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 第一章:巨鹿少年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静谧的夜。 吕正平睁开眼睛,一只手摸向床边的武器。 铛铛~~~敲门的声音更急促。 “吕先生,是我,付世华。”他的声音不大,似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尖锐,非常清晰的传进吕正平的耳朵里。 吕正平坐起来,将手里的武器别在腰后,赤脚走到门边,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开门。 付世华的声影如门外的风一样几乎同时进来。 与此同时还有他焦急的声音。“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吕正平快速从腰后抽出武器直刺付世华的咽喉。 噗呲一声,能听见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付世华捂着脖子踉跄后退,不可思议的看着吕正平。他想问为什么可他发不出想说的声音,只能呜呜的喘着气。 吕正平没在看付世华后仰的身体,回到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几分钟后,吕正平推开屋门,背着包裹,凉气扑面而来,静谧的夜色下,银灰色的世界格外孤独,深山里的小木屋孤零零的藏身在冬季的林木中,吕正平的身影淹没在树林深处。此刻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白,启明星变的暗淡。 啪啪~~清脆的两声枪响回荡在山谷间,吕正平趴在深雪里,身下的血逐渐将白色的雪染红。 他努力翻过身,眼睛注视即将变亮的天空,嘴角勾出笑容,从进入这一行当开始吕正平已经做好了如此下场的准备,正如他的师傅所说,干咱们这行的没有善终的人,甚至活过四十岁的都少,而他吕正平再过一个月刚好四十岁,他笑师傅说的准,更笑自己被应验,罢了,如此也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他想解脱却没能如愿,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一种方式。 相似的场景勾起他的回忆,直到一只大舌头狠狠的在他脸上舔了一下,吕正平才从走神中回过神来。 吕正平躲开大舌头的再次袭击,推开巨鹿的大脑袋。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巨鹿言语说道:“天快亮了,我们也该走了。” 巨鹿打着响鼻,喷出白色烟气,摇头晃脑,头上两只巨大的角随着脑袋的晃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回答吕正平的话。吕正平扶着巨鹿的脖子一个纵跃骑在巨鹿的背上。喝了一声,巨鹿甩开蹄子在积雪中前行。 莹莹的灯火如同梦幻泡影,浑浑噩噩中,吕正平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记忆力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被强塞进去的一样。记得自己没有死,踉踉跄跄的走了很久,在一棵歪脖树下埋好自己的包裹为止,他截取一些片段标记,好像自己是一名少年,在与野兽搏斗,他能感受其中的紧张,害怕与绝望,也能体会困兽犹斗的激烈。尤其是眼下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他醒了。”面容显得很激动。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面容凑过来瞧他,吕正平似乎都认识。 “醒了,就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在各种问候与鼓励下,灯火下只留下两个人,一个是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面容,另一个是劝大家回去休息的面容。 “三叔公,阿雅。”吕正平准确的叫出了他们的称谓。 “少说话,这些日子阿雅照顾你。”三叔公摸了摸吕正平的额头说道。 阿雅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三叔公说道:“不能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就去挑战危险的事,这一次是你走运,下一次说不定小命也搭进去了。” 三叔公咳嗽了两声,接着道:“你父母走的早,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你也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可是勇敢并不是愚蠢,你还年轻,有的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阿雅对他挤眼睛,让他好好听叔公的话。 晃晃悠悠中吕正平从睡梦中醒来,他的身上系着包裹,他的手不经意的摸了摸胸前。巨鹿的速度不快,像是知道吕正平在它的背上睡着了,走的非常稳健。 一个人的时候脑海中总是回忆以前的事,他应该是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只是热闹久了养成了另一种习惯后,以前的生活便开始陌生起来,如今再次变成一个人,那种感觉渐渐的又回来了。 到底行程的尽头在哪里?他只有模糊的方向,并不清楚。指引他方向的人已成往事,对他的触动也不过是一刹那的遗憾吧。他是这样想的。 今夜的风很大,一群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矗立在风雪中,大风掩盖了很多痕迹,但总有人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他们就像没有表情的木桩子,似乎并不惧怕寒冷。他们的目光麻木无神,行动却异常敏捷,唯一能阻止他们前进的就是失去对目标的确认,就想刚刚风雪给他们造成了一些困扰,只是这种困扰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动了,隐秘在风雪夜色中。 临时搭建的雪屋子不能起到真正御寒的功能,只是屏蔽了风,但这也足够了,吕正平依偎在巨鹿暖和的怀里,一点都不觉得冷。看着他巨大的蹄子,忽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巨鹿时的情景,那时一个温暖的午后,重伤初逾的吕正平被三叔公叫到庄子外的圈场边指着一只刚刚下生没多久的小鹿对他说:“巨鹿庄的勇士都应该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巨鹿,它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它。” 吕正平望着腿脚还不太灵活的小鹿出神。它看起来弱不禁风,棕色的毛发卷曲着,一点都没有巨鹿的威严,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一只宠物泰迪,它的毛也卷曲着,第一次见到时冲着他发威。一年后他亲手杀了它,并把它埋在一棵梧桐树下,记得那也是一个午后。 雪屋外面的风呜咽咆哮,吕正平毫无困意,巨鹿的鼻息不比风的声音小,他早就习惯了。没有困意不是因为这些声音,而是,迷惘使然。 他的包裹就在胸前,将手伸进去摩挲,很多熟悉的东西都在,随手掏出一把通体黑色的手枪。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任你拳头在硬也经不住一枪。吕正平看着它出神,这是他的秘密,没人知道。 徜徉在碧油油的原野上,巨鹿真的成了巨鹿,三年的朝夕相处,小鹿变巨鹿,陌生变依赖,都是吕正平全身心投入的结果。 他是信万物有灵的理论的,巨鹿对他情感也体现在这上面,在此期间还学习了巨鹿庄的秘术,不过吕正平认为那顶多算健身术。 他自有一套杀人的技巧,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早就成了条件反射,只不过没有施展的机会。他也逐渐成长为巨鹿庄最勇猛的后辈,甚至三叔公一直考虑着将阿雅许给他,那可是庄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只不过这一切的闲逸与美好都终结在一个夜晚。 当时很混乱,吕正平只听见不断有人痛苦哀嚎的声音,他出来时看见黑影绰绰,三叔公家的房子着了火,下意识的想去救火,杀了两个闯进三叔公家的黑衣人,再见三叔公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在三叔公身边阿雅死不瞑目的望着他。 那一刻真的怒火中烧,只不过被三叔公制止了,他嘱咐吕正平逃出去,并在他身下的一块石板下掘出一个木盒让他保管好,指着东方告诉他,一直走,看到一座白头雪山为止。也许他只能说这么多,否则他刚说到此便气绝如何解释,吕正平就这样一头雾水逃出庄子带上圈场里的巨鹿,又找到记忆中那棵歪脖子树,挖出包裹,然后一直向东,算起来到今晚已经过去十七天了。直觉告诉他一直有人在追他,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对此他深信不疑。 在巨鹿庄过了三年闲逸无忧的生活,谈不上改变了多少,多多少少有些是肯定的。他想过就这样活下去也不错,甚至都不会去想这是哪?我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是变故让他不得不考虑一些问题,起码是生存问题,这种生存不是单指活下去,而是,如何简单的无后患的活下去。出路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从此消失,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一种是消灭危险,让危险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第一种选择看似简单,实际并不简单,巨鹿就是最大的破绽,抛弃它?吕正平从没想过。就像当年被迫杀掉泰迪?那时他没有选择,如今,他有了选择,他要为自己活一次。 既然第一种选择被放弃了,那么只能选择第二种,这就算重操旧业了吧。绕来绕去,终究没有绕过命运的捉弄,也罢,怎么活不是活呢? 吕正平咧嘴一笑,这一世他叫巨鹿少年,先从所谓的复仇开始吧。 第二章:老本行 离开雪林,有一种一路向下的感觉,从有雪到无雪,从树林到草原,从寒冷到温暖的过程。一直都是垂直向下的。 直到走到一处山谷,吕正平不想走了,那种被人尾随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想做个了断。 目之所及,弯弯曲曲的山谷地形复杂,山谷入口是一片大树,谷中还有草地,又到处都是松树。四周还有高耸崖壁,蜿蜒盘桓错综复杂。 吕正平选择在这里伏击,可以充分利用地形优势。选择伏击地点,逃跑路线,备用方案,观察期间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吕正平预计对手有多少人,多少人采取怎样的方案,现有武器如何做到用最少的物资换区最大的成果等诸多问题。 这需要他做很多预先工作,陷阱,诱饵,假象……为此整整弄了两天时间。 此处山谷怎么看都是绝佳的埋伏地点。他不确定对手什么时候追过来,但他觉得并不会太久,否则他的感觉不会这样强烈。 果然,第四天,出现了一群人。 吕正平从望远镜里瞄了一眼就认出这群人正是那晚袭击庄子的人,人数有二十八人,虽说人多点有点小麻烦,不过仍在预计范围内。 吕正平一直盯着这群人走进自己的伏击范围,他专门做了标记,他的包裹里有一只狙击步枪,先打击一轮,至少在靠近他前干掉几个是没问题的。 他架设的位置居高临下,下面人的行为看的清清楚楚,一进射程,砰的一声,圆镜里只见一喷血雾在其中一人的脑袋上炸开,吕正平毫不犹豫的完成第二枪。 砰?~~又是一团血雾。 下面的人快速动起来。只不过他们像无头的苍蝇般乱窜。砰砰砰~~~一连串的枪响后终于有人发现袭击的来源,开始朝吕正平而来。 吕正平不紧不慢的后撤射杀。那帮人也不傻,分散围剿。不过这都在吕正平的预料之内。陷阱,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钩锁的炸弹,两米多深下面插着尖刺的深坑……诸如此类的东西防不胜防。 吕正平每走到一个地方都有相应的武器准备着,树上还驾着弩,触动便发射,且是大面积杀伤那种的。 就像猫鼠游戏,戏弄中伴随着残忍。有一点,吕正平没有预料到,这里面竟然有人会飞,好在就一个。 不过他们的行动如此敏捷也超出常理,正常人,即便是长久训练的专业人士也及不上这些人一半的速度与反应,这让吕正平非常头疼。不过他不在乎,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不是吗? 这场猫鼠游戏持续了很久,大部分人被击杀后他们也变的非常谨慎,尤其是会飞的那个,成了侦查哨兵,吕正平好几次都没打中他。 不过,吕正平并不着急,他们近不了身都是白扯。 转机出现在吕正平伪装的一处草丛里,会飞的那人将伪装看成了真人,当空挡,吕正平一枪命中,空中腾起的血雾仿佛绽放的红樱,飞行人像是被巨锤击中先是一个踉跄,随后快速坠落,失去空中优势,剩下的人成了活靶子,吕正平逐一击破,最后找到那个会飞的家伙,那一枪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打在他的肩窝上,不过子弹的破坏力将他肩膀几乎撕碎,看起来活不长了。 撤掉他裹在头上的黑布,露出来的面容竟然是一个女人。她痛苦的凝望着吕正平,目露凶光。 吕正平对她也不客气,将她拔了个精光,就怕她身上藏着暗器,现在光洁溜溜看她往哪藏。小心终究是没错的。 女人目眦欲裂,只不过她已经失去了反抗力量,任由别人施为,想必她此刻最想的就是杀了眼前这人或者自己早点死去吧。 吕正平留着她当然是想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袭击巨鹿庄?不过也没指望她能回答。 痛苦让她的面容扭曲,血和泥糊在脸上甚至都看不出长的是美是丑。 吕正平莫然的看着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不答。 吕正平掏出匕首直接刺在女人的大腿上。女人痛苦沉吟。看着吕正平的眼神充满恐惧,也许她也没想过这个人如此凶残吧。即便如此她依旧尽力遮住害羞之处,保留最后尊严,虽然她看上去也没什么尊严可守。 “你们是什么人?”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女人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恶狠狠说道:“我要是你不会问这样的问题,而是躲得远远的。” “可你不是我,别忘了你们的人今天都死在我手里。” 女人似乎才想起了似的,惊呼道:“你用的什么武器?” 吕正平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道:“看,你正在流血,十分钟后你会失血而亡。” 女人痛苦的闭上眼睛,嘴里嘀咕着:“身为顾家人我并不怕死。” 吕正平却道:“你是想就这样暴露着死去,还是我一把火把你烧了?” “你~~好狠!”女人似乎已经看不到生的可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彼此,彼此!” 吕正平起身,那女人忽然喊道:“我不想死。” 吕正平讥笑不语,死亡是大恐惧,没几个人可以坦然面对。 砰!!吕正平抬手一枪直接打在女人的额头上。“可惜,活不成了,能早点结束你的痛苦是我唯一的恩赐。!” 吕正平搜检了所有人的身体,从中找到了很多东西,女人说顾家人时对吕正平来说消息已经足够了,今天对他触动最大的是人怎么可能不借助外力飞起来。这让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了新的变化,他手里的武器属于不可复制的消耗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今天的消耗就让他非常心疼,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弹药没了。还有那些人超乎寻常的敏捷都是吕正平想不明白的事。 跳转与流动的时间热流交错在山谷中间,使其山谷内外的温度并不相同,人们自以为自己聪明,实则多半是自以为是。智商这种东西并没有明确的界定,大多数人都差不多,吕正平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反而经历更能提高智力下线,在揣摩被害人心里这块吕正平自认为有点经验心得。流动的时间是思考的养分,掩埋线索的同时也在寻找线索本身。 吕正平不想这么干的,但职业惯性驱使他解剖了一具尸体,一个可怜的女人,年轻的过分,什么查克拉,气旋,内丹之类的东西统统没有发现,但有一点还是不同的,女人的肌肉结构似乎和常人稍有不同,只是这种不同并不明显,可能是长时间训练的结果,吕正平并不确定,观察与分析只能是一种猜测,生命构成本身就非常复杂,再离奇也不过分。千人千面,每个人都不经相同,是普遍现象还是个例还需要验证,吕正平一把火烧了尸体,终究没让她暴露荒野。 暮色渐至,熊熊火焰与这天地昏黄浑然一色,映在吕正平脸上的光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轮廓,刚毅冷漠,隐藏的眼眸,还有身后暗淡的世界背景,都是世间万物一隅的缩影。 眨眼间的历史与恍如一世的历史某种程度是一样的,时间维度的长度并不是历史本身长度的计算标准,多数时间维度中人与事都是毫无意义的重复,能从中做出改变的方能成为其中一个节点,铭刻其中,就象这群可怜的人,驱使他们为之付出生命的人甚至都不会考虑他们存在的意义,有的话,也不过是一瞬间的遗憾吧。 吕正平吹起口哨,巨鹿高大身影从隐藏的山谷处走了出来,吕正平心情不错,因为他找到了新的乐趣,对未知的探索,对超乎常理的探知,都让他觉得活着还有进取的意义。他就像新生的婴儿对一切都是好奇的态度,对于这个世界,吕正平正是一个婴儿。 深沉的夜下一团莹莹篝火旁。 吕正平翻看一直都没看过的木盒子。木盒子本身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打开后里面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类的财货,而是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皮纸。 摊开皮纸隐约看见上面勾勒的线段,显然是一张地图,但,这种毫无比例甚至是没有参照物的地图对于吕正平来说就像鬼画符一样毫无意义。也许绘制地图的人自以为后人一定能理解他跳跃的思维并具备超强的瞎猜能力吧。当然,也有吕正平本身的原因,毕竟他常见的地图和此时的地图天差地别,他不能理解并不代表别人不能理解。 那些人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应该就是它吧,它隐藏这怎样的秘密?三叔公没有来得及告诉吕正平,吕正平也明白意义重大。只是找到地图所绘之地可就要花费一些心思了。 一时半会搞不明的地图此刻并不重要,收起地图后,吕正平开始检索他从那群人身上搜来的东西。好多事物并没见过,但也可以通过外形猜测,一些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能暂时搁置。为此,分了两堆,一堆是吕正平觉得可以解释的物品,一堆是实在无法产生联想的东西。 像武器类的物品并不难理解,这里面唯有一样东西这群人身上都有,且从外形上判断应该是某种联络工具,圆形外表,手掌大小,中间镶着叫不出名字的宝石,圆形四周有细密的小孔。宝石毫无光泽,像是失去了内含能量,至于用什么样的能量驱动它吕正平当然还不清楚。 除此之外,那个死去的可怜女人身上还有一件特别的物件,圆柱形,直径五公分,柱高十厘米左右,整体镂空呈现银灰色,中间位置有一个拉环,轻轻一拉,似乎什么都没有,实则一根细如发丝的线连接两端,而且还能自己缩回去。做工精美,材质非凡,那根细丝异常坚韧,只要在人的脖颈处那么一缠一拉,脑袋肯定保不住。 第三章:目标在前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吕正平哼唧着自己会的不多的歌曲,看似闲庭信步般的游荡在荒郊野外,方向明确,目标却不明确。用脚底板去丈量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只好自娱自乐,闲庭信步。 一道被热流拉扯的变形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天际时,这段距离本不断拉近身影变的清晰时。吕正平始终没有放松对任何人的戒备。 吕正平骑在巨鹿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身披一身淡黄色亚麻布长袍,头上裹着白色围巾的人从背影到侧影再到正面的转变,也不过是巨鹿四条大腿一个轮回的过程。 四只眼睛对视时,吕正平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同,就像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只不过荒郊野外碰到一个人多少有的意外,所以这种邂逅也不过是稍长时间的擦肩而过。 但另一人的眼前却是一亮,就在吕正平的头即将回转时,她挥着手急道:“这位兄台,能否稍我一程。”又是一个女人。 吕正平即将回正的头重新扭了回去,并叫停巨鹿。 那人快步赶上来,仰着头望着吕正平,眼眉弯弯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人,你的坐骑真威武。” 吕正平打量她,开口问道:“要去哪里?” 她的手指向前方,说道:“四方城。你呢?” 她感觉这人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的人怪不自在的,有意无意的回避他的注视。 盯着人的眼睛谈话是吕正平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喜欢透过眼睛观察他人的心理变化,也的他判断别人是否撒谎的重要依据之一。 “我也去那!”吕正平的回答根本没经过大脑的处理,下意识的顺着别人的意愿而为。 “那太好了。”她显得很高兴。犹豫着看了一眼吕正平身下的巨鹿,道:“能带着我嘛?” 吕正平也想找个向导,即便这个女人横穿荒原的行为让他生疑。不过,他并不认为那是针对他的。吕正平俯下身子伸手示意她可以拉他上来。 女子呵呵一笑,伸手拉住吕正平,两个人共同用力,一下子就把女子扯了上来,将她放在吕正平前面,方便监视。 巨鹿宽阔的背并不拥挤,女子忙感谢吕正平的善意,直到巨鹿动起来她才安静下来,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吕正平主动开口问道:“你从哪来?” 女子显得拘谨,可能是挨得太近的缘故,她僵着身子回答道:“丰州。” “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不怕危险嘛?”吕正平看似不经意的闲聊问道。 女子下意识的缠了缠有些松动的围巾,小声道:“没想过这么远。” “你出来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吧。” “你家人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他们还不知道。” “你是偷跑出来的?” 女子点头称是。 “为什么?” “想出来就出来啦。” “和父母闹矛盾?” 女子摇头。 “逼婚?” 女子摇头。 “不会是旅游吧?” “什么?旅游是什么意思?”女子侧过头问道。 “就是类似游侠那种。” “也不是,只是想出来看看。四方城有亲人。” “你可够任性的!” “你也觉得我任性?”女子的眸子游离着,最后定格在吕正平的脸上,认真辨认他这话是不是在开玩笑。 吕正平的脸上毫无表情,表情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东西,他只是顺着女子的话猜测着,其中不包含任何感情色彩。 但他这幅模样,却让女人认为他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回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见自己的娘亲这也算任性?” 吕正平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不能不说话,随便搭了一句道:“看情况吧,就好比现在,不顾别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千里迢迢,艰难万险,若是你在路上出现意外,在我看来就是任性。” 女子忽的转过头来,很不服气的说道:“你们男子可以,我们女子为何不能?” 吕正平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顺便一说,你不用较真的意思。 女子却不依不饶接着道:“我娘亲当年一人独闯天下,多数男人败在她手下。我喜欢我娘那种洒脱劲,不要以为我们女子不如你们男子?” 得,还是个女权主义者。 吕正平避开她不服气的眼神,望向更远处的天际,说实在的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吕正平还是挺佩服她的,他也不相信这个女子没有傍身的技巧,否则,肯定走不到现在。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女子以为自己的话占了上风,便追问起来。 吕正平的眼帘稍稍下移便注视上女子的眼睛,他看人时的锐利,逼的女子频频躲闪,吕正平道:“你说的对,我能向你打听点事嘛?” 女子的眉眼舒展开,说道:“还算你开明,你想打听什么事?” “有没有听说过顾家?实力应该挺大的。” 女子挑着眉寻思,好一会儿才道:“顾家?在丰州还真没听过。寻亲?” “算是吧。我从山里出来的,对外面不太了解。” “难怪你有这么威武的坐骑。” “它不是我的坐骑,是我朋友。” “你骑着它还不是?” “它走的比我快,所以我骑着它,这不能说明什么。” “我说如果,如果我花钱买,你会卖嘛?” “当然不会!” “要是很多很多钱呢?” “你不用用钱去试探我。我也不需要。” “你这个人挺无趣的。”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女子悻悻然回过头,伸着脖子望远方的路,茫茫荒原似乎看不到尽头。 “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嘛?”吕正平的声音恰似荒凉路上的风,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孤寂。 女子几次侧头又回转过来道:“我了解的也不多,你想听什么?” “就从你的家乡说起吧。” “你说丰州?那可是一处人杰地灵所在……” 吕正平的世界观还是狭隘了,如果如女子所说,丰州之大恐怕不弱一国。而如丰州这样的地方据说共有八十一处。万山千海更是数不胜数,总之世界之大恐难想象,更是无奇不有。 而她家所在之丰州也不过是其中一隅,四方城正是丰州最东边。也属丰州之地。当然,地理意义上的丰州可能更大,只不过像那种无人区,深山老林丰州人似乎并不在乎,严格意义上讲巨鹿庄也属丰州之地。只不过它属于那种不被人在乎的地方,就算庄里的人死绝了,也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一条河拦住去路,今晚不打算过河,便在河边找了一处避风之地歇着。 女子有意无意的瞥见吕正平背着的古怪包裹,最终忍不住说道:“你的行囊很特别。” 吕正平将包裹放在脚下道:“嗯,独一无二。” 包裹放下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女子越发好奇,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吕正平并不想满足她的好奇心,转移话题道:“我看你手里好像有地图,到四方城还有多远?” 女子收回目光道:“差不多还有一天路程。” 吕正平指着眼前的大河道:“你有过河的办法嘛?” 女子摇头道:“我哪有什么过河的法子。” 她撩起亚麻长袍,掏了半天,捏出两个干瘪的饼子,递给吕正平一个。“别看它不好看,味道还可以。” 吕正平看了一眼干瘪的饼子,伸手接过来,道:“这一路你就靠它充饥?” “我饭量小,一天有两个就够了。” 吕正平咬了一口,饼子非常硬,费劲巴拉的咬下一小块,咀嚼着,仰着脖子咽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女子怔怔的看着吕正平问道。 “能吃,有股汗味。” 女子的脸突然红了。“我去找点干柴……”转身走开了。 吕正平嘴角勾了勾,将饼子装进包裹里,掏出风干肉干,嚼了起来。 女子抱着干柴从远处走回来,架在一起生火。又在她的亚麻长袍里掏出一口精致的小锅架在火堆上,结下随身水囊,将水倒进锅里。看她娴熟的样子,就知道她常这么干。 “饼子干,配上热水更好下咽。”她一边布置一边说着。 吕正平看着她忙活,等她布置好了,递给她一条肉干。“我做的,你尝尝。” “这是肉?”她指着黑乎乎的肉干问道。 “风干腌制的肉。” 女子接过来,闻了闻,浅浅撕下一丝,掀起围巾一角露出嘴巴,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眸子不禁亮了。忙点头道:“嗯!好吃。” 吕正平坐下,一口口吃着肉干。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第四章:黄昏在后 咕嘟咕嘟的沸水翻着花冒着白气。 女子将热水倒进一个杯子里,问吕正平要不要。 吕正平摇头。 女子一边吸溜着喝热水一边问道:“一直没问你,要去哪里?” 吕正平将包裹当枕头斜靠在上面回答道:“东边。” “东边?范围太广了,有没有具体地点?” 吕正平将手枕在脑袋下,道:“没有。” 她喝水的时候只将围巾掀起来一点露出嘴巴,抿一口,然后放下。吕正平发现她的下巴里侧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她还是很警惕,即便此刻看起来非常熟络。 “你去那里做什么?”女子继续问道。 吕正平道:“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听的人却认为他在敷衍。 女子以为他不愿意提,便转移话题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到二十岁吧,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不怕危险嘛?” 吕正平道:“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这个人真是聊天终结者,女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像只有他提问的时候才显得积极主动。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天色完全黑下来,涛涛河水声犹如万马奔腾,光是听着便叫人觉得山河伟力的气魄与威严。 与之相比,河岸边渺小的烟火,烟火微光内的两人,此刻的安静更像被伟力震破胆识的宵小。 “跟你打听点事。”吕正平突然冒出一句话。仿佛识图掩盖内心的恐惧。 “又打听?”女子端起的水杯悬在那有点嗔怪他死板的聊天方式。 “你见过会飞的人嘛?”这个问题他憋了很久,准备熟络熟络再提,此刻正是时候。 “你说登云者?” 吕正平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字面意思,道:“是!” “当然见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好奇?” “不稀奇嘛?” “稀奇自然是稀奇的,那只是说成为登云者苛刻的条件,不过,并不是非常稀奇。” “能说的更详细嘛?” “你想成为登云者?” 吕正平摇头,道:“我只是好奇。” 女子瞥了他一眼,道:“要说登云者,必须提到三者四名,三者:登云者,藏雾者,寻迹者。四名:巧目名,顺耳名,祸心名,幻手名。这些人都是巡查探秘刺谍不可或缺的人手。大家族里多多少少都养着众多三者四名。不过,这种人培养起来相当麻烦,比如登云者,从小接受专门的训练,辅助大量的药物,往往十年才能成功。也是因为如此,这种人成为三者四名后,再难有其他精进的可能。对于平常人而言他们确实算得上厉害,但对于精研家族秘术者而言不值一提。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神秘的隐者,传说中的法外……我跟你讲这些你也不会明白,总之,不算太稀奇。再说,你现在的年龄想成为登云者恐怕有点晚了。” 吕正平不可置否,冷不丁的又问了一句。“听你的口气,想必是精研的家族秘术?否则,怎么觉得你对登云者有种不屑一顾的意思呢?” 女子喝了一口水,道:“没点本事怎敢行走天下!” 吕正平暂时没有问题了,便闭上眼睛眯着。 女子看着他,心道:这人真怪,用人时兴趣盎然,不用时马上漠不关心。 吕正平的思绪可没有停下来,他杀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登云者,他不确定三者四名是集体行动还是独来独往,更不确定那群人中是否还藏着其他人,比如说藏雾者。如果,他们是集体行动的团队,那他此刻并不安全。也不能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其中一员。此刻,他只能静观其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手始终插在兜里,那里藏着手枪。 火堆渐渐熄了。 留下漆黑的夜咆哮的河水声。 吕正平假寐,时刻留意四周的动静,更留心不远处的女子。 对于一个不眠的人而言,夜显得格外漫长,直到微光起,天空露出鱼肚白,吕正平从躺着变成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冥想,他的这种习惯能让他暂时放空一切,很好的缓解紧绷的神经。 女子也坐了起来,看着吕正平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样子,以为他在修行家族秘术,但,她还没听说过那种家族秘术是如此修炼的。不免好奇多瞧了一会儿。 只是,眼前这个怪人仿佛石雕木塑,甚至呼吸都非常缓慢,无趣中透着神秘。 女子仔细端详他。 稚气尚在的脸已经开始展现男子刚硬的一面。尤其是棱角分明的下颚。眉毛浓密。鼻梁高挺,有点薄的嘴唇刚好与他乏味的性格相符。 他的肩膀宽阔,说明骨架不错。身体显得单薄,表示风餐露宿使人消瘦。回想与之交谈时他的眼睛,那种咄咄逼人的眼神,锐利却内敛。似乎并不符合他的年龄。 女子看的仔细,冷不丁见一双锐利的眼睛睁开,四目相对。连忙躲闪。 窘迫起身道:“我去生火。刚醒。” 此地无银三百两,吕正平不予置评,更不关心。 站在河岸边望着涛涛江水,吕正平也没信心直接涉水而过,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做什么过河的筏子。只能沿着河岸寻找浅滩。走了大概一小时,寻得一处宽广河面,中间还有一个小岛。折了一个长木杆试水,总算过去了。 女子对水的恐惧让吕正平没有想到,拉着他的衣服紧张的手指都攥白了。到最深处时还呛了两口水。吕正平几乎是拖着她才上岸的。 全身上下湿透的女子,多少才显出点原型。不过并非女子曼妙的身姿而是鼓鼓囊腮不知道她身上都缠了些什么。均被那件亚麻色长袍盖着。在岸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谢谢你。”她的脸色有些发青,第一句话是道谢。 吕正平拧了拧衣服里的水,道:“天黑前能不能赶到四方城?” 女子瞥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巨鹿道:“要是它能跑的快点,应该能。” 吕正平也想见见这个世界的城市是什么样的,便道:“你要是没问题咱们走吧。” “我没问题。”女子说着便站了起来。 两人骑着巨鹿开始奔跑。 不过,天黑前并没有看见城池的影子,吕正平不由的怀疑女子是不是搞错了方向。 女子拿着地图看了好半天道:“没错,地图上看没多远,没想到才走了一半。” 感情你拿地图的距离当现实距离看了。所谓望山跑死马,更何况那种根本没有比例尺的地图。 吕正平对这个世界的地图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那是仁智见仁智者见智的产物,随性的很。 既然没到四方城,索性在问几个问题。 比如,传说中的法外是什么? 果然是传说,女子的回答也符合传说前面那个传字,自相矛盾,云里雾里,反正,可信度不高。什么移山填海,若非亲眼所见,吕正平是不可能相信的。 一夜无语。 第二天吕正平索性不在要求巨鹿狂奔了,而是跑跑停停,临近黄昏时终于望见了四方城。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一处高地,刚好能将四方城一窥全貌。 四方城正如其名,四四方方一座城,城中央一座高塔孤零零的耸立着,围绕在它周围,有秩序的排列着一幢幢基本上一样高的平顶建筑,中间位置的建筑是白色,依次展开,颜色越来越深,到最边都是深褐色涂装的建筑。给吕正平的感觉就是整座城池向外坍塌的错觉。 女子此刻分外激动,她指着四方城方向道:“那就是我娘亲的家。” 吕正平只想看一眼城池的模样,没想过进城。他道:“既然城池在望,就此别过吧。” 女子侧头看他,问道:“你不和我一起进城?” “无亲无故进城做什么?有缘再见吧。” “盘桓两日,容我答谢一番。” “不了。” “你这个人真无趣。” “如果想谢我,把你的地图给我吧。”虽然对地图并不感冒,聊胜于无吧。 女子掏出地图递给他道:“若是旅途不顺就来四方城找我。” 吕正平翻身骑上巨鹿,拱手告别。 巨鹿扬起蹄子翻起一阵烟尘,女子怔怔看着渐行渐远的巨鹿,忽的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他没有听见,或许不想回答,女子并没有听见回音。 “我叫俞秋白~~~~”不过她还是喊了一声。 黄昏在后,倒影悠长。终不见前路曼曼人空去。 第五章:恰似无意间 四方城中人影幢幢。足足等了十几天的俞肄乾嘴上起了水泡,即便他的愤怒谁都能看的出来,可当他瞅见俞秋白时终是一句“你可叫我好找”轻描淡写而过。 堂中还有几人,抱着俞秋白不撒手的正是娘亲乔木晨,围在四周的除了老爹俞肄乾外还有大哥俞思进,堂哥俞思远,舅舅乔木梁,以及一众亲近之人。 “我儿。”娘亲泪眼婆娑,说不出其他话来。 那日俞肄乾突然来到四方城,告诉她女儿离家出走,多半是找她来了,后行者都到了女儿却不见踪影,怎让乔木晨安心,俩人大吵一架,甚至动手。 派人四处寻找,不见半点消息,乔木晨恨不得掐死自己的夫君。 家族的利益算什么,要是宝贝女儿没了,她乔木晨生不如死。 如此煎熬十几天,女儿自己找上门,怎教她不患得患失,悲喜交加。更生不出一丝责备的意思。想想自己守在四方城足足四年未见女儿,心中内疚更添愧意方有如今抱着女儿不愿撒手的结果。 俞秋白也哭成了泪人,她想娘亲之甚,让她大胆离家出走,那种日夜思念的煎熬让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只不过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期间辨不清方向,多走了很多弯路,也遇到过歹人均被她一一化解,好在她筹划已久,准备充足。这才有惊无险终究团聚。 且不说母女哭诉衷肠,直说,俞秋白这一路的艰难万险,说到遇见那个怪人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母女躺在一张床上,乔木晨听女儿讲她一路的故事,见女儿讲到一个怪人时停顿了片刻,便问:“你说他没进城就走了,那他去哪了?” “他说去东边。没说目的地。” “你说他骑着一只巨鹿?”乔木晨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是,特别大的巨鹿。”她的手还比划着巨鹿的个头。 “那他没说从哪来?” “没有,说是从山里出来的。”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我怕他的坏人也没问。”俞秋白嘟着嘴辩解道。 乔木晨伸手抚着女儿的头发,看她俏丽的模样有几分与自己相似,道:“小心是没错的,不过东边之大之广之危险恐怕那个怪人不知道。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巨鹿?”乔木晨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吕正平也在休息,他找到一处山洞,将洞口封住,又设了陷阱,暗装。这几天没好好休息有点疲倦,今晚他准备美美睡上一觉。 可半夜时分还是惊醒过来,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很多事,可事实并非如此。 曾几何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靠药物睡眠。只是后来经历的这三年多时间才让他渐渐选择性的忘了很多事,它们就像被锁紧保险柜的秘密,只是锁起来实际依旧存在。不经意的变故都可以将其重新触发,在想忘记恐怕需要更多勇气。 吕正平也不能幸免,正如他平淡无奇的名字,甚至他的姓氏也不是真的。从记事开始他学的都是杀人的技巧,他的师傅也是他亲手杀死的。 那是他噩梦的开始,也终将伴随一生。 冥想,是逃脱的一种办法,像上瘾的毒药,他觉得那是懦弱的表现,可越是如此越是上瘾,情绪压抑着,唯一的释放方式就是杀人。 如此胡思乱想着,有光从洞口外射进来,天亮了。 吕正平的行程继续着。 身后隐约传来轰鸣声,本能告诉他应该藏起来,他驱使着巨鹿朝一处隘口跑去。 不多时,吕正平行过之处一对人马蜂拥而至。 其中有人喊道:“顺着路上的足迹追过去。” 四方城中俞秋白站在高塔最高处眺望着远方。眼见着一对人马出城,便问身边的娘亲。“舅舅他们去干什么?” 乔木晨走到女儿身边,道:“去见见你说的怪人。” 俞秋白侧头看着娘亲问道:“他不想来强求没什么意思吧?” 乔木晨道:“秋白,如果他身上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且不能落进别人手里,我该怎么办?” 俞秋白有些搞不清楚娘亲说的什么意思,道:“他能藏着什么?再说,即便是藏着也是人家自己的。” 乔木晨叹了口气道:“如果他藏的东西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你说别人会不会惦记?” “您什么意思?”俞秋白总觉得哪里不对。 乔木晨道:“相传,摩谒法外就是骑着巨鹿的圣者,不过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家族典藏里记录着摩谒法外驾鹿西区从此鸟无音讯,。你说他是骑着巨鹿的少年,有没有可能是摩谒法外的后人?虽然是猜测,却不得不相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嘛?” “可那都是猜测?也可能是巧合?都是莫须有的东西,就凭这些传说就去抢别人的东西,您这样做对嘛?也许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呢?”想到怪人那个造型古怪的包裹,俞秋白后面的话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秋白,我们的家族看似庞大实则并不突出,如今各大家族的实力相当,尚能相安无事,倘若有一方强势崛起,你能保证他不吞并你?惶惶天州分崩百年,又有谁不想连接宇内一统天下。如果各大家族林立,野心家亦不在少数,我们不能去赌别人的宽容,只能有备无患。” “若是他不愿意配合,又当如何?”俞秋白的心躁动不安,总觉得会出事。 “宁可错杀……” 俞秋白的心咯噔一下,急道:“他救过我。真后悔告诉你他的事。” “我告诉你舅舅了,让他尽量保全他的性命,如果他愿意,在这四方城也可保他一世富贵。” “你们这么做真的不怕报应嘛?”俞秋白越发觉得不安,说话时声音很大。 她内心的煎熬还有愧疚让她无法释怀,更不可能想明白娘亲这么做的考虑,但她有自己的坚持,无论从心还是从理都不允许她坐视不理。 俞秋白转身准备下楼。 “你干什么去?”娘亲的声音传来。 “我去找他!” “站住!” 来不及布置了,吕正平赶走巨鹿,急匆匆藏身。 地形并不完美,对他来说也很陌生。挺忌讳如此的。 人马追到此,便听有人高喊:“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可否出来相见。” 没有恶意?结果往往都是相反的。 吕正平从不缺乏耐心,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没有听见回复,那人再次喊道:“我们来自四方城,想必你应该记得路上偶遇的女孩,正是本人的外甥女。” 俞秋白,昨日她的喊话其实听见了,只不过没想过再见,更没有再见的必要,知不知道名字也不重要。 吕正平思考的是这群人找自己的原因,而且必须用最大恶意去揣测这群人的用心。 能引起别人注意的无外乎身上的东西,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那并不重要。 与此同时,人马外有人过来附在喊话人耳边道:“大人,我们发现了其他势力的人。” “嗯?”乔木梁一怔,道:“多少人?” “尚不清楚,目前只发现了藏雾者。” 乔木梁的眼珠子转了又转,道:“情况有变,派人回去增员。如若有什么突发状况,格杀勿论”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吕正平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感觉并不太好。 俞秋白狠狠的敲着门。“放我出去!” 她知道这是徒劳的,可她若不如此内心难安。如果说对那怪人产生多少情感?准确的说是没有恶感,但她认为是她害了他,因此这种复杂的感官被放大了倍数。 将来有一天遇见了,她还可以解释她努力过,这样她的内心似乎就没那么内疚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急促而有序,俞秋白趴在门上的小窗向外张望。便见自己的哥哥快步走了过来。 “大哥!”俞秋白喊着。 俞思进侧头看见小窗里的俞秋白凑过去道:“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俞秋白问道:“你去哪?看你很急的样子?” 俞思进犹豫了一会儿 道:“我去增员。”见俞秋白并不明白解释道:“其他势力的人也在跟踪那个怪人,目前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所以我带人过去增员。” 俞秋白一时也没能消耗这个消息,她愣了会儿神,在想问什么,俞思远已经走了。 转过身靠在门板上,想着那个怪人奇怪的行为,一时间也觉得他神秘兮兮。他身上真的藏着神秘东西?俞秋白也不禁怀疑起来。 坐以待毙可不是吕正平的风格,一边琢磨着如何脱身,一边积极做着准备。 嗖~~的一声嗡鸣,打破诡异的安静。 终究有人挨不住寂寞开始懂动了。 第六章:本无欲 疾风瑟瑟起,周遭无故人。 吕正平悬着的心被眼前的场景搞乱了。 仿佛一场乱斗,突然爆发。 他很确定均是冲他而来,只不过,两个不同阵营的人争抢着看谁先得到他,或者说,他们谁也不希望对方先控制他。 这反而给了吕正平可乘之机,一方,四方城人马人数占优。一方,目前还不清楚有多少人,从状况上看应该不多,但,这些人似乎有备而来,感觉有来有往,并没有让四方城人马占到优势。 吕正平借着荒草掩护,快速辗转腾挪。双方都有远成武器,吕正平格外小心。 正当他一个翻身滚入一条并不深的土沟时。忽感一阵微不可察的劲风直奔他的后心而来。 吕正平条件反射般就地打滚,手指勾刀借势一挑。 叮的金属碰撞声凭空发出,一瞬间,一道身影握着短刃仿佛原地变化般突兀出现,并向前冲了两步,想必这是他蓄力一击,惯性使然。 吕正平单膝跪地,一只手扶着地,另一只手握着勾刀。死死的盯着突兀出现的人。 那人也伏着身子盯着他。就像两只角逐生死的凶兽,在这狭小的土沟里不期而遇。 吕正平从他的外表便已经认出他是袭击巨鹿庄的人。想必一只尾随至此。 那人的眼睛细长,透着毒蛇般危险的气息。 “果然是个硬茬子!”他的声音显得沙哑,雌雄难辨。 吕正平并不惧他,单对单有的是办法取胜,只是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更不想拖延时间,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扑了上去。 那人似乎一直留意吕正平的手。想必吕正平伏击那日他应该在场目睹了全过程,也清楚吕正平身上藏着厉害武器,见他直接扑上来,正中下怀。 藏雾隐刺!练了足足二十几年的技巧这一刻正是发挥的好时候。 吕正平的手快到眼花缭乱,这一刻他找回了巅峰感觉,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席冠近身搏击,无论体力还是反应都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退化,今次,他又回到最年轻时那种状态,这反而让他热血沸腾,勇往直前。 他练了一辈子杀人的技巧,一点也不花哨,几乎都是招招致命。勾刀在他手里仿佛夺命利爪,呲~~呲~~呲~~~ 眼前那人已经呆了。想好的藏雾隐刺也不过是在脑子里打了个转,来不及施展半格血都没了,脖子,胯下,手腕,腿弯无一处不在飙血。他只看见一道人影在他身边上下起舞,短短的时间手里的武器掉了,甚至都没觉得疼,脑袋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吕正平回头看的意思都没有,沿着土沟继续遁走。独留那人在风中凌乱。 那人躺下手捂住脖子。如毒蛇般的眼睛眯着,回想这几日尾随的场景,他承认那个巨鹿少年很厉害,但他认为巨鹿少年厉害在武器上,一直没敢轻举妄动,直到昨天救兵到了,他才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刚才自己那么好的条件下全力一击没能成功,非常遗憾,都说三者里藏雾最狠,他应该想到一击不成及时逃走的道理,毕竟论藏匿隐身谁也不如藏雾者。只是自己托大了。应该是贪心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哈哈~~~~~~~这次教训很深刻!他眯着的眼睛就那样眯着失去了毒蛇的阴翳。只是他还不知道,刚刚离开的少年又折了回来。 乔木梁一直留意怪人隐藏的方向。刚刚腾起的灰雾应该是对方的藏雾者。只是这边袭击者不断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清理的差不多后才挥舞马鞭,直奔那个方向而去,身边跟着两个多年心腹,一左一右护其周全。 他这样的人根本瞧不上三者四名,就这一身防御盔甲平常刀剑难伤分毫,在他眼里三者四名也属平常人范畴。用书上的话说,技与术是完全不同层次的感念,三者四名只能说在技方面达到了平常人最高水平,但与术比仿佛又同比成人。 他的家族谈不上显赫却也不差,二流里中上是进得去的,联姻俞家后仿佛鸡犬升天,整个丰州俞家也是顶天的存在,虽不是唯一,但,他有信心,俞家早晚是丰州的主人。 乔木梁一心想着哪天自己能独掌一城,只要俞家坐上丰州之王宝座那日,他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偌大的丰州,独掌一城也不是难事。 此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如果如姐姐说的那样,那个骑着巨鹿的怪人身上藏着法外圣者的秘密。俞家登顶岂不是更快,甚至触碰一下横扫宇内也不是不可能。想到此他知只觉得周身舒畅,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土沟里躺着一具尸体,乔木梁用脚提了一下,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手法,凌厉果决,刀刀致命,竟然,有人把技练就的比三者四名还高,乔木梁不禁不在轻视那个怪人。 远处的打斗也快平息了,对方的人数不多,在四方城附近乔木梁占据绝对优势。 只是这个怪人似乎非常精通逃跑,这么大一片荒地,杂草丛生,一时想找到他凭眼前这些人还真有点困难。 好在,增员到了。 俞思进过来问道:“舅舅,人抓到了嘛?” 乔木梁摇头道:“滑不溜秋,连人长什么样还没见着呢。” 俞思进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道:“这是什么人?” “搜过了,没发现有用的东西,对方也非常谨慎。” “你说会不会是何家?” “不像,咱们一直盯着他们呢,稍有动向早就发现了。” “那我们今天的动静,他们是不是很快也会知道?” 乔木梁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应该会吧。” 二人彼此望了一眼都知道眼下紧迫,也是最佳时机。 “舅舅。”俞思进靠过来说道。“我来时父亲吩咐,不必留活口。” 乔木梁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你带人从东边绕过去,我在西边向前推进,咱们给他来个前后包抄。” “好!”俞思进应声踱步走开,招呼人马开始行动。 吕正平根本没想过凭两条腿能跑过骑马的,他的策略是想方设法隐藏,而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尸体下面。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尸体被挪动过。 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土坑里吕正平蜷在里面周围全是土,他像是被活埋了一样,他的上面就是那具尸体。血液渗入土壤,粘在他脸上,就那样静静听着他们对话。 周围的脚步声渐渐平息,吕正平等了好一会儿才从土里爬出来。 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四方城,本不想去,奈何非去不可。 天色渐暗,人马开始汇聚,包抄的队伍已经会师。乔木梁和俞思进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语。 “没找到?” “掘地三尺了,也没发现。” “难道他跑出包围圈?” “不可能,我从二十里处开始往回搜查,他一个步行的怎么可能比马还快?” “犄角旮旯都搜过了?” “老鼠窝都端了。” “怪哉!” “思进,我也不信他能跑出包围圈,我们肯定是哪里遗漏了,不过不用担心,咱们把方圆二十里内守住了,还不信他能藏多久!” “有没有发现那只巨鹿?”俞思进突然问了一句。 “我派了几个人去追了,还没回来。刚接触时那个怪人就把鹿放跑了,我看巨鹿体型虽大,应该不善长途。” 俞思进点了点头道:“只要咱们找到巨鹿,就不怕找不到他。” “你认为他会去找巨鹿?” “我听娘亲讲,那人说和巨鹿是朋友,他应该不会不管巨鹿。” 乔木梁却道:“生死攸关,谁顾得上谁,只能说是一种可能。” “两头都顾着终究是没错的。” “好,看来今晚咱们谁也不想睡觉了。” 吕正平再次望见四方城感觉完全不同,夜幕下的四方城就像一只长着巨嘴的野兽,吞噬着一切靠近它的东西。它很大,却没有城墙,吕正平潜进去并没费多大劲,似乎城里的守卫者并不多,也许都调走抓他去了吧。 社会这个词到什么时候都差不多,都是生物与环境形成的关系,生物可以不同,环境可以不同,但他们产生的关系大多是相同的,就像,欲望。 吕正平并不恨追杀他的人,曾几何时他也是那样的人,只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今世轮到他而已。 他已经看透了很多本质,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看下去。只是,看透了和怎么做之间总是存在代沟,就想着逐渐增深的建筑,正是代沟的具体体现,跨过去,留在这,机缘,勇气,一样都不能缺。 万家灯火里的面孔生动而写实,吕正平看的出神,欢笑与悲伤写在脸上,还能说他们生动的活着。而他吕正平就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寡人。看着悲哀,瞧着可怜。 第七章:我喜欢七这个数字代表转折 见言见志,其行亦断也。伪装是沉默的艺术。 吕正平观察下的四方城人,市侩而守成,一方面,欺软怕硬。另一面,遵循旧制。 大隐于市,吕正平扮演过很多人,可以说是一位出色的演员。 他瞄准了东市,那是一处人流密集,鱼龙混杂的物品集散地。只在这东市里走了一圈,手里不知多了多少钱货,小偷也是一份技术职业。 耐得住寂寞,善于观察学习,都是优秀品质。吕正平租了一间不起眼的房子,甚至在一天内找了一份工作。此时他满脸胡子,一身糙布衣,肩扛着麻袋,成了光荣的卸货工人。 混迹于鱼龙之间,静静观察。 而外面的情况就没有城里这般井井有条了。 乔木梁和俞思进两人地毯式搜索了两遍,终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当二人重新站在三日前站过的地方时不禁唏嘘感慨。 “看来,当时他就在咱们脚下?” “是我大意了。”乔木梁说道。 “谁能想到呢?” “这个人不可小觑。你说他现在在那?” 俞思进沉思着说道:“我猜,多半已经走了。” 乔木梁道:“你说他会不会潜入四方城?” 俞思进一怔,他可没想过这一点,不禁说道:“他不会那么大胆吧?” 乔木梁却道:“他敢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不敢进四方城,向东的路咱们堵死了,向南还是咱们的地盘,向北那片森林谁也别想活着出去,向西等于他又回去了,我猜他肯定不甘心回去,再说四方城人口密集,人流颇大,外来人很多,多一个人并不起眼,也不会引起注意。还能伺机而动。” 俞思进问道:“他还敢报复?” “我们又没有见过他,怎知他不敢?” “小妹见过。”俞思进突然说道。 乔木梁道:“不敢拿秋白冒险,目前对咱们还是有利的,只要他还在四方城的范围内不怕找不出来。眼下三天过去了,要防着别人惦记,人手就显得捉衿见肘起来,还得调人。” 俞思进觉得乔木梁分析的有道理便道:“我回去把事情跟父亲说一声,调人应该不是问题。” “一切从速!” “放心!” “小伙子,打哪来的?”吧嗒着烟袋锅子的老汉坐在麻袋上休息,瞧着身边的陌生面孔问了一句。 吕正平低着头不说话。 身边一个露着黝黑膀子的汉子说道:“他是个哑巴。” “嘿,可惜了,长的不错。”老汉磕打两下眼袋咂巴嘴说道。 “怎么你又给你那孙女张罗亲事?”黑汉子调笑道。 老汉瞥了一眼汉子道:“谁要是娶了我那孙女还不的美死。” “你可得了吧,比我都能吃谁养得起。” “瞧你那穷巴样。”老汉不屑一顾的说道。 “起来,起来,干活了!”有人过来催促。 老汉走到吕正平身边连说带比划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吕正平故作不明白,起身干活去了。 三天时间足够他摸清四方城的情况,城里不缺聪明人,想必有人已经猜到他可能藏身四方城里。只是城大一时半会找不到,可并不代表真的找不到。 观察入微还能发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城里藏着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很多在吕正平看来用滥了的手段,四方城里却随处可见,比如,暗号,接头方式,还有简单的密码。内行看门道,只要瞧见了,多半不会错。 他就顺着一道暗记找到了一处绝对不是四方城友人的暗庄。并成功的偷听了很多重要信息。 今晚他打算再去听听。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 夜幕降临后,吕正平回到租住屋,乔庄打扮一番,出来时像换了一个人,从胡子拉碴的落魄青年摇身一变成了耄耋老人。看他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一阵风都能吹倒。 轻车熟路般七拐八绕,躲进暗庄一处隐蔽角落,静等夜幕更深,好戏开始。 整个城市仿佛睡着般安静,暗庄里开始有人走动,吕正平一直等着,待一会儿,他们就会钻进假山里面,那里面有个密室,正是他们密议的地方。 想听见谈话还要费一番功夫,仅有的狭小的通风口是唯一不暴露还能听见说话的地方,不过要到达那处通风口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期间还要躲避把风的探子,难度还是很高的,不过对于吕正平而言一般般吧。 顺利趴在通风口上面,听里面传来的声音,似乎刚刚好。 “事情查清楚了,他们在找人,据说那人身上藏着法外宝藏。” “果真!”从声音上能听出此人很激动。 “千真万确,舞蝶传来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舞蝶!那一定是真的。” “我们这边人手够吗?” “一百三十六人,小范围内应该够了。” “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向家族求援吧。” “如果真的是法外宝藏,出动一名尊者也不为过。” “尊者?” “当然不能是家族本部的尊者,杨家不是有一个吗?” “听说而已,没有见过,他们能同意吗?” “确有一个,不过隐居多年,我也没见过,哪能由得他们!” “用飞传,明日便能收到。” “走哪条线?” “明金茶楼。” “好,现在就去。” 明金茶楼,吕正平也要去看看热闹。 明金茶楼规模不大,吕正平还没去过,摸不清里面的情况,便爬上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刚好能看个七七八八。 便见有人偷偷摸摸进了茶楼,不一会儿一只鸟从茶楼里飞了出来。吕正平掏出枪自带肖茵器,啪的一声闷响,小鸟被打中了,坠落。 茶楼里三个人正在交谈,隐约听见一声闷响,也没当回事。继续交谈。 吕正平找到小鸟坠落的地方,从鸟腿上拔下密信。回到出租屋,展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事已查明,确如猜测,可遣杨家尊者助其争夺。何玉建议。 纸条不大只能写这么多字,吕正平也只弄明白大概。 脑子里突然有个大胆计划浮现出来。 再次将木盒打开,那张地图就躺在里面,吕正平怎么看它都不像什么宝藏,还是说它是指引找到宝藏的地图,可这张图实在是抽象的厉害,看不懂只是其次,要命的是可能是氧化了,地图似乎没那么清晰了。为了防止哪天它真的变成一张白皮,吕正平准备临摹几张以防万一。 平淡无奇的生活不能没有调剂的方法,有时喧嚣有时平静。有时只是一个念头,或有大不同的趣味,多少人循规蹈矩,就像摸惯了武器,刑惯了凶。 俞肄乾不想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四方城中,今日,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昨晚大儿子报上来的事情让他左右为难。 猜测终究不靠谱,对那个怪人的处置也就变的模棱两可起来。 四方城并不大,相对于丰州其他城市来说的确如此,但地域面积也不算小,如果按照提上来的计划布置人手,那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人能够的。 南边与何家的暗中较量一刻都没停过,家族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他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俞肄坤,家族四兄弟里他的野心最重,更不愤自己这个大哥坐上族长的位置。他怕离家久了那个野心家鼓捣出什么幺蛾子,与之相比,一个猜测或者传说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一大早他把儿子叫过来说道:“思进,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你也知道,南边不可松懈,我只能从其他地方派人过来,凡是多听听你母亲舅舅的意见,还有,看好了你小妹。” 俞思进问道:“父亲,您要回去?” 俞肄乾叹气道:“也不瞒你,我是不放心你二叔。” 俞思进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一定能抓住那个油滑的家伙。” 俞肄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你也要小心,不可轻敌。” 送行的队伍拉的很长。 乔木晨,俞思进,俞思远,俞秋白站在队伍前头。俞肄乾走到妻子面前道:“木晨,这些年委屈你了。” 乔木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若说没有怨言那是瞎话,可毕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感情尚在。她也知道让她守在四方城也是没办法的事,后辈里目前还没有刊用的人才,也许再过几年夫妻便可团聚,只是那时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清。 乔木晨道:“路上小心。” 俞肄乾苦笑摇头,看了又看,终究将目光移到女儿身上道:“留在你母亲身边我也放心了,今后不可再肆意妄为。” 俞秋白低着头不敢与父亲对视,虽说父亲没有严厉的教育她,但她终究是有的过分,嗫嚅着说道:“女儿不敢了,父亲一路保重,注意身体。” 俞肄乾欲言又止,看向俞思远,若说后辈里最对他眼的就是自己这个堂侄。三弟膝下独子,为人沉稳,处事周全,最重要的是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相貌还很出众,俞肄乾有时再想若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历练,今次也留在四方城帮助乔木晨处置内政。 “思远,你大哥这人性子急你多看着点,大伯看好你,今后必将成为咱们俞家的栋梁之才。” 俞思远微笑点头,道:“大伯放心,我省得。” “好,好。”最后看向俞思进道:“你也长大了,是该为我分忧的时候了,凡事三思而后行,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父亲,儿子知道。” 俞肄乾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骑上马,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