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庙堂十年灯》 第一回 县少爷志小才小 年三十血雨腥风 长平王朝与匈奴连年战争不断,长平王朝近年式微,得以凉州天险,才可勉强御敌。 雍州凉州交界之地,地势错综复杂,有山有河有大漠有草原,食米吃面者熙熙攘攘,便是这位于王朝边境西北一隅的金城郡。 郡中有位县太爷叫王奕,似乎是青州大族王家的分支,不纳二房只娶一妻,小门小户,育有一子一女,不至于大富大贵,倒也吃饱穿暖,不受寒饿之灾。 大女儿有几分才气,极通医性,大抵是借了份父亲小官的势,被送去了江淮学宫读医理,不负众望,大女儿学有所成,在雍州首府太安开了家规模不小的医馆。 王奕年近四十得一子,老来得子自然倍加宠溺,不知这位县城小少爷是宠溺所致还是性子儒良,为人做事身体皆平平无奇。 被冠以“王三平”之名,唯有样貌可还算清秀,可十几岁的一场大病,使这位小少爷脸上雀斑无数,寻了凉州内众多名医膏药皆不见起效,大女儿寻了半月的方子方才使得这位小少爷脸上勉强算得上是光洁。 王奕本给小儿子取名叫做王广玉,大抵是想让儿子考取功名走入仕途后博取金玉所致,可当这县令夫人携子造册登户之时却改成了王广宇,约莫是觉得追金求玉显得俗不可耐,取广大浩瀚之意便改成了宇字,王奕觉得儿子表现不如人意是改名所致,正因此,夫妻二人常因此争论不休。 县中原有所书院,有位教书先生,姓姚名远,颇有些名师意味,常在偏远乡村讲学收徒,所收学费仅是一捧稻谷,为便村中少年上学,便从城中搬到了乡下。 王广宇便在这位姚先生座下听书念经,县中也不乏带出过县状元的名师,倒也奇怪,王奕偏偏让儿子去这位先生座下念书,更不让儿子乘车下乡,儿子一问起便说 “前朝有位大学士,求学时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方有所成就。” 少年也因此住在乡下,月余之时方可回家 今日这小县城的小门小户极为热闹,小少爷今日行冠礼,王广宇穿上了一身华服倒是有了些许公子气质,大姐王念卿亦从雍州赶来,为这位县城小少爷送上一把名为扶光的精良凉刀。 西北民风大多彪悍,男子大多崇武,也因此被江南中原叫作西北蛮子。 行冠之后,王奕将一位糙脸大汉引至王广宇面前,大笑道:“你爹同僚的子女大多善于读书,我看你也非读书的料子,王三平这名已经名动金城了,不如日后,和这位天下第一的剑客学两手,日后去行伍之中挣些军功也对得起你爹。” 王广宇仔细打量了一番糙脸大汉,背上背着匣子,满脸胡渣,粗布麻衣,原来是市集里屠猪的李屠户,与江湖所传的青衫剑仙大不相符,王广宇同样大笑回礼道:“你这比芝麻大点的官都能请的动天下第一,那我日后可就要做这金城郡的权贵了。”这位李屠户听完默不作声。 王奕一脚踹到了王广宇的屁股上:“莫要以为行冠了就真当自己能是个官了,既然你知道爹请不动什么天下名流,那就跟着姚先生多学点东西,以后考取功名给爹脸上争点光,以后也能和同僚比比子女吹吹嘘。” 王广宇如往常一样,打着哈哈便搪塞过去。 次日,天还未亮,王广宇又踏上了去往姚先生私塾的路上,已是十二月,西北早已降下大雪,王广宇紧了紧身上的棉服,心里暗骂几句老子什么时候能穿上狐裘携美在什么湖心亭看雪,不由得脚步加快了几分。 天大亮,王广宇终于到了姚先生的私塾,姚先生本就长的俊秀,白天白地白雪着一袭白衣,左手执卷右手负背而立,一副世外高人之相,寻常女子见了都要呼一声好一个俊秀书生,王广宇这被冻的通红的脸与之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广宇倒也见惯了这姚先生仙风道骨的模样,迈步进了室内,寻了个靠近火炉的位置,倒头便睡,未曾入梦便被姚先生拿书敲醒,这位王三平平日温良惯了。 同舍生皆大笑,唯一角落少年始终捧读书籍,未曾改其辞色。 后来的日子也如今天般照猫画虎,如山间流过的小溪一般平淡无奇却也未曾断绝。 就在这小少爷伸腰打鼾之间,新的一年将要来临,被天下士子看的比床头美妾还重的大考也越发逼近,这位自认志小才小的王三平也闭上眼睛,呢喃道:“孔夫子保佑,孔夫子保佑……” 虽说大考重要,可人也去总要面对眼前的事物,如这一月的年关。 说来奇怪,这座金城郡辖下的西固县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但也从未经历过什么战乱,金城绕过这河西走廊便是匈奴边境,两朝对峙数十年,河西常被征来占去,位于金城郡最东南的西固县却从未受过战乱之苦,西固城形似八卦,制县起名之时似有天上仙人指点,仿佛取这西域稳固之意便真的使西域稳固了。 也应如此,县中百姓虽彪悍但不野蛮,今日便是年三十,县城一派祥和景象,小童拿着花炮彩糖,穿着新赶好的虎头小棉服四处奔跑,家庭困苦的也被邻居送去了几块新买的猪肉,添了些陈旧而完好的衣裳,这位县令家中亦是如此,王广宇早已回家,装模做样的读了几页书便出门瞎逛,看着这一派祥和的景象,王广宇也不禁嘴角轻挑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这话的确不假。” 就在这这位小少爷背负双手引经据典,自认为俊秀非凡可引小娘驻足侧目之时,一声冷哼打破了王广宇的痴想。 原是县一大户赫家小儿子赫鹤和,家中无事,也如这县城小少爷一般四处闲逛,赫鹤和自幼才气十足,尤精通数理之道,眼前这位王三平般,名气亦传到了金城郡乃至凉州。 二人自幼结交,少时常掏鸟窝下水捉鱼,行冠之后却是大相径庭,即便如此也未曾影响二人之情谊。 二人逛了许久也感到些许饥饿,便寻了一处小摊点了两碗牛肉面,金城郡移民甚多,也为这金城郡带来了各种风味,如这牛肉面,讲究一红二白三绿四汤,西蜀东北中原江南各占其一,极为鲜美。二人吃完面仍觉不尽兴 刚行冠便要跟随这西北的风气,让老板切了三斤酱肉,要了一坛西凤,二人初次饮酒,听闻这西北的西凤“醇香典雅,甘润挺爽”闻着这酒确是香气扑鼻,可喝到嘴里便成了辛辣无比,二人初次学风雅饮酒作诗以失败告终,天色渐晚,二人也不客套,互道了句 “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便各自回家。 王广宇提着那坛西凤回到了家,见母亲已包好了饺子正待下锅,恬不知耻的笑着说要帮忙,被母亲挥袖赶走,年三十,团圆饭,极暖人心,王奕也是今天才让儿子饮酒,大笑道 “西北男儿不擅骑射饮酒可是会被耻笑的,你已行冠,也到了豪爽饮酒的年纪了。” 直至中夜,县内烟花齐放,爆竹齐鸣,王广宇笑道:“今年雨雪足,来年必将是个丰年。” 在这盛景之下,忽有衙役来报,有人血衣拖刀入城,王奕听了脸色一变,顾不得换上官服便骑马出府。 等到王奕归来之时,身后已有铁骑数十,一位头领模样的大汉说道 “匈奴忽发战事,前线未作准备,数天之内便连失肃州甘州两城,特来此征兵” 王奕问道:“前些年凉州家家户户皆缟素,朝堂已调了青州益州兵马来抗击匈奴,为何还要如此征兵” 大汉听了竟泪流满面,哽咽道:“死完了,都死完了,甘州肃州有匈奴的细作,夜深之时忽然大开城门,匈奴夜袭,青州兵马四散而逃,我们好些兄弟过年正酩酊大醉之时便被割去了头颅,我带了这些兄弟杀出重围,奔袭到金城郡,若不是如此,我怎会来此强行征兵。” 这位头领模样的男人刚说完便被一剑砍去了头颅,身后一位青衫披银甲的年轻倨傲男子走来 “放肆,我青州王家贵为当今王朝第一大族,何时四散而逃?养精蓄锐避其锋芒而已,再者,难道为了你们这些西北蛮子慷慨赴死?” 青衫男子拿着已亡男子的衣衫抹去剑上的血迹,呸了一口。 男子缓缓走向王奕道 “忽的想起,你王奕也是青州王家的一名大才,站错了队,废物就是废物,再好的天资也弥补不了什么,如今落得这般地步,也是自作自受,如何?我在你这县城征兵,你敢拦我?” 王奕面色铁青,男子身后数十铁骑亦是如此,可西北治军严明,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皆是官大一阶压死人,更别说王奕这小小的令。 王奕只好侧身让步,任由这数十铁骑满城抓人,王广宇听得府外有异,便提灯前来察看,见这无头尸体,王广宇吓得瘫倒在地。 青衫银甲男子眼中不屑之意更浓,调转马头转身离去。 大年三十晚,突降大雪,城中青壮皆出,妇孺哭声不断,白雪压红笼,如满城尽披缟素。 王奕于城主府泪流满面,大喊三声苍天薄我。 第二章 榜无名满城悲凉 士子狂折笔提刀 大户赫家今已人丁稀少,大年征兵带去半数,因牵念丈夫的女子大多也落下了病根,全族力保赫鹤和一人,大年次日,赫家全族哀嚎不止,没人看清这位赫家少爷是否哭泣,只知这位少爷脸埋雪地之中。 那日之后,赫鹤和改名赫锋文,文风骤改,转为阴沉刁钻,姚先生数十次劝说皆无果,更是与王广宇鲜有交集。 时过境迁,六月大考的日子转眼到来,赫锋文自幼文采出众,更在姚先生座下捧卷数十年。毫无疑问,轻而易举便当上了这金城郡的状元郎,郡中高官亲身至西固城接见。 令人惊异的是,姚先生坐下书生意气并未被赫锋文一人独占,同为城中大户的武家长女武浩茫,也中了榜眼,小城连出郡内大考前二甲,这座已经悲寂沉郁整整六月的小城,终于添了几分生气。 尽管如此,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总有几家欢喜几家愁,并非万事都能如人们所料一般美好。 王广宇便是如此,如姚先生所料,王广宇自然是名落孙山,城中人议论纷纷,县城王少双亲皆是读书人,且不论王奕如何,王广宇的母亲廖倩年轻时善写诗歌曲赋,不过是王广宇降生以后相夫教子,才女的名声也便逐步没落了去。 而至于事件中心的本人王广宇,却是没有太大影响,自幼被冠以三平的名号,他对于这种事也算见怪不怪了。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平日里平平无奇的武家长女怎会中的了榜眼,武浩茫性子柔弱,与人争吵时说一句痴子便已面红耳赤,可对于王广宇而言可非如此,幼时一起玩耍提着拖把追着王广宇打从不理亏,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平日里的言语讥讽更是不在少数。 王广宇头疼便在此处,今年大考未过,也只是运气差了些当了榜末的第一,大不了等个三年再考便是了,王奕亦是此想法,可一想到那娇羞其外刁蛮其中的武姓女子,他便头疼不已,王广宇心想:“大不了三日后等她出城赴轩辕学宫时闭门不见便是,只是可怜了我那儿子赫鹤和,父子相别不见父亲出城,儿子定会伤心欲绝,不如现在就去。” 说罢,王广宇提着凉刀来到了这赫家大院,敲了敲门,六月不见一面的赫鹤和终于打开了大门,王广宇望着面色苍白神色显得有些阴鸷的书生,一改玩世不恭的神色,默默道了声恭喜 “三日后便是你赴京做官的日子,西北荒凉,你终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在此之前,我托王奕请金城郡里的名匠打了这把凉刀,名还未取,路上山高水长,带着这把凉刀能防身用,可别说我咒你啊,遇不到马匪盗贼,也算留个念想。” 赫鹤和接过了刀,脸色平淡道:“这礼我收了,此刀未取名,便叫念凉吧。” 王广宇哭丧着脸转身离去 “又走了一个,不知以后又是谁可同我讨论哪家的小娘长的好看。”赫鹤和嘴角终于挑起,大喊一声 “去你娘的。” 三日之后,西固城外,赫武两家赶早便走上了搬去京城的路,六月盛夏似乎又有了深秋的悲凉,才有了些生气的小城又是平寂下来。王广宇这日未去城门相送,禁闭房门,床头摆着一封书信,信上小楷清新秀丽,内容却与之大相径庭。 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酒囊饭袋,王广宇费尽心思想要躲开那武姓女子的挖苦,终究还是未躲过,苦笑道 “这娘们太难缠了,还生了副好皮囊,真是暴殄天物,走的好,我也清净些。” 平日里最为闹腾的王广宇也想要清静一些,连叹三声 “走的好,走的好,走的好……” 城中故交一个接一个离去,这座城恍若成了空城,王广宇想到赫鹤和,又想到武浩茫,再想到离开这座城中形形色色的人 王广宇走出门外,见艳阳高照却觉寒凉如初春深秋,见天朗气清,莺歌燕舞,抬手掩面,骂骂咧咧的了句:“这西北的风沙也忒大了。” 约莫是休整了一月,王广宇也终于想要读书了,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心痛,可好友的成功更令他悔上心头,王广宇提着书箱便往姚先生的书堂走去,一改之前所为,晨读晚背,提笔文书,皆样样不漏,这种废寝忘食的劲头令那位仙风道骨的姚先生亦啧啧称奇。 如此这般过了五个多月,又是一年年关将至,王广宇从私塾返家后扔未放下读书,读书如仙人修行一般,王广宇自称为 “晨起观朝霞,寒夜沐月华” 大年三十当日,王广宇如往年一般,抛了手中典籍,提着埋存一年的西凤上街瞎逛,却越发觉得冷清。 城中人家,曾在无数个清晨保佑自家的青壮从那边境的死人堆中爬出来,也曾在无数个夕阳之下期盼着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可以踏月而来,年关已至,西固城外无一人归城。 这一日,打破了城中人家一年以来的期盼,城中更有女子写下绝笔“几点催花雨,望断归来路”便持白绫含泪而终。 王广宇见此景,不由的唉声叹气,李氏王朝重文轻武已久,因此城中士子未曾被当做青壮抓去,饮酒作乐,锣鼓齐鸣。甚至醉酒后大喊几句贱民该死。 王广宇漠然路过,直至城中那小酒馆,王广宇刚到那简陋却擦拭的极为干净的长凳上,招呼了几声小二,来者却不是往日那憨厚老实的伙计,而是一位娴静红着眼睛的女子。 王广宇点了蝶花生米和几样小菜,便开了那他坛西凤自斟自饮,如去年那般,同地同日同时同坛酒,只是却不见故人归来。 王广宇这次喝下去了西凤,相比去年两人共饮只觉少了几分辛辣,多了几分醇厚,醇厚的不知是年日的沉淀,还是过去的故人故事,王广宇抬头望月,心想天上明月不知能否照遍京城,京城也不知是否有人面朝西北独饮,王广宇举杯望向东南。 “鹤和,你我兄弟何需再相逢!”王广宇咽下辛辣,转身离去。 女子不知这位小少爷为何突然转身离去,只记得酒桌上多放了几两银子。 大年三十夜,王广宇夜归折笔提刀。 西固城外小河突然波涛汹涌,一波三折,不复以往平顺。 去年见到的那位李屠户,孑然一身,因此去年大年三十之日仍在城外山地之中捕鸟捉兔,夜里突降大雪,李屠户因此迷了路,若不是侥幸寻的一山洞,生起了篝火,不然就被冻死在这深山巨谷之中了,可因祸得福,他也逃过了雪夜抓人入军,次日李屠户拖着僵硬的身躯入城,方知昨夜竟有如此大事发生,今日这王广宇便要同他学刀。 王广宇昨夜兴许是借了些西凤酒的辛辣酒性,大半夜的折笔烧书,嚷嚷着要去提刀独立顾八荒,从小到大未曾对王广宇有过半点指责的王奕竟勃然大怒,对着已行冠的王广宇拳打脚踢,赶出府门。 “什么时候不想练刀什么时候进府。” 王广宇这次一反平常,仿佛使出了积攒十八年有余的倔脾气,在刺骨的风雪中颤抖地站了一夜,清晨时分,县令夫人心疼的紧,便把王广宇拉进了府,王广宇又赶忙退出了府门,直到王奕阴沉着脸,喊他进去,看着那张冻的通红扔面朝自己嘿嘿一笑的年轻面庞,大抵是年纪大了,王奕不知怎的就心软了,语气强硬道 “练刀可不是那般轻易的,我年轻时也想白马凉刀踏匈奴,你连书都读的那般不易,何谈练刀,你既然心头一热想要练到刀,那便去市集李屠户那里学两个月剔骨割肉,若坚持不下去,便仍去读书准备两年后的大考。” 李屠户听闻此事只是笑笑,所谓的皮笑肉不笑也不过如此,转眼瞥向王广宇 “你要是闲的没事干来我这取乐,那便趁早滚蛋吧。” 王广宇讪笑道:“不会不会。”李屠户转身将前几日打到的野猪尸首仍给王广宇,缓缓道:“把这野猪身上的肉全都剔下来,骨架上不可留有肉屑,肥瘦也不可相交错,影响到了卖相可就不好卖了,我边做你边学。” 只见李屠户拿起手中剔骨刀如第三手臂,刀尖探入骨肉之间,绕骨侧切,转眼间骨肉分离,再用一薄如蝉翼的小刀伸入肥瘦相连之间,持刀轻划之间经脉断裂,肥瘦悄然分离。李屠户拿抹布擦了擦沾血的刀,进而说道:“若非天大寒这猪身上血肉冻的如此僵硬,还能再快几分。” 王广宇看到此跃跃欲试,只是拿刀后手却颤抖的紧,且不论如何使骨肉分离,就练用刀尖探入骨肉之间也做不得娴熟完美,李屠户见状摇了摇头,从身后不知名黑匣中拿出一把屠刀,屠刀势大力沉,这屠户尽竟单手提来扔给王广宇 “你双手拿着这把刀站立顺便帮我看店即可,这几日冰雪消融,我要去城外打几只野猪野兔。”屠户转身便走。” 夜晚,屠户背着只肥硕的野猪入城,心想店里早已是换了个府中杂役来看管,这位心头浮躁头脑一热想要学刀的后生,也该知难而退了。 屠户入店,只见一年轻人双手持刀而立,见到屠户勉强笑了三声便晕厥过去,屠户走近捏了捏这位年轻人的胳膊,竟已经僵硬如铁。 屠户啧啧称奇,背负年轻人向城主府走去,这位二十年入城至今未曾离去的屠户,状若枯井的瞳孔之下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第三回 三月半出城猎兔 赴南山木桩练身 自王广宇练刀剔骨割肉已是两月有余,令众人大感惊讶的是,王广宇竟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王奕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许了他的练刀,姚先生起初觉得王广宇确实是少年心性,想一出是一出,读书刚有所进步便懈怠下来了。 后来,姚先生也吃惊于王广宇练刀所表现的毅力和心性,只是提出让王广宇练刀之余每日阅读摘抄一篇文章,无论是心法感悟亦或是兵家战谱,再不济也要读些奇闻轶事,姚先生这两个月间多次面见王奕,谁也不知道二人聊了些什么,官府之人只知姚先生最后一次踏出府门曾笑着说 “天命不可违也。” 清晨,城中之人大多有赶早市的习惯,市集之上,众人围观一卖肉店铺,一年轻男子撸起袖子,提起剔骨刀,手下生风,眼前的野猪生肉便一层层与骨相剥离,引得众人连连喝彩,这在市集之上卖弄技艺的自然是王广宇。 两月以来,王广宇手持屠刀已然是稳如磐石,剔骨割肉更有所精进,这般进步的速度,李屠户常常怀疑王广宇持刀有童子功,不然这般神速的进步甚至超越了年轻时的自己。 直至早市时辰已过,市中百姓大多散去,李屠户看着沾沾自喜的王广宇缓缓说道:“店中肉的存货已是不多了,今日你随我去打猎,王奕那边不必多说,他对我应是极为放心。” 春风不度金城郡,即使三月过去半数,西固城外野地仍留有些许残雪,李屠户便看雪上留痕依此判断猎物种类及行踪。 王广宇紧跟在李屠户身后仔细的端详,李屠户突然弓腰缓步前行,只见他纵身一跃,五指呈钩状,往白茫茫的雪地里一钩,竟从雪地里抓出一只白兔,李屠户提着兔耳朵,不管那白兔如何腿脚扑朔,按着兔头往就近的一颗顽石砸去,只见白兔瞬间晕厥,李屠户从身后黑匣拿出一把鱼肠小刀,割开了白兔的喉咙。 白兔在晕厥中就此死去,扔进王广宇背后背的背篓中,李屠户擦净刀上血迹 “杀生不虐生,这是猎人和武者必须所具备的一点。” 王广宇看的目瞪口呆,他还没看清雪地上哪来一只白兔,背后行囊便沉甸了几分,白兔滚雪,确实有几分难以辨认,没过多久,李屠户照如此模样又抓了几只雪兔山鸡,手法行云流水,惹得王广宇不经怀疑,这位李屠户莫真是王奕口中的天下第一剑客。 王广宇看着李屠户背后的黑匣,越发觉得相像,只觉得和这位屠户学个两三年,可以青衫御剑踏恶蛟。 李屠户见王广宇站在雪地里痴傻发呆,呵斥道:“娃娃莫要臆想,在雪地里又能想到哪位花魁,今日收成不错,花这么些时辰倒也不算吃亏,背篓还未满,接下来的收获看你了,背篓不满不可归城,大不了老头子我陪你便是了。” 王广宇被打断痴想,少年心性的他放下背篓,就踮起脚在雪地里转悠,可硬瞅了半天硬是见几只野兔山鸡,李屠户远远的丢了一块石子打在王广宇附近,只见一只雪兔翻身疯狂逃窜,王广宇见状赶忙去追,只见雪地被踩出几个深坑,王广宇脚下雪花飞扬,雪兔早已不见踪影,王广宇打着哈哈说了几句意外意外,反复琢磨尝试了好几次仍一头雾水。 王广宇只觉得追求速度时常打草惊蛇,弓腰伏击时脚下速度却快不起来,王广宇向李屠户投去了茫然的眼神。 李屠户见状摇了摇头,唤了王广宇过去,说道:“你这娃娃如此不开窍,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虽说如此,你今日可以返城但免不了吃些皮肉苦,你随我去南山拾些烂木头桩子作柴火,但你要带着这些木桩子回城,我一把老骨头,身体不好,可扛不动那些沉甸甸的木头桩子。” 李屠户说罢便单手提着一人高的黑匣转身走去。 王广宇心中暗道:“忒不要脸了,黑匣中可是装了那一人高的屠刀,至于装了多少把细碎小刀亦不得而知,天下哪个老骨头能单手提起。” 王广宇心头这般刻薄,脸上倒是挂着憨傻的笑容像屠户跑去,李屠户转身道 “娃娃,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活到这般年纪,这双老眼自然能看透些东西。” 王广宇讪讪一笑,背着背篓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跟上,李屠户背对少年,嘴角轻轻挑起。 直至南山,王广宇望着这有成年男子合抱之围的烂木墩,喃喃道 “如李屠户所言,还真他娘的沉。“ 王广宇背着背篓,双手合抱一快木桩,腰间又拿麻绳系着一块木桩,举步维艰,向着城中走去,李屠户倒是闲情逸致,从雪层底下扒了些甘草根含在嘴里,喃喃道 “春天来了。” 直至夜晚,王广宇拖着两块木桩回到了肉铺之中。 之前两个月的握刀站桩也算有些成效,王广宇这次没有昏厥过去。 向李屠户道别后,便拖着如同铅灌铜铸的身子缓缓向家中走去,卧床摘抄了一则先贤的短篇便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只听到廖倩埋怨了什么李墨白老匹夫太过苛刻和王奕的几声大笑。 猎兔拖桩直至五月,王广宇只觉身轻如燕,浑身气力如洪水般滔滔不绝。 第四回 白衣身死倒春寒 抽刀明志崆峒山 时至五月,崆峒山上道观接待香客,对于西北一带而言,大多数求缘占卜的香客皆在此时启程上崆峒,以达祈福求神灵庇佑之效。 王广宇本是不信这些道家占卜之数的,王广宇幼年时称其为“胡搅蛮缠,歪理邪说”,可前年,武家长女武浩茫便是五月赴崆峒找山上老道求了一签,具体是什么也不得而知,只是回来后便对着王广宇大肆显耀,说着次年必然前往那天下读书人向往之的江淮学宫。 王广宇起初不以为然,直至到了放榜之日,榜眼上武浩茫的名字赫然在列,王广宇便觉得这崆峒山上老道玄乎至极今年五月嚷嚷着非要一看。 今日,王广宇则是拾掇行李,把大姐赠与的那柄凉刀扶光系在腰间,将书桌上保存完好的一封信收入怀中,带了些细软之物,便要去向双亲及便宜师傅李屠户告别。 王奕廖倩早就知道此事,也无太多惊讶,只是嘱咐了几句早些回家便放王广宇离去 王广宇正要向城门外走去只见城门处站有两人,一人背着等人高的黑匣,脚边放着包袱,赫然是李屠户,李屠户朝着王广宇喊道 “我也要去崆峒山上烧些香沾点道家仙气去一去这满身屠狗宰猪的煞气,你我便结伴而行吧。” 说完李屠户把身上的包袱架在王广宇身上,又说道 “都结伴而行了,我看你这娃娃拖木桩子的力气可大,不如给老人家我扛扛行李” 这几月的相处,王广宇习惯了这老屠户的作态,一脸无奈地把屠户的包袱扛在肩上。 城门处另一人见状也只是笑一笑,原来是一袭白衣的姚先生,王广宇自幼便被这位姚先生打骂惯了,见到这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立马站的笔直,姚先生道: “此番旅途倒也大有裨益,你便跟着李墨白这老匹夫好好走一走,我嘱咐你的每日一笔录自然也不能忘记,我知你性子,必然是没带的。” 说罢,姚先生从身后拿出一个书箱,交给王广宇 “这书箱里笔墨纸砚也为你收纳好,至于典籍则是一个月的分量,从此处到崆峒山往来最多也不过一月了,你回来之时我也要提笔检阅。” 王广宇听闻欲哭无泪,但一想到姚先生的严肃古板,便把书箱接过拎在手中,此时有衙役从县衙牵来两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王广宇与屠户翻身上马,向姚先生挥手告别后,朝东南而去。 姚先生看向那个背渐宽身体渐壮的年轻背影久久不离,只觉得越看越欣慰,越看越欣喜。 王广宇离开当夜,城外有飞马快报。 匈奴大军已破河西四郡,西北军大将秦剑已死,匈奴将下东南,金城郡传令王奕携城中百姓撤离,待百姓在雍州天水郡安身立命,事后王奕携家眷随青州兵马回青州王家认祖归宗。 闻此,城中少年大多请求慨然赴死,要与那匈奴兵马拼死搏斗,王奕及县中上下官员多次劝说,城中大多百姓方同意迁往雍州。城中百姓走往雍州半道,才发现那城中县令未曾同道行之。 于此同时,已为空城的西固城中,两人饮酒对坐,正是王奕与姚先生。 王奕喝下一口西凤酒 “自从坐了这城中县令,原来那火爆的脾气也被消磨不少,王广宇那混小子从小犯了多少事,老子竟都没舍得打他。” 姚先生听闻,也同样喝了一口酒,只是微微一笑,王奕又言 “咱俩年轻时也如这般对坐商讨如何截杀匈奴,到了如今,只是少了身后数万弟兄,不知道你这把年纪还是否能使出你那一语成谶的本事。” 姚先生笑道 “且不论我,经历了那件事后,你这身子骨大不如前,武力也空虚的很,不知还能不能抗的住匈奴铁骑的冲撞。” 王奕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打不过也要打,老子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怕过,只是可怜了我那妻子要守了活寡,廖倩本不想走,我便打晕了她硬生生送上了去青州的马车,新婚到今,这是我第一次打她。” 王奕缓缓起身,从城主府的废弃库房里翻出一旧盒,里面是一副披挂和一柄凉刀,年代虽已久远缺仍完好无损。 这夜,月明星稀,城中有两人立于城头,一人披甲持刀,一人白衣胜雪。 三日之后,西固城外数千黑甲攻城,见城头立有两人,一中年持刀男披甲子举刀指向城下,笑问:“戎奴要试我宝刀锋芒” 两人跃下城头,持刀男子顺势挥刀斩下,只见五十步内刀罡四溢,数十名黑甲瞬间破碎,男子踏出一步又一步,刀罡满城,直至第九步踏出,刀上锋芒如彗星袭月,男子大笑三声 “老子还没杀够,地下的兄弟们,我老王今日就来陪你们!” 西固城内何处不见刀罡,刀罡如山风呼啸而过,拼杀许久,带去数过百条黑甲生命,这年已五十有余的持刀男子也终于力竭,昏厥过去闭眼安心等死,身前一袭白衣飘然至男子身前。 “莫言书生无胆气,敢教天地沉入海。” 霎时间天地色变,八百里愁云惨淡,紫雷与风雪齐出,山风呼啸而至,紫雷滚滚浩荡,紫蛇绕白衣,大袖一挥数十黑甲当即殒命。 突见西固城前一彪兵马杀至,头领正是那大年三十夜倨傲男子,男子青衫成血衣,银甲满裂痕,手中长枪杀人不见血迹,姚先生见状将身后昏厥男子扔向倨傲男子。 倨傲男子单手接下王奕,向姚先生远远作揖,便不再言语,带兵向东南青州奔去。 本就以魂飞魄散为注强行提升修为的姚先生,白衣早已成红衣,在做完这些事后,已是强弩之末,白衣笑对身前数千黑甲,引动全身力气,只见愁云之中凝出一道天雷,轰然辟向北山山峰,北山山顶雪崩轰然而至,势拔五岳掩金城。 城前匈奴黑甲却悍不畏死,为身后黑甲转身奔逃赢得时间,竟自搭塔盾挡于身后同伴之前。 姚先生望向滚滚下流的雪崩,面不改色,姚先生突然精光乍现,转向东南,声如洪钟,大喝道 “王广玉,王道就在脚下,往前走!” 大雪淹没西固城如大蟒吞鼠,唯有乡间一书院整洁如初,姚先生立在城头最高处,临死前手执一绿带玉佩,坐镇西北面朝东南死而不倒。 扬州江淮,五月突降飞雪,江淮学宫宫主一袭绿衣出城,手执一白带玉佩,望向滔滔长江水,红唇轻启:“又是一场倒春寒。” 崆峒山位于凉州东南部,地处西北却气候湿润如江南,西接六盘山,东望八百里雍州平川,南依关山,北峙萧关,与武当龙虎共称为天下道家名山,传说崆峒山上仙乐飘渺,有天下之气机喂养灌注,山中常有黄鹤遨游与九天之上,蛟龙潜于深谭之中。 崆峒山山峰众多,更素有八台九宫十二院四十二座建筑群七十二处石府洞天,三千年前黄帝问道广成子,祖师广成子羽化而飞升,得此崆峒在西北兴盛不衰。 王广宇今日便来到了这座神仙山,李屠户踏入崆峒山境内便失踪不见,王广宇也懒得理他。 时至五月不知怎来了一场风雪,王广宇本想见识一下崆峒山下花海绝胜烟柳满临安的盛景。 可惜一场风雪下来,山下的这片花海半数被风雪削了花骨朵,残败不堪,另往来游客皆唉声叹气,直叹错过了好一场美景。 王广宇自下而上仰视这座神山,山下花枝残败不堪,山上却郁郁葱葱,千朵万朵竞相开放,王广宇不禁呼一声怪哉妙哉。 此时山中传来一巍巍仙音 “时辰已到,开山迎客。” 山门缓缓打开,香客拾阶而上,行至半途,见有仙鹤绕山而飞,更觉崆峒有巍峨道庭之气象,王广宇内心极为震撼,直至登上崆峒山峰顶,见朝阳从云海处冉冉升起,七十二处石府洞天紫气浩荡,更觉心胸敞开如浩然之气入心来。 “我登山望百川,浩然之气入我怀。” 就在王广宇发自内心的喊出几声赞叹之时,见半山腰出某一竹林却生出一股浓烟,便下至半山腰前去察看。 林中有个小道士,大早偷偷从道观里溜出来,拿着昨日剩下的馒头,竟做起了做圈套鸟的营生,此刻正在生火烤麻雀吃,小道士掐指算了算,嘴里嘟囔着坏了坏了,赶忙拿起脱在一旁破旧道袍扑打火焰,只见身后竹海摇晃,一个面色古板的中年道士飞掠而来。 小道士见已来不及拔腿便跑,可转眼间便被中年道士追上,中年道士袖袍一挥掀起一股气浪吹灭火焰,也吹倒了小道士。 王广宇刚下至半腰就看到了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中年道士提起小道士刚要作势便打,见有外人来,不得不放下举起的手掌,对着王广宇作揖 “先生见笑了,我这小师弟性子太过顽劣,得罪得罪。” 王广宇摊摊手表示无妨,中年道士扛起小道士向峰顶飞去。王广宇见此亦只能向峰顶跑去。 崆峒山中台香客络绎不绝,问道宫更是如此,来此问道的多是些祈求姻缘的思春女子亦或是希望榜上有名的读书人,也有遇事不顺来此问道的旅客商贾,王广宇见状也想算一算自己姻缘如何,便排起长队等着山中高人一一占卜。 山中道人含笑为每一位香客答疑解惑指明路途,王广宇好不容易排到了道人面前,直接道人祥和的脸色微微一变,便让王广宇排向长队最末端。 王广宇心里愤懑,但仍是照道人所言排至长队最后。 夕阳西下,崆峒山金光辉映,恍若金山定下西北大地。 王广宇也苦等至道人面前,山中香客早已下山返程,道士也不睬他,只是嘱咐王广宇在原地站好,过了一会,一位白发老道士缓步走来,看到王广宇喃喃道 “该来的从来不会迟到。” 老道士望向西北哀婉叹息,又一位书圣陨落人间,西北担得起书圣二字仿佛也只有那位白衣姚远了。老道士又看向王广宇,看到这稚气未脱的面庞又不知如何开口。 “金城郡的那位姚先生,大抵是死在风雪中了。” 王广宇听到此话顿时勃然大怒,那无礼的道人让他排至人群最末端已是让他心中极为愤懑,如今这山中老道竟说从小教他至成人的姚先生死了。 王广宇怒道:“你这牛鼻子老道,摆神仙架子占卜骗人也就算了,如今却他娘的咒骂我的师傅身死,你们这块破地,老子不待了。” 白发老道士早料到如此,神色淡漠道:“那位白衣书圣,也不是谁都可妄言的,道家沾了如此大的因果,可是会不得善终的,老夫我既然说了,便句句属实。” 突然王广宇身后一人负黑匣飞掠至中台问道宫前,原是李屠户飘然而至,王广宇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抱住李屠户 “师父,这牛鼻子老道硬说姚先生死了,拿出你那拳脚功夫狠狠的揍这牛鼻子老道一顿,咱们连夜回家。” 李屠户淡淡道:“几日前我便觉五月突降风雪不对,今日望西固城方向顿感气机不对,我今早离去返城,城中已被大雪淹没,唯有匈奴黑甲痕迹,只有姚远立城头死而不倒,我将他安葬后便连日赶来。” 王广宇瞳孔收缩,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再起之时已是泪流满面,王广宇抽刀指向北方仰天长啸:“不破匈奴,誓不见师!“ 这山上道士约莫是懂些望气之术的,不知是夕阳金辉蔽天,还是凉刀扶光锋芒掩目。 只见王广宇身后气象由青转为黄紫巍峨之气,直达天际,遥指北方。 第五回 崆峒山练刀伐竹 李墨白双剑问山 崆峒山上道士心善的紧,得知王广宇故乡已被匈奴铁骑踏破,便把王广宇收留在崆峒山上。 王广宇自那日夕阳下起,就好像换了个人,几天下来一言不发,只是每天望着西北方向对着刀桩挥舞扶光。 山中道士看着也心里过意不去,多加劝说,可执着于挥刀的王广宇从未理睬。李屠户也只是看着王广宇挥刀,偶尔过来指点一二。 这日,山中雨色浓重,寒气逼人,雨丝打在被道童洒扫的干干净净的台阶上,煞是好听。 王广宇仍照往常一般,早起练刀,即使雨声打湿他的头发与衣衫也不在乎,他如同疯魔一般,朝着已满是刀痕的木桩一下又一下的劈去,直到山雨停下,道童门们开始将积水扫出庭院,王广宇方才收刀离去。 上了人家的山,白吃白喝自然是过意不去的。道观中缺竹节,用以修缮房屋或作其他用处。 王广宇走向一片竹林抽刀劈竹,竹子虽空心却韧性十足,正因此也常做大刀支架,更何况这天地精气孕养的顽竹,王广宇抽出扶光连劈数下,才把一棵竹子砍到在地,照这般效率,一天也砍不下几根竹子。 “空用蛮劲,是劈不开这顽竹的,少侠借刀一用。” 只见竹林深处走来一人,赫然正是那日被训诫的小道士,王广宇半信半疑的把刀递给小道士,只见这位小道士右手持刀,袖袍被气机撑起,刀上浮现点点精光,小道士右手轻轻一挥,一根竹子随即倒下,小道士将刀抛还给王广宇。 “我之前观师兄们讲经游学之时伐竹取道便是如此法门,我也看不太真切,大抵就是把全身力气集中到一点再劈砍下去。” 王广宇听后若有所思,起身一脚踏出,腰部带动手部像一根竹子狠狠劈下,确实是砍得更深,可仍未能一刀断竹,王广宇又转身像打着呵欠的小道士问去。 “刚刚刀上浮现的精光又是什么?” 小道士也起了兴趣,说道 “按照山下的说法,人的武功修为可分为脱胎 御气 动地 通天四境,字面意思,脱胎境力量速度大于常人,御气境可使体内气机透出体外,至于动地和通天,自然是能勾动天地真气为己所用,当然凡事不绝对,佛家的金身境,儒家的入圣境,道家的凝神境,不输甚至略胜过通天之境。” 王广宇听闻也大感新奇,又问道: “那你看我大约是什么境界,李屠户呢?” 小道士笑着回答 “大多数江湖侠客一辈子才可练到脱胎圆满,你这人倒是颇有些怪异,拿刀大抵是脱胎巅峰,不拿刀却只是刚入脱胎境,听闻你才练刀五个月,莫非是天生的刀胎?至于你口中的那位李屠户,自己估摸。” 小道士刚说罢,只见二人身后黑白剑气冲天而起,劈断许多顽竹。 “赵青霜,十年前我与你在伏羲庙前论剑比武,惨输你三招,今日我特来此还你三招,与你一战!” 有一人在中台持双剑而立,一剑雪白,一剑乌黑,赫然正是李墨白李屠户。 “战就战,我还怕你不成。”一袭青衣自北台御剑而来,赫然正是那日古板男子 赵青霜从空中跃下,借势挥出一道剑气劈向双剑墨白,李屠户一侧剑身迎向青色剑气,白剑轻轻一挥便化解一波攻势。 还未喘息,名剑青霜怒劈而下,李墨白黑剑上指,两剑相碰,李墨白只觉对面气势如排山倒海,向后掠去三步卸去不少劲气。 李墨白借此三步沉肩下蹲,突然暴起,黑剑直直向赵青霜刺去,赵青霜单手持剑抵挡黑剑却又见一柄白剑暴虐而下,白剑身外三尺之外气机滚滚砍向名剑青霜,赵青霜双手握剑仍抵挡不住沛然剑气,后退六步。 二人再起再战互不相让,一剑对双剑如漫天星河相撞,火花熠熠剑芒森森,斗了一百余回合,胜负不分,二人衣衫已被剑气割的褴褛不堪,又斗一百回合,赵青霜手中剑气涨至六尺,在与李墨白决战,山中道童大骇,又斗五十回合,胜负仍未分,二人各退十丈 “这一式名叫双剑撼崆峒,赵青霜可敢接剑?” 李墨白仰天长笑,手中双剑锋芒大涨,白剑上指天空,黑剑下指大地,天上白云与地上裂风汇聚至双剑之上,只见白剑熠熠生辉如大日刺破苍穹,黑剑漆黑如墨似深渊吞噬万物,李墨白双手持双剑凌空而立,悍然向下劈去。 “有何不敢。” 古板剑士赵青霜也向天而笑,手中名剑青霜震颤不停,似乎为此感到兴奋不已,青霜剑身青气大涨,赵青霜身后竟出现八十丈白虎虚影,赵青霜双脚猛然向下踏去,金刚石质地的石砖砖竟被这双脚踏的粉碎,赵青霜高高跃起,挥剑上指。 单剑对双剑,剑气凌冽,掀起层层风暴,中台地面亦寸寸断裂,惨不忍睹。 三剑碰击所成风暴声势仍越涨越大,连山上所植树木都被拔去些许,就在众人大多准备跑路避难之时,白发道士乘鹤而来,手中拂尘轻轻一挥,风暴随即化解。 风暴之中有两人持剑而立,只是赵青霜束发青带被剑气割断,黑发倾泻而下,白发道士走至二人身前 “青霜,你输了。” 李墨白听闻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一笑喊道了几句真他娘的累。青衫古板道士看到这也不禁莞尔一笑,说道:“李老匹夫,这次算是你赢了。” 王广宇看了看满目疮痍的中台,又看了看手里的扶光。 “老子如果不打匈奴,看这两位准通天境的神仙打一架,也算死而无憾了。” 青衫剑士突然转头看向王广宇身旁的小道士。 “赵归,昨日关你禁闭你怎么会在这里,回去把清净经手抄一遍交给我。”小道士唉声叹气,看了王广宇一眼,转身离去。 王广宇见李墨白无力起身,只好把李墨白背去自己的屋舍,这夜李墨白也许是累了,睡的格外死沉,梦中小声呢喃道:“老王老姚,这孩子交给我了,你俩放心吧。等老子把这娃娃带出来,就下来找你俩。” 这呢喃声着实很小,以至于熟睡的王广宇未曾听到。 第六回 小竹林共创洞府,八仙台正式拜师 “昨日那场剑士大战好生了得,没想到天天练剑的青霜师叔也会输啊。” 山上两位洒扫台阶的小道童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各自说着自己也要御剑下山救人间的理想。 王广宇却没有那般好的心情,昨日大战精彩是精彩,可已被破坏中台的修复工作,便落在了自己头上,好在古板剑士大手一挥说中台的修缮交给他,王广宇因此被派到山中竹林中砍竹加盖道观中屋舍,与之前不同的是,王广宇除砍竹之外,还要挑水种地,活脱脱成了这神山中的小杂役,好在崆峒山上下和和气气,也没有人说这位落魄小少爷什么不是 “姚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也不能像之前那般如长不大的小孩了。” 王广宇更加坚毅的向顽竹挥刀,如昨日小道士那般方法,汇聚全身气力砍下,虽然不能做到如小道士那般挥手即断竹,但比之前的瞎砍乱劈也胜了一筹不止,王广宇清晨五次劈刀断一竹,直至中午歇息之时,已经可以三次劈砍断一竹。 “你小子可以啊。” 身后又是那位名为赵归的小道士,衣衫不整一脸邋遢样,王广宇回头看去,又说道 “你昨日不是被赵剑士罚去抄清净经了吗,今天怎么又到了这里?” 赵归嘿嘿一笑 “昨晚连夜抄完清静经后我便偷偷溜出来了,在这竹林中睡了一宿,幸好没遇到山雨,不过你别说,一觉睡到现在感觉真好。” 王广宇看到这也不禁发笑 “你若是天天开溜,还是在这建个小竹屋方便些。” 王广宇砍竹一早上,也是感到肚中饥饿,拿出早已带好的餐盒,里面放着几个馒头,一盘素菜,王广宇从身旁土地上捡起两支小木棍,只是用衣衫擦了擦,便伸向素菜,手中拿起一个馒头吞咽起来。 王广宇抬头看向赵归,只见赵归双眼直直地盯着王广宇手中的馒头发愣,昨夜到今日中午一米未进,赵归即使是铁打的身躯也经不住腹中饥饿。 “想吃?” 赵归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点了点头 王广宇拿起一个馒头递给赵归,赵归赶忙接住,也学王广宇捡了两根木棍伸向素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王广宇吃完便继续劈刀砍竹,赵归睡也睡够了,吃也吃足了,闲来无事,竟真如王广宇所言捡起被砍倒的竹子在这竹林中搭建了一个小屋舍,与其说是屋舍不如说是狗窝,屋舍狭窄的紧,仅容纳两人栖身。 赵归看向那简陋不堪的小竹屋却生起了一股自豪感,大声嚷嚷着要题字,为这崆峒山再添一座洞府。赵归转身看向王广宇 “你小子在山下读了几年书,能不能给我这洞府题个字,洞府名字我自己写,你只管提些词句便好。” 王广宇掏出一支紫檀狼毫,这是姚先生那日出城时在书箱里放的那支,自得知姚先生死于西固城头时,王广宇便随身携带,细心保养,见笔如见师。 王广宇将毛笔在口中浸润几下,提笔在竹制屋舍上题下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不破匈奴,何以家还。” 赵归竟以手作刀,在屋舍头顶刻下五个字 “扶光望舒洞” 过了不知多少年,这座存在于竹林中的小洞府被传的神乎其神,香客络绎不绝,据说是那位让人间风调雨顺一百年的绝代皇帝和一位道家大才共同所创,参拜者可延年益寿,心旷神怡。至于这些,则是后话。 拿王广宇劈砍下来的竹子搭建完小屋舍,赵归约莫是心里过意不去的,一身御气境的修为透体而出,以手作刀助王广宇劈砍顽竹。 夕阳西下,王广宇扛着一天砍完的竹节,返回道观,赵归跟在王广宇身后,也扛了几根竹子,说是要找个借口躲躲山上几位师哥的叱责。 直至八仙台,山上那几位老道士看见赵归也扛了几根竹节,互相使了使眼色,皆笑笑不说话,仿佛等着这位年龄极小辈分却极高的小道士自圆其说。 王广宇放下砍完一天的竹节,却见山中老道士皆盯着自己看,而李墨白端坐在八仙台中央,衣衫整洁,双剑负于身后,一改之前邋遢姿态,飘飘然如遗世独立。王广宇向着李墨白走去,只觉得这李屠户今日怎如此反常,莫非是昨日被赵青霜打坏了头? “王广宇,之前你总叫我师父我是不理睬的,不过今日,我打算收你为徒!” 李墨白声如洪钟,震慑天地。 王广宇见此,双膝下跪,向李墨白方向三叩首。 李墨白悍然起身,大声宣读 “我李墨白收师生契如此,收徒必倾囊所授无所不教,天地明鉴。” 王广宇随后起身,大声宣读 “我王广宇写师生契如此,拜师必尊师重道不负师恩,天地明鉴。” 九天之云滚滚下垂,崆峒山紫气浩荡,天上白云绕八仙台旋转,山中黄鹤自八仙台齐飞,崆峒山三千道士站于八仙台前,齐齐诵读经文,霎时间,八仙台上仙乐飘渺,神光毕露,山中掌教白发道士赵天机踏鹤而来,大喊道 “请师父赠弟子入门礼。” 李墨白掠至王广宇身前,赐下一黑一白两块神石,两块神石发出点点微光,散播空中,极为神奇,王广宇跪地双手接过神石。 天地异象消失不见,八仙台只见王广宇李墨白二人一跪一站,李墨白扶起王广宇,恢复了往日邋里邋遢的样子,好不容易具有的剑道宗室的气度也烟消云散。 “你既然拜了我为师,就要学我这双剑的路子,再不济也要是个走双刀路数的好手,刚刚赐你的那一黑一白两块石头,便是天外陨铁,改日带你铸两把好刀,你那把扶光在凡品中已是极佳,但对于我的徒弟来说差了点,我李墨白的徒弟什么都可以拮据,唯独手中兵刃不能差。” 王广宇握着一黑一白两块石头,怔怔望向北方,口中呢喃道 “不远了,不远了 第七回 瀑布下抽刀断水 崆峒上新铸双刀 清晨,崆峒山上一处瀑布,一青年裸衣潜于瀑下深潭打坐,青年潜入水中练习闭气 “练刀之人最为重要的则是气息,气不长则力不足,而凉刀著名于力大刚猛,下劈如泰山压顶,上挑如兔子蹬鹰。” 坐在谭边打坐的李墨白缓缓说道 约莫是在谭底挣扎打坐了一分钟,王广宇终于坚持不住,从谭底游了上来,深吸一口气,再度潜下,如此这般反复过来,直到最后一次,王广宇在谭中打坐五分钟仍未上来,几近昏死过去,李墨白无奈摇摇头,踏入水下一把捞出王广宇,如此一潜一上游,满身衣衫竟滴水不沾,李墨白从手中打出一股劲气,轰击在王广宇肺部,王广宇咳出几大口水,清醒过来。 “欲速则不达,你小子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天底下没人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被誉为天下武夫第一的临安城那位御林军统领也做不到。” 王广宇嘴里喊着抱歉抱歉,又要往水底下跳。 李墨白赶忙拦下。 “哎哎哎,别光急着下水,你还要一日砍下一百竹呢,那中台确实是我打坏的,不过你我现在都成了师徒了,这点小罪你就带师受过吧。” 王广宇支会了一声,便赶忙穿起衣服扛起扶光向竹林深处走去。 李墨白摩挲着下巴,缓缓说道 “王奕,看到了吗,这小子练刀时真有几分与你一样的倔脾气。” 王广宇进了竹林,枯燥无味地重复劈砍的动作,竹子也一节一节倒下,王广宇自己都未察觉,汇聚全身力量集于一点的法门竟已经被他融会贯通,突然王广宇手中的刀慢了下来,眉头凝重,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王广宇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我握住扶光,屏息凝神,。 只见王广宇双眼猛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猛然持刀下劈,刀上仿佛起了一层气机,一刀下去,三根竹子从中切断,切口平滑。 王广宇见状大喜,想要再试几次,可惜无论他怎样屏息凝神还是模仿刚才动作,都使用不出那般效果,王广宇见状也不禁感到一丝气馁,修行这么多天的他,已然可以做到一次劈砍便砍断一支竹节,王广宇加紧速度,很快便砍完了每日一百竹的任务,做完这些,王广宇用麻绳将百根竹子绑好,扛在肩头。 前几日都有赵归帮忙搬运竹子,今日赵归不知为何没来,这百竿竹子的重量压在王广宇身上,即使是脱胎境巅峰也感到几分吃力。 中台有准通天境的剑道宗师赵青霜主持修缮,很快就恢复如初,王广宇搬运竹子路过中台时,见崆峒掌教赵天机站在众位道士前,练起了崆峒山上所独创的一种拳法,只见赵天机一拳比一拳快,双臂如猿猴交替换转,身下脚步亦精妙绝伦,手中突然凝聚起一股气机,中台上落叶灰尘皆吸纳过去,在赵天机手中凝聚成球,旋转不停,极为神奇。 “徒儿们,学会了为师这招,扫地可比拿扫帚清扫快多了。” 山中道童见此皆露出失望神情 “半天这就是个扫地的法门啊,我还以为今日掌教要教我们些真功夫,就算不能下山打麻匪山贼,也能教些防护自身的法门。” 李墨白站在众位道童身后远远观看,说道: “这哪里是什么扫地的法门,这分明是御气术啊,达到巅峰之时可千里之外唤一声剑来,如此气派,方可称作剑道大宗师啊。” 王广宇看不明白,只觉得这法门就如虚构的武侠书籍中的接化发那般神奇 崆峒派武术早于少林,峨眉,武当学派,前几任掌教飞虹子吸收了敦煌这中原与西域文化交叠之处的玄妙,形成了崆峒山重要的高深武功,讲究实大,实拿,即四两拨千斤的玄妙法门,到了如今这几代,又吸纳了些御气之术,使得崆峒山所修行之术更为玄妙诡谲,令人捉摸不透。 王广宇起初也是听闻,今日一见,只觉眼前所见比传说之中更为神奇。 然而不等王广宇发出感叹,他又想到了一桩更为重要的事,他放下肩上扛的竹子,向李墨白跑去并说了竹林中自己一气砍三竹的事情。 “练习养气一日便初次触摸到御气境,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今日就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 李墨白一把拎起王广宇,又向那座山中小谭掠去,王广宇正要下水静坐,李墨白一把拦住他 “现在让你来此处,已经不单单是让你下水养气了,你看上面这一瀑布。” 王广宇向上望去,见瀑布飞流之下三千尺,就如星河携不可阻挡之势滚滚而下。 “今日带你来此处,是让你抽刀断水,水断则功成。” 王广宇嘴角一笑,不等李墨白把话说完,高高跃起,扶光向瀑布劈去,可刀刃刚一接触水流,王广宇连人带刀便被冲击而下落入谭中,王广宇再度跃起,又被冲击而下,再起再落,直至王广宇虎口不堪重压,渗出血丝,王广宇方停下慢慢思索。 “倘若接触水流的不是刀刃本身,而是萦绕在刀身上的气机又该如何。” 王广宇思索完便如同在林中那般,屏息凝神,暴起一刀劈向瀑布,只见水流被切开一个小口,王广宇正沾沾自喜之时,却觉浑身一阵绵软无法站立,王广宇径直落下谭中,费尽全身气游上岸边,就此晕厥过去。 “才修炼一天养气功夫就砍出两刀带气机的斩击,确实是有些消耗过度了。”李墨白扛起王广宇喃喃说道 李墨白弯腰捡起扶光,见刀身上已是坑坑洼洼,刀刃之上也有细密卷刃。 “这山上顽竹本就坚硬异常,这么多日的连续劈砍也不是这把凡刀所能承受的,是时候为我这弟子铸两口新刀了。” 说罢,李墨白把王广宇安顿在屋舍中,在桌上提信一封,便提着扶光拿着两块神石下山而去。 王广宇醒来之时,四处摸索却不见扶光,见桌上有书信一封,书信上布满着歪七扭八的字迹,写道 “徒儿,为师下山为你铸刀去了,放心,最多不过七日,你这七日还需多在谭中静坐养气,气机足才可萦绕刀身,不过需找个陪练,你那倔强性子,我怕七日归来后看到一具浮尸。” 王广宇读完信封便开始四处找人,崆峒山上道士虽然和和气气但各司其职,没有谁有太多闲工夫去陪他养气,王广宇正愁找不到人时看见赵归蹲在一棵树打哈欠,不作解释便把赵归拉了过去。 赵归也不恼,看见这深潭瀑布只觉得清凉无比,也就在这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王广宇在谭下静坐 王广宇又犯了倔强性子,在谭中呛水了苦苦挣扎,赵归赶忙下水拉他上岸,脸色平淡说了句 “像王八扑水。” 转头放声大笑。 时间如同这样一般飞速流过,转眼间过了七日,王广宇约莫可以在水下扑腾五六分钟了,不由得生起自豪之感 “徒儿接刀!” 声音从西北方向传来,未见其人先见两柄凉刀,一柄刀身白金之色灿若大日唤作扶光,一柄刀身银紫之色宛若明月唤作望舒,王广宇高高跃起接下两柄凉刀,将刀鞘挂于腰间,抽刀向瀑布水幕砍去,只见瀑布水幕被整齐切开,恍若金刀劈开玉带 这一日,王广宇持新刀步入御气初境, 第八回 刀归鞘凡尘练身 小道士气运修道 “刀中八法包括扫,劈,拔,削,掠,奈,斩,突,刀法与剑术殊途同归,但终有所区别,与剑相比较,刀法大开大合,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 崆峒山上小潭出,李墨白对王广宇缓缓讲道,说完便以手中双剑代替双刀,演示起来。 王广宇便按照李墨白所演示,抽出扶光望舒,开始照猫画虎学起来。 跟着李墨白练习了几遍,王广宇便学的有声有色,形得十之八九,神得十之五六,李墨白也是为王广宇这刀道上的天赋感到惊讶,只觉得如同王奕少时再现,也不禁为此惋惜道: “若不是这小子少时被王奕制止练刀,放到如今已怕是江湖上刀客前十了。” 李墨白心里这般想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广宇所演练的刀法,看了好几遍,却觉得总有一瞬气机滞凝,因此使得刀法神韵不显,李墨白仔细观看,见王广宇吐息流畅自如,脚下步伐敏捷如常,手中刀招亦愈发趋于行云流水,李墨白看了好几遍仍是找不到问题所在,便让王广宇停下来,说道: “你始终不能把刀法运用到完美无缺,你自身有无发现问题所在?” 王广宇茫然的摇了摇头。 于是李墨白抽出双剑,让王广宇提刀砍来,王广宇擎起双刀,跃起向下劈砍,李墨白单手持剑挡下,李墨白又让王广宇放下双刀,赤手空拳向自己打来,王广宇照做,李墨白竟然一指挡下。 李墨白好像找到了问题所在,看了看了王广宇手中的双刀。 “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娃娃手里有刀时力量方能触及御气境,手里没刀时却堪堪达到脱胎境中期的地步,自今日起,暂停刀法刀招的修炼,你小子给我练身体去,你就跟着这群小道士,他们跟着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王广宇哭丧着脸把爱不释手的新刀交了出去,刚想叫苦连天,看到刀柄上刻的八个字,便不再无病呻吟,向李墨白作揖后便转身走向道观方向。 李墨白看了看刀柄上八个小字,所刻小楷力透刀背,赫然写着“不破匈奴,何以家还” “这小子真和王奕如出一辙,天生的刀胚,拿刀力量就从脱胎摇身一变到御气初期,不得了,不得了。” 王广宇按着李墨白所说,过起了小道士的生活。 洒扫庭院,跟着山上的几位老道打打拳舒舒脚,田间耕种,挑水静坐,已然成了王广宇生活中的全部,赵归见王广宇如此,似乎是为了和王广宇嬉笑打闹几句,改了以往慵懒的性子,终于按着几位师哥的意思,如寻常小道士一般晨起而作,日落而归。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山中老道交给王广宇和赵归二人极为特殊的任务。 不用农具去种竹子把砍过的竹林种满。 竹子极少开花,开花时间需要五十年甚至更久,竹花细小色泽丰富,开后竹林的生命就会走向尽头,同样也会结出竹米,竹米不易得到,更有“凤凰非竹实不食”这一说法。 王广宇看着手中的一小袋竹米,又看到眼前被自己砍的光秃秃的竹林,呆若木鸡。 “早知道就不搭建那间竹屋了,还能少种些竹子。”赵归在一旁同样目瞪口呆。 “先把手里的这些竹米种了再说,剩下的再另想办法。”王广宇咬牙说道 说完,王广宇用手翻土,播种,再以土掩盖,起初觉得游刃有余,可越到后面越觉得痛苦不堪,王广宇仅仅种完一半却觉双手已经是火辣辣的疼痛,腰酸背痛,辛苦程度不亚于自己在西固县南山之上拖拽木桩。 王广宇躺倒在地,又咬咬牙站起身,继续种竹。 直至红霞满天,夕阳西下,王广宇与赵归才种完这一袋竹米,王广宇坚持着向山间溪流走去,洗了洗被土壤沾盖的双手,又洗了洗脸,手捧着山泉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随后躺倒在地,赵归不至于此但感到劳累也无可避免,顺势躺在王广宇身旁,两人看着被夕阳点燃的天空,随即哈哈大笑。 第二天,王广宇与赵归却又是愁起来了,竹米已经消耗殆尽,而还有大片的竹林未被种满,王广宇忽然灵光一现,返回屋舍,拿起了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书箱,里面整齐摆放着他自离开金城郡每日所摘抄的手稿。 “你还天天抄书啊。”赵归问道 王广宇一边在书箱里翻找,一边匆忙应答道 “这是姚先生交待给我的任务,我一日也不敢忘啊,忘了可是要埃戒尺的。” 王广宇说完情绪似乎起了波动,可转眼间便恢复如常。 王广宇拿出了一篇手稿,上面写着竹子的种植方法。 “埋鞭,从竹子身上选取健康的竹鞭,将鞭根保留下来,切成半米左右,埋在土里就行。”王广宇拿起手稿缓缓读道 得知了种满竹林的法子,二人随即开始行动,跑到其他竹林处劈砍竹鞭,没有两柄凉刀,王广宇也只能学赵归以手劈砍竹鞭,王广宇御气尚未熟练,做不到把气机打磨得如同刀片那般纤细锋利,只得劈砍数次才能砍下竹鞭,赵归十二岁便是御气境,到了现在仍是御气境,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年积淀,赵归劈砍竹鞭倒是得心应手。 期间王广宇也问赵归从不修行为何道行却不浅,赵归只回答了句看人。 如此这般,王广宇与赵归二人劈砍竹鞭,又用手翻土再掩埋,过了一月,这片被王广宇砍伐得光秃秃的竹林终于被种满了,种满那夜,赵归邀请王广宇去竹屋中做客,王广宇在自己屋舍中摘抄完每日所需的手稿,便赶至小竹屋。 王广宇赶到小木屋时,发现赵归还没来,便点燃了小油灯苦等起来,正当王广宇觉得赵归不守约正要离去之时,见屋外有人鬼鬼祟祟。 王广宇推开屋门一看,正是赵归,赵归四处打量确定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坛酒。 “嘿嘿,道爷我从青霜师哥那里偷的,这酒埋在道观里那颗桃树下许多年了,咱们得快点喝完,完了再灌点水装回去。” 两人于月下对坐饮酒,开坛之时却发现坛中装的是水,兴许是青霜师叔馋酒的时候偷偷喝了去,二人不禁开怀大笑 这水不是酒却醉人,二人乘兴畅饮,酣畅淋漓。 只记得那夜凉风阵阵,竹叶随风而动。 月下有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第九回 秋风起返尘入世 临下山赵归赠礼 经历了两月有余的道士修行,王广宇再度握刀。 崆峒山上和和气气,人人相亲。 看了一场剑仙大战,田间耕作,挑水静坐,跟随着山上的老神仙练练拳脚,竹林中砍竹又种竹,小谭中下潜又上浮,竹屋中开怀畅谈,瀑布下抽刀断水,单刀换双刀。 这便是王广宇上山以来生活的全部。 他屏息凝神,缓缓抽刀。 这位仅学刀十月的刀客,没有言语,缓缓吐息。 拔刀,劈砍。 刀上气机迎风暴涨三尺。 这一刀,劈开了瀑布,且不只是瀑布,瀑布后的石山被刀罡切割的寸寸碎裂,被削去小半山峰。 刀罡向天空飞去,遥指北方。 李墨白看着被削去小半山峰的石山,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王奕,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竹屋共饮酒第二日,王广宇无刀入御气。 “是时候该下山了,这山上太过和气,可是养不成杀伐果断的刀客。” 李墨白缓缓走来。 王广宇不禁有些愕然,突然间便要下山,他多少觉得有些舍不得。 可事情总要往前走,过去的事物可以使人怀恋,但不会原地等待。 “去收拾收拾行李,给山上的几位神仙道个别吧,我也同赵青霜那古板老道有几句话要说。” 李墨白说完便向道观方向掠去。 王广宇深叹一口气,转身也向屋舍走去。 这次他走的很慢,欣赏着这座神山沿途的风景。 “练刀不闻道外事,忽觉秋已深。” 过去的时日就如崆峒山的清流般平稳而仓促,他略微盘算几下,上山已五月之久了,初次上山时还是满山青翠,下山之时已是万山红遍,层林浸染。 赵归如往常一般,蹲在那片竹林里打着哈欠,看到王广宇路过。 “你小子,今日的修行已经练完了?今天倒还真快,咱今年干点什么找找乐子?” 王广宇阴沉着脸,不见喜色。 赵归又看了看他 “练刀被那李老汉叱责了?没事,等道爷我一步通天,到时候哥罩着你,暴揍那李老汉一顿,狠狠地出了这口恶气。” 王广宇终于开口 “我明日就要下山了。” 赵归听闻后也是瞬间安静下来,陪着王广宇走完这回屋舍的一路。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老子这么大还没下过山呢,听说山下的日子精彩的很,不像这山中平平无奇,你下次在上山,一定得多给我讲讲山下的奇闻轶事。” 王广宇点点头,整理着手中的行李。 “晚上咱在到那竹屋喝点?这次我找李师父搞点真酒?” 赵归笑了笑表示同意。 当夜,王广宇在竹屋中静坐一夜,不见赵归人影,却不再像往常一样愤怒地一摔袖袍而去,只是一个人喝了一夜的酒,把另一坛酒埋至竹屋下方。 王广宇拿起那杆紫檀狼毫,醉题诗句写于竹屋之上。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再醉倒。” 第二日清晨。 王广宇已然收拾好了行李,佩戴好双刀,跟随着李墨白向山后各位道士道别,王广宇频频回头却仍不见那个慵懒的身影,只得认命,唉声叹气地向山下走去。 行至山门处,王广宇最后看了一眼山门 突然一袭道袍飞掠而至,赫然正是赵归 他黑着眼圈,仿佛一夜未眠,可身上气机较一日之前缺判若两人,就连李墨白也对这气机感到惊异。 昨夜赵归在山巅之上沉思许久,迎着罡风打起了掌教那日所教的拳法。 他只觉得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流畅,体内许久未动的气机如黄河般波涛汹涌。 这位自从十二岁起便跻身御气境的小道士,打了一夜拳,成了天底下最年轻的地动境。 王广宇不禁目瞪口呆。 “怎么样,道爷我昨夜一晚入地动,倘若再练二三年的,通天境岂不是信手拈来,到时候哥哥我罩着你。” 赵归双手叉腰,神采飞扬。 “对了,道爷我还要送你一样东西。” 赵归浑身颤抖,从手中凝聚一点银光,一指点向王广宇。 只见王广宇眉心初多出一点银印。 “这点银光里汇聚着我对御气之术的一点感悟和大师兄所教拳法的招式技法,你要是想道爷我了,就练练拳,学了御气之术,在江湖上御剑飞行,也能多吸引些年轻小娘注目,虽说我还没见过。至于竹屋底下埋得那坛酒,道爷就当回礼了。” 赵归凝聚这点银光后,面色苍白不少,又继续说道 “行了行了,送别就送到这里,别像那书上写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般肉麻,道爷可嫌恶心,昨夜一夜没睡,道爷我睡觉去了。” 赵归说完便转身离去。 王广宇看着赵归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突然轻轻一笑,紧紧跟随李墨白下山的背影,继而转身向山门外走去。 这一次转身,不再回头。 直到山下,秋风席卷落叶,崆峒山下那片花海亦残败不堪,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山上与山下,恍若两方天地。 “萧瑟秋风依旧是,换了人间。” 王广宇抚摸了几下眉心的银印,看向这悲寂的秋景,不由得生起一股豪气,朗声笑道 “这该死的人间,老子来也。” 第十回 封刀木剑做游侠 太安城内小试剑 太安城位于雍州中部,据说是前朝国都所定之地,与匈奴战争前,这里祥和一片,百姓安居乐业,颇有些盛世的味道 可听说凉州首府金城郡被破之后,这片土地也安宁不起来了。 城中商贾大多携家眷往江南走去,城中人心慌慌。 每日都有守军偷偷逃跑,不想死在即将沦为战场的这片土地。就算是城中官宦,即使丢了乌纱帽,也要离开这片危地。 又到了秋末如此悲伤的季节。 城门处,有两人缓缓入城。 一人身负行李,一人背负不知名黑匣,赫然正是王广宇与李墨白师徒二人。 二人进了一处茶楼,点了两碗素面。 茶楼内人并不多,有两人侃侃而谈。 “金兄,听小弟一句劝,匈奴人茹毛饮血,长有青面獠牙,红发赤眼,原来凉州的那些威武之师还能抵抗一二,换了这多少年未见血的雍州兵马,怕是一照面就会被捅几个窟窿眼啊。” 有位体态肥胖的男子说道 被称作金兄的男子没有言语,只是浅浅喝了口茶。 肥胖男子又说道 “金兄啊,你还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啊,咱们收拾些细软带着家眷往江南跑吧,那边气候舒服,匈奴人也打不到那边去的。” “要走你走便是,拉我作甚。” 金姓男子恨然说道 那位肥胖男子扯了扯嘴角 “好,好,小弟我今天算是多管闲事,你不走,我走。” 肥胖男子急匆匆的走向门外,只留下金姓男子一人独自喝茶,黯然许久,缓步出门。 王广宇正在吸溜面条,觉得比金城郡的牛肉面差些。见到这一幕也摇了摇头。 “娃娃,往后的日子还多着呢,战乱之前人的焦虑与不安,可不是只有这点。” 李墨白剥了一瓣蒜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两人匆匆吃完了面,被这茶楼的店小二赶了出去,说是这家茶楼的主人也要带着家产去往江南咯。 二人只好随着这城中的大道缓步前行。 往日里充斥着叫卖声和嘈杂声的街道,如今却惨不忍睹。 街角处有饿死的乞丐,还有因为家中银两不足而被抛弃在此的孩童。 “自己还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见此情景还会不忍人间疾苦,这天杀的胡人,真该死。”王广宇边走边说。 这时,听到一名男子在街头卖弄武艺,说是要招募乡勇共抗匈奴。 男子手拿一杆精铁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 只是这街上人们都匆匆向前走去,没有人会为此停留,有几个少年刚想冲上前来抗击匈奴,却被父母赶紧拉回。 王广宇走近一看,发现正是那茶楼中的金姓男子。 金姓男子挥舞半天长枪未见一人走上前来,不禁有些气馁,拄着长枪靠在墙边歇息起来。 王广宇见此不禁来了兴趣,走上前去 金姓男子见有人走上来,赶忙迎了上去 “这位小兄弟,你要来和我一起抗击匈奴吗。” 王广宇不禁看了看李墨白,想要应了这金姓男子。 可李墨白摇了摇头,说了句时候未到。 金姓男子勃然大怒 “你这老匹夫当了逃兵卖国贼,怎的还要拉年轻人和你一起做亡国奴。” 李墨白没有生气,只是让王广宇和金姓男子打一架 王广宇闻此,从手中拿起了一柄木剑 “我是从凉州逃难来的,手中没有多余银两,只能削了这把木剑。” 王广宇自从下山以后便被李墨白告诫非必要时不出刀,一是双刀卖相华贵易惹来盗窃之事,二是起了宝剑藏匣锋芒暗溢的心思 金姓男子听闻也没有表现出鄙夷神情,默默卸下长枪上的枪头 “请赐教。” 王广宇听闻同样横起木剑。 金姓男子暴起,持枪向前刺去,王广宇侧身躲避,长枪转为横劈,木剑连忙竖起,勉强抵挡下来,长枪下压,王广宇脚下往前一蹬,甩起了兔子蹬鹰的架势,木剑顺势一挑,长枪终于被木剑挑开,金姓男子后退几步,缠斗在一起的二人终于分开,再度转为对峙 “这耍枪小子走的是军阵行伍的路子啊,凶狠刚猛直取性命,也得亏他把枪头卸了,不然王小子身上已是要挂彩了。” 李墨白抚着下巴缓缓说道 王广宇看着持枪男子,心念道 “长枪对剑刃来说本就占了力量更大的优势,一味的防守,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长枪可未等王广宇思考,再度袭来。 这次他未曾退去,反而迎上前去,掌中萦绕一股气机,悍然抓住枪身。 未等金姓男子反应过来,木剑已经点在自己额前。 “用一只手换对面一条命,王小子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会。” 在旁观战的李墨白终于发出一声赞许。 金姓男子似乎还未接受自己的落败,在原地挣扎一会后,只得认输。 “你这种水平,在凉州也只能落得逃难的地步吗。” 王广宇暗暗点头。 金姓男子仿佛丢失了魂魄,坐在地上许久才缓过劲来。 “我金家世代从军,难道匈奴真就如此势不可挡,看来我太平王朝危矣。” 王广宇没想到男子反应这般激烈,回头看李墨白,老头子也很少经历过这种事情,二人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突然,金姓男子再度起身,捡起了手中长枪。 “不管了,老子既然是金家的人,哪有做逃兵的道理,就算只有一个人,死也要死在沙场,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 男子仿佛释然了,招手像王广宇和李墨白二人告别,把枪头安上枪杆,转身走去。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所说的,大抵便是如金姓男子这般的人物。 王广宇目送着金姓男子宽厚却难掩悲寂的背影,一言不发。 王广宇也想如这位金姓男子一般可以慷慨赴死,可是他做不到。 李墨白不让他这么做,姚先生不让他这么做,山上的小道士赵归也不让他这么做,更别说如今杳无音讯的王奕和廖倩了。 王广宇落寞收起木剑,回头又看见人去城空的悲惨景象,只觉得这些人病了,这座城病了,亦或是这个王朝,病了。 十一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月黑风高杀人夜 渐至黑夜,目送金姓男子离开后。 王广宇便与李墨白寻了处客栈住下。 二人把各自的马匹拴在客栈外,走了进去。 客栈老板兴许是早已逃离了,这座客栈也便成了空楼。 这老板已经走了许久了,客栈内蛛丝密布,灰尘连天。 王广宇在客栈中打出一套拳法,见满屋灰尘皆被气机牵引,汇聚在他手上,凝聚成球状,缓缓流转。 赫然正是崆峒山那位白发掌教所教的拳法,赵归给予他的感悟,极有成效。 王广宇将凝聚而起的灰尘打出窗外,在这残破的客栈内寻了些铺盖,就此睡下。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王广宇与李墨白走出客栈。 太安城内经此一夜,走的人更多了,除了实在离不开这里的百姓及驻守在这里的守军外,这座城约莫是没有什么活人了。 “走吧,今日我们也出城,马儿也得添些草料了,你磨砺得还不够多,咱终要走临安城一趟。” 李墨白缓缓说道 王广宇也只好跟从。 二人高高跃上马背,往城外走去。 城外的路上,逃难的流民排成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际。 王广宇和李墨白也裹挟其中。 王广宇身旁有位少女。 小小的身体穿的单薄的衣服,在萧瑟的秋风中颤颤发抖,身上却扛着极重的行李 她的小脸煞白,眼神中满是清澈。 “大哥哥,你是哪里人啊,饿吗。我这还有一些烧饼。” 王广宇摇摇头,一大一小的身影就在这长长的人流之中便搭话边往前走。 “你怎么就一个人啊,你的父母呢?” 少女脸色黯然道 “我是天水郡人士,两个月前天水郡好像接受了一批金城郡的难民,起初大家觉得凉州兵马可以抵挡匈奴铁骑,后来 天水郡被攻陷了,家父为了让我们先走,被匈奴蛮子杀死了,逃难途中母亲又因为染了风寒病死了。我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想着死前能做些什么。” 王广宇竟不知道怎样说出安慰的话语。 二人良久无言。 王广宇见这单薄少女腿脚颤抖的厉害,便让少女骑在马上,少女起初并不像拖累这位公子的逃难之旅,可后来腿脚实在疼痛难忍,不得不上了马。 人流依然如往常一般慢慢前进,突然,一彪人马从山头冲掠而下。 “要活命的把钱财粮食交出来,若是有谁想跑,老子手里这把大刀可不长眼。” 一位肥胖丑陋的男子抽刀立在人群之前。 “好汉,我这点吃食要养活病重几天的老婆子和年仅八岁的儿子啊,求求您开开恩,放了我们一家老小吧。” 一名中年男子跪地哀求。 丑陋男子并未听从这名中年男子的话,一刀透过中年男子胸膛,男子缓缓倒地。 有个年龄很小的男童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中年男子尸体前嚎啕大哭,又被丑陋男子砍断脑袋。 “谁在唧唧歪歪,下场便是如此,” 王广宇隐藏在人群中,气机暴动,不等拿出行囊中的双刀,提着木剑就跃出人群,挥剑向丑陋男子砍去。 “哪里来的野小子,提着把破烂木剑就要逞英雄。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丑陋男子挥刀劈向木剑,发现竟砍不断。 人群中青壮男子仿佛被王广宇点燃,顿时人群与马匪站作一团。 王广宇手中木剑气机暴涨三尺,一剑劈开丑陋男子手中粗制的铁刀。 丑陋男子当亡命徒许久了,关键时刻竟然扭转臃肿的身体,右臂被木剑砍断。 纵马向深山跑去,王广宇在其身后穷追不舍。 “大侠饶命啊,我也是此地的流民,战乱年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王广宇没有反应,又是一剑劈下,丑陋男子再断一臂。 丑陋男子想必知道王广宇不会放过他,调转马头,双腿狠夹马腹。径直向这位手拿木剑的年轻人冲去。 “老子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这个人人该死的朝代!” 丑陋男子嘶吼着向王广宇冲来。 王广宇一咬牙,一剑砍断马腿,丑陋男子重心不稳跌落马下。 王广宇一把提起丑陋男子的后脖颈,狠狠向身旁的一颗巨石砸去。 这一砸,砸了很久,巨石上血肉模糊,血沫飞溅。 直至最后,王广宇手上握着的,仅仅是一节脊椎骨。 王广宇把手中的脊椎骨随手一扔,呸了几口,转身离去。 人群中手无寸铁的青壮输在了有几把钢叉刚耙的山贼身上。 等到王广宇赶来之时。 人群中满是尸体,没死的还抱着亲人的尸体哭泣。 王广宇四处寻找自己的行李,书箱没有什么金银财物,被散乱的丢在一旁。 而书箱的一旁,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白日里善心的少女,少女脸部还保留着生前惊恐的表情,单薄的衣衫已被搜了个遍。 王广宇脸色再度转为阴沉。 这时,李墨白从哭丧的人群中走来。 “你为什么不出手,你不是准通天境剑士吗,难道连这么一个小女孩都救不了吗?” 王广宇大声质问李墨白 李墨白脸色淡漠如常 “我已经触碰到通天境的门槛了,若再对凡人出手,会被天地镇压,这一路上凶险的紧,我若被天地威压镇死了,谁来护你?” 王广宇恨恨说道 “老子今天要灭了他们的寨子,把刀给我。” “不行,你的目标是和王奕年轻时一样,做西北边关的大将军,率领西北军反攻匈奴,而不是在这里意气用事。” “狗屁的大将军,老子要是连个寨子都拔不掉,何谈抗击匈奴?” 王广宇一把夺过李墨白手中黑袋,循着马蹄印向北暴掠而去。 一路向北,终于看见一座简陋寨子。 王广宇丢下黑袋,拔出双刀。 两道璀璨刀光流过,寨门瞬间破开 有人持双刀进门,摘中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这夜月黑风高,最适杀人。 寨内血流成河,充斥着哀嚎求饶之声 王广宇收刀自寨门而出,抹了抹脸上血迹。 “他娘的,老子不跑了。” 十二回 返太安共举事 斩匈奴露锋芒(一) 王广宇一身血衣返回逃难的流民之中。 月光映红衣,煞是吓人。 流民见此状况,以为是山中恶鬼,连忙逃窜开来。 李墨白见王广宇气机稳定,没有太大伤势,也就安心下来。 “师傅,我决定了,咱们现在就回太安城。” 李墨白佯装大怒 “怎得,你学了两天皮毛功夫就想着去称雄称霸了?小子,还差得远。” “师傅,我想好了,抗击匈奴若只是一味的逃跑,就算我日后修为再高,也没多大用处,再说了,身为西北儿郎,就算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李墨白突然大笑起来 “小子,你若真听了昨日我的话,老子反而看不起你,就当带着徒弟转一转江湖安心等死了,不过你既然起了回太安城的打算,倒向是有了王奕年轻时候的几分秉性。” 二人踏月纵马回太安。 清晨,二人到了太安城城门。 城中萧瑟不已,破败不堪。 城头的守军面色肃穆,准备迎接死亡。 “来者何人,从哪里来,为何入城,莫不是匈奴的细作。” 城头一小卒厉声问道。 就在此时,一位披挂男子打开城门走出,黑甲白袍,手持一杆精铁长枪,神态威武,恍若天将下凡。 赫然是几日前的金姓男子。 “金将军,这二人行踪不明,城中百姓已是走完了,这二人一看便是胡狗的细作。” “没事,我认识这二人。 王广宇走上前去 “凉州金城郡人士,应将军招募乡,特来此助将军一臂之力,共抗匈奴!” 金姓男子拱手行礼,引二人入城。 城中大多数屋舍已然拆完,砖瓦木板用以加补城防。 数千士兵在城中列阵操练,肃杀之气溢满城池。 进入将军府,金姓男子脱下头盔,一改之前威武之气,哈哈大笑 “我就知道你会返城的,可你今日一来,还是让我开心的很啊,我已经见识过你的武力,要不直接给你个校尉当当?” “我暂时先不想入伍,这一仗打赢了,我还会继续做穷酸游侠的,输了,大不了就死在这算了。” 金姓男子听闻未免感到惋惜 “这场仗,难打啊,匈奴这支军队虽然经历层层阻碍,但保底也有一万二三的士兵,这城内只有五六千的士兵。” 王广宇听闻也未免感到些许无力。 金姓男子又言 “这城中的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死在一块也值了,只是你这小子看着也才行冠不过二三年,死在这委实是可惜了。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个校尉当当,临死前也风光一回。” 说罢,金姓男子拉着王广宇来到操演场 “兄弟们,这是咱新来的校尉,欢迎欢迎?” 操演场上寂静无声,许久。 “这小子谁啊,凭什么一来就能当校尉。” “我看是那个达官显贵的子孙,来这个破地方挣军功的。” “金鑫,你他娘的不是最恨这些门第吗,啥本事没有,偷军功的本事倒是一流,你这么做老子可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金姓男子哈哈一笑,不作解释,转身离去。 金姓男子所率领的这支军队,上下以兄弟互称,倒是极为少见, 王广宇走向操演场。 “娃娃,毛都没长齐就别来学哥几个打仗了,战场上可没人给你收尸,磕了碰了就哭爹喊娘的,赶紧滚蛋吧。” 王广宇一言不发,径直走向操演场。 操演场上的刀桩是铁木所作,此木坚硬如铁,前几朝甚至被作成木甲供士兵穿戴。 王广宇抽刀,怒劈而下。 坚硬如铁的刀桩被砍成两半。 操演场上鸦雀无声。 还未等众士兵反应过来,王广宇又走向靶场。 他拿起一把弓,张弓搭箭,拉弓如满月向前爆射而出。 箭上缠绕着微不可察的气机,李墨白见状不禁感到一丝讶异。 五十步外一箭靶,被箭穿透而出。 “好小子,英雄出少年啊,老子向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有你这本事,现在早比金鑫那个假将军强多了。” 操演场上顿时热闹非凡。 王广宇没有理睬,转身向李墨白说道 “师傅,赵归的法子好像挺好使。” 众士兵听闻又看向那个背着黑匣其貌不扬的老者,暗暗感到心惊。 王广宇随即转向众士兵笑问道 “各位弟兄,我的本事大家也都看见了,能不能当校尉?” “必须能,你就是把金鑫那老小子推翻了当将军哥几个都认。” 行伍里就是如此,实力强才是硬道理。 王广宇一脸尴尬的看向金鑫,金鑫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 三天过去。 太安城外迎来一片黑云,城内士兵不再嬉笑打闹,各自一言不发,磨枪披甲。 气氛已然凝固到极点。 城外黑云愈发逼近,方才发现不是黑云,而是黑袍黑甲黑马的匈奴铁骑。 王广宇站在城门上,张弓搭箭,第一次经历这般阵仗的他未免有些腿脚发颤。 黑云停在太安城外一百步,有一彪悍老将站在阵前。 “城中软蛋怂将,赶紧开门献城,我夏人可留你们全尸。” 未等金鑫开口,李墨白一步踏上城头。 “戎奴竟敢如此猖狂,是不识得我手中这两柄剑了吗?” 彪悍老将见李墨白,脸色大变,挥手让全军后撤五十步。 “李墨白,王奕和姚远已经倒在我大夏铁骑的锋芒下了,你们三人年轻时候被叫做所谓的万人敌,在我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 李墨白握剑双手颤抖不已,极力压制暴怒。 彪悍老将大笑 “李墨白怎得不敢出手,恐伤及寻常士兵引动天地威压?哈哈,你这老狗经历了当年那件事以后,确实是畏手畏脚如老鼠一般了。” 王广宇立在城头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匈奴的军旗被撕开一个大口,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王广宇随即喝道 “戎奴小儿,要打就打,莫要像怨妇一般磨舌根,爷爷我听着不舒服。” 彪悍老将面色阴沉,大手一挥 身后黑云开始冲锋。 太安城城头士兵早已箭在弦上,一轮箭雨朝这黑云滚滚射下。 十三回 返太安共举事 斩匈奴露锋芒(二) 一轮箭雨而下,丝毫未挡黑云前冲之势,匈奴铁骑只是折损几人。 匈奴铁骑只是举起盾牌略微抵挡,箭矢便被弹开。 几轮箭雨下来,成效不显。 彪悍老将大笑道 “李墨白,看到了吗,你们的箭矢射不穿我们勇士的铠甲,三十年前是这样,三十年后还是如此。” 金鑫终于忍耐不住,提枪骑马出城。 身后跟随一众骑马士兵。 “兄弟们,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咱兄弟一场,死的时候还能带几条戎奴狗命,这辈子有你们,不白活!” 身后士兵同样被这话语点燃 “弟兄们这辈子跟着你这假将军,狐假虎威了几年,也值了!” 三千骑兵出塞,直指匈奴铁骑,悍然赴死。 金鑫一马当先,一枪挑死一名匈奴骑兵,转而将尸体丢进匈奴大军中。 金鑫在阵前狂放大笑。 “哈哈,老子还以为这匈奴老狗有多难杀,被捅几个口子照样死。” 身后将士同样迎风狂笑。 将死之志,势不可挡。 三千骑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三千长枪横空出世,锋芒可碎山岳! 金鑫大笑着,一个一个砍死眼前的敌人。 他的身旁,不断有战友死去。 有人被砍断了手臂,嘴里咬着匕首驾马前冲而去。 有人被剖开了肚子,捧着流出的肠子继续奋勇上前。 有人眼睛被砍瞎,摸黑继续劈砍。 三千骑兵,无一人临阵退缩,皆大笑杀敌。 王广宇被此情绪感染。 立在城头,狠狠敲响战鼓。 战鼓声震耳欲聋,仿佛劈碎了萧瑟的秋风。 “半卷红旗临太安,霜碎鼓震声暴起。” 匈奴骑兵一路杀来,所到之处中原之人无不献城投降。 今日见这么一支悍不畏死的疯子队伍,不禁有些难以下手。 前场战阵轰轰烈烈,无人察觉太安城侧门有一只队伍悄然而出。 王广宇覆上面甲,引一支轻骑从东侧出城,绕密林至匈奴军阵后方。 金鑫仍然在阵中杀敌,身旁的队友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 突然见匈奴铁骑后侧两道流光闪过。 王广宇拔出扶光望舒悍然出手。 匈奴军阵后侧还未反应过来,十数人头便已落地。 王广宇从马背上跃起,直冲背负粮草辎重的马车。 守粮士兵们见王广宇冲向粮草,挥舞长枪刺来。 王广宇在空中翻转,一刀劈断三杆长枪,顺势砍下三颗头颅,驾着马车便跑,身后有箭矢袭来皆被其他轻骑举盾挡下。 这支匈奴铁骑孤军深入腹地,本就粮草不足,见王广宇劫走粮草,急躁起来。 彪悍老将见状赶忙上前,却被李墨白拦住 李墨白拔出双剑 “老狗,今日也是你该死的时候了。” 彪悍老将指挥军队分兵追赶王广宇率领的那支轻骑,转而抽出一柄大刀直面李墨白。 李墨白双剑气机迎风暴涨,引得天地变色。 彪悍老将大惊失色 “你入通天境了?” 李墨白没有言语,剑随身走,双剑劈向老将 老将勉强抵挡,二人缠斗起来。 匈奴士兵见彪悍老将落了下风,便要分兵围住李墨白。 可金鑫带兵将匈奴主力牵制的死死的,少许兵力又被王广宇引走,无法分心,只得看着彪悍老将越来越落下风。 王广宇驾车赶往深山,身后匈奴穷追不舍。 王广宇引匈奴骑兵入了一处山谷,转身弃下粮草跃上山头。 身后一支利箭袭来,正中王广宇左臂。 王广宇负伤翻进深山密林之中。 山谷中的匈奴骑兵越聚越多,连忙去抢夺粮草。 突然见山上站有百余人, 滚木雷石皆下,火攻齐出。 顿时谷内千余匈奴士兵死于非命。 王广宇咬牙拔出箭头,轻微包扎几下,和百余骑兵下山,一个一个补刀。 转身剥开一匈奴士兵的甲胄,穿戴齐整,又在手腕处系了一根红丝带,身后百余骑依次照做。 王广宇身披匈奴甲胄,领着百余骑,驾着运粮车,重返战场。 彪悍老将见自家百余骑押粮草辎重而来,见状大松一口气。 金鑫和李墨白见轻骑头领覆着面甲,转而不再言语。 战局突变,粮草辎重突然燃起大火,直直向匈奴军队后方袭来。百余骑更是抽刀混入匈奴军队群中大杀特杀。 彪悍老将又惊又怒,分心至此。 李墨白抓住空挡,一剑劈向老将脖颈。 老将大惊,却为时已晚,一颗头颅已被李墨白斩下,提在手里。 “戎奴主将已死,快快下马受降。” 匈奴士兵还被百余骑扰乱的不分敌我之时,见彪悍老将的脑袋落在地面上,阵脚大乱。 一时间匈奴军阵内骑兵四处逃窜,不少步卒死于自家铁蹄踩踏之下。 王广宇见目的已经达成,率领仅剩的十余骑杀出重围,按原路从太安城东门入城。 城上小卒一一检察这十余骑手腕处红丝带后,王广宇安然入城。 来不及休息,张弓搭箭,又是一轮箭雨齐射,匈奴军队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构建不了向初战时的防御体系。 这一轮箭雨而下,匈奴这下死伤惨重。 金鑫所披黑甲早已碎裂不堪,白袍也早已变成红袍。 城内剩余两千骑兵披甲上马,轰然杀出城外。 金鑫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用尽全身气力大喊 “冲锋!” 两千兵马狠狠冲向阵脚大乱的匈奴军阵。 霎时间,天地间一片血色,充满着甲胄崩碎之声,刀剑劈砍之声,哀嚎怒吼之声 这一仗,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至黎明。 拂晓时分,城外的打斗声逐渐停止,城外只剩二百余人,当金鑫高举军旗站在朝霞之下时,谁胜谁负,结果自然分晓。 城外掘地三尺仍被鲜血浸透。城外尸体堆积如山。早已分不清哪具尸体属于哪方阵营。 地面的血色红于朝霞。 王广宇立于城头之上,一身血衣。 他从未见过尸骸满地的场面,双眼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看着朝霞下未熄的战火,被鲜血浸透的土地,又看向土地上站着的二百余位非残即伤的士兵。 “真正可以扶大厦之将倾的人,不是江湖魁首,也不是高官权贵,而是一个个敢于献出生命的普通人。” 十四回 贺太安满城却悲 重纵马再做游侠 战胜匈奴当夜,城内剩余士兵本想庆祝一番。 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六千名生死与共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二百余位伤兵。 不只是谁昨日还说着衣锦还乡后可以好好孝敬老人,今日却连尸体都难以找到。 萧瑟的秋风席卷而过,冬天约莫是不远了。 金鑫看了看各自黯然神伤的士兵 “哥几个也别伤感了,底下的兄弟拼死守住这座城,不是让咱和小娘子一样哭哭啼啼的。” 他说罢便起身。 从将军府的床下拿出了两坛酒。 “兄弟们,军令禁酒,不过我的性子兄弟们也都知道,我这次带头违令。哥几个别说出去嗷。” 金鑫也不等众人做出反应。 他独自跃上城头,将一坛酒洒在城下。 “地下的兄弟莫怪,满城也就咱有这两坛酒了,分你们一坛,这点肯定不够喝,尝尝味意思意思就行了,要是反攻匈奴成功了。老子高低也要在这地方整个酒湖,你们不喝也得喝。” “走好。” 金鑫再转头已是面目扭曲,极力压制这情绪。 城中剩余得二百士兵,见这假将军面目扭曲,气氛终于有些缓和。 “这老小子还哭鼻子了。” 金鑫拿出另一坛酒,倒在流城而过的小溪中。 “酒少就别想着一人一杯了,捧着这溪水解解馋就行了” 他率先捧起一口溪水,喝下。 身后二百余位士兵也照做。 王广宇同样捧起溪水,一饮而尽。 “王兄弟,你是义士啊,咱这次没能好好招待,下次一定。” 王广宇挥手表示不在意。 大家都捧着溪水喝完之后,气氛再度转为凝固。 不知又是谁,在人群中冒出一道怪声 “这水真的好喝吗。” “好喝个屁,酒味没喝出来多少,倒是喝了一肚子沙子。” 人群之中随即转为哈哈大笑。 到了中午,一轮大日高高悬挂在正空。 略微缓解了西北深秋的凉意。 众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在正午的太阳下睡着了。 王广宇坐在金鑫对面,二人侃侃而谈。 “话说你志在参军,为何名字还要取个鑫字,三个金字堆叠在一起,可不就是想让你大富大贵吗。” “我家祖祖辈辈都从军,每次出征总会少几个人,到了我这一代,人丁稀少的不行,我家里人便想让我经商,可我耐不住性子,最后还是走上了从军这条路子,我十四岁参军,到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了,混的还不算太差,有这么多兄弟愿意跟着我,只可惜” “对了,你真不打算参军吗,要不以后就和我待在一起把,咱也算生死之交了。” “我很想参军,但还有些事情未曾做,也有些事情未曾调查清楚。” 王广宇说完望向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鑫见状也没有多问。 二人又聊起了三十年前凉州外的那场大战, 那是中原首次反攻匈奴的一战。 那位号称五百年难出的军事天才。 在黄河外四十万杀六十万。 那一战,打的匈奴二十五年不敢再犯。 同样,那一战后,那位军事天才也不知所踪。 金鑫慷慨说道:“那位军事天才,可是我辈投身行伍之人共同的楷模!” 二人聊起了家常。 你一句我一句,就这般聊了一个下午。 当王广宇说起他的父亲是王奕时,金鑫大惊失色。 “你父亲可是三十年前成功阻击匈奴的那位大元帅?” “不是,只不过是凉州金城郡西固县的一位小县令,城破以后便不知所踪了。” “据说那位军事天才,在经历一场大战后,实力大降,自身也变得郁郁不得志,被贬为了一座城的小县令。” 李墨白从二人身后走来。 “是的,王广宇的父亲,正是三十年前的西北大元帅。” 金鑫听完大惊失色 “我听闻王奕手下第一大将善使双剑,在战场上素来柔软吃亏的剑,在他手里却比大戟更为刚猛,莫非前辈是” 李墨白点了点头。 随即又说道 “当年那场事,是我们三人都不想再提起的事,那场事以后,王奕实力大降,姚远被迫与江淮学宫那位相隔千里,我也因此有了心魔,每次看到天地威压便如同万蚁噬身。” 金鑫听到这件事,自觉下城,他清楚这是人家的家事。 王广宇突然激动起来,摇晃着李墨白的肩膀 “为什么,你早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忘不了那年大年三十的大雪封城,也忘不了王奕的那三声苍天薄我。” “时候未到” “不过今天把这层窗户纸通透了,我也就不遮掩了。” 李墨白缓缓道来 “三十年前那场战争当晚,众将士举杯同庆,第二天,王奕和当时为军师的姚远第二天被召进临安城面见皇帝,说要封官加爵,我当时没有多想,甚至有点气愤没有召我入京。 就在王奕和姚远走的第二日,来了一飞马快报,说是王奕路上遇到了仇人雇的大批杀手,被围困在半途,我带兵前去救援,却被青州王家本族兵马抓住,落上了个篡位的名声。 此时,姚远与王奕在京城之中也被皇帝施压,要求王奕解散手中的十万亲兵,王奕迫于压力,也想天下不起战乱,便被迫释了兵权,后来,当我被押上刑场时,王奕废了一身修为来保我,至此,我们三人被贬入西北,王奕也被青州本族开除族籍,姚远也因此与恋人,江淮学宫的宫主夏雪,相隔千里。” “这场秘辛,本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可你又走上了王奕始终不想让你走上的这条道路。” “这场李家和王家联合起来杯酒释兵权的戏码,被称为临安红衣案,兵不血刃,便不知道染红了多少人的衣衫。” 姚远走前,大概是想让你走上王奕的道路,却不想让你走向如王奕一般的结局。 王广宇听完久久不能回神 “那大年三十雪夜的那位青衫银甲男子,是青州王家本族之人?” “是的,而且我观他气机深厚,比你大不了几岁,估计已经初入地动境了,我猜测他是当今青州王族组长王啸天之子王浩然,此子被冠以千年难遇的武道大才,兵家大才,你若是想找他报仇,可是难上加难。” 王广宇终于回过神来,却不见脸上神情变化。 夕阳西下,黑夜渐渐吞噬挂在西边苟延残喘的落日。 他立在城头眺望夕阳许久,见夕阳彻底落下。 转身下城。 黑夜下,看不清他面部是何表情。 一夜无话 第二日 王广宇早早起身,未等城中将士醒来,便早早起身。 给金鑫留书一封 “江湖再见。” 便和李墨白向东策马而去。 十五回 冬深夜雪下冀州 醉酒题诗白鹤楼 自太安城击退匈奴后,太平王朝满朝皆知。 金鑫被誉为神将下凡,官至三品。 也因如此,朝堂加派数万兵马前往雍州太安城,金鑫更是借着这兵力,开始反攻。 学宫诗人无不笔墨加以金鑫赞美。 而金鑫却正面回应有名叫王广宇的侠客,才是守城战最大的功臣。 朝堂之上众说纷纭,猜测这位叫王广宇的奇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但皆不得而知。 唯有年轻却被帝师称为有首辅之资的赫锋文,笑而不语。 江淮学宫之中,女子大多提笔写诗 “嫁人当嫁金神将,怀春当思王广宇。” 只有被江淮学宫宫主选为亲传弟子的武才女,侧身看往浩瀚长江水。 “麻衣半仙下凡算卦了,女子改运可嫁金神将,男子改运可当王游侠。” 冀州墨痕城。 王广宇和李墨白走在大街上。 听着满街他的风言风语。 “王游侠现世长江畔,斩了一条八百丈的恶龙,潇洒离去。” “王游侠出现桃色绯闻,与一名青楼花魁有染。” “王游侠其实是魔教头子,杀匈奴人是为了血祭。” “王游侠昨夜来过咱们城,偷了南城村子里一头猪。” 李墨白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广宇满脸尴尬。 “那天还是回头直接跑了好。” 从太安城跑到冀州墨痕城,经了些许风霜,也从深秋到了寒冬。 城中好许风雪。 可人过的却不似太安城那般凄凉。 深冬,又是一场年关将至。 随着黑夜渐渐吞没夕阳,墨痕城中皆挂红笼,一派祥和景象。 “这么祥和的气氛,可是好久没有见到了。” 王广宇行走在墨痕城大道上。 如同走在西固县家门口的那条小路。 他僵硬许久的脸庞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 不知是为这座城的氛围而开心。 还是在回忆故人故事。 亦或是二者掺半。 这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父,上次我从那座寨子里抢了不少银两,咱俩找个馆子吃顿饺子?” 李墨白笑着应答。 二人牵马来到一家名叫白鹤楼饭庄,请店家为两匹瘦马添些草料。 抖抖外衣上的风雪,梳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踏过门槛而入。 店内热气腾腾,坐满了顾客。 王广宇与李墨白找了一处桌椅随即坐下。 点了一盘猪肉馅的饺子。 他伸了伸尚未痊愈的左臂,正欲开动。 店门处倒进了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店内人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饮酒的饮酒,吃饭的吃饭。 店小二拿起搭在身上的抹布,要赶这位年轻男人出去。 “我可不是来这里乞食的,我只不过是摔了一跤倒进这店门内了,不用赶我,我自己会走。” 可发白的面庞和干涩的嘴唇早已出卖了他。 王广宇刚想叫住这位年轻人。 年轻人却早已消失在风雪中。 见惯太多悲惨景象的他却也没感到多么惊讶。 只是略微感到些许疑惑,便继续对付这盘饺子。 这兴许是王广宇下山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即使在路上能抓些野味,却也缺少辅料,干巴巴地难咽。 付了钱,他跨出店门还咂摸着嘴,风霜好像也不再冻人。 “知道你小子馋饺子了,师父虽然抠些,但还是有点银子兜底的。” 李墨白从店门中走出,手里提着一笼饺子。 二人走向栓马方向。 却见一年轻男子躺在雪巷之中。 早已昏死过去。 “师父,救下他吧,这么下去,他会冻死在这雪夜之中的。” 李墨白点点头。 王广宇背起这年轻男子,缓缓朝客栈走去。 进了客栈,王广宇把年轻男子搀扶到床上。 “这一路来,运气好些倒能找个山洞可以抵御风雪,运气不好可就要露天睡觉了,当初觉得客栈普通之极,只能歇歇脚,如今却觉得如同皇帝的寝宫一般舒适温软。” “小子,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还领兵打仗的时候,睡雪窝子可是常有的事。” 就在这师徒二人闲聊之时。 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突然剧烈咳嗽,清醒过来。 “你们二人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喂喂喂,你小子客气点说话,你躺在雪巷里昏死过去,还是我好心救下的你。” 男子突然腼腆一笑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被哪个奴隶主打晕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年轻男子正说着,肚子却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王广宇于心不忍,只能一脸不舍地把李墨白买来的那笼饺子递给男子。 “先吃了吧,干什么事都要吃完饭再说。” 年轻男子见到这笼饺子,却一把推开。 “你们二人是白鹤楼的人,哼,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如此好心。” 男子咬牙切齿,极为不耻。 “我辈读书人不受卖国贼所造之食。” “你大抵是误会了,我与我师傅是途经此处的游人,来此地买了一笼饺子,你还是吃了吧,就当那位江湖上的王游侠所赠。” 男子闻此,挣扎许久过后,终于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已经顾不上斯文,用手抓着饺子就往嘴里塞。 他边吃边说 “既然是游人,明早就离开吧,这座城,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是如今西北统帅秦剑的次子,在凉州兵败以后,我的大哥与父亲已经战死沙场,连年征战,满朝都在大举征兵,这座墨痕城也不例外,我是读书人,本来也想上战场,可被大哥留在此处,说是秦家香火不能断。” “当城中青壮皆奔赴战场后,他们的家眷却没有得到好的对待,白鹤楼楼主与墨痕城城主狼狈为奸,在城中大肆掳掠女子送进青楼,做起了逼良为娼牟取暴利的营生,城中未被征兵而去的大族权贵整日纸醉金迷,丝毫不顾亡国之势不可阻挡。” 他咽下最后一口饺子 “在我父亲还未战死之前,我有着西北统帅次子的身份,还能制止这些孽障一二,可当凉州沦陷之时,他们露出了本相,我如今这凄惨境地,也是拜他们所致。” 年轻男子说完了心中潜藏许久的话语,道尽了心中的委屈。 他突然泪流满面转身跪下。 “我秦锐如今已身无分文,唯有这一跪来谢这一饭之恩!' 年轻男子不等师徒二人做出反应,夺门而去,直奔白鹤楼方向。 他冲进白鹤楼,在桌上拿了一坛尚未饮完的酒,转身登上白鹤楼楼顶。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在白鹤楼方方正正的牌匾上提笔写诗。 “风卷雪来月笼纱,夜临白鹤见酒家。” “满楼不知亡国恨,犹醉金迷衔纸花。” 十六回 白鹤楼巅突遇袭 月下双刀斩仇敌 秦锐题完诗,仰着脖子喝完最后一口酒。 站在白鹤楼楼顶大笑不止。 他半夜闯楼拿酒的声音早已被店小二察觉到。 店小二起初以为是夜里闹了耗子,并未多在意。 可当听到有人在外面大笑不止时,他赶忙起身,招呼店内其他伙计出门察看。 终于 他们借着月光,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在白鹤楼牌匾上划拉着什么。 仔细看去,真是之前天天来此闹事的秦锐。 那个已故统帅的次子。 “你这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大半夜的跑到我这白鹤楼楼顶干什么。” “赶紧滚下楼!” “快看,他是不是在白鹤楼招牌上写什么了。” “这不是砸招牌吗,拉下来狠狠地揍他。” 秦锐把手中的酒坛往下一扔。 “杂碎们,老子就是要砸了你们的招牌,白鹤楼楼主王艺伟逼良为娼,你们这些走狗也不是好东西。” 店内伙计各自撸起袖子就要上楼痛殴秦锐。 他继续狂笑。 丝毫不顾眼前的险境。 布衣被几只胳膊抓住,棍棒擀面杖也打在了他的身上。 突然一袭面甲黑袍踏月而来。 跃上白鹤楼,气机震开店内伙计。 抓住秦锐便走。 跑到店内伙计再也追不到的地方。 黑袍人摘下面甲。 赫然正是王广宇。 “你小子头脑不合适了?就这两下子还学人家醉酒题诗呢。” “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天下读书人的风骨没有丢,天下总有人敢直面这种不耻之事!' 秦锐鼻青脸肿,满脸惨样。 王广宇不禁有些想笑。 “对了,你说这城中一片凄惨景象,为何我所经之处倒是一派祥和之景。”“ “你随我走走便知。” 二人走过墨痕城的中央大道。 北城一派祥和之景,深夜里仍是灯火通明。 可到了南城。 景象却大相径庭。 南城一片萧瑟之景,风雪压塌了年久失修的房屋。 夜里,不知有多少人蜷缩在破败棉絮中瑟瑟发抖。 “墨痕城,因多出名动天下的读书人而著名,如今却是这般凄惨景象。” “盛世,也是权贵的盛世,更何况如今这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 秦锐无奈说道。 王广宇还未反应过来城南,与城北的反差如此之大。 二人身后却出现一人。 那是一位枯槁男子。 眼中却没有半点和善之气,而是充满了自傲与戾气。 这也是权势滔天的土皇帝们常有的眼神。 “秦锐,你的父亲可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啊,满门忠烈,你为何还要苟活于世呢。” “要是你自己下不去手的话,还是让本城主来帮你吧,至于这位外乡游子,既然你管了不该管的事,也对不住了。” 枯槁男子眯起一双细眼。 身上气机暴涨。 未等王广宇二人退去。 身后又传来一声。 “砸了我的白鹤楼招牌,还想走?” 又是一位胖子。 吃的满肚肥肠,嘴唇上的老鼠须一抖一抖。 仿佛暴怒到了极点。 胖子缓缓走来,身上气机同样暴涨。 枯槁男子发出阴森的笑声。 “桀桀桀,既然你来了,我也不打算出手了,可以好好看一手猫戏耗子的好戏。” “哈哈,两位地动境,今天我差不多要交代到这里了。” 王广宇抽出双刀,强撑着说了一句。 浑身已然开始颤抖,但持刀双手却未见丝毫颤抖。 胖子暴起。 一拳向王广宇挥去。 王广宇抽刀劈砍,却劈不开胖子拳头缠绕气机。 他被一拳轰退数十步。 双脚在雪地之中留下深深两道痕迹。 “御气中期,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低,可惜这位少年游侠要惨死在我手中了,真可惜啊。” “不过我,最喜欢杀天才了。” 胖子再度一拳轰来。 却被一道白色剑气逼退。 肥胖男子抬头。 “你是何人。” 来者手拿黑白双剑,赫然正是李墨白。 “你这肥猪,老眼昏花是看不清我这两把剑了吗。” “怎么,西北的狂风还摩不碎你这把老骨头吗,不要忘了,当时是谁把你送进刑场的,又是谁亲手杀了那个女子。” 李墨白身上气机暴涨。 “你入通天境了?不对,不像是通天,看来那个女子的死对你影响很大啊。” “老张,别看戏了,你我二人联手,先打碎这老骨头在说。” 枯槁男子听闻便从袖袍中抽出两柄匕首。 “你大可试试。“ 李墨白一人战两人,打作一团。 秦锐早已被这高手打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王广宇在一旁盘坐,静静调息。 “师父,那白胖子交给我。” 站在一团的三人都被这话惊住了。 “练刀,又被李墨白收成徒弟,你不会是王奕的崽子吧。” 王广宇眸中闪过一丝红光。 “王奕之子王广宇来此报仇!” 未等李墨白作出反应,他高高跃起,一刀直劈白鹤楼楼主王艺伟。 “小子,找死,当年老子杀不了王奕,难道还杀不了你么。” 胖子一脚将王广宇踹下。 李墨白要来救援却被枯槁男子死死缠住。 “我和王奕也有很大的仇啊,这次舍去寿元强行提升实力。只要能拖到那小崽子被杀死,也值了。” 枯槁男子阴冷说道。 王广宇被一脚喘下后,气机不倾颓反而越涨越猛。 眼中红光更盛。 暴起向前劈砍。 这一刀,破开了王艺伟的护身气机。 胖子有些震惊,这小子实力怎会如此之强。 “虽说是变强了一点,有用吗?” 又是一拳。 王广宇被轰下地面。 可气机仍旧暴涨。 这一次再跃起,已然能和王艺伟战平了。 再落再起,直至最后,暴涨的气机已然超过了王艺伟。 王艺伟这次终于是明白了。 “天生的刀胎,消耗骨子里生下来就有的刀胎罡气,疯子,疯子!” 王广宇没有多言语。 扶光上指天穹,望舒下指大地。 是崆峒山上李墨白使出的那一招。 “双刀撼崆峒” 两道冲天剑气朝着王艺伟劈去。 剑气卷风雪,天地之间只有白茫茫一片。 平寂下来时。 王艺伟断去双臂。 “好侄儿,咱们都是青州王家本族的啊,叔叔错了,绕叔叔一命!” 胖子不顾枯槁男子,说完赶忙朝后跑去。 王广宇没有追赶。 望舒直直向前冲去。 御刀百步斩人头。 王广宇眼中红光散去,终于抵挡不住刀胎罡气的损耗。 倒在雪地里。 “临安红衣案,我会一个一个清算” 十七回 朝堂上声名狼藉 江湖上声名鹊起 秦锐见王广宇倒地,连忙过去搀扶。 李墨白和枯槁男子仍然斗作一团。 枯槁男子见王艺伟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心境大乱。 靠寿元强行增长的气机,也逐渐衰颓。 毫无疑问。 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王广宇嘴角渗出血丝,清醒过来。 “老子今天也是杀过地动的人了,哈哈哈。” 未等他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天边一道黑白剑气闪过。 又是一具无头尸体坠落地面。 李墨白缓缓走来。 “小子,你今日太意气用事了,刀胎先天罡气消耗了可便无法恢复,你这是在自毁天赋!” 王广宇勉强哈哈一笑。 “万幸这是第一次使用,且用量不多,不然你这辈子也无法达到地动境。” 秦锐在旁边脸色突然一变。 “你们杀了墨痕城城主,杀了朝廷命官,可是犯了天大的罪孽啊,要是朝堂那边来了追兵,你们武功再盖世也挡不住几千士兵啊。” 王广宇勉强站起身。 李墨白早已意会,从身后黑匣中拿出在太安城与金鑫比斗的那把木剑。 王广宇接过木剑。 他狠狠的把木剑插入无头尸体腹中。 拿出随声携带的那杆紫檀狼毫。 写在木剑身上。 “奸佞之臣,替天行道,王游侠杀之。” “这倒是要谢谢金鑫了,多谢他起的这王游侠的名字,替我档了一灾啊。” 秦锐搀扶着王广宇回到客栈。李墨白默默跟随。 三人就此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的地方。 南城的贫民蜷缩在屋舍内,谁也不敢去看街道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身怕,看到不该看的。 就要掉了脑袋。 王广宇走时深深看了一眼南城的凄惨景象。 深叹一口气。 他也无力改变这满朝皆是的悲景。 风雪越下越大,逐渐掩盖了两具无头尸体。 至于明日是谁发现了两具尸体,无人得知。 “大晚上的才回来,幸好老娘心善,不然就拿了你们的行李充作银两退房了。” 客栈的老板娘大吼,胸前也浮动起惊人的弧度。 “抱歉抱歉,我是江南学子,北游而来从未见过雪,今日这一场大雪让我起了性子,拉着书童和老奴玩了半天,忘了时辰,还在雪地里跌了一跤,伤着腰了,多担待担待。” 王广宇挤出来了一副笑脸,面目可憎。 老板娘闻此也没有多说。 等到王广宇三人缓缓转身走向房间。 “年纪轻轻的,跌了一跤走路就得有人扶着,纵欲过度的确是伤身。” 他听闻浑身一震,也不让秦锐扶了,大摇大摆的走进房间。 关上房门后,又在床榻之上叫苦连天。 这一闹,让夜里过于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不少。 第二日 王广宇躺在床上,浑身一动弹就疼。 李墨白用气机探查王广宇全身,发现仅仅是皮肉之苦,便笑着打趣。 “动用天生罡气来逞强下场就是这样,这次可给你小子长记性喽。” “我王广宇能怕这种程度的痛苦我昨夜借罡气直冲地动境,虽然现在境界不如地动境,但总有种能像赵归那样一夜入地动的感觉。” “练刀!” 李墨白在王广宇小腿上捏了一把。 王广宇顿时发出惨叫。 “小子,做任何事都要一步一步来,该休息就休息,该用功就用功,练刀也是如此,你这经不住风吹的小体格就先休息吧。” 秦锐还在一旁呼呼大睡。 突然惊醒,似是做了噩梦。 “我梦见两具无头尸体追着我四处乱跑。” 秦锐毕竟只是一介书生,从未见过杀人的场面,昨夜先是死里逃生的喜悦让他将杀人这件事抛之脑后,可半夜里他越想到两具无头尸体便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频做噩梦。 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 “城主昨夜被人杀了。” 满城的权贵富商,争先恐后的朝城主府涌取。 肥胖精明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几滴泪水。 说是要为城主大扮葬礼。 当他们赶到城主府时。 看到那把写满字的木剑。 “这个王游侠真是罪大恶极,袭杀朝廷命官。”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城主是我太平王朝难得的良节之臣啊。” “不是他,我们北城怎会如此繁荣昌盛啊。” “昨夜杀人,想必这个王游侠也跑不远,我提议,封城挨家挨户查。” 权贵富商们各执己见,吵闹不已。 无人关注白鹤楼店小二的话语 墨痕城封城。 浩浩荡荡的查房运动开始了。 县衙的官兵们。 强行闯入民宅之中,打着彻查朝廷命犯的目的。 搜刮钱财。 在北城尚且有油水可拿。 在南城,这些官兵们甚至不愿意进去民舍。 实在是——没有一点油水。 终于,这场彻查运动,查到了王广宇所带的客栈之中。 “官爷,民女这家小客栈怎么会被臭名昭著的王游侠看上呢,行个方便。” 老板娘委屈巴巴地说 来者是一位看着铁面无私的官兵。 “奉公执法,王命难为。” 官兵一把推开老板娘,直直冲入客栈之中。 冲进每一间旅客的屋舍,开始搜查。 到了王广宇所在的这一间屋子。 官兵见到这位前统帅次子秦锐,更是狐疑。 “把躺床上这人衣服掀开,城主武力高深,现场更是留下血迹,杀手再本事滔天也不会毫发无损。” 王广宇扯开衣服,浑身没有一丝伤痕,唯有左臂上有一处旧伤所留疤痕。 “这疤痕一看便是旧伤,但是这小子为何躺在床上。” “他是江南上来的游子,身虚体弱,昨日又在青楼待了一整夜” 这位官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而消失不见,似乎在极力容忍。 “把这老头的黑匣打开,这黑匣等人般高,我怎知他会不会在里面藏人。” 李墨白转身从黑匣中拿去几把宰猪刀。 “我让你全部打开,你这老头是听不懂人话吗!” 王广宇下床扶腰走到官兵面前。 将几两白银塞入官兵手中。 “官爷行行好,这黑匣之中装的净是些腌臜之物,这老奴就是个杀猪的,平时宰猪杀牛也不清洗,匣内怕早已堆满了腐肉烂泥,怕打开来脏了官爷的眼。” 官兵本就抱怨小客栈内捞不到什么油水,见到这几两白银,顿时喜笑颜开。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 官兵转身走向下一间屋舍。 当夜 三人纵马从南城村边野地里出城。 南城城墙年久失修,早已坍塌。 朝堂上下拨的经费,也被城主和城内各个权贵中饱私囊。 谁都能想到那位夜里杀人的杀手会从南城逃跑。 可是,谁又会去管呢? 城主早已死的凄惨不似人样,废财废力抓到了没有任何奖赏,又怕惹到这位不知名杀手背后的势力。 城中的一场搜查,也不过是借这位已死城主的名声再捞一笔罢了。 至于朝堂法律,李家的人手很长。 但大家都知道,李家的手,伸不到这座小小的城。 关于这位神秘莫测的王游侠。 长平王朝又会出现一场传说。 一个袭杀朝廷命官的凶徒,一个凭一把木剑行走江湖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