要我们一起讨论。”李毅对秦刚命令道。 录像足有7个钟时长,从晚上8点到第二天凌晨3点,李毅抓抓头发,看了看秦刚电脑里上午整理的报告。 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好,那个让人莫明所以的梦叨扰了他的睡眠,醒了之后又一直苦苦思索秦刚的脑洞,此时的他,其实已然有倦意,他不想从头到尾的看一次录像。 看监控录像是一项没有技术含量但是却很耗人的体力活儿,李毅要想办法摘取最有效的一段时间,用最短的工作时间,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争取今天晚上可以有足够的睡眠时间。 思虑前后,他决定从10点开始播放,观看的过程很枯燥,两个眼皮子直打架,以至于李毅不得不站起来观看。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12:03,这个时间点早已四寂无人,嫌疑人身着一件十分宽松的t恤,两手空空,走到墙边,一边走一边前后左右地不断观察,然后径直地一跃就上了墙,那个动作相当娴熟连贯一气呵成。 李毅把这个镜头前后反复地拉了几次,从他与围墙的高度比断定这个人身高不到18米,甚至低于175,但体格确实可以看得出十分强壮,这个应该算是今天里最有收获的成果。 倒在沙发上,李毅闭着眼睛,尝试假设自己就是嫌疑人还原场景: 自己在身上绑好绳子,把水果刀别在腰上,悄悄的走在四寂无人的临湖的绿道上,经过小区墙角时,环顾四周无人,原地跃起手臂轻轻一用力,攀上墙头,然后再一个跃身跳进墙内。 墙边的地上,草坪灯的光线朦胧,飞虫环绕,随即尽量避开临江大道上的路灯四处散射的灯光,一路快跑,奔向几近小区尽头,在那边,有大片的绿化树间隔在小区和临江大道间,自己的身影湮没在了夜色中,整个小区里,静悄悄,除了远处岗亭里有微弱的灯光映着保安的身影,就只有自己在黑暗中游走。 进入地库,循着走火通道,走上顶层,在昏暗的廊灯下继续走向天台,伸手拉门时,很意外,天台的门居然没有上锁,于是找到一个隐蔽处潜伏起来。 终于等到万籁寂静,反复观察,随后选择了一户人家,爬下阳台,经过书房,对里面的东西没有产生兴趣,继续推门进入主人卧室,女主人沉睡梦中,不对,自己应该看不清楚是男亦或女。 自己试图去拉开床头柜抽屉,可还没伸手,她却醒了。 自己拔刀威胁,意外的是她并不畏惧,用枕头、床上的玩偶与自己展开搏斗,自己不得已落荒而逃,一路狂奔下楼。 狼狈。 第二十章 物业经理 刘队把李毅从沙发上拍起来,“私人赠的早餐,吃完了铆足劲儿。” 李毅睡眼惺松,“刘队,这是要搞评比竞赛吗?我可是心中没底啊,拿不到小红旗会影响队里么” “你觉着已经坐在我的椅子上了是吧,这是你需要考虑的事儿吗,好好想想案情,尽量的主动出击,等协查通报是很被动的,等你啥时候坐在我椅子上了,什么小红花小红旗这些事儿自然有你操心的。” 刘队用筷子敲敲快餐盒,李毅回了回神,欲言又止。 “你想非议?有想法就吐出来,别吐我的早餐,可贵着了。” “没有的事,我都没张嘴,议从何来?” “那就是腹诽。”刘队没管李毅,打开餐盒自顾自开始吃起来,“趁热吧,别贫嘴,时间宝贵。” 李毅给秦刚去了个电话,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特意再叮嘱秦刚: “一会儿你去见了祝愉快,尽量单独和他沟通,注意用词造句和问题切入的角度,祝愉快那人,看着就像人精,别让他听出点什么味道来。当然更不能让林女士有所察觉,也要象征性的跟她应付几句。” “明白地毅哥,这点事你就放心,我还没那么菜。”秦刚满口答应。 普通人对警察询问了解关于自己或自己身边人的事,条件反射都会有一定的警惕性和抗拒性,想要不被抵触,就得尽量消弥问题的敏感性,李毅惯常的方法就是左右而言他,时不时顺带切入一两个问题,他担心秦刚学不会。 “行的,这点事难不倒你,有什么醍醐灌顶的新信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再一次回到东湖,李毅没有着急进小区,他在大门和旁边会所站了站,从当前的位置远远地望了望斜对面的布匹批发市场,再转头环视东湖,没错,这一片地带,东湖无论在建筑和小区规模以及会所的视觉感上,都是引人注目的。 李毅直接进了物管中心,经理姓马,中等个儿,说话声音比较低沉,很有磁性,有播音员的语音味道,一个看上去就精明干练的人,给李毅做了小区的概况介绍: 这个小区低密度,是较早期推出的湖景盘,最小的单元都有120平,能够在10年前就购买这个湖景盘的业主,经济实力都不俗。 小区物业公司管理制度很完善,开盘到现在一直就没换过,业主对物业的管理是没说的,满意。 进出都是刷ic卡,汽车都是自动识别号牌,非业主登记的车牌是不允许进入小区的,但可以停在旁边会所的停车场。 没有业主卡进不了小区,需要在岗亭做登记,然后值班人员会通过对讲系统与业主沟通并确认才放行,虽然繁琐一些,但是对小区的安保管理有充分的保障,业主也放心。 保安三班倒,按排班计划,定时巡逻,他们物业公司管理楼盘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平安无事,这次事件是个意外,公司从上到下都吃了瘪。 “巡逻也包括巡楼吧。”李毅问道。 “是啊,肯定包括的。” “上次我听物管一个小伙子说过,巡楼是下午两点和晚上八点各巡一次,有一个班是不用巡楼是这样吗?”李毅感觉马经理的表述和上次物管人员的描述有差异。 “这没错,一天有两次巡楼,下午两点和晚上八点,通常坐电梯上顶层,先巡天台,然后走楼梯一层层巡下去。其实巡楼都是例行,我们主要还是留意小区地面,那有外面人来上天台,不都得先进小区里再上去么,第一道关把好了,后边儿其实没事。”马经理解释道。 “可这不还是出事儿吗?” “呵呵,百密总有一疏。”马经理有些尴尬。 “我们看过临湖绿道上的治安监控,案发当天晚上有人是在晚上12:03在小区近角落的位置爬墙进入,应该就是嫌疑人,你们保安八点巡楼,而案犯是12点后进入天台,他是怎么开门进去的了。”李毅的话让马经理有点不安。 “别误会,我没权利问责你的工作,就想了解一下情况。” “门是有弹簧的,一般是不用刻意去关门,我们也反复问过当值的保安,他说拉开门离开后,走下楼梯的时候听见磁吸嗒的一声,有这响声肯定是关上了,我们的保安都很尽职尽责。” “了解,会所是小区的物业吗?” 李毅从物业办公室的窗口望出去,能看到会所的背面,围墙边上有一道小门,可以直通小区。 “这个是的,会所和楼盘是同期建好的,大道那边正门是随便进出的,必竟要对外开放嘛。不过会所里有一道后门直接通小区,只有业主卡和我们的保安才能刷开,会所的工作人员也不能随便出入。那道门是出入都得刷卡,也可以刷脸,主要是方便业主去会所,不用走出小区大门绕一截子路。” “在会所翻墙进小区也行的吧。”李毅开了个玩笑。 马经理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警官同志,这恐怕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吧,监狱那围墙可是够高的,但如果要是没人看守,只要有需要,那里边儿犯人一定能想到招儿爬出来。” “3001的业主你熟悉吗?”李毅开始仔细留意马经理的神情变化。 “那肯定熟悉,物业公司进驻我就来了,毛会得他们家是首期就全款买了3001,他是真有钱,不过人很低调。” “听你这么一说,那是真很熟,都十年了。” “还行吧,我跟他认识也将近十年了,我们都是一个地方人,老乡嘛,毛会得经常不在家,不过他只要回来,我们总得组个局搓两把喝个小酒。” “那他太太也跟你熟咯。”李毅顺着杆子就爬。 “毛太太一般吧,我们打牌从不在他家里,就这儿小区会所,有人端茶递水也方便,好像毛太太不喜欢有人在家打麻将吧,听毛会得有过这么一说。” “他们家平日里有什么亲戚朋友会常过来吗?” 马经理歪着头想了想,“少,毛会得没几天在家的日子,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找他,毛太太嘛,不是太在意,她家老太太来过几次,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毛太太好像不怎么接触人。” 马经理在电脑里巴拉巴拉的弄了一阵子,“真的好少有人来,登记资料里只有她家老太太。” 忽然马经理眼珠子一转,“你们不会是怀疑跟他们家相熟悉的人作案吧。” “不要胡乱猜想案情,更不要在私底下胡乱议论,一来可能会干扰到我们警方的侦办,二来可能对祝愉快家里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负面影响。”李毅表情严肃地说。 “懂的懂的,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李毅感觉马经理只是祝愉快的牌友加酒友,对于林女士不会有更多的了解,他在想,一个结婚五年,丈夫长期不在家,而自己又深居简出,那这每天的日子都应该怎么过才能有生活的味道,他想不明白。 小区的业主间蛮和谐,马经理在此工作期间,没有收到过业主间的争吵或矛盾的纠纷,但业主间左邻右舍间的关系,他们不知道。 物管与业主间也说不上有多么的了解和熟悉,偶然间会接触,大概率都是因为下水道疏通、家里的水电维修、清洗天台水池这些日常杂事会打个交道。 也会有偶发的事件,就是哪家的男人喝个烂醉,三更半夜躺在楼道里、花园中或是草坪上,物管得帮忙寻亲抬人。早期收个物管费业主还要到办公室交现金打发票,可如今管理费都在公众号上缴纳,接触机会就更少了。 “那这么看,其实你们保安,对小区业主也不能全都认识,是吧。”李毅道。 “的确不能,他们的职业水平就是保安,物管系统里都有业主的照片,他们要是能过目不忘,那不得去做国安,在我们公司这儿算是屈才了。” 马经理说的有道理,职业素养的提升,还需要有职业环境的辅助。 “你们业主的ic卡是业主提要求你们就发吗?” “一户发两个,是不算工本费的,如果家里人多有需要再加,过来登个记交30块钱就行了,这个我们没有具体的限制,其实也不用限制,谁会把自己小区的ic卡胡乱给一堆人。” “不是有人脸识别吗,还需要发这么多ic卡。”李毅提出疑问。 “人脸识别是会所后门那儿装的,主要给业主进出会所使用,跟我们物业公司不是一个老板,一开始是我们物业自己经营,不过必竟管理会所跟管理小区不是一个概念,我们做不好,承包出去收个租金省事多了。” 马经理给了李毅一个指引,小区的会所,集休闲、餐饮、娱乐、健身、美容一体,楼里还有音乐、美术课外班,都是对外开放的,小区业主还有本地居民都会去消费。 通常,小区里像林女士这种有钱又有闲的居家女士,闲来没事消遣,不少都会去健身、spa、吃饭、打牌,林女士天天在家,总得要去找个消遣打发时间,这么多年下来,去的多了在里面肯定能落个脸熟。 对了,林女士家的钟点工说过,她每周都有健身练瑜伽。 第二十一章 健身教练 李毅进了会所,按图索骥直上三楼的健身馆,场馆宽敞明亮,各式健身器材一应俱全,在靠近湖边的一角,还有一个比标准小一号的拳击台,或许是来得稍微早,人并不多,稀疏的几个人,都是年轻的女士在跳着健美操。 墙上的大海报上,贴着几句广告语: 锻炼记忆力的良好方法是锻炼自己的注意力。 运动的作用可以代替药物,但所有的药物都不能代替运动。 该书,去别人的灵魂里窥视;旅行,去陌生的环境里感悟;电影,去荧屏里感受别人的生活;冥想,去自己内心的秘境里探寻;健身,去享受别人到不了的世界。 从前台的员工处,李毅了解到林女士是三楼健身馆常客,还请了一位私教。 私教边维,标准180的身材,不属于肌肉猛男那一款,但是健硕、帅气,一张国字脸,仪表堂堂,穿着一件长袖速干运动紧身衣,肌肉线条轮廓突出,阳刚气十足,笑容可掬。 几天前3001的案子,他在会所里依稀听了了个大概,知道林女士家里遭了贼。 “我在这个会所也工作了有两年,这个事让人挺意外,这个小区给我感觉一直是那种邻里和谐,环境宜人,治安良好的模样,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儿啊。”边维显得颇为遗憾。 “唔,你听到都是怎么样描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李毅想知道,坊间关于3001的传言是怎么描述的。 “我一大男人也不八卦,一些过来健身的业主嘴碎就这么说了几句,零零星星,我也不能捂着耳朵,听了就听了,具体的故事情节也进没脑子里去,我要再说那就得添油加醋,那成传播小道消息了。”边维微笑着道。 李毅也微微一笑,初见边维,感觉他是一个开朗随和的人,笑容很好看。 “林小姐是我们健身馆的vip,她买了我一年的课程,每周固定是周三和周五过来练习,每次课程练习两个小时,其实她是老顾客了,每次练习时间长些短些都好商议,她人挺好,从不斤斤计较,我的课程专职负责她的形体和小肌群训练。”边维给李毅介绍。 “小肌群?”李毅对这个概念有些陌生。 “就是一个说法吧,主要包括肩、肱二头肌、三角肌以及腓肠肌,平时了因为小肌群其附着的部位比较特殊,因而活动量较小,比较难以练习。”边维稍作解释。 “但是女生的练习跟男生是完全不一样的,女生嘛,没必要练的像男生那样健壮,全身上下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还有什么三角肌股四头肌股二头肌,包括八块腹肌马甲线等等,练的层次棱角分明,越突出越好。” 边维指指墙上海报中的一个肌肉猛男。 “对于女生来讲,肌肉主要是体现力量,但女生主要体现的不是这方面,主要还是突出体态健美、身姿曼妙、圆润平滑。那么练习上肯定就有别于男性的纯力量训练,辅助器械都不能上重量,基本控制在1kg,属于稍加负重,完全没有负重那就是跳操,训练效果不好,但如果太重的话,大块大块的肌肉就容易练出来,这不是女孩子们想要的。” “你很懂女生的心理。”李毅赞许地插了一句。 “心理学的书籍我的确会去读,需要服务客户不能光是迎合跟套路,需要真正做到让她们受益。练习不同的动作和不同的发力方向,让肌肉比较均匀受到拉伸,每次课程都是同样的3组动作,每组15分钟,中间休息5分钟,全部完成了休息一下,再做一些拉伸舒展的动作或是跳跳操,课程就结束了。最终的效果就是收脂并紧束肌肉,把脂肪减掉了,让肌肉紧致了,整个人的身体线条就显得匀称,臀部、手臂和腿部还有腹部就显得平滑,平滑匀称这样看起来就很健美,最重要是匀称,只要匀称,就显得360度无死角,显得美。” 边维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身体曲线。 “其实人的五官也一样,不需要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单独长得有多好看,组合在一块儿,只要比例均匀,恰到好处就显得美,不需要有沉鱼落雁之貌,一样的可人。沉鱼落雁是天选,让人感觉惊艳,就像书法,天下哪来第二副兰亭集序,但不代表除了兰亭集序就没有好的书法。一副书法,不可能通篇每个字都无瑕疵,结构合理,整体看上去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那就自然有气韵,上好之作。” 边维一口气说完,气都不带喘。 这是李毅听到过的关于女子健身最精彩的现场演讲。 边维的讲解,不仅仅有练习的方法,还有一整套的完整的理论体系,审美的立意和角度,触类旁通,能引能据,刷新了李毅对健身教练的认知,世界真的很大,众生所知甚少。 一瞬的念头间,李毅觉得他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我很喜欢匀称这个词,若然能觅得红颜,一定得在这儿报个班,我想不仅仅能练习健身,还可以学习到其他很多知识。” 李毅从心里由衷地赞许。 “你还自学心理学?” “自学谈不上吧,反正就是没事儿的时候,找本书看看,时代在日新月异,总是老一套的那些健身说词和方法,哪个顾客能买你的私课,跟着电视机大屏幕练习都行啊,请私教干嘛。” “林女士买课都是按年买的?还是你的课程就是一年为期。” “这就是健身而已,做不出一年的课程,有这课程肯定也是忽悠,看看自己身体就知道怎么回事。课程就一个月,剩下时间其实就是反复和坚持训练,买完一个月的课程,其他时间自己练习也行,不用我教。” “有学习资料吗给学员吗?“ “必须有,买课程我就给一个u盘,里面有视频教程。” “不担心教程流传出去,没人来买你的课程了吗?”李毅对边维这种营销方法和手段感到新奇。 “其实真的不担心,人为什么要去电影院看电影了,为什么比赛现场的感觉一定比电视转播要更让人分泌肾上腺素了,健身馆这个场所的作用就是电影院或是体育馆。” 边维的这个类比,让李毅有一种想法:马教练揣摩人心的能力,有点超乎他的想像。同时,在边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时,是否应该及时打断他,否则,这场谈话,可能没有了时。 第二十二章 藏经阁的扫地僧 秦刚来了电话,他给祝愉快去电话的时候,祝愉快因公司有事情需要处理,已经离开本市,此时人已经身在莞市。 林女士已经出院回了娘家暂住,他例行通知了林女士解封的事,其他的也不方便再多问什么,只是告诉林女士嫌疑人归案后,还是需要她做一次例行的辨认。这会儿他已经在布匹批发市场准备做摸排,李毅这边儿完事,就直接过批发市场。 “祝愉快一出门儿那不得云游到猴年马月才回来?” “那没辙了,你那边上点劲儿,看看能有啥可喜的。”秦刚说完挂了电话。 李毅颇感意外,笔录时,林女士的身体状态和情绪基本算是稳定,可必竟经历了入室抢劫行凶这么一个惊魂之夜,肌肤之痛很容易康复,可心里上的阴影,做为丈夫,多花些时间陪伴才是最有效慰籍,可祝愉快现在人已在莞市,想必昨天就已经离开,他无法想像林女士的心情。 今天算是第二次刷新了人他的认知。 “小区的健身私教的活儿,我估计全让你给包揽了吧,我都觉得无法抵挡你这一连窜形神俱备讲解,女学员们更无法抵挡。”李毅倒不是刻意恭维,边维的这一套说辞,很有说服力,再加上他这么一个阳光帅气的人,活脱脱的就是广告,收益率一定高。 “这个倒也未必,一是得有人愿意听,二是得看学员自己对健身的理解,有的女生就是女汉子,就喜欢八块腹肌马甲线,未必喜欢我这个思路,不管什么多么精彩的演讲,也得有受众群体才能产生效应。我想主要是我的课程训练都不累,但是效果还是肉眼可见的,不过就是花时间,恰好时间是这些学员们最不缺的。” 边维十分健谈,也不避生,更没在意李毅的警察身份而显得小心翼翼。这个小区会所,来练习健身的大多是女性,男性学员相对较少,但坚持程度反不如女学员,能坚持下来的,基本上都是矢志要练成肌肉猛男那款,边维的课程不合适。 他的学员全都是女性,各年龄段的都有,主要在20-50岁之间。也许是城市社区的通病吧,学员们之间的交流并不多,除非刚好对门儿或是楼上楼下经常能照个面的,算是熟悉,又正好碰一块儿,打个招呼能相互间说上几句,也不多话,一般都是各练各的,课程完就走人。 边维印象中也没觉得林女士和哪个学员有什么过多地交流沟通,或表现上特别熟那种,因为课程练习的需要可能与教练的间沟通交流,比跟其他学员的交流还要多,其他的嘛,工作环境工作关系,也不便去打听。 “中间休息时不叨唠个家常?” “我是专职训练女学员,可我不是女性之友,这个工作比我授课训练复杂多了,我可做不来。”边维笑得很灿烂。 “唔,林女士没介绍几个她的闺蜜朋友什么的来上你的课程,她这样的居家女士,交际圈子里这类女性应该多啊。”李毅引导性的切入。 “其他的学员倒有介绍过身边朋友,林小姐还真没有。” “林女士也是你的老客户了,平常也不闲聊?” “聊会儿天肯定有的,她属于话不多的,不像有些学员,叽叽喳喳,她每次来,都提前在公众号预约,练习的时候,我也就是指导动作,工作性语言,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太多交流。嗯……她在家里还跳跳健身操练练瑜伽。” “瑜伽也是你的授课范围?” “这个超出能力了,我只是推荐她练习,瑜伽的训练对形体有帮助,而且可以练习身体柔韧性,柔韧性训练也是女性健美重要的一环。” 边维转过身,指着电视幕墙,“你看这段阿根廷探戈,留意那个女生,她个子并不高,但是你看她的动作还有她身体的摆动。我们平常会认为快节奏的舞蹈,因为速度和节奏快,动作一定会比较刚硬和比较直线化,其实不然,你看她的动作很柔软,手臂、腰肢、胯部、臀部,曼妙尽现。”边维很欣赏地陶醉其中。 李毅不会欣赏探戈,听边维这么一说,按他的说法看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方面你也指导林女士?” “指导谈不上了,必竟跟我的课程是两个门类,我只是跟她讲授这么个道理,她个子也不高,按我的课程练习肌肉达到匀称平滑的效果没问题,如果再把身体的柔韧性也加强一下,整个形体的感觉其实就跟身高就没什么关系了,她有的是闲暇时间,跟着电视里练习就行了,又不需要练习到什么专业的程度。” “她有在会所练习瑜伽吗?” “没有,我们这儿有瑜伽教练,不过她没报班,会所学习资料有的是,她喜欢哪种音乐背景的授课练习,我微信里发给她就好。” 李毅想想也是,有边维这一套训练体系,没必要再花时间费这个钱,自己在家看个视频学学就行。 “我看你对舞蹈也了解,有推荐林女士练习吗?” “这个要有,跳舞最重要的是找到乐点跟身体融洽的感觉,这是一种放松自我,我是这么理解,每个学员我都会推荐。” “其实你的课程外也带给学员很多的受益,我想她们都非常喜欢你这个教练,逢年过节收不少红包吧。” “这个让你说中了,过年收红包比我一个月授课工资都高,也算是回报吧。”边维笑得很开怀。 “哎,那林女士还有在会所学习其他什么课程,比如女子自卫术、跆拳道……” “二楼有跆拳道学习班,不过只招收少儿学员,成年人不收。女子自卫术我们这儿还真没有,其实女生练那个只是心理上多一层安全感吧,实际生活中遇见突发情况,真的需要自卫时,那项训练效果估计也体现不出来,怕是无济于事。” “唔?为什么这么说了。”李毅说完这话有点后悔,他感觉边维滔滔不绝的状态又要打开了。 果然,一个不小心,又打开了边维的话匣子。 “成年男生和女生在力量上没有可比性。抛开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讲哈,特殊训练不包括女子自卫术。力量来源于肌肉组织,而肌肉生长需要分泌大量雄性激素,这一点上,男生天生具备优势;相对女性而言男性的骨胳更大,更有棱角,结构更有力度感,其表面更粗糙,更多的坑坑洼洼,可以使肌肉的肌腱部分紧紧附着在上面,从而增强肌肉的牵拉能力。对于成年人,我记得有一份加州路德大学研究报告是这样讲, 女性的上身力量是男性的25%~55%左右,下半身力量是70%~75%左右。这是普通人的正常情况,专业受训不在此列,不能拿女子特警队的学员来比。所以,男女真要搏斗,通俗点讲,大人打小孩。” “力量差异就那么重要?格斗技巧上不能弥补?比如自卫术这一类。”李毅虚心地问。 “李警官,你在警校里也有格斗训练吧,我班门弄斧?“ “聊天嘛,没啥,我们训练只是课程化的练习。”既然开了话匣,李毅想着就聊下去,寻着时机再打听林女士。 “这么说吧,徒手格斗或者说狭路相逢打斗这种,街头模式,有一句老话这么讲,一胆二力三功夫。这是真理,女子自卫术只是一种技巧,功夫都算不上。如果前两项都不具备,光有第三项的能力,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边维讲着做了个直拳动作,速度很快,带着风声从李毅耳边擦过。 “你反应不过来吧。” 李毅点点头,“完全没有反应。” “可实际情况不会是这样,我是女生,事情突然发生,我的人生安全受到你威胁,是你袭击我不是我袭击你,做不出反应的是我对吧。” “嗯嗯。” “即便是你杵着不动让我打,我有那么有点技巧基础,还可能发挥些微作用,但如果我是女生,我的打击力量对你来讲,完全不对你造成伤害,你只要做出反击,我就只能就范。” 李毅也笑了,“太极里不是还有四两拨千斤嘛。”他做了个太极云手的动作。 “误区,真的是误区。”边维摆摆手。 “公园里的大爷大妈练着云手,轻柔飘逸,看着很美,那是表演。太极的云手基础的训练项里,是放着一个100斤的石磨,石磨上没有握柄,练习的时候就是扎着四平马,用云手动作把着石磨两边,转动石磨,这样长期的训练下来,腿、腰、手臂的力量,全都有,四两拨千斤只是个技术动作,实际上是八百斤拨一千斤,绝对是力量的对抗。公园里大爷大妈练那云手,就是个舞蹈动作,别说拨千斤,一百斤都拨不动。” 边维边说边展示动作,这个门道完全不在李毅的专业范畴,但从边维扎马步摆云手的动作,看得出他有过专业的练习。 边维这个人不简单,在这个高档小区会所的健身房里,向李毅科谱并展示不同门类的学科知识,应对不穷、滔滔不绝,李毅肯定他是那个藏经阁的真正的扫地僧。 第二十三章 蛛丝马迹 秦刚在巷子里找了个少人的角落稍坐,闷热的天气加上市场里并不良好地通风,秦刚的汗水没有停过一直在滴淌,虽然已经补了不少水,可依然感觉口干舌燥。 这样的摸排工作,秦刚入行的时候就跟着李毅做就过一次,过往的案情排查中,也有这种工作模式,方法并不陌生,不同的是这一次,需要排查的区域范围和人员范围之大之多,超出了秦刚的预计。 整个过程,秦刚感觉就像是个单口相声演员,相比昨天,辛苦和努力还是有所收获: 一个商铺老板对有嫌疑人有依稀的印象,曾经为他搬过货,但姓甚名谁,现居于何处,一无所知,唯一听他的口音像是本省东部沿海某地的人。这个市场里,做搬运的短工,都是按乡里一帮一派的,老板们的货到了卸货区,自然就会有搬运工人过来,现拉现结,保安经常会维持秩序,跟搬运工打交道会更多些,找个保安问问可能有结果。 这一信息,像是一针强心剂,让秦刚本来已经逐渐湮灭希望,又如原上野火一般,燎原起来。 他对李毅关于嫌疑人可能在布匹市场里揽过活的判断非常佩服,这地儿离东湖小区是肉眼可见的距离,一个不满足于现状,尤其对钱来的太慢太辛苦的工作不甚有兴趣,他的潜意识里会有来快钱的想法,这种想法,通常也只能通过违法来实现,而东湖一幢幢兀立的大楼,可以是一个选择的目标。 缩小了范围,秦刚感到可喜,三步并做两步,急冲冲地走到卸货区。 保安对秦刚手机里的照片没有印象,这个市场里揽搬运这活儿的人,起码好几千人,基本上每天都可以见到生面孔,因为都是打短工,人其实就像流水一样的来又流水一样的去。 关于搬运工人的帮派,他是有所耳闻,不过他也是外地人,对这些人的口音没什么分辨能能力,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租住在市场里小巷子穿出去那一片拆迁区域周边,晚上八点市场收市停业,再晚一点十点左右去那周边估计人都应该回了。 保安最后这一句话,让秦刚心中一喜。 ****** 李毅很想了解边维为什么在会所做健身教练,以他的个人形象和谈吐还有肚子里的墨水,应该有更好的职业选择,却又担心话题一旦开了闸,边维口若悬河、一泄如洪,难不保能带他上西天取经的道儿上去,最终还是按下这个念头。 “林女士有跟你约什么时候重新开始课程吗?” “暂时没有,我估计她得慢慢的恢复好一阵儿吧,反正我的课程是按课时买的,没有固定时间段,我也就只是问候她一下,没提课程的事儿,这个时间节点提,真的会让人心里很膈应。” “你想得真细心。” 跟边维交换了电话,李毅依序把棋、牌室、洗浴中心、餐厅一一做了查访,所获不多。 林女士在会所的活动都是单线程,健身后回家,既不打麻将也不做spa,除了年节,也不约什么人来会所的餐厅里吃饭,她这个年纪,整天呆在家里能做什么? 李毅仔细地掐算,除了周三和周五白天有健身课,算上回家再跳跳操练练瑜伽,晚上吃完饭再追个剧,时间上勉强能打发一天,但这一周七天里余下的五天,用什么事情来充满每天需要打发的时间呢? 她不可能总待在家里。 在对现场做勘查时,李毅打开卧室的衣柜也进衣帽间看过,从衣物的数量上讲,也不像是天天没事就上街购物,买了一柜子穿戴堆的满满的那种。 可如果出了小区,范围跨度就太大了,程序上目前也不适合把对她的查访范围升级扩大,毕竟,她是受害人不是嫌疑犯。 而且,现在就自己和秦刚两号人,真把范围扩大,他们俩就是忙得头脚倒悬不吃不喝,只怕是也招架不来。 有用的信息量不大,看来,今天只能收获城市天空中的废气。 李毅心中有一种郁闷,嫌疑人活生生的画像已经锁定,感觉尘埃落定,可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差那么一点点,始终没法划上句号,那一点点就像是无限循环时。 林女士私人的生活圈子和入室抢劫,本是两条平行线,毫无瓜葛,但却偏偏又在细微处似乎有交集。 在这一瞬间,李毅似乎毫无方向,有一种无力感,又像一个学生,遇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的数学题,心中其实想到了好多种解法,任何一种解法一步步的演算下去,似乎每一步都正确,每一步都能往下进行,临到终章却发现解不出答案。 或许一开始的思路是对的,只是解题的过程中,换算的方法需要更多的变化。 李毅感觉脑子里的东西好离散,像是碎了一地。 他苦苦思索,从笔录到现场,从祝愉快到林女士,越想似乎越迷茫,他想起了秦刚。 在批发市场侧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秦刚喜滋滋地坐太阳伞下,看着李毅迷茫的神情,料知他进展甚微。 “你有心事,哥。”秦刚道。 “写在脸上了,天下人都看得出来。” 李毅重重往凳子上一坐,“今天听了一堂有生以来最有水平的健身课,见了一位身怀绝学的扫地僧。” “唔,你总是有奇遇。”秦刚来了兴趣。 “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时间很宝贵,说说你。” 秦刚把保安的话概略地转述了一次,李毅脸上明显开朗起来。 “我的判断没错,嫌疑人正是在批发市场这儿呆过,早上我站在东湖环视四周,无论哪个方向过来,第一视觉都是东湖的大门,会所的大门,在一片低矮残破的楼宇群中,东湖一定相当的瞩目。” “那货在这儿工作,按理说有的是时间到东湖周边去转悠,只要用点心,都应该知道爬墙那个点正好有摄像头啊,不能那么二吧。” “这是目前让人疑惑的一点,人要是真二,那也没胆色上天台作案,只能说嫌疑人是真不熟悉,但他已经有4次前科,都没被摄像头拍过,是运气还是有踩点呢,我们怎么分析都有矛盾,只能等那家伙归案才能弄明白。” “快了,我感觉已经捉住那货的一条尾巴了。”秦刚道。 李毅看了看时间,“还早,我们先回队里,先整理整理,踩着时间点儿再过来,别在这儿望天打卦。” 第二十四章 意外死亡的嫌疑人 打定念头回队里,秦刚先去发动汽车把空调开起来,李毅思索着,慢慢地走出市场,正张望着秦刚的车,刘队来电话了。 “你和秦刚在哪儿,你们俩别回来了。” “几个意思?”李毅正在深思中给刘队突的一个电话,弄得没回过神来。 “是要我们卷铺盖儿滚犊子吗?” “你想滚吗?要滚也把案子给我结了再滚。” 李毅心里一沉,感觉刘队话里有话。 “告诉你一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刘队卖起了关子。 “领导,就顺着说吧,别一惊一乍的,小心脏已经超负荷了,承受不起落差。” 刘队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消息是嫌疑人在莞市有下落了,坏消息是那家伙在一场街头斗殴中当场毙命。” 李毅感觉嘴里嚼了一只苍蝇。 “这事儿就这么巧吗?没有一点让人感觉惊喜的消息?” 刘队还是给了李毅惊喜,莞市刑警在现场死者身上找到手机和身份证,核对过死者,证件不假,也是他们要找的人,其他的相关信息,去一趟莞市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世界好多意外。 “走吧,我们上莞市。”李毅告诉秦刚。 “怎么着。”秦刚一脸迷惑,随即开了脑洞。 “那咱们是不是得买两箱啤酒上去啊,从这个点开喝,得多备点儿。” “刘队刚来了电话,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李毅依着刘队的语气卖着关子。 “不吃你那一套,爱说不说。”秦刚一脚油门,车子驶出停车场。 ****** 莞市的一位张队接待了李毅俩人,这位张队,是李毅读警校时高两届的学长,不过看上去远不止比李毅大两岁。 “哥,你学长人家已经是张队了,你心里没有那啥。”秦刚小声对李毅道。 “张副队,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有个副字做前置定义。” 李毅和张队相互熟悉,没有寒喧废话,直奔主题。 案情看似简单,案件昨天晚上发生,死者是在一条小巷子里的烧烤摊上遇袭,根据周边和摊主的走访,死者先到,一直在喝着酒似乎是在等人,在冲突之前,一直反复不停的打电话。 四个小年青后到,坐死者旁边一桌,人多嘛,喝酒的氛围比较热烈,相互敬酒言语放肆,然后不小心酒洒到了死者,双方开始有言语冲突。 结果是可以想见的,言语冲突随即演变成了肢体冲突,死者以一敌四,肯定吃亏,于是拔出身上的刀,是把钨钢刀属于管制刀具。 四个小青年也不是善茬儿,不知上哪儿找了铁水管子,双方互殴,最后死者倒下了,四个小青年逃去无踪。 据摊主回忆,听他们的口音都不是当地人。 李毅想起刘队的一句术语:简单,不难。 警方赶到现场时,死者已经基本没有了呼吸,送医院还没推进急救室就已经挺直了。 张队带人仔细地过滤了现场,有两点疑问认为这可能不是一起简单的街头治安事件。 “是这样。”张队把资料递给李毅。 “现场的小巷子里,除了四个小青年在逃跑时遗漏的铁水管子,我们搜索过周边,也查问了附近的人,无施工无装修,铁水管子不会从天而降,应该是四个小青年蓄意带过来的。其次,正常情况下的街头冲突互殴,一般把人打倒了就行了,都会马上四散逃离,可四个人似乎是一定要打死被害人,在他倒下后,还不断地抡了十几下,要不是治安队的人喊着话出现,可能会继续抡。整个脑袋差不多烂了,几乎无法辨认,我们的法医做了好大的功夫处理,才基本上可以辨认出面目。” “那就是一定得弄死他,这四个人受人指使上烧烤摊取命来了。”李毅道。 “现在没下这个定论,那四个人现在还没抓到,但从现场收集的信息来分析,有这个疑问存在。” 李毅看着手上资料里的现场照片,死者的头部血肉模糊,确实很难辨认,而死者的身份信息,让李毅想到了祝愉快,他俩是一个乡下,是同乡。在此之前他虽然没有具体的了解过祝愉快身份信息,但在与祝愉快交谈过程中,祝愉快一口带着乡下音的白话,让他印象很深。 “这下手不是一般的狠,如果无冤无仇,断然下不了这样的狠手,你的疑问我觉得的成立。”李毅对张队道。 “是,法医做完修补我们循例过一遍协查通报,发现和通报里嫌疑人是同一个,再把dna跟你们发过来的资料一对比,正是这苦主,想来在你们那边案发呆不住了,换个地方继续作案,没曾想一顿烧烤就意外结束了性命。” 李毅顺着死者生前拨打电话的资料看下去,一个电话号码机主姓名映入眼帘:祝愉快。 秦刚也看见了,两人对视了一下,秦刚眼里充满了惊奇。 “有让你们值得注意的信息?”张队问。 李毅在桌子上找了一支笔,在电话号码前打了个小三角。 “这个人我们当前接办的案子里打过交道,他是受害人的丈夫,我估计应该是昨天才到莞市,叫祝愉快。” 张队也瞪大了眼睛,凭他警察的直觉,他也认为很可疑。 “通话记录里,死者从早上就开始拨打这个号码,晚上在烧烤摊上断断续续的又打了6个,他一定着急找祝愉快,这么看来他们一定认识,而且死者应该有事需要找这个祝愉快解决,电话一个又一个的追着打。”张队道。 “祝愉快在我们接办的案子里,留的不是这个手机,从一个丈夫的角度来讲,其实现在他都应该陪伴在他太太身边。他这么急迫地来到莞市,应该是受到了催促才会着急离开家里,离开他太太,这个案子复杂程度升级了。” 李毅给刘队去了电话,把莞市的情况做了一个简略的汇报,嫌疑人在莞市斗殴丧命,属于莞市的辖区,张队这边一定要对案情做侦办,而嫌疑人又与湖宾案中受害人的丈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和东湖案有直接关系,两件案子里人员都牵在一条线上,但是属地不同应该需要联办。 刘队在电话里沉吟了半响,“案情看来不简单,不是一宗简单地入室抢劫行凶,你人在莞市,主意你定,需要的手续及时通知我来办,今天晚上你们别回来了。” 张队接着李毅的电话和刘队做完沟通,“先办案,手续你们刘队后边儿补上就行,你们得跟我聊聊东湖的案子,我们再决定是否需要控制祝愉快。” “我无意中脑洞,竟然会是真实的故事?”秦刚幽幽地说了一句。 第二十五章 接近真相 循例,李毅和秦刚查验了尸体。 张队补充死者在莞市有案底,都不严重,偷窥和斗殴。 “也是爬上天台然后从天台滑下阳台,入室搜掠,再从大门离开的手法对吧。” “没错,看来在穗市也是同出一辙了,这个犯案手法比较特别,偷不到多少钱还玩命,也是脑回路异于常人。”张队道。 稍停,张队又补充,“这家伙在莞市最后一次犯案应该差不多两年前,案值不高千把块钱吧,蹲完出来后一直就没再出现过,看来转移到你们穗市游荡去了。” “看来这家伙从来都没一份正经职业,最多打个短工挣点钱,花完又去重操旧业,他有今天,伏笔其实早就埋下了。”李毅道。 死者长得很粗壮,身高约在174,与技术组的分析略有差异,双手均被打断,左手有两处骨折,肋骨有断裂,腹部、腿上也全是钝器击打过的伤痕,头部做过一些修复,勉强可以辨认,看得出,死者的头部遭受了反复的打击。 “天庭盖打碎了,法医做过修补,那应该是致命的一击。” 秦刚听张队这么一说,想想场景也打个寒战。 “这是他的劫数,他昨天晚上不被打死,我想也多活不了几天,有人一定要取他的命。” “那种钨钢刀在莞市很容易买到吗?”李毅问张队。 “明着卖的没有,毕竟是管制刀具,不过这边有个二手市场,专卖一些乱七八遭物件儿,进里边儿一问,什么刀具都有,年年整治年年不变,你们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应该稍好些,穗市早几年就开始整顿这一类市场,明面儿上还是很规范的,不过好像这和管理整顿关系不大,想犯案,总有途径得到犯案的工具,除了枪,感觉上管制类的刀具好像随时都能弄到,前一阵儿网上都能直接买弩,整治一下子没声息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头,社会问题我们真是操心不来。” 李毅记得技术组的分析里,嫌疑人在东湖手持只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但在莞市却换了一把极具杀伤力的钨钢刀,一定有原因。 李毅把东湖案情从头到尾给张队细述了一遍。 张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神剧里被强奸后还能从裤档掏出手榴弹,看来并不是脑洞啊。” 说这话的时候,张队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着实让李毅和秦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来反推一下,你们看成立不成立。”张队找来一块白板。 一:烧烤摊是一个局,且定是祝愉快设的局,至始至终,死者都是一个人在现场,祝愉快根本没有出现过。也不排除祝愉快暗中躲藏,观察死者,周边录像可以求证。 二:祝愉快来莞市,并没有什么公司业务需要处理,死者反复不断地联系和催促,祝愉快不得不来,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拖是拖不下去的,而且,应该是祝愉快把柄被人捏住了。 三:死者在东湖案中入室的目的不是偷窃,而是杀人,只要得手,可以把现场布置得像入室行窃,意外杀人,因为有充分时间做这项工作。 四:死者与祝愉快之间的秘密就是东湖入室抢劫行凶。 五:死者有走天台进入事主家偷窃的案底,驾轻就熟,祝愉快需要的正是他这一项技能。 六:为了第三点的成立且符合条件,不可以用管制刀具,只需要带一把普通水果刀达到目的即可,因为杀死一个在睡梦中的人,毫不费劲。 意外:取证中可能存在的现场第三者。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序列里应该只有6、5、4、3,而意外的存在导致计划有变,祝愉快不得已加上2、1。” 李毅和秦刚都觉得成立。 “只要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刀是无法从穗市带到莞市,所以来到莞市,如果需要犯案,需要重新购买刀具,只是这次刀具做了升级,目的也许不是犯案,我想这跟他要见祝愉快有关系。” 李毅作了补充。 “我们这算不算有罪推定。”秦刚忽然冒了一句。 “在证据上,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祝愉快。笔录当天,在需要林女士辨认嫌疑人时,祝愉快就在她身边,不瞎都能够看见,而且他也做过辨认,他明明认识嫌疑人却装作不认识;其次,做为受害人丈夫,暗地里和嫌疑人频密地联系互通有无,目的是为了什么。”李毅道。 “这就需要祝愉快来解释。”张队道。 “如果你是祝愉快你觉得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李毅问秦刚。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查呗。”秦刚一脚反射。 “不行,你刚看完嫌疑人的尸体,心里门儿清,祝愉快可并不知道,换位思考。”李毅否定了秦刚的回答。 秦刚略一思考,“我挺烦他这个人,一天总不干正事儿,老来问我借钱,不借吧又是老乡,借吧,没完没了的。” “嗯,这个解释可以成立。不过长贫难顾,你是生意人这个道理你懂的,不借也没什么抹不开面子吧。” “这个怎么说好了,一乡一地一风俗,抹得开也不至于这么纠结。” 李毅觉得秦刚上状态了,开始加难度,“你这个乡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做,局子没少进,班房没少蹲,这个情况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人你也抹不开面子,你是个正当的生意人,生意场上滚打好多年,不应该的吧。” “额……其实我有把柄在他手里。” “什么把柄。” “我在公司里包二奶、嫖、赌这些事儿他都知道,我也是要面子的人,再说我跟老婆感情一直不错,不想这些事弄的家里开锅。” “这些个理由虽然上不得台面,不过符合祝愉快这一类人,不好听,但从某一角度上看它是成立的。” 俩人这一轮演练,让张队挺佩服李毅带新人的方法。 “那祝愉快确认人已经死了吗?” “只要他没有到停尸间看过,他都无法肯定,他唯一能相信的是那个四个小混混。”张队道。 “对,他还应该睡不着觉,警方现在并没有出关于烧烤摊治安事件的通报,他无法确定,不过,他的电话也应该比较忙。明天我们得把祝愉快这一周以来的电话记录全调出来,两个号码都要。” “出通报我们都会很谨慎的,事儿就在我手上办,他休想打探到一丝风声,不过人是死在医院里,未必能瞒得住,我想祝愉快也许已经知道。”张队道。 “我们需要控制祝愉快吗?“ “暂时不用,但明天得会会他。” ****** 祝愉快有些意外,在莞市见到李毅和秦刚,也让他有些不自在。 “我姓张,刚才我给你打的电话,例行公事询问一下,占用少许时间,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看着张队的循例模式,秦刚忽然觉得李毅好亲民,他那询问模式就像找到哥儿侃个大山似的。 “我跟你们这们警员说了过几天我会回去,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穗市再谈吗,劳驾你们跑上百公里来这儿,不就是现场解封的事至于吗?“ 祝愉快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想你误会了,我是莞市的刑警,前天晚上九点左右,本市一个烧烤摊上发生一宗治安事件,由我负责,今天是来了解这事情。这两位兄弟单位的同事,今天来莞市公务,正好坐我的车一起顺道,他们正好也认识你。” 祝愉快脸色稍变,随即恢复。 “前天晚上我跟朋友一起在ktv唱歌啊,这能跟我有什么关系了,沾不着啊。” “稍安勿躁毛先生,我们在现场拾获一台手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电话号码,我们在移动公司查询过资料,是你的实名认证,这台手机前天与你有多次联系,你看看这个号码还有印象吗?”张队的模式很直接。 李毅和秦刚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默默不作声,让祝愉快更感压力。 祝愉快盯着张队手机上展示的电话号码,半响才缓缓说道,“这个号码是我的一个老乡的。” “因为是在现场拾获,当晚事发有人受了重伤,特别面部的伤势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们也做了相关的查访,这个号码证实就是属于伤者。” 李毅昨晚和张队做了详细推演,决定不让祝愉快辨认死者,因为无论让祝愉快辨认嫌疑人在东湖爬墙的照片,还是直接辨认死者血肉模糊的照片,祝愉快最终都可以得出嫌疑人死亡的结论,况且,他或许已经在医院里探到了风。 用手机号码做试探,先看反应,祝愉快不傻心里应该明白。如果连手机号码都扛不住,那无疑是小红旗在望,如果祝愉快扛得住,先进行监视防止逃跑,一旦有那四个小混混的消息,立即控制。 李毅认定祝愉快不到最后一刻也一定会死扛,这是人本能的求生欲望。 “前天你们有很多次通话联系,晚上事发前你们也有很多次通话,他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你帮忙吗?”张队的问话一语双关也很隐晦。 “他这人平时没个固定工作,有时手头紧了就来找我借钱。” 秦刚在心里几乎要笑出来。 “那你借给他了吗?” “没有,就是不想借给他,反反复复打我的电话,烦死人。” “明白了,你们平日里会有来往吗?” “很少很少,没事也不愿跟这种人来往,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祝愉快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这样吧,我今天也是顺道过来询问一下,我们还有其他公务,如果你想起来这位同乡的一些事情,给我电话。” 张队和李毅交互眼色,礼貌地和祝愉快道别。 “一定再想想,或许你提供的信息能给我们帮助,谢谢。” 张队临出门叮嘱。 “我们推敲了一晚上,开车半小时来这里,就说这么几句话?”秦刚感觉凳子还没坐热。 “话越少,事儿越大,没听过吗?我们就是过来打草惊蛇。” 第二十六章 跟踪 李毅和秦刚会和了张队的一个队员,去工商部门把祝愉快公司的资料信息全部撸了一遍,祝愉快还真是个隐形富豪。 祝愉快名下4家公司,法人和实控人都是他自己,在莞市、深市和穗市各有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深市还有一家医药公司,仅医药公司一年的营业额,线上加线下已经过亿,不过三家医疗器械公司营运一般,加起来也只有医药公司的一半营业额。 “很多公司老板是实控人,法人通常都不是自己,看来祝愉快是的的确确正当生意人,东湖和烧烤摊他这是唱哪一出戏了,家大业大的,实在犯不着吧。”秦刚道。 “我们看到的仅仅只是表象,人心不可测,很多时候也经不起考验。” “看他一家医药公司的经营规模顶的上三家器械公司,一门心思搞好一家就行啦,不用几个地方来回跑,家里也好照顾到,钱真是永远不嫌多。” 李毅笑笑,“医药的毛利大概在50%,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不过,器械的毛利,早些年如果拿到厂家的一手代理,毛利500%。关键是经营模式上比较简单,设备都是有iso标准的,技术维护都是厂家负责,代理就只管对终端卖,大设备一年出十套八套就够了。医药就繁琐多了,终端药店拿货一个品种三盒五盒,零零碎碎,市场上的全部药品总共得上万种,哪种是热销,哪种可以长销,哪种只能短销,物流和终端配送要怎么组织,操的心多了去了。” “感觉你应该去学经济管理。”秦刚揶揄到。 李毅脑瓜子里在想一个问题:动机。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一切皆有因。 他们夫妻结婚五年,祝愉快几乎只有节假日才回家,而回家后还要呼朋唤友,走走亲戚,林女士应该就是家里的一件花瓶,想起来了,擦拭下灰尘,加点水插束花,想不起来,水都不换,任花枝凋零谢落。按李毅对生活的理解,这对夫妻间只能是一种契约模式的生活,感情基础应该为零。 可杀机从何而来,财产? 祝愉快身家丰厚是必然的,不过夫妻财产分割是一门学问,这种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以祝愉快的生意头脑,应该是早有防范,除非他们的结合本来就有关于财产的前置条件。 李毅想得脑壳有点疼。 “卧室里第三者,祝愉快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吗?”秦刚问。 “假设林女士有外遇,祝愉快早就知道,以他的生意头脑,找个人偷偷取个证,再一纸离婚就行了,财产估计都没有什么损失,不用铤而走险。再说这个卧室里的第三者,目前只是我们现场取证的推理,并未求证。” “可这必竟是一个男的耻辱,有人就咽不下这口气。” “那要看怎么来权衡利弊,每个人的算法不同,我觉得单凭这一点祝愉快不至于走这步,他是个精明人。” “林女士当初看死者的照片,盯了好长时间,你感觉她真的不认识死者吗。” “应该不认识。”李毅很肯定。 死者即使是受意于祝愉快,但祝愉快也不会找一个自己老婆本来就认识的人干这个事,神经不会大条到这个程度。而且祝愉快乡下是绝对的男权主义,男人要做什么是不需要跟自己家里的女人打招呼,林女士最多也就是见见祝愉快家的长辈亲戚和两三个十分相熟的朋友,死者这种角色,林女士是没有机会认识的。 “我们还呆在莞市吗?”秦刚问李毅。 “我想想。”两个人陷入沉默中。 张队传给李毅的一份通话记录打破了沉默。 案发当天,死都与祝愉快有三次通话,最后一次在晚上9:38,次日凌晨4:51,两个人有一次长达近6分钟的通话。 直到烧烤摊事发,这中间的每天里,死者与祝愉快一直都有通话联系,时间或长或短,每天都不间断。 同样是祝愉快的电话,在烧烤摊事发前一天到死者丧命当晚,祝愉快反复打了另一个电话号码,直到今天,祝愉快仍然在打这个号码,李毅尝试了拨打,提示不在服务区。 李毅正欲给张队去电话,张队已经出现在门口。 “祝愉快在烧烤摊案发前一天开始,直到今天都还在拨打的这个电话,机主叫李波,街上人习惯叫他龙仔,是个社会人,专干一些敲诈老乡,收点保护费,夜总会看场的事,案发后和几个小兄弟消失了。”张队道。 好高的效率,这一点李毅蛮服气他的这个学长,要是在他们局里,估计小红旗能拿到手软。 “队员们都去排查了,我估计这几个角色不会跑太远,都在周边的城市游荡,以他们习性,三两天内一定露脸。”张队十分肯定。 “看这份通话记录,祝愉快这几天一直电话都很忙,又要应付死者,又要找第二梯队,他在莞市还是蛮有社会关系。”李毅道。 “都在排查中。”从张队的神情,看得出一切尽在掌握中。 “看看,人多就是好办事,我们就孤零零两支火苗。”秦刚悄悄地对李毅道。 李毅把整理的祝愉快公司资料给张队,“看公司的情况,是个正当生意人,没有任何不良的记录,连劳动纠纷都没有过。” “唔,这还真让人意外,劳动纠纷都没有?”张队显得有些惊讶。 “祝愉快他们那块儿的人,外出都很抱团,都喜欢用自己的乡里乡亲工作办事,要抱团就得讲信用讲义气,老板没钱借钱都会发工资,这也是他们在外营商办企业的特点,唯一不好风气就是重男轻女。” 张队刚想接话,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监视队员提示祝愉快上车准备出门,请示跟还是不跟。 “当然要跟,别让他落了单。”张队加重了语气。 李毅一转念,“要不这样张队,这边你的辖区你们更熟悉,那几个溜号的混混还要你们使劲儿,我们帮不上手,祝愉快我们来跟,我跟队员联系,我和秦刚赶过去,需要协助第一时间联系你。” 张队首肯了李毅这个建议。 第二十七章 车祸 祝愉快很是烦躁,打了很多次电话,一直都是无法接通状态。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失败,在社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有得力可用的人,无论是在业务上还是社会上,没人能帮他扛一点事。 他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烟灰盅里的烟头像种草似的插了一排,他似乎想从尼古丁和烟雾中找到一些让自己明确的方向,但龙仔的失联却让他不由得把心悬起来。 李毅和秦刚的出现,让他更感觉不安。 他把前前后后所有事反复地在脑海里盘算了一遍,稍稍安定,决定先回穗市。 车上了高速,他依然满脑子的盘算,完全不觉察李毅他们的车,已经像尾巴一样,不近不远的吊在他的车尾。 莞市离穗市并不远,从上高速口算起,也就70公里,跟了一段路,李毅发现祝愉快应该是打算回穗市。 “他这是打算回家里陪夫人吗?”秦刚也发现了。 “看样子像,估计他是打通了电话,或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忽然淡定了,又或是家里也不断催促他回去,象征性他也得走一趟。” 秦刚拿起手机拨打龙仔的电话,依然不在服务区。 “龙仔的电话打不通。” “龙仔这种被警方时刻关注的人,手机如果一直都打不通的状态,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已经在审讯室里做着忏悔,二是人已经杳然无踪警方也找不到,希望是前者。” “有没有一种情况是像烧烤摊那货。”秦刚嘿嘿笑着道。 “如果是的话,我感觉我们俩可能对付不了祝愉快。” 祝愉快的车在穗市出口下了高速,沿国道开了不到一公里,转进了路边一家农庄。 “开几十公里的车就约人吃饭?” 秦刚看看时间,“现在这时间也过了饭点啊,什么情况。” “有点麻烦,他要是进了餐厅,我们还真没法跟进去,我俩他都认识,只能在外面等。” 停车场里车不多,稀稀拉拉,李毅缓缓驶入,特意找了一个能看见餐厅大门也可以看到祝愉快车,但距离较远的位置。 空旷的停车场,除了停在场地上的车,没有任何遮蔽物,李毅和秦刚只能猫在车上。 为了省油李毅关闭了发动机,打开了车门,毒辣的阳光伴随着高温,没有两分钟,两个人已经汗流浃背,但还是不敢有所放松,目不转睛地盯着餐厅的大门。 还好,祝愉快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大约过了十分钟,毛会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径直向停车场。 “这哥还算懂事,再有十分钟,我一定会中暑。”秦刚松了口气。 祝愉快来到车旁,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只听见一声油门的轰鸣,对向隔壁位置的一辆车,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撞向祝愉快的位置,死死顶住车门,把祝愉快活活卡住。 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肇事车顶着祝愉快和他的车一起连续撞击旁边两部车才停下来。 而祝愉快手里的黑色塑料袋,也被抛得远远的裂开,袋子里的钱撒了一地,一张张百元大钞十分的引人注目。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李毅和秦刚在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 “卧槽。”秦刚先跳下车,李毅随后也跟上。 秦刚一边跑一边大叫,“倒车倒车。” 直到李毅和秦刚跑到车旁,肇事司机在车里哆哆嗦嗦依然没能将车打着火。 祝愉快被死死夹在车门和车之间,一只脚已经跨上了车,严重变形的车门挤压,明显看得出祝愉快身体已经变形,最凄惨的是,整条脖子被车门夹住了。 李毅和秦刚已经顾不上肇事司机,招呼听到响动跑过来人,大家齐心协力抬开了祝愉快的车,又一起使劲儿七手八脚地折腾好一阵子,才掰开了车门,才将祝愉快放下来。 躺在地上的祝愉快已经没有知觉,鼻孔和嘴里开始慢慢渗出血,想必在撞击下内脏已经破裂,颈部明显已经折断。 “没了,120来了怕也是例行公事了。”秦刚看着祝愉快道。 旁边,脸色煞白的肇事司机,傻傻的站着,说不出话。 李毅把他拉到一边,向他出示了证件,“你什么情况,有驾照吗?” “我我……我的车,我的车着车油门一直不怎么起油,平时……平时我都先猛踩几下油门,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档了,慌了,我……。” “慌了你踩刹车啊,打什么方向盘。”李毅没好气,也好像发不出火。 “我……。”肇事司机嘴唇一直哆嗦,也是吓坏了,想必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交警和120吧,人可能已经不行了,你定个神好有心里准备吧。” 秦刚也向众人出示了证件,防止有人哄抢散落一地的钱,让车场的保安去餐厅里取了一塑料袋,重新把钱收纳起来。 “今天这算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得找人算个八字。” 秦刚嘟哝着,“是我们人品不好还是祝愉快人品不好,毅哥。” 李毅也不知道是谁人品不好,反正今天这个事就是五行有点欠,这场意外,他和秦刚一样,懵逼了。 果如秦刚所料,120来到现场例行了公事,盖上白布把祝愉快抬走了,内脏破裂,大出血,颈骨折断,任何一项都是致命一击。 秦刚把袋子里钱仔细数了数:1983万。 “这数目怪怪的,刚才应该有人捡了钱吧。”秦刚道。 “这管不着了,给交警吧,他们会联系家人处理。” 李毅转头给张队去了电话,十分简略地说明了情况,只听电话那头爆了句:卧槽。 李毅和秦刚杵在交警察旁边听着交警察向肇事司机问话,司机已经慢慢定下了神。 肇事司机是一个车险员,开一部suv,车是客户的,在路上有剐蹭,他也是到现场刚定完损,客户赶时间开他的车走了,他开客户车进农庄里想随便吃个饭回4s店,发现餐厅已经准备结束午市,转身离开,然后就意外了。 “你有没有看手机刷视频。”交警道。 “没有。” “那有打电话吗?” “没有,我就是想踩几脚油门看起不起油。” 大概定完神,肇事司机说话也比刚才利索。 “这个车改装过的吧。” 李毅也瞅了瞅肇事车,坊间俗称大水牛的suv,前杠还焊有防撞钢梁,应该是后期改装的。 “这高头大马的,马力充沣,还有防撞钢梁,直直地撞过去,祝愉快应该是劫数难逃。” 秦刚无奈地嘿嘿两声。 回到车里,“我们先给刘队去个电话吧,一会我们回局里。”李毅刚拿出手机,电话响了,刘队打过来的。 “你们回来了吧,在哪了。” “回了,已经下了高速,出了点意外,正准备回局里。” “意外?车撞啦?” “领导,想我们点好吧。” 李毅哭笑不得,“祝愉快挂了,车祸。”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知道了,这事儿稍晚一点再说,你哪个高速口下的。” 李毅告诉了刘队。 “正好,麓山逸景,就你住的那个小区,我本来想着让李队那边儿抽人,你们回来了正好,你那上环线过去开快点15分钟不用就到了。” “还是要让我回家待业吗?” “再给你一个小红旗的机会。” 刘队热情地推荐了一桩新案子,案发就在李毅居住的小区,正正他的楼上,有位女性非正常死亡,现场大量血迹,基本已经干涸。 这八月的天气,又热又潮湿,尸体大概是开始腐烂了,味儿窜到楼道里,保洁阿姨给熏得受不了,向领导反映,小区物业报的案,技术组正准备出发。 “什么情况,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秦刚直直地瞪着李毅。 “案发就在我家楼上,刘队估摸着是觉得我反正天天要回家,顺道办事儿吧。” “那东湖的案子了,我们不能同时办两件案吧,这也没什么关联。” “祝愉快死了,打死嫌疑人那四个小混混也暂时没下落,再说莞市的辖区有张队负责,你说我们现在还可以做什么,去查林女士?这也有点师出无名,上嫌疑人乡下去调查,这是张队份内的事儿,人死在莞市。想想,我现在做什么。” 李毅估计祝愉快一死,唯一线索就只有打死嫌疑人的行凶者,这已经不在他们的办案边界里。刘队来电,基本上的意思是东湖案既然已经明了,祝愉快也不用他们去跟,有张队,只是未曾料到祝愉快阳寿已尽。 “希望张队快马加鞭地把那几个小混混辑拿归案吧,好了结我们心中一件事,要不总悬着,时不时心里都会一上一下的。”秦刚道。 “可这案子要怎么结了,嫌疑人死了,祝愉快又死了。入室行窃加行凶,还是策划谋杀发生意外,然后再引发烧烤摊的意外,然后策划者也挂了,我想不出这份报告要怎么写。” “那归案了几个混混不就弄明白了吗?” “弄不明白的,他们即便是祝愉快授意,他们即使也全认,可祝愉快不会告诉他们目的是什么,给他们钱就完事了,能用钱解决的事,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李毅打着车,“凶手,幕后主使,全挂了,我们可以实证东湖案中嫌疑人有罪,但证不了祝愉快。” “但烧烤摊可以证毛得的罪。” “嗯,但是有缺憾啊。” 这世界真不太平。 第二十八章 腐败的尸体 李毅和秦刚上电梯的时候,听见警车鸣叫,技术组的人也不慢,紧随着他们后面就到了。 走出15楼的电梯门,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儿已经扑面而来,保安就在电梯门边儿,捂着口罩,见李毅和秦刚上来,李毅出示证件,保安赶忙叫来在楼梯间的物业经理和业主。 “你们进去过了吗?”李毅问道。 “我就开门进了走廊,那味儿实忍受不了,进去两步就看见沙发上有死人,吓得我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就出来一直在这等你们来,那味儿太难受了。”业主一脸的苦恼。 味道的确让人很难受,李毅和秦刚什么都没带,只能候着技术组的人上来,戴上手套脚套,捂着口罩进入现场。 案发现场1503,业主买下来楼一直放租,物业资料登记是一位女生,叫叶梦茵,在半年前租了下来,而且一次性的交了一年的房租。 “有这么爽快的租户。”秦刚道。 “我们这样的住宅出租,一般都是一年一签,租金按月付,租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换工作,工作换了租房子的地方也可能换。可这个姑娘她一定要跟签三年,租金按年付,也好,我也省事。”业主道。 “那是担心你年年升租金。”秦刚的话有点挤兑的成份。 “这物价也年年涨嘛,不过她一次付一年的租金也好,我就三年升一次租呗,大家双赢。” 有微风轻轻吹过,过道里的味儿时浓时淡。 “唉,可惜了,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业主概叹了一句。 保洁阿姨前两天在楼道拖地就嗅到有味儿,只是味儿还不是很浓,也就没太在意,到了今天,味道愈发浓烈。 这幢楼一共只有五户入住,15楼除了03其他单元都没有入住,楼下有一户1103也就是李毅,楼上3户都在20楼以上,阿姨觉得那味儿肯定是1503传出来的,因为只有那户有人居住。 阿姨忍着臭味儿怎么也敲不开门,那种难以名状的恶心臭味儿,有点像是死老鼠,阿姨见过死老鼠,有一定印象,又觉得一只那么小的死老鼠味儿不会那么大,感觉事情不对,于是赶紧通知了管理处。 管理处上来也没辙,他们联系不上租户,租户手机一直在关机状态,只好联系业主,业主反复拨打租户电话都是关机状态,心中隐隐觉得不妙,紧赶慢赶急冲冲地过来,跟物业经理一起上来,一开门,现场的尸臭直接把他们熏吐了。 技术组的同事开始拍照、取样,各自忙碌开了。 李毅和秦刚走进厅里,死者静静的躺在沙发上,一袭浅草绿的连衣裙,绣着荷花的裙摆从沙发上垂下,眼光瞥见的那一瞬间,李毅的头嗡的一下仿佛炸了,那一刻,他的心脏咚咚地开始狂跳起来,脑子里似乎有万道光闪现。 “毅哥你什么情况,尸体让你不舒服?还是身体不舒服?”秦刚瞅见李毅脸上的异样,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我见过她。”李毅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 “你们你们之间……”秦刚显得诧异,瞪大眼睛,用手指指李毅又指指沙发上的尸体。 尸体上,腐败溶解的身体组织渗透裙子,滴淌在沙发上,半干半湿,蝇虫飞舞。 “应该也不是,应该不是什么,是什么。”李毅似乎舌头打结,完全没有语言逻辑。 秦刚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毅哥有语无伦次状,惊奇又疑惑。 “唉,我见过这条裙子。”李毅道。 “见过这条裙子?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你在哪条街上见到哪个姑娘穿过?你不会想说你在梦里见过这条裙子吧。”秦刚的确是听得糊里糊涂。 李毅心里清楚,他从未真正看过她的脸,脑海里只有风中飘曳的那幅裙摆。 而此时沙发上这张脸,面部肌肉已经溶解,骨头已经开始裸露,爬满蛆虫。 一个方向的小两房单元,和李毅的房子结构一样,“各自检查,最后综合。”李毅对秦刚道。 他仔细地观察这间屋子,大门正对着电视柜,业主装修时顺着门边用屏风间隔出一条走廊,门锁完整无任何破坏痕迹。 厅里家具摆设简单,沙发、茶几、餐桌、电视、风扇,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出租屋大体就这样。 如同东湖现场,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痕迹。 茶几上,果盘里还有已经风干水的水果,李毅拿起来嗅嗅,是苹果。 电视机都依然开着,播放着综艺节目,进门的鞋架,鞋子排列的整整齐齐。 沙发上及沙发边上的地面,几近干涸的血迹,还有血液混合着身体组织溶解物,散发着无法描述的气味。 冰冷的尸体,手脚皮肤已经脱落呈手套状的现象,有污浊的黑色和腐败绿斑在皮肤表面,指甲也开始脱离。 厨房里,煮过面的锅已经干了,没捞出的面条结成一坨,垃圾桶里腐坏的有机物恶臭阵阵。 冰箱里的东西蛮丰富,有冰冻鱼和肉类以及各种速冻食品以及饮料和啤酒。厨房里的刀具更齐全,切、剁砍、剔各种刀具,磨刀棍、磨刀石,比李毅家里都还要齐全。 砧板上,还有两条没有切开的火腿肠。 李毅没有发现水果刀,客厅里也没有发现。 卧室干净、整洁,衣柜里的衣物叠放整齐,梳妆台上相框里有一张大特写,蛮漂亮且朝气活泼的一个姑娘,正值风华正茂。 床头柜让李毅眼睛一亮,一款无绳机与李毅房间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无绳机的充电插座并没接上电,应该是没有开通。 次卧里一张沙发床,看布置,主人已经把它作为书房使用,一个小书架里摆放着几本电子商务和爱情类的小说。 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仍然插着电源,一直开着,屏幕里轮播着屏保图片。李毅尝试拍了拍回车键,没有密码,电脑桌面干干净净,除了回收站,没有任何其他软件。 李毅检查了开始菜单和文件管理器,空空如也,像是一台刚刚安装好操作系统的电脑。 一定被人做了初始化操作,电脑上什么痕迹也不会有了,李毅心里十分肯定,也开始感觉有一丝凉意。 回头再进入卫生间,居然没有毛巾和浴巾,甚至连漱口的杯子牙刷也没有,李毅条件反射地打开浴室地漏的盖子,没有毛发,甚至很难发现积垢,明显是被洗刷过,这个案子不简单。 如果不是客厅里冰冷的尸体,其他的一切看起来,这就是一幅居家的日常。 第二十九章 收获只有灰尘 手机?钱包?李毅脑子里闪现出这两件物品。 李毅把现场重新再巡视一遍,没有发现,两样关键物品没有踪迹。 秦刚也对李毅摊摊手,表示没有看见。 毫无疑问,这两件物品已经被凶手带走,这是一个在行凶杀人后,做过精心处理的现场,李毅想到洗浴间里的地漏盖子,相信技术组的忙活应该收获甚微,心里但求凶手百密一疏,总有遗漏。 “从尸体腐败的情况,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7号,具体准确的时间回队里做检验才确定,现场好干净。” 技术组梅子取下口罩,一边擦汗一边告诉李毅。 听到梅子说出好干净这个词,李毅明白梅子嘴里的干净意味着什么痕迹都没有。 “灰尘总有吧。” “是啊,只有灰尘。”梅子答的很干脆。 李毅心里算是彻底凉透了。 “窗子,窗框了。”李毅抱着最后丝希望。 梅子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 7号,李毅休假的第一天,凶案就在身边发生?夜跑回来时间大约在九点,电梯口的荷花裙摆就在那时候一闪而过。 “那应该在九点后遇害的吧。”李毅喃喃自语。 “你确定?”秦刚问。 李毅什么也确定不了,只是隐隐感觉,现场的痕迹取证,不会带给他们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一个独自居住的女性,死后一周才被人发现,现场无打斗痕迹,尸体有明显的摆放,手机遗失,钱包遗失,凶手也许滞留在现场的时间一定十分充裕,足够他有条不紊的销毁一切痕迹。 和东湖的案子有一点相似,凶嫌都有充裕时间脱离现场,不同的是,这个现场,案发的当天,离他也许只有十数秒的距离,而他浑然不觉。 这一刻,李毅有点后悔,他后悔在莞市不应该跟踪祝愉快,应该留在莞市协助张队,这样他不用一路跟着祝愉快回到穗市,那此时在现场的就不会是他。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从不推卸,也勇于担当,但也没想过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案情的难度,麓山逸景的案子,让他感觉压力山大。 秦刚让物业经理把7号不同班次的保安都叫来,一一详细地做询问,李毅拷贝完小区大门的录像资料和车辆管理系统的出入数据,不自主地叹了口气。 “感觉你的状态需要充电了。”秦刚道。 李毅点点头,“需要满血复活,才能再上征途。” 他看看秦刚,“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听着,讲。”秦刚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个小区开盘也有近一年了,地点偏,配套不尽齐全,因为便宜发售率是不低,但入住率极低,1503的业主不是放了半年才租出去吗。电梯里的录像是没一毛用的,只是有个摄像头而已,包括小区里的监控,因为机房里的配套还没做好,线都没接。唯一有用的摄像头是大门的出入口,因为汽车出入需要自动开闸,非业主登记的车牌超时停车需要付费。” 秦刚笑了,“要收钱的事从来都是优先级排第一的,再说这地儿那么偏,就算是闲杂人等没事也不会往这儿跑,慢慢弄呗。” 李毅看看手里的u盘,“一会我们去买几枝香,回去先拜一拜这个u盘,希望我们能在这里边看到点希望。”李毅还是打趣地跟秦刚说道。 “我让刘队先准备好吧,你的要求他基本上都满足,何况香这东西几块钱一大把,买一箱还能送个香炉,我们天天拜。” “东湖的案子还卡那儿,回队里跟刘队好好唠嗑儿吧。” ****** 刘队杵在办公室里,想来已是恭候李毅他们多时了。 “不是我不放你的假,的确不太平啊,先聊哪一桩。” “按顺序呗。”李毅拉出椅子请刘队坐下,刘队让李毅先坐着,转身离开,一会功夫,拿来两份饭,端过来两杯他家乡的绿茶。 “我让饭堂给留了两份饭,队里的饭,比外边快餐香些,边吃边聊。” 李毅摆出了几条祝愉快涉嫌东湖案证据。 一:首先东湖的嫌疑人确证就是莞市烧烤摊案件的死者,根据东湖案现场的鞋印、血迹确认是同一人,莞市修复死者样貌,也符合东湖案中监控拍摄照片的特征,同样也可以确认是同一个人。 二:死者与祝愉快认识,但祝愉快在医院笔录时却假装不认识。 三:东湖案发当天,死者与祝愉快有三次电话联系,而案发后到死亡之前也一直与祝愉快电话不断。 四:祝愉快最终也承认和死者相识。 五:莞市烧烤摊杀人案中的凶嫌,在最近这几天与同样也是电话不断,祝愉快回穗市前一直在拨打凶嫌的电话。 “嗯,我归纳一下,你们的方向是祝愉快买凶杀害自己的妻子,结果凶手不中用,出了意外。案发后逃到了莞市,情理上是他和祝愉快的钱银未清,因此急于和祝愉快交涉,电话不断。而祝愉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烧烤摊见面的机会以,再次买凶灭口。”刘队简短地做了综合。 “是的,正是这样。” 刘队来回地在李毅眼前踱来踱去。 “结案吧。” 秦刚做了一个呆萌的鬼脸,没吱声。 “这报告要怎么写了,祝愉快涉嫌是存在的。”李毅问刘队。 “不结案你还想查什么了,该查的人都查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难不成你去找林女士,告诉她祝愉快买凶她,让她提供祝愉快可能买凶她的线索?你要提交检方,让死人跟死人去做对证?张队即使把龙仔一伙归案,最多也是审出祝愉快买凶龙仔,跟东湖案无关,那由莞市检方来起诉。你告诉我,你还可以怎么做。” 李毅一时也语塞,想不出东湖的案子还能继续怎么做。 “东湖现场还有第三者存在的证据。”秦刚道。 “第三者的证据一定是案发当晚留下的吗?“ 刘队话似乎也有道理,把秦刚也堵了回去,但李毅心里明白卧室床边那个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脚印,一定是当晚留下的。 “死无对证的案子,就算是祝愉快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明天下班前把结案报告写好,这个案子就过了,虽然不完美,但真相你们是心中有数就行,世间没有那么完美的事。” 刘队拍拍李毅肩膀,“别纠结,有些事儿就是这么磕磕巴巴过的,说说麓山逸景。” 李毅舔舔嘴唇,“麓山逸景这案子,不是一般的难。” “哟,第一次见你开口就说难这个字。” 刘队坐下来,打算听李毅娓娓道来。 “现场好干净。”李毅学着梅子的口吻。 “梅子明确这么说的?“ 李毅捣蒜一样的点头。 “你们呢,有发现蛛丝马迹吗?“ “现场无搏斗痕迹,手机钱包被凶手取走,就连洗浴室里地漏盖儿,也刷得干干净净,跟梅子一样样,收获了灰尘。” “这才是真正的凶手,东湖那案子里的角色都太业余。”秦刚神补刀似的加了一句。 刘队也陷入了思考,李毅不知道刘队在思考什么,难与不难,事儿都是自己和秦刚上阵拳打脚踢,这会应该自己思考才是。 “想法,我听听想法。”刘队道。 “从外围开始,先排查死者身边的社会关系、人脉情况,死者是外地人,我们有死者的电话号码,还有身份证复印件,明天应该可以联系到她的家属,然后从她的手机通话记录开始,一步一步往下走,老套路。时间效率上吧,不可控,但我们尽力。” “嗯,就这么开始吧,这案子就发生在你住的小区,好像就在你楼上是吧,地方你熟悉,正好。” “我熟悉?这都能拉扯?可那姑娘我不熟悉啊。” “啊,你不熟悉哪个姑娘?”刘队忽地来了兴趣。 “麓山案的死者。”李毅没好气。 “你不熟悉?我能听明白,意思就是说你们认识,还有过交往,只是交往不深。”李毅发现刘队的脑洞开起来也是无与匹敌的。 “不认识,也没有过任何交往,只是搬家那天晚上见过。” 说这句话时李毅觉得有点心虚,他也想不清自己算不算是见过死者,必竟连个侧脸好像都没见着,灯光昏暗,或许连裙子也是看花眼了也不足为怪。 “也对嘛,那说明你们俩还是有缘分,你第一天入住新居,谁都没见着就见到了她,天意,你头顶着正义的光环,正好去替她伸冤,就这么定。” 刘队说罢起身离去。 李毅和秦刚已经腌制了一整天,有种身上出油的感觉,得洗洗拾掇,要不就入味儿了。 技术组还在加班做化验和尸检,李毅忍不住去叨叨梅子,得到结果只是梅子拨浪鼓似的摇头。 秦刚送李毅到小区,下车时,秦刚提醒,“你多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吧,刚那会儿我看刘队低头沉思,想来是在考虑小红旗这事儿,看这形势,我们是得一个人掰开两个人用了,宿舍我申请了,咱们又得一块儿挤宿舍了。” “知道,我洗个澡就回,一会儿我自己约车。”李毅比划了个ok手势,心事重重的走进小区。 第三十章 寒意 李毅乘坐电梯直上15楼,来到现场门口,静静地站立了两分钟,脑子里空白。 1503门上贴着封条,楼道里灯光昏暗,下午令人作呕的臭味儿,在微风中隐约还能闻到。 “现场很干净。”梅子的话从李毅的脑子里冒出来。 真的是她吗? 李毅回想着那晚电梯门边一闪而过的荷花裙摆,有一种梦幻似的感觉,从楼梯慢慢下去走回家里。 稍事洗漱拾掇,灌了几口啤酒,躺平在沙发上放空。 这案子的现场太整洁,是李毅5年刑警生涯中最干净的一次。 从卧室到洗浴室,从厨房到客厅,窗明几净,除了沙发上及沙发周边的血迹和组织细胞溶解液,其他一切都井井有条。 如果不是屋子里的桌面上的灰尘,就像是有人刚刚打扫完清洁卫生,就等着李毅他们上门检查。 杀人,清理现场,然后淡定的遁去。 凶手既冷静且时间充裕,他了解死者,知道她独居,才敢安然的对现场做处理。 对周边环境也应该熟,有良好的心里素质,否则他无法淡定从容伴陪着尸体清洁整理,还要呆到黑漆漆的夜里。 一个人死亡后,只需要10-15分钟,骤然下降的血液流动,会让尸体变得苍白,在大晚上映照着惨白的led灯光,多看一眼也会心慌。 2小时后,刺激视觉神经的尸斑已经开始慢慢出现。 而3小时后,随着免疫系统的彻底凉凉,身体内的细菌和真菌正在大量繁殖,肠道内产生大量的刺鼻气体从口、鼻、肛门外溢,那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就会开始慢慢地充溢着整个房间。 6小时后,尸体完全冰冷了下来发生全身性的尸僵。 需要仔细认真地清理现场,虽然是小两房,但所耗费的时间也定然不少,凶手大概率是会亲眼目睹死者这一逐步地变化过程,这个需要十分强大的心理。 麓山逸景这个位置,公共交通只能坐到体校总站,然后沿着大道步行近两公里才能到达小区。 他用什么交通工具进入小区,作案后又怎么离开,洗浴室空荡荡,洗漱用品全部被带走,应该需要一件收纳这些物品包或者箱子,应该什么时间离开是最合适。 李毅假设自己是凶手,行凶、处理现场、然后可能再滞留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离开,拿走手机钱包,带走凶器,和一切可能存在过的痕迹。 带走洗浴室的物品,对,他或许就是死者身边一个亲近的人。 可是,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秘密招致杀身之祸,她的生活感情,工作性质,这些念头不断地在李毅脑海中飘浮。 静夜里,恍恍惚惚的灯影下,熟悉的电话铃声响了,寂静中特别刺耳,无绳机来电屏的灯光耀眼,一串号码赧然映与眼前,与上次的号码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 李毅明确知道这是梦,他想努力的记忆,很努力,想记下来电号码,可越是拼命想记住,却越记不住,全无平时记忆电话号码那种流畅。 他开始变得着急,坚信一个人身边发生的事,一个梦里反复发生的事,不会无缘无故。 他试图找到纸和笔,却发现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刚才还似乎明明灭灭的灯光,这一刻,全部消失。 摸索间,他按下了接听键。 一切归于平静,空荡荡的屋子白森森的墙和灯光,楼下草际虫鸣、路灯昏暗。 李毅走出阳台,天上,一轮明月温柔地倾洒着月光。 他竭力想梦中的那个来电,脑海中却又不自主的游荡着那一袭荷花裙摆,在暗夜中紧紧萦绕他的思绪,李毅挟起包裹,逃似的开门下楼。 ****** 秦刚已经在办公室,见李毅进来道,“我打过两次电话给你,你都没接,以为你让周公逮着不放。” 李毅查了查来电,的确有秦刚的号码,还有刘队的号码,刘队打了三次,看看手机设置,音量最大的响铃模式,想不明白。 “刘队也打过,我竟然可以睡得这么死沉死沉。”李毅脑海里闪着在家里的南柯一梦。 “刘队给我们叫两份宵夜,一会就送过来。”秦刚道。 “这阵儿我好像老做梦,不会有神经衰弱了吧。” 李毅从u盘中调出录像,随手把u盘给秦刚,“你也拷贝一份,我们分分工,各看不同的时间节点。” 秦刚呵呵笑了,“不是神经衰弱,是你那天晚上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介绍后,就一直开始有梦了吧。” “好吧,就算是,你把人介绍给我消了我的梦。” 俩人一起,先把现场的勘验以及技术组的化验和尸栓结果,从头捋了一遍,整理出一个案情基本的脉络。 一:没有任何指纹痕迹,包括现场的死者。大门、卧室、房间厨房,包括衣柜、抽屉房间里所有把手,只提取到了保洁阿姨、物业经理、业主在大门把手上的痕迹,找不出其他第三者痕迹。 二:没有第三者足印痕迹,现场地面经过细致清理,无法做任何有效的提取,只有走廊里业主和物业经理的的足印痕迹。 三:现场血迹属于死者。 四:死者手机遗失,现场无法寻获,拨打关机。 五:钱包和身份证明资料现场同样亦无法寻获。 六:洗浴间的洗漱用品全部遗失。 七:现场井井有条,无厮打搏斗痕迹。 八:死者腹部创伤一处,伤口不深,但创口由肚脐上一点位置向上刺入,刺穿了腹腔动脉,初步判断为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九:现场电脑做过系统初始化处理,没有任何使用痕迹保留,凶手具备一定的电脑基础知识。 十:现场无凶器,从创口分析,为一把家庭常用水果刀,不过刀头相当尖锐,可以轻易刺入腹部,初步推断为凶手携走。 十一:死者身着连衣裙,但裙子上并无刀刺的破口。 十二: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定在7号14:30-16:30这个范围。 “死者身着连衣裙并无刀刺的破口?” 李毅和秦刚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让李毅背脊隐隐发凉的是最后一点。 技术组尸检认定的死亡时间,一定是科学且唯物的,李毅相信,唯心的一定是自己,但他在当晚夜里见到的,如果不是身着同款连衣裙的女生,那么大概率就是倩女幽魂。 李毅忽然有点寒意。 第三十一章 荷花裙摆 “怎么看。”秦刚问道。 “衣服没有扎破,那刀是怎么扎进腹部的,难道他撩起死者的裙子刺进去?” 李毅反复地翻阅技术组的报告,并没有发现有关于毒物或麻醉类药物的检定描述,确认是刀伤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 他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了一轮,看着秦刚,起身走到白板旁拿起笔,伸出手却什么也没写出来,又回到坐位上。 “莫不成凶手需要完成一种什么仪式?在行凶之后,为死者换上了这条裙子来满足他的仪式感。”李毅道。 “嗷,毅哥,你的脑洞开起来也是无人与敌。” 李毅拍拍自己的头,“确实有些脑洞,现场也没有任何与宗教相关的信息,尸体只是被放在了沙发上,看不出特意对尸体做过什么,那这是为何了。死者是腹腔动脉失血,出血量很大,换完死的衣服,自己都一身血,难道自己不用换就这么走人?” 杀人,然后为受害人更换衣服,总得要再做点什么,否则这个行为的确很让人费解。 “凶手是个变态,对女性性受害人有一种偏执的变态想法,裙子是凶手很喜欢的一件衣物,或者本来就是凶手送给死者的,他希望死者穿着他送的裙子死去。”秦刚也脑补了一个想法。 夜静得像一潭水,只有办公室里的闹钟滴答的声音,轻轻地突破安静的气氛。 “想想,再想想,尽情地开脑洞吧。” 这种古怪的作案手法,李毅是第一次遇见,他的职业,会在办案中经历各种血惺、恐怖、变态、甚至接近灵异的杀人手法,但是今天这种,让他觉得诡谲。 “或许,他们是情侣,凶手买了这条死者喜欢的裙子,到1503送给死者,死者很高兴,然后更换裙子试试是否合身,凶手趁她换衣服,一刀毙命。”秦刚道。 “牵强,如果到1503的目的就是杀人,这个方法也太复杂。如果是情侣,死者对凶手绝无任何防备之心,有很多更简单的方法。比如在饮料中下药,又或者在两个人温情的时候,又或着可以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现场很干净,记住梅子这句话。” 一个人在夜里伴着尸体,心思缜密的清理现场,一定会有让他们想不到的更简单更容易杀人方法,秦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我认为凶手到1503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麓山逸景那地方又偏又远。”秦刚执着他蓄意谋杀的想法。 “这点我是同意的,因为现场很干净,我在想的是,凶手是男性还女性?”李毅提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想。” 李毅找来一支笔握在手里,连续做了几次由下向上刺的动作,感受了一下这个动作的力道。 “两个人的身高应该差不多,或者死者甚至比凶手略高。” 秦刚看着李毅摆出的动作,觉得合理。 “但是这如何区分男女了,没有法定的要求情侣间男生一定要比女生高啊。” “不是这点,创口不深,我刚才做这个上刺动作,从力度上的感觉来讲,刺入没有任何骨骼保护的腹部,只要凶器够尖锐,创口应该比较深。按照蓄意谋杀这个角度来分析,既然铁了心要杀人,没道理不发狠力。但如果发力也刺入不深,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此人真的缺乏力量,不过正常发育成长的男性,只要不是有某方面的残疾,这点力量是一定有;另一种可能凶手是位女性,发了狠力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秦刚也抓起一支笔站起来,反复做了几个上刺的动作。 “感觉上是,那我们就要把这个凶手演变成两种角色来考虑。” “嗯,我们往这方面考虑的时候还要同时考虑另一方面。”李毅道。 “哪一方面。” “清理现场,技术组的报告里死亡时间是14:30-16:30这个点,那间屋子,要做一次痕迹销毁式的清理,怎么都要4、5个小时吧。腹腔动脉失血,大概半小时就会死亡,凶手最快也是从14:00开始清理现场。” “18:00左右清理完现场。”秦刚接了一句。 “对,那么他是马上离开还是等到日落下山,四周黑漆漆一片才借着夜色离开。”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四周黑漆漆一片的时候才离开,那地方人少地偏,到了晚上,从小区出去撞到人的机会,概率接近于零,这也符合我们设定的凶手心思缜密。” 李毅拍了个巴掌,“没错,我也会这么选择,但这就需要呆在房间里陪伴尸体,直到天黑下来。清理现场只需要心思缜密就可以做到,但是在黑漆漆的夜里陪伴着一具随着时间过去会发生不同变化的尸体,就需要另一种心理素质。” 李毅看着秦刚,“惨白的led灯,照射着惨白的尸体,在你眼前慢慢地发生变化,空气中开始慢慢地弥漫一股难以形容的让人恶心的味道,你能与她相安无事无视她的存在吗?” “额……不知道,没试过,不过想想那场景应该会有点瘆人心慌。” “对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尤其那么一个女性难度也会更大,我有点纠结。” “可还是没有解决裙子的问题,凶手怎么办到的。”秦刚道。 “目前似乎实在无解,脑洞也不能瞎开,慢慢解吧。” 李毅感觉这桩案子就是他眼皮底下发生的,7号和秦刚跟几个同事一块搬完东西,拾掇好之后大约时间是一点。 他们开车到体校外的美食街小酌完两杯,自己步行走回小区大约也就是三点,印象中一路上也没遇见过什么人,凭他的职业敏感度,那一段时间里任何一个人,如果有异于常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都能记忆犹新。 “毅哥,你说7号那天如果我们不出去吃饭,就随便带点吃的喝的在你屋子里,会不会当场就擒获凶手。”秦刚猛地来了一句。 “别说梦话。” 在业主租户资料上的信息了解到,租户叶梦茵,25岁,女,外地户籍。 正是青春焕发、风采动人的年纪,却在他乡杳然化做香魂一缕,喝下了孟婆汤早早地走过了奈何桥。 死者一次性支付一年的房租,还签订三年的合同,应该是有在麓山逸景长住的意愿,但并无她在小区登记的车辆信息。 如此交通不便的小区,如果是个上班簇必需早出晚归,或许上班一天,有半天时间会花在通勤上。 这样忙碌的生活,只怕是谈个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身边又何来亲近的人,除非她不是上班簇。 李毅仔细回忆现场的一切,屋里家具比较简单,由业主购置家私的出租屋,大抵如此,不过衣柜里似有行政套装,目及所见到的衣裙档次也并不低。租住并不高档,但穿着并不低档。 “明天给个电话林女士。”李毅道。 “祝愉快今天刚挂,估计这两天她都没时间答理我们吧。” “没事,明儿一早打吧,我们总得要结案,需要她签字,她脸上有伤出门不便,我们上门去吧,如果她确实不方便,那就跟她约个时间,我们总要给刘队一个准信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写结案报告。” “明天下班前。”李毅狡黠地看着秦刚道。 秦刚会意过来,有麓山逸景这案子,他们就没有什么上班下班之分,这个过程里,他们只有困或不困和累或不累,也许到这案子凶手归案时,他们才算是下班。 “刘队可不好忽悠,要不你现在就写吧,我先看着录像,差不多时候,你来接着看。” 李毅和秦刚分工,秦刚看前半夜,李毅先写着报告,后半夜换秦刚。 李毅写着报告时,眼皮似乎已经开始打架,李毅明确知道自己将向周公问好,索性用桶装水湿了毛巾,眼睛快闭上的时,用毛巾擦擦脸,慢慢地,始终还是敌不过倦意的袭来,沉沉睡去。 秦刚把李毅拍醒时,李毅整个人几乎已经滑下了椅子,睡姿极其古怪。 “你耷拉着脑袋睡死过去的样子,就像是挂了,我给你拍了张照,发给刘队看,说你长眠不醒。”秦刚道。 “我如此不堪?我下半夜没看录像吗?” “嗯嗯,你睡得像死猪,不过我瞧了你的结案报告,差不多了,再有三句五句的结个尾就行了,吃个早餐的时间可以完稿。” “那刘队见我长眠不醒就没点什么表示?这也算是因公殉职,勋章啥的得有吧。” “没有,刘队就说让你再多睡会儿。” 秦刚给林女士去电话,十分意外,林女士丝毫不介意他们这个时候上门去结案。 俩人驱车来到林女士家,她的伤并不算太重,主要是失血和惊惧,祝愉快两天前给她办理手续出院了,回了娘家休养,虽是一个旧小区,却在市中区,闹中带静。 开门的是林女士母亲,连声谢谢李毅们这么快抓到嫌疑人。 “是的抓到了,在莞市抓获,所以这案子可以结了,林小姐有伤出门不便,我们就过来了。”李毅显得彬彬有礼。 走进厅里,李毅的心猛地扑通扑通狂跳,几乎从胸膛里跳出来,林女士身着一袭浅草绿、裙摆绣着荷花的连衣裙,坐在沙发上。 “这是必然还是偶然。”秦刚用几乎是蚊子嗡嗡的声音在李毅耳边道。 “是缘分。”李毅道。 第三十二章 例行结案 林女士起身点头示意,然后侧身对着厨房向,“小美把茶端出来。” 阳台上有微风吹拂,轻轻拂起林女士的裙摆,那一刹,李毅感觉和那晚电梯间摇曳的裙摆完全神似,丸子头,荷花裙摆,微微地侧脸,连身高都那么接近,区别在于,林女士此时依然站在离李毅一张茶几之隔的距离。 李毅努力地使自己的思绪平复,脸上不露一丝声色。 “感谢你的理解,我们知道你家里的变故,不过湖滨这案子有结案程序,需要你的签字。祝先生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好经过现场,参加了抢救,人当时已经不行了,但这事由交交警和医院处理,我们就没有通知你,请节哀。” 林女士点点头,李毅从她的神情中,没有感受到家中变故给她带来的神伤。 循例办完手续,李毅礼貌性的再次致谢并请林女士节哀,和秦刚下楼。 在李毅的脑海里,林女士和7号晚上的那条绣着荷花的裙摆,一直交叉闪现,挥之不去。 “我似乎感受不到林女士的悲伤。”秦刚道。 “同感,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把心中的悲伤表露给他人知道,况且我们与她非亲非故。” “唉,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本来丰富的结案报告,显得单薄。” “人死灯灭,我们就不纠结这些了,如刘队说,我们坐在上面跟林女士聊,让她别悲伤,她老公买凶杀她,请她给我们提供线索吗?那不是往她心里再戳一刀。” 李毅和秦刚一路无话,但脑海里总是念念不忘丸子头和荷花裙摆。 在移动公司调取了1503业主留给他们的死者手机号码,核对登记资料,拷贝了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那打着裙子抽赶时间了解一下,技术组单独拍了裙子照片,给警花们看看,什么牌子哪有专卖店,这些女生的装扮,我们弄不懂。”李毅对秦刚道。 “你这是纯粹条件反射还是。” 秦刚猜测李毅也许有什么对裙子的联想,不过他没说出来。 “当作是条件反射吧,连续两天,在两个不同的女生身上,见到同一款裙子,应该是有缘分了,那就再多了解些,反正不会是坏事。” 李毅自己心里清楚,秦刚没有经历他7号那晚的偶遇,虽然他也不断地怀疑那是不是错觉,但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念头。 “其实刚才在上面我们可以问林女士,一句话的事儿嘛。”秦刚道。 “你觉得那种场景情况下,问这个问题合适吗?怎么问了,我们有另一个案件的死者,穿了一件跟你同款的连衣裙,你这款裙子是什么品牌在哪儿买的?” 李毅挑起眉毛看着秦刚。 “没事儿,我刚才听林女士一如谢姨所讲,说话轻声细语,看着就像是一个不会有什么脾气的人,估计连凶都不会凶你,最多恨你一眼。” “记住你的形像,你说的每一句话,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个人,在群众面前,谨言慎行,记住裙子的事儿。” 秦刚嗯哼了一声,“林女士那款裙子想必价格不菲,不是我们局里警花那点工资能买得起的吧,问她们哪会有下文。” “你买得起百万豪车吗?可是你也认识吧,这不用脑筋急转弯,哪个姑娘没有爱美之心。” ****** 边维和邵国清开车去4s店。 邵国清心里一阵阵喜悦,今天准备换台新车,他的旧车一天连续两撞,不用自己找理由,正好换掉。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赶巧,我早两个月就在想着换还是不换,那油门儿有时感觉起不了油,正好,那哥儿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别说,开了好几年,还是有感情了,有是还真难割舍,要不是撞死了人不吉利,我还真下不了决心,这下铁了心换。”邵国清一脸的喜悦。 “有人欢喜有人愁呗,那哥儿撞死了人,不光撞了苦主的车,还连续撞了两台车,加起来四台车,会陪得掉裤子,还少不了得蹲个三年,你欢喜他忧愁。”边维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边的标识。 “那可怨不着我啊,一个人碰上天上掉馅饼的事概率基本为零,但是飞来横祸这种事天天都有机会,看命。”邵国清满不在乎。 “倒也是,那哥儿验完车直接开回去啥事没有,偏偏要去农庄吃饭,这顿饭吃出一个豪华套餐,还把人搭进去了,八成出门没烧香。” “听说现场满地撒钱来着,好像是苦主拎了一袋子钱出来,让那哥儿一撞,满天飞人民币,那是个什么情况。”邵国清对这事有极大的兴趣。 “那农庄你不清楚吗,你常去开餐下注。”边维道。 “应该是赢了什么盘吧,刚交割完,也是命不好,无福消受,我是想着现场那情景,会不会满地爬着人在捡钱。”邵国清嘻嘻地笑着。 边维也笑了笑,“你给那农庄老板也送了不少钱吧。” “十赌九输,想赢他的钱还是不容易的,我例外。不过那郭老板的确是有钱,他做这暗桩,一周出入好几百万,他受得起,农庄只是他的副业,不过车祸这事儿对他可能会有影响,少不了两三周下不了注。” 邵国清自认有心得,感觉上赢多输少,也常撺掇边维下注。 “扯不上吧,有一袋子钱不是什么罪过,谁知道谁给的了,不能因为这个去调查,那些批发市场里天天进出的钱有多少,出个意外警察就查,警队天天扩招也忙不过来。” “对对,你对这个有心得。” “你那车保险定赔多少。”边维问邵国清。 “还没下来,我不操心,保险公司弄去,超了也是那哥儿陪,我等着收款就行。” 邵国清并不关心赔多赔少,他的感觉只是了却了一件事儿。 “那哥儿也挺悲剧的,一顿饭撞四台车,一个车险员想也不是个有钱的主儿,差不多就行了。”边维道。 “嘿嘿,你还悲天悯人呐,我这儿倒小事,再说我信佛。”邵国清扬扬手腕儿上的一串佛珠,“关键是苦主,车也给撞了,人也撞没了,这个赔偿要算起来,那的确可能得卖裤衩,可能卖了也不够。” 边维嗯嗯两声,表示同意邵国清的说法。 第三十三章 意外是惊喜还是惊吓 张队他们的办案效率果然高,昨天深夜就在莞市下面的一个镇的夜总会里抓获龙仔一伙,连夜突审,龙仔一开始还想死扛,不过张队手上有热心市民提供的一段案发当晚的视频,立即怂了,吐得干干净净。 祝愉快和龙仔也是同乡,龙仔刚来莞市的时候身无分文,找过其他老乡借钱,没人尿他,祝愉快接济过他,对祝愉快抱有感激。 不过他跟祝愉快并不是一路人,初中文化,脑子也不活,除了长得倒是五大三粗,有把子力气,其他啥也不会。 祝愉快见他敢打敢杀,介绍他去朋友的夜总会看场,私底下,龙仔也会干些欺诈莞市做小生意的同乡,帮一些当大老板的同乡解决债务的营生,只要祝愉快在莞市,两个人时不时也会一起酒肉穿肠,一句话,不是个什么好鸟。 祝愉快前两天找到龙仔,告诉龙仔有一个家伙老想讹他,实在是很烦这鸟人,让龙仔收拾他。一共给了他50万,说事办完了再给他50万。 龙仔脑子虽然没有祝愉快灵光,也必竟在莞市这个商业经济发达的地方混迹了小三年,算是见识过社会。 见祝愉快一开口就许诺这么大一笔数额的钱,心里知道不是小事。问祝愉快要收拾到什么程度,祝愉快直接告诉他:让那鸟人再没有讹他的机会。 龙仔开口要先付100万,祝愉快也没二话,双方爽快成交。 祝愉快授意龙仔,最好弄成像是因为口角之争,然后发展成斗殴,尽量别带刀过去就直接砍人,他约好人,龙仔他们过去,祝愉快与被害人反复的电话联系,让龙仔明确目标,完事后先去外地躲一躲,风声不那么紧了祝愉快通知他们。 龙仔四人身藏锯成30公分左右的铁水管,到达现场明确目标后,上演了一出因口角发生的斗殴杀人案。 逃离莞市后,一行四人一直呆在一家水汇里,手机就锁在水汇的柜子里,估计这也是祝愉快一直无法联系上他们的原因。水汇除了洗澡、桑拿、按摩也没别的什么娱乐,让张队说中了,四个家伙耐不住,找了家夜总会喝酒唱k,被张队他们一举拿下。 “你学长的办案效率没得说,难怪也是一副队了。” 秦刚这话听着有点酸,不过他是真心佩服。 李毅更佩服刘队,他早已经料到即使龙仔就案,张队那边最大程度也只能审出祝愉快和龙仔之间的勾当,与东湖案不会扯上什么关系,结案是个正确的选择,至于东湖案现场可能存在的那个第三者,让他随风飘逝吧。 “祝愉快的致命一击在天庭盖,那是谁干的?”秦刚道。 “谁都不会揽这活吧,现场这么乱,巷子里的光线并不好,估计视频只能证明他们殴打死者,谁致命一击怕是不清晰了。” “那真凶岂不是可以逃出升天啦。” “这个真的很难界定,四个人围住,手上的家伙不断往死者身上招呼,行凶的当事人可能也未必清楚他自己一管子下去,砸到死者身上哪个部位。杀人偿命,我想这伙人再蠢,这个道理他们都懂,谁会往自己身上揽。” 是的,如何界定,最终界定的结果,已经都不再重要了。 李毅和秦刚都在沉默中,在他们心里都有着同一个迷惑:好巧。 这些天来事情一步步的发展,有着如故事中某种情节的巧合,东湖行窃伤人,正巧治安监控拍到嫌犯,而且是他们历次办案中绝无仅有的一次,清晰的拍到一张正脸,让人振奋。 他们正努力找寻嫌犯踪迹,刚寻得一丝蛛丝马迹,邻市兄弟单位就正巧意外寻获此贼。 又正巧,因为一场街头斗殴,嫌犯竟一命呜呼。 麓山逸景这宗凶杀案,死者叶梦茵与东湖受害人林女士,也正巧竟然有着同款裙子。 这条裙子,能在叶梦茵和林女士之间划一根连接线吗?李毅紧锁眉头,莫不成7号的那个夜里,正巧是自己的幻觉吗? 祝愉快买凶,却不曾想现场正巧有第三人存在,计划意外的流产,反遭凶手讹诈。 不得已,第二次再买凶。 却不想自己意外地遇见一个想吃午餐的车险员,神差鬼使地一脚油门,送他走上了西天极乐世界之路。 接二连三的意外巧合,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假如祝愉快当初那一念不起,接下来的一切意外和巧合,或许都不会发生,人大概都有自己注定的归宿。 李毅想了很多,有些乱七八糟,一会儿想到祝愉快,一会儿想到林女士,又一会儿想到车险员,又一会儿想到叶梦茵,他有些茫然无绪,起身走到窗边。 一场暴风雨正袭来。 这个闷热的季节终于迎来了一场台风,狂风夹杂着滂沱大雨,横扫一切,江水倒灌形成内涝,一些低洼处,水深齐腰。大街上,来不及躲避风雨的行人狼狈地奔跑。 李毅喜欢这场台风,它带来了清凉湿润的气息,让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成长于内地城市,小时候对海、浪、台风的概念,不是来源于地理书,而是每天新闻联播后的天气预报,一直都梦想着,有一天站在海边,听着台风呼啸,看着狂浪汹涌。 这个目标终于是实现了,在他去另一座海滨城市办案期间,住在这座城市的滨海大道,台风来临那天,在酒店房间里,看见走在大街上的人被风吹得歪歪倒倒,酒店的窗户也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随时都准备掀开窗户。 他感觉窗户的玻璃应该保不住了,有一种随时都掉下来的可能。在狂风怒号声中,甚至觉得大厦都在摇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夺门而出,只是不知道应该去向何方。 他在手机上搜索了不少逃生自救的方法,最终还是饶有兴致的站在窗边听风观雨,然后亲眼目睹了人生的第一个意外: 一对浪漫的情侣穿着雨衣,试图在狂风大雨中,摇摇曳曳地站滨海大道的栏杆边拍照,一个骇浪意外地从海里扑上堤岸,将他们打倒,轻易就他们卷进了汪洋大海,湮去无踪。 刘队的声音打破了李毅和秦刚间的沉默,“怎么样,报告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领导,这点儿离下班还有距离吧。”秦刚道。 “那你们是想掐着哪个点儿才给我?” “稍安勿躁,过十分钟我去您办公室双手呈上。”李毅道。 “张队给过我电话,龙仔和祝愉快的事儿他们那边处理就行了,我们办自己的事,别惦记了,明天或后天张队或许会过来出差,来了我请他吃个饭,你们俩一起,待定哈。”刘队撂下话回了办公室。 李毅此时已经不再关心东湖,案子已经结了,过去时,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叶梦茵,是麓山逸景1503沙发上那具爬满蛆虫尸体。 技术组拷贝了归类好的通讯录送来,信息科也通过叶梦茵的身份证信息,联系到她住址所在街道派出所,找来了她家里联系电话。 李毅跟秦刚分工,他从首页开始,秦刚从末页开始,逐个电话去拨打,不过他首先得拨打叶梦茵家里的电话。 几年的刑警生涯里,总有这样向受害人的花甲父母,通报他们孩子的死讯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如果某次执行任务不幸光荣了,战友们也一定是这样通报他的父母家人。 每次拨打电话前,他都会想很多宽慰的话语,避免对方难受或情绪失控,但每次又很官式的通报,最后再官式的加一句:节哀,保重身体。 这个年代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沟通,有太多新兴的实时通讯工具,发展到今天,通讯工具里的聊天记录已经可以作为法庭证据。 而通过聊天工具进行语音、视频逐步在替代电话的语音功能,电话的功能越来越弱,几乎可有可无。但有一点必须承认,如果必需要通过电话来沟通,就一定有事儿。 李毅明白现场遗失的手机和一键重装过的电脑,有太多重要的信息,跟随着电子存储单元的擦除,或许已经永远的消失,不再有真相。 电话的量并不大,相比他们在批发市场凭嫌犯头像做走访效率高,缺点是你无法让某些人在电话里相信你是一个警察,需要向他查问一个就是他身边熟悉的人的信息,不免会让人心生警惕。 有一个电话引起李毅的注意,电话里的声音似曾相识,总感觉在某天的某个地方,他们见过聊过天,他思索良久,但又不得其果,觉得脑回路肯定是卡壳了。 秦刚那边有成效,他拨通了一个死者前同事的电话,耐心询问后,初步勾勒出了死者生前的一幅简笔画: 叶梦茵,25岁,娇俏、活泼、漂亮的姑娘,大学毕业后怀揣着梦想来到这座滨海大城市,就职一家电子商务公司,从事策划运营,半年前辞职,据说是自己开网店创业,辞职前在公司附近租住,辞职后搬走。人际关系简单,公司追求她的男生有好几个,但没有和谁具体交往,表面观察是没有男朋友。 “25岁,年轻、漂亮,有男生包围,却没有男朋友,我是真的意外。”秦刚用笔敲着笔记本说。 是的,人的一生里,或许就会遭遇很多意外,是惊喜还是惊吓,就得看造化。 第三十四章 又一个巧合 交警队的同志发了一份车险员的资料过来: 张家俊,31岁,从事车险员6年。在农庄停车场上车,打火着车,想试着踩油门看看是否起油,没想到车已经挂进了前进档,慌乱之间拨动了方向盘,撞向祝愉快。 “起码也6年驾龄,算是老司机了,怎么也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秦刚凑着脑袋过来。 “打电话,刷视频,刷微信,任何导致分神的行为,都可能出现意外。” 李毅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即便分神出了意外,可必竟还是在停车场,一脚油下去撞了人条件反射都应该收脚。” “嗯,我们远远看着那车似乎一直没松油门,连撞两部车之后感觉才慢下来,还好祝愉快旁边就只停了两部车,其他车位都空着,要不然,我估计那形势大概得撞5、6、7、8部。”秦刚对车祸现场也有不解。 “还有,祝愉快那一袋子钱是咋回事。”秦刚猛地想起这一茬儿。 “那钱肯定是餐厅里有人给他的,钱是什么来路我们管不着了,跟我们手头工作扯不着,我就是在想,这个张家俊一口气撞四部车,这保险应该怎么赔。”李毅道。 “你关心这个干啥。”秦刚觉得奇怪。 李毅回想停车场,祝愉快车位副驾旁边有两部车,驾驶位一边空荡荡,离开4、5个车位才有车。 肇事车在对向隔壁一个车位,同样驾驶位一旁空荡荡,距离是两条车道宽,一个车险员的职业意识在他上车前,应该一眼就看完停车场里的车。 出农庄是转右,就算是上车拨动方向盘也应该轻轻向右,踩油门的时误操作进了档,理论上车会向右,而不应该直接撞向祝愉快。 而一个6年驾龄的老司机,突发的情况处理得如此不专业,且就算试油门,也没理由一脚踩到底,这位车险员是抽了什么疯? 李毅吐了吐自己的疑问。 秦刚不以为然,“你不也说了吗,可能玩手机来着。” “那你不也说了吗,撞上祝愉快之后,油门似乎也没松过,正常的条件反射是第一时间踩刹车才对啊,也不是新手。” 秦刚拍拍脑袋,“让你一说,把我也带进去了,按你的说法,张家俊这是想一脚油送祝愉快一程?可他们认识吗?” “他跟祝愉快是否认识,我们也没调查过。” 秦刚鼓起眼睛转了转,“你也说了,张家俊是一个车险员,那周围的车什么价他心里门儿清,这一脚油上去,人搭进去不说,还得破产,除非他跟祝愉快有仇,这道数学题很简单呐。” 忽地,秦刚邪邪地笑了笑,“我说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看见林女士的裙子,就开始联想叶梦茵,看见祝愉快被撞死,你又开始联想张家俊的企图,这不是脑洞,这可能会是失心疯。”说罢哈哈大笑。 李毅听着秦刚这话,没有反驳,只是觉得从语法造句上没毛病,但总觉得语义上似乎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味道,却又挑不出什么。 “也许是我的执念吧,总觉得祝愉快这事儿没完。”李毅道。 “完了,过几天就灰飞烟灭了。” 秦刚斩钉截铁道,仰头看看墙上的日历,“这会儿月中,咱们大干快干,争取下半月把麓山这案子也结掉,一个月下两个案子,小红旗是小事儿,咱们队咱们局也是大功一件。” “梦总是和现实是相反的,你昨晚看了录像,有什么地方能拨动你脑袋里的哪根弦吗?” “你家那地儿着实没什么人气,出入的车辆稀稀拉拉,大部份时间画面都是变化的,我是快进着看的,要不一晚上看不完,不过啥也没看出来,无异常行车也无异常行人。” 秦刚叹了口气,“我们还是等晚上叶梦茵父母的夜班机来吧,看看她家里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李毅对录像资料也不抱什么希望,小区的情况他自己心里清楚,大门车辆出入闸的摄像头,最多就拍个车牌,那个摄像角度,恐怕连驾驶员也拍不到。 电梯里和小区里的摄像头形同虚设,况且一个心思缜密的凶手,也不会选择大门作为进出的途径,这种到此一游的犯案手法,不适合放在1503这个凶手身上。 不过,有视频就必须要过滤,还好自己昨晚睡过去了,要不和秦刚两个人都白耗。 此时的秦刚,哈欠连天,想来也是有点撑不住了。 “车牌对应的车主名单信息了?” 李毅用脚轻轻地踢踢秦刚,深怕他两眼一合睡过去。 “唔,让车管科去调了。” 秦刚一手拨过键盘,“嗷,已经发过来了,瞧一瞧。” 李毅和秦刚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如获珍宝的仔细浏览。 车主名单信息里有一个名字,让两个人脑子里那根弦一起被拨动。 祝愉快。 “什么情况,怎么哪哪都有他,他不是8号早上才从深市回的吗?7号他应该在深市,唔,不一定,但起码他不应该出现在穗市,林女士的笔录也是7号他在深市。”秦刚道。 “看小区的出入管理系统的资料,这个车牌是什么时间进出。”李毅一下子也提起精神。 进:13:48 出:14:10 前后一共就22分钟,他进去做么,有什么业务需要到那没几丁人的小区里去办? 技术组给出的叶梦茵的死亡时间是14:30-16:30,这二者之间似乎没有关联。 “叶梦茵是死于没有及时救治的失血过多,她的死亡和凶手杀害她之间是有时间差的。”李毅道。 “记得在停车场那一袋钱吗?”秦刚想到停车场撒满一地的百元大钞。 “你认为会跟这个事有关?” 李毅也在急速地思考,目前并不知道叶梦茵和祝愉快之间有什么关系,那祝愉快进入小区所为何事,的确不能直接关联上1503。 “不排除吧,只是想不到有这么巧的事会发生,况且,如果祝愉快与1503的案子有关系,他这个时间点就走,也没法清理现场,除非……” 李毅接过秦刚的话,“除非他的车上还有一个人,他先走,现场还留下一个人收拾残局,然后再回头接应。” “可是录像时基本拍不到司机和副驾位置。”秦刚道。 “这倒不难,车出了小区总会进入大道,有交通录像可以查。” “那咱们去交控中心调档。” 李毅摇摇头,“不急吧,晚上叶梦茵的父母到,先从她家里人开始着手了解吧,不过可以让她父母先辨认一下祝愉快,明天再去叶梦茵就职过的公司再了解。” 祝愉快在麓山逸景的现出,是巧合吗?李毅反复地在心中问自己。 第三十五章 好的开端 林女士父母去了祝愉快家里商议丧事,还没回来,她也没什么心情看电视,独自呆呆地坐卧室的床上,望着窗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心里空荡荡的。 似乎这五年来的婚姻生活,好像一场梦一般,不知道是骤然划上了句号还是感叹号。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哭,自己找不到什么感觉。丈夫走了,就好像走了一个曾经谋面的人,心里没有忧伤。结婚这五年来,除了蜜月期那几天,她才感受过身边有一个人有一个男人。 从此之后,这个人,几乎就像在她身边蒸发了一样。有时候又感觉他就像一个鬼魅,会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居住的屋子里。 有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开民宿,冷不丁会有一个客人过来小住三两日,她就得像一个主人一样,热情地款待。只是,就像他冷不丁出现一样,他的离开也是悄无声息。 为此她和祝愉快争吵,也提出过离婚,不过没有任何结果,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并没有给她任何支持,只是让她管好家里生个孩子,以后慢慢就好了。 林女士不止一次地计算过,五年里,能够和丈夫见面的日子加起来也没有超过100天。素日里,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也或许,在这个人的眼里,自己同样也如空气一般的存在。 这个人忽然走了,而且是永远的走了,她心里只有一种少了什么的感觉,不喜亦不忧。 只有镜子里,脸上那一道丑陋又明晰的疤痕,让她感到黯然神伤。 她的思绪漫无边际,无意识地滚动着手机屏幕,忽然,她下定决心,拨打了一个号码。 ****** 叶梦茵父母乘坐的班机抵达已近零时,来不及安顿住宿放下行李,直接坐计程车来到队里。 李毅本欲想按程序安排明天开始流程,但两位老人一再坚持下机就过队里,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的女儿,哪怕只是一具尸骸,李毅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 两位老人容颜憔悴,几乎不能完整的表达每一句话,言语中总带着哽咽。 李毅跟秦刚静静在法医室门外等待,听着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针一样刺进心里。 其实,尸体腐烂的面容并不容易辨认,李毅手上掌握的仅仅只是租户资料,他还需要两位老人的dna进行鉴定。 良久,由梅子按程序进行了采样,李毅甚觉歉意,“要是累就早上回来再验吧,这么晚就别加班了。” “这么晚了,那你送我回家?”梅子问。 “呃……这不是有家属在么,我给你叫车。”李毅分不开身。 梅子依然回了李毅一个灿烂的笑容,回了化验室。 “你这虚情假意的,我都看不下去。”秦刚挤兑了一句。 这个夜里李毅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李毅好像丢了什么东西,苦苦思索,却怎么想不起自己到底丢了什么,十分茫然,也无从寻找。 他又好像坐在祝愉快的车里,开车的是自己,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是的,车其实并没有动。他奇怪的开门下车,四野是一片荒芜,大白天的都有瘆人的感觉。 莫明奇妙的他正想上车,猛然心悸地抬头看向斜对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呼呼地风声和天际边飞翔的鸟儿,更没有那部大水牛suv,空旷得感觉自己都不存在 。 再转头时,他已不在车边,在一片绿间盎然的草地间。 他茫然无措的四下环顾,有树有灌木还有野花,好像还有萤火虫,不对,这是白天,它不应该出现。 最后目光远远的停留处,有一个身影,又好像是两个身影,身着一件草绿色的连衣裙,裙摆绣着荷花,在风中摇曳。 他一步步走近,力图在目视距离把她看得清清楚楚。 最终,他看到办公室窗外的那一轮红日。 一大早开始了叶梦茵父母的笔录工作,李毅的工作重点放在叶母的手机上,母女俩的微信聊天和叶梦茵的朋友圈。 年代的差异,观念的不同,世界观的偏差,母女俩的聊天沟通并不多,不外家庭日常。 天气凉了要多加衣,饭菜口味,淡了加点盐。睡觉别太晚,早餐一定要吃,以及一个母亲对独自在外孩子的反复叮嘱,以及过年什么时候回家,没有关于工作情况的沟通。 唯一有的变化就是叶梦茵告诉母亲自己已经辞职了,自己做网店创业,刚开始会忙一些,慢慢就可以自由的支配工作和休息时间。南方天气暖和,让母亲春节到南方过冬,以及母亲的一些絮叨,没有可循的线索。 李毅毫不泄气,打开朋友圈,聚精会神地浏览。 没让他失望,朋友圈终于有所收获,在叶梦茵分享的相册记录里,但凡是分享美食、购物的朋友圈美照里,都会出现一个女生,与叶梦茵状似颇为亲密。 同时还有一张唯一的多人合影的饭局照,其中有一位帅哥,站在叶梦茵左手边第三个位置,是李毅见过且相谈甚欢的人:边维。 这条朋友圈的时间在一年前,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一时间又找到两个着手点,这让李毅和秦刚还是有一点小振奋。 叶梦茵母亲一眼认出这位女生:冯慧。 叶梦茵和冯慧,读大学前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也同时就读于同一间中学,双方家里人也都彼此认识。 冯慧,叶梦茵大学的同班同学,她们俩高中毕业后考入了同一所当地的大学,也同为室友,关系十分亲密。 冯慧在大学毕业后直接来了本市,大约半年后,在她喋喋不休与美好憧憬描绘的吸引下,叶梦茵也满怀希冀奔向梦想的天空。 叶母老泪纵横,后悔万分,她一直反对叶梦茵来到南方这么遥远的一座城市,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可是拗不过女儿的执着,只能答应。 不过两年多过来,叶梦茵每次回家总是会带给父母惊喜,让他们也慢慢放下心来,相信孩子有能力在南方这座繁华都市里扎下根来。 只可惜,意外先到来。 对于边维,叶母完全不认识。 经过允许,李毅通过好友分享了几张叶梦茵生前的照片与大合照,记下了冯慧的电话。 叶父再三拜托李毅一定要抓住凶手,并愿意提供奖励给任何提供信息和线索的知情人,李毅也只能再三婉拒,不过他理解作为一个父亲,见到女儿惨死他乡,心中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悲愤。 目睹两位老人蹒跚地走出办公室,秦刚也轻微地叹了口气。 “有明就有暗,有警察也就一定有罪犯,世间就是这样一直轮回,无可奈何。”李毅道。 “两个方向,冯慧还是边维。” 秦刚滚动着李毅手机上的照片,把大合照反复地看了又看,“这一堆人里,边维和叶梦茵在这相片里也算是人中龙凤,我想他们应该有点关系。” “冯慧吧,除了叶梦茵的父母,在这个城市,她算是最亲近的一个人了。按我们目前了解的信息来分析,叶梦茵和父母亲近程度算100%,冯慧起码也有90%,她曾经就职过的公司同事30%,边维大概能算个1%。” “你这百分比是怎么算出来的,感觉有点玄乎啊。” “就是做个类比。” 李毅仔细地把照片里的人全部过了一次,“这张相片里一共12个人,应该只是他们这一桌的人。” “那他们会有几桌人?”秦刚没理解李毅想要说什么。 “我意思是还有在照片里没出现的人,也许我们也见过。” 秦刚似有所悟,“你是指祝愉快?” 李毅笑了,“祝愉快这两天在我们的案子里就是阴魂不散,就不能是第二个人吗?既然照片里能出现边维,也可能还会有张维、李维、刘维,或者我们认识的一个维,具体是谁我不知道,只是推理。” “这个找边维一问不就清清楚楚,要不我们先找边维聊吧。” 李毅摇头反对,“冯慧才是我们的第一方向,从叶梦茵母亲刚才提供的信息,她和叶梦茵应该是闺蜜关系了,关于叶梦茵的事情,其实我相信她比叶梦茵母亲了解的更多。” 李毅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健身教练的标配。” 秦刚茫然地点点头。 “你看照片里,除了边维,那一堆高矮胖瘦的各色人等,男的谁还有肱二头肌,女生有两个身材没法看,说明这个不是单位性质的聚餐,也许就是一场活动聚餐,那边维在这个里面能认识几个人,我感觉他身边那个人他就不认识。” “但边维能被邀请过去,我想组织者应该能认识他吧。” “说到点子上了,但有一点记住,邀请者未必是组织者,我们顺着边维,可以把慢慢把组织者聊出来,那这个饭局里的各种关系脉络,就一目了然。” “那我们找边维了解情况,最终总会了解到这一块儿去。”秦刚还是有点不服气。 “是的,时间和效率问题,我讲那么多的意思是划重点,我们带着问题出去,关键想了解什么事,重要想了解什么人,先把他印在脑子里,去繁就简,这样效率高,不一定把照片里的12个人都问到。” 秦刚拿起桌上的手机,“学会了,出发吧毅哥。” 第三十六章 悲不自禁的闺蜜 秦刚联系了冯慧,正好她今天在家,等待公寓的物管疏通洗手池的下水道,李毅和秦刚直奔她家。 “你说她们俩真是闺蜜?这叶梦茵在1503都躺一个礼拜了,这冯慧也没个声气儿,她们平时我想也不怎么联系吧。”秦刚一边开车一边道。 “我们现在只能从叶梦茵母亲提供的消息来分析,两人同在一座城市,就读于同一所中学,又考上了同一大学,还是室友,这个机率是真不高,重点是叶梦茵母亲有冯慧的电话。咱俩关系不错的吧,你也不会把我电话给你父母。像叶梦茵这样外地来穗市打拼的女孩子,家里多少会有些不放心,你得留个自己信赖的朋友电话给父母,以防有什么紧急事情可以联系,所以她们俩的关系不会差。”李毅给秦刚分析。 “但这老不联系也不是个事儿,感情这东西,总没个事儿牵扯着,慢慢也就疏远了。再说叶梦茵来穗市也两年多了,只要进了工作单位,会有自己的圈子,两人要不是住一块儿,相交也会逐渐淡了。”秦刚道。 “嗯,提高了。”李毅赞许。 冯慧住在穗市一幢百年字号酒楼后面的公寓,正正的市中区,停车费超贵,一小时16元,上不封顶。 “这小姑娘比叶梦茵早来半年,干得不错啊,瞧这停车的收费就能知道这公寓租金不会便宜。”秦刚一边下车一边道。 “我们提高点效率,别耗太长时间,省得回去报停车费时寻队会肉疼。” 冯慧住的也是一间小两房,屋子里的家私看起来都蛮新,地板拖得锃亮锃亮,李毅和秦刚都有点不好意思下脚。 “物业上来弄了洗手池的下水道,我就随便拖了一下,没关系的,你们随便坐吧。” 冯慧去厨房端水,示意李毅他们随便坐。 “这个小套间一个月的租金起码5千起步,算上水电煤气和物业管理费,每月就这房子固定支出估计得7千。”李毅轻声地告诉秦刚。 “这是我这几天办案以来,第二次感到了惭愧。”秦刚摇摇头。 李毅与冯慧的谈话开门见山,而且也比较沉重。 “这样的冯小姐,电话里只是说了需要跟你了解一下叶梦茵的情况,不过谈话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叶梦茵于这个月7号下午,在住所不幸死亡。”李毅直截了当。 刚刚坐下来的冯慧身子一晃,手中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嘴唇数次欲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稍稍平复一下,我们再继续。” 李毅和秦刚手忙脚乱地用茶几上的纸巾擦拭着桌面上的水。 “是真的吗?不可能啊,前不久我们还联系过,我还发过邮件给她。我们原本打算国庆出去自由行,我都还一直在做着攻略了,上周我还发过一版攻略给她。这真的不可能啊,真的吗?你们确定是她吗?”冯慧依然显得难以接受。 “叶梦茵的父母已经来到穗市,做了辨认,我们也做了相关的鉴定,可以确认是叶梦茵,正确无误 。”李毅道。 冯慧开始是断续的抽泣,然后无法抑制地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泣,一边又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泣不成声。 李毅和秦刚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毫无准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冯慧哭泣。 等待中,李毅此时才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姑娘。 他知道,当你想知道对方心里所想的时候,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就能做到,但此时的冯慧,泪眼汪汪,李毅什么也看不出来。 其实,与其看着对方的眼睛,不如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李毅读过的心理学里关于人的神情分析,人的脸上有四十多块肌肉,它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们都无法有意识地掌控,那么,也就是说,面部表情会无意识地流露出许多信息。 一个人的微表情,是心理应激微反应的一部分,由人本能发出,无法伪装。 即便是努力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强颜欢笑,都只能在出现第一瞬间的微表情之后,才可以伪装出自己想要表达给他人的表情,所以微表情是了解一个人内心真实想法的最准确线索。 李毅默默地观察着冯慧,她的哭泣很真切,看不出有丝毫的伪装,也许,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们俩唯一能够让彼此感受到离家还不远的一种存在,可是,这种存在永远的不存在了。 她应该伤心,在远离家里的异乡,她们就像家人一样的相处在一起,为彼此的工作生活烦恼而烦恼,高兴而高兴。在对方父母的每一个生日里,她们都会在一起与老人通话,就像姐妹花一样,让双方的老人安心又快乐着。 而此时,在李毅的一句话之后,这一切如烟云般消散。 良久,冯慧停止了啜泣,慢慢地恢复了情绪。 “可以继续吗?冯小姐。” 李毅尝试性的问了一句,他不确定冯慧是否完全恢复情绪,也担心在询问过程中,冯慧再一次忍不住。 他的脑海里同时也闪现出了林女士,在李毅向她说起毛会得时,她似乎完全没有感觉的神情,天差地别。 一个死去了丈夫,一个死去了闺蜜,伤悲的情感却如此差异之大,李毅在心里微微地概叹。 “可以,你们稍等我一下。”冯慧起身去了洗浴间。 李毅和秦刚依然能清晰地听见有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洗浴间传出来。 “她真的很伤心,我是第一次看见女生哭得梨花带雨,真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不过也弄懂了一个词。”秦刚轻声道。 “哪个词语。”李毅示意秦刚声音再降点分贝。 “情不自禁。” 秦刚这个词用的很恰当,在冯慧哭泣的过程中,李毅一直在仔细地观察,这是他的职业使然。 冯慧的表现,符合悲从中来的心理反应,她和叶梦茵确实是一对好闺蜜,也或许,她们之间已经超越了友谊,彼此在对方心中都是家人,对于家人的离去,悲伤是难以自禁的。 林女士是个例外。 第三十七章 阴魂不散 冯慧和叶梦茵从大学开始就是闺蜜,冯慧稍年长些,有时开玩笑时会叫叶梦茵‘茵妹妹’。 大学毕业后,叶梦茵因为家里不希望她离家太远,而暂留在了当地,冯慧则自己一个人来到了穗市。 穗市毕竟是南方的一线大城市,相较之于内地,毫无疑问有更多的个人发展机会与空间,因为活跃的经济和与时代并进的思想与潮流,吸引了全国各地大量的人才,显得生机勃勃充满朝气。 在冯慧不断地游说下,叶梦茵也说服父母,鼓起勇气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她人生中一段新的旅程。 叶梦茵聪明活泼也有着相当强的个人能力,虽然初到穗市,语言不通,气候和饮食上,与北方家乡完全不同。 但叶梦茵很快克服这些问题,不到一个月,就成功入职了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做运营策划岗,公司离冯慧住的地方并不远,坐地铁5站路,两个小姐妹就一直住一块儿,既可以一块儿分担房租,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伴,最主要的,叶梦茵父母和自己父母也放心。 叶梦茵工作很认真努力,早出晚归,公司对她的工作成绩和个人能力也十分认可,短短的一年的时间,就升任了主管。 “梦茵一直说,她再升一级是副经理,就有向人事部门做推介的权力,那时候介绍我也过去,还拿了一些公司的资料和案例让我先了解。”冯慧面带惋惜的说。 正是因为运营策划这个岗位的工作特性,叶梦茵充分了解掌握了市场渠道和一些上下游资源及营运的方法模式,也触动了她想自己运作创业的原因,于是在半年前辞去了公司的职务,然后搬出冯慧家,自己租了房间一个人住。 “她辞职后,为什么要搬出去呢?你们俩之间产生了什么不愉快吗?”李毅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的,我们从中学开始就已经是好朋友,从来就没有过矛盾。”冯慧道。 “呃……” 李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追问,又担心太过涉及她们闺蜜间的私事,话一出口又显得有些犹豫。 “梦茵以前公司的性质就是996,回到家里也是一会儿语音一会儿视频不断的,其实24小时里,只要醒着,公司随时都会有工作上的事找她。” 冯慧显得有些哀伤,用纸巾擦拭着又将欲滴的泪水。 “刚上班那会儿梦茵还是固定周日休息,到后来就完全不固定,有时半个月也未必能休息一次。我的工作性质是固定的朝九晚六双休,我们虽然住一起,但也只有周日她休息,我们才一起逛街看电影吃美食购物。” 冯慧想伸手再拿纸巾,秦刚赶紧殷勤地递上。 “她辞职自己做电商后,一个人做事儿就更多了,作息时间有时也是颠倒的,她不想影响我晚上的休息,就自己租出去了。她租得比较远,她说反正是做无货源的运作,门都不用出,离市区远些但是够清静,谁也影响不了,也不想别人影响她,我们俩在一块儿时间就少了。平时去哪儿都是她主动跟我讲,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但我们还是常有联系。”冯慧道。 “嗯,七号那天有和她联系吗?” 冯慧咬着嘴唇摇摇头。 “你们最后一次联系在什么时间,还能记住吗,或许看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李毅道。 冯慧打开手机,“6号,我们聊了一会儿天,是说最近有大片要上了,等她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我还发了自由行的攻略给她。” “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 李毅在心里算算,6号到现在,一个礼拜时间都有余,莫非真如秦刚所说她们平常并不怎么联系。 “中间我有分享过视频和帖子给梦茵,辞职前,她也是有时回两句,有时也不回,辞职后可能更忙了吧,基本都不怎么回,不过要约的话梦茵都会直接给我电话。” 冯慧说的这一点,李毅其实也有体会,朋友群、同学群、工作群,再加上每次办案总少不了要加微信,一来二去,通讯录里的资料几何级爆增,渐渐地,自己基本上也就一天三次定时浏览一下,平时已经不关注不理会,除非语音通话或电话会第一时间接听,其他所有的回复都是滞后的。 因此,他反复叮嘱秦刚:有事情需要联系,打电话,打电话,打电话。 “叶梦茵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好像一直没什么想谈恋爱的心思。”冯慧道。 “唔,这个怎么讲呢?她的性子像是一个女强人吗?”李毅觉得奇怪。 “倒不是了,她挺开朗活泼,长得也漂亮,大学的时候学校里系里系外都蛮多男生追求她。不过她的心思都在学习上,一直没谈过。毕业后来了穗市,我看她在公司里也是一直前前后后的忙,有休息时间也是和我一起,更没听她讲过,肯定是没有的。”冯慧对这个问题很肯定。 李毅记得秦刚在叶梦茵辞职前公司了解到的信息:有好几个男同事追求,但没有和任何男生有交往,表面观察没有男朋友。 冯慧的说法大体一致,读书时把心思放在了学习上,步入社会就把心思就放在了工作上,没时间恋爱。 虽然李毅不太愿意相信,却也无法了解更多。 “你们大学里,除了你和叶梦茵,还有其他同学来南方吗?” 冯慧的眼神忽然有一些闪烁和飘忽,低了一下头马上又抬起来,“我知道的就我们两个吧,我来穗市后基本上只跟梦茵有联系,其他没怎么联系不了解,听说有去了深市的,但有没来穗市的就不清楚,我可以在同学群里问问。” 冯慧这瞬间的一丝变化,没有逃出李毅的眼睛,但他并不露声色。 “嗯,了解。你去过她新的住址吗?” “去过,我们俩一块儿搬的家,她的东西不多,就一个大行李箱就装完了,她租的房子东西都齐,就买几件床上用品带行李入住就行。我有一套她那儿的钥匙,我这儿的钥匙她也有一套。” 冯慧起身拿包,从包里找出钥匙。 李毅在冯慧的表情里,看到了惊讶、惋惜、也有淡淡的悲伤、也有在回忆时的一丝丝快乐,也有在低头时无法掩饰的慌张,她的每一个微表情都是真情流露,李毅相信她讲述关于叶梦茵的信息没有撒谎,当然,不包括她的慌张。 李毅找出手机里那张大合照出示给冯慧,“你看看这张照片,有你认识的人吗,或者见过但并不了解的人。” 冯慧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 李毅用手指着边维,“你看看这个人,有没有任何印象。” 冯慧依然摇头,“没见过,照片里的这些人我都没见过,会不会是他们公司的同事。” 李毅继续问了些个与案情无关痛痒的问题,冯慧悲伤的情绪慢慢已经完全化解开。 “我可以去最后看看梦茵吗?”冯慧问道。 李毅沉默了三秒,“叶梦茵父母已经过来了,这两天应该就办理火化手续,但是,她在死后一周才被发现,身体组织细胞已经开始溶解,面部很不好看,虽然会做修复处理,估计看了也会让人心理不适。同在异乡,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李毅没有明说尸体开始腐烂,不过他相信冯慧明白他所言。 给冯慧留下了叶梦茵母亲的电话,两人告辞出门。 车出停车场,张队来电话了。 张队果然来了穗市,不过没给刘队请客的机会,完成公务后又立即回莞市,跟李毅在电话里寒暄几句,虽然祝愉快已经死亡,烧烤摊的命案跟湖滨案已彻底没有关系,不过张队还是发了一份他们调查了解到的湖滨案嫌疑人的资料。 嫌疑人:曾福。 祝愉快乡里,已近50岁,未婚。一直是个东游西荡的人,因偷窃、伤人坐过牢。在他挂掉之前,基本上反复地进局子进监狱,这个人的一生铁定是和警察跟监狱卯上了。 调查信息有三个重点,一是曾福认识祝愉快,二是祝愉快父母也认识曾福,三是林女士可能会认识曾福,最后这一点信息的提供者是祝愉快父母。 “毅哥你说得没错,祝愉快他就是阴魂不散。”秦刚道。 李毅让秦刚找个巷子把车靠边停下,他脑子里实在有点乱。 “如果,我们现在说的前置条件都是如果。如果林女士认识曾福,她向我们撒谎和隐瞒目的是什么?” 秦刚干咳了两声,“容我想想。” “呃……她会自己去报复吗?” 李毅再一次极速地回忆林女士在辨认曾福时的微表情,他当时观察非常仔细,从表情中,他确认林女士没有说谎。 “其实,祝愉快父母也没有肯定林女士一定认识曾福。” 秦刚一边说着,一边四下里在车上到处找烟,他同样感觉郁闷,“案子已经结了,张队给我们这个信息有点晚了,早一天不就好了嘛。” “如果林女士要自己去报复,她会怎么做。”李毅问道。 秦刚明白了,李毅暗示农庄的车祸。 第三十八章 隐瞒 林女士同样的郁闷,丈夫刚走,警察就上门,而且这两天还是三波次警察,对于李毅和秦刚的到访,她是没有意见的,但对于张队他们的来到,她真心不高兴。 她并不认识曾福,可公婆却硬说她应该见过,弄得她不得不向张队反复说明情况,对于丈夫生意上、社会人上的朋友,她一概不认识,除了公婆,连丈夫家的亲戚也不认识几个。 她也根本不想认识,祝愉快乡下规矩多,回了两次乡下,女人不可以上桌面吃饭,每到饭点,女人们得先在厨房里吃完饭,然后再为男人们准备酒菜,为此林女士几乎崩溃掉。 祝愉快在莞市的涉嫌故意杀人案,她一点不关心,谁杀谁都好,人死灯灭,一切都结束了。 送走张队,她静静地坐了十分钟,然后稍描淡妆,束起丸子头,仔细地看了看脸上的疤痕,拿出手机,拨通了这些天来,心里一直想要拨打的电话。 ****** “我们现在去哪儿,叶梦茵公司还是去找边维,还是先回队里跟刘队唠唠嗑。” 秦刚问道,车停路边儿的几分钟里,他已经抽掉了3支烟,虽然开了车窗,但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的烟仍然把自己和李毅熏出了眼泪,不得已,他把抽风开到了最大。 “张队的消息先放着吧,就算要重启调查,也是先把麓山逸景这案子完结掉,否则,可能两边都完不了,熄火下车,散散烟味儿。” 两个人在路边小卖部拿了矿泉水坐在小凳上。 “冯慧有话没说出来。”李毅道。 秦刚摸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这有点超我的脑容量,不会是急转弯吧。” “我问冯慧学校里还有哪些同学校友来了南方,她的眼睛里有过一丝闪烁然后低下了头,你注意到吗。” “呃……我看见她低头,眼神嘛,我也没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眼睛死死地看。” 李毅白了秦刚一眼。 “这不是一个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知道或不知道都不是个事,但是如果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那就一定有事儿。” “会是什么事儿,就是一定有她认识或是叶梦茵也认识的同学或校友,来了穗市,可这对冯慧来讲,算是个什么事儿,值得隐瞒?”秦刚并不这么认为。 “是啊,算个什么事儿。我们觉得不算事儿,那是我们的角度,冯慧心里在想什么,她要想的是这个事在我们来考虑,会不会跟1503的案子有关联,她不确定,所以无法说,也许以后会说,我们一定还会再来拜访她,今天只是开始。” 李毅虽然说把张队关于祝愉快的事先按下,其实不由自主地,还是时不时会跳进他脑子里,让他有点小烦。 “其实我倒真有一个不太理解的地方。” 秦刚看着李毅学着刘队的语气,“哥你暴露了。” “不重要,难道你不烦心,说吧,你不理解冯慧什么。” “冯慧和叶梦茵是闺蜜,从中学到大学再到走出社会工作,一直都很要好,而且,他们相互间有彼此家的钥匙,也为对方父母做生日祝福,这层关系不是普通的亲近了,微信那么长时间不回也不联系,冯慧就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妥吗?”秦刚道。 “可能首先我们要理解这个社会,今时今日,与十年二十年的社会本质相同,但形态与构成和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模式不一样了。以前朋友间的联系,通过书信和拜访,现在了,通过手机和电脑,或文字或语音或视频。现在社会发展如此快,只要有网络,你可以看书、追剧、打牌打麻将、玩手游,还可以在音乐app里自嗨等等,其实可以各自精彩。消息这东西,急就回,不急就闲了再回,不是个事儿。” 李毅觉得这很好理解,现代社会的生活形态就是这样,尤其年轻人。 “那你的意思是,她们没在一块儿住了,这种每天都需要看上一眼才安心的想法就淡了。” “举个例子吧,就说我俩。关系近吧,我家钥匙也可以给你,你没事儿能常去吗?你手上事儿多起来的时候,你会分一刹的神想起来我木?再说,现在不少的年轻人工作后自己单住,就算在同一个城市里,也是逢年过节才回家看父母,亲人之间已是如此,你试试从家里搬出来单住,看看你爹妈会不会隔三差五的打你电话叨叨,我看未必。” 李毅不认为冯慧和叶梦茵之间这模式的闺蜜关系有何不妥,只是在想,有没有第三个人从冯慧手上复制了叶梦茵家里的钥匙。 李毅不能直接问冯慧,只是迂回的了解她的一些生活工作日常,试图从这些信息中,发现一丝她身边的其他人和叶梦茵有无交集线索。 冯慧一一否认,同时冯慧表示自己也没有超越友谊程度的男性朋友,不过不可信,因为她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同样有一瞬间的点头动作。 更重要的是,门口的鞋架子上,有一双大号的拖鞋,明显不会是冯慧自己穿着,这个姑娘有心事,没有完全吐露与叶梦茵有关的信息,但是她明显不善于撒谎。 李毅的这一番分析,秦刚觉得也有道理,“那你看冯慧哭得真心吗?” “这个装不出来,特别她进了洗浴间后,那断断续续的抽泣,是情不自禁,我认为演不了。”李毅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秦刚觉得既然冯慧心中有事,其实可以再加大力度突击一下,或许就超越冯慧的心里承受,全部实情以告,有更多的收获。 李毅认为不用急切如斯,他相信一个女生,独自身在异乡,而唯一的闺蜜却死于非命,她一定很伤心,也一定会有一种由衷的孤独感。 此时,她需要有一个人倾听她的心声并且给予她安慰,更需要有一个人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个人,应该就会在李毅他们离开后来到她的身边,具体什么时候来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会陪伴她度过一个伤心的夜晚,温暖她,让她不再感觉孤寂。 第三十九章 吕经理 叶梦茵公司所在大厦,扎堆了不少互联网企业,她曾就职过的公司,租下了这座大厦的其中两层。 公司办公区间的设计,渗透了活力与宁静的元素。 同时,整个办公室区域充满了设计感与科技化的装饰。 躺椅、按摩床、健身房、游戏区,个性化的主题办公室,沟通交流的互动文化墙,照顾隐私的临时半封闭办公位,开脑洞的头脑风暴墙。 办公区内有免费的吃不完的美食餐厅,零食区、甚至还有迷你影院。 这场景,着实让李毅和秦刚开了一回眼界。 开放式大办公室里,一个个神情专注的职业人,的确有别于常见的机关委办。 顺着前台的指引,俩人在休息区的角落里见到叶梦茵的前部门经理,姓吕,目测年纪大约也就30出头,只是白发丛生的脑袋,让人感觉他有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 略略官式地开场白后,李毅直入主题。 “吕经理,叶梦茵于这个月七号下午,在她自己的家里遇害死亡,我们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她曾经在贵公司任职时间里的一些情况。” 吕经理相当吃惊,昨天秦刚的电话想必在公司里有所流传,但叶梦茵的死亡消息,是此时李毅才告诉他的。 “可是她半年前就已经从公司离职了啊,跟公司没什么关系吧?”吕经理道。 “叶梦茵在穗市工作的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单位,就是贵公司,我们只是想尽量多一些了解她生前在穗市生活和工作状况,以协助我们分析案情,你大可不用紧张,了解什么就说什么。” 李毅一席话,让吕经理显得有戒意而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 吕经理详细的介绍了叶梦茵从进公司第一天到离职,在他看来叶梦茵是思想独立、有主见、有想法更有工作能力的一个员工。 她的学习和转化效率都相当高,公司正常试用期是3-6个月,而叶梦茵只用了两个月就转正。 她豪无障碍地融入了部门团队,工作能力和成绩小组成员有目共睹,吕经理对她赞不绝口,为以示鼓励和树立典范,仅一年就提升了她担任主管。 公司需要有干劲、有业务能力,能高效为公司创造价值的员工,在这一点上,叶梦茵很符合公司对员工的个人能力要求。 如果她要是在公司再继续坚持半年,大领导已经授意人事部门,副经理的岗位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可是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辞职,我也觉得挺奇怪,好好的,这是为什么了。这离职半年,人就……”吕经理一脸惋惜。 个人能力优秀,受到上司赏识,升职加薪不断,在这种喜人势头下提出离职,确实让人脑袋里会有一个大问号。 “她在公司里有没有和谁产生过矛盾。”李毅道。 “这个肯定没有,她的性格挺好,不斤斤计较,又能理解包容同事,人也漂亮,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矛盾。” 吕经理话毕,忽然发现他话中的语义可能会让李毅误会,赶紧又补充。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喜欢她,呃……我们这公司,女生不多,除了人事和前台,其他部门包括我这个部门,鲜有招到女生,只要有一个都是宝贝。” 李毅微微一笑,“不用补充,这个意思我明白,她辞职你做为领导不挽留一下。” “肯定有的,不过我知道肯定也留不下,我们这行业,只要萌生辞职的想法,基本上是留不住的。要不人就是觉得累了,想休息放松思考人生,要不就是有别的企业开出了比现在高两倍、三倍甚至更高的薪水,再或者,都是年轻人嘛,想自己创业了。任何一条,你都没法动之以情。” 李毅理解,每个人从踩上台阶的第一步开始,就不会停下,逐级愈高,当公司各方面的资源,无法再对个体能力有更上一层楼的促进时,离开就是必然的,叶梦茵选择这一步只是走的快了些。 像这样基于互联网的公司,快节奏高强度,加班是硬道理,不加班才是意外。 即便是周日休息,工作事务性的语音、电话各种信息,一样会让手机响个不停,真正得闲有一两天的休息,什么也不愿想,感觉应该是只想睡个懒觉。 “公司里会时不时举办活动吗?” “全公司的活动倒少,一年一次就是年会,部门里会时不时小规模地团建一下吧。其实就是不定哪一天万事诸顺下班比较早,部门里同事就一起聚餐唱k,也算是一种团队文化,要不走出办公室大门,同事之间基本就没什么交流了解的机会。” 李毅拿出手机展示大合照,“这里面除了叶梦茵,其他有没有你眼熟的人。” 吕经理看着照片,表情有些古怪,“这个没什么印象,都不是我们部门的人。” 李毅没琢磨透吕经理那个古怪表情,或许那就只是吕经理的一个习惯性表情。 “你是否了解,叶梦茵在公司里是否存在跨越友谊的这种男女关系。”李毅道。 “这个……”吕经理显得有些犹豫。 “实话实说就行,不要捕风捉影,男欢女爱这是人之常情。” “没什么具体地说法吧,叶梦茵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男生们谁见了都喜欢,只不过在公司里嘛,办公时间也不能谈情说爱,最多也就是献个殷勤,很难有跨越。那工作时间之外,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们平时这工作忙得连点私人时间都没有,想谈个恋爱可能也得请假吧。” 吕经理哑然笑了,他的笑,让李毅感觉他必是献殷勤者其中之一。 从人事部拿到叶梦茵工资卡银行账号,一一询问部门里平时接触较多的同事,情况与吕经理所述大体相同,波澜不惊平淡如水。 下楼就有银行,查询了叶梦茵的账号,有接近一百万的流水,让秦刚咂舌,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行。 余额不足一万,所有的转帐全部指向另一家银行账号,最后一笔转帐时间停留在半年前,看来,这仅仅只是工资户,辞职离开公司便已完成使用的意义。 “我们手上多了一些信息,就是叶梦茵的银行账号,现场没有发现她的钱包,卡肯定在钱包里。”李毅道。 “嗯,我明白,这个时间点再去另一家银行来不及了。” 秦刚望着越来越长的车龙,“案发已经一周了,钱要是不在了,也不会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从案子角度,我希望钱不在了,这样我们还有继续查的线索。从感情的角度,我希望钱还在,叶梦茵人不在了,起码还有钱留给她的父母。不过我们就提抓瞎了。” 李毅默认秦刚这个说法。 俩人心事重重地走出大楼,“感觉好像还是没啥收获,除了冯慧,叶梦茵就没有一个情感上比较亲近的人?”秦刚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李毅和秦刚的感觉差不多,叶梦茵半年前就从冯慧家搬出去了,两个小姐妹的联系和在一起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一些情况,冯慧也无法再提供;中间忽地又杀出个毛会得,搅乱了李毅的心情;在叶梦茵曾经就职的公司,听到最多的是对叶梦茵个人能力的赞话许,但这并不是他们最想要的信息。 劳而无功。 “工作两年多,挣了一百万,继续再工作两年,肯定更多,这是肉眼可见、伸手可及的,你会放弃这份工作转而去自己创业?” 秦刚问李毅 “换你怎么选?”李毅反问。 “我没什么大志,有这工作条件和待遇,我会干到挂掉为止。” “事不在自己身上,说着都轻松。冯慧也好,刚才的吕经理也好,都讲明了一个事实,叶梦茵在公司里是忙得头脚倒悬的,私人时间大量被占用。这种情况,一年两年我觉得行,3、5年或更长时间的这种状态,我想很难,除非她完全放弃生活,更何况是一个女生。所以我认为她离职有自己创业的想法,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了,有一二方向吗?” “冯慧住那地儿多好,市中区,交通便利,周边吃喝玩乐样样齐,一公里商圈内应有尽有,叶梦茵为什么要自己租到麓山逸景那么偏的地方。她的收入和冯慧一起分摊房租,相当轻松。” “冯慧不是说她们俩的作息时间不一样,叶梦茵担心影响她的休息么。” 李毅发觉秦刚完全不在思考状态。 “那也用不着租的离冯慧这么远的地方吧,她们小姐妹见一面也不方便,冯慧那附近有的是公寓和小区,哪儿不行啊。” 李毅这么一说,秦刚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对啊,租那么远干啥了,感觉像是躲着冯慧似的,说好的闺蜜啊。” 李毅回忆冯慧那个闪烁的眼神和一低头,这里面或许就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叶梦茵应该不会躲着冯慧,从公司里和冯慧自己的说法里,以她的性格使然,不会让她有这样的行事方法,即便事实上也这么做了,但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那你是说,叶梦茵身边还是有人撺掇她。”秦刚道。 “不排除,也不排除或许就是我们想要找的人。” 第四十章 夜访 秦刚做好一张思维导图,进会议室投屏在大电视机上,在叶梦茵的关系图里延伸了三个半对象:冯慧、边维、吕经理是直接关系各算一个,祝愉快(已经挂了)算半个。 李毅看着大电视,“不错啊,这个效率刘队一定得表扬。” “这是第一级,以后我们一边进展一边延伸,不明确的兰色,明确的绿色,祝愉快这种不明确又挂掉的灰色,呵呵,这样我觉得怎么都比看白板要舒服。” 李毅承认确实比看白板显得更清晰,“吕经理怎么也算一个?” “你不是说吕经理也是叶梦茵的追求者吗?” “那在他后面加个问号吧,他们公司里不只吕经理一个经常向叶梦茵献殷勤,吕经理无非官大点,这就把他拉进来有点不公道。” 俩人说话间,刘队已经悄无声息进来,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 “那天塌下来不是个儿高的顶着,事儿砸下来那不得官大的顶着。”秦刚乐呵呵道。 “说的对,事儿砸下来我给你们顶着。”刘队接上一句。 李毅乐了,“秦刚是不忘了指名道姓。” 秦刚没敢出声,赶紧打开一份ppt。 冯慧,叶梦茵闺蜜,就读于同一所中学和大学,俩人私交甚笃,叶梦茵来到穗市工作的两年间,一直居住于冯慧家。 但她隐瞒了身边的一些可能与叶梦茵相关的社交信息。 两个共居一室两年的闺蜜,彼此的社交圈,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交集,一个人如果刻意要隐瞒生活中某些痕迹,那必然是因为这些痕迹会牵涉到某些人或事,从而产生她自己无法判断的不明确,这种不明确令她自己不安。 边维,目前比较边缘,这是一个满肚子墨水的健身教练,学识广博,逻辑清晰,言谈之间从容又淡定,从曾经的接触了解分析,此人逻辑思维能力强,真伪最难辨。 祝愉快,是个意外。 吕经理,目前待定,不能完全排除。 信息还是太少,人就像一棵树,在一生历程中不断的生长枝丫,长短不一,形态不一,而在这棵树生长的过程中,如果一路笔直向上而无旁骛,也就根本不需要斫正,也就不会有旁白。 而当前了解到的叶梦茵社会关系,实在太简单。 “祝愉快是个什么情况,不是湖滨那案子里的嘛,人都撞死了怎么又跑这儿占坑来了,谁能告诉我。” 刘队晃着脑袋,看看李毅,看看秦刚。 “案发当天,祝愉快的车在案发时间点出入麓山逸景,而在湖滨案中,林女士和祝愉快陈述中,他是8号早上才从外地回穗市,而7号下午他的却车出现在案发小区,这一点让我们疑惑。” “那祝愉快与死者的关系有了解过吗?” “暂时还没了解到,我们手上没有祝愉快照片,没有给冯慧做过辨认,但以询问冯慧和叶梦茵曾就职的公司同事的情况来看,反映的情况都是没有发现叶梦茵身边有异性。”李毅道。 “不行,既然有了疑问,必须查证,明天我让户籍科调一下档案,你们留档祝愉快的照片。” 刘队示意秦刚继续。 “没了,目前就这么多。” “好,继续努力,这个案子我不催促你们,不过三两天给我一个进展情况,让我心中有数。” 刘队一反往常,一句催促的话都没讲,临出门回头问李毅,“祝愉快是不是阴魂不散呐。” “祝愉快阴魂散不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怎么办。”秦刚问李毅。 “我们刚才怎么不把林女士可能认识曾福这个信息告诉刘队。” 目送刘队的身影消失,秦刚忽然想起这茬。 “这会儿刘队应该也还在办公室,想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是不想说,你想说我也不反对,你去吗?” “不进你这个套。”秦刚狡黠的笑着,“录像也看了,摆在明处的人也已经查问了。” 猛地,秦刚一拍脑袋,“那位扫地僧,神一般存在的扫地僧边维,我们还没有拜访过他。” 说完,秦刚仔细地阅读了一次ppt,“还好,关于边维的描述也没什么毛病。” “没毛病,边维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明天一早我给他电话吧,还得找他再唠个嗑儿。”李毅道。 “那我们现在干啥?”秦刚总觉得他们有事要办,又想不出应该做什么。 “你忘了一件大事。” 李毅示意秦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下午我说过,冯慧今天知道了叶梦茵遇害,她很伤心,需要人陪伴,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果的我的猜测没错,有一个人正陪伴在她的身边。” “呃……我们是直接上门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冯慧,必竟现在这时间也不早了。” 秦刚让李毅看看墙上的挂钟,晚上8:56。 “这个时间点了,你觉得她一个女生会放我们进门?” 李毅翻箱倒柜的在抽屉里找出一部旧手机,试了试已经无法开机。 “一会过去了把你的手机给我,我需要一部手机做道具。”李毅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现在打电话?” “我们过去了再打,现在打电话告诉她干什么,我们就是得出其不意。” 秦刚半信半疑,从队里到冯慧的公寓,开车加停车上楼,到了冯慧家,时间大概接近9:30,不能因为他们是警察,冯慧就一定会给他们开门,他想不明白李毅到底有什么好方法。 “她不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没辙的啊,你说明白了再走,这可不是抓捕行动,可以破门而入,再说她一个女生,闹起来了我们说不清。” “如果我没猜错,我们到了冯慧家,有人在家陪着她。我就说现场附近寻获手机,我们分析可能是叶梦茵的,请她协助辨认一下,因为案情紧急,就耽搁她几分钟,她没理由拒绝。” “就这么简单?”秦刚还是无法相信。 “莎亚说,我们所要做的事,应该想到就做。因为的想法是会变化的,有多少舌头,多少手,多少意外,就会有多少犹豫,多少迟延。” 李毅转身走出办公室。 第四十一章 闺蜜的男朋友 出了电梯门,秦刚看看手机时间,还差一分钟到9:30,他对自己时间的预判相当满意。 李毅拉着秦刚进了楼梯间,告诉他悄悄地在冯慧房门口听着,留意屋子里的响动,如果听到有人准备出来,就去电梯口待着。 等屋子里的人出来后一起上电梯,让屋子里出来的人先按电梯,想办法跟住他,如果这个人下楼离开了公寓,就不用再跟了。 如果这个人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逗留,继续跟,记得拍照。 整个过程随时都发信息告诉自己,他也随时变化方法和冯慧应对,在什么都不确定前,尽量不让冯慧有所察觉。 秦刚领命悄悄地走到了冯慧房门口,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 李毅在楼梯间拨通冯慧的电话,告诉她警方在1503现场的一个箱子里寻获一部手机,分析可能属于叶梦茵,案情比较紧急,需要冯慧协助辨认一下,她们俩好朋友,冯慧或许知道开机密码,自己和同事已经快到公寓,耽搁她几分钟时间。 如果她不方便,李毅可以不进她的房间,就在走廊处理就行。 冯慧没有拒绝。 秦刚在房门口依稀听见了冯慧说话的声音,稍后又听见房间里有男声,声音慢慢地向门口靠近,秦刚蹑手蹑脚地快速走到电梯口。 冯慧的房门开了,不过出来的不是冯慧,一个身材瘦高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匆匆出来,来到秦刚身边,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秦刚。 “嗷,忘记按电梯了。”秦刚假装在刷手机的状态喃喃自语。 电梯里,秦刚瞥见男子按下了一楼。 大约五分钟后,李毅敲响了冯慧的门。 “就三两分钟的事儿,同事车没熄火,就停在路边等,你这儿的停车费太贵了,去报销领导有意见。”李毅道。 “没关系的,你进来吧。”冯慧没有任何疑心。 厅里餐桌上,有两只酒杯,其中一只里还余红酒。 进门时李毅斜了一眼,鞋架子上那双大号拖鞋摆放位置,明显与今天李毅第一上来时记下的位置完全不同。 李毅取出手机,那是问刘队要的一台他的旧手机,虽然有些破旧,但是能用,款式普通,残旧且略显得有些脏。 “这部手机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有些破旧,想来也应该属于李梦茵聆,是一部旧手机,你看看,如果你有开机密码,我们想打开看看手机上各种信息。” 冯慧犹疑着接过手机,基本上没有仔细看,只是握在手里,“这不是雅聆的手机,她没用过这种手机,她到穗市后用的手机一直没有换过。” 在李毅取出手机时,冯慧已经看出这不是叶梦茵的。 “唔,我看着也觉得不太像,女孩子的手机不应该是这样的,呵呵。” 李毅假装尴尬的笑笑,告诉冯慧只因为是在现场找到,所以有这种推断,嘱咐冯慧不要太伤心,他们一定会抓住凶手。 “如果想起来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们需要大量的信息。”李毅临出门不忘再嘱咐冯慧。 整个过程不用两分钟,李毅出门站在电梯口等来电梯,并没上去,等电梯关上的一瞬间,蹑手蹑脚走进楼梯间。 十分钟后,秦刚发来信息:黑框眼镜,身高188左右,韩式束身灰色v领t恤,白色休闲鞋,已进入电梯。 听到电梯门咣当一声,随后脚步声慢慢向冯慧房间方向走去,李毅悄悄探出头,对秦刚发来的信息做了确认,听见冯慧开门关门的声音后,随后下楼走回车里,秦刚正翘首以盼地等着他。 “你怎么不上来。” “我们还要进冯慧的房间吗?” “不用了,今天可以到些为止。” “那我上去干啥,确认了吗?” “我只能看到背影,身高和鞋还有衣服颜色可以确认,但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 “刘队那破手机没让人家感觉可疑?”秦刚问。 “我估计取出手机那会她就认出不是叶梦茵的,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刑警的思维,冯慧这年纪的小姑娘,随便一个理由她也会相信,不过,她应该是相信我们证件,不是我们个人。” 秦刚打开手机图库递给李毅,“眼镜哥就一直在旁边便利店门口抽烟,我偷偷拍的,也有他的背影。” 李毅仔细看看,光线虽然不太好,拍得还是清晰,人确认无疑。 晚上的这一番操作,收获不错,李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看这反应,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并不是完全有把握吧。”秦刚道。 “实话实说,心里是悬着的,听到电梯关门你也进去了,我的心就落地了。” 李毅对自己这一次分析判断其实蛮有把握,只不过事未最终确定,还是有些心里打鼓。 “你怎么就肯定冯慧有男朋友,今天晚上一定会过来。” 秦刚对今晚的结果同样满意,他更佩服李毅,他也知道李毅在路上一定会向他讲解前因后果,不过求学的欲望让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记得我对你说过冯慧那房间一个月成本大概要7千吗?” “没错,我是肯定租不起。” “我也租不起,但冯慧为什么租得起。” 李毅拍拍秦刚,“可以开脑洞,但最好是有逻辑的脑洞。” “冯慧和叶梦茵都是一个专业出来,她的单位虽然性质和叶梦茵公司不一样,但也都是it类行业,叶梦茵这么高的收入,冯慧也不会差太多吧,有一半的收入租那公寓也还轻松啊。” “有逻辑,但是不对。” “哪儿不对。” “冯慧大学毕业就直接来了穗市,而且就一直住现在的公寓,然后才找的工作。刚毕业,收入在哪儿来。” “呃……是个富二代?”秦刚想为冯慧找了合适的设定。 “如果是富二代,她应该不需要跟叶梦茵一起分摊房租。ok,就算她为人不大方,以她富二代的身份来到穗市,她像不像叶梦茵那种独立自强的性格?” “感觉上不咋像。” “对了,离家千里,来到这座南方的城市,冯慧如果是富二代,家里是不会让她出门在外受委曲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各种资源,让她安稳舒服,哪里需要叶梦茵给她推介工作,应该她给叶梦茵推介才是,对吧。” “这么一说是这个道理,听冯慧说叶梦茵公司的时候,她有羡慕之情,应该也就是一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秦刚道。 “回到问题的开始,她刚来穗市的时候,怎么可能租一个月需要负担7千的房子。” 秦刚开始绞尽脑汁,如果不是富二代,收入也不高,花费却并不低,他看见冯慧房间里虽无什么特别贵重的物品,但她的穿着,也都是专卖店品牌,天上掉钱给她? “所以我推断冯慧大学毕业就直接来穗市,是已经有人在这边给她做了安排,包括租好了这套公寓,她过来找个工作安心上班就好,那这个人会是谁?” “嗯,那这个人可能就是她的男朋友,我想起来了。” 秦刚忽然明白了,李毅说过冯慧对有什么同学校友也来了南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隐瞒。 “这样就全部都能解释通了,这套公寓不是她自己租的,可能我们去公寓查一查租户资料,也未必是她登记的。” “上午去冯慧家时,门口鞋架子上有一对大号的拖鞋,那对拖鞋明显不适合冯慧的脚,况且她自己脚上也有一对拖鞋,明显码数有差距。在这座异乡的城市里,只有两个人是冯慧最亲近的,一个是叶梦茵,一个肯定是她的男朋友。叶梦茵遇害了,她肯定需要男朋友给她心灵上的慰藉,今天晚上,她男朋友一定会整夜陪伴在她的身边,我们这个时候过来,一定会有收获。”李毅道。 秦刚对李毅竖起大拇指,“心细如发,向你学习。可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不是个事啊,谁还没有个男朋友女朋友。” “咱俩都没女朋友。” “既然都来了,现在上去现场发问,不就一清二楚了么,咱们上去吧。” 秦刚话音一落,顺手就熄了火,拉门准备下车。 李毅一动不动,“你让冯慧先平静一晚吧,我们都了解了,明天先去公寓管理处查一查租户资料,收集多些信息,确定一下我们要眼冯慧了解的方向,你这会儿再上去,她真的可以不让你进门儿,你难道还回局里开搜查证不成。” “哥你再想个借口呗,我是心急火燎的。”秦刚嘻嘻一笑。 “借口我钱包拉上面儿了,这种电视里的段子好用吗?” 李毅需要想一个方向,目前搜集到关于叶梦茵的信息实在太少,初看跟她的死亡都没有任何联系,按秦刚的思维导图,冯慧的男友也可以算一个枝节,可这个枝节的定义是什么了? 冯慧不愿意将男友曝光给警方,心里一定是有所顾忌,这个顾忌又是什么了? 上午和冯慧的接触里,感觉她不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女生,更不善于说谎,却又偏偏要向警方隐瞒。 或许这种要和警方打交道的事,她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也或许是男友本来就行止不端有劣迹,容易让警方产生怀疑;又或许,她不愿意因为案子涉入到她的私生活里…… 这一路上,李毅没有想出合理的答案。 第四十二章 无法定义的角色 冯慧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齐国斌的陪伴,让她感觉温暖而不孤独。 闺蜜的遇害,是她在这座城市里经历的最大的伤痛。下午,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叶梦茵的妈妈打了电话,老人家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让她也忍不住地又哭了好长时间。 明天和不幸不知道哪个先来,她总算明白了这句话,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叶梦茵,如果不是齐国斌的来到,她无法想象自己此时会是多么孤寂面对夜晚。 “梦茵明天就会火化,叔叔阿姨后天就带梦茵回家,我想陪叔叔阿姨一起回去,去安葬梦茵。”冯慧带淡淡地忧伤道。 “行啊,叔叔阿姨有个人陪着也好,什么时间的机票,我送你们。” 齐国斌理解冯慧的心情,也希望事情尽快过去,让冯慧从伤痛中走出来。 “可是,我和叔叔阿姨一起,我该说些什么好了,我觉得梦茵要是不搬出去,她一定不会遭遇不测,我们还能一起好好地国庆去自驾,我都快做好第二版攻略了,当初我就应该拦住她。” “嗯,别自责,意外没有人能预见,也许梦茵命里就是红颜命薄。” “我就是自责,好好的她为什么就要搬出去了,如果我硬要留下她,她也一定会留下的。” 冯慧总觉得,在叶梦茵遇害这件意外发生的事上,她或许有责任,她其实完全可以让事情没有发生的机会。 “这样吧小慧,你现在这个情绪,还是多请几天假,后天我们一起去送叔叔和阿姨,你就不回去了。思念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在心里时时有她,你的情绪这么低落,会让叔叔阿姨更伤心。等到10月长假期,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去给梦茵上一柱香,这些天公司也不多事儿,我都陪着你。” 齐国斌开始收拾屋子里一些零零乱乱的杂物,忽然想起了什么,“警察还会再来找你吗?” “不知道?”冯慧摇摇头。 “晚上那个警察最后怎么跟你说。” “没什么,就让我想起来什么就告诉他。” “没说让你暂时不要离开穗市这一类的话吗?” 冯慧想了想,“没有。” 齐国斌一边收拾一边喃喃自语,“这警察也是,一天来两次。” “你说警察会知道你吗?”冯慧忽然问道。 齐国斌心里抖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那又有什么关系了,我又没做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别多想,之前你跟警察怎么说,以后再问你也怎么说,别变来变去,让警察误会你隐瞒了什么天大的事。” 冯慧嗯嗯两声,她也不愿再多想,她只是想,后天见到叶梦茵父母,应该说些什么好。 ****** 秦刚在思维导图里快速地加上了冯慧男友,“怎么给这哥一个定义。” 这也是李毅一路上思考过的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现在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方向,明天还得去找马玉,祝愉快车的事儿,可能还需要拜访一次胡女士,叶梦茵的银行账号还要去调一调流水,冯慧公寓的租户资料也要查一查,事儿多着呢,打个问号呗。” “你的意思是我们先把已经明确需要了解的信息先搜集好,先理一遍再决定?” “是这个顺序,有什么需要担心吗?” 李毅脑子想着祝愉快,明天什么时间点合适去拜访林女士,万一在交流中嗅到一些关于湖滨案的信息,是否需要再找刘队聊一聊,要是真嗅到了,这样一来,案子情况就交错复杂了。 “不知道,我心里总觉得冯慧和她男朋友在一起,总得互通点有无吧,我们不趁热打铁,凉下来了再找她,可能得有一个再预热的过程,耗时间不说,万一她男朋友给她支点招啥的,那不又得让我们劳而无功。”秦刚道。 “让我想想,冯慧会是凶手吗?” “7号下午她在家里搞卫生,就下楼去便利店买过零食和饮料,一会儿我们看完公寓的录像就可以核实,不过她的可能性为零,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动机。” “嗯,她这个样子女生,完全不适合陪着尸体清理现场。金钱上也没有动机,叶梦茵虽然收入蛮高冯慧也羡慕,目前也没有她们俩在这方面有纠缠的信息,明天才能弄清楚叶梦茵账上钱的流向。” 李毅在白板上写下冯慧的名字,在名字后面又写下三个问号。 “那我们现在以什么理由去趁热打铁,谁能保证一个人一天里几次被警察反复盘问没有抵触情绪。” 李毅又在白板上写下:抵触、抵触、抵触。 “很多事就是因为情绪,结果搞得一团糟,我们有我们的出发点,是对的。别人也有别人的出发点,也是对的,都没错。所以是不是得相互配合一下,我们照顾到了冯慧的情绪,她也不会有抵触的心里,这样搜集到的信息真实性才可靠。” “但是冯慧隐瞒她男朋友的事,是为什么,从案情的角度考虑,她已经是叶梦茵在穗市最亲近的人,却在隐瞒可能关于叶梦茵的相关信息,我们调查也无不可啊。”秦刚有些不服气。 的确,秦刚的话并非不无道理,这一点李毅是认同的,但李毅希望一击即中。 他的分析里,冯慧的所有表现都是真实的,包括她的隐瞒。但是如果他的分析错误,那他们再去趁热打铁,将会一无所获。并且,在接下来工作里,也很有可能被冯慧带着走进死胡同。 李毅对自己的分析一向自诩,但未到尘埃落定,他还是很谨慎。 “我跟你一样,只是这案子目前可用的信息不多,慎用,善用,有效地使用,一击即中。虽然我们以前的很多案子都会有反复,但是能一次过就一次过,多想少动,谋而后动。” 李毅看着秦刚,等待着他的回答,从秦刚的表情里,看出他还是不服气,却又有一种无奈,谁让他们俩是搭档呢。 “好吧,说是说不过你,那我们现在干啥,要不弄点啤酒喝完我们上宿舍挤去,明儿起早干活。” “公寓录像还没看呢,你先看着,我去买啤酒回来一起看。” 第四十四章 白板 边维觉得这两个警察挺有意思,一个问题不断,一个一言不发,师傅带徒弟,边维这么想着,给邵国清打了个电话。 “阿清,今天有两个警察来找过我,我把你的电话和微信都给他们了,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会联系你。” “找你?还要找我?警察?什么事儿啊。” 邵国清觉得有些意外,自打开始经营公司好好赚钱以来,自己都是安分守己,从无任何越雷池的行为,没什么毛病。 “就是问下一年前,大概八月份那个活动聚餐的事儿。” “那活动有什么事,不就吃个饭喝个酒么,当天也没发生什么能上榜的事儿啊。” “那个谁,叶梦茵死了,在她自己家里遇害,警察估计是要排查所有她周边认识的人吧。” “什么情况?这么突然,还有更详细点的吗?” “这有什么详细,警察问什么答什么,主要就是那天活动的事儿,你别张嘴就掰,那必竟是死了人的事儿,说话过过脑。” 边维知道邵国清从小就是那种张嘴就来的性子,话多事多,这是真理,必须提醒一下他。 “叶梦茵怎么死的,不能吧,真是红颜薄命哟,警察没跟你详细说说?” “跟我说得着吗?无非就是问些怎么认识的,有没有什么来往,还了解她一些什么情况,大致如此吧,你中学那会打架也没少见警察啊。” “这不现在身份地位变了嘛,没事就不想招警察惦记,那行,我知道了,那晚上我们和老邱的酒局要变动吗?” “警察就是正常的询问,不是让你去警察局报到,你什么脑回路,一切照旧。” ****** 秦刚联系了邵国清,李毅很确定在他们走出会所大门,边维肯定会给邵国清通电话,他俩发小,人之常情。 邵国清公司不大,三间办公室,不过办公室的装潢倒蛮考究,一进大门放着一个大神龛,供着关二哥,摆盘水果放的满满的,香炉里燃着香,青烟袅袅,与叶梦茵公司完全是两种格调。 邵国清与边维的反差蛮大,膀阔腰圆,身材高大,有着中年油腻大叔的啤酒肚,一个硕大的脑袋上眯着一双小眼睛,手上和嘴角有明显的疤痕。 邵国清一开口,李毅脑子里曾经的通话又跳了出来,这个声也何其相似,而且,他和边维的声音也十分的相似,如果不是就站在邵国清跟前,他以为是边维在说话。 “你的声音跟你那发小边维几乎一样啊,要是隔着电话真分辨不出来,你们俩专门练习过?”李毅只是一句戏言。 “警官你真说对了,我们小学那会儿捣蛋,为了捉弄老师,专门练习过,练着练着干脆就定型了。” 邵国清嘻嘻一笑,小眼睛就真看不见了,跟边维的的反差有点大,秦刚心里想笑。 “我们找边维了解过一些情况,估计他也告诉你了,你是那天活动的组织者,一些情况可能会比他更清楚,所以我们还是要稍稍占用你一些时间,不多,就几个问题。”李毅道。 邵国清十分配合,一边沏着工夫茶,一边向李毅他们讲述。 或许是因为邵国清公司的产品线有点单薄,找了一个品牌厂家想拿下省代,线下的渠道和经营他还行,但线上这一块儿他就有点抓瞎了。 厂家虽然能在代理权上坐收一笔费用,但也希望市场渠道能广开,自然是也要考察电商平台,邵国清到处找人托关系,找了三家电商平台,组了个局。 他的这个说法倒是蛮切合边维纯商务性质的判断,叶梦茵公司是其中一家,跟他对接的是运营的一个吕经理,邵国清的想法是,不同的电商平台,做不同的产品线,不过最后聊下来还是由叶梦茵的公司做全盘线上运作。 商业嘛,总是在利与弊之间权衡,无必然的可与不可。 那晚活动搞的也还圆满,酒也喝的尽兴,不过叶梦茵没坐他们那桌,边维倒是跟她坐一块儿,他就跟叶梦茵敬过一杯酒,也没怎么留意她,饭局结束,他跟厂家和电商平台的几个负责人继续喝酒,叶梦茵什么时候离开,他完全没印象。 “这么漂亮的一姑娘你也不留意?”李毅的话半打趣半试探。 “唉,厂家是爷,电商平台也是爷,我还指望他们给我带财了,得先把他们侍候好,不敢分心,这种机会有的是,合同签了慢慢来嘛。” 邵国清的手略一偏,壶里的开水差点倒自己腿上。 “那其实没边维什么事儿,他就是凑个酒份子?”李毅道。 “自己兄弟,有酒局肯定想着他,这么多姑娘的场合正适合他。” “吕经理是不是看着年纪不大,头上满多白发,是叶梦茵的部门经理。” “对对是他,我看他还满关心叶梦茵,一直让她少喝点酒,体恤下属啊,好领导。” 李毅拿出大合照,“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吕经理。” 邵国清把脑袋凑过来,“没有,这应该就是边维他们那桌,其他人都没在里面。” “唔,吕经理我也见过,他不是说他们公司女生很少,但凡有一个就是宝贝,你们那天活动哪来那么多女生。” 李毅想起吕经理的话,忽然有点好奇。 邵国清笑起来,“吕经理他们部门就只有一枝花,不过那天要是光厂家和平台来的人,倒基本上都是男的,姑娘嘛,我找过来的,陪陪酒嘛,把这些爷们灌倒一个是一个,晕乎晕乎,合同那不是说签就签。” “唔,那这顿饭你真要花不少钱。” “流动性流动性,出得去回得来就好。” 邵国清对活动的信息的确了解不少,但对叶梦茵,仅限于工作上沟通,其他情况知之并不多。 李毅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拨打过的那个手机号码,尾数3位依稀有印象,也正是邵国清的号码后三位,但怎么也记不起前面的数字。 告辞了邵国清,“你问邵国清怎么没有留意叶梦茵时,他似乎紧张了一下。”秦刚对李毅道。 “你也留意到了,且算也是一种正常反应吧,必竟我们问的是一个与他阴阳相隔的人。你没听他说合同签了慢慢来吗,他的话自然是没吐干净,慢慢来吧。” 李毅仍然想着电话和那一嗓子何其相似的声音。 一大上午的功夫,吃了个白板。 第四十五章 新发现 秦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银行。 一路上他一直在纠结,叶梦茵银行账户的钱在亦或不在,在他的意愿里,希望这几天以来,发生过变动。 结果未能如他所愿,从银行调取的资料显示:李雅静的账号,自7号以后,余额没有任何变动,账户依然有超过60多万。过往的流水里,每个月固定会向省外一个账号转进5千元,秦刚估计那是叶梦茵每个月固定给父母的钱,其他的流水,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个结果让秦刚有点失望,感觉今天不光是吃了白板,是手上仅有不多信息眼见就要一条条地隐入尘埃。 秦刚有点泄气的回到队里时,李毅已经在座位上,见到秦刚一脸的无精打彩,反到笑了。 “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别什么都挂脸上。” 李毅也并不比他强,林女士在电话里听说李毅想了解一些毛会得的情况后,推说家里需要安排丧事,过些时间才方便,让李毅也吃了个瘪。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冯慧聊聊。”秦刚道。 “明天吧,我还是想再试试找林女士,等她的时间方便了,得等到过年了。麓山逸景外面,环城大道上几个摄像头的资料也调来了,我们可以先看,然后再去找她。” “她都那样说了,明天她还是不方便呐。” “总要试试嘛,我感觉林女士对我们应该没啥意见,无非是不愿提毛会得。” “那你明天去了还不是得提。”秦刚继续抬杠。 “人每天的心情都会有不同变化,可能今天刚好不知哪儿点着了林女士,不打紧,明天继续。” “我感觉你像是妇女之友。”秦刚道。 李毅没反驳他,用笔敲敲电脑屏幕,邵国清撒了弥天大谎。 “我们在调取了叶梦茵的手机通话记录后,我打过一个号码,当时就觉得对方的声音很熟悉,但当时我想不起来是谁。今天在会所听到边维的声音时,我一度以为是他,但印象中又不像他的手机号码。资料在电脑里,我无法确认。当我听到邵国清开口说话时,这个感觉又出来了,因为他和边维的声音极像。回来我查过资料,在叶梦茵遇害前的一个月,邵国清还有与叶梦茵通话,时间不长,大概有两分钟。而再往前其实断续也有过联系,频度不高,每次通话时间也不长,但也说明一个问题:他一直都和叶梦茵有联系。” 李毅话音刚落,秦刚像满血复活一样,急冲冲地拉着凳子在李毅身边坐下来。 “给我个电话啊,整得我开车都没精神。” 秦刚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在电子文档里搜索邵国清的手号码,双眼开始亮起来。 “这是三个月的记录,我想要是调一年出来,应该还有好多,你看他这频次,基本上每周都会有联系,而且不是周六就是周末,也就近这一个月才没有。” 秦刚站起来,“杀个回马枪。” “不用那么着急,看邵国清今天那表现,大概是觉得已经完事儿了,咱们还是老一套,先自己理一理,再上门找他说理去。” 李毅把整理好的资料发给秦刚,秦刚继续在思维导图里加上邵国清的枝节,再看李毅的分析结果,一共有四条。 通话时间:时间主要集中在周六和周末,这个时间选的特别。冯慧及吕经理的说法里,叶梦茵休息时间原则上是周日,周六的电话时间点都在晚上7-8点附近。而周日电话的时间点,则在上午11-12点附近。 通话频次:固定在周六和周日。 持续时间:在叶梦茵遇害前一个月,一直保持这种通话模式。 通话时长:最长一次通话时间53秒,最短一次9秒。80%的通话时长小于20秒。 “斌哥,你应该去学统计啊,你肯定是入错行了。” “看完有什么想法。” “我想这不是仅工作上的沟通吧。” “肯定不是,他们两家公司确实有合作,即便运作任务完全由叶梦茵操办,工作沟通也不会这样的一种形式和时间节点,而是邵国清在追求叶梦茵。” “唔,你确定不是在开脑洞。” 秦刚对李毅的这个推断十分有兴趣,又觉得像是他的脑洞想法。 “既然两家公司合作,邵国清焉能不知道工作就在工作时间谈就好了,总在周六、周日打电话是几个意思呢?再看具体的时间节点,周六晚在饭点,周日也是近饭点。再看持续时间,抛开未调取的通话记录,最起码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个月,直到一个月前。” 秦刚一边听着李毅的讲述,一边点头。 “邵国清每到周末就会电话邀约叶梦茵,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微来微去吗,怎么还用打电话这种老套模式。” “嗯,问到点上了。通讯软件的功能很丰富,可以用文字、语言、表情,如果是两个热恋中的男女,我觉得用这种模式蛮好,但邵国清和叶梦茵他们俩不是情侣。” 秦刚闭着眼睛嗯嗯。 “没有人24小时会盯着才机屏幕,邵国清发条文字信息或语音,叶梦茵也未必有时间看,以叶梦茵的工作性质,等她看到了,估计已经不是吉时了。但电话不同,只要响了,只要不是情况特殊,我们都一定会接。” 李毅拿起杯子示意秦刚帮忙装点水,秦刚一动不动,“先分析完,没有中场休息。” “好吧,打电话最直接,关键是一定可以即时通讯。再看这些时间节点,我估计,不是约吃饭就是约看电影,或者是其他,总之是要约叶梦茵。只是可能邵国清从来都没有邀约成功,比较悲催。” “怎么确定邵国清这么悲摧。” “通话时长,大部分时长都不到20秒,能说几句话,他们之间可不是情侣关系,百分百不是。” “等等。”秦刚打断李毅。 “冯慧和吕经理都只是认为叶梦茵没有交男朋友,但他们都没百分百肯定。” “今天我们也见过邵国清,你分析以他品性,要是他和叶梦茵是确定的情侣关系,他即便不会让叶梦茵全公司人知道,起码吕经理会知道。他是一直在追求叶梦茵,只不过求而不得。你想想,打电话去约女生,最长时间也没超过一分钟,大部分都是三两句就被打发了,又不能天天的打,估计叶梦茵平时也真没这个时间想工作以外的事,只能选周六日的时间。” “那后面这一个月呢,怎么忽然就不冒泡了。” “这一点目前分析不了原因,但按照过往两个月的这个电话频次,之前也一定还有,这一个月的静默我想大概是放弃了。” “其实叶梦茵不愿意,完全可以不接邵国清电话,不必要一定跟他说上几句。只要打电话都接,搁我是邵国清也觉得好像决有那么一丁点希望,也就总也纠缠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一点李毅也想不明白,他猜测过叶梦茵辞职搬离冯慧家,或许是想避开邵国清,但邵国清的电话是直到她遇害前一个月才终于停止,似乎又与邵国清无关,每个人都说叶梦茵个性独立有主见,可这个事的处理明显有bug,不得其解。 秦刚沉默数秒后,又提出一个问题,“以邵国清对叶梦茵这穷追不舍,他这点小心思边维是不是也知道了。” “一定会知道,边维也说了,他们俩发小,邵国清和边维从小学开始就一起捣蛋的交情,喜欢上了哪个姑娘,大致也会经常聊。不过边维肯定不会主动告诉我们,邵国清是他的发小,这个是人之常情。” 秦刚伸直两腿搭在办公桌上,脑袋仰望天花板。 “叶梦茵的账户流水没啥情况,账上的余额7号之后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凶手带走钱包后,是没有办法转走她银行卡里的钱,还是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钱,没点动静真没啥好办法,只能监控着。邵国清给个什么定义?” 李毅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邵国清做为一个追求者,在得知叶梦茵意外死亡后,会是一种什么心理。 求而不得,因爱生恨而走极端这种事现实存在,但是小概率,以今天对他的接触来分析,这个机率为零。 男女之间的情愫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向警方隐瞒是为什么,怕掉面子? 可必竟死去的是他曾经钟意过的人,他不希望警方快速破案抓住凶手?也不应该。 “明天我们还是先去拜访他吧,有必要的话,我们需要查一下他的手机聊天记录,他那么用心的追求叶梦茵,也应该会用心去了解叶梦茵身边的一切,总会多发掘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许多的案子,都要经历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从一条信息中去发掘更多信息,慢慢地筛选过滤,或许能寻得方向,也或许一无所获,南山别景同样如此。 “还想着下半月能把这案子结掉,看来希望渺茫了,小红旗是插不到我们头上喽。”秦刚仰天叹了一口气道。 “先看录像吧,我还念着明天跟林女士聊毛会得。” 第四十六章 围绕案情的酒局 邵国清到老邱家里,边维和老邱已经喝上了。 “开公司的的那台车,一出门儿好像给不上油,只好叫4s店来拖了,整的晚了,今天这警察来了一趟,估计是有些晦气。”邵国清嘟嘟哝哝的进门。 “怎么啦,黄赌毒涉哪一项了。”老邱笑着问。 “没有,我老早就循规蹈矩,一门心思多赚点钱,没时间碰。”邵国清熟络地进厨房里拿了一份碗筷。 “唉,警察是边维带来的,边维今天不也过了堂么。” 老邱看着边维,一脸的狐疑。 “也是拜他,一年前搞了什么活动,非要我也去喝酒,结果把我扯进去了。” 边维举起杯子跟邵国清碰了一下,“活动是你组织的,我跟警察也是实话实说,人家也是例行公事,你触个霉头跟人警察没关系,今天你忘了拜关二爷。” 邵国清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不存在的,我就是忘了拜我爹,也不会忘了拜关二爷。” 老邱还是没明白,“你们俩一年前搞了什么事儿,今天了才来拾残局。” 边维把一年前的邵国清组织活动,活动中的一位女生大概一周前遇害死亡,警方例行做调查询问的事略略做了讲述。 “不是大事儿,都是正常事务性的工作,你公司那破车是该换了。”老邱道。 “再等等吧,看看哪个流年不利的二货,再把那破车也撞了,正好就换。” 边维呵呵笑了,“心态不好吧,你自己的车已经让人受害了,别总想这损人利己的事儿了。” 三个人碰杯干了。 邵国清心里忍不住,“边维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电话里都讲啦,活动情况还有叶梦茵的情况,难道你还讲你公司偷税漏税的事儿。” “也就是这些事儿,不过叶梦茵的事儿我没全说,这会儿心里有些打鼓,警察会知道吗?” 邵国清的确向李毅隐瞒了好多细节,他把任何事都当做一门生意来谈,从来不会一次就把底露完。 “你脑袋里转的全是生意,警察在查案子呐,还是人命案,你这也敢不说实话。”老邱插了句。 邵国清看着边维,希望这个他们三个人里的智多星给个建议。 “最快明天,警察还会去找你。”边维很肯定。 “快慢都不重要,警察肯定都会去找我,我怎么弄。”邵国清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先告诉我你隐瞒了些什么事儿。” 邵国清咳咳两声,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并未说话。 “中学那会你也没少见警察,怎么现在人这么怂,还是真有事?” 边维蔑视地瞅着邵国清。 “呃……事儿肯定没有,你也知道,我一直追求叶梦茵,跟她公签了合同,我就有由头,时不时的去她公司借公事行点私事,一到周末,我就约她,只不过她总是推托,不爱搭理我,这事儿以前也跟你说过。” “嗯,然后了。”边维继续问。 “也没什么然后啊,我在叶梦茵身上前后也耗了快一年时间,还是没碰到她一根头发啊,最后不就这么算了,我都有一个月没联系她了,这姑娘真不好上手。” 边维欲开口,老邱已经先发话,“少华你这思想出发点就不对,什么叫上手,你是想玩玩还真心想跟人家好下去,她没搭理你是对的。” “是是,邱老师批评的对。”邵国清一脸陪着笑。 “这本不是个什么事儿,但你要是这么瞒着警察,那警察可就真把这个当做事儿。” 边维掏出手机晃了晃,“电子信息时代,你那小心思里东西,手机会告诉警察,你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我怎么弄。” “警察再找你谈话,一五一十的主动把这事儿说了就行,别再藏着掖着,你主动说跟警察查出来是两个概念。” “我就是担心跟警察这么一说,他们会怀疑我可能会有动机。” 邵国清一直在担心,不光警方会怀疑他因追求叶梦茵可能会有作案动机,还担心警方一旦调查,公司里有些不能见光的事儿一并被查出来。 “你瞒着,警察也能查出来,你今天主动说了,警察对你还有一定信任度,等警察查出来,你的每一句话,信任度为零。” “怎么弄嘛。”邵国清有点烦躁了。 边维轻轻踢了邵国清一脚。 “还跟读书那时一样沉不住气,警察找你,实话实说,没有的事别杜撰,只说你自己就行,别到处扒拉些事让警察感觉你像是在说真话。就说这一年里你怎么追叶梦茵的就行了,虽然求而不得,掉你面子,但关键这些是事实,对不对。” 邵国清点点头。 “你说的话,警察自然不能相信了,他们一定会再做深入的调查,不过你不需要担心,警察办案也是要讲证据的,人证、物证、口供,你没事儿自不必担心,警察会证明你的清白,不需要你自证,无非是要多几次而见警察而已。” “懂了没,边维说的这个在理,别想着隐瞒警察什么,没事儿都让警察认为你有事儿。”老邱道。 “那警察会调查我公司吗?” 边维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又满上一杯让邵国清也把酒杯端起来,“这是一桩人命案,叶梦茵不是你公司的员工,跟你的公司没一毛关系,他们是刑警,不是经警。” 听边维这么一说,邵国清心里定下来,他一向佩服边维的机智头脑,相信他说的话。 “唉,这事儿弄得今年肯定流年不利,一年了,我是一点儿没沾到叶梦茵的腥,反倒让警察盯上了,晦气。” 边维显得有点儿不高兴,“留点儿口德吧,人家姑娘没招你,一直是你在招人家,人都去了,尊重死者。” “边维说的对,改改,有错就改。”老邱及时地补了一句。 邵国清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你是跟警察全吐了?”邵国清对边维道。 “我有什么吐不吐的,那天晚上大家就是相互留个电话,加个微信,后边也没再怎么联系过,没东西可吐啊。你操心我干什么,顾好你自己,记住,别张嘴就瞎扒拉事,过一过脑子。” “嗯,我脑子有你这么好用,今天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第四十七章 关二哥的通知 “对了,冯慧公寓的录像看了吗?”秦刚忽然想起来还有这个事儿。 “其实那天我们已经拷贝回来,你已经看过了,我回来又看了一次,她7号下午有出入的记录,就下楼买了点东西,时间点也踩不上,别想她了,环城大道一堆录像。”李毅道。 秦刚听着李毅这话,觉得味道似乎不对。 从麓山逸景出来,车只能转右,一直到前面上高速前有一个路口可以调头。而在体校正门转左,是进入环城大道的路口,到麓山逸景路口,中间有一个摄像头,李毅和秦刚分工,卡着时间点搜寻祝愉快的车。 “双向六车道啊哥,我们每人要看三个摄像头。有什么软件,像爬虫一样,我输入一个车牌号,自动在视频里把相关车牌的数据爬出来,多省事儿啊。” “这个可以有,找寻队提个建议,信息科哪天闲了上招投标平台发个招标项目,看看有哪家it公司愿意做,理论上算法应该都有,再不就你我来研究研究。” “呵呵,那不如咱们俩跳槽去it公司应聘算了,至少人家名义上也是996,咱们这算啥,12127。”秦刚笑着道。 “这一次我就要打击你了,我们俩这水平,去得着it公司吗,立个项,到处去路演,找个风投大概还能有一丁点机会,不过机会还没降临,我们俩都饿死了。” 努力总是有收获的,李毅终于在其中一条车道的摄像头里发现了祝愉快那部车,不过,并不完美。 拍摄到的画面,始终看不到人脸,也许是因为夏天的强光,车里放下了遮光板,而且由于车坐位调的比较高,估计司机开车的习惯前倾,椅背会调的比较直且略微向前有角度,并且比较靠近方向盘,即便拍到画面中,也只能拍到脖子以下,唯一清晰的是,驾驶员身着一件蓝色运动风衣。 秦刚看到的也一样,在这个路段上的拍摄,除了驾驶员的衣着明确,别无他获。 “能看出是祝愉快吗?” “判断不了,而且这种运动风衣似乎也比较大众款,不过看身形,不太像,但也不好说,这种款式运动风衣,男女皆宜,一般码数都比较宽松,说实在的,往身上一套,这种坐姿是男是女都不好分辨,除非……”秦刚没把话说出来。 “除非胸部很丰满,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女性对吧。” “嗯嗯。”秦刚鸡啄米似的点头。 “祝愉快身高大概175吧,他比较瘦削。”李毅看着屏幕里暂停的录像画面,“不知道技术组能做点什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根据套着衣服的身形,还有脖子,用ai还原出脑袋是什么样子?” “按你说的这个模式来还原,估计还原出来有你和我的样子在里面,到时候就是寻队来给我们问话。” 俩人一起笑起来,笑声在寂静无人的办公室里,显得尤其响亮。 “看来是必须得找林女士聊一聊祝愉快,明天我们安排紧凑一些,先是邵国清,然后林女士,最后再找冯慧谈谈心。” “嗯,其实我们手里好像也只有这三个点可以切入了吧,要是再吃白板,咱们真就要憋气了。”秦刚道。 “洗洗睡吧,明天事儿多。” ****** 邵国清今天的心情十分笃定,边维的言传身授他百分百的相信,当李毅和秦刚进入办公室,他一脸笑容,客客气气地为他们沏上功夫茶。 “两位警官今天还是来为了一年前那个活动的事吧。” “你好像知道我们要来,算过卦?还是门口的关二爷告诉你的。”秦刚对邵国清这句话有一种情绪上的反感。 李毅用眼神暗示秦刚。 “行嘛,知道了我们还会找你,那你先说说看吧。”李毅和颜悦色道。 “那关二爷也说不来话,我就是猜的,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也在想是不是有些事儿还是要主动地跟你们说明白,省得你们误会,没想到你们就来了。” 邵国清一脸笑嘻嘻,在心里对边维的料事如神由衷的佩服。 “这个事儿的确怎么说好呢,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说无妨嘛,我们不过例行询问,只要不涉及国家案全,都可以说,要是涉及,我们也只能另外找人来跟你说。” 李毅也是半开玩笑,从他坐下来,邵国清今天的表现明显与昨天不同。 “是这样的。” 邵国清谨记边维的话,实话实说,就说自己的事,不要随便扒拉其他人进来,慢慢地讲述他追求叶梦茵前前后后。 活动那天,吕经理带着团队过来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叶梦茵,必竟嘛,叶梦茵在一堆姑娘里面是很亮眼的。 所以当时他就临时改了主意,把产品线上的运营全部委托给叶梦茵公司,明里暗里地力促厂家,也面面俱到地把自己线下已经推不动几款产品与另外两家平台签了约。 其实三家平台都有实力,只是叶梦茵的出现更加撩动了邵国清脑神经里那根弦。 当天晚上叶梦茵先走,他在商务上脱不身,没法有什么更多的表现,不过合同签下来,他就开始时不时找由头上叶梦茵公司以公行私,向吕经理有意无意了解叶梦茵的一些情况,当然,也会不失时机的接触她。 但必竟上班时间,也是别人的公司,话里话外也不能太直接,但能和叶梦茵一来一往有个脸熟也是一件好事。 平时这些业务上的事务都有下面的员工去跟,叶梦茵上班也忙,微信里去撩拨她,回复很慢,有时也没回,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他也知道,一周的有限时间里,只能选周末。周六晚上周日白天,其实也是不错好时段,所以总是在这两个时间段,打电话约叶梦茵吃饭,或者总是说有什么新品时装推出,找叶梦茵帮忙参谋,反正就是各种理由地撩拨。 不过很没面子的是叶梦茵从不接茬,都是以约了人或是没时间为由推拒他。甚至有一次他悄悄地跟过叶梦茵,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约了人,结果发现叶梦茵是直接回了家,为此他郁闷了两三天。 他以前追女孩子从这么上过心,没花过那么多功夫,这事儿还真有点打击他,最后他也完全死了心,再也不打电话去自讨没趣了。 “这不算是无法开口的事吧。”李毅道。 “掉面子掉面子,这事太失败。” “叶梦茵遇害你知道吗?你刻意地隐瞒一些关于她的事,可能会影响和干扰我们警方办案,你明白吗?” “是是,这是我不对,我就是因为和她有这么个事儿,老是担心你们会因为追求她不成,有什么想法怀疑到我,你看我经营一个公司也不容易。” “那你现在看来也不担心嘛。” “呵呵。”邵国清尴尬地笑笑,“其实也担心,不过担心没用啊,你们早晚还是能查出来的呀,我就主动点呗。” 秦刚由衷地钦佩李毅,他把邵国清分析的一分不差。 “你跟踪过叶梦茵,那你是怎么知道叶梦茵家地址的,吕经理告诉你的吗?” “她跟前台的姑娘还满熟,我去她们公司,在前台随便聊两句就套出来了,简单。” “你也上心这么长时间了,还了解叶梦茵一些什么情况,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不妨讲讲。” 邵国清有些挠头了,他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在叶梦茵公司里见到她,平日里连她声音也听不到一句,打个电话最多也没超过十句,还真没了解到什么情况。 “叶梦茵应该有个闺蜜吧,我见过一次,这算情况吗?” “长什么模样。” 邵国清大致地描述了冯慧的模样,“我在她家楼下见过他们俩一块儿。” “看来你不止跟踪过她一次啊。” “没有了,就一次,就那次跟踪她想看她到底约人没,结果她回了家,我把车停楼下郁闷了一会儿,就见她和另外一女孩子一起出来,叫出租车走了。”邵国清赶忙解释。 “那人家确实是约了人在家里等啊。”秦刚插进来一句。 “反正她就是不搭理我呗。” 刚说完,邵国清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无趣,更不应该说冯慧的事儿,话一开聊就没记住边维讲的只说自己,刚一说冯慧,警察马上就猜测自己不只跟踪过叶梦茵一次,虽然他的确不止跟踪过一次。 看来话多事多,他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 再往下聊,邵国清再也说不出还其他什么有关于叶梦茵的情况,同时反复地向李毅强调,他就只跟踪过叶梦茵一次,这种事做出来说出来都是很掉面子的事,希望李毅为他保密。 李毅也乐了,“我们不是剧组,是警方的办案小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只会记录在我们警方的档案里,结案就入库,不会有任何第三方知道,法律保护每一个人的隐私。” 下楼的时候秦刚问李毅,“你有没感觉邵国清今天很不一样。” “嗯,有这个感觉,他不是那种有觉悟的人,睡一觉起来就会一心想着要协助警方破案,主动把他自己和叶梦茵的事儿全部说出来,而且你刚才说的对,邵国清知道我们今天可能会找他。” “那是谁通知他的?” “呃……如果昨天晚上我们俩不在一起,你可以怀疑是我,我也可以怀疑是你,可我们整晚在一起啊,关二哥吧。” 又是一个白板。 第四十八章 围绕案情的酒局 邵国清到老邱家里,边维和老邱已经喝上了。 “开公司的的那台车,一出门儿好像给不上油,只好叫4s店来拖了,整的晚了,今天这警察来了一趟,估计是有些晦气。”邵国清嘟嘟哝哝的进门。 “怎么啦,黄赌毒涉哪一项了。”老邱笑着问。 “没有,我老早就循规蹈矩,一门心思多赚点钱,没时间碰。”邵国清熟络地进厨房里拿了一份碗筷。 “唉,警察是边维带来的,边维今天不也过了堂么。” 老邱看着边维,一脸的狐疑。 “也是拜他,一年前搞了什么活动,非要我也去喝酒,结果把我扯进去了。” 边维举起杯子跟邵国清碰了一下,“活动是你组织的,我跟警察也是实话实说,人家也是例行公事,你触个霉头跟人警察没关系,今天你忘了拜关二爷。” 邵国清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不存在的,我就是忘了拜我爹,也不会忘了拜关二爷。” 老邱还是没明白,“你们俩一年前搞了什么事儿,今天了才来拾残局。” 边维把一年前的邵国清组织活动,活动中的一位女生大概一周前遇害死亡,警方例行做调查询问的事略略做了讲述。 “不是大事儿,都是正常事务性的工作,你公司那破车是该换了。”老邱道。 “再等等吧,看看哪个流年不利的二货,再把那破车也撞了,正好就换。” 边维呵呵笑了,“心态不好吧,你自己的车已经让人受害了,别总想这损人利己的事儿了。” 三个人碰杯干了。 邵国清心里忍不住,“边维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电话里都讲啦,活动情况还有叶梦茵的情况,难道你还讲你公司偷税漏税的事儿。” “也就是这些事儿,不过叶梦茵的事儿我没全说,这会儿心里有些打鼓,警察会知道吗?” 邵国清的确向李毅隐瞒了好多细节,他把任何事都当做一门生意来谈,从来不会一次就把底露完。 “你脑袋里转的全是生意,警察在查案子呐,还是人命案,你这也敢不说实话。”老邱插了句。 邵国清看着边维,希望这个他们三个人里的智多星给个建议。 “最快明天,警察还会去找你。”边维很肯定。 “快慢都不重要,警察肯定都会去找我,我怎么弄。”邵国清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先告诉我你隐瞒了些什么事儿。” 邵国清咳咳两声,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并未说话。 “中学那会你也没少见警察,怎么现在人这么怂,还是真有事?” 边维蔑视地瞅着邵国清。 “呃……事儿肯定没有,你也知道,我一直追求叶梦茵,跟她公签了合同,我就有由头,时不时的去她公司借公事行点私事,一到周末,我就约她,只不过她总是推托,不爱搭理我,这事儿以前也跟你说过。” “嗯,然后了。”边维继续问。 “也没什么然后啊,我在叶梦茵身上前后也耗了快一年时间,还是没碰到她一根头发啊,最后不就这么算了,我都有一个月没联系她了,这姑娘真不好上手。” 边维欲开口,老邱已经先发话,“少华你这思想出发点就不对,什么叫上手,你是想玩玩还真心想跟人家好下去,她没搭理你是对的。” “是是,邱老师批评的对。”邵国清一脸陪着笑。 “这本不是个什么事儿,但你要是这么瞒着警察,那警察可就真把这个当做事儿。” 边维掏出手机晃了晃,“电子信息时代,你那小心思里东西,手机会告诉警察,你怎么可能瞒得住。” “那我怎么弄。” “警察再找你谈话,一五一十的主动把这事儿说了就行,别再藏着掖着,你主动说跟警察查出来是两个概念。” “我就是担心跟警察这么一说,他们会怀疑我可能会有动机。” 邵国清一直在担心,不光警方会怀疑他因追求叶梦茵可能会有作案动机,还担心警方一旦调查,公司里有些不能见光的事儿一并被查出来。 “你瞒着,警察也能查出来,你今天主动说了,警察对你还有一定信任度,等警察查出来,你的每一句话,信任度为零。” “怎么弄嘛。”邵国清有点烦躁了。 边维轻轻踢了邵国清一脚。 “还跟读书那时一样沉不住气,警察找你,实话实说,没有的事别杜撰,只说你自己就行,别到处扒拉些事让警察感觉你像是在说真话。就说这一年里你怎么追叶梦茵的就行了,虽然求而不得,掉你面子,但关键这些是事实,对不对。” 邵国清点点头。 “你说的话,警察自然不能相信了,他们一定会再做深入的调查,不过你不需要担心,警察办案也是要讲证据的,人证、物证、口供,你没事儿自不必担心,警察会证明你的清白,不需要你自证,无非是要多几次而见警察而已。” “懂了没,边维说的这个在理,别想着隐瞒警察什么,没事儿都让警察认为你有事儿。”老邱道。 “那警察会调查我公司吗?” 边维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又满上一杯让邵国清也把酒杯端起来,“这是一桩人命案,叶梦茵不是你公司的员工,跟你的公司没一毛关系,他们是刑警,不是经警。” 听边维这么一说,邵国清心里定下来,他一向佩服边维的机智头脑,相信他说的话。 “唉,这事儿弄得今年肯定流年不利,一年了,我是一点儿没沾到叶梦茵的腥,反倒让警察盯上了,晦气。” 边维显得有点儿不高兴,“留点儿口德吧,人家姑娘没招你,一直是你在招人家,人都去了,尊重死者。” “边维说的对,改改,有错就改。”老邱及时地补了一句。 邵国清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你是跟警察全吐了?”邵国清对边维道。 “我有什么吐不吐的,那天晚上大家就是相互留个电话,加个微信,后边也没再怎么联系过,没东西可吐啊。你操心我干什么,顾好你自己,记住,别张嘴就瞎扒拉事,过一过脑子。” “嗯,我脑子有你这么好用,今天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第四十九章 学长 “你怎么就确定冯慧的房间里有个男人?”李毅上楼前,秦刚问李毅。 “没有,我完全无法确定,只是如同那晚如法炮制而已。如果冯慧房里没人出来,我就过五分钟去敲门,就用拍下的眼镜男跟他沟通。如果她房间里有人出来,我就马上去敲她的门,询问她眼镜男是谁?都可以行的通。” 这次秦刚不用去偷听,他只需要在楼下等待,如果见到了熟悉的人下来,跟踪监视,等李毅的通知。如果没人从冯慧家里出来,李毅会发消息告诉他,直接上楼。 一如那天晚上的操作,李毅在楼梯间给冯慧打电话,告诉冯慧他们查到一些新的关于叶梦茵的信息,需要冯慧协助核实,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冯慧答应了。 听到电梯叮的一声后,李毅走出楼梯间,向着冯慧屋子的门牌走去,而准备进电梯的男子,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向李毅,在二人目光的对视中,李毅看见一张白皙清瘦的脸。 敲开门的时候,冯慧一脸惊讶。“还以为你们在路上了。” “车开的快,不过也来的刚刚好。” 李毅张口就胡掰了一句,面不改色心不跳。 就坐后李毅没废话,“我们今天要核实的事其实跟你也有关系。” “跟我有关?”冯慧的神色明显变了。 “对的,跟你有关。刚刚从你屋子里出去的男士,我想你和他一定有关吧。” 这个问题很突然,冯慧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么来理解,叶梦茵遇害,这是一件不幸的事。在这座城市,你是她唯一的闺蜜,痛失一位挚友。而对于警方来讲,这是一起人命关天的案件,缉拿凶手,为死者伸冤,是警方的责任和义务。可是我们除了知道叶梦茵姓什名谁还有你之外,再也没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那么提供叶梦茵生前的社会面信息,协助我们开展工作,既是你作为一位公民的责任和义务,也是你作为一位挚友的心愿,是这样吧。” 李毅一番说话,像一位正在耐心对学生做思想工作的老师。 冯慧沉默不语。 “我们只希望在叶梦茵日常的生活信息中,去挖掘接近案情的线索,信息越多线索也就更多,更有助于我们寻找和突破,我们也能够更早的接近真相。将凶手归案,为死者昭雪,我相信也是你的心心念念。我们并不会特定的针对任何人,或者说换个说法,与叶梦茵相关的任何人都是我们查问的对象。” 冯慧的嘴唇抖动着,却没说出话。 “刚刚一位男士从你房间里出去了,他是谁,他认识叶梦茵吗?” 少顷,冯慧抿抿嘴唇,一五一十的缓缓说道,“我男朋友认识梦茵,就是刚才出去的人。” 这并没有值得隐瞒的理由,在冯慧慢慢的叙述中,道明白了个中原委。 冯慧的男朋友,齐国斌。 在这座异乡的城市,一直是齐国斌在各方面照顾她,他们在大学里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是冯慧的斌国斌,高两届,毕业就来到穗市打拼,他们约好,冯慧毕业就过来。 叶梦茵过来后,冯慧想着她人生地不熟,也需要安顿的地方,跟齐国斌商量,齐国斌也支持她这个想法,另外租了一间屋子住出去。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叶梦茵觉得他有点不踏实。 齐国斌自己经营招商加盟,近一段时间投了新项目,资金链吃紧,到处借钱,在冯慧这儿知道叶梦茵收入高,也存了不少钱,希望冯慧能够跟叶梦茵借。 但冯慧一直开不了这个口,齐国斌就决定自己找冯慧。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因为你和叶梦茵住在一起,齐国斌也会经常过来,他和叶梦茵相互间还是十分熟悉的。” “国斌一般周六日过来,时不时都会见到,况且本来就是我们的学长,熟悉是肯定的。” “那齐国斌去找过叶梦茵吗?” “不知道,这些天里给梦茵发信息,她也总不回,我以为国斌去找过她,她因为这个生我气。” “我想你应该问过齐国斌吧,他怎么说。” “他说没去过。” 去没去过需要警方得出结论,齐国斌一直没走,就在楼下附近的一间便利店门口徘徊,还在等着李毅他们的离去。 李毅让冯慧打开免提打给齐国斌,报出位置就在原地等她,他通知秦刚先和齐国斌聊会儿天,自己马上下去,基于案情的原因,冯慧不方便过去,在家里等就行。 “你们怀疑国斌吗?这不可能啊。”冯慧显得十分紧张。 “我们只是需要证实。”李毅道。 秦刚不费周章的找到人,在街角他们找了家清静的茶餐厅坐下。 齐国斌人很清瘦,没什么精神气儿,惴惴不安。 “我想你已经知道,叶梦茵在她的寓所遇害,你可以给我们提供什么信息吗?”李毅问的比较委婉,但目的很明确。 “梦茵?哦不,叶梦茵怎么啦。” “冯慧没有告诉你吗?这两天你们应该都在一起,我想你也一直在安慰她,这不会错吧。” “没……没有……是的,告诉我了,要我提供什么了,我们只是认识。” 齐国斌紧张的表现,让李毅感觉十分轻松,他清楚这场问话很快就会有结果。 李毅一边听着齐国斌的回答,一边快在笔记本上写下:留意齐国斌回答问题的表现,与马玉和叶少华有什么不同。 然后把笔记本推给秦刚。 “可是冯慧告诉我你们不仅认识,而且相互间也很熟悉。” 齐国斌十指交叉,大拇指叠加不停的搓动。 “那么我问你答,有什么说什么,我们循例要做相关人员调查,不用紧张。” 李毅微笑着,示意秦刚准备记录。 “因为冯慧的缘故,你和叶梦茵也熟悉吧?” “学校里小慧跟她一直是同宿舍,她们熟,我一般吧,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你,我不是指男女恋人间的那种喜欢。” “大概觉得我有点浮躁吧。” “你问叶梦茵借过钱吗?” 气氛静默了几秒,从齐国斌的神情李毅看出,如果这个时候跟他握握手,或许可以感受到他满手心的汗。 他不是一个能控制内心的人,也完全扛不住事,脸上神情的变化,已经暴露无遗的展示了内心。 第五十章 学长的陈述 “没有。”齐国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7号,也就是周一,你去过叶梦茵家里吗?” “没去过。”李毅已经隐约看见齐国斌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慢慢想清楚,这儿不是审讯室,其实你叫一支啤酒都可以,尽量放松,确定说的没错才好,因为每一句话我们都会记录,而且逐一的查证。” 这是一个科技昌明的现代化社会,在这座南方的一线城市里,城市监控网络相当发达,想要无声无息的隐瞒行踪,除非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规划。 或许齐国斌想到了冯慧,他不知道冯慧告诉过警方什么信息。 也或许李毅的话很有成效,齐国斌不是一个从容、淡定的人,经过简单的思想斗争,便从头开始讲述。 读大学的时候,他先追求的叶梦茵,在被明确拒绝后,再转而追求冯慧,并与冯慧建立了恋爱关系。 同在一所学校,叶梦茵也和冯慧同宿舍,平时来来往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和叶梦茵也算熟悉。 而他追求过叶梦茵事儿,冯慧当然知道,也不介意,她们俩从中学开始就是好朋友。 齐国斌的专业是经济管理,学习成绩很好,奖学金年年拿 ,总认为自己有能力闯开天地,用网红的一句话“打工是不可能的。” 所以选择来到南方的穗市寻找更多发展的机会,他有两个发小比他早一年驻足穗市,小有发展,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做了个平台,专门从事餐饮项目的网络招商,一直还做的不错。 一年前的区块链火了,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觉得又是一次大风吹起之时,猪都能飞的时机到了,错过了,可能就错过了一生,三个人一合计,想办法贷了款,便一头扎进去。 很可惜这一次现实很骨感,一番操作下来,完全和他们想像中的趋势相背,以为能赶上一波割韭菜的机会,谁知道,自己被别人割了韭菜。 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理解没到位,能力不足以支持梦想。 区块链投入的亏损比较严重,直接导致了公司流动资金紧张,还款的压力像一座山。 一开始借小额贷,解决了一时的问题,但始终公司运营填补不了区块链的亏损,贷款必须要还,公司开始时无法按时发工资,员工也开始心思浮动。 齐国斌不甘心,虽然网络招商业务不是高净利的业务,但他已经投入了自己的心血,不愿意付之东流,重要的是,他还需要给冯慧一个安稳的窝,唯一的办法是继续借钱维持,不让公司的运作停下来。 他问家里借了钱,也透支了信用卡,还是紧张,每到员工发工资的时候,心里就跳,必竟他们这个年纪,初出社会,在资金链上没有多少人脉和渠道。 于是他想到了跟叶梦茵借钱。叶梦茵的工作,其实也是齐国斌推荐的,但这一点冯慧并不知道。 “为什么没有给冯慧推荐?”李毅道。 “冯慧来的时候,我还没认识他们公司营运老总。再说了,我推荐也只是入个门,工作能力是每个人自己的修为。小慧肯定适应不了梦茵公司那种工作的方法,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清楚的定位,我也不希望她天天像梦茵似的忙得休息日还没下床就要开始办公。”齐国斌苦笑。 “叶梦茵的部门经理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其实就没有去过梦茵公司,跟她部门顶头老大熟络了,大家聚会时让他给帮个忙,这事儿也不宜让梦茵公司太多人知道,平时信息里会偶然间会聊一嘴梦茵,就是想知道她在那边工作怎么样,在家里有小慧在肯定是不能说的。” 齐国斌想到问叶梦茵借钱,是知道她们公司效益好,她在学校开始就不是一个乱花钱的女生,也没有什么家庭的压力,当然最重要还是叶梦茵自身的能力到位,公司也从不吝啬员工的绩效奖励,年终奖能发到6位数,应该攒了不少钱。 “你这么清楚叶梦茵每个月的收入吗?”李毅问。 “估计的,她公司的收益好,员工的平均工资网上是公开的,以叶梦茵的工作能力,只会在之上不会在之下,我估计她一年存个3-4十万是没问题的,两年多下来7-8十万肯定有。” 齐国斌的分析,的确还是很精准的, “你真是学经济管理的,算得门儿清啊,可这是别人姑娘的钱,也是一笔汗水钱,你就忍心,再说,够你的公司维持多久了?” “两个月的员工工资基本上能顶一下吧,其他我再想办法,只要公司还在运作,营收是有的,我加大力度,顶一两个月,或许转机就来了。” “要是没转机了,这钱不是全打水漂了?你怎么没想过问冯慧,找她也支持一下呢,她必竟还是你女朋友啊。” “嗯……嗯……”齐国斌一直嗯不出结果。 李毅有点无语,齐国斌目前这种心态,像是在赌博,而且还想用别人的钱来赌。 齐国斌自己不便开这个口,去找冯慧说这个事,冯慧觉得他这个想法有点过分,实在不行找找人,看谁愿意接手就把公司转出去,回拢一笔钱应该也可以还掉大部分贷款。其他的,可以慢慢还,也坚决不愿意去开这个口。 平时齐国斌都不会主动去联系叶梦茵,有时候会在公寓里他们一起做饭打火锅,也是冯慧在的时候,他也担心就这么开口去向叶梦茵借钱,的确很唐突,可实在是赶着要用钱,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无奈,他只好厚着脸皮向叶梦茵去开这个口。 7号上午,他跟叶梦茵通过微信视频,把事情说了,叶梦茵并没有一口拒绝,只说是她想了解一下齐国斌公司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约好中午过后去叶梦茵家里,齐国斌过去好好说说事情的前前后后,最后再决定。 一个女生,拒绝了一个男生的追求,但并没拒绝男生为他推荐的工作,也没有一口回绝男生向她借钱,在感情上,起码不会反感他。 齐国斌也这样认为,打完电话后他一度猜测叶梦茵其实心里已经答应了他。 第五十一章 无法淡定 齐国斌开车去麓山逸景,没有把车停进地库,就直接停在楼下,原本想的是也许就只用一会儿时间,叶梦茵也不会问太多的问题,行不行都马上走。7号是叶梦茵生日,他担心呆的时间长了万一以后意外地让冯慧知道了,可能不太好解释。 “等等,去叶梦茵家里是你提出来的,还是叶梦茵提出来的?” 李毅脑海里跳出两个词:家里、生日。 这让他有点迷惑,他必须问清楚。 “本来是想找个咖啡厅约梦茵出来,但她住那儿比较偏,小慧去过告诉我,公交车站好远,网约车可能都不好叫,所以我就想着省得她跑出来,我过去,梦茵也同意。” “你说7号是叶梦茵生日,你是在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还是她来了穗市后才知道的。” “大学里就知道,我就是在梦茵生日那天向她表白,然后她明确地拒绝了我,我一直都记着。” “那你知道叶梦茵往常怎么过生日吗?” “大学那会儿简单,梦茵就买个生日蛋糕,和小慧还有几个舍友一起吹个蜡烛。在这边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吃大餐,然后回家里吹蜡烛切生日蛋糕,不过今年她搬出去了,不知道她要怎么过,也没听小慧说过。” 李毅脑袋里飞快地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女生,独自一个人在异乡,她会怎么过自己的生日了。当天没跟冯慧说,那是不打算过?还是自己过?还是约了其他的人一起过? 李毅示意齐国斌稍等,打通冯慧电话,进行确认, 冯慧告诉他叶梦茵两周前就说生日暂时不过了,等过段时间再请她和齐国斌吃大餐,没说任何原因。 李毅确信冯慧这个说法真实,只是不明白叶梦茵是基于什么原因,忙,一定不是原因。 齐国斌上楼走到叶梦茵房间门口时,发现门并没有关上,只是半掩着,因为房间里电视节目的声音都传出来了。 只不过大白天的,他并不以为意,以为是叶梦茵知道他要过去,特意开着门,反正也是夏天,这样开着门估计也正好对流,凉快。 推门走进去厅里,当他看到叶梦茵的时候,两脚都发抖感觉几乎站不住。 叶梦茵就躺倒沙发边,腹部插着刀,血流了一地,齐国斌蹲下摸了一下叶梦茵的手,冰凉,那一瞬间他险些跌倒在地,使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便踉踉跄跄的跑出去,坐电梯下楼回到车里,逃似的开车离开。 “你坐电梯下楼?”李毅再一次打断。 “是的,坐电梯,等电梯时心里一直发慌,就怕有人上来,我说都说不清。” “你描述一下当时看到叶梦茵的状态。” 齐国斌面露不解。 “讲讲她当时躺在沙发哪一边。” “我……我一下子……现在脑子里有点乱。” “那房间里,有留意到其他任何东西或异常吗?” “没有,看见梦茵那个样了,我就什么都没敢看了。”齐国斌摇摇头。 “好的,没事,有时间给你慢慢想,先继续往下说。” 齐国斌开车出了小区,他把车停在路边,反复的思考过是否要打电话报警,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担心即使讲出来也肯定无法取信于警方,直接开车回了公司,并且告诉冯慧,他要加班晚上不过去。 这些天来,他也一直被这个事情紧紧缠绕,叶梦茵和她身边一地的鲜血,时不时就会跃入脑海。其实也吃不好睡不好,更不敢告诉冯慧。 当冯慧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个事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这两天陪着冯慧,既要安慰她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也清楚警察开始调查,直到今天冯慧给他电话,警察找到他,现在全说出来,心里也算是有一种释然。 “你离开的时候大概几点,比如下楼,坐电梯或上车,或在路边停车这些节点,有留意吗?” 齐国斌想了想,“在路边停车的时候,扫了一眼中控台上的时间,好像是14:27,但不能确定,一直都在心慌慌。” 李毅为叶梦茵感到一丝悲凉,这个时间比技术组鉴定叶梦茵死亡的时间还早,如果齐国斌没说谎,在他到达现场后,发现情况后,立即救治并立即报警,也许,叶梦茵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这也是叶梦茵的一个劫数。 “你以前去过叶梦茵家里吗?” “没去过,她搬家小慧送她过去,我就只帮忙把行李搬到车上。” “那你跟冯慧说过,准备自己去找叶梦茵借钱吗?” “没有,她本来就不愿意跟叶梦茵说这个事,也不想我去开口,再加上……我不敢也没法跟她讲。” “你确定见到叶梦茵时,她已经死亡?” 李毅盯着齐国斌,目光中有一丝寒意。 齐国斌有些茫然,“我……我以为……我感觉她已经死了。” “你感觉,你凭什么感觉呢,你是医生吗?”秦刚也忍不住。 “地上好多血,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我……我摸到她的手冰凉,我就……我就感觉可能……”齐国斌低下了头。 “好吧,你上楼的时候看到叶梦茵房门半掩,那么你离开时候把门关上了吗?” “有,有的,当时我特别紧张,本来想轻轻的关上门,可手止不住地一直在抖,用力是时控制不住,还是重重的拉上了门,关门的声音特别响。” “还有一个问题,你在现场是否拿走任何物品?” “没有,我多一秒也不敢呆下去。”齐国斌摇了摇头。 李毅用比较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叶梦茵死亡后,无人知晓,遗体没有及时被收敛,在这个季节高温、潮湿的空气中,腐败严重,皮肤脱落,身体组织分解,现场恶臭熏天,蝇虫环绕,惨不忍睹。她也是你曾经心动过的姑娘,你于心何忍。“李毅盯着齐国斌。 “是我,是我对不起她,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才能弥补。” 齐国斌深深低着头,不敢直视李毅的眼睛。 “永远无法弥补。” 按照程序,李毅和秦刚带齐国斌回队里扣留,李毅电话告诉冯慧,今天晚上,她只能一个人度过。 这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意外,但不能叫收获。 ****** 秦刚翻出案发小区车辆出入系统资料,轻松找到齐国斌的车辆进出时间。 进入 14:15。 离开 14:25。 十分钟,这个时间的确很仓促。 李毅在心里算了算,如果车进小区大门,在门岗询问清楚行走方向,开车到楼下一分钟足够,连上下电梯和等待时间再加上出小区,十分钟,说明齐国斌来去匆匆,在叶梦茵的房间里停留时间大概也不一分钟左右。 但小区保安的问询记录中,当天没有人在门岗做过询问,那就是叶梦茵告诉了齐国斌。 “齐国斌目前是唯一一个我们找到在现场出现过的人,但是疑点证据却无法完整的指向他。”秦刚道。 “说说看。” 秦刚继续在思维导图里加了一条齐国斌分支,做出分析。 一:齐国斌到过现场,时间点接近叶梦茵死亡时间,构成嫌疑。 二:齐国斌并不知道现场被清理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包括他的一切痕迹。 三:楼里的电梯里虽然有监控头,但管理系统并没上,线路也没接通,小区其实只有大门出入是有记录的,这一点齐国斌也并不知道。 四:离开时间,他的初衷是找叶梦茵借钱,即使发生争吵而冲动杀人,他也没有时间清理现场。但现场清理的如此干净,一是需要有预谋二是需要有时间,目前齐国斌不具备时间。 五:从询问结果分析,目前起码有三个人到过现场,一个杀害叶梦茵的人,一个目睹凶案现场的人,一个清理现场的人,而且,是清理现场的人带走凶器,不是凶手。 “如果齐国斌不是满口谎言的话,从第二、三点看,他可以完全否认到过现场,小区大门的门禁管理系统只能证明他开车出入,并不能证明他到过现场。从第四点分析,他完全没有时间去处理现场。还有,在你讲到叶梦茵尸体的时候,在你煽情的时候,他的头一直很低,我在侧对面的角度看过去,隐约能看见他的眼中有泪光闪烁。我感觉他是真伤心,应该对叶梦茵还有旧情。”秦刚哈欠连连的道。 “我提一个假设,如果齐国斌的车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李毅道。 “那又得看交通监控吐一桶血了。” “我认为,即使看交通监控也是没一毛用的,一个做好计划进麓山逸景要杀人的凶手,不会让监控拍到脸的,副驾可以空着,人坐后排。” “那不对,清理现场,是为了不让警方发现凶手的痕迹,这个可以理解。但把洗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清理干净,这是什么行为?以齐国斌他应该不需要做这个举动,冯慧才是他的女朋友。”秦刚表示反对。 “那你选择相信他?如果他满口谎言了?” “我们会很焦灼。” 很多的案情,随着调查一步步的深入,牵涉案情的人员一个个浮现,有时并不一定让人欣喜,而是让人压力倍增,也许是焦灼。 第五十二章 或许人心更险恶 地平线上,一丝微光柔软地划开了夜幕,渐渐地越来越亮,把一抹红霞,生生的印染在天际。 只要在宿舍,如果李毅能够早醒,都会上楼顶看日出,没什么特别的情怀,就是感受一下天地日月,悦目怡心,工作、生活、金钱、美女、尸体,还有案情中丑恶的人心……在这个时刻统统排空,只有天地。 况且,还有一好处是有机会能拉着秦刚一起上来,借着大家都神游太虚的时候,八卦一下他的内心世界。 研究一个人的心理,不是李毅的专业,但作为一个刑侦警察,他认为了解一个人内心世界,能够帮助他分析一个人的行为倾向,有助于他在办案中准确掌握一些藏在表象下面的信息。 当然,他的分析对象不止于罪犯,包括身边所有接触到的人,包括秦刚。 “你第一次看见尸体是什么感觉。”秦刚忽然饶有兴趣的问李毅。 “说实话,没啥感觉。”李毅道。 “从来都没感觉,不能吧,适应也需要有一个过程。” “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个过程对于我来讲,经历比较早,也比较平淡。”李毅淡淡道,他儿里就有过经历。 “大概是8岁左右岁吧,我们那儿近江边,上游伐木都顺水放下来,在我们那儿正好有一回水湾,木头基本上都会跟水流漂进去,木材站就在那儿。夏天那里是我们小屁孩儿的游乐场,在木排上跑、玩跳水,骑着木头漂流、打水仗……当然这些都是瞒着家里的。每年我们那所子弟学校,总会有两三个孩子在暑假的溺亡名单里,家长还有老师也会冷不丁地去木材站赶人,其实没有任何效果。大人来了我们就溜号,走了我们又回去,该怎么玩还怎么玩。水性小孩子们都有,但是并不怎么好,所以,生死其实都是注定的。我有一次在木排边蹬开一棵木头时,一具尸体就正好浮出来了,赤裸裸的。” “没吓尿?”秦刚十分有兴趣。 “的确没有,大白天的,一堆小伙伴都在,也可能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恐惧的基因,只是好奇。尸体泡的发胀发白,脸朝下,短头发,分不清男女,因为有水流和旋涡,尸体也在慢慢的旋转。” “你们一堆小屁孩儿哄地一下鸟兽散?” “没有,围观,有一个伙伴在岸上去找来一根棍子,使劲扒拉,想把尸体翻过来。” “干什么,看看谁认识吗?” “当然不是,回水湾里年年都有尸体捞上来,都是上游漂下来的,可能是失足溺水,也可能是被抛尸,也可能是游泳淹死,各种情况,大家当时只想知道是男是女。” “卧槽,一堆小屁孩儿正x发育期啊。” 李毅没理会,继续道,“棍子不太受力,尸体可能吸了水也重再加上有水流,反正是翻不过来,不过撬动了几下,从某一个角度还是看到了生理特征,是女性。一伙孩子就呼啦啦跑木材站去告诉大人,站里有人专门捞尸。” 秦刚啧啧几声,“厉害,个个天生都是豹子胆。” “白天人多,我想这是最主要的因素,就算是心里怕也得在一众人前显出胆色。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直面赤裸裸的女性,虽然是尸体,还是让我有点心跳加速。” “不觉得可怕吗?你这口味不是一般的重,我要重新审视你。” “还好吧,我只是有一颗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心,尸体从来都不可怕,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与世无争,等待你去了解它的前世今生,可怕的是人心。知道我高考的梦想吗?” “请主上示下。” “法医。”李毅微笑着告诉秦刚。 “原来这样,你怎么会好这一口,天天见活人不好,偏偏要去弄可能都稀巴烂的尸体,心里不膈应?” “呃……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小静,她的回答应该就是我的回答。”李毅打了一手太极。 “你个不争气的犊子,考不上法医跑来学刑侦啊。”秦刚哈哈大笑起来。 李毅无法想像齐国斌在见到林梦茵尸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心理,应该有恐惧、有战栗,也许还有悲伤吧。 他也相信秦刚对齐国斌的判断,在知道林梦茵死讯之后的情感反应上,冯慧和齐国斌都有悲伤的表现,冯慧失声痛哭,因为她痛失挚友,齐国斌也同样眼角含泪,他为什么哭? 秦刚说的没错,他对林梦茵依然有旧情,这种旧情是曾经的思慕,现今的追忆,从这一点分析,他没有伤害林梦茵的理由,但这只是情感逻辑上的推理,不足为证。 李毅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去一次现场,或许找不出什么,但还是想再感受一下,一个人,在死去之后,独自冰冷的躺在家里,任空气消弭自己的肌体,时间、空气、日夜都是静止的,如果时间再往后推移几周,在一堆蝇蛆的作用下,现场可能只剩下一堆白骨。 “齐国斌在这儿住了一晚,应该还能想起一些事,今天我们跟他继续聊,先不着急核实他所陈述的信息,我相信他的一夜晚未归,冯慧同样也着急,两个人也许都会回忆更多的东西。” “你说这位齐国斌他长的是什么样的人心呢?看着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女生倒在血泊之中,条件反射是撒丫子就跑。”秦刚道。 “这个太复杂,没有iso,任何定义都无法概全,比如说祝愉快。” 秦刚点点头,“倒也是哈,老婆遇袭受伤,吓着了不说,女人最重要的脸都毁了,作为丈夫,在家里陪着修养一个月也不为过吧,他又不缺钱。着急忙慌的就离开,像是这满世界都是他挣不完的钱,一个意外还把自己也送走了,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家陪着林女士,现在应该还能吃香喝辣。唔,不对,也许他现在正在我们的审讯室里。” “每个人心里,都有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最关注的事,其他的,不疏不密就行了,往往我们以为的重要,或许正是别人最不以为意的。” 第五十三章 魅影男友 齐国斌本来瘦削的脸十分憔悴,这一夜,他应该没有真正的进入过睡眠模式。 “看得出你昨晚的睡眠质量不高,应该是想了很多事儿,今天我们可以再慢慢聊一聊,放松地聊。”李毅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很快,但是目前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我们聊完天你也许就可以出去了,也许一些事我们查证核实了,你才能出去,不过都不会时间太长,我们的关注点是现在,可以开始吗?” 齐国斌点点头,“可以。”。 “还记得当天进入1503时,叶梦茵倒在沙发哪一边,是靠大门还是靠阳台。” 齐国斌努力地想了想,“应该是靠大门这边。” “我不是八卦,你对叶梦茵还有感情吗?” 李毅说完,仔细地注视着越国斌的每一个神情。 “我不能违心否认,确实还有。” 齐国斌的表情和言语,都有一种诚恳。 “小慧告诉我梦茵要来的时候,我心里曾有那么一点暗暗欢喜的感觉,很想见到她,当然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梦茵过来后,见到她和她面对面的时候,心中又有些忐忑,常常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刚来穗市,一个人举目无亲,小慧想先让她在家里安顿,她们俩闺蜜又重逢在一起,我也替她们开心。” “是你主动另外租出去还是冯慧的想法。” “是我跟小慧提的,三个人同处一室,怎么都会不方便,我就在附近小区又租了一套小单间自己住。我是想见到梦茵,有时又怕见到她。” “那是你心中还有杂念。”秦刚神补了一句。 “也算是吧。” 齐国斌今天的状态,已经没有昨天的那种紧张,这也是李毅希望的。 这种状态有两个发展方向,一种是经过调整和认真思考后,积极配合,思维更加清晰,提供的信息真实还原度更高;一种是有时间缓冲后,决心顽抗到底,会深思熟虑小心应对警方的提问,尽量不露破绽。 无论哪一种,李毅都会坦然面对。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的手法,他很少用。 对于一个的确涉案且心理素质偏差的人,这种方法是行之有效的,但必须确认此人已经涉案。 而对于一个并不涉及案情的人,这种方法,往往会因供述人紧张导致的思维混乱,而提供不尽真实的信息,由此误导警方的分析方向。 李毅一直喜欢冷静地分析,尤其在无法准确地确定供述人是否真正涉案时,他愿意双方都有冷静思考的时间。 “梦茵其实比小慧头脑更聪明,适应能力也强,我跟她聊过有什么职业规划,求职方向,这些她都有一个明确的定位。” “是你主动地问她还是她主动地告诉你?” “我主动问她,当然也是冯慧在的时候。后来我私下里给她信息,说朋友一家电商平台有职位空缺,发展前景很好,晋升空间也很大,就是会忙一些,加班多可能私人时间也会占用,问她有没意向。” “她怎么回答你。” “她有这个思想准备,希望去尝试一下。我帮她,给她推荐工作,她没有拒绝,我想她起码不会讨厌我,心里还是高兴。只是担心小慧有想法,没跟小慧讲,都是私底下梦茵说的。”齐国斌像一个不安的小学生。 “有和叶梦茵单独相处过吗?” “没有,哦,有的,有过一次。”齐国斌随口回答又赶忙改口。 “想清楚再回答,这样对你有益也能帮助我们,不是考试需要计时,可以认真地想清楚。” 李毅指指桌上烟,“有需要你可以抽。” “我不抽烟。” “你们俩单独在一起是因为什么事?” “其实不算是单独相处吧,还有梦茵公司营运部门的老总。就是推荐后带她一块儿见面认识,吃个饭,算是大家相互熟悉一下。就那一次,其他时候都是有冯慧在场,我从不会主动单独的约梦茵,知道这样不太好。” “吃完饭之后了,后续还有活动吗?” “梦茵自己打车回去,我是想过送她,后来也觉得不是很妥,冯慧就在家里,不小心看见,没法儿澄清这个事儿,况且那会九点不到,路上都车水马龙的,不算晚。” 齐国斌其实也是一个心细的人,知道什么事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环境里,会给人一种什么样的猜想,清理现场也正是需要一个这样一个心细的人,李毅的头脑里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稍纵即逝。 “叶梦茵部门老总跟你的关系熟悉到什么程度,他在公司里会很关照她吗?” 齐国斌似乎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了问题,“他是我哥的朋友,我推荐梦茵他应该也是看我哥的面子。他人一直在深市,穗市这边只是分公司,应该只是把梦茵的履历给了这边人事,关照的话估计也会说几句,其他时间嘛,梦茵连个中层也不是,能碰面大概也只能在年会。” “为什么不直接找你哥帮忙办这个事了?” “我哥没来南方。” “哦哦。”李毅表示明白。 “叶梦茵搬出去是因为什么原因,你清楚吗?” “我也说不清,私下里……” 旋即,齐国斌以纠正的语气,“是微信里问过她,她只是说在这边工作两年多了,也熟悉了穗市的情况,总在冯慧那儿当电灯泡不好,影响我们,不过我感觉不像是为这个,她不想说,我也不好再细问。” 日久生情,这是亘古不变的,不管叶梦茵是因为什么搬走,李毅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这世上最难控制的就是荷尔蒙。 “知道叶梦茵要自己创业吗?” “梦茵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小慧说是梦茵做网商创业,有时候作息时间不定,担心影响她休息,所以就搬出去了,会是这个原因吗?”齐国斌反问道。 “算成立吧,既然她不想说,任何理由都是成立的。” 齐国斌若有所思状, “其实只要不做直播带货录小视频,应该也影响不了什么,我给小慧租的是两房一厅,关上门,即使再晚相互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毅帮助齐国斌回忆了很多,从叶梦茵来到穗市的第一天开始,直到她化做香魂一缕。 每一次齐国斌和她的聊天内容,以及是否聊到了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听起来不同于常的事,但凡有所涉及,都仔细的过滤,所获并不多,基于大学那段前因和冯慧的缘故,他们交流不多,或者说双方都尽量克制的减少交流。 “叶梦茵有男朋友吗?” 齐国斌凝神想了想,“冯慧没跟我说过,她自己更不会跟我说这事,不过感觉她像是有。” “哦?为什么这么说?”李毅被调动起来。 “有一个周末,我跟小慧还有梦茵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家打火锅,她的微信语音响了,然后就到阳台去听,我偷偷地瞄了一眼,见她跟对方有说有笑的,从神情感觉到是一种甜蜜,我就跟小慧说梦茵应该是有男朋友了,我也只是感觉。” “那冯慧没有去追问过叶梦茵?她们俩可是闺蜜。” “我想肯定是有的,不过应该没结果,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告诉我。况且,梦茵她……”齐国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毅猜得出他想说什么,叶梦茵已经遇害超过一周,她有男朋友早就应该露面了。齐国斌把话咽回去,是因为如果他当时在现场能够妥善处理,也许,叶梦茵这时应该在病房,而不是天堂。 齐国斌看看李毅, “这两年多跟她见过的次数手指头就能数完,也都是见小慧才见着她,可能感觉也未必准确。” “没关系,这个信息对我们有用,你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吗?” “过年前吧,梦茵准备搬家前两三周。” 循例,李毅打开大合照,让齐国斌辨认照片里的人,有无他熟悉的而孔,结果不意外,除了照片里的叶梦茵,其他人全都不认识。 李毅再出示叶少华照片时,结果一样。 马玉、叶少华和冯慧、齐国斌,是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完全没有交集。 一个对叶梦茵穷追不舍,一个对叶梦茵念念不忘,却都没有产生过一丝情感上的关系,纠葛就更无从说起。从多个角度考虑,他们都不具备因情而杀人的动机。 齐国斌的话可信吗?这也是李毅在脑海里反复思考的问题。 “你过生日会邀请叶梦茵一起过吗?”李毅忽然问道。 “当然会的,我要不邀请小慧也会说的,再说我也是真心想邀请。” “不会觉得有个电灯泡在你和冯慧闪着眼睛。” “唔,没有的,我和小慧单独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差生日那一次,没必要。” “最后一个问题,梦茵这个称呼,是你和叶梦茵私下里时的称谓吗?” “没有啦,大学开始到现在一直这样称呼。” 表面看,他们之间的确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而且,叶梦茵在心里应该并不反感这位学长。安顿她的住处,为她推荐工作职位,生日也邀请她一起过,算是照顾有加。而且她也接受这些安排,她为什么会认为齐国斌不踏实了,或许这个答案只能找冯慧来解答。 还有,齐国斌陈述里,似是而非的男朋友。 或许,秦刚的思维导图又得加一个节点了,窗外,一颗熟透的芒果掉下,砸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溅了一地的果汁和四分五裂的果肉,李毅在想,要是正好谁的脑袋在树下……。 第五十四章 疑窦丛生的车祸 被踹醒的时候,刘队手里拿着薯条、可乐,李毅伸手准备接过来。 “这是我的早餐,青天白日的,你睡的酣畅哈,秦刚了?” 李毅四下里望了望,不见秦刚踪影。 “去支农了吧,我刚过完一堂课,小憩。这都几点快午饭时间了,还早餐,两顿一块儿嘛。” “一顿是一顿,必须要分明,起早了没吃,饿得慌。” “有新指示?”李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哪儿那么多指示,今天起早,我带队抄了个大盘(赌场)。” “一大早?这还能人赃并获吗?以前不都是凌晨半夜的吗?”李毅第一次听说一大早抄赌场。 “获赃就行,逮那么多人做什么,一百好几十人搁都搁不下,整回来闹哄哄的,又不是没试过。” 刘队坐在秦刚的椅子上,美滋滋地啜着饮料,李毅能感受到刘队心里的愉悦。 “内线报的,这个盘一般在凌晨5点结束,赌钱的人基本都散了,他们结业清点筹码、现金,老板也是这个点过来看数,然后在早高峰把钱和筹码运另一个地儿放着,晚高峰再运回去,这两个时间点不会有警察查车。筹码、现金、赌具、老板,关键账本也都在,这家伙开赌场放高利贷,拿个正着。” “关键点抓住了,姜还是老的辣。”李毅表示佩服。 过道里传来小安不知和谁说话的声音,“我翻了一下,这本子上的记的人少说两三百吧,数目海了,最小一笔都10万,这老板的黑钱真多。” 话音刚落,小安已经走进办公室,看见刘队也在,“刘队,我们的早餐了。” “会议室,自个儿拿去。” 李毅叫住小安,“你手上那是数目海了的账本吗?” “是啊,你也想长一眼?”小安看着刘队。 “给你毅哥看看,他是台学习机器,不瞄一眼心里会缺点啥。” 刘队起身,“你长长眼吧,看完放小安桌上,他要做统计,回头和秦刚来我办公室聊两句。” “聊啥。” 刘队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盯着李毅,“你说聊啥,难不成聊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儿。” 李毅习惯了,这眼神进队里第一天就看见,早就没有杀伤力,还比不上哪个小姑娘瞅他一眼心跳得慌。 小安放下的是两本16开80页的笔记本,第一本已经写满,第二本已经写了大半,详细记录每个人的姓名,联系电话,借款金额,借款日期,还款日期,并无利率一栏,想来这行当只有口述的行规,没有白纸黑字,必竟是不能见光的事儿。 李毅快速的浏览了前面几页,发现每页只记了两个人的名字,其中最多的一个人有5笔借款记录,最后一笔还款日期并没填写,而借款日期在一年前,心里明白,一个人最多借5笔 两个本子加起来,小安说得没错,两三百人大致有。 李毅一页页的翻阅,不时有借款20万,30万,最高的有50万,这些数目令他惊讶,让他想起一句当地俗语:千万好家产,嗜赌不复还,赢钱只过程,输光是永远。 忽然,一个名字跃入眼帘:张家俊。 张家俊前后共借了三笔,一笔10万,两笔各20万,其中10万的一笔还款日期在3个月前,但两笔20万的还款日期是同一天。 这个名字很熟悉,李毅看见这个名字,还能想起祝愉快死死被车门夹住的模样,是同一个人吗? “是同一个人吗?”李毅耳边响起秦刚的声音。 “你去哪个偏远山区支农,这么长时间?” “很长时间?我没感觉。”秦刚用手指戳着笔记本,“张家俊,是送祝愉快上路的那个车险员吗?” 李毅皱了皱眉毛,“希望别是,我怎么感觉眼皮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哪只眼睛,我听老人说这真的很灵验。” 李毅让秦刚给交警那边去了电话,拿到了张家俊的手机号码,与笔记本上的张家俊,确认无疑是同一个人。 “你想到了什么。”李毅问秦刚。 “赌徒啊,借这么多钱就为赌博。”秦刚道。 “你怎么知道借钱就是为赌博。” “我早都进来了,刘队一屁股坐在我椅子上,我怎么敢请他起来,就在窗边儿,你们说啥小安说啥我听得清清楚楚,你看的时候我就在你后边儿一起看,还人民警察,你的警惕性差的不是一点点,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李毅完全没有感觉秦刚就在身边,他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反应能力似乎下降了。 “除了看出他是赌徒,还看出什么。” 秦刚盯着李毅,“你有什么想法?这跟1503的案子……” 李毅把椅子踢给他,“还是坐着吧,这样杵着俯视我,像刚才刘队似的,我不自在。” 李毅用笔指着笔记本上张家俊的名字,“他借了3笔钱,第一笔3个月前还了,第2笔借款也是在3个月前,基本上是还了就再借,第3笔借款紧随在第2笔后的10天,当然后面这两笔也还上了,仔细看看。” “他机缘不巧,如果等到今天,他就不用还了,这不都让刘队一锅端了么,惩恶除奸除暴安良,还是老姜辣。” “别夸了,刘队听不见,你跑偏了。” 李毅用笔敲着笔记本,“仔细仔细。” 秦刚凑着脑袋过去,这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一拍脑袋。 “后面这两笔还款日期是同一天,这天刚好是他一脚油门送走祝愉快。” “找到关键点了,刘队刚才不是说了,赌场凌晨5点结业,清点现金筹码,跟早高峰的车流运走,晚上跟晚高峰运回赌场,账本肯定也一起。张家俊那天上班去出险,中午撞车人就已经进去了,那他什么时候去还钱?赌场晚上才开啊。” 这是一个关键点也是一个矛盾点,李毅从看到张家俊的借还款记录开始,脑子就像cpu一样,一直在运转,最后确认笔记本上的张家俊就是肇事的车险员时,他不光想到的是还款日期诡谲,他还想到了祝愉快的意外,也许不是个意外。 “你真的这么想。”秦刚问。 “是,我的确这么想,也许不是个意外。” 第五十五章 鼓励 刘队的办公室里,飘着淡淡的绿茶香味,“领导的家乡绿茶不错,入口润滑,清香扑鼻。”李毅夸赞了一句。 “下次让人多带点,你也拿些去尝尝,看你们两个人的神情里,有什么隐情,说吧。” 李毅理了理思路,“在小安在账本里发现了一个情况,是关于祝愉快。” “祝愉快,被汽车撞死的那个?账本里有他的名字?”刘队皱皱眉头。 “是的,东湖案里林女士的丈夫,账本里倒没有他的名字,只不过,有撞死他的车险员的名字。” 李毅走到刘队办公桌对面的白板前,画了一个圈,圈里有三项内容:祝愉快、东湖嫌犯、车险员。 “祝愉快与东湖嫌犯之间已经无法求证,只有可分析的信息,我们可以先不管。但祝愉快与车险员之间,有没有联系。” 李毅在祝愉快和车险员之间划了一个双箭头,望着刘队。 “你看我干什么,你说。” “当天的意外,我和秦刚在现场,目睹了事情发生的全部过程,只是当时混乱,没有多想。但今天小安的账本让我开始回想,车祸现场已经过去不可追溯,但车险员张家俊,他在赌场借还贷信息让我有了想法。” 李毅在白板上写下三个要点。 一:张家俊最后两笔借款,在车祸当天归还,结清。 二:张家俊本人上班出险,发生车祸,人被扣留。 三:赌场营业时间在晚上。 谁为张家俊还款? 李毅把已经在笔记本上写好的分析撕下来,贴在白板上用手指着继续分析。 张家俊的还款能力: 赌场都是高利贷,能还一笔是一笔,否则利滚利高得吓人,基本上一次还不上,后面就很难还上。张家俊后面两笔每笔都是20万借款,不是小数。 但张家俊两笔款一起还清,他的第一笔借款10万,用了近半年时间才还上。还款后立即又借了20万,十天后,再借20万一共40万,而这40万,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还上了。 他在赌场赢钱的机会约等于0,中彩票大奖的机会约等于0,从天上掉钱下来砸中他的机会恒等于0。那么这40万连本带利是一笔巨款,张家俊的钱从何而来? 一个赌徒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过赌博赢钱,但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李毅道:“张家俊从事车险员六年,他这行对驾驶证是要求的,也就是说起码他有六年的驾龄,老司机一个。当时他的车在祝愉快斜对面,如果起步出农庄,方向盘肯定往右打,而祝愉快在他的左边方向。停车场里很空旷,车不多,他一眼可以看清楚,视野没有任何障碍,即使出现了他试油门误挂档的操作,以经验他也不应该往左打方向盘,直接撞向祝愉快。” 刘队点点头,“嗯,继续。” “如果试油门,新手有可能一脚下去踩死,然后因为紧张会忘记松油门。但老司机通常点几脚,力度都是可控的,这是驾驶的经验值。在现场我跟秦刚的观察,油门踩的很死,即便是已经撞上了祝愉快,似乎也没松过,一直死死夹住祝愉快推着车往前,一点松油门的条件反射都没有。” “还有吗?” “我进来之前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在撞上祝愉快后,油门轰鸣的呜呜声似乎有间歇,那种感觉就是稍微松了一下,然后又一脚猛踩,推着夹住祝愉快的车继续向前撞。” “你刚才说的似乎,就是不能确定对吧。” “对,来的突然,当时没感觉,回忆的时候慢慢找到这个细节,但我必须承认有点模糊。” “明白了,你认为祝愉快车祸不是意外。”刘队道。 “是的,我有这个想法。” “这个车险员,他与祝愉快有仇吗?” “没调查,暂时不能确定。” “那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动机,对吧。” “的确不知道,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刘队托着腮帮想了想,“那你认为可能和东湖案有关系对吧。” “没错。” “祝愉快死亡,车险员有动机也好,也并不一定就和东湖案有联系,这个也成立,对吧。” “是的,只是一种猜测。” 刘队一连几个问题,李毅都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有敏锐的直觉是好的,但办案不能光靠直觉。东湖案已经结了,如果没有铁证,是不可以重启案件的,这你明白,程序是死的,没有人可以绕过去,你、我、局头也不行。规则就是规则,不遵守是会乱套的。” 刘队向李毅招招手,“过来坐下。” “你现在手中掌握的信息,仅仅只是一种猜测,如果要调查,一定会涉及很多的人,很多面上的事情,假设结果如你猜想,那大家都欢喜,但如果不是呢?什么结果。” “这锅我背。”李毅挺起胸膛。 “你背不起,你的凳子比我高还是个子比我高,这不是锅的问题,是一个信任度的问题,我对你的信任,局头对我的信任,再往上大领导对局头的信任,环环相扣的。翻一个旧案出来,没有铁证,又查无实据,最后凉凉,明白吗?” “嗯嗯。”李毅点点头。 “我们现在的重点还是南山别景,你们现在有进展吗?” “有一点点吧,进展不大,严格来讲,只是分析出了案件发生的大致过程,很多信息还没能够确认,也没有任何目标性的涉案人员。” “对了嘛,过程也只是分析,并不是真实的还原,涉案人员的影子都没摸到,做事划重点,什么急什么不急,你也是老警察了,分得清呀。” “其实我们已经摸到了涉案人员的影子。” 秦刚的脑海里,认为齐国斌怎么也算是一个涉案人员。 “唔,这么快,那这效率很好,你有所保留是为方便汇报,还是为了给我惊喜。”刘队看着李毅。 “我们还没来得及讨论,是有这么一个曾经在案发现场出现过的人,昨晚和今天早上我们做了讯问,但口供的真实性有待考证,现在下定义有点早,我想领导明示下来这个车险员怎么处理。” 李毅迫切想知道刘队对他提出的想法有什么建议,最好能同意一并处理,车险员是他心中的一个结。 “三个原则吧,第一南山别景是重点,从重从快。第二,湖宾已经结案,不可以再打扰东湖的相关人员,特别林女士。第三,如果你们特别有富余的时间,做一些不事声张的了解祝愉快车祸,这个可以有。” “我还是很开明的。”刘队又补了一句。 李毅和秦刚还没出办公室门口,刘队又道:“知道你心里有结,不解开你会憋出毛病,小安在做统计,你可以再问问他统计有什么新结果,先多了解,多听多看少动。记住三个原则,如果我收到投诉,你就去管片。” 李毅心里还是高兴的,不管怎样,刘队还是首肯了他的直觉,以他老刑侦的直觉,自己并不是瞎开脑洞。 小安正在电脑上录资料,见到李毅,“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手工记帐,不能弄个电子表格么。” 李毅哈哈一笑,“弄电子表格好让我们做统计,赌场干嘛收现金,电子支付就好啦,我们去支付平台把数据一调,活儿全齐了。” 李毅问小安还款日期有没有更具体的时间,小安告诉他账本是两套,一套是借款登记,一套是还款登记,具体时间可能在还款登记账本上,可以自己翻,他现在弄的是借款登记。 李毅找到还款登记账本,同样是16开80页,登记明细项包括:借款人、借款金额、还款金额、还款时间,收款人、手印。 “手印是谁的?”李毅问道。 “手印是收款人按的指模,这是他们内部的管理吧。” “借款人这后面跟了一串号码,这是对应借款登记上的号码吧。” “应该是,唉,他们为啥就不做份电子表格了。”小安道。 翻到张家俊的那一页,还款时间精确到分,是晚上10:43。 “收款人都是一个名字,赌场里的财务吗?” “不清楚,现正审着呢。” 必竟这不是李毅小组的案子,他也不便问太多,不过已经足够,张家俊不可能在晚上穿墙而出去还款。 秦刚也在思考,“谁会去为张家俊还这么大一笔钱呢,他会不会早把钱准备好了,晚上过去还钱,出了意外可以告知家属,这又不是刑事案。”他问李毅。 “这就是我们需要了解的,这个问题张家俊可以解答,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按刘队的三个原则办吧,我还是想做刑警,不想管片。” “齐国斌怎么处理,让他再呆一天?” “不用了,让他签个字,先让他回去安慰冯慧吧。” “你不是说有待考证吗?现在就让他走人,那就是你相信他的话?” “还是有待考证,但有一点,你也说了,齐国斌为叶梦茵流下的眼泪,还是真实的,他没有任何动机,那个时间点环城大道的录像我们有,晚上回来再看一遍就行了。” “晚上?现在上哪儿。” “现在我们去1503,重新感受一次。” 第五十六章 重返现场 车进入小区,来到李毅楼下,从小区大门到楼下用时不足50秒。 李毅让秦刚开车绕着围墙慢慢地转一圈,仔细地留意了墙上,其实他心里清楚,一场台风和暴雨过后,什么也不会留下。 秦刚一边开车,也一边四下环顾,“这小区倒是真安静,空气也好,不过真不适合林女士,这地儿显然和湖滨差了档次,她应该去选择别墅区。” “那是祝愉快考虑的事,不是她。” “我感觉刘队今天对你的直觉认同度蛮高,可惜案子已经结了,要是能再晚几天,到今天就好了。” 李毅何尝不是这么想,不过一些事,就是那么九曲十八弯才办成的,只要刘队没否决他的这个想法,他们还是可以努力地挤出富余时间,低调地做个问访。 所有线索,都是一点一滴的积累,就像现在的1503案。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逻辑分析。 “车停楼下别进地库了,把手机号码留车上。”李毅道。 秦刚不解,“你是故意给小区保安找点活儿干吗?” “齐国斌的车就停在楼下,没进地库,一会我们出去的时候再算算时间,我想差不多,不过总要自己确认一次。” 齐国斌从单位到小区大约45分钟车程,抵达现场时,叶梦茵已经遇害,也许他曾经在车上看见过凶手。 “我们假设一下场景,按a、b、c三个角色来演练一次,a是凶手,b是齐国斌,c是清理现场的帮凶,你是叶梦茵。”李毅对秦刚道。 李毅假做是凶手,敲门,秦刚开门。 “你是谁,找我做甚。”秦刚嘻嘻笑着。 “拿你的命来。” 李毅走进厅里,两个人胡乱掰扯。 “说好你给我绍的女朋友了。” “你老没信儿,当自己是金疙瘩,嫁人了。” “说谎,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了谎言的痕迹。” “瞎说,没有。” “那脸怎么红了。” “精神焕发。” “为什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对完台词,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现在我们发生纠缠。” 李毅讲完发现好像少了什么,一拍脑袋,“忘记带把水果刀了。” “哥你是要来真的吗?”秦刚道。 “过来吧,吃我一刀。”李毅把秦刚拉到身边,做了个上刺的动作。 秦刚假做倒在沙发靠大门一边状。 “这里有一个问题。”李毅道。 “有什么发现。” “叶梦茵是死于失血过多,刀刺入并不算深,不管是没发力还是发不出力,凶器刺入腹腔,叶梦茵或许还有生存能力。” “原则上是,但剧烈的疼痛很多时候会导致受伤的人晕厥。” “但求生的欲望也会让很多人强忍疼痛。”李毅道。 “原则上也是,不过最终是看个体,每个人的生理和心理都不一样。” 李毅不能确定叶梦茵有没有这种受疼痛的能力,他希望最好没有,而是立即晕倒,最后失血死去。否则,她也许会眼睁睁看着凶手,在她的眼前用凶恶且冷漠的眼神,盯着她直到她无助地死去。 齐国斌进入小区,此时离技术组鉴定叶梦茵死亡的时间大约相距最少15分钟。 齐国斌上楼直接推门进来,走进厅里,看见倒在沙发边的叶梦茵,哆哆嗦嗦的上前摸到叶梦茵的手,冰凉,此时叶梦茵已经濒临死亡边缘,但应该还没有正式死亡,恐惧心理驱使齐国斌逃走,同样留下指纹、鞋印。 最后,现场清理的帮凶到达。 齐国斌离开时关上了门,他必须用钥匙打开门,很顺利的进入。 此时叶梦茵已经死亡,他逐个房间清理,先擦拭桌椅板凳、拖地(避开血迹)、仔细的整理卧室的床,收集毛发,反复冲洗洗手间,收集地漏的淤积物,重新摆放尸体,拿走手机、钱包、凶器,最后抹掉大门上的所有痕迹,悄然逃走。 整个过程里,他完全无视屋子里,那一具冰冷尸体的存在。 李毅跟秦刚演完这一套流程,已经日落西山,“这是一个耗时也耗体力的活儿。” “你只是没习惯这种工作模式。”秦刚不以为意。 “是的,真没习惯做现场清理,难道你认为上来清理现场的是钟点工?” “我认为我们犯了一个错误” 秦刚对李毅挤挤眼, “你家就在楼下,我们过来的时候买好菜买好酒,这会儿不就在你家开火了嘛。” “这个错误已经无法弥补,不过我家里有烟,请你?” 秦刚和李毅一起哈哈大笑。 李毅打开笔记本,在本子里开始记录。 一:拿走手机,是为了隐藏痕迹,那么凶手或者清理现场的帮凶,其中之一,一定是叶梦茵熟悉的人甚至是亲近的人。 二:齐国斌如果说谎,从口供中过往分析,他有可能是叶梦茵在本市除卫慧外第二个亲近的人,如果这样,他有可能就是进入现场的第一人,是凶手。 三:如果齐国斌所说是事实,那么他是进入现场的第二人,那么是凶手和第三人实施了作案,他正好在中间这个时间差里做了一回目击者。 四:凶手和清理现场的帮凶一定有紧密联系。 五:清理现场的人必须有背包或箱子,总要带走一些清理和使用过的物品,比如毛巾刷子,这些东西不重,但平白拿在手上在小区里行走,总是碍眼,能把现场清理如此干净,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六:从叶梦茵死亡时间和模拟现场清理的时间分析,凶手离开一定是在晚上,他走的很从容,应该也不会选择从大门离开。 七:小区背面是一大片野林子小山头,小区大门走出去是环城大道,因为刚开通的缘故,行人甚少车也不多,但避不开摄像头,除非一直在林子里穿行,不过黑灯瞎火的需要一些勇气。大道向右通高速,向左两公里是本市的一所体校。 秦刚觉得肚子咕咕地叫开了,“我们回吧,还有录像要看,路上正好也吃点东西,我的胃就快真空状态了。” 进电梯的时候,李毅下意识按了自己家的楼层, “你要拿什么东西?”秦刚问。 “按错了,没啥需要拿。” 李毅顺手再按下一楼,脑子忽地想起梦中萦绕的那个电话,是需要把电信的工单撤了,这阵子不会有时间在家等施工人员上门安装电话了。 开车出小区经过那条萤火虫飞舞的路,炙热了一天的大地安静下来,不断的蒸腾着热气。 “下过雨吗?”李毅问秦刚。 “好像是吧,应该不大,我们在屋子里没啥感觉。” 车灯照射的远处,也许是空气中的灰尘,也许是夜晚雨后蒸腾起来水汽,隐隐约约,一团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