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太子:让你守城赴死,你成了天下霸主?》 第一章 三皇子的种田之道 南越国都,金陵。 农历四月中旬,天气渐热,正是水稻抽芽生长之际。 可天色破晓,本该负责皇家农庄灌溉稻田的农夫们,此时却丢弃了锄头,聚在一起神色慌张地窃窃私语。 “咱们也逃了吧!西楚国十万大军攻破埠州,日袭百里,明日就能杀到金陵来!” “都说天子守国门,可皇上和皇后还有皇族们早在昨夜就带着朝臣和家眷们逃出城去了!” “如今城内只剩下一些想死守金陵的大臣们,西楚国兵强力壮,还有西楚十大高手之一的项将军打头阵,一人能敌万人……南越要亡国了!” 说话间,农夫们一脸同情地看向站在地头的黑衣少年。 那是南越当今的三皇子。 谁能想到,皇族全都逃了却留下少年一人在皇庄,无人理会死活? “要不带上他一起去追赶皇族?” “到时候我们就是护卫有功,不是叛逃,有侍卫保护也更安全,不会缺吃少喝。” 就在农夫们商量着怎样逃亡时。 少年俊朗且微黑的脸上,像是没受到战事影响一般,露出与十六岁少年不相符的从容淡然。 他脱下千层底布鞋,卷起打着补丁的裤腿走进一块空旷无物的水田里,开始将培育一个月才长到小腿高的稻秧拔起来。 然后,捆成半抱粗的一捆,扔到水沟里泡着根。 跟着皇族一起逃? 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三个月前,在三皇子张君临满十六岁生辰那天。 一杯不知道是谁递来的延迟发作的毒酒将原身送走后,因送外卖路遇溺水儿童相救,却不幸身亡的他穿了过来。 原本的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他同样只是一个出身农民,读了大学也只能送外卖的民工。 皇宫深似海。 在没有能力反击前,为了避免再次被暗害。 他不顾宫中唯一关心他的长姐的劝阻,自请下放来到皇家农庄种田,暂时远离朝堂纷扰。 希望在这个诸侯国林立、以武止戈的乱世中寻求立身之本。 “真是糟蹋稻秧,这两亩空地都撒上稻谷,按照这个出苗的数量,不用管它等到八月一定能大丰收。” 农夫们看到黑衣少年“毁苗”的做法,纷纷惋惜摇头。 却不敢上前劝阻。 哪怕这个黑衣少年面相再面善、平时言谈举止再平易近人,他也是南越三皇子,先皇后唯一的嫡子。 本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想当初先皇后可是领悟刀法武道的高手,长公主都继承了十之一二,三皇子要是有这样的悟性,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与那项鸿一战,保家卫国。” “皇子中不乏悟了书画之道,能够以笔为刀剑的能人,不还是举族迁都?” 重文轻武的南越国,哪里比得上常年征战的西楚国? 留城死战,不是战而是死。 农夫们越说越丧气。 再看三皇子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快速拔完了半亩地稻秧,心中皆惊。 扎了根的秧苗拔起来很费力气。 他们用镰刀收割半亩稻田都要大半天,三皇子是个病秧子,居然在盏茶工夫里,拔了半亩地的秧苗?! “饿了。” 张君临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自从他来到皇庄,开始耕种皇后赐他的荒田,一锄头下去脑子和身体里便多了一股奇妙的能量。 据说,这是天地道法之力。 武者悟道成就绝世武功,刀剑所向,无人能敌。 从下三阶到上三阶再到天阶,世间武者最强不过九阶。 据说九阶武者一人可抵百万雄兵,但除了南越国其他国家都有九阶武者镇国,谁也不服谁,所以征战一直没能止住。 文者悟道能得治国天谕,口吐圣言,无人拂逆。 现有的文者最强不过八阶,是远在两千里大晋国的帝师,已吞并两个邻国,成就一方霸主。 他呢。 则悟出了闻所未闻的种田之道。 开荒的耕地多增加一寸,力量便增强一倍,饭量也随之增大一分。 方才消耗了不少能量才能快速拔完稻秧,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只能对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农夫们开口。 “你们要逃的快逃,不逃的能不能抽空做个早饭?” 若是没人留下做饭,他只能让稻秧再多泡一会儿再重新插秧。 在以武止戈的时代,没有机会发展农业。 种稻还都停留在撒下种子等待收获的阶段。 根本不知道育苗后再将秧苗栽插于水田之中,能够增产增收。 “……” 农夫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我们知道殿下忠君极孝,陛下曾说过,没有他的旨意,殿下不得离开皇庄,可如今情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 “三殿下,还要委屈你跟我们走一趟。” 十几个农夫拿起锄头,把张君临围在田间。 死到临头,皇权的效力就会大减。 更何况一个受尽白眼的三皇子。 张君临知道这些农夫也只是想活命而已,没有责怪他们生而为人的本能。 毕竟。 他也想离开皇庄。 “大家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走路。” 张君临的话让农夫们以为他同意了追上皇族的主意。 纷纷掉头,自发地安排好人手,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家财的收拾家财。 等着吃饱饭好上路。 “这些人可真好哄。” 张君临看到众人散去,早饭有了着落,开始埋头插秧。 他的双臂像加速的风火轮般不停地上下插、抽,在平整的水田里留下一行又一行犹如机械插秧般规律的秧苗。 当两亩地的秧苗移栽完成。 张君临直起腰来,缓缓地吐出一口绵长而浑厚的浊气。 力量,果然再次倍增。 “看来种植技术更迭也算是领悟了新道法。” 他挥拳轻轻地砸在不知哪个农夫遗落的锄头上。 铛! 铁锄头被一拳砸弯。 铛铛铛! 又是几下。 铁锄头被拉长成弯刀状,像一把死神挥舞的长镰刀。 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唰唰! 使惯了锄头长度的张君临用着也非常顺手。 徒手打铁的新力量,让他信心倍增。 “农户们说皇族全都逃了,按照皇后的尿性来看,绝对不会带长姐一起离开。” 长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为了他能够活着,不惜给皇后和其皇子们当牛做马,以示孝顺。 他自请来皇庄假装变成了废物,宁愿自己在宫中困苦也要时常接济他。 不论是旧日恩惠还是近日情份,他都不能弃长姐不顾。 “殿下,饭好了。” 负责做早饭的农夫端着一个大碗小跑过来。 米饭加咸菜,一天吃两顿。 这可是那位贤惠大度的皇后恩赐。 张君临嘴里淡出鸟来,但现在有什么吃什么。 狼吞虎咽地将饭食吞下肚。 抬起头,背着大小包袱的农夫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插在田里的长镰。 “殿下,这是何物?” 尽管第一次见,但农夫们还是被其反射出来的寒芒吓得退后半步。 唰唰! 张君临手腕挽花,星眸定定地看着前方,透露出威严霸道之色。 长镰扫过草丛,还未触及便收割一大片嫩芽。 “兵器。” “……” 农夫们再次后退,面露惶恐与挣扎。 一个月前还是病秧子的三皇子,居然能够用兵器舞出劲风来! 他们是农夫,见识不多。 但也感受得到,三皇子变了。 “我还要去城中接长姐,你们先逃,不用管我。” 张君临扫了一眼还想动手的几个农夫,抖了抖脚上的泥汤,在农夫们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穿好鞋袜。 手握长镰,向着皇庄入口走去。 等他走出二里开外。 那几个被他盯着的农夫,一屁股跌坐在地。 胆子小的,直接湿了裤裆。 “吓死我了,我刚才还以为我死定了!” 农夫们面面相望,都是一脸惨白之色。 不能挟带三皇子跟随皇族北上逃亡,逃了也可能在半路死掉。 “看来我们只有留下来等死的命了。” 春末的风拂过众人忧伤的面庞。 谁也没注意到随风晃动的新插秧苗,正迎风而舞。 皇庄入口处。 张君临望着骑马而来的长姐和几个面熟却喊不上名字的朝臣,惊喜不已。 他快走几步迎上前去。 “长姐,你怎么来了?” 正好省去了他去金陵城中找人的时间。 接下来,可以带着长姐隐入山林,继续开荒悟道。 修炼成至尊强者后,再去找仇人报杀身之仇。 了结原身的宿怨。 “皇弟……” 大公主张君缘双眼泛红,泫然欲泣。 没有许久未见喜相逢,而是悲愤地打开手中的圣旨。 “三皇子张君临接旨!” 第二章 立为太子守国门 张君临站着未动,不想再对皇权屈膝。 朝臣们也无人强求,只是全部面露同情之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张君缘的声调由激昂转为哽咽。 “三皇子君临乃朕与先皇后所生嫡子,理应肩负南越江山永固之责。即日起,立三皇子为储君太子,行监国之职,替朕行使守国门之责,与金陵共存亡,钦此……” 张君临知道皇帝张承乾没拿他当儿子,可没想到人都逃了还要坑他一把! 他大难不死,张承乾回京改立他人;他守城战死,皇族搏得一个好名声。 阴险的手段! 歹毒的心肠! 果然有后娘就有后爹。 “策立太子不都要先夸几句,说明立皇储的原因,以示皇帝的喜爱……看来父皇立我为太子,很不情愿啊。” 张君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长姐,这道圣旨我们能不能不接?” 他不在乎太子之位。 他只在乎长姐和自身的安危。 张君缘卷起圣旨交给侍女,没有直接表态。 下了马后将他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几锭金子和两块劣质的玉佩。 “皇弟,父皇他们一行北上绕路海上要南下迁都绍兴,据守海域好逃亡,你带上这些避开父皇他们往北齐走,外祖家与北齐皇帝肖叔父有旧恩,他会收留你的。” 张君缘自责地落下眼泪。 “父皇他们带走了宫中值钱的物件,这些是我仅有的私财,你省着些花。” “长姐,你不和我一起走?” 刚步入武者四阶的长姐面对着七阶巅峰期的项鸿。 等于一个不会走路的幼童面对手持利器的壮汉。 纯属找死。 “长姐,他这个时候立我当太子等同断了父子情分,你还替他守什么国门?” “我不是替他守。” 张君缘伸手将他凌乱的发冠束正,英气十足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笑意。 转而又绝决地推了他一把。 “你走吧。” 只要她多守一刻,便能为逃亡的弟弟多争取一刻时辰。 更何况这南越国是母后拼尽全力打下来的。 她不能让母后死后不安。 就算死,她也要尽全力护着南越子民! “北齐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你喜欢种地便让肖叔父赏你千亩良田,当个富农也不错。” 张君临听出来了。 这是诀别之言。 “长姐,我记得太子的分封属地里,光在皇庄就有千亩良田。” 张君临朝着侍女伸过手去。 “圣旨给我,这个监国太子我来当!” 他领悟的种田之道与土地归属有关。 当上太子虽然小命不保,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增强力量。 再加上皇后一派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金陵,他也不能强硬带长姐走。 只有向死而生了。 “皇弟,不可戏言!” 南越国将不存,再多的封地也无用! 张君缘伸手抓住张君临的手腕,银牙紧咬。 看来只能用强硬的手段把皇弟绑到北齐……欸?! 只见皇弟看似随意地挣扎了一下,竟挣脱了她的钳制。 并且一股强大的暗劲将她逼退数步,当她好不容易站稳时,圣旨已经易手。 “监国掌印呢?” 张君临把圣旨别在腰后,轻描淡写的不像承接了一份圣旨。 而是接过一卷厕纸。 这样的态度令几位朝臣眉头紧锁、十分惋惜。 他们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走了。 果然是先皇后之子,纵然文不成武不就也有责任有担当。 “监国掌印在臣这里。” 一个身穿紫色官服、腰带用玉带钩的中年大臣下马。 “臣乃太子太师董游,见过太子殿下!” 除了太子监国掌印,还外带两万兵马的虎符。 张君临成为南越监国太子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其他朝臣也连忙下来见驾,众星捧月般将张君临围在中间。 一一介绍自己的官职。 张君临淡定地回应着。 见状,董游很是意外。 “殿下可是有守城良策才如此淡定?” 既然太子深知守城危险还愿意留下,总不会是故意找死。 “没有。” 张君临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当上太子并没有感觉到力量增强,只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存在于虚无处。 等着他去开发、接收。 “董太师,你告诉守将打开城门,百姓想逃难便让他们逃。” “愿意随我一同守城者,发放铠甲兵器,兵部尚书不在,事急从权,你越权处理。” “谢都尉,你让两万将士全部集中到西城门去,准备和西楚大军决一死战。” 两万对十万,在百姓流失的前提下打消耗战,胜算不大。 决一死战是先让武将阵前对战。 只要赢了,一鼓作气能反杀。 “决一死战?!” 董游听到这个打算,面色惨淡。 南越高阶武者大多跟着皇族跑了。 就算是民间有侠义之士,也不过三四阶武者的水平。 如何能与七阶巅峰的项鸿决一死战? “太师,就按皇弟说的安排吧,到时候我打头阵。” 张君缘视死如归的态度,让这些留下来守国门的朝臣们也有了一并赴死的决心。 “诺!” 张君临见安排妥当,转身往回走。 “你们忙你们的,等到了时候我就去守城门。” 这种甩手掌柜的态度,令董游错愕不已。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过一把太子的瘾下达完命令,转身就走? 要临阵退缩吗? “我先去巡视一下我的千亩耕地。” 张君临背对着众人,潇洒地挥了挥手。 众臣的脸庞瞬间黑如锅底。 都什么时候了,耕地能有守城重要? “殿下此举甚是儿戏,太师理当劝阻。” “明日太子便要随你我以身殉国,随他去吧。” 众臣闻之无不叹息。 他们殷切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张君缘的身上。 太子殿下不靠谱,还是得靠大公主。 “太子应该有他的成算,你我听他的调遣即可。” “……是。” 张君缘看着张君临远去的背影,握了握右拳又松开。 那股被暗劲冲击的麻意还未彻底缓解。 连武者入门阶段都没达到的皇弟不仅挣脱了她的钳制,还反伤了她。 难道是领悟了天地道法,武力突飞猛进? 可她却没在皇弟身上感受到高阶武者的任何气息。 是她一时失手吗? “公主殿下,是否派人护卫太子殿下?” “南风、知意,你们暗中保护。” …… 张君临沿着田间小路,一直往前走。 走到移栽秧苗的稻田旁,地上散乱的锄具说明农夫们已经自行逃亡而去。 “这下连个指路的都没有了。” 他平时活动区域就在皇后圈的一亩三分地上。 由于没想过当太子,还真不知道归属太子的耕地在哪里。 “你们知道吗?” 他转头对着一棵粗柳树问。 树冠上的两个暗卫南风和知意对此大吃一惊。 她们竟然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要知道她们虽是武者三阶,但专攻潜伏之术,哪怕四五阶的武者都难发现她们的踪迹。 没想到竟会被太子殿下一眼看穿。 “禀太子殿下,往西一里的千亩良田都为殿下所有。” “谢了。” 张君临话音落下,身体已如脱弦利箭急射了出去。 待到两人反应过来再想追。 已被甩掉了百丈远! 太子殿下何时学会了能够媲美中三阶实力的轻功? 要知道下三阶只能辅助内功、轻功和兵器增强力量,但不能融入天地道法,无法摆脱普通人的桎梏。 可太子殿下的速度远超常人,已达到了中三阶的水准。 “到了。” 张君临看到了地头竖着的界碑,望着前方绿油油的稻田,心情有些忐忑。 “不知道亲自用脚丈量能不能行。” 当初开荒悟出种田之道,算是身体力行的成果。 他抬高腿,迈出关键一步。 双脚落地后,依然没能撬动那股力量。 又一步。 不行。 再来一步。 “还不行?” 他还想靠力量突飞猛进,让项鸿轻敌再打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耕地增加即力量增强的经验是对的,但让力量完全属于他还需要其他手段。 “大意了,应该多做实验再得出结论的。” 张君临走进随风摇曳的稻田中,脚踏实地地呼吸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 回想着初次领悟种田之道的心境,浮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脑中灵光闪现。 “种田本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却想靠着不劳而获突飞猛进,我这道还没悟透就先迷了。” 念头闪过,张君临如释重负般笑了。 他高举起手里的长镰。 朝着稻田挥去。 唰唰唰…… 随着冒头的野草纷纷落地,微弱的力量自脚底涌进身体。 “果然如此!” 第三章 兵临城下时太子还在割草 种田之道除了开拓之外,更重要的是耕耘。 真正拥有不取决于对它的掌握,而是对它付出劳动后能得到多少回报。 “果然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 张君临弯下腰用长镰将伏低的野草贴地割下。 斩草除根后,自脚底涌入身体的力量大增。 方向对了,接下来就是复制成功。 随手播撒出来的稻秧萌芽率不高,再加上近日战事吃紧,农夫懈怠,秧苗间大片大片的野草无人清理。 只需要掌握好刁钻的角度,就能用长镰进行精确的收割。 唰唰唰…… 长镰时而游走在秧苗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撂倒一片野草;时而压倒性贴地闪动,利光闪过已在空地上堆起尖堆高的草窝。 “割一亩草的力量提升不如开荒的十分之一,但速度和反应增长了一倍!” 张君临站在地头,望着后面只剩下稻秧的稻田,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能够和几阶武者对战。 但据说,武者每上一阶,实力翻倍。 “我的武力在短时间里应该敌不过七阶武者,只能另辟蹊径,看看能不能以速度取胜。” 据说项家人自拿起武器起就能够参悟武道。 现在他只能搏一把,擅长使用武道的项鸿,专注于用悟道之力增强自己,而没有勤练兵器。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亩稻田的草,张君临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第二亩稻田,他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 不远处,南风和知意蹲在树杈上面,看到太子殿下挥动着从只能见其残影,到最后只能凭借风劲和野草落地,才能确认长镰刀使用过。 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子殿下竟然能够使用中三阶的天地道法之力!” 虽说不知道是文道还是武道,但对于此时来讲,无疑是一大助力。 两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由谁去告知大公主这一喜讯。 就见又割完两亩野草的太子殿下朝她们招了招手。 “两位姑娘,帮个忙呗?” 黑瘦的少年笑得人畜无害,看向两人的目光,像看着两只小白鼠一般。 …… 城北,郊外。 通往北齐的必经之路上,四个神情阴沉的青年目光如毒蛇般打量着过往的逃难百姓。 “天快黑了,要提防三皇子故意打开城门,趁夜色溜出去。” 尽管三皇子接下旨意成为监国太子,愿与金陵共存亡的消息,早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但他们还是要坚守至兵临城下,提防三皇子弃城而逃。 只要三皇子抗旨不遵,他们就能凭皇后懿旨将其当场格杀,事后也算是有了从龙之功。 “石哥,你说三皇子会不会从别的城门跑了?” “皇后不只安排了你我,就算有大公主护卫,以一敌四她们也跑不掉。” 至于三皇子,在他们看来只是大公主的拖油瓶,根本没算作战力。 日落西山,平日该关闭的城门依旧洞开。 逃跑的百姓却在逐渐变少。 向东百余里。 数以万计的权贵与皇族们安稳地坐在马车上。 尽管在逃亡的路上,他们的吃穿用度依旧不减。 看上去不像是亡国逃难,倒像是去春游。 与衣衫褴褛,靠双脚前行还不时倒在路上的周围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 八驾齐驱的御辇上,皇帝刚吃完一桌丰盛的晚餐,得到董游派来的信差来报,高兴得鼓掌相赞。 “不愧是吾儿,愿与金陵共存亡,真是好气节!” 周围的大臣们想到立旨时,皇帝当众所讲“三皇子无用,为守国门和祖宗基业,死不足惜”的话,只能附和称赞“陛下英明”。 其他皇子则耷拉着脸,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 而现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想到张君临不过是一颗弃子,幸灾乐祸地笑了。 当上监国太子又如何。 母后可是说了。 先立老三当太子守城殉国为他们逃跑拖延时间,再改立太子。 好名声留给先皇后母子,他们只管继承皇位就行。 “大哥,听闻那项鸿最喜虐杀,一把铁锤能把人锤成肉饼才罢休,咱们要不打个赌,赌老三会被锤多少次?” “我赌一次。” “这么少?” “老三那瘦弱的身板,又不像你我皆是武者四阶,挡不住七阶巅峰的项鸿一击之力就会被碎成肉泥。” 想象到这个画面,两人对视一眼,笑声传出去老远。 …… 夜色笼罩大地。 火把将金陵的西城门楼照得亮如白昼。 “报!西楚大军已攻破滁县,预计明早兵临城下!” “再探!” 张君缘扶着城墙垛子的双手,青筋暴起。 可恶! 原以为项鸿会直奔金陵而来,没想到会绕道先拿下滁县。 滁县城中两万百姓,也不知道逃得还剩几何。 “公主殿下,距离兵临城下已是时辰不多,是否再请太子殿下前来训兵?” 董游很着急。 他下午派人请过一次,可太子殿下正在专心除草,说等兵临城下再叫他。 真的是……荒唐! 除草要是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他早舍了太傅不当,去跟着太子锄草了。 “强敌在前,实力悬殊,训兵也无意义。” 张君缘黯然长叹一声,下达命令。 “两个时辰后给众位将士再加一顿消夜,吃好喝好,我们共迎西楚大军。” 此话一出。 朝臣们神情悲怆万分。 “该吃吃该喝喝,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让他们架锅煮肉!” 谢都尉虎步下了城楼去安排。 张君缘朝着皇庄方向望去,心中困惑不已。 大战在即,不仅自己除草还带上了南风和知意。 “皇弟……你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罢了。 就当是皇弟最后的放纵吧。 除了大公主,谁也请不动太子殿下。 大臣们也只能放任自流。 斗转星移,当太阳从东方跃然而出,照在不远处西楚大军寒光闪闪的铠甲上。 犹如排山倒海般摧枯拉朽的气势,令守城的众人还未交手,已是胆战心惊。 “西楚大军来了,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呢?” 聚集在城楼下备战的侠义之士,振臂高呼。 “有请太子殿下率领我们共抗敌军!” “我们可是听说太子殿下为民守城才留下来的!” “太子殿下,我愿为你打头阵去会一会西楚敌兵!” 到了这步田地,张君缘也懒得思考这群人里面,有无皇后等人支使的托了。 项鸿的十万大军分成品字型,朝着左右包抄,为防止战时细作祸事,她早已下令关闭城门。 “去请太子殿下。” 眼下,皇弟只能与她同生死、共进退! …… 张君临简单地吃完早饭,继续挥动长镰在稻田间割草。 帮忙将杂草清理到田间地头堆起来的南风和知意,累得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 她们和太子殿下都是一夜未睡,除了吃喝拉撒几乎不休息。 太子殿下锄草,她们就负责搬运杂草,避免杂草再度扎根生长,顺便……欣赏太子殿下除草时的英姿。 “别愣着,还有十亩地就除完了。” 张君临做了一个实验。 发现两个姑娘按照他下达的命令达成彻底除草的成果,也能增强道法之力涌入身体中。 虽然不如他自己动手百分之一,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应该是两个姑娘打心底里认为是在帮我干活,天地道法便将劳动所得归于我了。” 下次换些人手试试这个结论行不行。 “太子殿下,西楚兵临城下,公主殿下请您前去城西主持大局!” 张君临看了看仅剩两亩地的杂草。 “南风、知意,还请两位帮忙将这两亩杂草割掉,可千万不要偷懒,不然会害死人的。” 他对着虽然迷惑不解但依然点头听命的两个姑娘露出满意的微笑。 甩了甩长镰上沾着的草叶。 顿时,一股飓风卷动着无数绿色草叶齐刷刷地堆在地头上。 天地间仿佛笼罩了一层草绿幕帘,无形的劲气让侍卫心潮澎湃。 他在这些杂草中竟感受到了天地道法之力! “太子殿下,快……太子殿下人呢?” 侍卫回过神来。 方圆十里,哪里还有张君临的身影。 …… 城下。 项鸿右手抡着一把三尺见方的大铁捶,不紧不慢地驾马前行。 在他身后,跟着被绑着双手的近千名南越国百姓。 这些都是他从滁县特意带来的。 “城上守将听着,只要你们打开城门归顺我西楚国,我项鸿便饶你们不死!” “否则……” 轰! 铁锤脱手而出,命中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 溅起的鲜血令捆绑的队伍出现混乱。 但很快就惧于西楚士兵们的刀枪,全部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城楼大喊。 “救救我们!” “开城投降吧!” 城楼上。 张君缘望着下面被锤烂的那滩血肉,眦目欲裂。 项鸿的鬼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方才斥候已经来报,滁县守将投降,却落得一个满城上万兵民全部被杀的下场。项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张君缘一跃而下,手里的长剑朝着项鸿头顶劈下。 “一个四阶武者也敢在我面前亮剑?” 项鸿连正眼都不曾看一眼张君缘,像赶苍蝇一样,轻轻挥动了一下大铁锤。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扑面而来,劲气所到之处,地面响起轰鸣声,墙皮像粉一样掉落。 七阶巅峰武者,已达到了“非人”之境。 有摧枯拉朽之能。 “果真恐怖如斯……” 面对天堑般的差距,张君缘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她看着那些被绑的子民们,又看了眼再次抡锤的项鸿,留下了不甘的眼泪。 “君临,我终究什么也守护不了……” “长姐!” 第四章 长姐,我来了! “我来了!” 张君临逆着强劲的狂风,犹如一道流星踏风而来,一把抓住长姐的衣领轻轻一抛。 刚将长姐抛到城楼上,远离危险区域,大铁锤已经抡到跟前。 “敢救本将军要杀的人,小儿受死!” 项鸿对张君缘时只使出了两成力,可当发现来者竟能抵挡住他释放的劲气,感知到来者不是低阶弱者。 当即将力量提升到五成,手握的大铁锤发出“嗡嗡”的声响。 方圆一里的人都被这股无形的劲气压迫得伏身低头,不敢直视项鸿。 “这就是七阶巅峰强者吗?” 唯有张君临虽然感受到了压迫的力量。 他使出全力对着大铁锤挥出长镰。 铿! 金石相击的石响过后,借助着两股力量相碰撞的推力,张君临退到城楼上,刚站稳。 便吐出一口鲜血。 果然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 凭蛮力对抗不了项鸿。 “小儿,你竟能抵下我这一击?南楚国何时请了六阶巅峰的高手来坐镇金陵?” 张君临的出现打了项鸿一个措手不及。 南越国羸弱,自先皇后墨青死后,国内高阶武者全部流失,近年来更是与邻国不睦,无人帮衬。 无能人镇国,国内最强将军左不过五阶巅峰。 拥有六阶巅峰的高手,再配上几位五阶将军助阵还有胜算,张承乾为何要举族而逃? “项鸿,你看清楚,这是我南越国太子!” 董游激动地大喊起来。 守城的将士和百姓听到太子竟是六阶巅峰武者,喜出望外。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他们挥动着手里的武器,士气明显暴涨。 作为皇族中的小透明,张君临还是头一次如此备受众人瞩目。 看到长姐示意,他只能故作淡定地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立即又掀起一波震耳欲聋的呼喊与支持声。 “南越国何时册立了太子?张承乾不是弃了金陵,举族而逃?你是哪个皇子?” 项鸿的声音陡然响起,压下了众人的声音。 “我是先皇后之子张君临,父皇临走之前留下旨意,让我当监国太子守城。” 张君临转动着手里的长镰,时刻准备着敌袭。 “你是九阶高手墨青的儿子?!”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项鸿凶狠的目光锁定在张君临的身上,暗中蓄力。 想当初南越能建国扩张并安稳至今,都是墨青之功,若是墨青不早亡的话,南越恐怕已是威胁西楚的霸主之一。 绝不能让她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儿子继续成长下去! “下来!与我决一死战!” 项鸿大喝一声,方圆一里范围的人们耳朵嗡嗡直响,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唯有张君临长镰一挥,格挡下冲向他与长姐的这股暗劲。 “君临,你……能赢吗?” 张君缘没料到皇弟竟有如此实力,心中有所疑惑。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这场战争的胜利。 “不好说。” 张君临知道正面对抗赢不了,但不愿让长姐担心。 他还在观察项鸿使用武器的技巧,希望从中找到下手的弱点。 “小儿,你想怯战而逃吗?” 项鸿见张君临轻松挡掉他的攻击后还留有余力,气愤不已。 原本他一路奔驰而来,再加上强攻数城,体力消耗大半。 还等着到金陵城接受全城投降。 此时意外地与七阶巅峰高手对敌,且张君临反应能力如此之强,必须速战速决! “项将军,你别急……” 张君临安抚的话还没说完。 轰! 他眼前绽放出一朵血花,正随着鲜血四溢而逐渐放大。 项鸿的大铁锤毫无预兆地砸向一对母子。 母子甚至来不及呼喊。 就失去了生命。 “小儿,我数三个数,你再不滚下来,我的铁锤就会再送几个南越子民上西天!哈哈哈哈!” 在项鸿狂暴的笑声中,城下原本惊恐的百姓之中,却有一个老者大喊出声。 “太子殿下莫管我们!” “先皇后曾救下我家族百余人,旧恩难还,我不能再让你为我而战死!” 噗嗤。 老者撞刀而亡,以示自己的骨气。 项鸿见状,气得脸色铁青。 南越国子民论胆怯,能够弃城而降。 论硬气,可真他娘的不怕死! “小儿!你再不下来,本将军就将这百余人全部割了脑袋,扔到你面前去!” 死了一个硬气的老者让项鸿担心张君临顺着台阶而下,弃城而逃。 连忙再次举起手里的大铁锤,瞄准了一个幼童。 “一!” 张君临见状,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他之前没有为民守城的崇高理想,单纯就是不想让自己在世的唯一亲人白白牺牲。 可这一刻,看到别人因他而死,似乎终于能够体会到长姐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原因了。 “二!” “长姐,董太师……你们都站远些,若是我输了,金陵百姓就靠你们了。” 张君临知道这一战十分艰难,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皇弟……” 交代完遗言,他不敢去看长姐掉下的眼泪,纵身一跃的同时,手中紧握的长镰快速挥动。 闪烁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趁着无数道刀光笼罩了项鸿全身时,张君临将镰刀挥向其脖颈处。 铛! 只见项鸿右臂举到左颈后方,轻而易举地挡下他的全力一击。 “小儿,我已知晓你出招和防御的速度似乎专门练习过,占据优势,所以早有对策。” 项鸿露出得逞的笑意。 他身经百战,遇到过不少试图投机取巧的对手。 “无论你使用怎样的花招,最终,你都会想取我的性命,根据你使用的这把弯刀来看,绝对会瞄准我的头颅。” 话罢,项鸿手里的大铁锤使出全力朝着长镰刀刃砸去。 张君临手里的这把长镰刀就是用一般农具,经过物理改变锻造而成。 如果不是他注入了暗劲加持,别说项鸿,就算是长姐也能够轻松的将其击碎。 尽管如此,在后撤时张君临还是故意慢了半拍。 哧…… 大铁锤擦过长镰并不锋利的刀刃,落下几片绿色的铁锈。 “嘶!” 张君临活动着因长镰被全力触碰而发麻的右肩,趁着笨重的大铁锤收势之际,再次不遗余力地朝着项鸿脑袋挥去。 铛! 项鸿再次出手挡下这一击,神情变得轻蔑起来。 “小儿,你所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只要等到你体力耗尽,反应变慢时,就是你命丧我手中铁锤之时!” 相差一阶,实力便相差一倍。 再快的速度和技巧,都敌不过这难以跨越的差距! “放心,我正年轻气盛,倒是项将军,连破数城而来,特意抓了百姓来逼我们投降,谁体力先耗尽还未可知。” 张君临的嘴比他的镰刀还要刚硬,故意激将。 逼着项鸿和他拼全力。 项鸿被戳穿了心思,又感觉受到了轻视,顿时恼羞成怒。 “小儿受死!” 他这次不再留有余力,大铁锤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长镰刀尾回收的方向击去。 咔嚓! 长镰弯曲处,被这一击折断了三分之一的刀身。 张君临连忙脚尖一点,转换到了项鸿左侧,趁着项鸿调整的空档,让麻酥的右臂恢复畅通。 不等项鸿出手,自己抢先出击。 他必须利用速度的优势抢占先手出击。 两人此时不过三丈的距离,一旦项鸿主动攻击他,他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铛! 铛! 铛…… 张君临一连对着脖颈处的不同方位进攻了十数次,都毫不意外地被项鸿挡下。 而长镰也在项鸿的十数次还手中被击中两次,如今只剩下一半的刀身。 上面的裂纹预示着它只能再次承受一两次的擦边命中。 “小儿,你的体力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手里的武器也将废弃,不如放弃挣扎,我能留你全尸。” 项鸿气息微喘,但依旧有必胜的把握。 自己与张君临十数次交手中,双方都用尽了全力。 他的体力在消耗,张君临消耗更大! “不挣扎的死和挣扎着活,我选择后者。” 张君临双手握住手里的长棍,做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 项鸿早已摸清了张君临的实力,对此没有任何警惕心。 他握紧手里的大铁锤,只等残刀袭来,一击击碎。 趁着张君临手里武器失去作用时,一招反击,将张君临的血肉与其守护的金陵城墙融为一体。 是的。 他早就通过张君临身形移动的速度与规律,猜到张君临失败后会如何弃战而逃。 “小儿!来战!” “来战!” 西楚十万将士气势汹汹地跟着呼喝起来。 在他们看来,张君临想要战胜项将军,完全是痴人说梦。 最终结果只能像是地上那些南越百姓一样,沦为一滩烂泥罢了。 “战便战!” 唰! 张君临仿佛被激怒。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半截镰刀夹带着凛然的风势,直接朝着项鸿的咽喉而来。 城楼上下的南越人,都屏住呼吸,期望他们的太子殿下能够割断项鸿的咽喉。 “你输了!哈哈哈哈……” 项鸿早在张君临使用双手时就根据攻击方位判断出了攻击姿势。 哪怕张君临这一击又快又猛,他还是来得及举起大铁锤,将其拦下,并且趁势反击。 铛! 哗啦…… 直面相撞,大铁锤将半截镰刀刀身一击击了个粉碎。 项鸿趁着这一记全力让张君临身体麻痹时,抡圆了胳膊,脸上露出狰狞与得逞的笑意。 然而。 第五章 险胜之后 就在他手里的大铁锤要扔出去时,身体骤然一阵紧绷,力气泄了大半。 “项将军,是我赢了。” 张君临手里仅剩的长棍,穿透了项鸿的咽喉。 一棍封喉! 他握紧棍子的双手还在颤抖。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一股更强大的力量自脚下涌入身体之中。 这次对战,是他险胜一招。 “你……噗……” 项鸿喷出一大口血,不敢置信地低下头望着自颈间不断涌出的鲜血。 十分后悔。 是他轻敌了! 早知道张君临最后的杀招不是靠着半截镰刀而是棍子,他哪怕放弃反击的机会,也要先将这把长镰刀从头至尾给击碎! 可是,他想不明白。 为何张君临在最后一击时,已使用完全部的力量。 连长镰都不能近他身,却能够将不锋利的棍子击穿他如硬甲般的身体。 “为……什……” 不等项鸿说完。 张君临抽出棍子。 项鸿失去支撑的身体和大铁锤从城墙高度向下坠落。 大铁锤正好位于项鸿的胸口处。 轰! 在项鸿和大铁锤一齐坠落后,地面上多了一滩软泥。 西楚大军面对如此突变,瞬间鸦雀无声。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项将军,你是想问为什么我的体力耗尽不仅能够还原,还比之前更强了吗?” 张君临看向皇庄的方向,狡黠一笑。 这次险胜全靠南风和知意两个姑娘听从他的命令继续割草,没有懈怠。 在他感受到力量即将增加之际,做出最后一击时全力以赴的假象。 成功骗过了轻敌的项鸿。 “长姐,等我杀到西楚大军后方,咱们两面夹击!” 张君临战胜了项鸿,但事情并没结束。 他身形轻巧地落地后,举起手中的齐眉棍朝着那些扣押滁县百姓的西楚士兵拦腰扫去。 因为项鸿的死而处于极度震惊中西楚士兵,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 不仅没有还手之力,连防御姿势都没来得及做。 就被棍风卷起数丈高,自由落体砸向了项鸿所在的坑里。 砰砰砰…… 张君临的棍法又快又准,还带着凌厉的凶狠。 出手直取要害,毫不留情。 原本生于和平时代的他没有经历过战争,对于杀人还是有一定的负罪感。 但看到项鸿视南越国百姓性命如草芥的做法,他深知。 慈不掌兵! 乱世中想要保全自己重视的一切,该出手时绝不能手下留情! “你们快去城门口。” 在解决了负责看守的最后一个西楚士兵后,张君临将捆绑在众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他来到撞刀而亡的老者面前,深鞠一躬,弯下腰将老者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拖着棍子朝着整军要撤的西楚大军走去。 这时,刚得到自由的滁县百姓们,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定当铭记在心。” “太子殿下,我郑老二虽然被西楚的贼兵斩断了一条手臂,但我好歹是武者二阶,我随你一起前去杀……” 义士的话还没讲完。 张君临手里的木棍朝着地面劈去。 “呼”的一声狂风突起,卷起地面的青草,犹如一道绿色飓风打着旋朝西楚十万大军刮去。 “啊!!!” “救命!” “快拉住我……” 狂风向前方推进三百米远。 狂风所到之处,将没来得及撤退的近百西楚将士,连人带马随风卷起。 当狂风停歇,那些士兵从天而降,以各种诡异的姿势瘫在地上,血流不止。 死伤惨重! 想要一起反击西楚大军的义士,瞬间失声。 强! 太强了! 寻常武者很难与这样的强者并肩作战。 “撤!” “快撤!” 面对张君临犹如虎入羊群般大杀四方,西楚大军也顾不得这些俘虏,朝着南越百姓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看完戏就想跑?迟了。” 张君临身体似箭疾射出去,挡在了最先撤退的西楚大军前。 他可不主张什么“穷寇莫追”,就算不能斩草除根,他也不会放虎归山。 手里的长棍对着虚空处一挥,不论骑马的还是步行的西楚士兵全部后退,挤作一团。 给他留出一条宽敞大道,掀倒一地西楚士兵后,绕到他们的后路。 “随我冲!” 张君缘见状,连忙飞身下城楼。 “杀啊!!!” 早已在城门处等候多时的南越将士和义士们,在城门洞开的瞬间,鱼贯而出。 因项鸿之死而士气暴涨的两万余南越将士,就像奔驰在原野上的狼群。 与张君临前后夹击,将西楚剩下的败寇,堵在城楼下不大的空地上与其厮杀,一个能打十个! 不过片刻之间,杀得西楚大军丢盔弃甲。 剩余挤成一团的五六万余人,面对着两万余众也没有了战意。 “我们……降了吧?” 几个被挤在正中的将领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也不知道谁先开口提议投降,剩下的都附和起来。 “对,降了吧。” “据传墨皇后优待俘虏,可不像咱们将军,降者为俘,肆意杀戮,想来她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的项将军刚才可能是诱降。 但张君临可是拥有一个歼灭上万将士的实力。 再加上那群红着脸、绿着眼的南越民与兵们,他们不降,只有死路一条。 嘶啦! 也不知道谁带头,从里衣里撕下一块白布。 剩下的也全部效仿,举白而降,跪倒在地。 “我们投降!” “降者不杀!” 张君临本来也没打算全歼十万大军,以免引来西楚更肆虐的报复。 有投降的大军正好拿来当谈判的筹码。 “降者缴械,根据武者等级重新列队,列出名单来,我也好和你们的皇帝陛下交涉归还俘虏一事。” 张君临特意画了个大饼。 知道有望归还俘虏,西楚将士自然本着求实的心态,按照他的要求,从普通士兵到武者各阶严格划分起来。 毕竟,越是高阶武者,越容易让西楚皇帝下血本归还。 谁也不会隐瞒实力,井然有序地登记造册。 “皇弟!你可无恙?” 张君缘穿过大军,驾马而来。 一下马,便飞身冲到张君临的面前,上下仔细地打量着。 “长姐,项鸿的大铁锤没砸到我,我没事。” 其实张君临胳膊承受了数次重力后,刚才挥动几下棍子已到极限。 光靠南风和知意收拾草堆恢复力量已然不够。 可面对着刚刚投降,还虎视眈眈的西楚十万大军,他必须要硬撑下去。 “没事就好……皇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张君缘红着眼眶,神情无比自豪地笑了。 “母后在天有灵,知道你继承了她的衣钵,一定会开心的。” 是吗? 张君临想到李承乾数次找理由拒绝原身接触先皇后留下的功法。 暗中将功法传授给现皇后的儿子们。 没当众解释他感情的其实是“种田之道”。 “长姐,我有点累了。” 张君临指着还在登记的西楚一众俘虏。 “我把中三阶的全部带到皇庄去,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掀不起风浪来。” “好,剩下的我来负责,把他们全部赶到东山去挖矿!” 张君缘对待这些俘虏不打算留情面。 西楚国是交换俘虏还是再次派兵攻打还两说。 若不是担心惹怒西楚国会遭到灭国的报复。 她绝对不会留着这些欺凌手无寸铁的南越百姓的敌兵! “长姐说了算,我先带人走了,有事再联系我。” 张君临刚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对了,有件事忘记问长姐了,皇族弃城而逃,像大皇子二皇子他们名下的私田和皇田,还有那些权贵家的私产,我是不是能使用?” “你要那些做什么?” 张君缘不解。 这次皇弟打了胜仗,解决了金陵之危还树立了威信。 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总不能还天天挥舞着锄头除草种地吧? “我……这不是给俘虏们找些事做,反正那些地没人打理也会荒废。” “皇弟言之有理,如今你是皇太子还有监国之权,一切你说了算。” 那可真是太棒了! 张君临得到满意的答复,兴高采烈地去按名单清点人员。 中三阶的武者,已能够使用天地道法融入武力中,一刀能够劈开千斤巨石。 普通的绳索捆绑轻易便能挣脱。 张君临也没打算束缚他们,像赶羊似的,将他们往皇庄方向赶去。 路过集市,张君临买了一麻袋肉包子。 随着包子入肚,流失的体力快速补充回来。 有个想搞小动作的五阶中品的将领,直接让他废了手脚,打趴在地。 成功震慑住了剩余的一百零八个俘虏。 为保小命和实力,他们只能对张君临言听计从。 …… 残阳如血。 御辇停在渡口处,张承乾面色复杂地看向来时路,不时地叹息一声。 “太子和大公主为国捐躯,待日后回归金陵,朕必按照最高规格的葬仪将他们二人葬在墨皇后身边,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陛下慈爱,他们定当感念不已,佑我南越。” 皇后假惺惺地恭维着。 与大皇子二皇子一道,焦急地朝西边看去。 丧报,怎地还不来? “报!” “金陵急报!” 张承乾腾地一下站起来跳下御辇。 皇后以及众皇子公主们闻言皆翘首以盼。 许多人毫不掩饰内心的幸灾乐祸,面露奸笑。 第六章 欲回金陵探究竟 “项鸿攻破金陵没有?他可率大军追来了?” 张承乾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不关心张君缘姐弟两人的生死,更不关心金陵城中未逃走的那些百姓的生死。 只在乎项鸿的任务是来南越抢掠就走,还是想亡了南越国。 “回陛下……” 日行三百里的传令侍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皇帝陛下期待的目光中,笑着禀报。 “太子殿下在今晨与……项鸿决一死战……” “三弟,你死得好惨啊!” 传令侍卫还没说完,二皇子就用拳头轻捶着心口,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询问。 “三弟被项鸿的大铁锤砸了多少下?” 提到这个问题,众皇子们都兴奋不已地竖起耳朵。 张君临那傻小子还敢和项鸿决一死战。 是他们早就一根绳吊死,也好过被虐杀。 “回、回二皇子……没统计,应当是几十下。” 几十下?! 二皇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得意地朝着大皇子挑了挑眉。 项鸿砸了不只一下。 是我赢了! 大皇子虽然输了,但笑得更加开心,同时给父皇递了一个台阶下。 “父皇,儿臣认为项鸿此举有侮辱之嫌,此时应当继续北行,回金陵为三弟收尸一事,容后再议。” 在场的皇族们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 杀人不过头点地,项鸿这火气恐怕不是冲着张君临去的,而是想灭了南越皇族。 哪怕他们距离金陵已有三百里,中间隔着十数座城池,也难挡项鸿的铁蹄。 权贵世族们闻言则眼珠乱转。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假如西楚要灭了南越张氏,他们不如转道先去西楚占个官职? “跑!快跑!” 张承乾光是想想张君临被砸成肉泥的那一幕,就心惊胆寒。 跳上御辇就催促着开拔。 皇族众人也犹如惊弓之鸟,各找各妈,准备使出吃奶的力气摆脱项鸿的追赶。 “陛、陛下,小的是董太师派来传捷报的……” 传令侍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大家会错了意,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急声澄清。 “项鸿死了!太子殿下还活着!项鸿被太子殿下一棍子戳死了!” “十万大军歼灭三万余人,剩下的都投降当了俘虏,金陵保住了!” 传令侍卫说得又快又急,但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方圆百米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瞬间鸦雀无声。 皇族众人既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特别是二皇子和大皇子,更是感觉被人当头打了一棍,眼冒金星,脑子晕乎乎的。 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南越国还有人能够战胜项鸿。 更没想过,这个救国于危难的人是他们最瞧不起的老三! “大胆!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这时,回过神来的陈皇后震怒,指着传令侍卫呵斥道:“是谁让你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的?你是不是想诓骗陛下返回金陵?” “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够战胜项鸿,还将其杀了?” 是啊! 陈皇后的质疑,让众人都怀疑这个传令侍卫所说是真是假。 “陛下,三皇子继承了先皇后的衣钵,如今已是六阶巅峰武者的实力,趁项鸿轻敌战胜了项鸿。” 传令侍卫快急哭了。 不明白金陵城守住了,为何这群达官贵人们没半点高兴之色,反倒不少像是被人强了婆娘似的,古怪得很。 吱嘎~~ 张承乾在御辇上踉跄了一下,神情慌乱地追问。 “你说三皇子继承了墨皇后的衣钵?” “小的亲眼所见,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假,愿让陛下诛小的九族!” 传令侍卫伏地不起,说得十分诚恳,不似作假。 可张承乾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可能! 早在三皇子降生时,便因墨青在怀孕之初受伤而先天不足险些夭折。 后来他又故意不让姐弟二人接触墨青为他们遗留下来的功法和悟道心得,就算大公主天赋聪颖,缺少指点也只会停留在中三阶。 而三皇子去皇庄前还是一介白身,在皇庄上只是开荒种土……是谁?是谁帮三皇子领悟的天地道法?! 无论是谁做的,待他回金陵,必除之而后快! 墨青已死,他才是南越国名副其实的皇帝! “摆驾!” “陛下,不如我们先慢慢北行,等臣妾留在宫中的侍卫到来,再行决定。” 陈皇后看出皇帝想回金陵,赶紧出声阻拦。 如果张君临真的走了狗屎运,杀了项鸿保住金陵,那么便坐稳了太子之位。 她必须趁皇帝返回金陵前,先处理掉张君临! “是啊父皇,说不定是张君临使计拖延时间,再谎称战胜项鸿让我们返回好救援。” 二皇子的话让怕死的张承乾瞬间冷静下来。 他善于洞察人心,再加上董太师可是傲骨铮铮的忠臣,怎会谎报军情。 这个时候回金陵只能承认监国太子的地位,再加上张君临已是六阶武者,他这个当老子的说不定还要在儿子面前当孙子。 “是朕冲动了,此事非同小可。” 张承乾略一思索,便高声询问。 “诸位皇儿中可有谁愿意回金陵为朕打探一番虚实?” 他扫过众皇子的脸庞,发现所有人都躲避着他的视线,气不打一处来。 一群废物! “老八,听说你服用了奇丹,如今已是武者四阶的实力?可有此事?” 少年皇子如此知进取,张承乾身为父皇倍感欣慰。 被点名的八皇子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刚想反驳,张承乾又道:“此去金陵,除了查探虚实更是去辅佐太子的,太子大字不识几个,战后诸事还需要帮手处理。” 此话一出。 其他皇子连忙也跟着站出来。 帮张君临处理政事? 他们又不傻,怎么会帮自己的竞争对手。 但他们可以趁机为自己积累角逐下任太子之位的人脉和威望! “陛下,二皇子近日也有所长进,不如他与八皇子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陈皇后亲自举荐二皇子。 母子连心,只需要一个眼神,二皇子便马上跪倒在地。 “遵守父皇圣谕,儿臣一定为父皇打理好朝政,待父皇归来!” “好!二皇子主动请缨,朕心甚悦,你们各领十个大内高手速去金陵,若有异动,马上返回!若军情属实,速遣人禀明来龙去脉!” “是!父皇!” 二位皇子怀揣着对太子之位的渴望,说走便走。 “君武,此去路远,母后叮咛你几声……” 大皇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偏心的母后。 知道母后是打算趁张君临未坐稳太子之位,永除后患、取而代之。 反正太子易主一次就能易主两次,他坐山观虎斗,悄悄修炼,到时候必能惊艳父皇与母后。 …… 皇庄内。 张君临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看向欣赏着夕阳西落,优哉游哉地长舒一口气。 “不劳而获也很快乐啊。” 自从知道让别人在意识形态上认为是替他劳作,就能增加部分能量后。 他撒鸭子一样把一百零八个俘虏放进稻田里割草,自己则躺着补觉。 “今晚割完皇庄的草,再去把那些弃地而逃的权贵世家的草割了,光靠这些俘虏的能力,让我三天之内突破到七阶应该没有问题。” 就在张君临起身去准备收割几只兔子加菜时,董太师急吼吼地冲了过来。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西楚援军打来了?” 张君临开了句玩笑。 却见董太师叹了口气。 “殿下,现在西楚援军不可怕!” 要不是董太师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张君临还以为对方这是打了一场胜仗就飘了,连骁勇善战的西楚大军都不怕了。 “金陵保住了,人也没有死,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不好的事?说来让本宫开开眼界。” 第七章 狗皇帝留下的烂摊子 董太师看到张君临还是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夸太子有稳如泰山的气魄,还是该怪太子吊儿郎当不干正事。 “殿下,项鸿战胜的消息传出去后,附近郡县的难民都涌进城内,再加上、加上……” 董太师面露羞愤之色,吞吐片刻才继续往下说。 “陛下只给守城将士留了三日的粮,城中粮食现已短缺。” “哦。” 张君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本来张承乾就是让金陵全城民兵当炮灰,粮食只会供应到西楚大军到来。 战后缺粮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殿下可有法子?” 董太师老脸通红。 大公主处理军中事务,把城内诸事交给他打理。 可他只是擅长教导太子治国之策,并不懂如何安顿民生。 “军粮都让父皇他们带走了,本宫除非追上去抢回来。” 张君临一脸认真地建议着。 “要不驱赶西楚的俘虏追上去找父皇要军粮?” 张承乾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哪怕收到捷报也不会轻易返回金陵。 让西楚俘虏追上去,估计能吓得这辈子都不敢回金陵了。 “殿下莫开玩笑。” 董太师额头直冒冷汗,越发感觉自己来请太子出主意,是一记昏招。 可城中无粮,又多是难民,很容易被人煽动惹出乱子。 “殿下不如修书一封给陛下,请陛下分一些粮食运回金陵?” “一来一去少说三五日,换作是你,你能饿这么久吗?” 张君临的话让董太师的脸更加红了。 “是老臣无能。” “不。” 是昏君没卵。 张君临坐回躺椅上,一边不紧不慢地摇头,一边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乱世之中,粮草对于普通百姓来讲,本身就不够吃。 皇族跑路前还借口抵挡西楚大军增税,借机搜刮了不少百姓们的粮食。 要说城中如今谁家粮草最多…… “殿下若实在无法子,老臣去找大公主商量商量。” “我姐人美心善,她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张君临说着狡黠一笑。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太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抢粮食吗?” 正愁没有合理的解释让俘虏们去别人地里割草。 瞌睡来了送枕头。 “殿下,臣告退……” 张君临疾步追上董太师,还在敲边鼓。 “太师,我们抢了粮食能直接下锅,一顿都饿不着,它不香吗?” “殿下不必再戏言,臣绝不干不忠之事。” 董太师强忍心动。 可就算他想去抢陛下的粮,一来一去也晚了三秋。 还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太师你想什么呢,本宫像是那种不孝子吗?” 像! 董游眨眨眼不敢发言。 “本宫不是戏言,是在说正事。想当初皇帝搜刮民脂民膏,不就是因为国库无粮又没有人捐粮?可本宫听说走的时候,士兵们押运的只有皇粮。” 张君临看到董太师停下来,脸色凝重地思考着。 他将右手搭在董太师的肩膀上,凑到耳边犹如恶魔般低语着。 “金陵乃南越京都,权贵世家云集之处,饿着谁也饿不着他们,太师你猜,剩下的粮食去哪里了?” 董太师打了个哆嗦。 殿下都说了是权贵世家云集之处,那粮食还能去哪里? “殿下,若是那些人回来知道这是殿下的主意,定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乱世中,粮草可是硬通货。 天下耕地,皇族占三分,农民开荒占两分,剩下的一半都是权贵世家从祖上便开始把持、扩张。 而少了这家权贵世家的支持,殿下永远只能是太子。 “西楚大军奔袭千里不带一粒米粟,全靠边抢边打,没有本宫打胜仗,他们的粮食和留在金陵的人手都会没。” “与其拱手送给西楚人,不如送给自己人,你说是不是,太师?” 张君临丝毫没有被报复的顾虑。 等那些人敢回金陵的时候,谁报复谁还不一定呢! “……” 董太师向来能言善辩,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殿下言之凿凿,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太师可能觉得抢这个词不高雅,这样,你就说是本宫让你借的,先从国丈陈家借起。” 陈家本是当地小富农。 因陈皇后入了张承乾王府当妾,后来当上皇后,赏赐给陈家不少耕地。 又靠着十年间不断的蚕食周边农户的耕地,陈家名下已有五万亩良田。 “本宫听庄子上的农夫讲过,陈家捐了五千石粮,按照本宫推测,陈家手里至少还有五万石的粮食。” 一石是一百斤。 抢了……哦不,借了陈家的粮就能撑很长一段时日。 张君临看到董太师眼冒绿光,知道这事妥了。 “好,老臣去陈家借粮!” 哪怕知道太子有刻意捅陈家刀子的嫌疑,可想到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董太师宁愿得罪陈家,得罪陈皇后和两位皇子,他也要去“借粮”。 看到董太师一副赴死的模样上了马,张君临忍俊不禁。 “谁敢质疑本宫的口谕,让他当面来找本宫。” 他巴不得陈家人来找茬。 当初在后宫里,原身可没少受陈家人欺辱。 别看他现在是六阶巅峰的武者,还是监国太子。 可在陈家人眼里,恐怕下任南越国皇帝就是出自陈家。 绝不会听他的话。 “钓鱼执法的快乐啊。” 张君临抄起地头上的一把卷刃的锄头,扛在肩头,哼着歌朝山林方向走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 所有西楚将领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割草的动作,面露不忿。 “我们好歹是中三阶的高阶武者,就算见到南越皇帝也应当受到礼遇,居然让我们在这里割草?” “天黑了不让我们停下还没粮草吃,他是把我们当俘虏还是当奴隶?” “既然南越不仁,就不能怪我们背信弃义,走,我们杀出金陵去!” 有张君临亲自盯着,他们还会装模作样老实干活。 如今整个皇庄空无一人,张君临跑去了山林。 天地广阔,他们可以自由…… 呼! 劲风突起,把走在最前方的直接掀飞,滚出去数丈远,啃了满嘴土。 “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将领们吃惊地望着拎着一只灰兔返回的张君临。 看到张君临脸上的怒意,吓得连忙拿起镰刀与锄头,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干活。 他们不知道张君临是如何知道他们要逃的。 但他们感受到了。 不到一日,张君临的功力似乎又增强了。 竟让他们有种面临着项鸿项将军时的压迫感! “本宫派了与本宫实力相当的高阶暗卫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再敢消极怠工,格杀勿论。” 他刚找到兔子窝,脚下的力量源泉歇菜了。 原本他还想给这些俘虏打打牙祭等米来。 现在看来……还是让他们吃土更合适。 不远处,蹲在树杈上的南风和知意,听到太子殿下的话,面面相觑,紧张地朝四周看去。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帮手。 “南越何时有过高阶暗卫?” “殿下不会在拿我们扯虎皮吧?” 偏偏稻田里的俘虏们相信了。 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 城内。 在官府的动员下,城中百姓将家中的米袋全部拎了出来。 难民们则将从城外挖来的野菜洗净扔进锅里,煮着稀得能数出粒来的粟米粥。 “先紧着老人和孩子喝。” “喝完这一顿,明早只能吃野菜汤了。” “城外野菜也快挖完了,实在不行只能高价去买些粮了,都说南越粮草一半都进了金陵城,总不能来到金陵还被饿死。” 抱怨无益。 分发到野菜粟米粥的人,趁热贪婪地吮吸着陶碗里散发出的米粥的香气。 但谁也没将巴掌大的一碗粥喝完。 都是尝了尝味道,让肚子里有了暖意,便将它分给了自己的子女食用。 在推搡间,有米粥打翻地。 没吃饱的幼童马上趴到地上舔食起来。 无人喝止幼童不雅的行为,老人和青年更多的是埋怨自己手滑了,浪费了不少米汤。 “走吧。” 率领一百精兵去借粮的董游,在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国丈陈家住在距离皇宫正门不到二里的正午大街上。 离着老远,还没吃饭的董游就闻到了一股蒸米饭的香气,自陈家飘了过来。 寻着香味来到陈家门前。 只见一个陈家仆人将未吃完的半碗米饭扣到一个狗盆里时。 董游咽了声口水,看到满嘴流油的陈家仆人,再想到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些百姓和难民们,突然悟了。 第八章 食不果腹时,“廉耻”无用 “难怪殿下让我来陈家借粮。” 路边上的百姓食不果腹,吃着野菜粥,守城的将士还饿着肚子在守城。 可陈家仆人呢?却把吃不完的米饭倒给狗! “官爷,你们有事吗?” 陈家仆人见董游一群人站在门口不走,欣喜上前。 “可是娘娘派你们来问安的?” 他们留下三十五个人躲在地下粮仓三日,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贵人吃的白米饭现在都吃腻了。 直到听到外面敲锣打鼓说赢了西楚大军才敢露头。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娘娘派来的人手。 “嗯……家里粮食还在吧?” 董游不擅长说谎,老脸胀红。 可转念想到这是为民而撒的谎,又多了分正义凛然之色。 “人在粮在,刚才军营来人敲门借粮,奴们一粒没给。” 陈家仆人不疑有它。 因为在金陵城中,无人敢冒认陈家人,更别提皇后娘娘的人了。 “娘娘几时回来?六万石粮食几时拉去新都?我们的妻儿路上还好吗?” 谁知,他的话刚说完。 面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毫无预兆地挥手朝他脖子横劈一掌。 负责守门的陈家仆人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我虽是一介书生不爱动粗,但好歹也是以文入武的一阶巅峰武者。” 董游一脚把人踹到狗盆旁,摔得陈家仆人满头是包。 立即惹来恶犬连声狗吠。 原本漆黑的陈家院子,亮起了油灯。 “大人,我们不是来借粮的吗?为何要打人?” 手下见状,大惊失色。 打狗要看主人。 陈皇后可不是好惹的。 “他刚才不是说了,大公主派遣军营中人来借粮,一粒没给。” 董游活动着不太灵活的肩膀,反问手下。 “你觉得我比大公主在陈家人眼里更有面子?” 不。 手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别说老爷。 就算是太子殿下来借,恐怕也会吃闭门羹。 “一会儿人涌出来,你们等本官眼色,抓住几个穿得好的老仆问清楚粮仓在哪里,你们去把邻街煮粥的难民叫来搬粮食。” 董游过了自己心里“廉耻”那一关,做事便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好歹也是熟读各国策论的太子太师,坑人的方法多得是。 “叫难民来,这不就是明抢?” 手下脱口而出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神色骇然。 天呐! 董家只是末流权贵,太师怎敢抢陈皇后娘家的粮仓?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出了事自有人担着!” 董游发狠地说着。 他是奉太子殿下口谕来借粮的。 如果陈家仆人去告状,大不了让太子殿下杖责他几十棍! “谁把看门的陈老六给打了?不知道这里是国丈陈家吗?!” 陈家仆人手里抄着家伙笔直地朝着身穿四品官服的董游冲了过来。 奴籍者见官,他们却没有任何参拜的意思。 特别是看到董游只带了三四十号人,气焰更是嚣张。 “刚才大公主派了人来借粮,奴们说过了没粮可借,怎地,大人是想强入陈府抢粮吗?” 守粮的负责人陈大上来就给董游扣了顶屎盆子。 “不敢不敢。” 董游嘴上说着不敢,暗中却朝心腹手下董一江使了个眼色。 “本官是听说有难民在附近徘徊,来保护陈家的粮仓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踏得地面上的石板砖都颤动起来。 少说也有三五百人的架式,让陈家仆人们慌乱起来。 “保护陈家粮仓!” 董游大喊一声,挡在陈大的面前。 其他手下们纷纷涌入陈家仆人的队列中,找到几个与寻常仆人衣饰不同的管事,揪出来拖到小巷子里。 陈大被挤得东倒西歪,看到董游站在他的前方保护陈家仆人还十分感激。 等他好不容易挤到董游面前,却见手里抄着棍棒的难民们正绿着眼眶像群狼一样盯着他。 吓得他又缩回了官兵的身后。 这时,董一江凑到董游耳旁,低语一句。 “大人,粮食在地下粮仓,入口在假山洞里。” 粮食即将到手,董游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对着陈大高声宣布。 “本官乃太子太师董游,奉太子殿下口谕,前来向陈家借粮。” “不借!太子算什么东西,等娘娘回来,太子迟早换成二殿下来当!” 听听这大逆不道的话。 董游气极反笑,最后一丝“廉耻”心也化作云烟,随夜风飘散。 既然不借,那便只有抢了。 “快!阻止难民进去抢陈家的粮食!” “千万不要让他们去假山洞口!” 董游这么一喊。 指挥难民的手下马上知道该怎么做的。 当陈大看清楚散布在难民中的官兵身影时,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 “快拦住他们!” “董游,你敢来陈家抢粮食,皇后娘娘定会诛了你的九族!” 陈大叫得很大声,伸出双臂试图阻拦。 “进陈府!搬粮食!” “抢啊!” 可面对人数相差十倍的难民,陈大根本没有阻挡之力。 只能放任这群洪水猛兽冲进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将一麻袋一麻袋的囤粮全部搬了出来。 原以为这群难民搬够他们吃的就会停下来。 可很快,更多的官兵拉着板车来到门口,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将粮食往车上装。 “反了天了!官兵抢粮了!” 陈大朝着周围的高宅大院哭嚎起来。 “家里有粮的快来帮帮奴们,不能让他们猖狂下去!” 看热闹的人多,但谁也不想趟这滩浑水。 太子与陈皇后有怨,摆明是趁机拿陈家开刀。 借了陈家六万石,应该不会借他们的了。 不。 还是要趁西楚援军没赶来,抓紧时间把粮食运回城去。 砰砰砰! 关门声不绝于耳。 哪怕往日与陈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留下的老仆们见董游霸道的行径,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今金陵太子当家,县官不如现管,太子太师不能得罪啊。 “皇后娘娘……您何时回来瞧瞧陈家,都被太子糟蹋成什么样了啊……” 陈大见无人出手帮忙,只能继续哭爹喊娘。 一直哭喊到最后一袋粮食装车拉走,董游一声不吭,连个借条都没打,就带着官兵离开了。 陈大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心如死灰。 身为奴仆,没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等到娘娘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其他的奴仆也好不到哪里去。 难民和官兵他们拦不住,到时候主人打死他们,他们更拦不住。 “横竖都是死,咱们不如把这件事闹大,让陛下知道太子在金陵作恶,换了太子!” 陈大振臂一呼。 连同看门恶狗在内都跟着呼应起来。 “走!跟着姓董的去找太子!” “去找太子说理去!” 陈家仆人浩浩荡荡,叫嚷着往皇庄方向走。 沿途看到分了粮食下锅煮饭的百姓们,听到他们的话,都用吃人的眼神瞪着他们。 不约而同地闭上了臭嘴。 一直等走到郊外无人的地方,这才接着喊了起来。 其中还不乏有人怒骂董游是个强盗。 董游走在前面,听到叫骂声也不在意。 只要能让百姓吃上饭,让守城将士填饱肚子。 别说被骂,就算是太子殿下为平息陈家的怒气当场杀了他也无妨。 董游揉了揉泛酸水的胃部,闻着从城中飘来的饭香。 眼中无悔! …… “真香,就是肉有点瘦。” 张君临啃完一条烤兔腿,把剩下一条兔腿扔给庄子上的两只“四眼”小奶狗。 这是当地的土狗苏犬,头和嘴都长得很尖,浑身铁包皮,是看家护院的好手。 只是它们的父母早被农夫们剁了当成粮食打包带走了,剩下没几两肉的两只小奶狗藏在草垛里。 闻到肉香味,不顾危险冲了出来。 “当饭都要吃不上的时候,性命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张君临正感慨着,城中方向传来嘈杂的声响。 聚精会神地听了听后,他大感意外。 “我还以为董太师退缩了,陈家没收到我的口谕才没来找我麻烦,原来这么久都没消息,是他直接动手抢了。” 不错。 太师可教也。 狗皇帝给他留下的草台班子,都是背景不硬的小透明。 他既然当了这个监国太子,不光要让手底下的人和他一条心,还得让手底下的人都能在金陵城立得住。 令行禁止! “我还担心董太师是老酸儒,抹不开脸去借粮,看来他的同情心比我强多了。” “正好用陈家人的血泪,来给董太师立威。” 也让留在金陵城中的权贵世家们知道。 不管是狗皇帝的亲戚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现在金陵城。 到底谁说了算! 看到董游慢腾腾地骑马而来,张君临连忙迎上前去。 谁知董游刚一下马就双膝跪地倒在他的面前,用袖子抽完眼眶后,声声泪下。 “殿下,老臣有罪!望殿下治臣的罪!” ??? 第九章 我替皇帝打欠条 这是演的哪一出? 张君临困惑地眨眨眼。 来不及询问董游,后面跟着的陈家仆人挥舞着刀剑冲上前来。 “太子,你教唆姓董的强抢陈家粮食,你把奴们的六万石粮还回来!” “还回来!” 陈大冲在最前头。 哪怕知道是张君临打败了项鸿。 可作为以前入宫时经常跟着二皇子他们欺负张君临的宠奴,他也是丝毫不惧。 “本宫面前敢手持利器?你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皇家天威放在眼里?” “来人,先打三十棍再让他和本宫说话!” 恰好,张君临也认出了这条好狗。 该摆威风的时候他绝不手软。 “你敢!” 以前陈大都是骑在张君临头上拉屎,张君临每次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 原想着他带人来讨回粮食,张君临绝对不敢放一个屁,没想到刚开口就要被打。 “本宫是监国太子,陈皇后来了本宫都打得,你说打你这一条狗我敢不敢?” 张君临对着陈大右掌轻扫。 陈大腹中被击中一拳,身体弓成虾米状,弹射出去。 一路翻滚着,直到滚出十丈远,滚到一根齐眉棍前才停了下来。 “打。” 他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 董一江连忙带上两个人冲了过去,摁住陈大就抡起了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屁股上。 啪啪啪…… 随着长棍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密集,杀猪般的惨嚎声渐渐弱了。 张君临弯腰要将董游扶起来,却被董游摇头拒绝。 他只能蹲到董游旁边,凑近低语。 “太师,你不是成功借到粮了吗?何错之有?” 张君临看向惊恐的陈家仆人们,不以为然地笑了。 “你不会是说没处置好这群跟屁虫吧?没事,本宫扣他们一个意欲行刺太子的罪名……” 哗啦! 哐铛! 话还没说完。 陈家仆人手里的刀剑棍棒全部扔到了地上。 嘿,不愧是留下来守粮仓的。 反应够机灵的。 “殿下切莫开玩笑了,老臣……是老臣一时疏忽,让难民抢走了近万石粮,恐怕找不回来。” “还有……由于老臣沟通不当,让陈家奴仆误会是陛下强抢强借,老臣愿意承受陈家的怒火,以保殿下不受陛下和皇后的责怪。” 董游这是想弃车保帅。 忠臣啊。 就是脑子一根筋。 张君临还以为董游敢抢粮就敢耍无赖。 看来还是不能以他的无耻去揣测太师的高洁。 “太师是奉本宫口谕去办事,你认了错不是代表本宫有错,将把柄送给别人吗?” “这……” 董游这个太子太师也才当了两天而已。 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陈家仆人特意来找本宫还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想借机泼本宫脏水拉本宫下马。” 张君临义正词严地说着。 董游却听得额头直冒虚汗。 借粮是太子建议,他亲自督办去抢的。 陈家没有泼脏水……吧? “太师别慌,本宫自有办法应付。” 早在挖坑前张君临就给陈家备好了土,用不着董游当他的替罪羊。 董游仰头望着淡定自若的张君临,恍惚看到了先皇后的影子。 心中大定。 “老臣谢殿下。” “现在能起身了吧?” 张君临把人扶起来。 董一江他们也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陈大抬了回来。 “太、太……” “本宫太仁慈了,才没要了你们的命。” 张君临的话令陈大气得险些晕死过去。 可他咬牙坚持住了。 他要拿回属于陈家的粮食! “太子殿下……奴们的粮……” “那是本宫借你们的,现在是本宫的粮了。陛下让本宫行使监国之权,所有旨意相当于陛下的旨意,也就是说这六万石粮是陛下借你们的。” 张君临双臂张开,激情大喊。 “南越之大都是陛下的,等陛下回金陵会还给陈家的,难道你们追到皇庄来,是想让陛下给皇后写张欠条?” 什、什么? 陈大没理清其中的关系。 董游已是双眼放光! 对啊! 太子有监国之权,不光有任命三品以下官员和组织不超过五万兵马作战的权利。 一些大事上也可以先斩后奏。 “陛下若得知城中缺粮,殿下向陈家借粮,定会允许!” 董游说得斩钉截铁。 张君临也没泼他冷水,只是对着陈大笑吟吟地问道:“陈大,不如本宫现在就替陛下打张欠条,派驿站送给陈皇后去,也免得你们被怪罪,连累无辜。” 作为陈家的恶狗,霸凌百姓、强取豪夺,坏事没少干,可真不无辜。 张君临巴不得他们再叫几声拖下去打残打死。 可陈大已然怕了。 “奴、奴……奴做不了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让皇帝给皇后打欠条? 这是要往天上捅一个大窟窿。 “你都能替陈家找本宫讨粮你做不了主?” 张君临的笑在陈大看来,犹如地狱来的恶鬼一般,吓得直哆嗦。 “奴、奴……” “算了,既然你做不了主,就去问问皇后这个欠条要不要打。” 张君临根本不给陈大思考的机会,朝着董一江招招手。 “找驿站的人把陈大送到皇后那里,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陈家私藏六万石粮食的事在狗皇帝面前捅出来。 夫妻俩一定会心生猜忌。 陈皇后也不敢要欠条,说不定还会当场捐了。 “奴不去!” 陈大也不傻,看出自己要踏上一条不归途,吓得尖叫出声。 董一江可不管这些,脱下臭袜子往其嘴里一塞,让人拖了下去。 “你们呢?要和陈大一起去陛下面前告本宫一状,还是将功抵你们刚才行刺本宫的罪过,去城里帮忙安置难民?嗯?” 张君临看到浑身打摆子陈家奴仆,笑得更开心了。 在他的威压下,陈家仆人终于承受不住。 扑嗵! 一个跪倒,剩下的全部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奴错了!” “奴愿意赎罪!” 很好。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承认了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主导权。 “押下去吧。” 张君临没打算跟这群素未谋面的奴仆们计较,让董一江把人带走后,对着董游耳语几句。 董游老脸又是一红。 “殿下,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次又不是让你去抢。” 是吗? 董游认为,殿下让他做的事和明抢也没有区别。 不过想到自己已经为民抢过一次了,再抢一次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稍微出声反抗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 夜半时分。 自金陵北上的人群与自北边返回金陵的人群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相遇后,又背道而驰。 像两条粗线,盘绕着蜿蜒的山路游移远去。 一个身材纤细修长、蒙着白色面纱,只露出清冷眉眼的妙龄少女站在半山腰上,衣摆随风舞动,飘然若仙女下凡。 少女盯着两条分流看了许久。 柳眉微蹙,美目中满是难以取舍之色。 “小姐,打听清楚了。” 这时,一个微胖的少女背着近一米的大箩筐从树丛间飞快地走出来,手指着其中一条分流。 “去金陵的人们说,新立的南越太子打败了西楚的项鸿守住了金陵,俘虏了四五万人,他们是打算返回金陵故土的。” “北上的人们说,皇族还没有返回金陵的意思,担心卷入战争中没了小命,于是只能舍家弃业继续追皇族去了。” 原来如此。 妙龄少女微微颔首。 “白芷,你说我们选哪条路走,能救到更多的人?” 她是百草谷谷主之女苏婵衣。 百草谷中人自小都要修习岐黄之术。 谷中人大多只为延年益寿、追求长生道法而学习医术。 但她在小时候下山看到这乱世中战死、病死者无数,便有了“用医术救世人”的想法。 好在父亲开明,同意她下山行医。 反正有武者七阶的贴身丫环白芷形影不离,只要行事低调些,在南越国行医倒也安全。 “小姐,老爷不是说了,乱世中,医者只能治病,救不了人命。” “依奴婢看,不如回谷中等这些国家打完选出一个厉害的皇帝安定下来,咱们再出来开医馆救人不好吗?” 小孩子才做选择。 白芷哪条路都不想走。 只想回哪一国都管不着的百草谷中,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逗猫遛狗玩。 “是啊,医者光靠自己双手救治的人很少。” 苏婵衣盯着下方相距越来越远的分流,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是皇族回金陵就好说了。 她可以入进太医院,将她知道的一些奇方利用皇族能力推广开来,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虽然她对刚满十六便从普通人一跃飞升成为六阶巅峰的南越太子很好奇,也很钦佩此人力担重任的勇气。 “只是太子的权力终究不及皇帝。” 苏婵衣手指着一条绵延向北的分流。 “白芷,我们……” 话还没说完,她手指的方向掀起一路尘烟。 一列马队护卫着一驾豪华的马车自北方疾驰而来。 第十章 贱民如草芥,人间即地狱 “驾!驾!驾!” “让路!统统让路!” “二皇子与八皇子奉旨回金陵,闲人避让!拦路者斩!” 举着皇族龙爪旌旗的侍卫在前方开道,掀翻了不少过路的行人。 有许多老年人反应不及,摔倒在地,疼得不停申吟出声。 马车上的二皇子与八皇子只是冷眼扫过,便放任侍卫在前方开道的霸道行径。 “小姐,听说南越的二皇子最受宠,他回金陵是不是说明皇族也要回?” 白芷顺手摘下一把野果,说完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 苏婵衣望着下方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沉默不语,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忽地,她抬起脚步朝山下走去。 正在薅野果的白芷见状,连忙追上去,不解地问:“小姐,你刚才指的不是这条路。” “我后悔了。” 嗯?! 小姐是看到皇族视平民如蝼蚁的行为,后悔下山治病救世了吗? “我应该先接触再决定,到底要向谁效力。” 苏婵衣加快了脚步。 她要先帮伤者治疗再追上两位南越皇子。 若是南越皇族都像两位皇子一样不值得效力,她便转道去西楚。 “不拿百姓当人看,只视百姓作牛马的皇族就算被灭了也不可惜。” 山路上。 一个六十左右、满头银发的老妪正捂着扭伤的脚踝,在儿子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 但尝试了十几次,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她放弃了。 “娘,我背你走。” “人老了不中用了,你把我放在这里缓缓,赶紧带着媳妇孙子们跟上去,万一落单被山里的狼群盯上,咱们全家都会死。” 老年人最怕摔一跤绊一跤。 老妪本身想留在金陵,生死由命,可儿子儿媳孝顺,拉着车也要带她逃亡。 谁知夜间粮食被抢,她坐的独轮板车只能换粮食。 好在她平时身体不错,倒也能跟上年轻人的脚步,谁知道突发横祸,被马惊了扭伤脚踝。 “娘,你只是扭了一跤,伤得不重,再坚持三五日就能回金陵看大夫了。” 儿媳连忙将丈夫身上背的一袋粮食换到自己肩头。 叮咛十岁的长子照顾着弟弟妹妹,肩负着近百斤的重担,像一头老黄牛似地低头弯腰,走在家人的最前方。 老妪看到平时柔弱的儿媳此时竟被逼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眼泪直在眼睛打转。 “娘,我背你。” 儿子单膝跪地弯下腰去。 老妪没再拒绝,缓缓爬到儿子宽大的背上,热泪纵横。 “这该死的……” 她骂的谁,儿子没有听清,也不想深究。 骂这贼老天?老天爷哪管他们这些贱民的死活? 骂这张氏皇族? 万一让人听见揭发了,全家都要被腰斩,这口恶气,只能自己咽下去。 苏婵衣走到山下时,看到这一幕,再看那些伤到腿骨的老人,干脆一瘸一拐地往山里走,许多子孙小辈只是抹泪而不阻拦,已然认同这种自生自灭的方式。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我以为要到了战场才会看到人间地狱,没想到这人间处处是地狱。” 苏婵衣从白芷背的箩筐中取出药箱,率先走向老妪。 作为一名医者,理应有救无类。 可她更想先救治那些自己想活下来的人。 毕竟她只能治病,不能救命。 “阿婆,你的脚踝伤得不重,只要敷了药便能拄拐走路。” 苏婵衣的突然出现,让老妪一家又惊又喜。 特别是儿子儿媳,听说伤得不重还有治,哪怕面容疲惫也笑得格外开心。 只有老妪,正用浑浊的双眼打量着冷若冰霜的苏婵衣,一时间猜不透眼前的小姑娘是何心思。 如果她有药早就用药了,也不用劳累儿子儿媳。 可眼前的姑娘尽管眉眼冷清但她能感受到关怀而不是说风凉话,只能讪讪一笑。 “姑娘,我们从家中走得匆忙没带药。” “我有药,我是一名大夫,恰好路过此地……” 苏婵衣朝白芷伸手。 白芷连忙放下箩筐从里面一堆扎紧口的牛皮纸包,翻出一包写着“跌打损伤药”的纸包递给小姐。 “每日用药一勺和水搅成糊状涂在疼痛处,三日见效,七日便能恢复如常。” “这么神奇?七日的药量需要几金?” 老妪一家又紧张又期待。 在粮食都不够吃的年代里,吃药治病是皇族和权贵们的专属权利。 像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辈子到头也吃不了几副药。 不仅是因为医者少,多是权贵皇族豢养的,更由于药材珍贵,寻常人难以种植。 一副药最低也要半金起步。 一金相当于十银,一银则是百枚铜环钱的价值。 而五百枚铜环钱能抵普通人家半年吃用。 不是紧急救命的药谁也舍不得买。 “这些是我自采自制的药,还在试用,不收钱,你们敢让我医治吗?” 苏婵衣一本正经地问。 白芷撇了撇嘴。 小姐惯会撒谎骗人。 这药虽是自制的,但在谷中可是抢手货,效果好得很。 “这……” 儿子儿媳听说不要钱,反倒迟疑起来。 还是老妪活得久、见得多,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将她放下。 “这一路背我回金陵还要撵着人群走,那要一命换一命,难得姑娘大发善发,老妪愿意试药!” 说着,老妪颤巍巍地弯下腰去。 “阿婆,我来。” 苏婵衣抢先一步蹲在老妪面前,卷起打着补丁的裤腿。 满是污泥与死皮的一截小腿和枯黄色的脚踝,与洁白如玉的纤纤玉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姑娘见笑了,不如让我儿子来……” “下次吧。” 苏婵衣直接拒绝,将面纱摘下,以防沾到药粉。 “你来看着如何上药。” 对于一个连澡都不怎么洗的人家来说,自然不会无师自通掌握上药的方法。 儿子被苏婵衣的美貌晃花了眼,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歉然一笑,连忙凑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白芷早已在附近溪流打了水,又拿出一个空碗,先倒了药粉又倒了水搅和好。 “要从边缘向中心涂抹,不要落下任何一个地方。” 上药十分简单。 苏婵衣讲解完时,白芷已经取了七天的药量,放到巴掌大的纸包里,递给了老妪。 老妪刚接过药包就是一脸喜色。 “凉飕飕的不疼了!” 老妪接过长孙捡来的树枝走了几步路。 喜得全家热泪盈眶。 “这么神?既然药管用,我们可不能白拿人家的药。” “多谢……咦?” 当儿子要找刚才给药的美丽姑娘时,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医仙下凡。” 老妪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苏婵衣来时的山头磕了一个结实的响头。 “医仙下凡解救我们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了!” 不远处,山路旁的山坳里。 苏婵衣从尸堆里又翻出一个摔断腰骨而撞石自绝的老者,伸手盖住他的双眼,不忿地反驳。 “我可不是医仙……” 她只是一个无能的医者罢了。 白芷数了数撞石身亡的八个老人家,没心没肺只知道习武与吃喝的她,此时也突然涌起一种世态炎凉的悲伤。 “小姐,那里还有两个伤者。” 不过,白芷没有消沉多久,便眼前一亮。 “看来伤得不算重,给他们上完药,带我去追那辆伤人的马车。” 哦吼! 白芷一下子来了精神。 小姐盯上那两个伤人不管的皇子了。 他们要惨啦! …… 马车从狭窄的山路上横冲直撞。 来到官道上,却放缓了速度。 最前方开路的传令官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却也只能全速继续前进。 向金陵传达陛下的新旨。 “就是要做样子给那些贱民看的,让他们知道本殿下是为了金陵城安危而奔波。” 车内,二皇子把玩着一柄的银刀,对着八皇子传授经验。 “我们要是走得太快,赶在父皇派出的传令官抵达金陵前到的话,谁来安排给我们接风?” 悄悄地走是为了保住社稷。 高调地回是为了拿下太子之位! “要让张君临率领留守的朝臣亲自去城门迎接,我们正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二皇子握紧手里的刀柄,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机。 临走前,母后告诉他原来张君临自墨皇后死后不久,就中了慢性毒。 这毒出自百草谷一位高阶长老之手,万金一瓶,有价无市。 它无色无味,用银也测不出来。 每月混入吃食中一次,导致三皇子身体虚弱,就算哪天暴毙也怀疑不到母后的头上去。 本该在三个月前张君临就会毒发身亡,可惜命好挺过去一次,这次他带了剩下的半瓶来找个机会全部给张君临服下。 待到张君临暴毙,他正好顺势接替监国太子一位。 “二皇兄,三皇兄如今可是监国太子,他会不会记着以前我们对他的不好,报复我们?” 八皇子刚开始也想争夺太子之位。 可想到捷报中提到张君临亲手杀了七阶巅峰的项鸿,心里直打鼓。 “他敢!” 二皇子横眉竖眼,趾高气昂地叫道: “父皇带走了金陵城中所有粮食,本殿下只要告诉他,乖乖听本殿下的话,就让外祖家借给他一千石粮食吃,解他的困境,他一定乖乖来求我!” “难怪二皇兄这么淡定,原来早有成算。” 打了胜战却没有粮食给军队和百姓吃。 金陵一定乱套了。 八皇子想到自己外祖家留下的一万石粮,喜笑颜开。 他也能用二皇兄这个方法,从张君临手里套取些职权来安插他的人手。 对! 就这么干! 第十一章 关城门,放俘虏 金陵,北城门。 张君临握着新锤打的一把镰刀,站在城楼,望着络绎不绝驶来的车队,无声冷笑。 “这小小的金陵城里居然藏了三四十万石粮,够整个南越国吃个一年半载了。” 此时青黄不接,这些粮食一定是早就囤好的。 “果然权贵世家远比皇族更能提前知道战乱何时发生。” 站在旁边的董游想用“董家就不知道金陵被围的消息”反驳。 转念想到董家本是末流没有说服的力量,只能托好了宽袖里的丝绢。 丝绢虽轻,但价值却比他性命更重要。 “太师,按照长姐送来的名单,金陵城中有能力囤粮的权贵世家来得差不多了,你下去吧。” 距离他下令关闭城门,搜寻西楚细作已过去两个时辰。 再拖延下去,恐怕有人要起疑往回走了。 “是,殿下。” “带上这群俘虏帮你打下手。” 张君临一本正经地交代。 “谁敢不听你的话,一会儿不给他们放饭吃。” “……” “……” 一百零八个武者中三阶实力的将领,对于被当作苦力使用,却敢怒而不敢言。 谁叫张君临不只武力恐怖,耳目还很机敏。 再加上他们至今没找到的高阶暗卫,更没吃晚饭,只有给南越人当牛做马。 “殿下不下去吗?” 董游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发虚。 觉得还是殿下在更能镇得住那些奴仆。 “不急,本宫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亮相的。” 张君临的目光在城下那些倒霉蛋头顶掠过。 他要挑选最倒霉的那一个。 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出场亮相,达成他最终的目的。 连董游都不曾告知的目的! “那……老臣先行一步。” 董游将袖子里的丝绢拿出来,双手举到胸前,仪态端正仿佛祭天一般,迈开步子下了城楼。 城楼下。 押运着粮食车队的各家奴仆,因等候多时,感觉到周围的难民越聚越多,想到陈家被抢粮的事,心中越发慌乱。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们不敢表露对难民们的不满,只能对着守城门的将士撒火。 “这都关了两个时辰的城门了,难道西楚细作查不出来,就不开城门?” “奴们带了官府盖章的路引,是为了国丈夏家押运粮食出城,验明正身还不放行,等八皇子和晋妃回金陵,一定要治你们死罪!” “奴们也一样,奴出身国丈金家,金妃可是如今陛下面前最受宠的皇妃,再不放行,奴们就要让金妃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权贵世家的奴仆最喜欢狗仗人势。 换作以前,守城的将士们还会顾忌几分。 可想到那些权贵世家弃城而逃,城中缺粮他们却囤积数万石,也不愿意分一些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们吃。 将士们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面对着各家奴仆的指责与恐吓自然也是毫不畏惧。 “小的们谨遵太子殿下的口谕,谁有不满,去找殿下说理去,我们只管按令办差!” 守城将士将试图闯关卡的奴仆板车推了回去。 几个奴仆一屁股坐倒在地,恼羞成怒地扬起拳头冲了过来。 “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怕不是你们想和盗贼勾结,想收过路费抢我们的粮吧?” “他们只有几个人,冲出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法不责众,晾太子来了也没办法!” 趁着起摩擦,领头的几个奴仆一声召唤。 剩下的那二十来户奴仆聚集起了五六百人,黑压压地挤向守城的几个将士。 寡不敌众之下,将士们只能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城楼洞子里,一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机,骇得双方都停下脚步。 不约而同地朝着楼道方向看去。 “诸位擅闯城楼,是对太子殿下的口谕不满,还是对陛下让太子殿下监国的旨意不满?” 董游手托丝绢走下,身后跟着满是伤痕的西楚将领们。 他们按照张君临的交代,无声地瞪着那些犯上作乱的奴仆们。 将奴仆们吓得连连后退。 “谁要擅闯城门?” 董游的问题,无人敢答。 刚才还敢指着守城将士骂骂咧咧的奴仆们,此时都变成了鹌鹑。 连看都不敢看那些西楚将领一眼,生怕看一眼会……死似的。 城楼上。 张君临看到原本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董太师,如今竟也学会了扯虎皮、仗人势,暗叹一声。 “这世道真是逼着好人变‘坏’啊。” 当然了。 他没忘记自己也是逼迫董游变“坏”的其中一份子。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世道已容不下正直的好人呢。 “董太师,不是奴们要擅闯城门,实在是北上的贵人们等着家里送粮,不能再耽搁了。” “是啊董太师,您都亲自来了,说明细作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吧?” 先前连陈家奴仆都没正眼瞧过的董游,此时在这些奴仆眼里,已然换了形象。 现在金陵城但凡喘气要吃饭的,谁不知道董游带着官兵和难民连借带抢,搬空了陈家的六万石粮食? 不客气些。 他们车上的粮食能不能出城还两说。 “嗯,查清楚了。” 董游回答奴仆们的问题时,依旧保持着托举手中丝绢的姿势。 让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他们更关心出城的事。 “既然查清楚了,为何不下令开城门让我们出城?” “是啊是啊,这丝绢上写的应该是细作名单吧,难道我们之间还有细作吗?” “没有。” 董游言简意赅的回答,让一众奴仆们松了口气。 既然没用细作的借口留下他们,说明真的只是想查细作。 就在他们放下心来时,却见董游慢条斯理地展开手里的那卷丝绢。 “滁县金家何在?” “在。” 方才打头阵闯关卡的一个中年奴仆,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盯着丝绢眼珠乱转。 “不知董太师有何事?” “刚才本官派人清点过了,滁县金家还有余粮三万余石……这是陛下的欠条,你看看。” 董游不由分说地拿起一张丝绢,毕恭毕敬地放到金家奴仆手里。 哈?! 金二困惑接过丝绢,看到上面写的欠条,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借一万石粮择期归还?还敢打着陛下的旗号写借条!你们怎么不去抢!” “放肆!” 董游大声喝止,攥紧丝绢朝着北方拱拱手。 “太子殿下乃陛下册封的太子,有监国掌印,所出之令相当于陛下旨意,你对质疑殿下,就是质疑陛下,拖下去打二十棍!” “是!” 守城将士们早就等着收拾这群狗东西。 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臭抹布,塞进金二的嘴里,拖到一处光线极佳的角落下,扒下裤子就开始挥棍。 啪啪啪! 在一连串结实的棍棒声中,董游又拿起一张丝绢。 “金陵夏家何在?” 奴仆们纷纷后退半步。 留下一群不敢应声的夏家奴仆傻站在当场,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人敢上前接这块烫手的黄色丝绢。 “你们放心,陛下自管是借粮,自当会还,别说是你们,就算是你们主人在这里,也不敢抗旨不遵。” 董游随手指了几个西楚将领命令道: “去把夏家的十辆车牵过来。” 扑嗵! 夏家一个老奴跪倒在地开始抹泪干嚎。 “董太师开恩!夏家统共十五辆车的粮,您要给奴的主人家留口饭吃啊!” “剩下的两万石不是在粮仓里吗,下次出城时,本官会请太子殿下少借些的。” 早已派人摸清各家存粮的董游,根本不受苦情计的影响。 “……” 夏家老奴呆在当场,说不出一个字来。 强盗! 董游这他娘的就是强盗行径! 先踩好了点,再关城门扣下粮食,给一张借条打发他们了事。 夏家老奴看到城门马上打开,一辆板车接着一辆板车被拉出城去,即将送到军营,心在滴血。 “他们就是想抢粮食!咳咳咳……” 被打完二十棍的金二看到自家的十万石粮被拉出城门,憋着一口恶气,气急败坏地挑唆着他人。 “说什么陛下借的,这么多粮食就算是陛下借的,也要赏主人不少金银财宝,太子可有钱财抵押?” “咱们不能上太子的当,这借条就算是拿到陛下面前,陛下也不一定会认!太子有本事就直接抢!还给什么借条!” 各家奴仆略一思索,就知道金二所说有理。 董游面色剧变。 打借条要用实物抵押是南越的规矩,他也告诉了太子这个规矩。 但太子哪有什么钱财,所以他只能想着用武力来镇压这群刁奴借得粮食。 是他低估了这些当奴仆的反应。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牵马往外跑!” 金二又是一声怒吼。 各家奴仆回过魂来,正准备各回各车抢出城门。 突然。 一道黑色身影手持长镰刀,从天而降般落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本宫忘记打借条要抵押的规矩了。” 各家奴仆见过张君临的不多。 但只看那古怪的长镰刀和张君临的自称,以及那让他们不得不低头的压迫力。 便知这是南越国如今的监国太子! “就算你是太子,你也要给奴们抵押之物,奴们才好向主家交代!” 金二见张君临被他逼了出来,露出得逞的奸笑。 受宠的妃嫔娘家,谁不知墨皇后的两个子女不受宠,日子过得比他们这些奴仆还清苦。 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也超不过十金,想抵一百石粮都不够,更别提抵金家一万石粮! “抵押之物就在你们眼前,只是你们拿不走。” 第十二章 以工抵押,不光要粮还要地! 张君临左手比划着右手的镰刀,又比划了一下忙着牵车赶马的俘虏们,神色十分真诚地说道:“抵押之物就是本宫和西楚五万余俘虏还有金陵的所有人。” 就算是董游,听到这番说辞也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殿下还不如直接抢来得痛快。 “张君临!你果然是要明抢!” 金二脱口而出。 嚓! 张君临挥舞着手里的长镰,将刀尖没入金二的脖子中。 一缕鲜血沿着颈部动脉往下滑。 金二感受到淌下来的热血,脸色灰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生怕刀尖再深一分,自己便一命呜呼。 没了刚才不停叫嚣时的威风霸气。 “太师,有人直呼太子名讳,对皇族不敬,该当如何?” 张君临手下留情了。 毕竟这里不是在战场上,对方只是听命办事的奴仆也不是仇敌,他还没到漠视人命的程度。 “死罪当车裂。” “听清楚了吗?再敢和本宫呛声,本宫便让你永远闭嘴。” 张君临收回镰刀的瞬间,金二汗如雨下。 回过魂来,连忙拜伏在张君临的脚下,大喊“恕罪”。 剩下的那些奴仆一下子也意识到了如今他们和张君临的身份差距。 眼前的张君临不再是那个连他们这些权贵世家奴仆都能痛踩两脚的无能皇子。 而是击败项鸿的高手。 南越的监国太子! 可以对他们予杀予夺的人! “叩见太子殿下!” 不等张君临的镰刀挥动到他们面前,全部膝盖发软,跪倒一片。 张君临面对着欺软怕硬的这群看门狗,无声冷笑,也没有让他们起来。 愿意跪就跪着呗。 “按照借条上的数量,清点好把粮车拉到军营去。” “太子殿下……” 金二有口难言,有苦难诉,只能抹着眼泪装可怜。 “太子殿下这是要了奴们的命了。” “你们的命在本宫这里一文不值,要来无用,本宫说的抵押之物,也不是人命,而是人工。” 此话一出。 连同董游在内,南越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倒是正在卖苦力牵车搬粮食的西楚俘虏们,想到自己割了一天的草,似有所悟,脸色发苦。 不会吧? 难道张君临想让他们去给南越权贵们的耕地接着割草? 南越国这位监国太子他娘的除了打仗抢粮食,不顾国家大事,就想长在田地里是吗? “殿下,以人工抵押是何意?” 董游虽不明白,但暗中松了口气。 如今他和太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自然不希望太子一口气得罪金陵八成的权贵世家。 “本宫借了粮不假,可本宫不能白借,本宫不是那种无赖的人。” 张君临态度很虔诚。 奈何在场没有一个人捧场附和,只能继续自说自话。 “像陈家、夏家、金家还有各家拥有大量耕田的债主家里,都有数以万亩计的耕田,可这些人家弃田而逃,正值四月灌青时,不除草浇水,不光这一季的的收成就荒废了,下一季说不定也会荒废。” 说到这里,各家奴仆们面露惋惜之色,却也无可耐何。 “倒不如本宫借你们旧粮,替你们耕作农田,待到金陵局势平定下来,各家回归,便能得到同样数量的新粮,这笔账不用本宫和你们算你们也应当清楚,本宫是真心想借粮不是想抢粮。” 丝绢是的借粮数目,是张君临根本各家上报免税的亩数收成得出来的。 借粮比收成只少不多。 “这……这……太子殿下应当开始就说清楚,也免得奴们提心吊胆,吓得魂都没了。” 金二眼珠子一转。 便意识到这是一笔好买卖。 旧粮换新粮,还白送张君临一个人情,在陛下面前搏得一个好名声。 主人必定会同意! “所以,你们是配合本宫还是接着闹事?” 张君临转动着手里的长镰。 他不需要和一介奴仆解释什么。 因为监国太子说的话,相当于圣旨! 清冷的月光下,长镰刀刃闪烁着寒凉的锋芒。 各家奴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认了命。 反正不配合也会被抢,说不定还要被砍头。 倒不如拿着借条去向主人说明情况,还有一线生机。 “奴们配合!” 得到满意的答复,张君临嘴角扬起一抹冷嘲的笑意。 董游离得近,看到太子殿下的笑容,总感觉太子殿下肚子里憋着什么坏似的。 可这笔借粮还粮的生意,公开公正没办法抵赖…… “太师,记得给陛下休书一封,告诉他,剩下的那些把粮食全拉走的富户富农家的耕地,暂时也由本宫接管,粮食产出如何分配,等陛下回来再行决定。” 张君临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 不光要粮,还要地。 向权贵世家空手套白狼的同时,他还要借机获得一些耕地。 北上的富户富农里,有不少是举家搬迁,折腾不起回不来的。 换作平时,这些富户富农的耕地都会被离得近的权贵世家耕地合并。 而如今即将变成皇族的耕地,陛下自然乐见其成! “殿下放心,老臣清点完借粮数目便去。” “嗯……你们忙你们的,粮食借完就能走了,记得代本宫向你们的家主问好。” 张君临没告诉董游。 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让狗皇帝回金陵。 所以接管过来的耕地,让谁种、怎样种,以后都是他说了算。 “在这个还有奴隶存在的时代,直接分发给农民种,步子跨得太大不现实,也不利于我种田之道的成果。” 有些事要入乡随俗慢慢来。 先连同权贵世家的那些田地一起租出去。 金陵附近五六十万亩的良田,等到大家割完草浇完地,他说不定就能突破到七阶。 到时候和西楚谈判归还俘虏的话,能更有一分底气。 “监国之权确实好用,这个时候捷报应该已经传到狗皇帝耳朵里了,他一定会派人来打探虚实的。” 张承乾疑心病重,一定会派亲近的人来查探。 最有可能是派想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 好在。 他和那些皇子们交情都不好。 “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来了被我当棋子用,嘿嘿嘿。” 正在清点数目的董游,听到太子殿下发出奸诈的笑声,忽然后背直冒冷汗。 暗中嘀咕着:“也不知道谁又要被殿下算计了。” 这一届的太子不好带。 他要尽快掌握不要脸的无赖之术。 努力跟上殿下的思路。 …… “驾!” “驾!” 天方破晓,豪华的马车在人多的官道上又开始了疾驰狂奔。 遇人撞人遇马惊马。 这让好不容易追到其后二里处的苏婵衣和白芷只能停下脚步,继续救治受伤的路人。 又追击了两个时辰。 直到正午时辰入了一座县城,二皇子和八皇子停下马车,她们终于追上了。 “白芷,记住,我们只是偶然路过的大夫,医术是祖传的,不要暴露是百草谷的人。” “小姐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记住了。” 白芷焦急地朝两位皇子和随从们进去的客栈探头。 里面饭菜的香味都飘出来了,她们再不进去,万一对方吃完,不就浪费了这顿午饭吗? “一路上你带着我用轻功赶路也辛苦了,今次我请客。” 苏婵衣看到白芷馋得口水直往外淌,清冷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好诶!多谢小姐!” 白芷也没客气。 就近找了个空桌坐下,一口气把客栈的八个招牌菜全部点了一个遍。 跑堂小二见她们只有两人,再三询问要不是留菜打包。 确认无误后,用浑浊的双眼怪异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连忙踉踉跄跄地向后厨小跑过去。 苏婵衣仰头看了一眼二楼靠窗坐着的两个皇子一行,打量着那几十号把二楼围成铁桶一般的侍卫,眉头微蹙。 不报百草谷的名号直接去找两位皇子,一定会被怀疑用意。 我不去就山,只能让山来就我。 “两位姑娘稍候,后厨正在做贵客的饭菜,掌柜特意吩咐小的拿点糕点来给两位先垫垫肚子。” 跑堂小二拿出一碟梅花糕和桂花糕。 卖相虽不佳,摆盘也很混乱,但分量实诚。 白芷伸手正要去抓糕点,却见小姐突然右手五指扣在了跑堂小二的放糕点盘子的手腕上。 “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 跑堂小二吓了一跳,用力想要挣脱。 然而当苏婵衣揭开面纱,他看到不太真切但依旧能感受到美貌的面容时,稚嫩的脸庞上泛起两抹红晕。 天仙般的美人竟主动拉他的手? 莫非神话故事是真的,天降仙女看上了他这个勤劳苦干的平头百姓,要嫁给他生儿育女,助他一起过上好日子? “公子,你有病。” 苏婵衣轻声开口,却斩钉截铁。 “而且病得不轻。” 碰到一个天仙主动抓住你的手腕,却故意骂你有病该怎么办? 第十三章 大饼很圆,尔非良人 跑堂小二张了张嘴想要骂人。 可面对着一张天仙般的脸庞却讷讷无言,憋了好半晌才反驳。 “姑娘,我没病。” “你的双眼像蒙了一层水雾一样,时常看不清晰,这种病状已持续了半个月之久,但你没有治疗,照此下去,再过半个月,你的双眼犹如老人般昏花,最后失明。” 苏婵衣没卖关子,只是刻意说得很大声。 能让二楼的两位皇子听到。 “对!小的是半个月前眼睛开始模糊,但小的以为是起夜撞到了墙……” “撞伤导致气血郁滞,视力困难,每当叹气便会肋痛易怒、头痛目胀,且你的脉弦涩滞,定是目生翳障导致的目翳。” 跑堂小二听不懂术语,但他知道天仙说得没错。 他的眼睛再不治就保不住了! “姑娘,求你帮帮小的,城里的大夫早就随主家北逃了,就算小的肯向掌柜借钱医眼,也无人可医。” “我既点明你的急病,定是有方的。” 苏婵衣对着白芷伸手。 “取凤凰衣。” 听到这个名字,跑堂小二暗中咋舌,叹了口气,疼得眉毛拧成一条线。 他感觉自己恐怕要在客栈抵押一辈子才能凑够医眼的钱。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换个年纪大些的大夫再瞧瞧时,就听天仙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抚平了他纠结的内心。 “凤凰衣是鸡蛋上的一层卵膜,具有养阴清肺、敛疮消翳、接骨的奇效。” “可用于久咳气喘、咽痛失音、溃疡目翳以及头晕目眩、骨折等病。” 取材更是简单,收集孵鸡留下的蛋壳上面的薄膜,去除杂质后晒干,最后研磨为粉末便可。 白芷将一大包写着“凤凰衣末”的药包放到桌子上。 看到这不值钱的大包装,跑堂小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粉末半耳勺吹入眼中会蒙上一层膜,需要十日方可病愈,你自行医治即可。” 苏婵衣将凤凰衣粉末交到跑堂小二手里。 “我是祖传医术,现游历行医,你我有缘就不收你药费了。” “真的?” 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让跑堂小二方才受伤的心灵彻底痊愈。 再看面前的天仙,哪里是替他生儿育女的美人。 简直是普度众生的医仙! “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的一辈子不敢忘记,好了后必定每日向天祈祷姑娘长生长寿。” 跑堂小二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婵衣眼角余光掠过下楼的一个侍卫,感受到楼上盯着自己的炙热目光,虚扶了跑堂小二一把。 “做事去吧。” 说来惭愧,她帮跑堂小二医眼,除了是好心为之。 更多的还是为了吸引两位南越皇子的注意。 只是不知,是她的医术吸引了对方还是她的容貌…… “姑娘,我家主子觉得与姑娘有缘,想请姑娘上楼一叙,不知姑娘可否乐意?” 侍卫近距离看到苏婵衣未蒙上脸的面容,眼睛都看花了。 陛下爱美色,宫中妃嫔都是美人。 可像眼前这样气质绝尘的,还是头一次见。 “有缘不必强求。” 苏婵衣淡淡回绝。 侍卫也不意外这样的反应,而是低声解释。 “我家主子是南越的二皇子,他为了金陵百姓的安危,特意从北地返回,有事关万千条性命的要事,想与姑娘商量。” 自报了家门,还看穿了苏婵衣行医为善的处世原则。 苏婵衣若是没有亲眼所见,二皇子驾车伤人,还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位为民着想的好皇子。 “劳烦前方带路。” “姑娘请。” 白芷单手拎着上百斤重的箩筐跟在两人后面。 侍卫见状,眼中多了分提防之色。 苏婵衣是要隐瞒白芷的实力,但没打算隐瞒白芷很强的事实。 这样才能平等的和南越皇室谈条件,而不是被当作一个医术不错的美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刚上二楼。 苏婵衣便感觉到盯着他的炙热目光,更加强烈。 “这位姑娘,你刚才露的那一手,可真是让本殿下大开眼界。” 二皇子端坐在矮几旁,上下打量完苏婵衣,满脸垂涎之色。 美! 可太美了! 好在对方只是一个女医,抛头露面的在外行医,家世一定不显赫。 带回他的宫中,伺候他饮食起居正合适。 “民女苏婵衣,见过二皇子。” 苏婵衣福了一礼,假装没认出坐着的是南越八皇子。 “哈哈,不用那么多虚礼,这位是本殿下的八弟。” “见过八皇子。” 苏婵衣又福了一礼,垂手而立,等着对方开口。 像两位皇子这样自视甚高者,必定会掌握话语的主动权。 “苏姑娘,本殿下见你乐善好施、行医助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随同本殿下一起回金陵。” “为何?金陵不是人去城空了吗?” 苏婵衣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皇子想到弃城而逃的事,眼皮狠狠一抽,但很快就觍着脸开始吹嘘。 “并非人去城空,而是……让敌人轻敌的战术,金陵因此已经保住,本殿下回去就是为战乱善后的。” “本殿下见你医术高明,擅于制方,如果本殿下举荐你进入太医院定会有一番作为,也能造福战乱中受伤的士兵和百姓,让你救治更多的人。” 二皇子所言和苏婵衣想要借助皇族力量救治更多人的想法如出一辙。 只是,她不光是医术高明、制方精湛。 她更擅长种植药草,只要赋予她一定的权利,不出三五年,便能让整个南越百姓不再因看病金贵而增加不必要的伤亡! “苏姑娘可是担心去了金陵有性命之危?” 二皇子见她沉吟不语,心里跟猫抓了似的。 假如苏婵衣不识好歹不答应,那他也只能用强的。 “不是,民女身边的丫环有幸感悟天地道法,称得上是个习武奇才,再加上有药石熬筋炼骨,也算是小有成就。” “习武奇材?小有成就?” 二皇子发出一声嗤笑。 感悟天地道法的启蒙方法,都掌握在各国皇族与权贵世家手里,代代流传。 普通的贱民就算万中有一走了狗屎运,感悟得到天地道法,没人指点没法培养,终其一生也只是下三阶。 皇族和权贵可不会让那些低贱的平民因获得武力威胁到自己的统治。 “不知苏姑娘的丫环是几阶几品?习武还是从文?” 眼前这个丫环大概也就是武者一阶或者入门,比普通人强些,能够一打十,就觉得自己无敌了。 二皇子傲然地伸长脖子,犹如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本殿下是四阶武者,你可敢与我一战?” “我……民女武者六阶下品。” 白芷连正眼都没瞧一眼二皇子。 她轻轻抬脚,又轻轻落下。 轰! 一指厚的实木地板被踏破,整个客栈像遭遇了地动似地震颤了好半晌才停下来。 “……” 骄傲的二皇子呆若木鸡。 “……” 准备最后压轴展现实力,以武取胜俘获芳心的八皇子,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这个丫环看上去十七八岁,便是六阶下品。 绝对是习武奇才。 就是可惜这样的习武奇材保护的是一个柔软的美人。 “让两位殿下见笑了。” 苏婵衣看到两人悻然的神色,唇角微弯。 “民女考虑要不要去金陵不是担心危险而是担心祖上传下来治病救人的医术,无用武之地。” “有、有有……一定有。” 二皇子拍着桌子保证。 “待入了金陵,本殿下便让你进太医院。” 二皇子喝了口热水压了压惊,偷瞄了一眼胖乎乎的丫环。 看来用强让苏婵衣伺候他的美梦做不成了。 收服苏婵衣顺带收服一个六阶下品的武者更好! 到时候毒杀张君临也更加有把握。 “盛情难却,民女便与两位殿下一起同行,还望早日抵达金陵,救治将士与百姓。” “……” “……” 故意想拖延时间让张君临处理难题的二皇子,顿时满脸黑线。 纠结片刻,马上站了起来。 “整顿结束,再去找辆马车,马上出发去金陵,两日内一定要抵达,告诉张……太子,提前出城迎接!” 苏婵衣看到不可一世的二皇子,暗中叹息。 理想很美好,所遇非良人。 能不能帮她办实事,只能寄托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张君临身上了。 …… “哈欠!” 张君临揉了揉鼻子,扫了一眼在城楼下架锅煮饭的西楚将领们。 “谁在念叨我?” 想偷偷摸摸给他一记背刺吗? 看来这些人还是不累。 “快吃,吃完跟本宫回皇庄休息,明日早起你们还要学习新的农事。” “……” 众将领敢怒不敢言。 这时。 正在锅边用勺子搅粥的一个青年,身体突然前后摇晃起来。 紧跟着,一头朝着滚烫开花的米粥中扎去。 “小心!” 张君临眼疾手快地拦腰将人捞起,只有几缕头发煮进了锅里,散发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味道。 “饿晕的?” 张君临觉得这群铁血汉子急行军,没理由因为饿一两天就失去意识晕过去。 特别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身体在发烫。 应该是发烧了! “张……太子,他叫杨开,在滁县攻城时受了伤,应该是伤口崩开了。” 尽管十分不情愿,西楚的将领们只能开口求情。 “希望张太子能够帮忙找人医伤,我们日后一定听你安排,下地干什么活都行,绝对不偷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干农活。” 张君临撕开渗血的上衣,看到已经发烂流脓的伤口,眉头紧锁。 大意了。 光顾着找吃的,忘记战后除了吃喝需求,更重要的是各种伤药和退烧消炎药! 发烧可是会烧死人的! 第十四章 稳住别慌,我们能扛过去! “来人,去军营借个大夫来医伤!” 张君临随手指了一个守城士兵,让对方拿上他的腰牌前去军营借人。 自己则让聚集过来的西楚将领们散开。 “你们挤在一起会影响他喘气,你们两个去打桶凉水来!先给他物理降温!” 张君临特意指了两个相对高阶位的将领,这样干起活来能够节省时间。 他的医学知识有限,对于发烧仅限于物理降温和吃退烧药。 “物理降温?”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何意。 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只是……看到躺在地上陷入昏迷中的杨开,两人还是拎起铁锅旁的水桶冲向一里外的河道。 两人的暗中互动,自然没逃过张君临的双眼。 他也懒得猜测两人的心理活动。 反正回得来,杨开有救。 回不来,他去追人,三个人一起魂归西楚。 自己的命运自己抉择。 “张太子,水来了。” 五阶上品的武者脚程确实够快,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打了个来回。 嘶! 张君临从里衣上撕下两条黑布扔进桶里,扒下杨开的衣服后,将湿布捞出拧到不滴水,放到腋下。 等抹布上的凉意消失,又马上换上新的湿布。 如此循环交替,杨开脸上的红晕褪了些许。 “张太子,为何不直接泼他一盆凉水?我们以前退热直接去河里泡着,可比这个管用。” “是啊,这样多麻烦,我们直接把他抬到河里去。” 张君临听到这群医学认识比自己还有限的西楚将领们的话,见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不是和杨开有仇,恨不得真的当甩手掌柜。 也别把杨开抬河里去水葬了,直接抬棺原地埋了算了。 “你们能自己去河里泡着说明烧得不严重,他的伤口已经化脓,烧到内里,这个时候泡冷水澡就像往火盆里浇冰水。” “巨热后骤冷,一个闹不好火盆就会炸,人的身体可比火盆脆弱多了。” 听完他的比喻,西楚将领们这才恍然大悟,打消了把战友泡水的念头。 他们离着十步远,一个挨一个排排蹲着,紧张地盯着杨开的情况,饭也顾不上吃了。 张君临看到这群好心办坏事的西楚将领们,想到连地位较高的武者在医学方面的认知都如此贫瘠。 不免担忧金陵的将士和百姓,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要怎样扛过这次战乱。 “皇弟!” 两刻钟后。 张君缘亲自载着一个年过半百,背着一个药箱子的老者赶来。 “这是军医老赵,全军营医术最好的。” 此话一出。 西楚众人对姐弟俩都投来感激的目光。 “拜见太子殿下!” 张君临不等老赵跪下,一把扶起,顺势拽到杨开的跟前。 “他是刀伤感染引发发炎化脓,并伴有高热和寒战,本宫用湿布降温,效果还不错,现在是先治伤还是先退烧?” 老赵在他阐述的时候检查完了伤口。 看到流脓到溃烂的地步,老赵面露难色。 紧跟着,他又将手指搭在杨开的手腕上面感受脉动与温度。 等了好半晌才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退热的法子很有效,他现在不那么烧了,草民先给他治伤。” 是吗? 张君临看了眼嘴皮都被烧得发白干裂的杨开。 想到自己是个外行,只能任由老赵去治。 嚓! 老赵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掏出一把锋利却沾着血渍的针刀。 不等张君临反应过来,刀尖对准杨开化脓的伤口挑了下去。 “嗷!” 昏迷中的杨开扯着嗓子惨叫一声,身体开始颤动。 还是张君缘对治疗刀伤有经验,早已在伤者影响治疗前,将人摁住。 老赵白刀子红刀子出,挑出一地的脓污,又割掉发炎的烂肉。 最后宝贝似地掏出指甲肚大小的一包药粉,动作粗鲁地撒在新的、大的创伤处。 “药粉里有皂刺、白芷、败酱草、鱼腥草……等药草,有祛风解表、消肿排脓……有很多功效。” “是太医院配的伤药,可管用了。” 张君临听到老赵磕磕巴巴的解释,明白了这位军医的半吊子水平。 应该就是认得些药材或者懂些药理,不得已拉来充数的。 他看了一眼像是被宰的年猪般躺在地上放着血、掉着肉、身体直抽抽的杨开。 别无他法,只能希望杨开能够挺过去。 “皇弟,此间事了,我带老赵先回军营,营里除了受伤的将士,还有许多长途跋涉来的难民和病人需要医治。” 张君临看到长姐疲惫的面容,关切地询问。 “伤者和病人很多吗?” “伤者近两千,病人……逾万,多是外地来的难民,因为连日饥饿吃坏了肚子,高热不退。” 逾万! 听到这个的数字,张君临心中一沉。 再看老赵又掏出一包伤药,纠结着是给还是不给。 明白除了大夫不够用,药物应该也快弹尽粮绝了。 “长姐,高烧的病人分级治疗,热得不厉害的用本宫的方法降温,热得厉害的再服药,老人和孩子优先,大人……能扛先扛,注意观察。” “这样也能够腾出一些人手上山去采药制药,老赵你是专业的,由你挑选和支配这方面的人手。” 张君临知道在医者眼里,病情不分轻重,黄泉路上无老少。 可特殊时期只能特殊对待。 “如果有人不满,让他们亲自来找本宫,本宫给他们治病。” “太子殿下还会治病?” 老赵惊喜不已。 如今是多一个医者便能多救治成千上百条性命! 张君临无声冷笑:“不会治病,但本宫能要人命。” “……” 明白弦外之音的老赵,提起十二分精神。 知道自己除了要面对治病的难题,更要耗费精力去压制病人们的怒火。 做人真难。 做医者更难! “还有问题吗?” 面对张君临的询问,老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虽说炮制药材等方法大多掌握在太医院和私人医馆的手里,药田也都归权贵所有。 像他们这种半吊子都是偷师,积累治病疗伤的经验,只能靠运气辨认出成熟的草药。 但好在大公主找到些残留的书籍。 他们还能照本宣科,能救一人是一人。 “稳住别慌,只要扛过这几日,相信等金陵保住的消息传出去,城里那些医馆甚至太医院的人也会回来的。” 张君临给长姐和老赵加油打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记得多派些人手去采摘草药,就算遇到叫不上名字来的草药也先分类留着,迟早用得上。”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草民一定照办,草民替大家谢过太子殿下的退热奇方!” 呃…… 张君临不好意思说,这种物理降温的方法,在他前世是人尽皆知的。 其他方法还可以用冰块和酒……但就目前的生产水平来说,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皇弟,无事的话,我们先撤了。” “长姐骑慢些,你照顾着自己……” 不等张君临说完,马儿已经甩开蹄子冲出了城楼。 看到长姐火急火燎地来又火急火燎地走。 张君临心疼得直叹气。 长姐以前是操劳。 现在是劳累。 又是骂狗皇帝的一天。 要不是他还要防止西楚不要俘虏性命撕破脸皮,就先停一停修炼悟道,带着这些人上山采药去了。 作为一个在自家山头种了十六年地的农民,感冒发烧或是咳嗽腹泻,都是学着老一辈扯些草草药熬汤喝。 几碗下去有时候比去医院打针输液还管用。 “说不定我认识的草药比老赵还多。” 张君临正吐槽着,忽然,西楚的将领们朝他抱拳一拜。 “多谢张太子救命之恩,张太子对我们这些俘虏和南越子民一视同仁,俘虏期间,殿下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谢过殿下!” 西楚将领们的感激之情被张君临点燃了。 张君临刚要谦虚地表示一下接受,一股邪风从城内吹来。 浓郁的屎臭味儿呛得他差点把晚饭给吐出来。 “谁这么不讲文明当街拉屎?” 他发自肺腑的一番感慨,却让西楚将领们哄堂大笑。 善意的笑声,让捂住口鼻的张君临很懵逼。 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们笑得口气这么大,都不嫌臭气往嘴里灌吗? “哈哈,殿下,南越皇族和大小官员逃的逃跑的跑,负责金陵的京兆尹一定也在其中,没有官员维持街道整洁,城内很快就要屎尿满地了,不过下一场雨就干净了,殿下不必担心。” 哦! 是了。 他也听说过,古代在没有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排污体系前,在街上踩屎踩尿是常态。 这个战乱的时代,除了练武打仗争霸,根本不注意其他方面发展,普通人连退热的基本方法都不知情,更别提搞卫生建设,预防流行疾病。 “我还好奇长姐所说的,连日饥饿会吃坏肚子不是自相矛盾……” 张君临想到一个亲身经历过的可能性,顿时脸色变白。 第十五章 防疫,一斤粮一车粪 “单纯地吃撑吃坏肚子不可怕,吃出痢疾才可怕!” 大战往往伴随大疫一起到来。 前世身处和平中的张君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没经历过大战后的大疫,但和平时代的大疫就已经让他倍受折磨。 要是赶在这个没药没大夫的节骨眼上,一场雨再把痢疾闹起来。 现在根本不用考虑什么种田悟道、守城报仇的小目标了,眼下先带着全城人活下去才是首选! 呼呼呼…… 邪风不断地带着凉意吹来。 张君临抬头看到被乌云遮住的星空,脑门上青筋直跳。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月色朦胧,不是起风就是起雨,恭喜殿下,最快明天一见亮,这洗净污秽的春风化雨就要来了。” 张君临看了一眼说话的俘虏。 这小子正是他逮兔子时带头逃跑的那个,听他同伴称呼,叫石磊。 打怕了想跪舔没关系,他很喜欢这种行为。 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就挺欠打的。 “石磊,本宫记得你刚才说本宫有任何吩咐,你都会无条件遵守?” 张君临狡黠的笑容,看得石磊硬生生地打了一个激灵。 闻到空气里久不散去的屎臭味,他想到张太子拿他们当农夫的先例,脸色灰白。 “殿下,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去清理街道吧?” 这可是铲屎官的职责。 而他们是将士! “殿下,我们的手是用来拿兵器的,使用农具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哦?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张君临看向其他人。 直觉不妙的众人连忙点头如捣蒜。 比起当街拾粪,他们觉得在田里干农活挺好的。 “本宫感念你们对南越的付出。” “你们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践踏你们自尊的底线。” 张君临郑重地鞠躬致谢。 倒把石磊等人闹了个大红脸,感觉不好意思。 “来人,去京兆府传令,动员城中百姓铲屎除粪。” 刚从军营跑回来的守城士兵,听到这个命令却苦了脸。 太子殿下击退强敌又抢了粮食分给大家吃,大家是感念太子。 可铲屎除粪这个事吧,它挺复杂的。 “为何不走?可是有困难?” 张君临洞若观火,看到守城士兵踌躇不前,出声问询。 “回殿下……这屎和粪铲到哪里去?扔到河里大家就都别喝水了,那水就算烧开了也容易拉肚子,运去城外,需要肩抬人扛或者用车,谁不嫌麻烦呢。” “再说了,就算堆到城外,回头一下子还可能一股脑倒流回城中的河道里,倒是能堆到洼地里,可官府堆粪的洼地,离主城有三四十里远呢。” 臭谁也不能臭京城的皇族权贵们。 正因如此,原身对城中屎尿臭才没有印象。 “还望殿下三思。” 守城士兵思路很清晰,言之有理又有物。 张君临仔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二十来岁,长相很周正。 是个做官的好料子。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小的林狗蛋。” “……” 知道贱民好养活,但这个名字有些太好养活了。 狗子听了都会蛋疼。 “读过书吗?” “没读过,但小的隔壁住过一位老先生,教过小的识字知礼。” 嗯,不错。 张君临很满意,当场任命。 “林狗蛋,即刻起你就是京兆府詹事,你的顶头上官府尹跑了,你暂代府尹一职,组织京兆府官兵马上告知城中百姓。” “本宫要用一斤粮换一车粪,粪都堆到皇庄的荒地上去,怎么个堆法,本宫稍后再作解释。” 呼呼呼…… 风声更紧。 张君临看出林狗蛋不解想提问,摆手打断。 “快去!必须赶在落雨前把城里所有堆的屎尿都送到皇庄上去。” “太子殿下,我林狗蛋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林狗蛋感动坏了。 金陵现在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住皇宫住皇庄? 太子殿下为了找理由给大家发粮,更为了大家不被臭气熏到。 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而且还破格让他当上了大官! 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别废话了,抓紧去做。” 张君临催促一声。 做事麻利的林狗蛋连忙拿着腰牌朝前京兆府方向跑去。 “南风,跟上,免得大家不信他的话,来回折腾。” “打开城门,今夜不宵禁。” 城中有上万的百姓,再加上更多的难民。 有了粮草做激励,应该能赶在天亮前送去皇庄。 一斤粮换一车粪在他看来虽然是黄世仁的行为,但在金陵当地的工钱来看,已是溢价了。 一阵风吹走了南风,张君临又检查了一下杨开的情况。 托杨开命大的福,烧逐渐退了。 就是割肉的疼痛让杨开做梦都在战栗。 “抬稳杨开,随本宫回皇庄!” 张君临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一步,身后去鸦雀无声。 转过头去,就见石磊欲言又止。 “殿下,我们倒是不怕熏,可杨兄他身负重伤,不如就把他留在城里吧?” “对对对。” 众将领连忙附和。 皇庄马上就不是他们来时的皇庄了。 一场雨下来,出门就是一脚屎一脚尿,万一杨开上茅房摔一脚,想找些干净的水清理伤口都很困难。 他们做好了和张太子一起“吃屎喝尿”的心理准备,但伤者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折磨。 “也行。” 张君临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反正杨开这伤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干不了活也为他创造不了修炼进阶的能量。 石磊等人见张君临如此良善,感激不已。 连忙掏出身上的金银交到守城士兵,让士兵帮忙给杨开找好人家养伤。 解决完杨开的去留,西楚将领们也不再磨蹭。 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跟在张君临身后,全力朝着即将臭气熏天的皇庄赶去。 铛! 铛! 铛! 金陵城中。 大街小巷响起敲锣打鼓的响起。 就在大家以为哪个大户人家死人了报丧搞了这么大阵仗时,街道里传来官兵的叫喊声,让他们犹如身处梦中。 “太子殿下有令!各家各户马上起床清理粪污!” “一斤粮换一车粪!只需送往皇庄!” “粮食有限,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一斤粮换一车粪? 还要送到皇庄去? 金陵城里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然后,被惊醒的人们全部爬了起来,朝着皇庄的方向顶礼膜拜。 “南越有太子殿下监国,就像当初墨皇后在世一样,我们这些贱民的好日子,终于又要到来了!” “别拜了!快喊起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也让他把和泥巴的小铲子带上,铲完家里的,去街上铲粪去!” “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人多粪多,拿他们的粪去换他们的粮去!” 此时,正在户部查阅、登记耕地详细数目的董游,听到董一江禀报太子殿下新的命令,抚摸着山羊胡,老怀欣慰地笑了。 “殿下这一招拉拢民心之法,虽然手法粗糙,但效果甚佳。” 殿下他明明可以直接送粮,却选择了让大家自食其力获取成果。 如此一来,权贵世家也不必借机参太子一本,告太子一个借粮拉拢民心、意图不轨的罪名。 高! 甚高! 只是有一点…… “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人手,先把东宫打扫出来。” “是,大人。” 就算他愿意拼着一把老骨头去踩屎踩尿,可殿下身为太子,不能这么不讲究。 这皇庄,殿下大抵是没法住了。 “难得老朽也能为殿下提前考虑到一件事。” 董游颇为得意。 虽然只是打扫卫生这样的小事,但让他很有成熟感。 太子之事,勿以小事而不为。 …… 到了皇庄。 张君临先将石磊等一百零七位将领带到了仓库。 董游办事效率很高,已经将俘虏们吃一个月的粮食搬来了。 还有十人专门负责看守。 “一会儿会有百姓来领粮食,到时候一朵花一斤粮,懂了吗?” 交代完懵逼的守粮官兵,张君临走到石磊等人的面前。 不等他开口,石磊大胆预测。 “殿下,是需要我们盯着那些百姓往荒地里倒粪,防止他们偷奸耍滑吗?” “不需要农具,我们都是武者中三阶的实力,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便能震慑住他们!” “殿下放心,我们绝不会偷懒,更不会嫌粪臭!” 哦。 张君临看到大家附和地点头,确实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笑弯了双眼。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不需要你们监工,需要你们拿农具干些农活。” 听到他的话,众人双眼一亮。 未开垦的稻田离荒田还有好几里地。 不需要监工而是去干农活的话,他们闭一下气连臭味都闻不到! 张君临虽然抢粮抢地,但还是优待西楚俘虏的。 国家强盛连当俘虏都有优待,陛下以武称霸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 “殿下需要我们干什么?” 石磊再次打头阵,凑到挂到墙上的一排排农具前,激动地打听着。 其他人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十六章 沤肥不算农活? 张君临看到这群单纯的武将,都不好意思和他们拐弯抹角。 “沤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让石磊等人愣在当场。 “沤肥?怎么沤?什么肥?咱们西楚种田做这种事吗?我记得小李你祖上是农夫出身,回家还会帮忙种田来着?” 西楚将领们的所有目光转移到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 非常担心张太子不会干农活让人骗了,才想出这个“沤肥”的办法。 少年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跟我爹和我爷种了十多年的田,除了撒种、浇水、除草还有收割,没干过别的,对了,还有犁地!” 至于沤肥……这两个字他识得。 可放在一起他真不知道和农活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农活都能干的石磊等人,面露惭愧之色。 “还是要请教殿下,这沤肥……是何意?我们该如何做事?” 等的就是你们不耻下问! 张君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把锄具从墙上拿下来。 “先挑好农具,二十个人用木叉,去把堆在地头的野草运到荒地上去,四十个人拿锄头去荒地刨一层一尺厚的浅坑,能挖多大挖多大。” “挖完接着挖附近的土堆起来,留作备用。” 西楚将领们按照各自对农具的喜好,挑选了自己喜欢的。 石磊和野草打了一天的交道,闻到那股味道就想吐,又不想去荒地闻大粪味道。 干脆等着后面的农活做。 “剩下的人用铁锹,负责把送来的野草和送来的粪便一层层码在一起,最后用土覆盖在上面盖严实就行。” 这样雨水就不会将粪便冲散流失掉。 等过段时间再翻开,晾干后敲成碎末,就是上好的农家肥! 当然了。 要是等不到肥料沤成,这些将领们就被赎回去了。 后续的一手的农事生产资料,他们可无缘参与。 “……” 之前没有去拿木叉和锄头的石磊等人,听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后,脸色泛绿。 亏得他们还以为张君临优待俘虏。 眼下让他们做的事,比挑粪工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整个金陵的粪便全部运送过来要就地掩埋不说,还要和着野草一起,这不是折腾人玩吗? “殿下,直接挖个大坑把粪便堆进去盖上土不就行吗?” 小李不愧是干过农活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偷奸耍滑的方法。 张君临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后,马上板起脸来。 “你们割下来的野草那么多,不趁机一起解决掉和粪水混在一起,不把皇庄的稻田给泡烂了?” “你们也知道,你们吃的粮食是借的,大家都知道你们负责皇庄的稻田,稻田泡烂了惹起民愤让本宫饿死你们,到时候本宫可就为难了。” 明明是威胁的话。 到了张君临的嘴里反倒成了为他们考虑。 不少人当即就拿起了铁锹,准备“自食其力”换粮吃,绝不能让张太子为难。 石磊等较为精明的人,还想着意思意思,蒙混过关。 却见张君临说完,从墙上拿了一把铁锹后,转手把长镰刀挂在了墙上。 “殿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沤肥?” 石磊大吃一惊。 沤肥一事虽不算农活,但他们也听懂了如何做,不需要张太子亲自演示。 他们割草时,张太子一直当监工,他还以为这次张太子只会远远地看着呢。 “除了你们负责皇庄的稻田,本宫的一千零两亩耕地也在这里,本宫难道要干看着让粪水给泡掉?” “草都让你们割完了,再下场雨浇了水,过两三个月就能收获粮食,不能白白糟蹋了你们的劳动成果。” 此话一出。 石磊愧疚不已。 不愧是南越太子,格局就是大! 这回不用人催促,他主动和同伴们拿起铁锹,跟着张太子走出仓库,朝荒地走去。 等他们抵达刨好的半亩荒地前,运送野草的同伴们已经在地里堆了厚厚的一层草叶。 离着皇庄近的人家,大人推着承重三四百斤的独轮车、妇孺拎着盛粪便的木桶,正在地头上站着。 “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你这车装得都冒尖了,就按二斤粮算。” 张君临随手从旁边摘了两朵太阳花,放到男子手里,指着仓库方向,让其去领粮食。 一家人见真的有粮食可领,欢天喜地连声道谢,放下手里的粪便朝仓库小跑而去。 “东西都备齐了,本宫给大家打个样。” 张君临拿起铁锹把车里的粪肥铲到铺草的坑洼里。 密密麻麻的一层草叶,将粪便兜住,没有往土里渗。 铲完一车粪。 张君临又让送来野草的人将草叶继续堆一层。 然后将木桶里的粪便倒上去。 “等堆得和下面差不多厚就再铺草,这样层层码起来,它不会往下渗,以后再想把它挪到别的地方去也容易。” 张君临含糊其词的解释。 却让石磊等人彻底明白了。 原来张太子不是折腾他们玩,而是想先在下雨前把粪便码起来,过后再挪到处理污秽的地方去。 “利用草叶覆盖来阻止它们往下渗,这可真是一个应急处理的好办法!” 西楚国还没有这样的处理粪污的方法。 也会遇到处理不甚再碰到连降几日雨水,街道污水横流,百姓们腹部拉稀的事。 “学会了吗?” 张君临见根本没有人把“沤肥”往农活方面想,也是挺无语的。 看来不光南越国的农业生产水平很落后,各国都差不多啊。 “学会了。” 石磊想到学会这一招,等回去就能禀奏陛下,也算是立了一功。 看到又有百姓推着独轮车来了,一马当先的冲上前去。 “殿下,感谢你教会了我们这一招,剩下的我们自己做就行,你去旁边休息吧。” “要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你再指点。” 石磊还算是有良心。 张君临看到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感激的表情,抢着干活。 自然乐得轻闲。 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巡视一下耕地的原生秧苗。 尽管他对天地道法和武者阶层还不太了解,可今天功力增加后,总感觉到达了临界值却没能突破,像是遇到了瓶颈期。 卡了在六阶巅峰阶段。 他要尝试能不能通过大范围栽插秧苗增产增收来增加他的功力,助他突破桎梏。 “那你们抓紧时间。” 张君临深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是狗皇帝派人试探还是和西楚谈判,在这个高武的时代,都需要靠实力说话。 “放心吧殿下!” “保证完成任务!” …… 沙啦啦。 春雨绵绵,给苍翠的山林蒙上一层白纱。 苏婵衣坐在疾驰的马车上,挑起窗间的竹帘往外看。 树影匆匆后退,冒雨而行的路人们还在泥泞间挣扎着不肯停下。 看到一个老人因避让马车滑倒在地,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却又紧握着双手坐下。 指甲陷入肉里也不觉得疼。 “小姐,你们不是一直说医者的手就像武者的刀,需要经常保养,最好不要磕着碰着嘛,你干嘛自残呢?” 没心没肺的白芷吃完一块皇族特供的精致糕点,连忙从箩筐里找出伤药,递到苏婵衣的面前。 苏婵衣默不作声地拉过,将药末抹在划破的手心里。 她望着外面逐渐密集的雨线不断冲刷着石块上干巴的牛粪,忽地想到什么,眉头紧锁。 “小姐你自找苦吃,这回知道疼了吧。” “不疼。” 苏婵衣的回答让白芷撇了撇嘴。 小姐不疼还把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 谁信呐。 “白芷,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向二皇子他们问一件事。” 苏婵衣小脸紧绷,神情格外凝重。 白芷连忙把吃到一半的糕点塞到嘴里,紧张地眨着双眼。 每次小姐这个表情,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小姐,问什么事?” 第十七章 下雨了,闲着也是闲着 “金陵城负责污物处理的官员,是否北上。” 苏婵衣记得自己看过的一本史记里,记载过和当下很相似的一场战争。 城主弃城而逃,遗留下来的百姓誓死抵抗,鏖战三天三夜终于战胜了强敌。 可一场大雨过后,城中发生瘟疫,十室九空。 原因就是污物随雨水流入河道中导致发生了痢疾。 “污物处理?好,我去问。” 白芷不懂其中的深意,可看小姐脸色不好,马上挑起车帘,不等马夫勒马,就像一道雷电冲向前面的马车。 咚! 苏婵衣刚从箩筐里掏出纸笔,就听到前方马车传来一声闷响,看到有人站起来的身影。 不多时。 前方马车减速。 二皇子推开后面的车门,大声反问:“苏姑娘为何问及此事?” “民女担心城中污物造成瘟疫传播。” 事关人命,苏婵衣没有藏着掖着。 谁知她的话刚说完,二皇子和八皇子哈哈大笑起来。 “苏姑娘多虑了。” 隔着雨帘,二皇子脸上讥嘲的笑意落入苏婵衣的眼里却清晰可见。 “许多贱民吃喝拉撒都在一条河里,多少年了也没事,不会因为下一场雨就发生瘟疫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两位殿下不妨派侍卫前去城中向太子殿下禀报此事,也好给大家提个醒。” 苏婵衣知道二皇子也是在嘲笑自己。 但还是控制着情绪,提出建议。 瘟疫防大于治。 哪怕是下了雨水中有污物,只要提醒大家不饮生水,再服用些防疫的药汤,也可避免瘟疫的发生。 “给太子提醒?” 二皇子巴不得闹起瘟疫来。 到时候就算张君临打败项鸿又如何,背负着万千条人命,功也不能抵过。 但是,他觉得苏婵衣还是在显摆自己的医术学识,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二殿下,事关万千百姓性命,我们离金陵只有一日车程,若是真的发生瘟疫传播开来,我们进了金陵也很危险。” 听苏婵衣提及自身安危,二皇子终于收敛了笑容。 然后,对着苏婵衣拱手一拜。 “不知苏姑娘可有预防瘟疫的法子和药方,本殿下派人送给太子。” “民女正在写。” 苏婵衣快速在纸上落笔。 写完后仔细地浏览了一遍,吹干墨迹,放到一个牛皮纸包里。 车窗外有侍卫前来接过,交到二皇子手中。 “白姑娘请回。” “小姐,闪开些。” 咚! 白芷跳到车板上,训练有素的马儿根本没受到影响。 在车夫的驱赶下开始加速。 “请苏姑娘放心,本殿下马上派人去金陵安排此事,绝不会让苏姑娘染上瘟疫。” 二皇子关上车的后门,接过药方后。 看到娟秀的字迹,眼前一亮。 好字! 只是这方…… 他对着侍卫耳语道:“送去城南宋家配几副药,待我们进城时服下。” 不论瘟疫是否发生,城中百姓死活与他无关。 等到了金陵城中,若真的发生瘟疫,他就把责任推到张君临头上,说是张君临日理万机,没把苏婵衣的药方当回事扔了。 若是没发生,就危言耸听让张君临再加派人手去处理粪便。 张君临绝对不会理会,到时候还能煽风点火,让苏婵衣配合他毒死“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监国太子。 “请殿下放心,小的一定送达!” 侍卫故意喊得大声让苏婵衣主仆二人听到后,才驾马离去。 苏婵衣看到侍卫的背影渐渐模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经过此事,她对二皇子有些改观。 “父亲告诉过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不定是我误会了二皇子,也可能是他故意装成高傲自大的样子迷惑外人。” “不是哦小姐。” 白芷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反驳她。 “他刚才命令侍卫把药方给金陵城中姓宋的一户人家,只给我们每人配一副药喝着预防,没提告诉南越太子的事。” 这就是武者六阶和七阶的差距。 武者六阶哪怕是巅峰,它也是中三阶,可融入天地道法配合内功等提升实力。 也能耳听八方、远达数里。 但突破到上三阶,哪怕是七阶入门,早已达到了“非人”境界。 天地道法融入身体之中,只要对方阶位比自己低,想光明正大的偷听,只需要一个念头。 “……” 苏婵衣朱唇微张,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过神来,她自嘲一笑。 “这些皇族子弟自降生便是金贵之体,没经历过瘟疫的恐怖,只当我的话是危言耸听,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那……小姐,要不我跑趟金陵告诉南越太子防范瘟疫的事?” 白芷跑得可比马车快,天亮前就能抵达金陵城。 苏婵衣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放弃。 “太棒了,那我继续管他们要梅花糕吃……” “先别吃,你拿着我的信物去一趟百草谷在金陵城开的医馆里,告诉当地的馆主,照着这个方子准备好药物。” 苏婵衣说话间,又重复书写了刚才的药方。 白芷也没废话,拿起药方塞进水火不进的牛皮纸包里,贴身放好。 “小姐,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嗯。” 区区两个中三阶的武者,苏婵衣还没放在眼里。 她只是担心,金陵城中缺少草药,就算是有医馆助力,也难以应对瘟疫的蔓延。 “只能寄希望于上天开眼,保佑金陵百姓无病无灾,是我多此一举才好。” 经过这件事。 她对南越皇族是真的死心了。 假如没发生瘟疫,她便放弃此前的想法,不进太医院。 转道去医馆,在民间传播那些被把控还有她自己研究的药方。 这样一来,应该会比与不顾百姓死活的皇族合作,能够救治更多的人。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 苏婵衣将灯吹熄,合衣躺在软榻上,想着白芷此时应该到了哪里……夜不能寐。 …… 清晨。 往日应该天亮的时候,今天的天空却还是黑压压的。 一阵带着凉意的北风吹过,带来了大量的雨云。 沙沙沙…… 下雨了! “还好赶上了。” 张君临把铁锹插进地头上,望着一个个鼓起的粪堆,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被打湿的汗珠。 上半夜他巡视完耕地,发现了许多空余的良田耕地。 那些是今年休耕的土地。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们虽然没有积极推动农业水平的提高,但还是摸索到了一些偷懒的规律。 在不施肥的情况下,知道耕地年年耕作产量低,干脆种一休一。 以此类推,把没施肥长起来的秧苗拔出来再种到那些休耕的地里,八成会死。 知道此路不通后,他便返回到荒地里和石磊他们一起沤肥。 终于赶在下雨前处理完了城内百姓送来的粪便。 “多谢太子殿下!” 最后一拨路过地头的百姓,还在不停地叩拜行礼。 张君临也懒得去扶了。 这个中年人都送了六车了,也拜了六次。 “六斤粮食再加上董游每日施粥放粮,绝对够温饱了。” 张君临体力耗尽,饿意滚滚而来。 这个时代基本看天吃饭。 下了雨,基本上什么事都做不成,躺平吃喝也不错。 “下雨了,闲着也是闲着,为了犒劳大家帮本宫干活,找几个人随本宫去林子里逮些吃的,给大家加个荤菜。” 提到荤菜,石磊他们想到昨晚那股令他们终生难忘的香气,直咽口水。 “多谢殿下!” “小孙、小李还有小王,你们几个是打猎的好手,跟我一起随殿下去山里。剩下的去仓库抬米下锅!” 在石磊的安排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 张君临看到他们现在不用支使,眼里也有活干了,欣慰地笑了。 这群人忙活一晚上也辛苦了。 “要是能逮到一头野猪就好了。” 可惜下了雨,动物们发出的声音受到干扰,他听不太清。 能不能吃上烤五花肉,就看大家的运气……咦?! “吼吼吼……” 猪叫? 张君临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扭头盯着左前方山林里一棵参天大树,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感悟到的修炼经验又出错了吗? 第十八章 突破,金陵城中十室九空 “唉哟!” 后面的石磊没有注意,一下子迎背撞上,疼得吱哇乱叫。 “殿下,你这骨头硬得像包裹着一层气似的,和项、项将军有得一拼。” 提及项鸿,石磊现在只剩下惋惜。 当然,他此时更多的是惊惧。 想当初项将军说张太子只有六阶巅峰,可为何他这一撞,竟像是以前撞到项将军时一样的感觉? 撞上去之前根本察觉不到张太子的气息,撞上去之后却像迎面重力拍来一块巨石。 项将军曾说过,这是步入上三阶“非人”之境才会拥有的特征! “殿下,你不会是扮猪吃虎,明明是七阶武者,却故意示弱装成六阶的吧?” 石磊揉着额头上肿得老高的疙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探着虚实。 张君临感受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自脚底涌入身体中。 它不再是单纯的叠加力量,而是有了质的变化。 比如,他能听到远处山林里的猪叫声。 并且只要他乐意,还能够听到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声,甚至是地下的蛙叫。 透过雨帘,还能够像戴着望远镜一样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景物。 以方圆二里为限,这片小天地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有种只要他想,这其间万物便能为他所用的迷之自信。 “不必局限于当下付出便当下回报,只要不断耕耘,日后必有收获。” 张君临缓缓吐出一句刚刚感悟到的更深层次的种田之道。 也明白了,为何他能够有意外的突破。 沤肥虽不能立竿见影,但影响深远,完全可以算作是对种田技术上一个新的里程碑。 而且突破到了七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以前的经验会出错。 下三阶是靠简单地增加耕地来累积能量,中三阶则靠在耕地上的成果来增加实力。 而上三阶的修炼门道,则是对于种田一道的贡献。 “殿下,你在说什么?” 石磊面对答非所问的张太子。 总感觉这番话很有深意,可他又想不明白。 “没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突破七阶后,张君临的身体表面上没有变化,但内里在天地道法的洗涤下,早已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实力的增加,让他整个人从之前的淡定,又增添了一份潇洒之意。 “殿下,我们还是去打猎吧。” 石磊还是不明白。 他见张太子无意回答,知道对方可能是想保密,避免暴露真正的实力,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们去生火准备材料,我一个人去就行。” “殿下,算是你咱们一共一百零八个人呢,除非你猎一头野猪来,不然一人一斤肉,你要猎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 石磊眼前残影一闪,一股无形却犹如实质般的劲气扑面而来。 像无数坚硬的沙砾一样砸在脸上,让他疼得直咧嘴。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睁开眼,他也顾不上喊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头野猪够吃吗?不够我去端了它的老巢,里面还有六只更壮的野猪。” 张君临正扛着一头二百来斤的黑毛猪,一脸轻松自得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来去不过眨眼间,施展轻功的速度比项将军还快! 更可怕的是。 看黑毛猪脚上踩的苔藓,应该是在深林里,离着他们少说有二里地的距离。 这样的实力,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一件事。 “殿下,你果然成为了七阶武者。” 石磊揉着被打肿的脸,目光变得幽深。 张太子刚才离去时,显然是没控制好劲气才伤到他。 项将军的判断无误。 “本宫可是六阶巅峰,一步入七阶不是正常吗?” “可是,殿下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何时突破的?” 石磊的问题,也是众人心中的疑问。 他们都期待地看着毫不隐瞒自己实力的张太子,希望张太子能够指点他们一二。 “谁会杀猪?” 张君临还没有大方到同敌国将领分享修炼经历的地步。 特意展示出自己当下的实力,也是以防和他打成一片的这些人,轻视他的威严从而再做出逃跑或不利于金陵的事来。 “……” 碰了个软钉子,大家讪然一笑,却没强求。 毕竟厉害的悟道和修炼功法都不外传。 更何况是墨皇后这种能够修炼到九阶巅峰的绝世功法。 “小李会杀年猪。” 石磊指着多才多艺的李达。 术业有专攻。 张君临把一拳轰碎全身经脉而亡的黑毛猪交给小李。 自己则前往仓库做调料。 给接下来要吃的烤肉,注入完美的灵魂。 …… 金陵城北。 白芷在距离城门五里处,发现南越驻兵,只能冒雨步行。 来时的路上能够看到许多跋山涉水的百姓冒雨前行,可越靠近金陵城,越看不到这种情景。 “大门紧开着,城外也没难民饿死病死,这和我们想象里的金陵不太一样。” 白芷嘀咕一声走到门楼下方。 守城士兵认真地检查完她的路引后,还特意指着城中一处油布搭起来的简易窝棚。 “姑娘要是没落脚处,去那里登记领粮食分住所。” 白芷发现除了她以外还有许多难民也有同样的待遇,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金陵的人逃的逃跑的跑,屋子有的是。 可粮食不是被皇族全部卷走了? 驻兵将士和百姓还不够吃,居然还发放给难民? 打肿脸充胖子吗? “不管了,先去城东的医馆把小姐交代的事办了。” 白芷进了城,看到萧瑟无人的街道,像是进了鬼城一样,突然明白自己想错了。 这哪里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分明是沽名钓誉。 “外面进来的难民一定也是装的,说是发粮食,可这窝棚里一个难民都没有,一两粮食都不用发还白捡一个‘抚民’的美名。” 白芷想到同样做派的二皇子和八皇子。 感觉南越皇族算是没救了。 她回去就建议小姐改道北上去北齐,南越皇族都不管南越百姓死活,她们为什么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白芷看到十室九空,只剩下一些体弱的妇孺在家门口站着。 似乎还在等候着救星来临似的,心里不是滋味,赶忙加快了脚步。 谁知。 刚一拐弯,就飘来一股粪便的臭味。 她下意识地抬起脚来,却发现街道上的流水虽然谈不上清澈,但并没有夹杂着粪便。 这才发现,城中不论是主干道还是小巷子或是百姓的家门口都没有堆积污物。 “也是,人都没有,哪来的屎啊尿的。” 看来小姐这次多虑了。 话刚说完。 白芷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 “我家养着马囤的粪多,昨晚足足换了五十斤粮!” “我家孩子多捡了不少粪,太子殿下也没嫌弃他们的小尿桶,光是四个孩子就换了四斤。哈哈哈……” “正好今日下了雨,我们也不必冒着雨去领粮下锅了。” “说得对,太子殿下明里暗里给我们放粮,我们也要能省则省。” 推着粪车的大人和挑着粪桶的孩童,在雨中欢快地诉说着昨晚的战果。 白芷直勾勾地盯着这些人从街头走来,全身被雨水笼罩上一层不真切的白雾。 像是鬼魅,又像是梦境,吓得提气聚力。 “姑娘,你是新来的难民吗?” “大姐姐,施粥的窝棚往前走二百米或是往后走二百米都有,要我带你去吗?” 当一行人走到白芷面前,说话吐出的热气,让她长舒一口气。 好险。 是活人! 吓死她了。 “谢谢,我不是难民。” 白芷看到这些饱受战乱却还乐于助人的金陵百姓,默默地在心里为她刚才想改道去北齐的缺德决定道了个歉。 “大姐姐不是难民是城里人吗?你是想皇庄用粪换粮食吗?可是现在去已经晚了,城里也没粪可捡了。” “小孩子胡说什么,这位姑娘穿衣打扮像是拾粪的吗?” 大人教育了一番孩子,道歉后就要走人。 白芷连忙身形一闪挡在他们的面前。 “大叔,用粪换粮食要怎么换?” 白芷要不是怕疼,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证明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世上怎么会有拿粪换粮食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 第十九章 二皇子和八皇子回来了! “还能怎么换,就是一车粪三百来斤,就能换一斤粮,不管是拉的还是捡的,是人的还是牲畜的都能换。” 大叔十分激动地解释。 “太子殿下除了每日放粮,还额外给我们挣粮食的机会,一晚上全城粪便都清空了,姑娘你现在想去换可晚了。” 白芷掏了掏耳朵。 没聋。 再眨眨眼,看到那些回到家把油布包着的粮食,交到等候在门口的亲人手里的金陵百姓。 也没瞎。 “南越的太子殿下……真牛。” 白芷想要夸奖一番,奈何读书太少。 “我们太子殿下不是牛,是神!” 大叔见她确实不像饿得走不动路的难民,催促着孩子回家。 粪桶叮呼摇晃,白芷听到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一路走来的见闻让她郁闷的心情,变得美好了许多。 “我也走了。” 她笑着钻进小巷,划开雨幕朝医馆方向急行。 不时看向脚下的屋舍。 只见煮饭的烟火,不见伤病疼痛。 “奇怪,战斗打响伤亡惨重,城里怎么看不到伤者呢?” 问问医馆里的人应该就晓得了。 谁知道,医馆里空无一人。 要不是屋里干净整齐,她还以为医馆的人卷钱避战去了。 左等右等,等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一个满头是包的跑堂前来取压箱底的药参。 白芷亮明身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医馆没人在,是因为南越太子昨夜下令。 但凡伤者病者全部上报后拉去军营,由大公主负责调度和医治。 全城医馆和太医院能用的人手,都在军营里候命办差。 “军营离城好几里地呢,来回折腾不麻烦吗?” 换作别人,白芷一定痛骂这是瞎折腾。 可是南越太子下的令……她真开不了骂人的口。 “白姑娘有所不知,有些医馆有药却故意囤积,对外宣称没药可卖,让百姓争相抢购,然后他们暗中再派人以高于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卖给急缺药材救命的百姓。” “咱们医馆因为按照平时的价格卖药被挤兑,伙伴们还挨了不少闷棍呢。” 白芷这才知道跑堂的满头大包从哪里来的,心中愤愤不平。 等小姐来到金陵,一定要收拾这些赚黑心钱的医馆! “白姑娘为何前来?” “城中有没有瘟疫发作?” “暂无,倒是有几个拉肚子的像是痢疾发作,好在掌柜的及时处理了,影响不大。” “那就没事了,我先走了,晚上再来。” 白芷出了医馆,原路返回时。 野菜粥的香味已飘满全城。 出了城,回身望向烟雨朦胧中的金陵城。 只有城墙上被砸得龟裂的大缝,证明它确实是一座经历过战乱的城池。 “也不知道小姐会不会怀疑我是想吃金陵的小吃,才编出来刚才的经历。” 白芷做了个鬼脸。 脚尖一点,雨帘切成两段,人已消失在旷野中。 白芷前脚刚走。 从岔路口冲出四匹黑马,横冲直撞地奔向北城门。 “圣旨到!” “太子殿下接旨!” 守城士兵验明身份放行,看到黑马冲向皇宫方向。 连忙叫人去皇庄和政事堂,去给太子和董太师报信。 …… 仓库里。 张君临认真地转动着手里的铁棍,当外皮烤至金黄时,听到此起伏彼的咽口水声,干脆用刀片下一些肉来,涂上他亲自调配的酱料。 “石磊,尝尝。” “好咧殿下!” 口水都快流到下巴的石磊咬了一大口。 烫得嘴巴都红了,也舍不得往外倒一口,两眼亮得跟碰到嫩羊羔的野狼似的。 不用他说明,身体的反应已经证明了滋味如何。 “全部烤熟还要等半个时辰,先配着米粥和野菜边烤边吃。” “是!殿下!” 众人齐声呼应。 等着太子殿下给他们分割好烤肉,全部化身饿狼扑了上去。 “殿下,你辛苦了,要不换我来烤?” 石磊早在火堆边把青肿的脸烤得烧红,感觉自己学会了,想尝试一下。 张君临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掏出割肉的刀子,慢悠悠地扎着烤肉往嘴里送。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厨子。 所以,这个主厨的位置不能丢。 “……” 石磊见状,便知道没戏了。 但还是不停地围着烤火堆转悠,殷勤地端水递油,不时地敲着边鼓,询问着酱料配方。 一头净重二百五十斤的猪,在一百零八个大小伙子的嘴里,最终只剩下骨头。 吃饱喝足,不少人当场裹衣就睡。 “看来权贵子弟不是生来就只会享受,也能吃苦受罪。” 他看管的这些俘虏都是中三阶武者实力。 穷文富武。 无论是南越还是西楚,军中的将领大多出身权贵世家,甚至是皇族。 看到西楚将领们能割草能沤肥,再想到弃城而逃南越将领们,张君临狠狠地咬了一口猪头肉。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城中诸事稳定下来,度过了被这次战乱犁过一遍的难关。 接下来,是该发展自己的心腹,提拔能用之才了。 为了巩固权势,这个时代的贵族和皇族以掌握着各种一手生产力资料,大谈血统论。 不知道他这个监国太子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倒把自己给灭了。 “试试呗,真有这样的能人被我激发出来也不错。” 到时候他就带着长姐去山里种田去,正好乐得轻松。 “太子殿下!圣旨!陛下来圣旨了!” 最后一块猪头肉送进嘴里时。 一个眼熟的士兵冒雨冲进仓库。 张君临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最后一块肉,这才对着士兵吩咐。 “就说本宫忙于城中事务累倒了,圣旨让太师接了就行。” “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那可是陛下的圣旨! “册封本宫的圣旨都是转交给本宫的,难道这次的圣旨会比上次更重要?” 张君临一副根本不想搭理的态度,让士兵的后背又湿了一层。 “去吧。” “是。” 打发走了报信的士兵。 张君临坐在小板凳上闭目养神。 石磊眼珠乱转,和同伴们对视一眼。 眼中燃起熊熊八卦的火焰。 张太子和南越皇帝好像有嫌隙! 如此一来的话,换俘一事他们是找张太子还是张承乾? 在石磊等人好奇的等待中,一个时辰眨眼即逝。 方才的士兵带着惊慌失措的董游去而复返。 “殿下!” “不用喊那么大声,本宫已是武者七阶,你放闷屁都能听到响。” “……” 董游本来接了旨有满心委屈想诉说,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又噎了回去。 “圣旨呢?” 张君临没有磨蹭。 他倒想瞧瞧,张承乾知道他守住金陵城,是何反应。 董游神情复杂地拿出一卷绣龙黄绸。 张君临也不跪也不拜,随手接过。 展开一看,差点儿气笑了。 “太子守城有功,待回金陵另行封赏。因金陵城中人手短缺,特派二皇子与八皇子前来辅助太子,太子也好专心守城门,以防西楚大军再次来犯。” 行啊。 他拼死守下的金陵,狗皇帝竟派了最爱的二皇子来摘桃子。 西楚派十万大军突袭金陵意外失败,有可能会再派援军来犯,但他手握数万精兵俘虏,这个可能性不大。 最后结果不是放到谈判桌上,便是派高阶武者暗杀他这个阻挡西楚大胜的拦路石。 “太师,他让本宫专心守城门,本宫是不是卸了城门扛到皇庄,就能养老了?” 董游抿着嘴没法回答。 第一次在心里对只知道搞权谋争斗,根本不办实事的皇帝陛下有了怨言。 “殿下,金陵少了您操持诸事,一定会乱套的。” 虽然有怨言,但董游还要在父子之间和稀泥。 以免太子殿下真的撂摊子,把诸事交到同样不会办实事的二皇子和八皇子手里。 “别说金陵,世上少了谁都差不多。” 张君临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他们想摘桃子就摘,反正许多麻烦本宫都解决了,他们来了只需要做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行。” “殿下切莫说气话。” 董游微愠。 但这怒意不是冲太子来的,而是敢怒而不敢言的那一位。 “哪来的气话?本宫就算是监国太子也不能抗旨不遵……” “陛下口谕!” 话没说完。 一个侍卫策马而来,直到仓库门口才堪堪停下。 张君临认出是狗皇帝跟前的近身侍卫张召。 和陈皇后一族穿一条裤子,是武者六阶上品实力。 他冷嘲一笑:这是怕他弄死二皇子,还特意派了一个高手来护法? “太子接旨!” 张召趾高气昂地走到张君临面前,没有半分把眼前的监国太子当回事的意思。 六阶巅峰又如何。 他身经百战还有各种功法加持,有与三皇子一战的实力。 这也是陛下和皇后特意派他赶来的原因! “本宫和项鸿打斗中受了伤没缓过来,躺着接行吗?” 张召望着稳稳坐着的张君临,眼前浮现出皇后抹泪的脸庞。 想到都是眼前这个少年打乱了皇后的计划,他不由得厉声指责。 “陛下为君太子为臣,太子连君臣本分都不守了吗?别说让你伤重跪地接旨,就算是君让臣死,臣也不得不……” 张召话还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劲气像一只大手将他高抬的头颅摁弯下去。 他马上全力奋起挣扎。 同时脸上杀机浮现,袖中的短刀闪过一抹寒光。 咔咔! 第二十章 率城来迎傻儿子们 脖子关节发出来清脆的声响,在沉闷的仓库里清晰可闻。 原本还想着与张君临一战的张召,此刻感觉到浑身发麻的濒死感。 他哪敢硬扛?! 再不情愿也只能顺势跪倒在地,伏低做小。 “张召,本宫躺着接旨,行还是不行?” 张召面对着泰山压顶般的力量,感受到了无尽的杀机。 他不想回答,可为了保命,只能从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一声“嗯”,心中暗恨。 项鸿误我! 三皇子不是六阶巅峰的武者,此时释放出来的力量分明是七阶武者才能拥有的! “你既然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宣读皇帝口谕吧。” 张君临没有称呼“父皇”而是皇帝。 这让张召抓到了把柄,等到回去复命时,好给张君临穿小鞋,就说太子怨恨陛下,不愿意叫父皇而以皇帝相称,以报此时受到的羞辱。 如此一来,他便咽下心口的恶气,跪着宣旨。 “陛下口谕,二皇子和八皇子远道而归,是来辅助太子的,太子理当出城迎接,当众感谢。” 提及二皇子要来一事,张召脸上的神情明显愉悦了许多。 张君临对于一个六阶巅峰武者,如此媚上的行为表示不齿。 “张召,你好歹也是武将出身还是六阶巅峰,不考虑换个职位,报效国家吗?” “我乃陛下近侍,太子就算有监国之权也无权调度我。” 张召毫不考虑地拒绝。 六阶巅峰在现在的南越国将领中算是出类拔萃,可上了战场对上强国,就是吃苦受罪后一招毙命。 哪能与跟在陛下和皇后身边相比。 不仅吃香喝辣还是天子近侍,得到重用的同时,文武百官也要敬他三分。 哦——明白了。 张君临放弃了劝人从良。 “行,你读的口谕本宫听见了,皇帝不就是看本宫这太子做得有威望,想借踩着本宫这块垫脚石,让二皇子和八皇子威风一回?” 他一语点破一道圣旨和一道口谕的重点问题。 张召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事是这么一回事,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这是想抗旨不遵?” 张召声音低沉。 正在思考该怎样能让两位皇子威风起来的张君临,险些听漏。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皇帝本宫是太子,本宫哪敢抗旨不遵?” 可这话当众说出来就是藐视君王啊! 董游没敢当众说明,担忧地看了一眼张召。 殿下对陛下的不满他知道就行,让天子近侍,尤其是皇后派的人知晓,定会有大麻烦…… “张召,你可以走了。” 张君临撤了力道的同时。 张召像一条丧家犬,夹着尾巴连忙逃窜。 “殿下……” 董游有心想让殿下控制住张召,可又没想好该如何控制时。 外面响起马儿的嘶鸣声。 “驾!” 张召已然上了马,连脚蹬子都来不及踩,掉转马头冲进雨幕中。 张君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去的黑点,似笑非笑地问:“太师刚才想说什么?” “张召他……” 扑嗵! 董游的话依旧没有说完,就被外面的闷响声打断。 “嘶嘶~~” 马儿的惨叫声划破雨夜,董游探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匹受惊的马儿在泥泞的土路里剧烈地挣扎着,而方才马背上的张召,早已被乱蹄踩进了泥坑里,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 “六阶巅峰的武者,原来也会坠马。” 张君临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张召的死因。 “……” 董游望着睁着眼说瞎说的殿下,没有反驳。 死了也好。 活着不为国为民出力,只知道争权夺利,死了殿下还少了一个威胁。 张君临握紧出手的右拳,轻叹一声。 “太师,走的时候记得把尸体收敛好,抬到北城去,与本宫一起迎接二皇子。” “也好让他这位天子近侍尽最后一次忠。” 当初原身没少被张召欺辱,还险些数次丢掉小命。 面对一个时刻想杀自己的敌人,手下留情就是作死。 仓库里被惊醒的、装睡的、等着八卦的西楚将领们,被张君临杀人不眨眼的做派,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张君临看到他们眼中的惧意,唇角微扬。 “放心,本宫只是和张召有旧怨加新仇,和你们只是立场不同。” 石磊等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张君临继续说道:“当然了,假如你们告诉西楚皇帝不用换俘想着设计本宫,暗中搞事,本宫也绝对不会养虎为患。” “!!!” 昨夜趁着沤肥时,偷偷与细作暗通信件的石磊,感觉脖子发凉。 再看这个比他还小五六岁的少年郎,只觉得比传闻中鼎盛时期的墨皇后也不逞多让! “睡吧,醒了后你们随本宫一起去迎接两位皇子。” “太师记得安排好夹道欢迎的百姓,就说两位皇子奉旨前来施恩于民,来了不亏。” 狗皇帝送上门的傻儿子,不宰白不宰。 嘿嘿嘿。 董游原本以为太子殿下是在说气话。 可当看到太子殿下露出献抢粮计时狡诈如狐的表情,想到城中各处堆满的粮仓,一下子来了精神。 管殿下这次要抢谁,抢什么,照办就是! “殿下放心,老臣一定鼓动全城百姓来迎接!” “你办事本宫放心。” 董游得到夸赞,像打了鸡血似地走出仓库。 沙啦啦! 外面已是瓢泼大雨。 前方挣扎累了的马儿侧卧在泥坑里,下面被压的张召,早已看不出人形。 向来连血腥都见不得的董游,盯着张召的尸体看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由犹疑变得坚定起来。 “张侍卫长缘何而死,你们应当清楚。” “回大人,张侍卫长因坠马而亡!” 董游看向远处堆积的粪堆,再抬头望着阴云密布、不见天日的天空。 自从皇帝逃离金陵,失去主心骨而恍然的心情,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放松。 “将尸体抬走。” “是!” 泼盆大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城内到处积起了水洼,河道里水流变得湍急,卷着杂物冲向城外的河流,汇入其他洪流中。 过后便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傍晚才停下。 “两位殿下,我们回到金陵了!” 领路的卫兵看到前方被雨水洗涤过后更显庄重的城池,语气极为激动。 明明才离开五日,却有种久别多年的思乡之情。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掌嘴。” 二皇子可没什么思乡之情,更多的是担心张君临不配合父皇旨意,或是阳奉阴违,借“举族逃亡”一事让他下不来台。 卫兵被训也没反驳,讪然一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后方马车上的白芷看到这一幕握紧了拳头。 “小姐,我什么时候才能揍这个二皇子一顿?” “等分道扬镳后,你想怎么揍便怎么揍。” 已经知晓城内现状的苏婵衣,早已下定决心。 进城就向二皇子辞别,然后去找太子张君临表明身份和来意。 相信懂得防疫重要性的张君临,一定能够发挥她的优势。 只是要如何制造邂逅的机会,还不被怀疑她是别有用心呢? “二皇兄!八皇弟!你们可叫本宫久候多时了!” 苏婵衣还没想出对策,无异于惊雷乍响般的嚎叫惊得她花容失色。 她循声望去,只见城门洞开。 一个身穿黑黄相间的太子朝服的少年快步而来,身形十分潇洒。 而他身后跟着数十位朝官与将领,以及数不清的城中百姓。 这阵仗,别说是迎接两位皇子。 哪怕是迎接南越皇帝也够规格了。 “白芷,我记得南越太子除了一位嫡亲长姐外,与其他皇族都不合?” “对。” 白芷往嘴里和布袋里打包塞着马车里的吃食,还不忘记附和。 奇怪了。 苏婵衣眉头微蹙,想不明白,张君临为何要大张旗鼓地迎接两位来争权夺利的皇子。 难道……是受欺压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吗? 马车内的二皇子和八皇子,同样被热情的张君临和高规格的迎接阵仗吓了一大跳。 不明白张君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皇兄八皇弟,皇帝下了圣旨又传了口谕,特意让本宫多找些人来迎接你们,如今全城相迎,你们怎么还躲着不肯现身呢?” 张君临说着,健步窜到二皇子所在的马车上,一手一个将他们薅下车。 揽在怀里激动地拍着他们后背。 “咳咳咳!” 两人被拍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也不好推开张君临。 但心里已然明白,眼前的情况是父皇安排的,欣喜不已。 张君临看到他们惊喜的表情。 想着留他们的性命还有用,也没下死手,意思意思拍出隐形内伤就松开二人,转身指向全城百姓。 “本宫说两位皇子回到金陵,是皇帝让两位来为民办事的,大家自发地来迎接两位。” 张君临朝着林狗蛋使了个眼色。 狗皇帝家的傻儿子们来了! 还不赶紧唱起来舞起来? 第二十一章 给你们显摆的机会可别不中用啊! “陛下把城里的粮食都带走了,连守护金陵的将士都没饭吃,我们饿得只能挖野菜充饥。” “两位殿下!我们千呼万唤、日夜盼望,终于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林狗蛋一开嗓子,就略显浮夸。 让张君临心里直打鼓,生怕傻儿子们不上当。 “三皇弟,城中断粮了吗?” 好在糊了黄泥的脸再加上高瘦的身材显得面黄肌瘦,也就多了些情真意切的滋味。 二皇子根本没起疑心,反倒配合林狗蛋的话,摇头晃脑地叹息着。 “父皇担心三皇弟你处理不好城中事务,才委派我和八弟前来相助,我还以为父皇小瞧了你的能力,没想到……唉!” 抢夺太子之位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二皇子早就想到金陵城中缺粮少物,等的就是力挽狂澜的那一刻。 但现在只有一个百姓诉苦,还不足够衬托出他的伟岸。 他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张君临踩到泥里去! 好嘛,当众给我上眼药。 张君临看到林狗蛋等人已经面露愤色,发现自己高估了这个二皇子的城府。 更没想到陈家粮食被借走的事,二皇子竟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给傻儿子们把显摆的舞台搭起来! “二皇兄,这不是本宫治理无方,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信你问问城中的百姓,本宫这几日奔波可辛苦了。” 张君临暗中朝着林狗蛋使眼色。 快! “二殿下英明!” 林狗蛋拽着不想说话的左右一齐跪下来,连哭带嚎。 “太子击败西楚大军后,一直呆在皇庄伺弄田地,根本不知道城中现在情形如何了。” “是啊二殿下,如今家家户户足不出户,生怕走出家门回不去了,要不是得知两位殿下要来,我们才不会走这么远来接驾!” 太子殿下呆在皇庄就把城中诸事摆平了,当然不知道城中情形如何了。 如今,董太师率领官兵,挨家挨户按人头分配粮食,下着雨自然无人出门。 许多绣女织工还有手艺人、商户们都开始像战前一样开工,准备雨停后,晚上摆夜市挣钱呢。 哪怕涌入了大量的难民,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可以去军中效力,也能够去各家耕地上种地,管吃管住还发工钱。 他们如今的日子,过得比皇族逃亡前还要好! “没想到!本殿下实在没想到,太子你竟在其位不谋其政!” 二皇子听到众人“告状”,表面上装作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 眼看金陵百姓只是愤怒,他想到苏婵衣之前说的瘟疫一事,又特意火上浇油。 “太子,你不光不尽力筹备粮食,想来也没考虑过大战后必有疫病的事,若不是本殿下风雨兼程、披星戴月、不辞辛苦地赶回来,再过三五日,城中无粮可食,瘟疫横行。” “这金陵城就算你太子守住了,也会因为你治理无方而毁掉!” 听听,贱不贱呐? 张君临眉锋一挑,低头难掩心中不齿。 一句“治理无方”就想抹消掉他舍命守城的功绩? 二皇子城府不深,pua的本事倒是挺大。 “瘟疫横行?金陵城几时发生过瘟疫?二皇兄切莫吓唬本宫,本宫可是被吓大的!” 张君临眼见林狗蛋他们气得脸上的黄泥都在往下掉,赶紧接下话茬。 万万没想到。 二皇子路子还挺宽,不光有粮还有药。 正好不知道城里那些医馆还有太医院留下的药藏在哪里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不知道这预防瘟疫,是太医院哪个大夫想出来还能说服傻儿子们的。 回头有机会一定要挖墙脚挖来重用!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未雨绸缪说了你也不懂。” 二皇子大义凛然地教训着张君临。 看到告状的人们听完他的话以后,气得直喘粗气,拳头握得梆硬,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再加上迎接他的百姓,也丝毫不掩饰对张君临的怨恨,眼神里泛着凶光。 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了大家对现任太子的不满,是时候该出面力挽狂澜了! “二皇兄,大家缺吃少药,太子又无能处理,该如何是好?” 事情到了这一步,根本不需要张君临再推波助澜。 八皇子开始配合二皇子。 目标也很明确,先搞垮守城太子在大家心中的地位。 在此基础上再建立起他们高大伟岸的英雄形象! “大家不要慌!本殿下既然不畏艰难与战乱回到金陵,就是来解决大家的问题的!” 二皇子一步跨过张君临,站在城内所有人面前,挥舞着衣袖,激动地开始表达他的态度。 “首先要解决吃饭的问题!” 话到此处,二皇子故意停顿下来,等着众人欢呼。 可意外的是,全场鸦雀无声。 大家眼神除了愤怒,就剩下冷漠。 “二皇兄,你现在还能搞到粮食分发给大家?那可太好了!大家都饿得说不出来话来了!” 张君临抬起袖子,狠狠地捂住眼眶憋红了眼后,放下袖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本宫代表全城的百姓和守护金陵的将士以及朝臣官兵们谢谢二皇兄!” 说完,他鞠躬致谢。 尽管不情愿。 但大家见太子都行礼了,也不能干站着。 “多谢二殿下给我们发放粮食!” 林狗蛋扯着嗓子大喊。 “多谢二殿下!” “二殿下英明神武!” “二殿下千秋万代!” 在前排伪装难民的林狗蛋等人一声声变着花样的夸赞中,二皇子飘然欲仙。 再对比旁边掩袖,不敢直面大家怨言的张君临,更是骄傲不已,热血直往头上涌。 “来人!” “去陈家粮仓领十万石粮,每家先发一斤粮,剩下的都送到军营里去!” “那可是替皇族守护金陵的将士们,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他们!” 拉拢将士们的机会,不就拱手送上门了吗? 二皇子轻蔑地瞥了一眼自小就被放养,根本没学习过君王之道的张君临。 本以为回金陵要折腾一番,阴谋阳谋来几次才能达成心愿。 没想到连城门还没进去,目的就已达到。 “传下去!二殿下要捐十万石粮给金陵百姓和守城将士!” 林狗蛋的高兴溢于言表,致力于把二皇子捐十万石粮的事坐实。 如此丝滑的挖坑衔接,让张君临决定以后必须重用林狗蛋。 这他娘是个人才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二殿下还愿意捐粮十万石让大家吃得更饱,大家还不赶紧谢谢二殿下?” 张君临眼睛都抹红了。 眼见侍卫进城要去陈家要粮食,不能再装下去,配合林狗蛋把二皇子架到火上去。 “哈哈,这是本殿下该做的,你们不用谢……” “太子殿下说得对,我们要感谢二殿下!” 林狗蛋不讲礼貌地打断了二皇子虚伪的讲话。 二皇子面露不满,正要接着讲下去。 “谢谢二殿下!” 城中数万百姓、官员和官兵们整齐划一的呐喊声。 惊得二皇子打了一个寒战。 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大家激动所致,还是有人指挥有方。 等等? 指挥有方? 他记得让大家感谢他是张君临吩咐的,难道说…… “你们高兴归高兴,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万一把二皇兄给吓傻了,他不认账了怎么办?” 这时。 张君临笑着开口。 没有半点方才掩着袖子、没脸见人的窘迫! 第二十二章 殿下,陈家也没有余粮了 瞬时。 刚才还震耳欲聋的呼声,戛然而止。 二皇子眼皮狠狠一抽,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局面,不仅没按照他的预设发展,反倒一直掌握在张君临的手里! 可是。 为什么? 张君临是下雨了没打伞脑子进水了,才故意找人抹黑他自己? “殿下!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被挤在后方的陈家奴仆,此时终于重获自由。 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向二皇子,人未至、状先到。 “殿下,太子把家里六万石粮全部借走了,陈家现在一粒粮食也没有了!” 有个嘴巴伶俐的奴仆,马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二皇子听完,面色剧变,捏了捏袖管里的银刀,看向张君临的眼神像淬了毒。 好啊! 好一个借粮! 说是借,实际上就是抢。 张君临抢了借条却让父皇来打,好名声他自己得了。 真是一个高招! 张君临面对着二皇子的眼神杀,丝毫不惧,并且故意说着风凉话。 “本宫还以为二皇兄知晓此事才说捐十万石粮锦上添花,那……这十万石还捐吗?” 不等二皇子开口,张君临双臂张开,比划着虎视眈眈的城中众人。 “当众反悔,二皇兄这颜面可就保不住了。” 如此简单直接的激将法,却让二皇子除了接招毫无破解之法。 陈家是靠不住了。 但陈家原本只有六万石粮,他敢许诺十万石,是因为城中权贵大多支持母后与他。 离开金陵时,他就已知晓城中囤粮存物的数目。 “八弟,为兄先暂借滁县金家三万石粮,再借夏家三万石,剩下的四万石找别的人家凑凑,怎么也要先凑出十万石来,不能让自打耳光,让大家看我们的笑话。” 对于二皇子这种现学现卖,还强硬拉人入伙的行为。 八皇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是借。 和张君临直接动手抢也没区别。 “一切但凭皇兄做主。” 八皇子也不想让张君临这一记下马威真的成功。 以免张君临抢完陈家的粮不够,再抢金家的。 “你们听到了!就算陈家没有粮食,本殿下也有通天的本事给你们弄来十万石粮!” “本殿下言出必行,有本殿下在,金陵城内定然太平无事!” 二皇子想要凭着借粮一举,扭转乾坤。 让百姓和将士们知道,他的能力和人脉都比张君临出众。 原以为如此一来,就会响起欢呼声。 可谁知,现场没有人恭维他不说,陈家奴仆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欲言又止。 “殿、殿下……太子借了金家三万石粮,剩下的两万石早就拉出金陵了。” “不光金家的,夏家的、陈家的……只要囤粮过万石的人家,太子都借了三四成,他们连夜赶着牛车把粮食运走了!” 什么?! 二皇子感觉一道响亮的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生疼,但他更多的还是不解。 张君临不光对陈家下手,还敢抢城中所有权贵们的粮食? 他就不怕这些人回金陵后报复? 张君临脑子进水了? 他这个太子还想不想当了? 八皇子虽然没被自打耳光,但听到外祖家粮食借了一万石,剩下的也全都运走了,自己连个消息都不知道,脸色也不好看。 谁能想到,身为太子的张君临会干出这样出格的事。 为了一口吃的连脸皮都不要了。 “二皇兄,本宫看你这十万石粮暂时是拿不出来了,不如打个借条送去你父皇那里,让他再派人送十万石粮来给你撑腰?” 尽管知道东窗事发后,十万石粮可能要不到了。 但张君临还在尽可能出着馊主意。 希望二皇子能够为了面子,把狗皇帝搜刮百姓的粮食吐出来。 “父皇哪里还有余粮。” 二皇子的目光扫过城中百姓讥嘲的脸庞,恼羞成怒却不得发作。 只能握紧袖口,咽下这口恶气。 不就是十万石粮吗? 等处置了张君临,张君临抢来的粮食就是他来支配,到时候一定饿这群刁民三五天,看他们还不对本殿下感恩戴德! “太子,父皇让本殿下回金陵,是来帮你处理政务的,既然你不缺粮食,这十万石的事稍后再说。” 二皇子摆烂的行为。 惹来嘘声无数。 二皇子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当场便沉不住气。 “太子,父皇派来的近侍张召呢?” 他可以把毒给张召。 日落前,他要见到张君临的尸体! 张君临看到二皇子毫不掩饰的杀意,把对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本来是想打完左脸意思一下。 既然二皇子把右脸都凑上来了,顺手再来一下吧。 “二皇兄不提这件事,本宫还险些忘记这个人。” 张君临手指着城楼下方的一卷草席,脸上浮现出惋惜之色。 “张侍卫长为了传达皇帝的口谕,让本宫率城来迎接你们,连日奔波劳累,结果上马的时候没踩稳,掉进水坑里惊了马,被踩死了。” 被……踩……死……了! 这四个字在二皇子的脑海里不断回闪,让他僵在当场无法动弹。 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可理智告诉他张君临不会当众撒这种没水平的谎。 “二殿下,张召的尸体放在这里了。” 董一游抬起草席卷摆在二皇子脚下。 展开。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许多大人连忙捂住凑热闹的孩童的双眼往后退,不敢去看已经不能称之为死人的一滩尸体。 张召的尸体被马蹄踩得没有一处完好,特别是脖子像掉了环似的连在脊柱上面。 唯独那张脸没有任何伤痕,清楚的表明这具尸体姓甚名谁。 “这怎么可能?张侍卫长可是六阶巅峰,一步入七阶的武者啊!” 八皇子惊惧不已,下意识地看向张君临。 同样是六阶巅峰的武者,正面冲突,张君临绝对没有胜算。 是太子下的黑手吗?! “八皇弟,功夫再高就有马前失蹄的时候,二皇兄,张侍卫长是为你们传信坠马而亡的。” “临死前,张侍卫长还说,皇帝派你们来是对你们解金陵的燃眉之急寄予厚望,你们可不要辜负了他的遗愿。” 张君临眨了眨双眼。 算了,挤不出鳄鱼泪来。 摊牌吧。 “哦,本宫险些忘了,二皇兄刚才放出豪言要捐十万石粮,说话都当放屁使,想来对金陵也做不出什么贡献。” “张侍卫长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他死也不能瞑目啊!” 张君临尊重死者为大。 所以面对着敌人的尸体,榨干它最后一滴价值,是对它最大的尊重。 “两位殿下回去吧!” “反正我们自己挡住了西楚十万大军,太子殿下也把金陵城治理好了。” “回去请陛下来放粮,现在金陵除了太子之外,也就陛下能够说话算数。” 林狗蛋嘲讽的语气再次引来一片嘘声。 二皇子还没从张召的死亡阴影里走出来,又被气得浑身青筋直跳。 他不能让金陵城的贱民们和张君临小瞧了他! 没有了张召,贱民们的支持是他取代太子的最强助力。 他必须扳回一局! 可是要怎么扳? 啧啧,狗皇帝的傻儿子们可真傻。 就在张君临想要给二皇子提个醒怎么往另一个坑里跳时,一道冷清的声音从后方马车里传出。 截了他的胡。 第二十三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推波助澜苏婵衣 “二殿下,民女听闻金陵城中药物短缺,二殿下方才不是说能给大家发放药物?” “民女曾向殿下提出过瘟疫一事,自认为比起果腹来,药物救命更能让大家体会到殿下对百姓的关怀。” 张君临惊讶地看向后面的马车。 隔着竹帘只能看到里面有两道胖瘦不同的身影在其间。 不去管她们年龄几何、长相怎样、是否婚嫁……同二皇子和八皇子随行而来的,难道不是他们的家眷吗? 怎么是大夫?还自称民女? “苏姑娘说得对极!” 二皇子犹如开了窍,兴奋不已。 药物可不像粮食一样能用新粮换旧粮,再加上占的地方小,也不易被发现。 囤积药物的那些家族他也认得,只要他许诺重利,让那些发放些药物给他造势,一定不会拒绝。 “民女也会帮助殿下推进防疫事宜,雨前天气寒凉,长途跋涉来金陵感染伤寒的人定有许多。” 我去! 张君临本来只是好奇车内坐着的大夫究竟是何人,现在他则好奇里面的大夫医术究竟有多高明。 竟然没到金陵,就点破了金陵现在集中爆发的病症。 “苏姑娘所言不错,城外军营里收治了逾万数目感染风寒、高热不退的难民。” 停顿一下,他又补上一句。 “还有两千多受伤的将士们没有伤药,全靠城中懂得草药的人上山采摘,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的。” 张君临见二皇子若有所思,生怕这个傻儿子反应过来。 连忙倒逼一口内劲,让脸色胀红如猪肝。 “本宫极力压下此事就怕引起百姓恐慌……没想到竟被姑娘点破,唉!” 傻儿子,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机不可失,失了我还得再演一盘。 “好啊太子,这么大的事要不是苏姑娘点破,你还想瞒到多久?” 二皇子终于抓住了张君临的把柄,得意洋洋地梗着脖子,像只打赢胜仗的小公鸡。 同时对苏婵衣的建议更是深信不疑。 必须弄到药! 只要张君临做不到的他做到了,就能将所有人对张君临的信任,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父皇就是派他来摘桃子的。 有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本宫……本宫……本宫愧对大家!” 张君临编不下去了,求助似地看了一眼马车里的苏姑娘。 相逢何必曾相识,苏姑娘助我! “二殿下,药物的重要性太子殿下也已知晓,二殿下还是速速进城去取药,否则像捐粮一事一样,易生变故。” 提到捐粮。 二皇子想到张君临强盗般的手段,打了个激灵。 他像一只窝天猴似的窜到马车上面,也不等八皇子,催促着车夫。 “快!快去城东!” “驾!” 拉车的马儿撒欢似地往前冲。 还好林狗蛋等人反应及时,疏散了人群。 才不至于让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们遭受无妄之灾。 “后面的车马一齐跟上!” 二皇子又推开马车后门急吼吼地大叫着。 一副生怕苏婵衣被人拦下,坏他好事的模样。 张君临望着从眼前经过的马车。 他使用劲气将车窗竹帘掀开,一双清澈的美眸眼中盛着淡淡的笑意,正朝他点头致意。 面纱盖住半张脸,看不清这位苏姑娘的脸庞。 但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 他知道,这位苏姑娘定是人美心善,不然也不会推波助澜,和他一起套路二皇子。 再看旁边的微胖少女,嘴里塞着吃食,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似的。 看上去活泼可爱,实际上…… 啪嗒! 竹帘落下,张君临感受到胸口的压力,暗中啧舌。 “果然吃货才是最强的。” 这股压力比起项鸿来也不逞多让! “那我就放心了。” 他还担心等二皇子知道自己上了苏姑娘的当后,恼羞成怒下死手。 眼下的情形是,到时候他们双方撕破脸皮,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殿下,就这么放二皇子走了吗?” 林狗蛋抹掉脸上的黄泥凑上来,眼中露出凶光。 “雁过拔毛,不如我们跟上去抢……” 砰! 张君临一巴掌拍在林狗蛋的后脑勺上,打断他当众大放厥词。 “林狗蛋,你现在好歹也是京兆府少詹事,做事要正派。” “是是,殿下教训得是。” “你刚才也听到了,草药对金陵多么重要,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怎么能让你来练手,术业有专攻,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去抢。” 张君临此话一出。 连连点头的林狗蛋差点晃着脖子。 啥! 殿下手下还养着专业的强盗? “殿下,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吃完晚饭登记病人伤者数目,晚间和明日的口粮一齐发放。” 这才是京兆府少詹事该干的正事。 “是!殿下!” 林狗蛋喜笑颜开。 不管殿下吩咐什么,他只管照做就是。 殿下说吃完饭就能发药,绝对不会拖到吃早饭! “散了散了!” “你们两个把张侍卫长的尸体找块风水宝地埋了,别再被过路的马蹄给踩进泥里抠不出来。” 林狗蛋转身离开,已然恢复了京官该有的威风。 有条不紊地处理起诸多杂事。 张君临目光幽幽地盯着被二皇子他们弃之如敝屣的张召看了片刻,忍不住感叹。 “要是能重来,你还会选择当一条献媚于皇家的狗吗?” “三哥,张召果然是你杀的。” 被二皇子等人落下的八皇子颤声开口。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张君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负手朝城中走去。 “南风知意,替太师打前阵。” “石磊你们记住要不见兔子不撒鹰,杨开和那些受伤的俘虏晚上能不能用上新的伤药,就靠你们了。” 嗖嗖嗖…… 一道道疾风在八皇子耳边掠过,竟有百人以上! 其中每个人的实力都远远超过他。 看穿了张君临做的局的他颤巍巍地向前迈了一步,感觉到一阵杀意又马上退了回来。 不能去阻止二皇子! 否则,他就会像张召一下,死后一卷草席草草埋了! 八皇子抬头望着远去的张君临走进城楼里。 这时,夕阳穿过云层洒在金陵高大的城楼上。 明明从此处离开金陵才不过五日时光,竟给他一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的感觉。 “父皇,这金陵,已不再是你的金陵了。” …… “小姐,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和二皇子翻脸再去投靠太子殿下?还要帮二皇子防疫?” 白芷没转过弯来。 以为小姐是真的在帮二皇子。 “我何时说要帮二皇子防疫的?” 苏婵衣知道白芷单纯,平时都会直接解释,但这次见到南越太子其人,明明还不相识却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心情大好,忍不住逗弄白芷一番。 “小姐你别骗我,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说‘会帮助殿下推进防疫事宜’,你不这么说,二皇子也不会这么猴急。” 因为光有药没高明的大夫开药方也是浪费药材。 小姐透露出愿意为二皇子效力的意思,二皇子才想借小姐的医术收买人心。 她是脑子不灵光不及小姐聪明,但二皇子这个傻小子想什么她还是能看明白的。 “我是说过,还是当众说的,只不过……” 第二十四章 开门!本殿下知道你在家! “在场三位殿下,我有说是帮助哪一位殿下了吗?” 苏婵衣抿唇一笑。 也只有二皇子高傲自大,才会以为她指的是他自己。 白芷噎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糕点,假装瑟瑟发抖地抱紧双臂。 “小姐你现在不光爱撒谎还学会了不要脸了,山下的世界果然很可怕,这才几天就把小姐带坏了。” 她会不会哪天被小姐卖了还傻乎乎的不知情? “可怕吗?” 比起某些人来还差得远呢。 苏婵衣脑中浮现出张君临设计二皇子的一幕幕,嘴角噙着的笑意不断加深。 南越太子张君临,真是一个有趣的少年。 面对这样一位有趣的少年,她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才能让他相信自己。 放心地把太医院交到她的手里。 “驾!” 马车再次加速。 苏婵衣看到道路中间有两个穿着补丁衣服,正在追逐打闹的孩童,眼眸一暗。 不论如何也不能目中无人的二皇子成为掌握一国命运的皇帝。 否则,她再努力地治病救人,也赶不上一道圣旨毁灭一座城池的力量。 “白芷。” 眼看孩童近在眼前,车夫还没停止的意思,苏婵衣冷冷出声。 呼—— 疾风卷起附近店铺的招旗扑向车夫和侍卫。 他们慌忙躲过招旗,马车因此剧烈地颠簸起来,正好与两个孩童擦身而过。 “哪来的这股邪风?” 等到冲出去老远,侍卫和车夫都忍不住连声抱怨,继续加速追上二皇子的马车。 根本没有理会险些被他们撞到的孩童。 苏婵衣脸上的笑容消失。 白芷见状,缩回偷吃糕点的胖手,为两驾马车保驾护航。 金陵城作为南越国都,光是主城区,东西就有二十里长、南北有十五里,从北城门到东城区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 等马车穿过东城区繁华的闹市,来到一处近乎荒凉的大宅院。 隔着老远,苏婵衣鼻翼微微颤动了几下。 扑鼻而来的药香,说明到了。 “吁~~” 前面二皇子所乘的马车停下,车夫也连忙勒紧缰绳。 “小姐,后面有人跟踪。” 白芷在苏婵衣下车时,低声提醒。 苏婵衣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她方才特意给二皇子出昏招,目的就是让张君临带人追上来。 张君临敢于自黑,应当不是那种为了功劳名声而设计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恐怕要吃闭门羹。” 正说着。 二皇子已从前方的马车上兴冲冲地跳下来,三步并做二步走到大门紧闭的“章宅”门前。 “章文!赶紧开门!是本殿下来了!” 二皇子不愧是四阶武者,这一嗓子,喊得方圆一里都能听见。 可是,院子里没有半点动静,更别提有人来开门。 二皇子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苏婵衣从马车上不急不慢地走下来,在旁边煽风点火。 “二殿下,章宅的人会不会北上避难,无人在家?” 绝对不可能。 家里囤积的药材数目巨大,她隔着一里地都能闻出来。 药材比粮食还要珍贵,权贵世家们囤了几万石粮,便会留下半数奴仆看守。 章宅至少要留一个正经的主人家守着这些巨量的药材。 “不会,章文是本殿下的伴读,临走时他特意留下来说要大赚一笔……” 二皇子说到这里,猛地停顿下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看来城中药材短缺真的很严重。 “章文!你赶紧开门!本殿下是奉父皇之命辅佐张君临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殿下都能答应你!” “不管是双倍还是十倍都行,反正这些钱都是从国库里出,等把药材送给那些贱民让他们活下来,再加重他们的赋税,你拿钱本殿下搏美名,两全其美!” 谁生病谁掏钱,天经地义。 二皇子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很得意。 “……” 苏婵衣玉脸微黑。 她早就知道二皇子不会想出真正解决民生急需的好方法。 却也没料到,二皇子竟会变着花样搜刮民脂民膏。 “小姐……” 旁边的白芷拳头已经捏得梆硬。 苏婵衣深吸一口气。 “忍住。” 大不忍则乱大谋。 药材一把火一盆水就可能毁了,失去药效。 必须等主事的人出来再行动。 相信张君临安排在附近潜伏的手下,也是同样的想法。 “吱嘎~~” 章宅的人没让二皇子久等。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挤出半边身子,当亲眼看到二皇子就在门前时,这才满面笑容地挤出门缝来,不停地对着二皇子拱手作揖。 “还真是二殿下来了,我还以为是有人假装二殿下的声音来抢药呢。” “章文,你要是再不出来,本殿下真的要学张君临进去抢了。” 二皇子见人出来,不满地轻哼一声。 章文脸上赔笑,可眼神却没有半分惧意。 “殿下说笑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殿下方才说的十倍药钱,可还作数?” 城中缺药,章宅囤积的药一钱都没往外卖。 就等着疾病肆虐时,高价往外兜售。 别说十倍的价格,为了活命,百倍的价格都有人买。 只要他托黄牛把救命的药摆在病人亲人的眼前,任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 “做数做数,本殿下何时骗过你,反正又不是本殿下掏钱。” 二皇子这番话让章文彻底信服。 两人四目相对,想到各种的目的即将达成,都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殿下稍候,我这就让奴仆把药材都从地窑里搬上来,清点好数目,殿下打个借条就能拿走了。” “还要打借条?” 二皇子皱起眉头。 不懂章文这是何意。 “殿下,就算是太子抢药,他还要打借条呢。” 二皇子想到外祖家被抢的粮食,似乎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脱口而出。 “那你怎么不借给张君临?” “因为我知道这药对殿下有用,所以就算太子打借条,我也只能给殿下,不能给他去拉拢民心。” 章文谄媚一笑,狗腿子味十足。 借给张君临? 药材可不像种粮食一年,一年一收或是一年两收,借给张君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二皇子想到章家本与陈家关系亲密,是站在母后这一方的,对于这番恭维,甚是满意。 “章文,其实你就是想多赚钱……看在你为我着想的面子上,我绝对不会亏了你一枚铜钱的。” “多谢殿下!还是殿下为人大方有信义,不像太子一般使用无赖手段。” 章文松了口气,露出财迷的奸笑。 发财了! 前段时间西楚对割据西北的大嬴国打仗,章家就囤了价值二十万金的药。 准备运往西北倒手赚一倍差价。 如今天赐良机卖给二皇子,再在称上做些手脚,能赚二百万金。 堪比南越国的一年赋税! “还愣着干什么?去搬药材!” 章文催促着仆人们动作麻利一些。 正要哄着二皇子赶紧打借条,眼角余光瞥到一群官兵朝这里走来,面色剧变。 “殿下,不好了,董游来抢药了!” “谁?董游?就是父皇随手点那个的太子太师?” 二皇子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阔步而来的董游、和那群最强不过二阶武者的十数个官兵们。 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心上。 “章文你放心,你家的药材本殿下已买,董游敢抢,本殿下就敢将他就地正法!” 第二十五章 太子殿下金盆洗手了吗? 此话一出,章文顿时冷静下来。 对啊! 董游带的这些人手别说二殿下能对付,他家重金豢养的两个高手,一只手就能灭掉。 只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可不想像项鸿一样被张君临一刀砍了。 “二殿下神勇有力,我们章家全仰仗您了。” 章文顺势拍马屁,把二皇子架了起来。 二皇子得意地轻哼一声:“董游来得正好,让他去户部拿掌印,盖上户部的章,章文你就能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殿下说得是!” 二百万金数目庞大,他担心二皇子的私人借条陛下不承认。 有了户部的章,只要南越国还存在就不能抹掉这笔账。 “董游,你站住!” 在董游距离章宅大门口还有十步远时,二皇子像打发一条狗似地挥挥手。 “本殿下已借了章家的药材,你去户部取掌印,用作抵押。”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苏婵衣,饶有兴致地看向董游。 好奇武力不如人的董游才带着十数人,该如何在二皇子和章府一众奴仆手里,抢下救命的药材。 “二殿下真要让老臣去户部取掌印?” 董游不喜不怒,好像拉家常地反问。 二皇子闻言,怒喝一声。 “怎地!你一个四品太师闲职,还敢质疑本殿下的命令?” “信不信本殿下一道家书让父皇撤了你太师之位?” 这个董游敢仗着张君临撑腰去抢外祖家的粮仓。 等他登上太子之位,先把董游给撤了! “老臣相信二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老臣去去就来。” 董游果断干脆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官兵也朝二皇子行完礼后,速速离去,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好像身后有恶狗撵似的。 这让准备观看“抢药大戏”的苏婵衣错愕不已。 董游不是负责替张君临抢东西的先锋吗? 居然会听从二皇子的话,这么轻易就带人离开了。 难道……张君临要金盆洗手,真的让二皇子负责药材一事? 就连当事人章文,见董游像条狗似的挥之则去,怔怔片刻,连忙毕恭毕敬地对着二皇子拱手一拜。 “二殿下神勇无匹,连董太师都唯您是从!当真是厉害!” 章文这回没有半点恭维,全是真心实意。 “哈哈……” 二皇子得意发笑,很明白董游遵从他命令的原因。 董游虽是一个老顽固,但家族势力太小,替张君临做了那么多得罪人的事,一定是被逼的。 如今他回金陵,这是要投诚来了! “本殿下也没那么厉害,青天白日的,张君临总不能目无法纪,直接派董游这个朝廷命官来抢药,留给我们把柄。” “对了章文,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婵衣苏姑娘,是一位神医。” 二皇子见董游确实走远了,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苏婵衣的身上,脑中灵光闪过。 “章文,本殿下这里有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上面的药材你可以再加一倍的价格。” 说着。 二皇子将袖子里的苏婵衣亲笔所写的药方,递到章文手里。 与此同时还在忽悠着他眼里涉世未深的苏婵衣。 “苏姑娘,本殿下让章文药材加价,不是为了赚钱。” “而是为了防止那些不需要药材的人借机倒卖,只有卖得贵了,那些不需要的人才会不买,这样这些药才能送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是吗? 这话谁信谁就是傻瓜! 苏婵衣呼吸微滞,闭上眼睛。 心中对南越所有皇族的失望已到达了顶点。 罢了。 还是就此告辞,等到月黑风高时,再与白芷一起把章家卖药的各个医馆劫了。 为了数万百姓当一回窃贼又如何? 张君临不敢光明正大的抢药,落人口舌,在乎他太子的名声。 她不在乎! “二……” “啊!!!” 苏婵衣刚开口,声音就被院子里的惨叫声盖过。 一直捏紧拳头的白芷循声望去,耳朵动了动,瞬间大喜过望,用力地扯着小姐的袖子。 “小姐!” 是他们! 他们来了! 苏婵衣不像白芷一样功力高强,能够听音辨人。 但看白芷的反应和里面惨叫连天的动静,也听出了当中的玄妙。 “少爷不好了!有人抢药了!奴们根本没办法抵抗!” 一个老奴一瘸一拐地扶着墙走出门来告状。 扑嗵! 扑嗵! 章家花重金雇的两个五阶下品武者从墙头那方被抛出来。 把坚实的土地砸出两个大坑。 章文和二皇子面面相觑后,气得大吼大叫。 “殿下不好!这是声东击西!” “太子故意让董游前来吸引你我注意,派人进去抢药!” 该死的张君临! 为了那些贱民连太子之位都不顾及了吗? 章家可是南越第一大药材商,再加上二皇子随时准备取而代之,这个把柄递上来,只需要在陛下面前参一本。 太子便能易位! “好你个张君临,竟敢败坏我皇族名誉!” 二皇子城府不深但从小耳熏目染宫中争权夺利之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喜笑颜开。 张君临这是闷声作大死啊! “快!进去将张君临指使抢药的强盗全部拿下!” 张君临是六阶巅峰武者不假。 可金陵城中守将最厉害的也才刚入五阶,还驻兵在城外。 也就是说,张君临的手下境界再高,也只是几个五阶武者而已。 “还好临走之前,母后早就料到太子无状,除了张侍卫长之外还将她的侍卫交到了本殿下手里。” “张参、李肆、王武、陈流。” 二皇子点了名后。 四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车夫,身形一闪便来到大门口。 章文不禁暗道:还是皇后厉害,竟能让高阶武者假扮车夫来降低存在感,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记住了,里面的人不论他们身居何职,是民是兵,敢有抵抗者,杀无赦!” 二皇子面露杀机。 他不必留活口。 他才不会给为张君临卖命的“忠臣”们留条舌头,去父皇那里为城中贱民们诉苦,洗清罪名! “上!” “是!” 四个勇猛的侍卫暴喝一声,声势浩大地往大门里迈步。 苏婵衣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面露担忧之色。 太子殿下这件事做得太鲁莽了! 这里是金陵,张君临是监国太子。 不论发生什么事太子都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她佩服太子殿下为民请命的决心和担当,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这样的掌权者消亡! “白芷,看来只有我们出面当一回强盗了。” “小姐,我终于能够动手打人了吗?” 等候多时的白芷开始暗中蓄力,准备放个大招把冲进门的四人拽回来。 “能。” 苏婵衣话音刚落。 扑嗵! 扑嗵! 扑嗵! 扑嗵! 刚才走进章宅大门的张参四人,全部缩成一团沿着台阶滚了下来。 力道之大,滚到章文和二皇子身前时也没停下,直接将两人滚入其中,摔了个鼻青脸肿。 “诶?他们怎么站着进去滚着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白芷愣在当场。 苏婵衣同样惊讶不已。 难道是太子殿下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吗? 第二十六章 董游:二殿下,老臣救驾来迟! “张君临!你居然亲自来章宅抢药,你还要不要脸?!” 被摔了个狗啃屎的二皇子恼羞成怒,指着院内痛骂出声。 章文捂着摔青的额头,是敢怒而不敢言。 张君临可是六阶巅峰的武者,不敢杀二皇子,不代表不敢杀他灭口。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二皇子能够镇得住张君临…… “父皇钦赐摄政令牌在此!张君临你敢胡来!信不信本殿下撤了你这个监国太子!” 二皇子此时既紧张又兴奋。 母后给的人不管用,父皇给的令牌总归是有用的! 今日! 此地! 他必须让张君临认错,向他跪地求饶! 再等父皇和母后返回金陵后,扒了张君临的皮! “哐啷”一声巨响,章宅的两扇实木门被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踹得在空中翻滚着,朝二皇子和章文身上拍去。 这一下一旦被砸中,两人就算不死也要受重伤。 “殿下小心!” 扑嗵! 千钧一发之际。 站在二皇子周围的侍卫们,也能没阻拦大门重创二皇子和章文。 “噗!” “噗!” 被拍中半边身体的二皇后和章文,一边用单手撑着门板,一边吐出一大口血雾,眼中皆是惊恐不已。 “张君……临,你想……杀了……我们……灭口……你们是……谁?” 二皇子还以为出手的是张君临,才让他这个四阶武者和比他更厉害的侍卫们反应不及。 可当看到从章宅走出两张年轻又陌生的面孔时,二皇子像泥塑木雕般呆在当场。 被砸到吐血的章文也是同样的表情。 只有苏婵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虽说不认识这两位义士,但只要不是对方不是张君临,事情就不算太坏。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石磊。” “我是李耕读。” 二人报上名讳,见大家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马上点明身份。 “我们是西楚将领。” 太子殿下说过,面对其他皇族,可以不必自称俘虏。 这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什么西楚将领,不就是战败的俘虏……嗷!” 二皇子话没说完,石磊踢起被扔出门的张参砸到木板上。 这一下可不像刚才一样脚下留情,二皇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晕死过去,木板也跟着全部压在半截身体上。 苏婵衣看得分明。 二皇子方才用作支撑的右臂应该是齐肩断了。 这两个西楚将领,是近六阶实力的武者。 侍卫们面对这样的两个强者,不敢乱动弹,只能按住腰间的佩马,随时准备一战。 “两位军爷饶命!小的章文就是一个药材商人,和南越皇族并无密切关系!” 章文不记得自家和西楚有过节。 又见石磊对二皇子下死手,以为是冲二皇子来的,连忙撇清与二皇子的关系。 石磊闻言,冷冷一笑。 “方才你还将家中所有药材,以十倍价格卖给这位南越二皇子,你们两人为了贩药谋取利益狼狈为奸,这还叫无亲密关系?” “……” 章文头一次碰到石磊这种能武还能说的武将,一时语噎。 石磊也没心情听他们狡辩,大步走到两人面前,虎目怒视着躺在地上的二人。 “我兄弟因为缺医少药,只能硬扛着伤病!” “我率领的那些士兵躺在城外军营里等着药材下锅,你们却在这里谈生意,好一个药材商人,我真想挖出你的心肝看看它是黑的还是红的!” 石磊满身的杀机把章文直接给吓尿了。 “军爷饶命!军爷想要什么小的都能给……药!药我给!就算军爷想要逃出城去,小的也能想办法帮忙,只要军爷留小的一命!” 章文的心都在滴血。 可为了保命,也只能豁出去了。 石磊听到章文提出来的条件,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他不敢啊。 除了刚才他自我的情绪表达外,剩下的都要按照张太子的吩咐来。 而张太子…… 石磊朝着百米开外的一棵大槐树上看去,触及凛然的目光赶紧收回视线。 “逃?” 石磊一脚踩在门板上。 章文吓得吱哇乱叫,对着侍卫们求救。 “你们快来救救我!我可是你们二殿下的伴读,是他的发小知交!” “不是你们二殿下找上门来,我呆在有机关的地窖里,就算是太子来了也奈何不了我!” 章文叫得很凄惨,可旁边的侍卫却是眼睛都没眨地一动不动。 反正只要不是踩的二殿下,章文死了,总比他们送死要强。 “救你?我看现在谁还敢救你!” 石磊将左腿高高抬起,还未落下,就能够感觉到有千钧之重。 全场唯一能阻止他的白芷,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小姐,偷偷从袖口里摸出一块枣糕塞进嘴里。 心里想着:要是有瓜子就更好了。 “救命!救命!你们这群西楚俘虏胆敢私自在金陵犯案!等太子殿下知晓,定要将你们处决!” 章文见二皇子无用。 只能扯张君临的虎皮,以图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吓唬谁呢?就算是南越皇帝张承乾来了,他也不敢杀西越的俘虏。” 此话一出。 章文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双眼无神地望着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天空。 心中非常的后悔。 早知道会被西楚俘虏抢了药还丢了性命,还不如当初按照平常的价格卖出去。 既能保命,还能落一个人情。 “我章文遭此一劫,日后家族定会去西楚王宫替我讨回一个公道!” 章文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怆然落泪。 可此话却让石磊和孙耕读两人面色微变。 好险啊。 还好张太子未雨绸缪,算计到了这一步,否则他们回到西楚就会被陛下问罪。 “来吧!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有二殿下陪我一同上路,我快活得很!” 章文放肆大笑,还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侍卫们的身上。 旁边的侍卫们顿时进退两难。 只能一眼不错地盯着石磊的左腿,担心他踩偏了,再踩死了二殿下。 他们就只能给章文陪葬。 眼看生死一线之间。 白芷紧张的都握紧拳头,忘记了咀嚼。 期待地望着剑拔弩张的石磊等人,准备看一出群殴大戏。 只有苏婵衣,朝着突然响起脚步声的方向看去,嘴唇微弯露出玩味的笑意。 “二殿下!二殿下!老臣救驾来迟!还望二殿下恕罪!” 方才被派去户部拿掌印的董游。 他,又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太师年纪虽大但未老眼昏花 “董游怎么来了?” 石磊假装不知情似的,面露犹豫之色,抬起的左腿又缩了回去。 章文见此大喜过望。 一定是因为董游是太子的人,西楚俘虏才会投鼠忌器。 “董太师救我!” “你是……哪位?” 董游气喘吁吁地小跑到门板前,好奇地打量着章文。 倒不是他装糊涂。 实在是章文被摔得鼻青脸肿,又糊了一脸血,不出声不喘气,和死人也无异。 倒是旁边的二皇子,穿着紫色蟒服,光认衣服也能认得出来。 “二殿下,你怎么晕过去了?” 董游连忙用衣袖甩了几下,挥退石磊和孙耕读,指挥左右将一扇门板抬起来。 侍卫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石磊,发现石磊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赶紧将二殿下挪到旁边,检查伤势。 “二殿下伤得重不重?” “二殿下若是发生意外,都是老臣的过错。” 董游以袖掩面,用太子殿下教他的方法,抠了抠眼珠子。 落下袖子时,已然红了眼眶,看得侍卫们感动不已。 “董太师放心,殿下只是受了伤,肋骨断了两根,休养几日就能好转。” “甚好甚好!” 董游松了口气。 没死就行。 死了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就不好进行了。 章文见董游不搭理他,反倒对二皇子表现得如此殷勤,急得嗷嗷叫。 “董太师,我是章文啊,刚才二殿下让你去户部拿掌印,就是要买我家的药,你快把我抬出去!” “原来是章少,失敬失敬。” 董游嘴上客气着,但依旧没让手下将门板抬开。 反倒是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丝绢,递到章文的面前。 “章少看一眼,这是二殿下方才买药的契约文书,确认无误你就盖章吧。” 丝绢一式三份。 上面的户部掌印早已干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先把我抬出去再盖章,我还能不认账吗?” 章文被这个老顽固气得差点再次吐血。 董游闻言,朝着二皇子所躺的方向拱拱手。 “食君俸禄,忠君之事。若章少临时变卦,老臣又何必冒着得罪石将军他们的风险解救你于危难中?” “你!” 章文无法反驳。 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董游这个时候这么说,却有趁火打劫的嫌疑……管他呢,反正契约文书签了,药材就是二皇子的。 被抢也与他无关。 这么想着,章文匆匆扫了一眼契约文书。 上面内容很简单: 令金陵章家将宅中以及名下药田里所有药物,以十成之一成的价格卖出…… “十成之中的一成?!” 章文不敢置信地怒吼一声,呛出一口血沫。 董游你怎么不去抢?! 药材价格高昂,一成虽也有钱赚,但他冒着性命危险留在金陵就只赚几金吗? 还让他把后续的药材也按这个价格卖,这比抢陈家金家的粮食更坑! “章少对这份契约文书有何疑议?” 董游揣着明白装糊涂。 抢过数次粮的他,面对着这些想赚黑心钱的奸商,早已不会再脸红。 “董太师,你年纪虽大,但应该没有老眼昏花才对……噗!” 章文话没说完,门板重压之下再次喷出一口血雾。 石磊,出脚了。 “怎么和董太师说话的?” 石磊抬起左腿,恶狠狠地威胁着。 “再敢大放厥词,下次可就不是踩吐血这么简单,信不信让你把黑了的心肝一起吐出来?” 信! 章文知道石磊有这个能力,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对着董游赔笑道:“董太师,方才二殿下明明说是按平时价格的十倍买我家的药,你没记清楚可以问侍卫们……” “十倍?!” 董游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看向二皇子。 “二殿下拿着户部的钱买章家的药,相当于拿国库也就是陛下的钱买药,他不减价卖还要出十倍价钱?” “二殿下难道是想联合你章家卖国吗?” “不!老臣绝不相信二殿下会以十倍价钱买药,更不相信你章家人敢以十倍价钱卖药!” 董游犀利的目光看向侍卫们。 “你们听到二殿下要以十倍的价钱买章家的药了吗?” “……” 刚刚因为二皇子被董游救下而从鬼门关回来的侍卫们,面对着董游的质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十倍价钱确实离谱。 这件事只有二皇子能够做主决定,谁敢承担卖国贼的罪名? “你们赶紧替我作证啊!不然等二殿下醒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章文见侍卫们不说话,自己只能被董游拿捏,急得要死。 要不是二皇子叫门,还以十倍价钱诱之,他绝对不会开门! 这群人如今怎能过河拆桥,见死不救? 这时。 苏婵衣挺身而出,朝着董游福了一礼。 “太师大人,民女听到了。” “???” 董游本来想用强硬的手段,逼着章文盖章。 坐实一成价格来买药,没想到还真有人要钱不要命。 “姑娘,你确定你听到了吗?” 面对着与太子殿下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董游无法对石磊示意痛下毒手。 只能寄希望于她良心还在,不要被二皇子哄骗成了黑心肝的人。 “苏姑娘,章某谢谢你仗义执言!” 等拿到钱,一定赠予苏姑娘十金作答谢! “民女听到二殿下说的,就是以一成价钱买药,太师所言无误。” 苏婵衣撒谎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旁边的白芷背过身捂着嘴“吭哧、吭哧”憋笑。 董游目瞪口呆。 章文怔了怔神后,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表……噗!” 不等石磊下脚,白芷一拳砸在门板上。 章文吐出一大口血后,脸色顿时惨如白纸一般没有了血色。 “章少,再这样下去老臣可救不了你。” 董游被突然出手的白芷吓了一跳。 好在这两位姑娘是站在道德这一方的,他继续按照太子殿下的安排,让章文在生与死之间选择一条路走。 “……” 章文面对着这群不讲理的恶徒,险些将后槽牙咬碎。 脑中天人交战。 盖章,这批药材的少赚的,以后他再想找如此良机赚回来,还要再搭进半条命。 不盖,人都没有了,钱留着还有何用? 给章家其他族亲享受吗? “我盖!” 章文眼中恨意滔天,扭头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中的二皇子。 只希望等二皇子醒来后,能够撕毁这纸契约文书。 “多谢章少割爱。” 董游麻利地让章文在三份文书上盖了章。 又走到二皇子的面前,弯下腰就要去搜二皇子的身时,侍卫们反应过来,马上将二皇子包围成一个圆圈,把董游阻拦在外。 “董太师,如今章家的药已归户部管,也就是由太子负责此事,若是被西楚的人抢了也与我们殿下无关,是太子失职。” “殿下盖印一事还是等殿下醒来再盖为好。” 侍卫们故意冲着石磊他们说得很大声。 意思是把锅甩给了太子。 要找麻烦也不能找二皇子的麻烦。 章文见状,眉眼中都是喜色。 对! 就是这样! 董游趁火打劫,他们就耍无赖! “噗!” 章文毫无预兆地又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他不解又郁闷地看向踩门板的石磊,忍不住低吼一声:“我都盖章了,为何还要踩我?” 有本事踩二皇子去! 第二十八章 二皇兄,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我管你们南越国怎样买药卖药,反正我们今日拿不到药去救兄弟的命,不论是你还是二皇子都要死!” “你们这群南越人故意拖延时间,害我兄弟伤重,你们全部该死!还我兄弟们的命来!” 孙耕读也大声附和着要冲向二皇子,一个扫堂腿便将侍卫们的包围圈踢出一个豁口。 又是一记扫堂腿,若是踢中二皇子,必定血溅五步! 章文望着快死的二皇子,想到石磊的大脚落下,自己也必定惨死,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该拖延时间的! 不赚钱也好过赔掉性命!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劲风袭来。 将石磊和孙耕读二人逼退了数步。 “本宫不过是因药物急缺一事疏忽对你们的看管,你们竟敢在城中放肆?还好本宫碰到户部的人,知晓二皇兄在此赶来,才避免你们铸成大错!” 章文望着飘然若天神般降落在他面前的张君临,激动得热泪盈眶。 救星来了!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需要向那个懦弱无能被他欺辱过的张君临求救。 但比起保命来,脸面算个屁! “太子殿下!我是卖药给户部的章文!救救我啊!救命啊!!!” 喊得这么大声一听就死不了,嚎个屁啊。 张君临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章文,没有施以援手。 “你且稍候,本宫是听说了二皇兄的义举,是专门前来感谢二皇兄的。” 张君临阔步走到二皇子的面前,看到半个时辰前还洋洋得意,此时却被踩断肋骨躺平任宰的二皇子,险些没笑场。 忍住。 坑人我们可是专业的。 “二皇兄,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特意带路找章家买药,金陵的病患和伤者才能吃上药,你果然没辜负陛下所托,让你当摄政王本宫心服口服。” 张君临说完,朝着被信息量巨大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卫们伸出手去。 “把二皇兄的摄政掌印和私信交出来。” “盖印后本宫好将契约文书快马送给陛下为二皇兄邀功。” 听到邀功,原本硬拦就拦不住的侍卫们,赶紧顺着台阶就下。 贴身侍卫将两枚印信掏了出来,双手毕恭毕敬地献上。 “这样就对了,你们不愧是二皇兄的得力手下。” 张君临一边夸奖着,一边在落款处盖上摄政掌印和二皇子的私人印信。 由二皇子牵头,与章家合作药材一事,至此就算是板上钉钉。 “噗!” 章文眼见木已成舟,无法更改。 郁闷地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这让张君临担忧不已。 别再吐血吐死了。 “苏姑娘,你赶紧帮章少瞧瞧伤。” 他又装模作样对着石磊和孙耕读训斥。 “章少可是金陵最大的药材商,你们就算跟着二皇兄来特意抢药,也不能将人打成重伤。” “像二皇兄一样打成轻伤不也能吓唬人吗?” 张君临说着,又将两枚印信还给了贴身侍卫,并且热情地叮嘱。 “赶紧替二皇兄收好,下次城中有何难题,二皇兄要出面处置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他为二皇子考虑得如此周到。 倒让耳熏目染将太子视为政敌的侍卫们有些惭愧。 唯有章文。 从太子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今次抢药是二皇子指使的,气得想要骂娘。 可面对着如此维护二皇子的太子,只剩下敢怒而不敢言,憋得胸口生疼。 他发誓。 从今往后一定要离得二皇子远远的! 二皇子只想着立功,却把章家卖了的事他也要传扬出去。 让剩下的那些留在金陵城里的权贵们擦亮眼睛,可不能被这个又蠢又坏的二皇子给卖了! 稍后他就给族里去信,去给陛下施压,将户部的契约文书作废! “张太子,二皇子替我们兄弟们名正言顺地拿到了药,我们感谢他,可我见这个姓章的满目怨恨,希望张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二皇子永除后患。” 石磊再次抬腿。 章文吓得连忙收回视线,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心里却恨不得二皇子当场暴毙。 正在给章文诊脉疗伤的苏婵衣闻言,却纹丝未动。 根本不担心石磊真的会落脚。 因为她知道,张君临一定会阻拦。 “放肆!你兄弟是用了章少好不容易囤积起来的药材治好了伤病,可后续药田里的药材对南越还有大用!” 张君临怒目而视,轻轻一挥手里的长镰。 嘶啦! 石磊胸前的衣服被划出血印子。 连同孙耕读一起,被气浪拍飞数丈远,直接消失在章文的视线里。 “章少你不用担心,本宫不像二皇兄一样,是卸磨杀驴的人,但这西楚俘虏们太难管理,你不如来本宫身边效力,也免得他们想要杀你灭口。” 张君临深深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叹了口气。 “你与二皇兄是发小,也知道二皇兄的脾气,杀人灭口对他来说可不分兄弟手足。” 章文怎能不知二皇子这一点。 他刚才盖上了章家的印信,他这个少主对二皇子算是无用了。 二皇子巴不得杀了他再把黑锅推到他身上,然后继续让父亲和族亲为二皇子和皇后一派效力。 “那就多谢殿下了!” 章文既感动又后悔。 早知今日。 章家就应该选择没人看好的三皇子扶持,如今也能有像董游一样的从龙之功。 就算武者一阶面对着西楚俘虏,也能挺直腰板叫阵! 悔啊! “谢什么,本宫特别重视你们这些药材商人,特别是章家,金陵的民生在药材这一块,缺了章家人的支持,可是什么也做不成。” 打理药材可不像是种地,使用农夫就行。 一味药材有时候要伺弄三五年才能有收成。 无论是种植还是采收以及炮制,都需要专业素养的奴仆来处理。 不然的话,他也不必请石磊和孙耕读他们演这出戏,在章文露面时,就直接以私囤药材危害南越的罪名逼章文献药了。 “章宅的人听清楚了,从此章家便为太子殿下效力,谁敢懈怠,本少一定扒了你们的皮!” 章文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场表明了自己想成为太子附庸的态度。 正想商量一下,能否让太子殿下使用武力,把契约文书撕毁。 再重新签订一份,让太子殿下从中大捞一笔拉拢人心的钱财时。 却见他刚刚倒戈相向的太子殿下蹲下身来,左掌放在他的胸口处轻轻按着,幽幽开口。 “苏姑娘,本宫见章少气血两亏,看上去好像要昏迷多日似的呢?” 苏婵衣正在配药的双手悬空,眼中闪过纠结之色。 张君临的意思是让她使用医术害人吗? 就像之前二皇子想让她帮忙伤害张君临一样……不。 不一样。 二皇子是单纯想害人,但张君临是为了救人而害人。 她做一次帮凶又如何……可是……她是一个医者…… 苏婵衣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不知该如何抉择。 “谢殿下关怀,我伤得不……噗!” 第二十九章 恐惧吧!不良药材商们! 章文的胸口在重压下往下凹陷。 他惊恐地看着突然对他出手的张君临,眼神涣散,脑中却瞬间清明。 对了! 二皇子想要家中的药材,大可以利用彼此的情分,在刚见面时就以性命要挟,何必得罪整个章家? 这是张君临想拿捏住后续药材供给所设的圈套! “咕咕……” 章文想骂人,可喉咙里只能发出血泡翻腾的声响。 张君临见状无声冷笑,抬起右掌,对着受到惊吓的苏婵衣歉然一笑。 “苏姑娘,章少的伤势很复杂,麻烦你了。” 假如不是他的人手没彻底掌控章家的药田之前,章文这个稳定章家奴仆的主心骨还不能死。 他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金陵城中最大的黑心药材商了! “请太子殿下放心,民女定能保住章少的性命。” 苏婵衣暗中松了口气。 还好张君临及时出手,没有让她违背医者的操守,选择暗伤章文。 “我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和人品。” 张君临刚才是故意测试苏婵衣。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美心善又医术高明的姑娘,还带着一个比他武力还高强的胖丫头,任谁都会怀疑她们的目的。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苏婵衣哪怕关键时刻助攻董游,逼章文盖上印信,可最终让他相信苏婵衣是一个单纯的医者的,还是身为医者的职业操守。 “太子殿下,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苏婵衣趁热打铁,在给章文处理好伤势后,摘下脸上的面纱,对着太子殿下盈盈一笑。 “可否任民女为太医院院使,负责军营里的伤情和病情?” “……” 张君临从被清冷出尘的美人惊艳的情绪中回过魂来,也是啼笑皆非。 “苏姑娘,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讲。” “你能不能把面纱挂回去再提这个请求?” 张君临低头看了眼已经快速止血的章文。 对比起半吊子的老赵,这位苏姑娘简直是妙手神医。 可是刷脸的行为搞得他好像不是惜才而是看重美色似的,显得他很肤浅。 嗯? 苏婵衣歪头,不解。 她以真面容示人是因为诚意使然,总不能遮遮掩掩地请求他人。 而且她长得不丑,不至于污了人眼睛,真不懂太子殿下为何会有此举。 为了达成心愿,她还是将面纱重要挂到耳朵,眼中满是期待。 “这样……可以吗?” “太师,传本宫口谕,命苏婵衣苏姑娘为太医院院使,负责章家药材调度与配方所有事宜。” “是,殿下!” 张君临把手里的长镰扔给董游,弯腰将章文打横抱起。 朝着站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张望的章家奴仆们走去。 由于受到西楚俘虏们的攻击,他们也是伤得伤,残的残,好不可怜。 眼见少主昏迷过去,而二皇子又成为了章家的头号大敌,此时再看降低姿态,亲自抱着少主回家的太子殿下。 只觉得逼退西楚俘虏们的太子殿下,此刻犹如天神一般,令人心悦诚服! “诸位,你们的少主伤势太重,可能会晕迷数日。” “刚才你们也听到了你们少主的嘱咐,本宫为了不辜负你们少主的心愿,定会好好打理章家的一切事务,绝对不会再让你们遭受刚才的劫难。” “也绝不会让二皇兄再踏入章家一步,威胁你们的生命安全!” 得到太子殿下的保证。 章家奴仆们全部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对着善良的太子殿下顶礼膜拜。 “起来吧,本宫以后会拿你们当成自己人的,苏姑娘,麻烦你再给这些人瞧瞧伤势,可千万不要影响到他们日后的行动。” 这群人还要下田干活呢! “谢过殿下!” 能动弹的人赶紧爬起来,将重伤的少主从太子殿下怀里接过,对着太子殿下诉说着感激的话语。 亲密的氛围,好像头一次进章家大门的太子殿下,是他们章家的正经主子似的。 大门外。 被章家奴仆们虎视眈眈瞪着的侍卫们,露出困惑的表情。 “殿下有让你们杀章少灭口,危害章家吗?” 贴身近侍发出灵魂拷问。 侍卫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 乱世中药材可比粮食更金贵,哪怕是高贵如皇后,国丈陈家,也不敢得罪章家。 除非是想自断后路。 “坏了!” 贴身侍卫终于反应过来,刚要戳穿太子的阴谋。 咔嚓。 他的脖子以诡异的姿势扭动了半圈,还能喘气,可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徐哥,什么坏了?” 还在等着下文的侍卫们,见殿下亲信的贴身侍卫徐哥保持着脖子落枕的姿势不说话,连忙上前查探。 这一看,吓了一跳。 “不好了!苏姑娘快来救救徐哥!他脖子好像扭坏了!” 徐哥可是娘娘特意安排在殿下身边的军师。 刚才也没敢与西楚俘虏们动手,怎么好端端地扭伤了脖子呢? “马上就来。” 苏婵衣不紧不慢地回应一句,对着白芷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这丫头难得找准一次穴位。 她再用药辅助一下,这个难得聪明的贴身侍卫也能昏迷个三五日了。 张君临知道这个徐哥的脖子是白芷扭伤的。 可令他震惊的是。 他根本没看到白芷是如何动手的。 “看来我和白姑娘之间的差距很大。” 想到打前锋的西楚将领们人均五阶的超强实力,再想想金陵军营里人均两阶的菜鸡水平。 张君临目光炯炯地盯着白芷的一举一动,露出兴致勃勃的微笑。 白芷对此并无感觉。 倒是正在给徐哥正骨的苏婵衣,见状也是颇有兴趣。 太子殿下喜欢白芷这种珠圆玉润的女子吗?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有眼光。 咔嚓! 苏婵衣手起骨落,徐哥发出一声惨叫,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他脖子伤的不严重,但赶路时内脏入了邪气,会和二皇子一样昏迷数日,我开两副药,你们照方煎服,断不可落下。” “多谢苏姑娘!” 在场的侍卫们感激不已。 自然十分尽力。 “抬走好好休养吧。” “是,苏姑娘!”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抬起二皇子。 嗒! 二皇子腰间用作佩饰的银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怪异的闷响。 侍卫们也没注意。 还是张君临一脚将银刀勾起,踢到二皇子的怀里。 “等二皇兄醒了,一定要告知本宫,本宫也好安排他巡游出街,接受全城人的感谢。” “……” 侍卫们感受到章家人怨恨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一句话也不敢接,拿起银刀,慌忙抬着二皇子钻进马车,朝着宫殿驶去。 “太师,把章家低价卖药且后期不断供应的消息传出去。” “然后让林狗蛋去查抄倒卖药材的黄牛,有一个抓一个,让他们拿赃款买命,再发配到皇庄开荒去!” 药材问题解决了。 是时候让全城的不良药材商感受到何为绝望般的恐惧了! “是!殿下!” 董游振奋不已,感觉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 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 “太师越来越有干劲了。” 张君临看到董游小跑着带上官兵朝城中跑去,正准备召集石磊他们走人。 吐噜噜…… 肚子唱起了高亢激昂的雄歌。 见声音吸引苏婵衣走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翼。 “让苏姑娘见笑了,我有一个毛病,一动武就容易饿。” “这不是毛病。” 张君临见苏婵衣还为自己打圆场,忍不住暗中感慨:情商真高。 “太子殿下,你这是有病!” 第三十章 太子殿下已病入膏肓! 苏婵衣一本正经的说法不像是开玩笑。 张君临想到她妙手神医的做派,心里“格登”一声。 “我真的有病?” 不是他听风就是雨。 而是原身本来就是病秧子,后来又中了毒。 太医院那群见风使舵的简单治疗后说他好了。 可悟道后,他但凡用武力就会饿得发慌,好像身体被掏空,仔细想想,这确实不太对劲。 “民女要仔细诊断一番才能知晓。” 苏婵衣地抓起他的左手,玉指搭在上面。 随着时间推移,面色变得凝重。 “如何?” 张君临紧张得额头都冒了汗。 “殿下请给右手。” 苏婵衣又换了一只手。 这次用时更久。 隔着面纱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通过她拧紧的眉头,就知大事不妙。 “殿下张嘴。” 望闻问切嘛,张君临理解。 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张开嘴让苏婵衣看得更直观清楚。 苏婵衣见状,双眼微亮:没想到太子殿下竟如此配合,真是一个好病人。 但当看到舌苔和呼出的气味时,眼神又瞬间黯淡下去,小脸紧绷。 “怎样?” 看这表情,张君临心如鼓擂,还没宣布病情就感觉快不行了。 “太子殿下不仅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哈? 张君临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又抬腿举臂热完身,没有半分劲气滞泄的感受。 “苏姑娘,不是我怀疑你的医术,可是我真没感觉自己病入膏肓快不行了。” “殿下忙活这一通,如今感受如何?” 还能如何? “热……还有就是饿,很饿。” “这就对了。” 对? 对什么对? 张君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芷,你来说说,武者高阶使用武力后,会有这样的症状吗?” 被点名的白芷塞了满满一口枣糕,张嘴还在往外喷沫子。 “太子殿下,你别看我一直在吃,但我吃得不算多,而且我吃饱一顿可以好几天连续不吃不喝,我吃得多单纯是因为有时候好几天不吃饭,所以能吃的时候就馋得慌。” 是……这样吗? 张君临头一次听说。 “殿下,因为高阶武者的体内已经连通了天地道法之气,你可以饮风吸露来填补肚子,所以你可能会馋,不可能会感觉到明显的饿。” 苏婵衣做出一番结论。 “殿下并非饿,而是身体亏空必须靠大量的食物来补充,防止身体倒下。” “……” 张君临回想起身边的那些武者的情况。 长姐阶位不高,但确实忙起来好几顿不吃也没关系。 这是个例……若说群体现象。 石磊他们这群西楚将领们,快马加鞭奔袭金陵,被俘后连续割草一整日,晚上还跟着他去沤肥,期间煮了饭,但……无一人食之! “苏姑娘,你饿了吗?” 张君临比划着不远处的包子铺。 “本宫想请苏姑娘吃个便饭,不知道苏姑娘意下如何。” 不管是病入膏肓还是马上要死了,金陵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眼看有所好转,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乱了军心。 四目相对,苏婵衣会心一笑。 “正好我也饿了,多谢殿下相邀。” “白姑娘,你喜欢吃什么?” 张君临趁机询问。 刚吃完一块枣糕的白芷噎了一下,待看到小姐鼓励的眼神,开怀一笑。 “只要是好吃的我都爱吃!” 那就是纯粹的吃货了。 张君临心中有数,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不光要收了苏姑娘当太医院院使,白芷姑娘这个战力,他也收定了! “今日先带白姑娘吃包子,改日等我空了,再请白姑娘吃一顿新奇的大餐。” “新奇?太子殿下你别吹牛,天下之大,不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能吃的我都吃过。” 谈到吃,白芷比谁都精神。 张君临也没指望连铁锅炒菜几乎都不用的人们,能做出多好吃的美味。 他神秘一笑,没有反驳。 倒更有一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意味。 “殿下,章家的药田你要怎么处理?” 远离章宅的地盘,苏婵衣低声发问。 如今她是太医院使,后方药材供应可是她必须关注的。 “太师会让长姐叫军营的人来接手,再找一些农夫配合打理,你不必操心药材的事。” “好。” 说话间。 三人已来到包子铺的门口。 “参见太子殿下!” 张君临朝服没脱,老板夫妻连忙大礼参拜。 张君临连忙示意他们起来,然后指着门口和他一样高的蒸笼。 “这些都要了。” “敢问太子殿下,要这么多包子,是送到哪个府衙还是送到哪处宅院?” 老板热情地打听着。 张君临面露尴尬之色,手指着自己。 “本宫自己吃这些,很多吗?” 老板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吃下一笼了! 老板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告罪说“不敢”。 一人将铺子里的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人将蒸笼里的包子摆了上去。 摆完后,连忙又跑到后厨继续切菜和馅。 生怕太子殿下吃不饱。 “苏姑娘,我这病还有治吗?” 张君临也没跟她们客气,洗净手拿起一个包子,吹了热气就往嘴里塞。 皮薄馅大,算不上多美味,但胜在实惠。 说不定这十屉包子够他吃的……张君临看到一口咬掉一个包子的白芷,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吃货的力量。 苏婵衣见他如此接地气的做派,眼中流露出惊奇之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没见过几个皇族子弟,但张君临一定是其中最难得的那一个。 “苏姑娘?” 张君临递上一个包子,打断了她的注目。 “谢谢殿下。” 苏婵衣接过,咬了一口。 咀嚼咽下后,她在张君临眼神的催促下,缓缓开口。 “殿下的病与其说是病,其实说它是一种慢性中毒更合适。” “这种毒很轻微,平时对身体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但等到积累侵入内脏后,一旦毒发便会身亡。” 咚! 张君临手里的肉包子掉到地上。 他连忙趁着不到三秒弯腰捡起,撕了脏皮塞进嘴里,压下满腔复杂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根据原身的记忆,找不到下毒的嫌疑人。 原来是不需要大剂量的慢性毒,准备随时取他性命。 “这种毒有解吗?” 张君临嘴里的包子,突然不香了。 收拾完章家,粮和药的基本需求解决,他还想收整难民,增加耕地面积、加强军事力量。 可看眼前的形势,分明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展开。 第三十一章 贴身治疗,为期半年 “有。” 苏婵衣淡淡开口。 “贴身治疗,为期半年,应当能除掉六七成的毒,剩下的殿下能依靠自身内劲将它们逼出来。” 哦! 张君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别说半年,只要不死,治一辈子吊命也行。 “苏姑娘,这是什么毒?” 他希望能从毒药入手,找到下毒的人。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苏婵衣回答得很含糊。 这种毒她见过,正是六长老研制出来的,所以知道解法。 也不知毒药为何会流传到金陵来。 由于担心张君临因此怀疑上她的来历的目的,只能选择隐瞒。 “这样啊……那就有劳苏姑娘了,你说怎么治我配合你。” 张君临没问怎么一个贴身治法。 不过,不管是香艳的还是尴尬的,相信苏姑娘也只是拿他当病人,所以也不必讲究男女之防。 苏婵衣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配合医者的病人,清冷的面容上难掩满足的笑意。 她又掰了一块包子塞进嘴里,思考片刻后说道:“殿下的毒只要不再次服用就暂时无妨,这三日我先去军营查看情况,再抽空去凑齐药材,准备充足再为殿下拔毒。” “我的身体就交给苏姑娘了。” 张君临说得坦荡。 苏婵衣哪怕身为医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玉脸浮上一丝红晕。 她生怕太子殿下看出她医术不错但其实接诊病人不多,显得不专业。 连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吃包子。 又加了十屉出锅的包子后。 饭罢。 张君临等到董游派人来接苏婵衣去太医院报到,换了套衣服后,便带着石磊等人,巡街似的走过各个医馆门前。 上令是否通达到下面各处,光看书面上的报告,或者提前通知去查看,都容易出现做假的行为。 政令合适与否,是否准确传递,还要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身去感受。 大街上,原本门庭若市的各个医馆,如今门可罗雀。 除了贴封条的官兵之外,只剩下对着大门唾弃的路人,诉说着医馆的罪责。 “真是黑了心肝了,他们囤了那么多药还故意让我们高价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时不报时候未到,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必须要狠狠地收拾他们!” “听说他们赚的钱都上缴国库,犯事者发配到城郊去开荒,章家的药材免费发放给急需吃药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作为向来被欺压、被搜刮的普通百姓。 很难想象得到,朝廷不光免费放粮还要免费发药。 “只要太子殿下下的旨,那就是真的。” “太子殿下这才监国三日,给我们办了这么多好事,真希望皇族别回来了。” “嘘!不敢乱讲!没见陛下派了二皇子和八皇子来摘桃子吗?这好日子估计快到头了。” 真想让狗皇帝听听。 连普通人都知道,此时派人来是摘桃子,还假惺惺的美其名曰为辅佐。 不光如此,还给了二皇子摄政王的权力力压他一头,这是打算时刻抓他把柄,取而代之的打算。 “这个位置本宫既然坐上去了,什么时候下来,怎样下来,可由不得你张承乾说了算。” 惹毛了他。 皇位,随时取而代之。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石磊见他们穿街走巷,越走越偏,穿过全城,从东走到西。 可医馆都开在城中人口密集处,眼前已经出现了不少难民聚集的窝棚,不懂殿下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是要安抚难民吗? “皇庄的草割完了,地也浇透了,今晚没什么农活干,你们找几个代表去城外军营看望受伤的战友。” 张君临看在石磊他们今日立下大功,特意抽空带他们到西城门。 不能只想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 “殿下……” 不经意的感动最让人破防。 石磊等人红了眼眶,整齐划一地抱拳一拜。 “最多去五个代表,剩下的还要跟着本宫继续巡视。” “快快,谁的父兄子弟是伤员……” 石磊迅速开始安排起来。 张君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石磊身上的军衔标志。 一个只管理百人的小先锋,竟有如此的威望? 未免不符合常理。 是名门之后吗? 看来下次再与西楚谈判俘虏处置时,要把石磊的名字写进前十。 “殿下,我们决定好了。” 石磊比划着五个红着眼眶的同伴。 “他们五人去。” “行,本宫去和守城士兵说一声,给你们带路。” 张君临特意让董太师给长姐带路,先紧着西楚俘虏用药。 相信五人去城外走一遭,石磊他们在俘虏期间,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走到城门口,张君临随手指派了一个守城士兵。 “请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会看管好他们的!” 看到守城士兵像中了头奖似的开心到快要起飞,张君临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小兵。 武者一阶看管五个武者五阶的将领……多少有点吹牛皮了。 “好了,剩下的人跟本宫往这边来。” 张君临比划着与军营所在相反的方向。 那里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在月光下能够看到叶子尖端微微泛黄。 对于收成全靠天和地,从来不用金坷拉的稻田,这种叶尖发黄的现象很常见。 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彻底改变这种耕种模式。 所以,想要粮食增产,走可持续性发展的路子,目前除了开发沤粪肥的办法以外,只能扩种耕地。 “城里的难民,每日都能达到上万,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们聚在一起被人煽动,指不定哪天惹出事来,不如合理利用劳动力。” 张君临站在连接着滁县方向的数十里荒野前,右手一挥,意气风发。 “今晚本宫的目标,是用脚丈量出这片荒地哪里能耕种。” “石磊、孙耕读,你们剩下的人每人找根棍子,间隔两丈远,随本宫一边前行一边刻画印记!” 规整荒田,让难民开荒登记在册后,交由城中的难民耕种。 这样不仅能够让难民有事做、有收成,还能让他们稳定下来,增加金陵的固定人口。 最重要的是。 他分发的开荒耕地,大家心里面自然认定这是他的耕地,收获便能转化为能量,增强他的战斗力。 他的目标很明确。 民生与军防两手抓,才能彻底解除金陵的内忧外患! “殿下,春耕都结束了再开荒,种什么?” 孙耕读好心地提醒着。 “如果没有收成,恐怕那些难民情愿饿着,也不愿意白白受累。” “是啊是啊。” 石磊也跟着附和。 他虽不懂农事,但懂人心懒惰。 “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跟在本宫后面,别跟丢了。” 张君临自信满满的笑容,令石磊心头一震。 这位南越太子,难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除了会抢粮食之外,还能够凭空让耕地上变出粮食来?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不信。 第三十二章 耕者有其田,族谱第一页 半夜。 金陵城门依然大开。 难民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城门口有专门的官兵,引领他们去看病领粮。 不仅热情,还不要钱。 确认了传闻的难民们在喝上热乎乎的糙米粥时,开始议论起路上的见闻。 “我从北边来的,听说二皇子和八皇子要来顶替太子,这粮和药也不知道能吃到几时?” “我从滁县来的,太子殿下大晚上还带着西楚的俘虏们巡视呢,也不知道二皇子和八皇子在哪里快活?” “我是昨天来的,听说二皇子被打了,在宫中养伤,八皇子……好像生病了。” 闻言,几个难民对视一眼。 不同城池来的难民,此时心中生出同一个愿望。 愿二皇子伤势严重别醒过来,八皇子病入膏肓下不了床。 千万别挡着太子殿下关照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路。 “唉!太子殿下也是不容易,墨皇后去的早,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好不容易当上太子想做些好事,还总是多灾多难的。” “墨皇后和太子都是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着想的……我们就这么白吃白喝,好像挺对不住他们的。” 众人纷纷沉默。 他们倒是有一腔报答的热血。 可没有施展的机会。 “我们来得太晚了,来得早的那几批人,都被朝廷征召去种地了。” “我就是听老乡说了这个才来的,那些权贵人家的耕地,平时收八成的租子,太子殿下只收五成呢。” “可惜耕地全被先来的两万来人分完了,我们什么也落不下。” 此话一出。 一些专门趁着战后秩序更迭、寻觅良机的外来人员,都有了吃饱喝足、打道回府的想法。 短暂的留下来拿着太子殿下的抚恤粮混个温饱,等政权一交替,他们连口吃的都没有,只能为奴为婢。 不是被权贵连日打骂至死,就是被当作牛马使唤,到那时比现在还难受。 捧着空碗的人们,裹紧了身上打着补丁还漏风的薄衣,望着偌大的金陵城。 天下之大,竟不知哪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容身之所。 “睡吧,睡醒了明早看看城里有什么活路做。”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收不收粪?” “京兆府的说一直收,但太子殿下还确定下批大粪往哪里拉,说不定明日确定了,我们还能去挑大粪换口粮。” 怀揣着对明日的美好愿望。 三五成群的难民们挤在一起,合衣而睡,相互取暖。 梦里,他们穿着得体的衣服走在金陵街道上,沿街叫卖。 归家后就去属于自己的田地里走上一圈,除草浇地,望着丰收的稻田,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到他们向往的这片土地上。 铛铛铛!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震耳的锣鼓声,将他们从美梦中惊醒。 昨日立夏,今早的晨风里,已经带着温暖的热意。 “醒醒!太子殿下有令!凡是名下没有耕地的,不论是金陵当地的还是外来人,只要是打算一直留在金陵的,都去西城门楼那里登记!” “太子殿下有令……” 官兵一连念了三遍。 耳朵背的都听清楚了其中的内容。 “太子殿下又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绝对不会有坏事,去凑个热闹。” 昨日还在商量着今早去捡粪的几个难民,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热切的期待。 有聪明的人,一下子听出了太子令里的关键词——耕地! “大子殿下先是发了粮,又发了药,这次不会又要给我们发耕地吧?” “你没睡醒还是睡糊涂了?权贵家的地太子只能租给咱们,让咱们只交五成租子,估计还会被那些权贵骂死,还发耕地?” “金陵城的耕地除了权贵就是皇族还有富农祖上流传下来的,都是有主的,你等着太子殿下发,还不如自己去抢来得更快。” 大家嘴上表示怀疑。 可身体还是诚实地翻身站起,争先恐后地朝着城西而去。 城外。 整整走了一夜的张君临,正不停地往嘴里灌着糙米粥。 由于产量低、质量差,糙米囫囵吞枣地吃都不会硌到牙。 稻米的颗粒更是只有他认知里的一半。 “粮食收成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个国家最应该重视的问题。”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增加耕地。 等把南越国掌握到手中,就能全面改进耕种方式。 张君临看到门洞里人头攒动,把陶碗里的米粒扒拉干净,抹了把嘴,等着登记完的人过来。 “殿下,你是想借这些难民的手开荒,增加金陵的耕地吗?” 石磊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是啊,不然闲着也是闲着,光吃饭不干活,容易多思多虑,徒增是非。” 张君临的回答,让石磊不免有些失望。 张太子此前行事洒脱,险些让他忘记,这可是从小学习御下之术的皇族子弟。 放粮、发药,拉拢了人心后,接着就该是增加政绩。 南越国力孱弱,开疆拓土是不可能的。 张太子接收金陵军防,想短时间内提升大军武力也不可能,唯有利用“仁政”吸引外来难民开拓耕地,能够利益最大化。 道理他都懂,可利用人心这一点……石磊感觉张太子高大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不少。 “太师,林詹事,早上好。” 张君临朝着骑马前来的两人笑着打招呼。 可挂着黑眼圈的董游和林狗蛋却完全笑不出来。 因为接下来,他们会和太子殿下一起,做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 做成了,他们能写进族谱第一页。 作废了,族谱除名,死了都可能被后世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殿下……真不的再考虑考虑吗?” 南越建国历史不长,没有参考的价值。 可放眼他国,也没有像殿下这种,挑战已经传承数千年的分田制度。 “考虑什么?本宫又也没损失谁的利益,还增加了南越的赋税,就算是皇帝知道了也要说一声好。” 张君临可没打算直接把耕地分配快进到分田到户的程度。 历史是有局限性的。 他如今的实力也很弱。 别说他是监国太子,就算是最大的霸主皇帝,胆敢把耕地全部分给百姓,一口气把皇族和权贵还有富农都得罪个遍。 恐怕今日他刚分完地,明日他便会被分尸。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只是觉得这个时节开荒,不合时宜。” 换句话说。 董游担心自担任太子起便顺风顺雨的殿下,会碰壁。 第三十三章 薅权贵家的秧苗可真香 “再晚几天,等到稻秧扎了根拔不出来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 “殿下要让大家种黄花菜?” 董游一头雾水地追问。 张君临没有解释,眼见第一批登记完成的城中百姓走来,他清了清嗓子。 “诸位,本宫在这!” 没有穿着朝服的张君临混迹在一群西楚将领中,轻易分辨不出。 但只要他开口。 所有百姓便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叩拜。 “拜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 千岁是不可能的。 但据说修炼至九阶巅峰,寿元能翻倍。 张君临暗中吐槽一声,连忙让大家起身。 也没有说客套话,直入主题。 “自从金陵守住以后,返回的、前来投靠的百姓越来越多,虽然目前粮食与药物都还足够,但本宫居安思危,吃不好睡不香,一直在想着如何安置大家。” “……” 亲眼看到今早喝了一大锅米粥的石磊等人,低头不语,强忍憋笑。 张太子这脸皮,真的是比眼前的城墙还要厚。 董游早已司空见惯,但依旧不忍直视。 昨晚包子铺的十两包子钱还是他亲自去结算的。 “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还是林狗蛋最上道,恭敬地拱了拱手,声音中透着哽咽。 看不出半点演技,全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一下子就拉动了现场的情绪。 “太子殿下为了安顿我们,做的足够了。” “我们不能全靠着太子殿下养活,需要自食其力。” “是啊是啊!” 真是一群纯朴的百姓。 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都会对施政者感恩戴德。 张君临压下心中涌起的愧疚,再次朗声开口。 “本宫昨夜横竖睡不着,便在城外闲逛,发现城外有大量的荒地没人耕种,便亲自带人丈量了一番。” “从西城至滁县,约有三十万亩可以开垦的荒地。” 两城相距近百里,中间只有靠近城池二十里范围内有耕田,大多归属于权贵世家。 剩下的荒地所占的地理位置并不优越,可方圆百里平原居多。 在张君临所处的时代,这里可是鱼米之乡,只要肯开垦,绝对都是良田。 “殿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开荒?” 人群中不乏聪明人,猜出了他的意思。 “是。” 张君临不假思索地回答。 刚才还激动赶来的百姓们,面面相觑,根本没有人接话茬。 现场的氛围一下子降至冰点。 “殿下,你给我们放粮又发药,开荒种地我们可以不收工钱,只按金陵的租金给两成收成就行。” “可这个时候开荒也种不了粮食,殿下你要不缓缓?” “是啊殿下,你这个时候开垦出荒田来,回头那些人回来再抢过去,你不是白忙活一场?” 大家的顾虑和董游一样。 眼看着金陵的情形越来越稳定,百姓大多都重回故土,皇族和权贵迟早也要回来。 他们给太子殿下干活没问题。 可他们担心白受一场罪,开垦出来的荒地不仅没收成,最后还给他人做嫁衣。 “开垦出来的荒地,税赋归属国库,耕地属于南越与你们共同拥有,可由后代继承,到时候官府指导种植,收成大家五五分,天灾人祸时由国库补助。” “至于抢过去……有人要是造反,本宫也无计可施,但敢抢你们的土地,只要你们拿起农具就是武器,放下农具,难道那些权贵老爷抢来后,要自己去耕作种田?” 没人回答张君临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 开荒不再只是付工钱,租给他们给两成收成。 而是由他们与南越共有,不仅能够五五分,还可以让后代继承……太子殿下这是要给他们分地啊! “殿下,现在开荒种什么?” 当有人开始问这个问题时,说明已经动了心。 包括石磊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君临的身上。 “种稻。” “可是殿下,这个时候再撒种子,根还没长好毒虫就露头了,到时候全部烂根,没几粒收成的。” 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种地就是靠天时地利吃饭。 要是殿下提前一个月立为太子就好了。 有人已经开始在心里大胆地痛骂当政的皇帝眼瞎心盲。 “本宫在皇庄种田时,发现了一种新的种稻方法,可以将原本播种生出来的秧苗,趁着刚生根没稳固,移到另一片田里去,只要仔细打理,就能成活。” 不仅能成活,间距拉开还能够增产。 当然这个增产的方法暂时不能讲出来,徒增猜疑不说,还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大家可以用现成的秧苗,挑着那些长得矮的,结不成穗子的秧苗拔了种到荒田里去。” “反正那些权贵们也不缺这几斤粮食,本宫也早和租田的农夫们商量好了,你们拔苗的时候顺便把草除了就行。” 张君临手指着那些绿油油的稻田。 众人眼睛一下子就绿了。 董游和石磊等人拍了拍脑门,暗中直呼“殿下鸡贼”。 他们并不知道稻秧移植能够增产,但他们知道,哪怕薅掉三成稻秧,只活一半,再加上耕地归属问题。 所有人都会抢破头去开荒! 不侵犯权贵的利益、不得罪租地的农夫、还能得到皇族的支持,又能够安置难民,将他们纳入金陵管辖,增强民力。 一举多得! 石磊心中的希望回来了。 只是看向张君临的眼神多了分警惕之色。 接触越久,作为南越邻国的西楚人,他心中的一个念头就越发坚定。 张太子!绝不能久留! 绝不能让西楚邻国的南越国成长为新的霸主,威胁西楚统治! “殿下,荒地怎么个分法?按人头还是按壮丁分?” 不出意料,在解决了收成问题后,当即就有青壮年们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壮丁、其妻每人两亩,妇孺一亩,军籍无田者也按此分配,若是来投奔的人数不再增加,你们还有余力的,就按这个比例再增加亩数。” “后续赶来的百姓想要耕种荒地,可以向滁县、埠州方向继续开荒。” “本宫今日便会重新安排附近州府的官员任命,当地的百姓在接到本宫懿旨后,就算无人管理此事也可先自发登记开荒,其余的事本宫来调停。” 对于张君临的大包大揽,现场没有一人质疑太子殿下会做不到。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乌泱泱的人群全部跪在地上高呼。 “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秋万代!” 我去! 张君临瞪了一眼林狗蛋。 孝死了。 这种专门恭维皇帝的话可不兴当众讲啊。 暴露野心了。 呼声震天,传出数里之外。 前来金陵的外地人,听到呼声连忙打探发生何事。 当得知开荒分田的消息,也加入了感激太子殿下的队伍中。 消息很快传到军营里。 正在照顾叔父和堂兄的小李,听着周围南越的将士欢天喜地的说要趁着轮值去开荒,拿着药碗的手一顿。 从小便在耕地打滚的他,比任何人都敏感这个新政的实施,将会使南越的国力在短期内迅速提升一大截。 并且聚集到金陵附近的壮劳力会越来越多,他们耕作时是农,拿起武器,届时便是阻拦西楚大军的兵! “叔父,石兄托我给你问句好。” 李传田是石磊专门派来与外界接触,好向陛下汇报金陵动向,决定是战是和。 此时,已到了该必须出手的时候。 第三十四章 暗杀南越太子,必须八阶武者 “传田,这药凉了,你再去给叔父热一热。” 李叔父见别人都是父兄前来,唯有李传田到来后心事重重,总是趁和南越将士闲聊刺探军情。 早已看出端倪,此时连忙给侄子打掩护。 “叔父稍候,侄儿去去就回。” 李传田端着温热的药碗出了帐篷。 外面南越将士们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涌进他的耳中。 “等有了耕地,咱们哪怕是军籍,也等于有了根。” “以后我们要更加努力训练,保家卫国,不能让敌国再侵犯我们的土地!” 耕地的归属,让这些本来只是拿军饷卖命的底层士兵,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不说。 也让他们对于“保家卫国”有了新的定义。 以前遇到强敌他们可以退,保住性命是最主要的,哪怕军权强大的西楚国,历史上的战争里,也曾发生过,将军被击杀后,优势存在的情况下,剩下的士兵怕死倒戈相向。 更别提前几日弃守城池,随皇族离开的那些将士。 “可是现在,局势彻底扭转了。” 李传田望着眼前这些斗志满满的南越将士,不禁怀疑。 再次在战场上相遇,没有家国概念的西楚士兵,真的能够打赢心中已有守卫之物的南越士兵吗? 不。 绝对不可能! 李传田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今日张太子的实施的新政上,捧着药碗坐在角落里,背着人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料。 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一行血字——暗杀南越太子! “张太子,对不住了。” 张君临再好,他也姓张,是南越太子,未来还可能是南越皇帝,西楚的劲敌。 尽管此举卑鄙,会被天下人嘲笑西楚不讲武德,一边谈判一边派杀手斩草除根。 但也必须在其未成长之初,扼杀于摇篮里! 李传田想到临走前,石磊塞给他一张布条。 若是城中有变故就拿出来察看,确认与他如今的想法一致,便可以西楚传递最终的决定。 “石公子不愧是国师之子,能掐会算。” 李传田心中赞叹一句,连忙从裤腰带里掏出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血字。 “必须八阶武者?!” 张太子不是打赢项将军后,才突破至七阶下品? 他还想着再派一位与项将军实力相当的高手来便能成功。 毕竟西楚国的八阶武者,能供陛下调遣的也只有九位,还大多镇守一方。 “看来石公子认为张太子在传递消息并召集人手这半个月时间里,实力还会有质的飞升。” 想到仅凭三日,便将遭受战乱百废待兴的金陵城换了一番天地的张太子。 李传田不再有任何犹豫,将两张布条系在一起,朝着人来人往的煎药帐篷里左右张望。 最终,目光落在一个看守药罐子的大夫身上。 大夫嘴里吹着熟悉的乡调,握着烧火棍的右手小指一直勾着,正是石公子所说的接头手势。 “大夫,麻烦你帮我热一下这碗药,多谢。” 李传田勾起左手小指端着药碗,右手摸出几枚铜币,当着众人的面连同纸条一起塞进接头人的手里。 硌手的布条让接头人眼睛微睁了一下,肩头肌肉紧绷起来。 “你是哪国人?” 大夫不着痕迹地将纸条连同铜币一起放到怀里,将药碗架在铁板上。 “我是西楚俘虏,张太子仁义良善,石公子特意让了我们五人来南越军营看望受伤的亲人。” 对于石磊的称呼,让大夫身体放松下来,但神情却更加紧张。 是石公子派来送信的! “听说你们俘虏在城中抢药,可有伤亡?” “抢药是为了给亲人们治伤,张太子优待俘虏,并无伤亡。” 大夫还想仔细询问一番,李传田已然端起冒着白烟的药碗站起身来。 朝着他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 “多谢大夫帮忙热药,告辞。” 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李传田想到等张太子死了,金陵城中新颁布的这些优待平民的政令会被别人推翻,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张太子雷霆手段,一日千里的进步。 他或许还会劝石公子再拖延两三个月,等耕地政令有了成效,达到可以说服陛下效仿的程度再动手……只能说,张太子不该生在南越皇家。 “若他是西楚太子,该有多好。” 李传田嘀咕一声,走出帐篷,迎面看来拎着两个百斤余重的药筐走来的白芷和苏婵衣。 他连忙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越过二人往叔父所在的帐篷走去。 “小姐……” 白芷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她耳力过人,刚刚听到有人在念叨张太子,这个称谓吸引了她的注意。 待听完对方的话后,她虽不明白对方要做何事,但那句“必须八阶武者”让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先让荀大夫煎药。” 苏婵衣走进帐篷,将药方与分包好的药材全部交给方才与李传田谈话的接头人荀大夫。 假装无事发生,与白芷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待到走远,确认旁人听不到,白芷连忙把刚才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并焦急地询问:“小姐,不搜那个荀大夫的身吗?” 不知道这会儿再进去,那个荀大夫会不会把证据给销毁掉。 “必须八阶武者这句话说得很大声,情绪很惊讶,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重点,打草惊蛇反倒会坏事。” 苏婵衣轻叹一声,朝城中方向看去,侧眉浅笑。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八阶武者可不是大白菜,来一个她能拍烂一个。 对付项鸿那种七阶巅峰武者,她还可以与之一战,对付八阶武者,她根本没有打赢的把握。 只能扛着小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西楚国越是重视太子殿下,越能说明我眼光不错,选对了地方。” “我啊,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又如此胆大妄为的人,抢粮、夺药、分田,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还会展现出什么惊喜。” 苏婵衣双手合十,伸了一个懒腰。 “你去告诉太子殿下你的所见所闻,相信依太子殿下的聪慧,必定会有应对之策。” 谁也不会料到,堂堂西楚大国,会不顾五万精兵的安危,并且不要脸地派八阶武者来刺杀南越太子。 但只要知道了西楚国的打算,就能抢先下手。 “小姐,要是太子殿下没有应对之策呢?” 白芷做事向来讲究谁拳头硬谁说话有理,总觉得南越太子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小姐怕是因为“心仪”南越太子,才会先入为主,认为南越太子能够翻盘。 第三十五章 民事已定,意图强兵 “没有也无妨。” 苏婵衣淡淡微笑,面对着白芷不解的注视,也未作解答。 只在心中补充:到时候我自会出手。 “我脑子里面全是肌肉,小姐做决定就好。” 白芷不去浪费精力思考这些不确定的未来。 脚尖一点便快速朝西而去。 苏婵衣一夜未合眼,正好趁白芷未归,先休息一下。 她找了块干净的草地,靠在粗壮的柳树上。 刚合眼,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快速走来,但在十步开外又猛地停下。 苏婵衣睁开美眸,看着与张君临相似眉眼的大公主张君缘,向来冷清示人的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公主殿下,有事吗?” 这对姐弟很有意思。 太子殿下精明的像她养的灵狐,公主殿下憨厚的却像白芷养的忠犬。 要不是长相相仿,还真无法联想这二人竟是嫡亲的姐弟。 “抱歉,打扰苏姑娘休息了。” 张君缘快步上前,突然开始卸甲脱衣,直到只剩下一层单衣,依旧也没有停止。 苏婵衣表面镇定自若,实际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在最后只剩下单衣时,看到里面渗出的血迹,才明白对方的意图,连忙坐正身体,并及时制止。 “公主殿下的伤口已经结痂,直接撕下衣服可能会导致伤口创面更大,可否让我来处理?” “那就麻烦苏姑娘了。” 张君缘双手垂在腰侧,紧握成拳。 哪怕苏婵衣的动作很轻柔,但依旧令她手背青筋暴起。 当染血的单衣被全部撕下时,张君缘已是满头大汗。 “公主殿下的伤少说有三日了,怎地现在才处理?” 苏婵衣将她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拿出来,仔细地涂抹在胸口左右的两处伤口上。 看伤口,像是被中尖两扁的利器给砸出来……是铁锤砸下的痕迹! 苏婵衣想到军营里的将士提起那日守城,太子殿下还未赶来,全靠眼前的公主殿下一力阻拦,心中不免生起浓烈的敬佩之意。 嘶啦! 苏婵衣从里衣里撕下干净的布条,缠在伤口上。 “公主殿下这几日要多休息,后日我再为你换伤药。” “不必麻烦苏姑娘,伤药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张君缘顺手拿过药瓶,俏皮地眨了眨眼。 苏婵衣终于看出姐弟二人相似之处,那就是,都很任性妄为。 “多谢苏姑娘给我包扎,改日我定赔你一套新衣。” 张君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显只是来借伤药来的。 苏婵衣看到她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把太子殿下即将面临的生死危机咽回了肚子里。 “公主殿下只有四阶的实力,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烦恼。” 说来也怪。 墨皇后可是九阶巅峰的武者。 太子殿下以前不显山不露水,隐藏七阶武者的实力也就罢了。 公主殿下可是实打实的四阶武者,看身体上有许多旧伤,应该是苦练外体,才勉强挤入四阶。 姐弟二人的天赋差距未免过于悬殊。 “我只是来治病救世的,救太子殿下是为了南越国的百姓,其他的明争暗斗我可不想参与。” 苏婵衣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双眼。 半睡半醒间,闻到一股肉包子的香味。 睁开眼,白芷正欢快地啃着包子。 “见到太子殿下了?” “唔……他正在背着人吃独食,我隔着老远一眼就发现了,抢了他一屉包子,嘿嘿嘿。” 白芷将两个包子塞到她手里。 “小姐快趁热吃。” 苏婵衣看着心宽体胖的白芷,也不知道该不该透露,太子殿下对其另眼相看的事。 除非太子殿下乐意给,不然白芷就算打一架,恐怕也抢不到这些包子。 “话都传到了?” 她把包子塞进嘴里,小口地吞咽着。 一夜滴水未进,越是饿越要慢些吃。 “传到了,他说谢谢小姐又救了他一回。” 白芷吞完一个包子,伸手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他还说下午就来军营,来……干啥来着?” 光顾着抢到包子就开溜,没听清楚。 苏婵衣猜到事情经过,也没费口舌询问。 反正政事她不参与,话传到就行。 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做事也很儿戏。 “这么大的事,我随口一提,他居然信了。” 苏婵衣又咬了一口包子,嘴角噙着笑意。 真的难以想象,有朝一日她会和一个相见不过一面的陌生人建立如此深厚的默契与信任。 这难道就是知己? “这家包子没昨天那家的好吃,金陵的包子我都快吃腻了,小姐,等太子殿下来军营,你问问他晚上能不能吃我没吃过的金陵特色菜呗。” 一百五六十斤的白芷撒起娇来,让人难以招架。 苏婵衣想到她自以为的“知己”实际上对白芷情有独钟,脸上笑容微敛。 但还是鼓励着白芷。 “你可以亲自去向太子殿下请求晚上加餐,我相信只要你说出来,他一定会满足你。” “真的?小姐绝不会骗我!那我就等着太子殿下给我送好吃的!” 苏婵衣无奈地摇摇头。 太子殿下来军营,绝不会是为了给白芷送晚饭。 而是城中百姓已安抚好,将士们也从伤亡中缓了过来。 这位眼光长远的太子殿下,要练兵了。 …… “殿下,这是金陵城中现有的钢铁数目。” 董一游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毕恭毕敬地递到太子殿下的面前。 想要开荒的百姓太多,问题也很多。 老爷早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殿下有事也只能他来跑腿帮忙。 “这是谁写的?” 张君临翻开看到目录和标注的页码,眼前一亮。 “是我家老爷让小的负责统计和抄录的。” 董一游有些忐忑不安。 他第一次做文事,恐怕多有错漏。 “我记得你是太师的贴身侍卫,武者三阶?” “刚入三阶。” “一会儿你去军营让长姐找个武者四阶的替换你,从即刻起,你就是户部侍郎了。” 张君临突然的任命,让董一游傻了眼。 满脑子里闪过三连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分田登记与整理要归档户部,户部还肩负着户籍、赋税、俸饷等一切和钱财打交道的事。” “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不在,没办法正常运转,也不能总让董太师身兼数职,你老爷的黑眼圈都要耷拉到嘴角了,就当为你家老爷减轻负担。” 张君临看出董一游是那种埋头办事的护卫。 和林狗蛋那个小机灵蛋不同。 突然提拔到和董游一样的官位上办事,必须加强一番心理建设。 “可是小的……” “没什么可是,你主要负责整理和抄录这一块,反正批钱还要本宫盖印,你只负责往下分发,你是不识数还是不会数钱?” 董一游马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小的……” “你现在是四品侍郎。” “臣都会。” 你看,这不就完事了嘛。 张君临低头接着翻看手中的账目,愁得不行。 铜和铁这两种能炼制武器和工具的矿物,非常稀缺,目前也只能先紧着农具来。 至于军营那边,只能武器不够,悟道来凑了。 他的种田之道是脱离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修炼法则的。 墨皇后的修炼方法……都被狗皇帝私藏挪用了,去抢回来也来不及。 还好天赐外援。 “董侍郎,你知道最近的铁匠铺子在何处吗?” “殿下要铸农具还是武器?” 不不不。 张君临连连摆手。 第三十六章 因一人生死,险些让天下大乱 “我要打一口铁锅。” 张君临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半天也没说清。 干脆借了登记用的纸笔画了一张图纸,结果太抽象,更解释不清了。 董一游横竖看了片刻,猜测道:“殿下,是煮饭用的铁锅吗?” “对对。” “中间这个像烟囱一样的,是为了发散热气用的?” “对对!” 张君临觉得只要锅子做出来,恐怕不用教怎么用,这个时代的人也能学会。 毕竟相较于炒菜还是在他那个时空的唐宋朝代逐渐普及的,煮菜和炖菜的本领已经掌握了数千年。 利用火锅这种上手就会吃的烹饪方法,也只能惊艳一下当代人。 趁机暴敛横财……只能说除非采用权贵垄断那一套。 毕竟,谁家还没口铁锅没个铁圈? 随便放个棒子骨再倒盆水进去煮它半天,滋味虽不同,但胜在实惠亲民。 “殿下,此事交给臣去办。” 董一游也没问为什么要打铁锅。 在他看来,能够让太子殿下亲自费心的事,哪怕是铁锅炖菜,那也绝对是大事。 “顺便把你任命的事告知大家,你再挑几个副手把户部这一摊子撑起来。” 张君临开始当甩手掌柜。 人是有极限的。 别说负责一个国家的运转,就算是一座城池,事必躬亲也会令人猝死。 再加上他是种地的出身,读了十几年的书也比不上这些从小耳熏目染学习御下之道、帝王之术的古人,何苦为难自己呢? 在他的认知里,再聪明能干的手下,他不听上级命令也白瞎。 相反,只要品性端正,并且能够把他的命令传递下去落实的人,就都是可用之才。 “先把管人管钱的户部撑起来,当地事务有京兆府林狗蛋盯着,只要这套草台班子暂时能用,滁县方面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分田的政令要明日才能抵达滁县。 除了派去的传令官以外,他还派了知意在暗中监督。 把滁县剩余的那些官员得到命令后,谁办事谁不办事偷偷拉个清单。 不必经过什么复杂的筛选。 顺我者留,逆我者弃。 “啊哈……” 张君临望着满篇勉强能够辨认的繁体账目,没一会儿,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停不下来。 缺粮缺药解决了,还缺钢铁缺兵力。 名义上是监国太子,实际上是孤儿出身还要白手起家,真难。 “没外挂没系统,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了。” 但西楚的刺客该怎么办呢?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分田吸引来的人力已是极限,希望通过他们种田,能够让自己在刺客到来之前,境界有大幅度地提升。 张君临按照目录看完重点,趁着没人注意,缩进守城士兵身后的墙角里,晒着下午的暖阳美美地睡了一觉。 守城士兵看到这一幕,连忙示意过往的人脚步轻一些。 出城的官兵和百姓朝着守城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当看到太子殿下拿着账目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睡觉时,原本争先恐后的人群都放慢了脚步。 …… 北齐国都,甘丹城。 富丽且雄伟的议政大殿上,皇帝肖朔正看着来自邻国南越的消息,原本小麦色的脸庞逐渐蒙上一层黑影。 让本就武者九阶中品、满脸威仪的他,看上去十分骇人。 伺候的近侍纷纷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陛下……可是南越大公主与三皇子出了差错?” 近侍长赵旦小心翼翼地询问。 在场除了皇帝以外,也就只有他从小服侍皇帝,同吃同住又共同修炼,只差一阶武力的近侍,能够扛得住这莫大的压力。 “孤已同君缘丫头约定好,金陵有事,便带着君临小子北上来齐,反正张承乾那王八羔子也没想过让墨青姐的孩子继承大统。” “没想到张承乾这个王八羔子竟立了君临为太子,二人信义为重,死守金陵,还好击败了项鸿及十万大军,不然,孤定要带着北齐铁骑,去踏平西楚国都!” 北齐坐拥山河四郡,人力、财力与物力占据天然优势。 而西楚连年征战,也已将长江以南大半地区据为己有。 两国都是实力雄厚、可逐鹿天下的霸主,平时小摩擦有,可真的动起手来,必定是确定鹿死谁手之际。 天下大乱之时。 “陛下息怒,多亏陛下庇护,君缘公主与君临太子才安然无事。” 赵旦听得出陛下这是在说气话,连忙倒了杯皇后亲自炖的梨汤摆到桌上。 肖朔剑眉一挑,冷哼一声。 “你以为孤在说气话?孤不会为了两个孤儿挥军南下?你们未免也太小瞧孤了!” 肖朔猛地一拍桌子,将梨汤震得犹如天花散花般均匀地洒在桌面上。 “当年若没墨青姐救下孤与你,又助孤登上皇位,孤和你早不知道埋在哪座乱葬岗里了!” “孤早听说张承乾那王八羔子待他们姐弟二人不好,可碍于外面传言说君临小子是孤的骨血不愿意让墨青姐名声受损,一直不敢帮扶。” “没想到,张承乾带着全族逃跑,把他们两个单独扔在金陵送死。” 肖朔冷眸扫过赵旦,浑身威压外放。 “孤知道西楚要和西北的大羸国开战会南下抢军粮,让你时刻盯紧南越,你在做什么?” 多么凶险! 若是君缘丫头和君临小子死了。 他到了地下看到墨青姐,还有脸说甩了张承乾那个王八羔子,和他再续前缘的鬼话?! “老奴有罪!老奴也未想过,西楚铁骑会不到十日踏平诸城直抵金陵,更没想到南越皇帝连脸都不要了……” 赵旦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肖朔紧绷的脸庞没有一丝放松,任由赵旦趴着。 直到外面侍卫小跑进殿。 “陛下,南越大公主来信!” “快呈上来。” 肖朔疾步迎上去,当着侍卫的面拆开后,阴沉的脸上终于阴霾尽散。 “哈哈哈!不愧是墨青姐的好儿子!居然偷偷瞒着全天下悟道修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六阶巅峰武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旦连忙拍马屁。 “墨青皇后这也是虎母无犬子。” “可惜啊,他父亲是那个不中用的张承乾。” 肖朔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自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赵旦,身体趴得更低、屁股撅得更高。 等着受罚。 第三十七章 北齐皇帝的馈赠,已经上路 咚! 屁股上便挨了一脚。 赵旦疼得直咧嘴,脸上却笑开了花。 陛下没用力气,看来是不生他的气了。 “赵旦,上次监视南越国的差事没办好,这次你亲自替孤办件差事,办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啊? 正在揉腚的赵旦听傻了眼。 “陛下,老奴是你的贴身近侍,老奴不回来只能去死啊。” “那你就去死。” 肖朔时值中年却依旧透着少年英气的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埋头开始给张君缘写回信。 这把赵旦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朝丝绢上看去。 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赵旦嘴角狠狠一抽。 “陛下,南越皇帝还活着,您这么做……僭越了。” 出力不讨好还会给南越太子惹下麻烦。 正因为平时英明神武的陛下遇到这对姐弟的事就会方寸大乱,他才故意没把金陵的情况汇报上来,悄悄派人手去交接,想着带回那对姐弟悄悄安置了。 虎毒不食子,他是实在没想到,南越皇帝竟会坑自己的儿子。 “君临小子都当上了南越太子,有孤在,迟早让这王八羔子禅位给君临小子,还僭越?若不是墨青姐临终有遗言,你以为南越国弱,为何还能在西楚与北齐之间苟活?” 霸主霸气侧漏,无人敢与争锋。 赵旦眼前闪过那个英气飒爽的墨皇后,一剑将追杀他与陛下的刺客捅了个洞穿,救命与救国之恩,确实无以为报。 “陛下,老奴去也。” 虽说八阶武者离国是件大事,但他相信陛下一定会给他找好理由。 让他安心去接济两位殿下。 咚! 赵旦屁股上又挨了一脚。 拿着滴水毛笔的肖朔气呼呼地骂道:“你赶着去投胎吗?孤的回信还没写完呢。” “……” 赵旦看到写满的三张丝绢,以袖掩面。 陛下,您平时对着皇后妃嫔一年说的话加起来,也没信上写的多。 “你再带上一百武者五阶以上的精兵当护卫,就是孤平时里收养的那些孤儿,给君临小子送去。” “陛下,那些不是留给太子殿下……” “不是还给他剩下了一半?这祖宗基业都留给他了,孤给君临小子他们送一百精兵谁有异议吗?” 没。 救国之恩嘛。 送再多也没人敢有异议。 “还有晋中新出的那批精钢和精铁,也拉一百车送过去。” “……” “粮食……金陵粮产不少,就怕张承乾那王八糕子都带走,拉十万石去。” “……” “暂时想不到还带什么了,就这样。” 肖朔放下毛笔,吹干丝绢上的墨迹后,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孤临时想起来,再派人带着东西追上你。” 所以老奴是该快马加鞭赶去金陵,还是要等着后面来的人? 赵旦暗叹一声,低声提醒:“陛下,你尽早想好明日早朝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 “交代?南越乃北齐邻国又与西楚接壤,北齐与西楚隔着一条大江,但水师不足,只要与南越国永世交好,便能借道进攻,先皇不就是这么说的?” 赵旦想到先皇当年这么说,是想明面上交好、暗中将南越全部拿下。 借来的总归要还,还是自己的用着更实在。 这才是先皇最想表达的真理。 只是遇到了墨皇后这个意外才变成互不侵犯。 赵旦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以免先皇在天有灵,从皇陵里爬出来找陛下算账。 “陛下决定就好,若无他事,老奴便走了?” “走吧走吧,等西楚和大羸打起来,没空理会南越的时候你再回来。” 西楚没抢到军粮,要等稻谷收进粮仓还要三四个月。 加上路上耽误,他岂不是要去个一年半载? 扑嗵! 赵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肖朔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老奴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离开陛下这么久,还望陛下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 “陛下……” “楚皇那个小肚鸡肠加上项家人难缠,是君临小子要死了又不是孤要死了,速去金陵护卫。” “诺!” 赵旦抹了抹发热的眼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议政殿。 刚出门,迎面便看到身穿华服的太子走上前来。 “赵总管,父皇可在忙?” “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处理政事困倦,歇下了,殿下改日再来吧。” 赵旦打量着剑眉星目、继承了陛下丰神俊朗容貌,可停留在武者五阶巅峰已有三年的太子殿下。 担心太子殿下进去会被陛下比较,遭受一番打击。 北齐太子肖迁抬眸朝殿内方向看去,看到父皇一角衣袍翻飞,看破也未说破。 他知父皇虽立他为太子,只因他是嫡子,并不喜欢他在眼前晃。 他也乐得轻松。 肖迁转身正要走,殿内传出肖朔的怒吼。 “太子!孤让你学习的拳法练至精通了吗,就在殿前乱晃?” “来,让孤好好考校考校你!” 坏了! 赵旦对太子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忙拿着丝绢回信,小跑离去。 肖迁目光幽深地看了眼跟在赵旦身后的传信侍卫。 “南越来的啊,难怪父皇今日脾气这般大,不知那对姐弟又在南越皇宫受到了何种虐待,死了没有。” 有父皇疼爱又如何? 还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废物? 肖迁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大殿。 不多时。 里面传出杀猪般的惨叫,与肖朔恨铁不成钢的责骂。 “身为北齐太子,文不能治国,武就该定天下!” “西楚太子是六阶上品文修、大羸太子是七阶中品武者,就连君临小子,如今不仅成了南越太子,更是能够击败项鸿的六阶巅峰武者,肖迁,你再不努力就会被他们落下,沦为挨打的那一个!” 什么?! 肖迁震惊之下,叫得更加惨烈。 怎么也不相信南越的那个废物三皇子,竟成了超越他的存在。 不仅被封为南越太子,竟还成为了六阶巅峰武者! 那他在父皇眼里,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 张君临! 本殿下迟早要打败你! 向父皇证明我才配当他的儿子! …… “啊欠!” 张君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睁开眼时,荭通通的夕阳挂在天上,微醺的暖风吹在脸上难得的惬意。 “殿下,你看这套铁锅行不行?” 在旁边久候多时的董一江,连忙把铁锅和出气筒递给太子殿下的面前。 张君临摞在一起,满意地点头。 嗯,对味儿。 “走,去军营了。” 张君临拍了拍后背蹭的土,端着铁锅绕开人群,朝着军营走去。 在他走后。 还在登记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 “殿下去军营怎么还亲自端着锅去?” “你们不知道了吧,殿下在张三包子铺,一口气吃了十屉包子,不端锅去怕是抢不到饭吃。” “哈哈哈哈……胡说八道!公主殿下还能饿着太子殿下不成?” 在众人的调笑声中,董游望着端锅走远的太子殿下,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粮可抢药可夺,这精钢铁器,是打一件少一件。 不论是南越皇族还是权贵世家,都没有存货。 “董侍郎,殿下这口锅够铸一把铁剑的吧?” 董游的心在滴血。 上次殿下买大粪他就想劝谏殿下,不要行败家之举。 这次不知道殿下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浪费铁器。 第三十八章 一口铁锅,煎熬多少人心 尽管官位可与董游平起平坐,官职还比太师更高的户部侍郎董一江,面对老爷的质问,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殿下没让说,小的要保守秘密。” “不错,这么快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了,你如今已是官身,别再一口一个小的叫了,学学林狗……林大人。” 提及一步升天的林狗蛋,董游还是不太适应地咬了下舌头。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在他面前还是习惯性佝偻着背的董一江,提点他。 “一江啊,找个日子把你的卖身契销了。” “老爷,小的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 “把户落在我籍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老子,不妨碍你死后葬在我家做董家的家鬼。” 董一江知道这是留人之术,但心中还是感动不已。 从一个奴仆,变成太师之子,出身权贵世家。 只要他把殿下交代的事做好,就算是陛下他们回来了,官身也能保住。 “谢老……父亲!” 董游轻轻挥手让他去忙。 等董一江走后,董游趁着人少的时候,望着热闹的金陵城发了会儿呆。 当初他留在金陵时,想到无数种结局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董家除了几个胆小怕死没气节的嫡系都跟着北上,剩下的那些饱读诗书、能文能武的后辈,却大多出身低微。 原以为只能当个马前卒为殿下效力,如今看来,却是大有可为。 “说来荒唐,但金陵城中无六部官员、无其他诸郡奏事,如今的人手竟也足够了。” 这一切,还都靠太子殿下坐镇,一切才能按部就班地运作。 如今太子在金陵扎稳了根基,再加上金陵城池容纳民众的数量有限。 是该收整附近的县郡了。 “殿下的目标是被西楚大军侵占过的滁县和埠城,全部用上自己的心腹,日后才好办事。” 想到这里,董游又犯起愁来。 哪怕是董家的青年才俊,他也没把握说服他们前往与西楚交界的城池,冒死效力。 “若是殿下也有一个像陈氏或金氏那样强大的母族支撑就好了。” 储备的人才直接就能走马上任。 既忠心又可靠。 殿下,真的难啊。 这么一想,殿下浪费一点铁器,贪图一下吃喝,权当发泄心口郁结了。 …… 张君临不知道。 自己只是打造了一口铁锅,就能让他的太师联想到国家大事,还能替他自圆其说。 如果他知道,定会拉着胡思乱想的太师一起恰一顿火锅。 毕竟。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吃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话是这么说。 假如两顿火锅,能够让白芷为他所用,那他做梦也会笑醒。 来到军营里。 守城时还表现得纪律有些散漫的将士,此时的精气神,已经俨然有了帝都之师的派头。 透着一股子威严肃穆的意味。 “殿下千岁!” 将士们纷纷侧目行礼。 张君临也没摆架子,朝着他们挥手示意。 “受伤了的好好躺着,别下地行大礼,你们不怕疼,本宫还怕折寿呢。” 踏着欢快的笑声,张君临来到苏婵衣和白芷她们旁边。 看到一个神医、一个高阶武者,没有任何架子的给士兵换伤药、洗血布。 他觉得,放弃套路,用真诚去打动人才是最好的手段。 见她们还要忙活一段时间,张君临也没闲着。 先从周围找了些石块搭好灶台,把铁锅放进去。 又捡了些柴火备用。 最后去掏了一窝锦鸡,宰杀完,留下一只切吧切吧翻铲两下丢进锅里炖鸡,剩下的则交给伙夫,分给那些伤者们吃。 并换了一大盆各式的野菜和青菜放到石块上,坐在石头墩子上等着两人休息。 铛铛铛! 军营开饭的声音响起片刻后。 张君临掐着点添了把柴。 等两人抹着额头上的汗朝他走来时,掀开漏了一个洞的木盖。 锅开了,香气随着翻开的汤花,弥漫开来。 “好香的鸡汤!” 白芷蹦蹦跳跳地蹲在铁锅前,用力地吸了吸烟筒里出的热气。 不值钱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苏婵衣闻到香味,明明还能忍受的饥饿一下子加剧了许多。 她在张君临的对面落座,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口奇怪的铁锅。 “这是什么锅?我怎么从未见过?” “火锅……白姑娘,这鸡汤你先别偷喝,需要拿它涮菜吃。” “涮菜?怎么涮?怎么吃?” 白芷一下子两眼放光,满脸写着“想吃”和“想要”。 苏婵衣知道白芷的弱点就是贪吃。 她紧张地看向特意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做好这一锅好菜的张君临,担心白芷被这一锅鸡汤加几个叶菜蒙蔽了双眼。 自己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白姑娘想吃吗?” 张君临狡黠一笑。 “只要白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看吧。 早就猜到其中套路的苏婵衣暗叹一声。 面前的鸡汤香味更浓,但她却感觉胃口没有刚才那般好了。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白芷毫不意外地果断答应。 拿起筷子抱起碗,准备先下手为抢。 那对沉浮在汤里的鸡翅膀她眼馋好久了! “饿归饿,你们接触了病人再吃饭的话,记住把手洗干净。” 张君临指着十丈开外的一条小溪流。 “你们清洗干净,我下几把青菜,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荤素搭配着吃。” 缺底料缺调料缺多色的菜品。 连打出来的铁锅和烟筒都有些配不上套。 所以,张君临哪里好意思用这顿凑合出来的火锅,同白芷谈条件。 让她帮忙训练精兵强将。 “就这么简单吗?” 白芷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此时相当于白吃白喝。 不太肯定地朝着苏婵衣看去。 苏婵衣沉吟未语,又看向难得大方的张君临。 “两位姑娘,这顿饭算是我请二位的,鸡有些瘦,菜也有些少,还望二位姑娘不要嫌弃就好。” 张君临见苏婵衣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自嘲一笑。 “我张君临虽然会抢、会坑,但我做事还是讲良心的,你们放心吃,绝对没下毒也没下药,要不我先来一口?” “殿下说笑了,有没有毒,我比殿下清楚。” 苏婵衣看到他苦涩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 城外军营的将士衣食无忧,可实际上却是太子殿下背负着权贵世家的骂名与来日的报复换来的。 还有西楚那未知的八阶刺客。 换作是她的话,恐怕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太子殿下却还特意来慰问她们……恐怕是想让白芷帮忙。 她应该帮着白芷拒绝的,因为太过危险。 可是…… “小姐,你还愣着做什么,这鸡再煮下去肉就烂了,我可不管你了,我先去洗了。” 白芷见到吃的比见到亲娘还亲,撂下一句话抱着碗筷兴冲冲地往溪流边冲去。 苏婵衣看了看被热气熏红了眼眶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眼欢快犹如野马不受她控制的白芷。 突然,她刚才像是在锅里煎熬的良心,此刻变得安稳下来。 第三十九章 吃人嘴短,项鸿之子八阶巅峰 “殿下,辛苦你为我们亲自烹饪。” 苏婵衣看似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但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张君临还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不辛苦不辛苦,苏姑娘才辛苦,你一会儿多吃些,不要停。” 吃人嘴短。 堵住苏姑娘的嘴,想忽悠……啊不,邀请白姑娘入伙帮忙,岂不是唾手可得? 苏婵衣望着笑容狡黠如狐的太子殿下,忽然感觉自己有卖仆的嫌疑。 刚想打听一下,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想让白芷以身相许还是如何做,太子殿下拿着汤勺和调味,一本正色地问她。 “苏姑娘,你喜欢吃咸口还是淡口?” “……淡些。” 回答完,苏婵衣径直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朝溪流边走去。 脚步轻快,嘴角含笑。 像太子殿下这样细心的人,一定会对白芷好的。 她,很放心。 “小姐小姐,你看这河里有鱼呢,要不抓几条让太子殿下放到锅里吃?” 苏婵衣看着没心没肺的白芷,羡慕不已。 “太子殿下不仅厨艺好,人也没架子,还亲自给我们做饭吃,真是托了小姐的福。” “……” 苏婵衣真想告诉这个傻丫头。 自己是托了她的福。 苏婵衣扭头看了眼还在认真为她调配口味的太子殿下,走到白芷旁边,从她手里夺过用杨树枝做的简易鱼叉。 “小姐?” “你不是饿了,先去吃,我来叉鱼。” “谢谢小姐……可是小姐不是不喜欢杀生?” 白芷好吃。 但因为控制不好做饭的力道,每次下厨都会导致厨房重建。 小姐不好吃,但医者仁心,据说见不得杀鸡杀鸭这种血腥的场面,导致也不会下厨。 出山时,还被山里的厨娘担心她们会半路饿死。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擅长。” 苏婵衣淡淡地说着,见白芷用探究的眼神瞧着她,多少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快去吃吧,快煮烂了。” “小姐不饿吗?” “……” 刚才提到吃跑得比谁都快的白芷哪去了?! 苏婵衣一股邪火涌上来,手指着隐蔽的树林里。 “我去小解,耗时太长,你要不陪我一起去?” “小姐你去小解直接说嘛,干什么不好意思,这里又没有外人。” 白芷大声嚷嚷着,抱着她的碗朝着冒着香气的铁锅小跑而去。 苏婵衣看到太子殿下投来关注的目光,想到他应当是听到了刚才的圣诞,玉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贝齿紧咬。 拿着鱼叉往河里摔去。 噼啪! 火苗一闪,溅出来的火星被白芷轻轻拂开。 “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弄什么?盐和酱?还有葱花……” 白芷看了眼手里光溜溜的陶碗,再看张君临手里的碗,咂巴了一下小嘴。 眼巴巴地盯着那个碗,难得守着满锅美味佳肴也不想吃。 “这是给苏姑娘调的,配上这些调料,吃着火锅才更香,另外,她喜欢吃淡口的,可能不符合你的口味。” “我喜欢重口味,糕点吃再甜也不腻。” 白芷趁机捧碗递上。 要不是怕自己调个料把碗戳出一个洞来,她绝对不会这么没脸没皮的让一国太子伺候她。 这么想着,白芷缩回碗来,难得腼腆的笑道:“殿下,我无意冒犯,要不这样,你帮我调料我帮你做件事,如何?” 张君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河边。 哪里还有苏姑娘的身影? 莫非尿遁不是借口而是实情? “太子殿下?调个料这么困难吗?” “不……我只是在想,我缺什么而你有什么。” 张君临故作深沉地打量着白芷。 白芷忽然面色剧变:坏了,她不像小姐那么厉害,她要脸没脸,要脑子没脑子,唯一的优点就是扛揍能打。 “白姑娘,我们只见过几次面,还不知道你有什么特长?” “我……我……我特能吃,我还特能打。” 白芷望着“咕咚”、“咕咚”冒泡的铁锅还有上下沉浮的鸡翅,突然感觉自己不做些什么,对不起这顿火锅。 “对了,我看到你这里的将士们都弱得可怜,不如我帮你教他们练武?” 好家伙,原来用真心真的能成功! “既然白姑娘肯赐教,这是他们的福气。” 张君临表面故作淡定地接过白芷递来的碗,开始往碗里加入灵魂。 实际上,他的手腕正因兴奋而颤抖。 成功了。 一顿火锅竟真的换来了一个特教! 要不是热气熏得眼疼,感觉跟做梦似的。 “对了太子殿下,教他们练武没问题,可穷文富武,想要让他们强壮起来,光让我吃肉不行,他们也要吃。” “……” 张君临捣酱料的手停下,额头青筋直跳。 这个时代耕作都没鼓捣明白,更别提饲养畜牧了,那只是个别养出来供给权贵皇族吃的。 普通百姓想打打牙祭什么的全靠打猎。 “金陵城林地不多,要打猎还得去滁县。” 南越和西楚中间隔着不到百里的山脉天险,山脉自西北向东南绵延有五六百里。 深山老林,一头扎进去不知道能端出来多少窝肥猪。 “肉的事包在本宫身上。” 一个政令下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用粮食换肉吃,就算被骂他何不食肉糜,也得提升将士们的整体实力。 只是粮食消耗太快,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对了。 西楚要派刺客的事可以利用一下,借机向狗皇帝要一笔粮来安抚下快要“弃城而逃”的太子殿下,应该合情合理吧? 至于得罪人的黑锅,让二皇子背也挺不错的。 “嘿嘿嘿……” 张君临高兴之余,又往碗里加入了大量的灵魂。 …… 距金陵一千五百余里的楚国西南边境新城,原附属小国吴国国都吉州。 “报!” “金陵战报!” 一匹快马自东疾驰而来。 当传信的士兵将信件交到项鸿之子项於期的手中时,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哪怕是四阶武者,可三天三夜的连续奔波,遇山翻山、遇河趟河,换马不换人,早已到了身体的极限。 “厚葬,亲属除军籍、落项家寨农户籍,赏十金。” 身高马大、年仅二十五六岁却因常年奔波于各个战场的项於期显得非常老成与干练,平时也犹如三军中的定海神针,喜怒不形于色,却自有一派镇得住三十万大军的威严。 但项於期看到书信的那一刹那,面前的实木桌子被这位八阶巅峰武者毫无预兆地一掌劈中。 化为齑粉。 第四十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剑指金陵 “南越太子张君临!他算个什么东西?竟能害了我父亲的性命?!” 项於期血红的鹰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信,怒声嘶吼。 若不是送信的乃是父亲亲信,他定会以为这是敌军派来散布谣言,惑乱军心的! 想到父亲临别前还说过,不出月余,便能会合的话,项於期低吼一声,召来副将。 “如今吴国半壁江山已入陛下手中,吴国国君愿献十万金、百万石粮割地求和,我的使命已完成。” “替我向陛下禀报,我为父报仇乃是私人恩怨,不关乎交涉俘虏的国事,我项於期……卸甲去也!” 刚走出帐外。 众将领前来阻拦。 “将军且慢,此事必当先禀报陛下再做决定!” “老将军是战死的不假,可那南越太子不过一弱冠小儿,方才武者六阶巅峰,将军此去挑战,虽为报仇,也定会落人口舌!” 八阶巅峰武者,一只手能打十个六阶巅峰武者。 杀鸡焉能用牛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了张君临,南越皇族再无傲骨,谁还敢与我西楚谈和提条件?狮子大开口?” 就算别人笑话他项於期八品巅峰去杀那六品巅峰期的小儿,是以强凌弱。 那又如何?! 陛下不支持又如何?! 不。 陛下巴不得我亲自去,师出有名,永除后患! 这以强凌弱的恶名背了又如何?! “你们莫劝,盯好吴国国君,安顿军心,我项於期去也!” 项於期脱下身上的铠甲,拎起三尺青锋剑。 只身一人,向东,直奔金陵而去。 …… 咕噜咕噜。 铁锅里仅剩的几片青菜随着水泡上下翻滚。 白芷揉着撑圆的肚子,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后,对着张君临止不住地赞叹。 “太子殿下,您的厨艺可太好了!” 谁能想到身居高位的太子,洗手做羹汤也能做得这么好。 白芷舔了舔嘴唇,看到旁边对吃食根本不感兴趣的小姐都比平时多吃了两大碗,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太子殿下,下次有空您再来给我和小姐做好吃的呗,我和小姐都不会做饭,天天啃军粮虽然也能坚持,但嘴里总是没滋没味。” 面对白芷的邀请,张君临自然是顺势答应下来。 “没想到只吃了一顿火锅,就让白姑娘把我放到了心上,等下次再有空闲时,我请白姑娘吃别一种新吃食。” 要想马儿跑,必须要有隔夜草。 听到“新吃食”这三个字,白芷眼睛都泛起了绿光,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等下次太子殿下来,我少说要把那些三阶四阶的武者给你拔高一个品级!” 听听! 这顿火锅不白做。 张君临看向树林子里,嘿嘿一笑:“白姑娘,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给你抓只兔子来?” “兔子也能炖火锅吗?” “能,万物皆可火锅。” 白芷使劲揉了揉肚子,接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肚子却没有消减,她很是失望地摆摆手,示意自己吃不动了。 张君临见状,马上作出保证:“一会儿我就教给军营里负责炊事的士兵如何做火锅,到时候你想吃什么火锅就去抓什么。” “太子殿下,你对我们可真是太好了!” 应该的应该的。 张君临都不好意思面对对他感恩戴德的白芷。 毕竟白芷保证的话,放在其他国家,别说吃火锅了,顿顿山珍海味都行。 他连忙将视线转移到放下碗筷的苏婵衣身上。 “殿下,我吃饱了。” “嗯,那剩下的这几根菜叶归我了。” 张君临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把底汤也喝了。 最后亲自端着锅走到溪流边将锅碗洗干净收拾好,一扭头,苏婵衣不知何时蹲在他旁边,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瞧。 把他瞧得心里直发毛。 “苏姑娘有事?” 可别是替白芷来秋后算账的。 “军营里的伤员差不多处理好了,我明日便腾出手去山里采药,后日下午,是殿下来军营还是我去殿下那里?” 张君临面露苦笑。 苏姑娘不提,他还真记不住自己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病人。 “我来军营。” 苏姑娘忙得吃饭还在指点老赵他们怎样用药。 反倒是他。 城中诸事步入正轨,提升将士的实力找了白芷接手,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反倒有不少的空闲。 “好。” 苏婵衣说着,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方蓝色手帕,微笑着朝他伸手。 ??? 张君临困惑地眨了眨眼,手帕轻轻落在他的鼻梁上。 本来没有什么异样感的鼻子,突然痒痒的、热乎乎的。 “殿下的鼻子上沾了油花。” 哦……哦! 张君临的心脏砰砰乱跳。 吓死我了。 还以为美人在旁,不经意间流鼻血出糗了呢。 “多谢苏姑娘,苏姑娘你缺人还是缺药记得找长姐讨要,你能来金陵,是我们南越国的福气,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张君临知道苏婵衣身份定是不凡。 但对方没有坦白,他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 苏婵衣依旧惜字如金。 张君临发现她话多的时候,不是在算计别人,就是在提防别人算计。 性格沉稳得不像花季少女,城府倒是比他还要深。 油污擦净,锅碗也洗干净了。 张君临把锅端到军中伙房,特意找了两个伙头兵教给他们怎样炖高汤、调味。 刚说完,正盯着他们再重新煮一锅,请长姐来吃。 长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咱们金陵的大忙人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舍得移驾来军营里了?” 张君临看到长姐脸上揶揄的笑意,就知道她知道了自己是来找白姑娘她们吃火锅的。 “皇弟,你和白姑娘她们的欢声笑语,可是传遍了军营,现在军营里谁不知道,你为了讨两位姑娘的开心,还特意下厨给她们做了新奇的吃食。” 张君缘将胳膊搭在张君临肩膀上,压低声音。 “长姐知道那苏姑娘人美心善,那白姑娘憨态可掬,可你也要注意影响。” “还有,做人不要太贪心,我见那苏姑娘和白姑娘不像能够共事一夫的主仆,你还是早日做一个取舍。” 面对长姐带着笑意的忠告,张君临翻了个白眼。 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没过完呢,就想找女人? 女人,只会影响他种田的速度! 他指着灶上的铁锅,澄清自己的名声。 “长姐,我刚才用一顿火锅,换了一个七阶武者当将士们的总教头,她说两日内,就能让三阶四阶的武者,提升一个品级。” 这话说出来有些吹牛皮。 但张君临就算不相信白芷,也要相信靠谱的苏婵衣。 苏婵衣在旁边没有反驳一定是能够做到。 “你的意思是苏姑娘和白姑娘她们能在两日内让三、四阶的将士提升一个品级?!苏姑娘只是一个大夫,难道她的丫环是七阶高手?!” 张君缘收回胳膊,站远了一些,一本正色地告诫道: “皇弟,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情窦初开招惹两位姑娘,长姐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拿军中事务开玩笑……长姐只能代替母后教训你一番。” 第四十一章 长姐哭了,我不装了 张君临想到原身小时候因为撒谎,屁股被打开花的经历,也不再卖关子。 “长姐,白姑娘是七阶武者,而苏姑娘她们出身神秘,我想着她们应该有提升将士们武力的方法,没想到运气好,一下子就成功了。” 这回的运气,算是苏姑娘给的。 张君临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份人情。 “真的?!” 张君缘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看到皇弟严肃地点头,不禁喜极而泣。 “太好了!皇弟,太好了!” “既然是好事,长姐你还哭什么?” 张君临没想到坚强如长姐也会哭得泪如雨下,慌忙拿袖子给她擦着眼泪。 结果越擦越止不住,他干脆停下手,让长姐自己发泄一番。 “自从母后离世……南越国的军营中,已经有十年不存在超过六阶武者的将领带兵了。” “那些高阶武者都是权贵出身,不稀罕战死沙场获取功名,寒门出身的高阶武者则全部攀附权贵或为皇族服务,导致将士们的武力境界越来越低,难以提升。” 张君缘吸了吸鼻子,惆怅满面。 “这次死守金陵能够打赢胜仗,还是打了西楚十万大军一个措手不及的险胜,我还担心,和谈不成,西楚再次兵临城下,万一派个八阶巅峰的大将过来,你分身乏术,将士们连俘虏都压制不住,最后谈判的筹码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说到这里,张君缘又笑了出来。 “如今好了,只要有提升实力的希望,军心不乱,再让苏姑娘配些药给那些俘虏吃,总能稳住大局。” 又哭又笑的…… 张君临一把将长姐揽在怀里,这才发现,原本在他心目中英气霸道的长姐,实际上已经矮了他近一头。 “长姐,有困难你就和我说,不要憋在肚子里,我现在不是那个只能被你保护的小弟弟了。” “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我让人给你煮了火锅,我再陪你吃一顿?” “……”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长姐?” 张君临轻轻唤了一声,只听到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 低头一看,长姐红着脸颊靠在他怀里,抽泣着睡着了。 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嘴里还在喃喃有词。 “母后……” 听到她的呼唤,张君临有些惭愧。 他的实力与人望和母后还是相距甚远。 太菜了,根本护不了长姐万般周全。 “来人,请苏姑娘来帮长姐瞧瞧。” 张君临担心长姐压力太大再憋出毛病来,看向长姐的护卫。 “太子殿下放心,苏姑娘已经亲手处理过公主殿下的伤,公主殿下这是多日未睡,放松下来忍不住睡着了。” 两万余众的将士,再加上五万俘虏都需要她一个人操心。 不像他在城中,好歹还有董游帮衬着,作为监国太子,随时有任命官职的权力。 “谢都尉战死没?” 谢都尉是受祖上蒙荫,才继承了这个从五品的关都督,但平时负责守关金陵的有一堆人,所以一直是赋闲的状态。 这次还是由于必须有个差不多的武官统领守城将士,而其他将领都跑了,要找一个替罪羊,而谢家势微,才被狗皇帝摁头留下。 “太子殿下,谢都尉战时英勇杀敌,砍伤了两个俘虏,但……他自己断了两根手指,目前正在养伤。” 当时的战况能够硬着头皮往上冲的都是勇士。 这个谢都尉不论战绩如何,至少有一颗护国上进的心。 “暂时让他接任京机师副将,辅佐长姐处理军中事务。” “再按军功提拔三个先锋官,负责对接白姑娘的训练事宜。” “另外再选出五个文书……长姐身边有幕僚吗?” 一连串的指令让女护卫反应不过来,思考半晌才埋怨道:“先皇后曾留下两位亲信给公主殿下当作幕僚,先皇后过世一年后……不幸暴毙。” 暴毙? 张君临想到自己中毒的事,心中冷笑。 应该是被害身亡才对! “幕僚本宫来找,长姐的营帐在哪里,本宫先抱她回去睡觉。” “殿下放在这里就好,公主殿下她的营帐里都是伤员,她这几日都是累得受不了,随地坐下闭一闭眼,很快就会醒过来。” “……” 张君临动作轻柔地将长姐靠在帐篷的支架处放下,望着长姐睡梦中还在不停喊着“母后”,心酸不已。 “若是母后还活着,想必长姐应该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好在没关系。 他可以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你照顾好长姐,本宫回城了,有事记得差人告诉本宫,若长姐日后再发生劳累过度的事,本宫唯你是问!” “公主殿下不让小的说,小的不敢说。” 哦? 这话说得他根本怪罪不起来。 张君临打量着这个颇有急智还会端水的女子,玩味一笑。 “幕僚的急智与忠诚你都兼备,不如这个幕僚你来当,军中七品幕僚文职行吗?” “太子殿下……” “身为长姐的幕僚,你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找一个比你武功还高强、心思还细腻、忠诚……不光要听长姐的话还要听我的话,你懂吗?” “……” 女护卫很懂,但她……又不太想懂。 “你懂本宫的意思吗?” 张君临的目光令人不敢逼视。 从小看着三皇子长大的女护卫,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无比陌生,哪敢再耍什么小聪明。 她只能抱拳一拜。 “谢太子殿下赏识!” “微臣一定办好这件差事,绝不会让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为难。” 合格了! 张君临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军营离开。 从军营走到城门的路上,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拖家带口地涌入金陵城。 走入城内,拥挤不堪的道路让他回忆起前世蓝星逢年过节时人挤人的场景。 “得移民啊。” 哪来的回哪里去不现实。 只能重新分流,让愿意呆在哪里的人呆在哪里,才能长治久安。 “董一江被提拔为户部侍郎的事,经过这大半天的传播,应该传遍了金陵城。” 一个草根林狗蛋的成功,可能是他这个太子殿下王八看绿豆看顺了眼,可以说是个例。 但提拔董一江,除了董一江确实是个人才外,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机让大家知道。 只要你有本事、有胆量、有梦想。 就能被太子殿下提拔当官员,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个时候皇庄里一定人满为患了,估计也有不少近城邻邦的权贵子弟想要一展身手。” 张君临优哉游哉地挤在人群里,随着大家的脚步移动。 尽管心里巴不得马上让滁县和埠州这一带的官员走马上任,但有些事,越急越慢。 “上赶着不是买卖,晾一晾,虚假的报国热情就会消退一些。”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只要合理地利用它,拖延一个时辰,再拖延一个时辰。 那些等不及没耐性的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筛选出来…… “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里?”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拥挤的人潮中好像有人在呼唤他。 张君临踮起脚尖抬头望,南风不知何时闪身出现在他身后。 “太子殿下不好了,董大人病倒了。” 什么? 尽管有些吃惊,但张君临更多的是困惑。 “南风,你说的是哪个董大人?太师董游还是户部侍郎董一江?” 第四十二章 放开董大人,让本宫来 南风怔住了。 她也是站在高处听到官兵在喊“董大人病倒了”,要找太子殿下报信。 至于是哪个董大人……她飞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 “难道是董一江当上户部侍郎有人不服气,暗中动手想把人弄下台?” 有这个可能。 可这么做,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上个挑战他权威的二皇子,如今还“昏迷”在床,可能一辈子下不来地了。 这还是因为他留着二皇子有用,才留了条性命。 换作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敢在他面前使阴招,落马而亡的张召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董大人倒在哪里了?政事堂?” “回太子殿下的话,那些人报信的是从皇庄方向跑来的。” 张君临担心是董太师像长姐一样劳累过度,挤出人群,飞身上了墙头,脚尖轻点间,几个跳跃就飞出了两条街。 “你们看!那个闪过去的黑影像不像太子殿下?” “坏了,大人让我们找到太子殿下告诉他避一避,可我看太子殿下像是直接往皇庄去了。” “还愣着干嘛,快追啊!” 张君临不知道街上发生的插曲。 身为已是武者七阶的他,脚力比之前更快。 好在南风知道目的地是皇庄,不然这一趟下来,连太子殿下都会跟丢。 “南风,你好像有些追不上本宫了。” 落地等了片刻的张君临,一本正经地建议她。 “不如你这两天去军营里,跟着白姑娘进修一下?” “太子殿下,何为进修?” “就是缺什么学什么,白姑娘除了有一身蛮力之外,本宫见她走路挺有特意,说不定会轻功。” 张君临疯狂地对南风使着眼色。 这让一直跟着他,从头到尾把“太子殿下用一顿火锅哄骗白姑娘当教头”的南风,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太子殿下是想从白姑娘那里学一些轻功功法?” 军营里的将士们学的是杀招,还有增强战斗力的方法。 但不会教导轻功身法。 除非太子殿下找个理由去派人求学。 “南风啊,有些事看破不说破,还有主仆做。” 张君临玩味一笑,画了张大饼。 “提升一个品级你脚力能加快许多,以后帮本宫通风报信更方便,还能够帮本宫与长姐培养更多优秀的暗卫,不好吗?” “好。” 提及公主殿下,南风昧着良心也要去学。 张君临满意一笑,朝着南风摆摆手,示意她隐身。 自己则踮起脚尖、竖着耳朵,朝着前方人群悄声走去。 原本来的路上还担心董游或董一江出事,可等靠近,几阵风声吹过来,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老实了。 哪怕只听了三言两语,他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董一江提拔为户部侍郎的事,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金陵城。 直接导致董家还留在金陵的子弟,一窝蜂地拿着举荐信来找董游求举荐。 “董太师可做不了本宫的主,求他不是为难他吗?” 所以。 董游装病病倒了。 但这还没完。 董游虽然病倒了,但后续赶来毛遂自荐的能人志士,在给董游看过大夫确认没有大碍后,硬是抬到了皇庄。 目的也很单纯。 “太子殿下就算不见我等,也要见董太师,到时候我们就亲自自荐,用人格魅力和学富五车的才识征服殿下。” “殿下能提拔一个守城小兵当京兆府少詹事,还能破格提拔家奴当户部侍郎,我等出身名门又能文能武,至少能当个三品大员。” 张君临身为监国太子,最高任命权也只有三品。 三品大员听上去距离一品大员还差好几个台阶,但实际上在南越的整个朝堂体系里,能到三品的,不是主掌六部的尚书,就是拥有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哪怕算是驻守边境的将军和天生富贵的虚职王侯,三品大员加起来也屈指可数。 “看来他们晚饭光喝酒没吃菜,但凡有粒花生米,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勇气吹牛皮。” 张君临凑到近处。 发现董游正躺在还有些阴湿的稻草垛里。 被一群衣着笔挺又讲究,全部手里捧着一封长长的白色举荐信的青年少年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再加上董游身边的新护卫,时不时的嗷一声“老爷啊……”,搞得好像董游快不行,大家来祭拜似的。 “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听闻我等在这里等着自荐,难以抉择还在考虑中?” “不管太子殿下如何考虑,我只愿意留在金陵,滁县和埠州你们谁爱去谁去。” 这样一个留守还是出差的话题。 当即把刚才肃穆的上坟氛围给打破,一群人七嘴八舌,从祖上十八代开始问候并论起了身份高低。 犹如成千上万只野鸭式的叫唤,把躺在稻草垛里的董游气得翻了个身,用稻草盖住了耳朵。 “真是有辱斯文。” 声音不大,侮辱性极强。 “……” “……” “……” 人群里的权贵子弟,不凡有武修和文修之人。 听到董游的责骂,面面相觑后,一窝蜂地涌上前去,缩小了包围圈。 “董太师病得好像更严重了,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你这个新的贴身护卫怎么当的?依我看还是让董一江来照顾董太师更好。” “快!再把董太师抬去军营大公主那里,让大公主喊太子殿下来看看。” 张君临知道权贵世家的子弟,平时人模狗样讲排场、讲矜持、讲素养,到了关键时刻,能比他还不要脸。 但他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硬是把没病说成有病……虽说是董太师先选择的装病这个馊主意。 你装病倒是病到底,忍到别开腔啊。 如今可好,被人戳穿赶猪上树要下不来台了,他也只能和这些“人才”们碰一碰。 “你们放下我家老爷!” “老爷!老爷!我董二添誓死守护老爷!呀!我和你们拼了!” 张君临瞧着被众人像抬棺一样抬起来的董游,还有怎么也冲不破阻拦的董二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场。 由于黑灯瞎火的,他长得比较黑不太出众,笑声没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只能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诸位,你们的诉求本宫听到了。” “放开太师,本宫来了。” 他一开口。 身边误以为他是“同伴”的青年才俊们吓了一大跳。 那些抬人的身体一软,险些把董游摔下来。 而董游更是惊讶地睁开双眼,愁眉不展。 “殿下,老臣不是让人告知您……” 别露面吗? 这些人突然出现要为朝廷效力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 可当连董家子弟都提出借他的关系,找个高位留任金陵的时候,他突然感觉,缺少人手累一些也没关系。 “无妨,走岔路了。” 张君临挤进人群,亲手托着董游让他站稳后,看向那些目光热切的青年少年们,脸上满是笑意。 “今日能够见到这么多为我南越国效力的好儿郎,太师的病定能无药自愈了。” “啊……是是是,只是殿下……” “太师身体抱恙还是一边坐着,有些事只能本宫来处置。” 得罪权贵还不能让他们留下话柄,这事他做起来是最得心应手的。 “殿下……” 董太师欣慰不已。 张君临安抚好操心的董太师,目光落在一个穿得十分烧包、看上去就非富即贵,二十左右的青年身上。 “刚才听你说想当三品大员,正好六部尚书职位虚空,小伙子,你想当哪部尚书?随便选!” 第四十三章 别矜持!大胆说出你们的梦想! 刚才还倍觉欣慰的董游,在怔了怔神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仰面朝天再次躺倒在稻草垛里,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心口,“呼哧”、“呼哧”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 “殿下……老臣好像……咳咳咳……不太好。” 大意了。 太子殿下就算是平定了城中诸事,可做事始终找不到章法。 他以为太子殿下知道任命官职的重要性,才不计较出身,在这个特殊时刻提拔了日后绝对忠诚殿下的人。 寒门出身以及奴仆出身被一手提拔起来,陛下回来也只会效忠于殿下,利用权力为未来争夺那个位置铺路……殿下果然深谋远虑。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是把官职任免当作儿戏。 这么看来,林狗蛋说的“殿下当时只在人群里多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当上了大官”,竟不是戏言,而是实话! “哟,太师这病确实严重了些,不如这样,太师去政事堂坐坐,顺便帮本宫给北上的陛下报个信。” “报信?何信?” 董游被这突转的话锋,搞得应接不暇。 二皇子买药、殿下分田、告知权贵各家拔掉他们的稻秧后,与往年产粮相比多的是殿下的少的殿下自己补上…… 难道他吃个晚饭被围攻的一个时辰,又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是这样……” 张君临凑到董游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神情凝重地说出西楚要出动刺客的事。 要出动八阶武者当刺客刺杀殿下?! 董游面若死灰,看上去确实像是病入膏肓似的。 “殿下是想请陛下派高手来护卫……可是南越最强的武者应该当数殿下。” 董游急得红了眼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脱口而出。 “若是殿下死了,这金陵与滁县等地安排得再好又如何,殿下,你找个理由先避一避祸,剩下的就由老臣负责,老臣不信手里捏着五万俘虏,那西楚敢与老臣硬拼!” 是不敢。 所以才派刺客来擒贼先擒王嘛。 对于太师忠勇护主的行为,张君临心里都知道,嘴上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 “跑是不可能跑的,太师你放心,刺客一事……本宫自有安排。” 随口糊弄过去,他说出最重要的安排。 “本宫是想让你借机向皇帝说明此事的严重性,万一刺客赶来杀了本宫再去杀他,他不得跑快一些吗?” “啊?” 董游目瞪口呆。 张君临也没给他反应的空隙,接着往下说:“另外,西楚国率大军奔袭金陵,连粮食都没带,本宫觉得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来当强盗的,可能是与大赢开战缺军粮来我们南越搜刮。” “所以你告诉皇帝,走的时候别带太多粮食,不然刺客杀了本宫就算嫌麻烦本来不想杀他的,再为了那些军粮一路向北取他的人头,这……可真的是太惨了。” 张君临知道董游袒护自己的立场,也不装模作样说官话。 “记住,信里面要把金陵如今危急的情况说得严重些,粮食本着那些权贵世家运往北上的一半要。” “还有得给皇帝找个台阶下,不能让他去得罪人……本宫瞧着二皇子说捐十万石粮的事能用上,他们父慈子孝,皇帝募粮二皇子只捐一千石,转头就是十万石气都不带喘的捐给百姓和将士。” “他们伉俪情深,陈氏捐粮也只有千石,转头自家粮仓囤了六万石……他们不就是等着给陛下捐赠,为了共抗时艰吗?” 一顶顶高帽子砸下来,董游都有些眼冒金星,更别提当事者本人。 他想到之前太子殿下放走那些权贵世家押着粮食北上送信,还提前让人把陈大押到陛下面前说借粮的事。 当时还担心陈皇后向陛下吹枕边风,后面借粮也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今加上二皇子的所作所为,按照陛下多疑的性子,定会觉得陈氏与二皇子这是想瞒着陛下,另有图谋! “殿下是逼着陈家只能认栽捐粮,然后让陛下以此为引子,找借口让权贵们跟着捐粮,让陈家成为权贵们眼中的靶子。” “别乱说,二皇子低价买药得罪章家是他自己做的事,可不是本宫让他成为靶子的。” 张君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让董游都佩服不已。 高。 一环扣一环。 环环相扣。 “殿下是在送陈大北上报信时,就想到了让二皇子或者陈氏一族背黑锅”吗? 这句话董游在嘴里盘恒半晌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天知地知,他知殿下知,足矣。 “去吧。” 张君临推了董游一把,笑得从容。 “能让本宫吃亏的人可不多。” 此话一出。 董游再看到那些群狼环伺的求官者们。 不咳嗽了,心口也不疼了。 他知道,殿下早已有解决的方法。 “臣,谨遵太子懿旨。” 董游刚领旨。 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二人对话的众人,还是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让这位操心又难缠的太子太师离开。 刚才太子那番随便要赏赐给一个人当六部尚书的行为,只要董游不在,哪怕太子刚才是在开玩笑,他们也能让它变成事实。 “好了,太师走了,咱们能自由自在地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张君临终于打发走了心理承受力还有待增强的太师。 要不是担心太师沉不住气,真的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气出大病来,他怎么也要先收拾这群眼高手低的年轻人们,让太师痛快痛快。 “这位公子,过去了这么久,你决定好了你的梦想了吗?” 张君临看向已经激动得脸颊胀红,看他的眼神都像看地主家的二傻子的青年,笑着问候。 “回禀殿下,我、我想当户部尚书。” 青年还有些羞赧。 众人闻声,不少人面红耳赤、着急上火,颇为不服。 如果不是高阶武者太子殿下本人在这里坐镇,恐怕这群人早就为了户部尚书一职打起来了。 “户部尚书管钱,是个油水最大的肥差,你的梦想挺务实的。” 张君临真诚的夸赞,让青年反倒有些局促不安。 连忙自辩。 “我只是从小随父亲打理财务,有这方面的经历,想为金陵、为南越也为太子殿下效绵薄之力。” 听听! 格局一下打开了! 张君临忍不住鼓掌相赞。 “忠臣!此乃忠臣!本宫决定了,即刻起,就命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金银多。” “金银多,多么富贵宝气的名气!本宫命金银多为户部尚书,官居三品!即刻起走马上任,不得有误!” 第四十四章 助梦太子,当场赐官 轰! 人群骚动起来,像炸开了锅似的,众人神情各异。 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悲有人愤,但更多的,是人们的不理解。 “金银多是走了后门了吗?太子殿下竟然都不考校就让他当户部尚书?” “他家有钱,就差买个官当当了,听说金陵安稳下来,买了几十匹快马把家产又拉回了金陵,三品大官,少说得花几百金!” 哦? 这个金银多穿得烧包,合着这么有钱呐! 瞧瞧,多适合当户部尚书啊! “殿下!谢过殿下!” 金银多从震惊中回过魂来,二话不说跪地朝着他敬仰的太子殿下磕了一个响头。 没有掺杂任何客套,全是对高官的渴望与太子的感激之情。 “好说好说,南风,去找董一江,让他把户部尚书的掌印还有这几日未处理的政务都拿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也要让金大人用用宝印过过瘾。” “……” 南风没有回答,气得呼吸一窒后,脚尖一点朝城中飞去。 张君临察觉到这一点。 认为南风这个姑娘除了要跟白姑娘学习轻功外,大概还要跟着苏姑娘耳熏目染增加些脑容量。 他此刻看上去很像是那种胡乱任命朝中官员的人吗? 当然。 不像的话,怎么能够把这群人报国为官的积极性煽动到最高潮呢? “殿下!殿下我也要自荐!我想当兵部尚书!” “殿下!我爹是埠州首富!我想当京兆府府尹!” “殿下!看我看我快看我!我想……我草你们娘的,别下黑手掏我腰子……草!” 刚才还很矜持想投信自荐的有志青年,此刻全部化身菜市场自卖自夸的大娘们。 举着手里的信,向太子殿下卖力地吆喝着自己的梦想,期望着天上掉馅饼砸中他们充满智慧的脑袋。 实现他们进入朝堂、大展抱负、扬名立万的梦想。 张君临看到大家如此积极,也是笑得满面春风,嘴里还不忘记安抚他们。 “一个个的来,千万别着急……那个少年,你可别仗着你爹是埠州首富就让你家奴仆下黑手……啧啧啧,挤进来的够快的。” “还有那位仁兄,你爹是做铁器生意的?你倒是喊大声些……信本宫收到了,拿稳了。” “大家先别挤,六部尚书安排不下,本宫还可以安排别的高官,少不了你们的。” 面对着太子殿下就差公开“卖官”的行为。 眼看着那些权贵世家、富家子弟借助着仆人的力量挤进里圈,把信递给太子殿下。 而处于后方的寒门子弟和平民百姓们失去先机,不少人已是垂头丧气地准备打道回府了。 “没想到在这里等了半天,结果只能是陪跑。” “以后谁再说太子殿下用人只看本事不看身世,我一定撕烂他的嘴!” “走吧走吧,你我是为了施展抱负所学,若是朝堂内依旧是这些酒囊饭袋,当个小官替他们奔波卖命,这官……不做也罢。”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张君临,看向那个说着不想与人同流合污的少年,眉头微皱。 这个穿着朴素但看上去很有精气神的少年……有些面善呢? “你!” 张君临手指着转过身去的灰衣少年,见灰衣少年又转过身来,连忙点头勾手。 “对!就是你!” “你们后面的这些人都耐心等着,大官分完还有一些做苦差事的官员没人抢,留着任命吧。” “……” 灰衣青年好险当场骂娘。 刚要拒绝,前面那些肥头大耳的权贵子弟,已然出声警告。 “太子殿下留下你们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还敢违抗太子殿下的懿旨不成?” 自是不敢的。 可看到这些人谄媚奉承的模样,被迫留下来的灰衣少年等人,脸色的神情更加木然与悲愤。 张君临光看他们眼神里窜着火就知道这群人心里在问候自己祖宗。 反正只要留住人就行,他也没在意这些小细节。 把信收完,又按照他们家境和梦想,安排好剩余的五部尚书、京兆府府尹等有头有脸的高官重职。 “你们即刻起,全部走马上任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瞧,董侍郎来了。” 不给这些人溜须拍马的机会,张君临对着站在人群之后的董一江招招手。 “董侍郎,快把户部这几天没人核对梳理的账目全部拿过来。” “……是。” 董一江一头雾水地挤进人群里。 刚将账目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便听到太子殿下比划着他身边,几个十五六岁到二十左右岁,身上穿着华丽衣饰的少年与青年。 “董侍郎,快见过本宫新安排的六位尚书和其他几位大人。” “本宫先让户部的金尚书熟悉一下事务,你们各自介绍一番,让董侍郎再去政事堂把你们的掌印拿来。” 此话一出。 刚才还围着张君临吱哇乱叫的诸位“大人们”,又转移到了董一江身边。 颐指气使地让董一江去给他们跑腿。 “我乃兵部尚书,董侍郎可不要怠慢本官!”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摆起架子来,让张君临都想高呼一声“年少轻狂好不威风”。 “我乃吏部尚书,董侍郎你敢怠慢本官,本官便让人扒了你身上的官皮!” “我乃刑部尚书,董侍郎你今日胆敢违逆太子殿下的懿旨,本官立即差人将你下大狱,先痛打一百大板!” 心智还不成熟的各位官大人,有恃无恐地使用着刚到手的重权,兴奋极了。 啥事都没干就被各部尚书们威胁恐吓了一个遍的董一江,苦着脸看向比这群官大人还高兴的太子殿下,苦笑不已。 他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 “微臣遵旨,各位大人稍候片刻,属下马上就将各位大人的掌印取回。” “这还差不多。” 大官们成功将董一江“征服”,更加骄傲。 他们目送走打马离开的董一江,视线又落回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殿下,你今日提拔我们的恩情,我们终身难忘。” “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办好自己的差事,不给太子殿下丢脸。” 大家拍着胸脯保证,十分有信心。 反正他们就算不会做,还能够花钱买几个幕僚帮着办好差事。 实在不行就招揽一些有才又缺钱或者遇到困难的寒门或平民子弟,总归一定把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说好说,来,金尚书,这本账看明白了吗?” 才翻看到第二页的金银多连字都没认全,但看到太子殿下殷切的目光,想着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太子殿下助他立威的,连忙点头。 “看明白核对无误,就把下面官员呈的待批公牍盖上你的掌印。” 张君临循循善诱着,还不忘记好心提醒金银多。 “这笔账可是不小的数目,弄错了的话,国库有亏空只能自己掏钱补上。” 第四十五章 官是刚赐的,罪是现获的 “殿下说笑了,这公……公牍是何物?” “就是公文。” 金银多听完太子殿下的讲解,不假思索地盖上了还没在手心里热乎的掌印。 看到批复的公牍上盖上鲜红的掌印,顿时觉得脸上有光,特别有面子。 为此,他还特意拿起来,给其他几位大人显摆着。 “看,这是本官办的第一件差事,你们都学学。” 学学? 张君临暗中冷笑。 这群草包,现学恐怕是来不及了。 “金大人厉害啊,这么快就学会处理户部的政务了,不像我们,连掌印还没得到。” “一般一般。” “金大人这户部尚书可以执掌全国银钱的,日后还要多帮扶帮扶我们兵部,别卡我们的批复。” “好说好说。” “金大人才思敏捷、办事利落,乃吾辈之楷模。” “哈哈哈哈!” 金银多在一声声“金大人”的夸奖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根本忘记了,自己根本没看完更没看懂太子殿下交给他的账目。 至于公牍上那些咬文嚼字的文字,他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南越国最年轻的户部尚书! 张君临也没扫金银多的兴,等到他笑得腮帮子都开始抽搐时,又送去一本账目和一件批复公牍。 “金大人,这里还有许多待批复的……你看?” “殿下放心,臣马上就办。” 金银多这回却是连看都不看了。 直接拿着掌印往待批的信件上盖了下去。 看得张君临心里满意极了。 这是京兆府在战前待批的一次新城建设用银,不多,十万金。 整个金陵加周围附属地四郡十二县半年的税收而已。 也不知道哪个脑子短路的官员为了捞油水上报的这件事,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无心插柳柳成荫……张君临此时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砰砰砰…… 金银多像是假酒喝上头似的。 都不需要张君临诱导,为了体现他的办差效率,拿起掌印不停地往批复的公牍上面扣。 看得周围的其他几个大人那叫一个神往不已。 直到掌印上的印油干了,金银多这才停了下来。 “殿下,就还剩下两本账册了,要批复的臣都处置得当,你过目吗?” “过。” 张君临接过盖完印的公牍。 就在这时。 一个奴仆紧张兮兮地挤到金银多身边,附耳几句后。 金银多先是一愣,接着傻乎乎地当场便问。 “太子殿下,你没收到我家的好处就许了我户部尚书这么大一个官?” “是啊。” “为何?” “因为你家好处多不行吗?” 二人一问一答,却听蒙了其他官员们。 后方那些想走又不能走的真正有志青年,听到这番对话,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们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些天在金陵推行的“仁政”,以及古往今来第一次“分耕田地”,便觉得太子殿下定是明主。 如今看来,这明主能让人觉得是他们看瞎了眼! “请殿下放心,稍后臣就让家父捐一万金给金陵百姓加餐!” 金银多倒是挺大方。 但张君临抽出他刚才批复的那纸新城建设的公牍,在金银多面前晃了晃。 “金尚书,新城建设乃战前积压的公文,你不懂算学不识字也就罢了,上面的日子也看不懂吗?” “啊?有区别吗?” 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金银多,笑着打着哈哈。 “殿下,这十万金也不多,再说项鸿把城墙砸裂的大缝还没来得及修,正好一起翻修下,直接从国库里出钱不就行了。” “行啊,国库里的钱都让皇帝陛下带走了,你北上去向皇帝开口讨要,皇帝一定会治你一个渎职之罪!” 渎职一罪说出来,金银多终于吓了一跳,但还存在侥幸心理,小声嘀咕着“不就是十万金,殿下也太小气了”。 是啊。 您多大方啊。 所以你金银多自己出挺好的。 张君临笑眯眯地又给金银多上了一课。 “户部尚书批钱不能超出国库盈余,并且还要核对账目明细,这账借贷都不相等,足足有五万金的油水,渎职不说还公然捞油水……刚才那几个想当户部尚书的,本宫问问你们,金尚书该当何罪?!” 刚刚落选户部尚书的那几个权贵子弟,听到这话马上不困了。 他们也不算核算账目,更不知道公牍该不该批。 可上纲上线定罪名他们耳熏目染,自然是熟悉的。 特别是面对挡了他们路的金银多,那当然是疑罪从有、小罪放大、大罪致死。 最好是抄家灭族,才能够斩草除根。 “回殿下的话,渎职罪要扒了官服当场革职!” “不只如此,他还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贪污,不光是贪污罪,还是蔑视皇权,理当抄家车裂!” “金家也是经常有人状告他们欺行霸市,绝对也不干净!” 扑嗵! 金银多吓得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他怔怔地望着那些刚才还和他攀交情,如今却吐沫横飞想置他于死地的同僚们,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那些什么“车裂”、“腰斩”、“凌迟”,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金银多别的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就要命丧当场。 “救命!” “太子殿下救我!” 他只是想当个大官而已。 可没人告诉他,当上大官会遇到这么危险的事! “唉!金银多,本宫也想救你,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堂上的规矩不是本宫说不守就不守的。” 张君临看向那些还在不断给金银多、甚至开始给金家搜罗罪证的人们,惋惜地直叹气。 “就算本宫想保你,大家恐怕也不乐意。” “对!太子殿下必须秉公执法,绝对不能徇私!”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与刑部尚书激愤地振臂一呼,要处置金银多的气氛,一下子被推至高潮。 金银多那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只有太子殿下想要保他,一把抱住太子殿下的大腿,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我错了,这个官我做不来我不做了,希望能够饶我还有我家人一命!” “只要太子殿下能够饶了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看到地主家的傻孩子虽然愚蠢但知道规避最大的风险,张君临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嘛。 这才对嘛。 “金银多,你不要为难本宫,眼下是你批复公牍出了错,本宫也帮不上你的忙,除非、除非……” 在金银多还有金家奴仆们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张君临无奈地双手一摊,把刚才盖过的所有公牍“哗哗”地翻了个遍。 “除非你刚才盖过的这些公牍里涉及的三十三万金数额,国库能够一夜变出来,明早发放到位。” “如此一来,你虽有过错但也无罪,想接着当户部尚书,本宫也能替你周旋一二,保你官位不变。” 三十三万金?! 金银多倒吸一口凉气,瘫软地坐在地上。 金家全部家财加起来也只有六十万金左右! 他盖了几个章就盖进去一半家财?! “殿、殿下……我、草民做不了主啊!” 金银多抱着大腿依旧不松手,试图耍赖。 第四十六章 大人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张君临不会把飞到嘴边的鸭子放飞。 更逞论这鸭子还是他忍着嘲笑、挨着咒骂哄来的。 他半蹲下身去,伸手拍了拍金银多的肩膀,将头朝天仰起四十五度角,惆怅叹息。 “金银多,本宫也只能帮你……不,帮你金家到这里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明年今日,本宫定会亲自去金家的坟头给你们锄草的。” 这番话无疑击垮了金银多最后的希望。 他放开抱大腿的双手。 双手拍着大地不住地痛哭。 “爹啊!娘啊!儿子不孝对不住你们啊!” 不给这三十三万金,他活不成,金家也要抄家灭族。 给了。 反倒能够活命。 根本不需要抉择,只要不是脑子长进屁股里,都知道该如何选。 “金银多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本宫相信你的爹娘会明白你赎罪的决心。” 张君临顺手画了一张饼。 “今日过后,你知耻后勇,来日必定能重新到户部当差,为国效力!” “殿下……谢殿下!” 金银多再次抱腿大哭。 张君临知道这位已经认命了,笑吟吟地朝着其他官员们看去。 趁着掌印还没来之前,他好心提醒众人。 “刑部尚书不仅要精通南越国律法,由于紧邻西楚与北齐,南边还和吴国接壤,来往商人较多,所以也要精通其他三国律法。” 被点名的刑部尚书脸色变白。 哪里还有刚才威胁董一江要定罪下大狱时的威风。 “别怕,最近打仗,刑部也只积压了几十件需要刑部尚书决断的大案,就算你今天断错了案也无妨,等被你斩头的犯人家属找来,大不了让你以命抵命。” “你自己抵不过的,从血亲到三族慢慢抵,总能抵清。” 扑嗵! 十六七岁刚获封刑部尚书,以为走上人生巅峰的少年郎。 刚才还要将金银多车裂的少年郎,此时也是骨头发软,跪倒在地。 张君临笑眯眯地看向其他官员,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提醒他。 “吏部尚书要通晓南越国从先皇后到如今皇帝陛下前后三次的朝堂官位以及职权,还有各自地方官的评选模式和方式,若是评选有误,有人不服告你的话也无妨。” “大不了全家撸了官职再流放到边疆,等到敌兵到来,你们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为国效力,青山埋忠臣!” 扑嗵! 又一个青年跪了。 张君临困惑地询问大家:“你们是否因为没吃晚饭而没力气?别慌,等一会儿领了掌印办完差事,本宫请你们吃大餐!” “……” 无人敢接话。 刚才还傲视群雄的新官们,此时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逃离此处。 他们来之前,没想过能当上六部尚书和京畿重臣。 可谁知道太子殿下那么大方……他们总不能错失良机。 “早知道三品大员如此难当,我说什么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去当兵部尚书!” 家里有矿的少年悔不当初。 连忙让自家奴仆去请家里主事的大人来说和。 就算是扒层皮,也得把这个兵部尚书的职位给退掉。 户部盖错掌印最多就是补齐银钱,兵部……那可就是诛灭九族的误国罪! “呜呜呜……” 胆小不经事的少年郎里,已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种消极的情绪一下子感染了许多人。 他们都抬起华丽的衣袖擦拭着泪水。 只是这并非当上大官流下高兴的泪水,而是痛悔当大官的泪水。 “梁兄,这是怎么回事?” 靠后的人群里,那些想走又走不成的人们,望着这副凄惨又忍不住让人想笑、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景,只能请教他们之中最富有才名的滁县大才子——梁文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罢了。” 梁文博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谈笑间,把所有想当大官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太子殿下,心绪十分复杂。 利用别人眼里的天赐良机把它们转变成无解的杀机。 这个太子殿下有点城府,但不多。 此事做得如此直白,明眼人看得出来是谁吃了暗亏后,势必会埋下后患。 “殿下!掌印来了!” 这时。 董一江的大声呼喊,令所有人的视线转移过去。 刚下马的董一江看到刚才的高官们,都会憎恶的表情盯着他。 好像他抢了他们十万金没还,亦或是睡了他们的老婆没打招呼一样……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整个人在夜风中凌乱。 他都以最快的速度给这些难伺候的大人们带回了所有的掌印,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殿下!” 董一江穿过拥挤的人潮,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黑拳和黑脚。 终于把一个沉甸甸的红布包袱递到太子殿下的面前。 他看向那些出手和出脚的大人们,暗中磨牙。 不管了! 他只效忠于太子殿下。 有本事这群人就让太子民政撤了他的官、投他进大狱、再定他的罪! “董侍郎,辛苦你又跑一趟。” 张君临拎着包袱也不着急打开,而是走到还能站着的兵部尚书面前。 还没来得及伸手把包袱往前递,兵部尚书就往后退了半步。 “看来王尚书还没有做好接掌印的心理准备,是否武将官职还没闹清楚?各国边疆的陈年旧事也没理清?如何使用兵权兵符也是一窍不通?” “……” 新任王尚书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 “没事,王尚书先学着,本宫先把别的大人的掌印给了……诶?你们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张君临看到刚才抢先自荐得到大官名额的人群里。 居然没有一人敢挺身而出,接受他赐的掌印。 除了觉得有些好笑外,也难免有些失望。 不中用啊! 这一出闹剧虽然能收割他们的财富,可也彰显出了南越国烂到了根子里。 各国权贵都注意文武双修,唯独南越国的皇族和权贵只想着横征暴敛,权贵子弟里能用的人手,十不足一。 “你们都不接掌印,是不给本宫的面子,想违抗懿旨吗?” 张君临踢了一脚瘫坐在地上的刑部尚书。 “刚才刑部尚书说过,藐视皇权可是车裂之罪。” 他凌厉犹如实质般的目光一扫。 扑嗵! 扑嗵! 扑嗵! 站在当场的新晋官员们,就像上朝拜见皇帝一样,整齐划一地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 “都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关本宫什么事,当初不是你们抢着要当大官的吗?本宫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任用你们,你们说自己有罪不是代表本宫也有罪?” 第四十七章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当官不? “殿下……草民们不敢!” 哦? 刚才声声空谈梦想,索要高官的时候,你们倒是挺敢的。 张君临见吓唬得差不多,看向从城内奔驰而来的高头大马和马车,淡淡一笑。 知道这是当爹的来保儿子了,决定让好戏收场。 “你们想让本宫收回成命?” “是是是……” 众人点头如捣蒜,团结无比,绝无一人有二心。 毕竟比起当官发财来,还是保命更重要。 “虽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但还有一个说法,叫以功抵过,这金陵战乱刚过,还有诸多事情需要钱粮铁器等物支持。” “特别是滁县、埠州各城池,空缺更大,这可是你们将功补过的唯一机会。” 张君临的话没有什么含蓄水平。 就差明说。 捐钱。 捐粮。 捐矿。 人手嘛……张君临看了一眼人群后方那些留下来的有志青年。 他倒是暂时不缺了。 “我捐!我捐!我愿意捐两万斤铜和铁!” 刚卸任的兵部尚书开了个好头。 两万斤铜和铁听上去不多,但实际上是真的不少。 毕竟古时铜铁矿石等的出产地,都聚集在冀北平原和以北,就是如今的北齐国。 两万斤铜和铁不管刚卸任的兵部尚书家里花多少钱买来的,在眼下绝对比三十三万金更具战略价值。 “让我们恭喜兵部尚书功成身退!辞去官职!” 张君临对着那些挤进人群的中老年人们笑脸相迎。 这群人多么的大方啊。 才能培养出如此大方的儿子。 “逆子!为父只让你捐个七品小官,你竟妄想当三品大员,如今坏我祖宗家业,险些令全族跟着你一起陪葬,看我不打死你这个逆子!” 眼见这些老油条试图以打死愚蠢的儿子来抹平欠账。 张君临适时地张开双臂,拦在了刚捐矿的兵部尚书面前。 “本宫还希望上任兵部尚书经此一事后,能够回家多学习些兵法和处理兵部事项的学识,待到他日,再行竞选兵部尚书一职,这位老爷可要惜才啊。” “殿下抬举他了,他就算是再寒窗苦读十载,这辈子也当不成兵部尚书。” 满身铜臭的中年男子还想挥舞手里带倒刺的铁荆条。 张君临一个眼神扫过去,强大的压力顿时让中年男子浑身站立不稳,根本举不动手里的铁荆条。 “这位老爷大概没明白本宫的意思。” “本宫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知你要惜才,你家这个儿子虽不能当兵部尚书,但家里总有成器的儿子,只要考校合格,本宫便能提拔他们做金陵或外地郡县的官员。” 此话一出。 还想效仿中年男子,棒杀儿子换取家族太平的人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权衡利弊。 张君临特意按照这些人的家世安排了官位。 真正能够撼动南越皇权的权贵世家,都随皇族北上,自然不在此行列之中。 而剩下的那些小权贵世家……有些根本没上赶着当大官,有些则是抄家充公也掀不起风浪。 “诸位老爷们,你们的孩子已将祸闯下,打是该打,但本宫觉得让他们花钱买个教训,他日进入朝堂定能少走弯路。” “试想,你们让他们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家族谋求一官半职,他们不合适,但你们家族中人总有合适的,如今本宫为监国太子,愿意破格让你们当官,可若过去这段时日,皇族回归你们再想换官……恐怕九品小官都轮不到你们。” 对付这群老油条,晓之以理是下策。 晓之以利、动之以心才是上策。 有钱有粮有矿还是“草民”。 花一笔钱打点,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并且太子殿下当众宣布能够当官,那绝对不会有错。 气势汹汹赶来的大老爷们,此时已经开始心平气和地思考起来,太子殿下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想让他们捐东西。 “你们的儿子是胜任不了高官才犯的错,若是换作家族里其他有才的子弟,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张君临给他们摇摆不定的心里面,放上一张又香又大的肉饼。 登时不少人都绿了眼睛。 险些被打死的儿子们看到这一幕,感觉十分的熟悉。 这和他们刚开始要逐梦朝堂,听说太子殿下能分封大官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可他们不敢胡说八道。 生怕嘴欠说错了,小命就保不住了。 “太子殿下,此言可当真?” “比你家仓库里放的真金还要真。” 张君临对着在场所有人大声宣布。 “本宫用人,先是品性要好、次是才华要足、再不济要忠心耿耿……只要满足以上条件,都可以把举荐信送到董太师手里。” “但有一条,为官者不可以私利谋财、替他人谋官,引荐也就罢了,要是谁擅自运用手里的官权把控手底下的官员穿一条裤子,本宫只能把你们所有的腿打断!”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解说。 令那些还半信半疑的大老爷们终于确认所言不虚。 至于说的谋财谋利他们先不考虑,反正先趁着有官职空缺,捐了东西拿个引荐名额再说。 “太子殿下英明神勇!在世无双!” “多谢太子殿下饶犬子一命!我愿意掏三十三万金补齐国库所需!” “我也愿意为我儿子捐两万斤铁和铜……不!我捐三万!我有个侄子是三阶上品武者,性格憨直,还望殿下哪日有空考校一二。” 哦? 三阶上品武者? 不错嘛。 “先送去军营当个伍长,正好最近军营里来了一个七品武者当教头,不出几日便能成为四品武者,等到立了军功必定提拔。” 张君临如此大方。 后续捐钱捐粮和捐物都开始内卷起来。 穷文富武。 文官他们不敢贪图,武官只论武者等级,不考校才华,上任至少是伍长……虽然只管五人,但太子殿下态度摆在这里,进入军营还能增长实力,大家自然乐得贡献城防力量。 张君临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高高兴兴地提拔了一群有名无实的伍长后,大老爷们连忙告辞。 “殿下,我们这就回去把该捐的东西送到皇庄来。” “不必送到皇庄,直接送国库去,由董侍郎负责登记安排。” 旁边的董一江光是听这群人捐东西的报数,就知道国库快要堆满了。 面对这样的临时任命,比刚才更加积极,马上应了下来。 还很周到的让手下官兵跟着各家老爷们回家,再带路去国库。 张君临看到董一江谨慎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董侍郎,是生怕这群大老爷们带娃跑路。 不过。 他根本不担心这一点。 且不说他如今在金陵是说一不二,除非一夜拖家跑出二百里开外他管辖的地盘才能躲过灭族之祸。 只说从龙之功和他保证的官位,还有入军营的子弟。 这群擅长投机倒把的大老爷们在权衡后,也知道该不该留下来。 “各位注意脚下别摔进粪堆里。” “好走,不送。” 张君临打发走了冤种父子们,看向只剩下原本三成留在当场的有志青年,摇了摇手里的包袱,未语先笑。 “诸位刚才表现出来的清高,可真了不起。” “……” 已经回过味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法接这个话茬。 特别是灰衣少年梁文博,更是神色讪然。 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太子殿下,心里的敬仰如滔滔之江水…… “你们这么清高这么了不起,你们想当官不?” 第四十八章 有傲骨和没脸皮冲突吗? “……” 梁文博心里刚泛起的水波骤然风平浪静。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太子殿下的问话,像是在赞许他们。 但更像是在骂人? “殿下,我想。” 这时,一个二十左右、衣着素雅白衣的青年,向张君临大大方方地递上一封自荐信。 “草民沈适才,乃埠州守将沈放之子,草民自小身体虚弱不能从武,便寒窗苦读,虽无多大名气,但当个小官吏的本事是有的。” 埠州守将沈放。 张君临对这个人名有印象。 沈家是世代贵族,但作为家主的沈放却在一州守将干了十五年。 原因是他经常顶撞狗皇帝,认为狗皇帝一些政策不利于南越兵防的发展。 “听说皇帝举族北迁时,请沈守将当护卫,沈守将拒绝,不知他……” 张君临看到沈适才袖口间露出来的黑布,瞳孔猛地一缩。 滁县小城的守将弃城投降,可埠州身为州府却未被攻破,证明埠州守将扛过了西楚十万大军的压力,才让大军舍大攻小。 “回殿下的话,沈家一门十三人死战应敌,除三哥外,其余皆战死。” 沈适才抱拳一拜,低下头沉声请求。 “三哥以按律接替家父守将之位,但埠州知府已北上逃亡,草民前来,是想请殿下赐个一官半职,好让府衙运作起来。” 张君临幽幽地盯着沈适才手腕上绑的黑布,许久后,朝着沈适才深鞠一躬。 “抱歉,本宫这几日还未来得及查阅埠州和滁县来的战报和伤亡情况。” “……” 沈适才怔怔地望着郑重其事向自己解释的太子殿下。 原本压抑住的感情又喷涌而出,不由得红了眼眶。 “殿下不必抱歉,为国战死乃沈氏一门的心愿与职责。” 只是,沈适才亲眼看到墨皇后所生的太子殿下,难免觉得可惜。 早知三皇子当初是隐藏锋芒,而非真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父亲哪怕是为了墨皇后的当初提点之恩,也不会只屈居一隅做守将。 定会强兵壮军,才好成为三皇子争夺那个位置的大靠山。 好在,现在也不晚。 “殿下,草民想当埠州长史,需要考校哪些事项?” 众人见沈适才的期望目标,突然从一个小吏变成了六品长史,埠州的二把手。 哪怕不少人知道沈适才有这个本事,但联想到刚才那些被“诈”的大官们,还是暗中为沈适才捏了把汗。 “识字不?” “识。” “看得懂公文不?” “懂。” “听本宫的话不?” 方才还不假思索的沈适才感觉这些问题,只有这个最为重要。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后,朝着张君临拱手一拜。 “听。” 嘶! 在场剩下的这些拥有真才实干的年轻人们,不少都露出想鄙视又觉得没能力鄙视的古怪表情。 让张君临形容,像是便秘,更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沈将军一生傲骨,许多时候连皇帝的话都不听。” 张君临还特意找了个台阶,让沈适才改口好下来。 谁知,沈适才却摇头反驳他。 “家父是守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许多事要根据前方战场上的情况做决定。” “可草民要做的是长史,只需要听从殿下的话,把政令推行下去,若政令有误也是推行以后的事,届时再上奏禀明才是臣子之道。” 有脑子的忠臣最稀缺了! 张君临伸手拍了拍沈适才的肩膀,欣慰地叹息一声:“沈将军在天有灵,会庇佑埠州永世太平的,有本宫在,你且安心做事。” 此话一出。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同意了沈适才的请求。 “殿下说笑了,天下大乱之期,哪怕是西楚国都也难保永世太平。” 沈适才拱手长拜,声音微微哽咽。 “微臣……谢过殿下。” 见沈适才三言两语就拿下埠州长史之位。 人群里不免有人交头接耳,暗中嘲讽。 “还不是靠着沈家的军功让殿下赐了个长史之位?” “羡慕不来,谁让我们没一个战死的父亲呢。” 张君临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这些话。 但他没有给任何反应,而是扫了一眼同样听到这番话,却依旧傲然而立,丝毫不受影响的沈适才,笑容加深,心里也更满意。 不错。 这种厚脸皮的精神很像他以后的股肱之臣。 “谁还想当官,速速道来。” 张君临看向眼熟的灰衣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灰衣少年的身体更加板直,与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竹子简直一模一样。 可这脸皮太薄了…… 就在张君临即将失去耐心,想寻找一个适合的提拔人选时。 沈适才忽然戳了一下灰衣少年的后腰。 “文博兄,有傲骨与厚脸皮并不冲突。” “适才兄何意?” “殿下方才若非厚颜设计,也不会片刻间便能筛选出可用之材不说,还能够丰盈国库,可殿下当初凭一己之力守城,面对强敌而不屈从,殿下的傲骨,可比你少几分?” 我去! 这话说得到位啊! 既成了他的威仪又给大家台阶下。 张君临突然感觉让沈适才只当一个长史真的是屈才了。 等埠州城内的事处置完,得赏个功劳把沈适才拉到身边来出力卖嘴皮子。 “适才兄言之有理。” 早已准备好的梁文博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自荐信递到张君临的面前。 “殿下,草民乃滁县人,姓梁,字文博,与适才兄是同窗。” “殿下,文博兄和适才兄都是文修三阶上品的金陵十大才子呢。” 光凭风雅就能看得出来。 张君临把信揣进袖子里面,想到方才这位大才子要不是自己亲口留下,早甩袖走人了,调侃道:“大才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天下大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君临突然感觉揣进袖子里的自荐信重若千钧。 这个时间点的天下大同和他前世的“世界和平”是同一种心愿。 很美好,但也很残酷。 “想要天下大同必须先天下一统,大才子不会认为你在南越当个官员,能够达成这个心愿吧?” 南越国弱还内忧外患。 张君临认为凭梁文博的才华,北上北齐或西去西楚,更能达成他的心愿。 当然了。 这样一来他就得时刻盯着这位大才子,但凡危及南越国,只能……现杀现埋。 “殿下问的是我的梦想,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因为它看似脱离现实难以实现。” 嗯……也对。 张君临懂了。 凭他那半吊子的才学,就不能和这个时代真正的才子耍嘴皮子、斗心眼。 “那么,你想当什么官呢?” 两个人脱离梦想,回归到现实中来。 梁文博突然双膝跪地,朝着张君临行大礼叩拜。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看就不知道提前演练了多少遍,说明梁文博早就有目标,且心志很坚定。 但……也许会让他为难。 按照梁文博的梦想来看,也许是六部尚书。 或者直接像他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名人一样,上来先挂相。 他如果现在和梁文博说,他最高只能任命临时的三品大员,会不会很下头? 第四十九章 前路虽险,吾愿往之 “殿下,草民想当滁县守将。” “……” 静。 除了沈适才外,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又敬佩地看着梁文博。 西楚虽兵败,但和谈八字还没一撇。 指不定再派大军东来给金陵施压,好加重谈判的筹码。 所以,滁县守将就算是五品正的武职,方才那群权贵也没一人敢争。 就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文博兄,这个时候你去当滁县守将,你的梦想恐怕真的完不成了。” 张君临没有半分调侃的意思,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文修三阶上品最多和武者二阶巅峰打一个平手。 而武者二阶巅峰在西楚精兵营里想当伍长都排不上号。 “殿下,您还记得兵临城下时那个撞刀而亡的老者吗?” 张君临不想表现出自己有多煽情。 但提到这件事,他还是沉默了一瞬后重重地点头。 “本宫已差人将其厚葬在城外一处风水宝地,最近事忙还未去看望,正想头七去烧一烧,为何有此一问?” “那个老者乃是我的嫡亲大伯,我梁家一门虽不像沈家那般惨烈,但由于大伯当时积极反对投降被县令当顺水人情送予项鸿……” 说到此处,梁文博声音哽咽。 “我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大伯家中,当时因与适才兄一道外出求学躲过一劫,途中才听闻家中老奴报信,伯母被杀,伯父撞刀而亡。” “我知道滁县守将危险,但这伯父临终前的遗愿,希望有人能够守卫滁县……” “前路虽险,吾愿往之。” 张君临抬头看了看夜空。 今晚的星星真他娘的亮,把我的眼睛都给刺痛了。 低下头,他将梁文博扶了起来。 梁文博暗中挣扎了一下,但实力悬殊根本没张君临有力气,只能顺势站起来。 “殿下杀了项鸿,伯父的大仇已报,草民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够报养育之恩,还望殿下成全草民的一片孝心。” 张君临趁他跪之前,把人拽住,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这孝心成全的真难受啊。 “行……” “谢殿下!” 梁文博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滁县守将官位高却无人敢当,他自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也能让太子殿下省去不少麻烦。 “行是行,可本宫要帮你挑选几个趁手的副将,再选一些精兵跟你去滁县。” 张君临语重心长道:“你守城归守城,可别学你伯父说死就死。” 明明是正经的言语,却受到在场不少人的怒视。 张君临生怕他们的眼神会杀人,连忙补充。 “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否则,本宫就要失去一个良臣干将。” “……” 众人收回如刀似剑般锋利的目光。 梁文博先是错愕,接着掩面大笑。 “哈哈哈,殿下真乃奇人也!” 啧啧啧。 比不上你们这群才子,有才有颜说话还贼拉好听。 拒绝商业互捧的张君临,当即任命梁文博为滁县守将,差人带其去政事堂领了任职文书和虎符就能走马上任。 “对了,梁老可有亲生孩子在人世?” 临分别前,张君临多嘴问了一句。 老者当时一腔孤勇撞刀,并非无谋之举。 因为他的举动,才让守城的将士们一往无前地杀敌。 “本宫和长姐身边正好缺人手,梁老教养出来的梁大人如此不俗,想必梁老的子女也一定惊为天人。”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梁文博,面色有些窘迫。 “回殿下的话,我还有位当猎户的堂兄。” ??? 梁老这一家怎么看都像是傲骨铮铮的书香门第,咋亲生儿子去当了猎户? 张君临不免脑洞大开。 这猎户不会是那种一斧头下去,能斩杀八阶巅峰武者的不世高手吧? “你这个堂兄叫什么,本宫正好要请滁县当地的百姓打猎换粮食,他能当个表率。” 听到滁县百姓能打猎换粮食,梁文博看了眼周围堆得高高的粪堆,知道这一定是太子殿下为了给百姓们送粮想出的方法。 来不及说几句感激的话语,他连忙婉拒太子殿下的邀请。 “殿下,堂哥原名叫梁文栋,幼时曾遇到先皇后指点,弃文从武当了猎户,改名梁胜蓝。” “微臣已有十年未与他见过面了,报丧的老奴也不知能否在千里深山中找到堂兄。” 张君临记得老者说过,先皇后对梁家有恩的话。 想来是那个时候,梁胜蓝见识到先皇后高强的武力心生崇拜,这才弃文从武。 跑进深山习武,十年不见人影……是否被山里大老虎吃了还未可知。 看到梁文博一副担忧的模样,他也不便再提此事。 连忙催促梁文博走马上任,并让随行者把给滁县下达的新指令,让董游整理成公文交给梁文博,一并带走。 有了滁县县令弃城投降的先例。 张君临又挑选了一个县丞给梁文博当助手。 “一会儿你追上梁守将,告诉他县令事务暂时由他代办。” 反正梁家有底蕴,想来手底下有不少识文断字的人。 实在不行。 还有一些倾慕梁文博才学的小迷弟顶上,挑选这方面的人才,梁文博和沈适才都比自己顺手。 当场又定下一些文职小吏和家世不好、没有后台,可以培养起来的幕僚给长姐送到军营里。 四郡十八县的草台班子算是能够凑合着把他下放的指令运作起来了。 “没办法考察是有些急了,可刺客就在路上,也只能如此。” 是的。 张君临早就想到会有今晚这一出,所以提前就想好了该怎样挖坑。 既能让留在金陵区域的权贵世家和他上一条船,又能拉拢到真正有才学、能办事的人。 不过,一夜便让国库富得流油确实是意外之喜。 “希望太师能够把刺客写得威猛一些,绝对不能让狗皇帝眼热再快马加鞭返回来,否则我这么多天劳心伤肝的努力,可就付之一炬了。” 在见识到沈适长和梁文博的优势前。 他或许还会担心太师的文学功底。 现在嘛…… “睡觉去。” 睡醒一觉后,今日移栽的稻秧应该有确定能成活的。 到时候就能够知道,他昨夜没睡是白费功夫还是开辟了新的修炼捷径。 …… 政事堂。 董游盯着面前修改了数次的奏折纠结了片刻。 这封奏折一旦送出,他从此便是太子殿下的私臣。 他早就有与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陨俱陨的觉悟了,可此事做成,他便只能党同伐异,从一个教导太子殿下的太师,变成一个为太子殿下谋划一切的谋臣。 “老爷,可是还要再改一改?” 董二添试探着问。 驿站派来送加急信的信差已久候多时了。 “不。不改了。” 董游亲自将奏折塞进信差的包袱里,看了眼信差手里拿着的黑色旌旗,觉得很刺眼。 当下,监国太子送加急信件的最高规格只有三百里。 而摄政的二皇子却能够穿紫色蟒袍,送五百里加急信件。 直接导致政令下放的速度延迟了很多。 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上面,有时候速度决定了一切。 他今日,便要替太子殿下消除这种差距。 “这封奏折事关陛下的安危,虽然太子殿下只能让你日跑三百里,但陛下的生死寄于此,你掂量着跑别误了事。” “请董太师放心!殿下交代办的差事,小的绝对豁出命去跑!” 皇族北上走出去不过三四百里,信差有信心十二个时辰内送达。 谁知。 董游却拽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认真地叮咛着。 “不!” 第五十章 慢下来,则速成 “陛下只给了太子殿下送三百里加急信件的权利,这奏折都有记录有日期,你跑得太快逾越了规矩,定会牵连殿下。” 啊?! 信差顿时觉得是手里的这封奏折是一块烫手山芋。 接是必须要接的,因为这是他的使命,必须送达。 只是,他很糊涂…… “太师,您到底是想让小的跑快些,还是跑慢些?” 董游深深地瞥了信差一眼,紧绷着脸没有作答。 倒是旁边的董二添,拽着信差的袖子拽到一旁,低声言语。 “你在路上走快些,等到了陛下面前慢些稳重些不就好了吗?” 对呀! 信差恍然大悟,再看笑容慈祥的董太师,连忙抱拳一拜。 “小的定会将奏折准时送达!” 虽然不懂太师为何要这么折腾自己,但事关太子殿下,照做就完了。 冲冲冲。 …… 刚刚入夏,夜半时分的山谷中,繁衍后代的动物们频繁活动。 特别是蛇虫鼠蚁,更是满地乱爬。 相互缠绕的两条菜花蛇正头尾交合,难分你我时,一股浓郁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其中雄黄的气味特别明显,吓得它们顾不上伴侣,甩着尾巴迅速逃离。 “沙沙沙。” 苏婵衣用烧火棍敲打着草丛,走到一块干净的石头旁,靠在上面喘息片刻,朝着西边张望。 还能看到军营里的火光。 仔细地听,甚至还能听到白芷教训人的声音。 “早知道这里的山路这么滑,应该让白芷一起来。” 可惜。 吃人嘴短的白芷,一门心思地想要履行自己说过的承诺,是片刻都抽不开身。 没办法,给太子殿下找药引的重任,只能她独自承担。 “山中的野生灵芝倒是不难找。” 说话间,苏婵衣便在草丛里发现了一簇。 看见它刚露头还入不了药,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就算能入药,这簇野生灵芝也是自腐木里生出来的,而她要找的,是在千年木上生长出来的灵芝。 “还要再往山林深处走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藏木于林,可缓摧风。 苏婵衣想到父亲曾教导她的这句话,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张君临的脸庞。 “太子殿下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如今这一刻,若是我救不了他的性命,岂不辜负了要摧残他的狂风?” 有了激励,她抬起沉重的双脚,继续敲着烧火棍往前挺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不到军营里升起的篝火,听不到将士们夜训时的呼喊声。 苏婵衣终于看到了一棵活了千年,树芯都已成空的榕树。 钻过在它主体树身前那些盘根交错的子子孙孙,好不容易站到空心的树干前,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一棵榕树在远处看上去枝繁叶茂,实际上早已死亡,那些树枝不过是扎在它腐朽的根里长出来的新树而已。 “新树也有百年,但还是不行。” 苏婵衣又在四处找了找。 确实找到了能够使用的灵芝,却不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药引。 她采下灵芝放到背篓里,攀爬到榕树枝头。 站得高看得远,可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和生长的植被,她更加失望。 除了这片榕树林外,剩下的地方不存在千年木能够长出灵芝的环境。 “实在不行只能再回趟百草谷,只是这一来一去耗时良久,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否坚持到那日。” 换作平时的话也没问题。 大不了她给几粒续命的丹药,再让白芷随行,加快脚程。 可太子殿下不仅面临随时毒发身亡的危险,更大的危机还来源于西楚的刺客。 假如毒发正好碰到西楚刺客的到来……必死无疑。 “真是令人头疼的困局。” 苏婵衣打了个哈欠,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 不好。 被麻痹身体的毒虫咬了。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连忙吞下一颗解毒丸,用背篓里的绳索,把自己绑在最近处的一根结实的树干上。 将带的所有驱虫味全部洒在身上。 这些准备事宜说起来复杂,但对于常年在山上采药,经常碰到意外事故的苏婵衣来说,不过弹指间便能完成。 刚做完这些,她便头一歪,昏睡过去。 沙沙沙。 有蛇虫在附近经过。 都离着这堆“药”十丈开外。 “咕咕咕!” 次日。 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苏婵衣的身上,麻痹的毒性散去,她缓缓睁开双眼。 刚想伸个懒腰,树枝发出“咔咔”的声响,让她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抱紧了前面的树枝。 “虽然白跑了一趟,但至少完成了白芷交代的事,好好地睡上了一觉。” 苏婵衣待到树枝不再晃动,解开绳索,查看了一下衣服上的药粉。 没有被什么动物攀爬过的痕迹,说明不会有二次毒发的可能。 可以下树。 咚。 跳下树来,苏婵衣从背篓里拿出白芷塞进去的糕点,简单地填饱了肚子,便沿着昨晚烧火棍敲打出来的小路往回走。 走了一个时辰,西边传来白芷的呼喝声。 “出拳!” “踢腿!” “抬高些!” 苏婵衣听到白芷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神情还是有些低落。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开心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让太子殿下随我一起去百草谷!” 到时候乔装打扮一番,还能避开刺客的追杀。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舍不舍得离开金陵。 苏婵衣蹙起眉头,由于思考问题太过出神,没留意到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体倾斜着朝山谷方向倒去。 几十米高的山坡摔下去虽然不会粉身碎骨,但也会受重伤。 铛! 苏婵衣熟练地拿起背篓上挂的铁镐钉进石壁里。 身为一个专业的医者,采药是入门功课。 她失足跌下去的山谷比走过的桥都多,正要往上爬,她目光落在左上方的一棵歪脖树上面。 这棵歪脖树的树根已经和山融合在一起了,形如小山包般粗壮的树根说明它经历了千年以上的年岁,甚至已看不清它到底是哪种树。 只有枝头手指粗细的绿叶,证明它还活着。 而在绿叶下方的石壁裂缝里,一朵血红的灵芝正迎着晨光与微风,抖落着上面的朝露。 “千年木灵芝!” 苏婵衣没想到历险一晚没找到的药引,现在竟唾手可得。 她毫不犹豫地将灵芝采下,小心地用布包好系在腰间。 又看了一眼那截新枝,不免感慨。 “太子殿下这是熬过时艰,要时来运转了吗?” 她能治病,却不能救命。 还好,太子殿下运气不错,这一回,至少体内的剧毒有救了! “也是我太心急太马虎,应该先从山下找起的。” 不论如何,能够得到药引,剩下的就是回军营制药。 为了庆祝这次的好运气,中午吃火锅! …… “汪汪汪!” 张君临睁开一只眼,伸手推开溜进屋子里的两只狗子。 坐起来正要伸个懒腰,瞳孔猛地一缩。 “三急三急……你俩快闪开。” 外套来不及穿跑到茅房解决完人生大急事。 刚把裤腰带系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自西而来,张君临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难道说…… 第五十一章 升级,回金陵换太子的路铺平了 “我到七阶中品了?” 不同于前些次只能感受到脚底涌来的力量。 他这次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力量源自哪个方向。 城西。 并且还能够感受到涌进脚底的力量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应该是移栽稻秧时效率不一样,它是按照成活的秧苗计算能量的。” 爽啊! 张君临终于有种自己是穿越主角的感觉了。 这次丈量的土地,开荒加上移栽秧苗,就算集众人之力,也要延续三五日。 “哪怕步入上三品非人境,每一品的跨度都需要巨大的能量,可架不住我子民多、开荒的地多。” 昨晚处理完官职任职问题。 军营里训练精兵有白芷盯着。 西楚刺客暂时也抵达不了。 张君临愉快地决定,这两日就去用脚丈量其他能够开荒的田地。 分田! 引流! 让能量来得更多些啊! “哈哈哈哈!” 张君临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照这样下去,等拔完毒再来一波能量冲击,说不定他就能够成为八阶武者。 “我当时是六阶巅峰打败了长途跋涉而来的七阶巅峰项鸿,西楚老皇帝再怎么瞧得起我,也不可能派那些八阶巅峰或是九阶的镇国守将来刺杀我。” 就算西楚老皇帝想。 那些人也拉不下面子来……个屁! “生死大事可不能太乐观,项鸿当初就是这么乐观才被我一棍子捅穿脖子的。” 不过,也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 稻秧移栽的能量达到预期,接下来就是踏踏实实地去跑酷。 “滁县那边有梁守将,埠州有沈长史,我往东北方向追追狗皇帝,给他一些压力。” 决定好了开荒的方向。 张君临吃过早饭,拿起镰刀,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就看到石磊假装逗狗,实则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他投去视线,还心虚地闪避了一下,又主动看了过来。 “殿下拿着镰刀,可是要去军营中练武?” 担心我偷偷修炼惊艳刺客? 我偏不如你的意。 “石磊,今日我们往东边的镇州方向去圈地,叫上你的兄弟们带上镰刀和铁镐,马上出发!” 镰刀是用来割草的,铁镐是用来标记记号的。 张君临的安排,让石磊大吃一惊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张君临对训练精兵如此看重,却对自身修炼不以为然。 反倒是对于种田,特别看重。 “殿下果然如外界传言,十分喜欢种地。” “本宫喜欢种地,是因为耕地乃国之重器,你们十万大军挥师金陵,这也是因为要打仗没粮食来抢粮食的吗?” 任石磊再能言善道,面对这样的明嘲还是反驳不了。 是。 耕地确实是国之重器。 所以他们只能帮着张太子一起开荒,等南越子民种出大量的粮食,再派大军来抢。 让南越成为西楚的粮仓。 “殿下要亲自带领我们圈地?” “不然呢,镇州那边的守城将领,要是看到上百号高阶武者拿着农具冲过去,分分钟吓得弃城逃了怎么办?” 张君临握紧了手里的镰刀,对着石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在西楚和谈的使者来之前,我必须要亲自盯着你们的动向才行。” 那感情好。 石磊还正愁张太子神出鬼没,刺客找到他的踪迹。 现在大家出入同行,到时候更好下手。 只是不知,陛下会派何人前来刺杀张太子。 “别想了,招呼人走了。” 张君临跨步上前。 石磊朝着孙耕读使了个眼色。 西楚俘虏们连忙带着农具跟在后面,开始割草圈地。 一连两日。 张君临除了用脚丈量出圈地的范围外,便让石磊这些俘虏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两顿饭地干起了苦力。 割草圈地的效果也很显著,看到太子殿下亲自到来,成功加强了当地居民和难民们开荒分田的决心。 镇州及治下的三个县,两天内一下子增加了三十万亩荒田的认领。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分田政令的传播在增加。 “照这样下去,在下一季稻子没收割前,粮食消耗会更大。” 张君临坐在镇州城楼上,啃着兔子腿朝东北方向看去。 这两日里,滁县和埠州方向荒田移栽的秧苗成活,让他摸到了七阶中品境界的边缘,估计再睡一觉,就能够朝着七阶上品境界进发。 “梁守将应该带着公文抵达滁县了,也不知道狗皇帝收没收到刺客的消息,舍得出多少粮食把我留在金陵。” 少于三十万石。 他就再骑马往东北方向走上一百里。 吓不死狗皇帝。 张君临恶狠狠地撕下一口肉,假装没看到乔装出了镇州的皇家侍卫。 跑。 弃我去者不可留。 剩下的,才是他要庇护的臣民。 …… 距镇州二百里外。 御驾今日已停歇了十次。 其中,吃喝三次,出恭七次。 但臣子和嫔妃们,无一人担心正值春秋鼎盛的皇帝陛下拉得太多生了大病。 因为他们自从确认了金陵城未破还俘虏了西楚五万将士后,也不想再继续北上。 有这些俘虏,他们大可以与西楚签订百年不互犯的契约。 若是西楚态度强硬非要一战,还可以岁岁上贡。 反正西楚派兵来袭金陵,只是想抢粮抢钱,让皇帝陛下给了就是。 也损害不了他们的利益。 “陛下,昨日董太师派人来报,说金陵城如今已是太平景象,不如移驾回返金陵?” 还是陈皇后贤惠,愿意承受着陛下的怒火建台阶让大家走下来。 张承乾昨日收到董游的奏折,得知张君临在二皇子的帮助下已放粮发药,当时就想掉头回金陵。 奈何没人给他递台阶,他也不能自打耳光。 此时听到陈皇后的建议,他故作恼羞成怒地厉喝一声:“皇后,朕已公告天下,迁都他处,此时回金陵,你叫南越臣民如何看朕?让全天下人如何看朕?” “身为国君最忌讳的便是朝令夕改!” 面对皇帝的责骂,陈皇后敷衍地低头认错后,便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陛下带皇族与众大臣出金陵,不过是想亲自前往副都,考察副都是否合适,可不想太子监国能力不足,只能回返,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日后再往副都。” 副都! 对啊! 他就迁都可没说定都。 再加上他回金陵是因为太子无能,并非他想回去的,这个理由足够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说,到了金陵还能趁机撤掉张君临的太子之位。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后。” 此话一出,权贵们便知道,又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位君主厚颜无耻的下限了。 但是。 只要他们能回金陵,撤了一位和他们没多大关系的太子也无妨。 反正有西楚俘虏在手,也用不着张君临镇守金陵。 “来人!传朕旨意!” “张君临时任监国太子,却毫无建树、毫不作为,全靠二皇子摄政稳定金陵局面,朕心责之、悔之,忧之。” “即刻起,皇族南返回金陵,朕抵达金陵之日,便是撤销张君临监国太子,以儆效尤之时!” 张承乾的话音刚落。 后方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众人闻声看去,一面黑色大旗徐徐靠近。 正是来自金陵城的三百里加急。 “报!” “陛下!金陵急报!” “有何急报稍后再说,朕会亲自去金陵处置!” 张承乾霸气十足地轻哼一声。 左不过要钱要粮平定各种动乱。 这种他花钱替张君临巩固权利的事,除非他是想让张君临成为真正的太子。 否则绝不会糊涂到满足这些请求。 第五十二章 远程伤害,被迫捐粮 “陛下!西楚欲派八阶武者刺杀太子殿下!” 信差听说皇帝陛下要回金陵,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喊完这一嗓子,他懵了,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可他不后悔。 太子殿下的急信,他必须要准时、无误地送达! “陛下,太子殿下得知此事,便派小的送来三百里加急奏折,请陛下查阅!定夺!” 信差鼓足勇气,双手颤抖着捧着一封奏折。 张承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封奏折看了许久,似乎是要将它看出花来。 还是旁边的陈皇后重重地假咳一声,他才回过魂来,身躯一震。 不等喊来侍卫总管去拿奏折,自己亲自跳下御辇,夺过信差手里的奏折。 仔细看完后,面色剧变。 “陛下,刺客一事是真是假?” 陈皇后在旁边紧张地打听着。 “这西楚刺客若是真的,那可是冲着太子来的,与二殿下无关……” “闭嘴!” 向来不曾对陈皇后真正呵斥过的张承乾突然动怒,不仅陈皇后怔住了,就连在场其他人也都怔了怔。 片刻后,面色也是剧变。 看陛下这糟糕的心情,刺客一事必定属实! 陈皇后被责骂,还想着说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 啪! 一巴掌毫无预兆地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打得眼冒金星,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 “不知臣妾做了何事冲撞了陛下,竟惹得陛下如此生气,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陈皇后惯会伏低做小。 哪怕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挨巴掌,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姿态不变。 她知道,只要她认错、谦卑、听话,陛下就不会生她的气。 “息怒?瞧瞧你干的好事!” 张承乾把奏折甩在了陈皇后的脸上。 “朕离开金陵时,曾鼓动大家捐粮好稳住军心,让将士们全力护送,皇后你那时说什么,近年欠收,只能捐一千石粮。” “朕昨日收到金陵来报,说老二刚回金陵城就许诺十万石粮,朕还替他担忧,筹集不到这么多粮食,没想到啊!光是你陈家在金陵的粮仓,便囤了六万石粮!” 怪不得! 怪不得老二那张嘴敢吹如此之大的牛皮。 这六万石粮还是张君临看到的,私底下囤集了多少粮食,还未可知。 “朕让你皇后捐粮,你只捐一千石,陈家却囤积巨数粮食,那仓库硕鼠长得比猪都壮,你陈家想做何事?嗯?” 此言诛心。 陈皇后吓得捡起奏折高举过头顶,浑身颤抖着回答。 “陛、陛下……此事……此事……” “你不知?好!朕便去请国丈来说说,他囤积这么多的粮食,足够陈家吃十辈子都吃不完,他是想囤粮起兵还是想趁机倒卖发国难财?” 不能问! 陈皇后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提前并未与自家父母商量好该怎么回答一致。 但凡说错话,引起陛下猜忌。 不只陈家完了,就连两个皇子都要受到牵连,再也无望登上皇位。 “陛下,此事是臣妾……” “陛下!你可要替老朽做主啊!” 陈皇后还没把事情圆过去,听到父亲的哀号,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扭头朝后望去。 只见父亲快步而来,家中心腹老奴陈大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二人都是面露愤然之色,好似被谁强抢了百万金似的,令她不解。 陈家虽是末流起家,但如今已是国母娘家,不说在金陵能够横行霸道,就算是北上避战,给予的也是皇族最高的待遇。 为何会如此委屈……还有陈大。 陈大不是在金陵守着粮仓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上去还像是被人打了? 陈皇后一个头两个大,陛下问询的事她还没解决,父亲又来添乱,真的是…… “国丈出了何事,竟让朕替你做主,说来听听。” 张承乾饶有兴致地问着,眼中却含着压抑的怒意。 陈皇后见状,刚要提醒父亲少说少错。 却见父亲已经扯开嗓子干嚎。 “陛下,那张君临欺人太甚,竟强抢了我陈家的所有粮食,陛下可要替老朽做主啊!” 什么?! 陈皇后呼吸一窒,气血上涌。 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三皇子,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直接告状。 “陛下!太子殿下无状……” “他无状?他不是代朕给陈家打了借条?国丈是不知此事,还是故作不知此事?” 张承乾一脚踢向陈皇后手里举着的奏折,顺势将陈皇后踢倒在地。 “陈家囤粮六万石,太子殿下得知后,因稳定金陵之需,替朕打借条,奏折里写得明明白白。” “还有,二皇子当众许诺要捐十万石粮,还以平时一成的价格买了章家的所有药材!” “朕昨日还夸二皇子好本事,今日却明白,原来二皇子的本事竟比朕还要大!陈家才六万石的粮,也不知他会借谁的四万石补齐这十万石。” 一个个的,都拿他当作死人是不是? 他还没驾鹤西去,竟开始联合陈家谋取民心了?! 张承乾的怒目扫过在场的权贵世家们,特意是狠狠地盯了一眼章家的家主,户部侍郎章放。 章放还是刚得知有此一事,脑瓜子“嗡”地一响,身体已经比想法更敏捷地跪倒在地。 “微臣不敢!微臣……微臣随陛下北上,家中只有一子……应当是那孩子救民心切,才效力皇族,绝对是看在二皇子的面子上。” 战时以一成的价格卖药材,无异于是割肉。 章放不知金陵发生了何事,但知子莫若父。 章文可是夸下海口说在大赚一笔,若非二皇子前去章府讨药,绝对不会发生此事! 二皇子! 陈家! 这笔账他记下了! “陛下!臣妾家里囤积着六万石粮食,也是想在危难时解决陛下的危急,没有不轨之心!” “是吗?可朕刚才还听国丈诉苦……” “是父亲表达不对,他是想、想说……太子殿下强行打借条,是置我们陈家于不义,这六万石粮本来是二皇子打算以陛下的名义捐给百姓的!对!捐的!” 尽管被迫捐粮,心里都在滴血。 但陈皇后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粮食已经被张君临抢走了,她不可能真的再让陛下打借条。 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平息陛下的怒火……再告诉二殿下,就算刺客不来,也要毒死张君临这个扫把星! “国丈,皇后说得可对?” 张承乾得了便宜不忘记卖乖。 “陈家若是无心捐粮,朕便再亲手打一个借条给你们。” “……不不不。” 陈国丈在陈皇后的注视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敢让皇帝陛下给陈家打借条? 怕是会直接把陈家抄家灭族,永世不必再还。 张承乾看到陈家还算听话,心里满意了,看向那些权贵世家。 权贵世家确实招惹不得,但,皇权也触犯不得! “护卫大家北上的十万大军还缺粮草,朕近几日因思考这个问题,颇为头痛,这西楚八阶武者就在后面追击,若无粮草,车马应该如何前行?” “太子殿下奏折里也在为此事犯愁,若无粮草安稳金陵守军,他们怕是要跟着一起北上,到时候西楚八阶高手来袭,尔等可有一战之力?” 第五十三章 陈氏一族带了个好头,刺客已至 “……” “……” 权贵们面面相觑。 他们若是能够抵抗八阶武者,还有必要拖家带口的和皇族一起北上吗? 他们有时候是可以不理会皇帝陛下的旨意,但不是现在。 如果他们现在胆敢拂逆张承乾,被驱逐离队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好半晌后,金国丈挺身而出。 “陛下,微臣愿意捐一万石粮!” “陛下,微臣也愿意捐一万石!” “陛下,微臣也愿意捐……” 一时间,在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捐粮声。 这热烈的场面,不禁让张承乾想到当初在金銮殿上,这群老狐狸们,哭诉自家余粮也不多。 搜刮许多,才捐了几百上千石粮。 那时还一脸肉疼,如今却如此大方。 “看来爱卿们家里余粮不少,多亏皇后开了个好头,朕才知道爱卿们如此忠心爱国。” 张承乾的这番点评,令在场的权贵不敢接这个话茬。 但后面捐粮的数额却渐渐增长了一百石或是五十石,以示心诚。 嘴上喊得高兴,心里却把扒皮的皇帝与“大方”的陈皇后骂了个狗血淋头。 特别是陈家。 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指不定是和皇帝早就商量好了,慷他人之慨! 二皇子派去金陵就是去探他们的底的! “好了,爱卿们这就给家中负责守粮仓的人写信,将捐的粮食一半交给太子,一半送到朕这里来……诶?西边好像有车队来了?” 轰隆轰隆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 他们朝后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那些车队上挂的族徽,正是他们家族的! “报!陛下!有大量携带粮食的车队正在前来,末将询问过后,他们是来投奔各位大人的!” 护卫众人的将军,笑容满面。 终于有粮食了! 将士们一天两顿稀米粥,天天看着这群皇族与权贵们大鱼大肉,早已心生不满。 照这样下去,可能到不了目的地,就会发生兵变。 “陛下,既然刚才各位大人们捐了粮,末将便率兵前去接收?” “各位意下如何?” 在场众人脸色铁青,但心里大概猜得到,为何粮食会北上。 张君临连陈家的粮食都敢抢,听到风声的家奴自然会携粮北上来求庇护。 有陈家捐粮一事,他们迫不得已捐粮,既然捐了,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捐了的粮就是陛下的,但凭陛下做主。” 金国丈笑得很谄媚。 张承乾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赐金国丈一对金如意,晋金妃为贵妃。” “谢陛下!” “盛将军记住了,先点出一半来,送往金陵。” 张承乾可没忘记最重要的事。 粮食多少他不在意。 没有了性命,他要再多的粮食也无用。 “还有,你去回了太子,就说粮食马上就运到金陵,让他稳住不要慌,西楚国乃霸主之国,怎会欺负他一介小儿,派刺客暗杀,说出去不怕天下人笑话。” “是,陛下。” 信差低下头,掩下眼中的鄙夷。 陛下您不正是因为担心刺客暗害,才想稳住太子殿下留在金陵送死吗? “粮车在后方慢慢跟上,大军继续向前挺进,夜行五十里!” 这是要着急跑路!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对。 八阶武者的脚程可不是像他们一样慢吞吞的。 按照三百里加急来讲,可能这个时候,西楚的刺客已至金陵。 “对了,传朕旨意,提升太子传递急信的级别,可让他发八百里加急信件!” 到时候死了,他也好折返回金陵去,以此事逼着西楚国息事宁人,撤兵回去。 今日捐的粮食,正好到时候捐给西楚当军粮用。 绝不能让张君临白从他手里获得十几万石的粮食。 在场的权贵皇族们,也顾不得与家奴联系。 纷纷上马,朝北而去。 落在后头二里地的家奴们,见状刚要跟上去诉苦。 一群饿得两眼发绿的士兵已经将他们围了上来。 “传陛下口谕,将各家所捐粮食如数上缴,你等可以原地休息。” 啥? 捐粮? 家奴们懵了。 但看到前方的大老爷们知道士兵围粮没有二话,虽不明情况,但还是悻悻然地站在一旁。 眼睁睁看着所剩不多的粮食又被拿走大半,其中被拿走的一半当场押解回金陵,他们欲哭无泪。 早知道走到这里还要把粮食送回金陵,他们还不如当初留在金陵,让太子殿下抢了算了。 来回折腾什么呢? “真不知道这些大老爷怎么想的,这么多粮食说捐就捐,真够忠心的。” “嘘……大人们的事是我们做奴的能议论的?小心你的脑袋。” 再无人敢多言。 静等着大老爷们北去,粮食西归。 …… 金陵城西,军营中。 “太子殿下好!” 五百精兵齐声呼喊,声音如雷鸣般震耳。 张君临望着整体实力拔高一节的五百精兵,对着旁边的白芷竖起大拇指。 “白姑娘厉害啊,说到真的做到了。” “多亏殿下舍得花钱,大家吃得好喝得好,才有力气训练。” 白芷眉飞色舞地暗示着。 张君临听出其中的深意,手指着做饭的地方。 “本宫今日又带来了新奇的吃食,这次,希望白姑娘再增加一千精兵的训练,可好?” “等我吃完了再说。” 白芷也学精了,没那么好糊弄了。 但张君临有信心,她吃过后,一定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走,本宫带你一起……” “太子殿下,你教给厨子就行,你就不必吃了,小姐还等着给你拔毒呢。” 白芷不是不懂得分享美食。 实在是太子殿下太能吃,先拔毒再吃饭,应该能给她腾出一些伙食来。 张君临光看白芷滴溜乱转的大眼睛,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也好。” 但他还是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刚才出城前,董游来报,说二皇子已醒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拔完毒才能与二皇子对线。 毕竟在他心里,这个慢性毒与皇后母子脱不了干系。 万一二皇子当众给他下毒,他可是防不胜防。 “对了白姑娘,西楚的刺客应该正在路上,但也有提前到来的可能,拔毒的时候,还请白姑娘边吃边帮我护法。” “八阶武者,你认为我护得住?” 白芷撇着嘴。 上三阶的武者,别说差一阶,差一品就有鸿沟般的差距。 她不是自谦,碰到八阶武者是敌人,她有多远跑多远! 张君临一只脚踏进既然药浴拔毒的帐篷,对着白芷一本正经的叮咛着。 “护不住,所以到那时,记得扛起苏姑娘马上跑,千万别回头。” “……” 白芷心中一震。 苏婵衣手里的银针微微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之色。 身为医者,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要先救治病人。 绝不会弃太子殿下而去的! …… 滁县,城东官道上。 梁文博骑在马背上,踏着夜色往西而来。 看到城外原本的荒地早已一片绿荫,心中燃起对未来的憧憬。 “梁守将,太子殿下发放的药材已至逐水镇。” “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等,随车队一起进城。” 梁文博话音刚落。 一道疾风自耳边掠过,卷起迷眼的风沙。 梁文博下意识地闭上眼,闭眼前,看到风沙中有道残影,身后背着一把巨剑,脚下犹如腾云驾雾般,快速朝东而去。 他心中不由突突直跳。 对方是七阶以上品阶的武者! 为何会出现在南越? 看他走的方向,是要去往金陵。 “不好!” 梁文博轻呼一声,正要去追,一道残影闪过,挡去了他的去路。 第五十四章 猎人下山,谨慎的项於期 这是一个胡子拉碴,只看得出深邃眉眼与高挺鼻梁的男子。 男子还背着一张弯弓,身上却无箭矢。 “哼……” 男子喘出一声粗气,护卫们顿时感觉到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再看他双手揣在兽皮做的袖子里掏着什么,众人悚然一惊。 “有刺客!” “保护少爷!” 唰唰! 刀剑横向于男子身前,男子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依旧没有停止掏袖的动作。 双方处于一种尴尬的对峙氛围。 一方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搏命。 另一方……继续掏袖。 也不知道掏了多久,男子眼前一亮,把掏出来的野果子递到马头前。 “大、大黑,吃。” “噗噗~~” 黑马兴奋地嘶鸣一声,张开大嘴把红彤彤的野果子卷入口中。 “……” 护卫们错愕不已。 这个男子好像没有敌意,是专门来喂马的? 梁文博也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冷静下来。 他仔细地打量着马头前的男子,当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银项圈时,仿若雷击,僵在当场。 “大哥?” “诶……文、文博……你、你认出窝……” 梁胜蓝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可由于他在深山老林里呆得太久,已经有十年没和人交谈过,说了半晌转不过弯来,干脆将乱成草的头发往两边一扒拉,露出一张充满野性的大脸。 “大哥!” 梁文博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迅速跳下马来,冲到梁胜蓝的眼前。 看到大哥落魄的模样,他眼眶发红,用力地拍了拍大哥肩膀……嘶! 硬实的臂肌有些扎手。 “父……” “大伯葬在了金陵城外。” “母、妹……” “她们……西楚大军来时,屠杀者众,全部埋在了那里。” 梁文博手指着不远处的乱葬岗。 到了晚上,依旧可以看得出人影晃动,烛光闪烁,随风盘旋而上的烟灰有直冲九霄之势。 幸存的亲友相扶而泣,呜呜咽咽,陆陆续续,据说已有多日未绝。 “由于分不清谁是谁,我便将伯母与堂妹的尸骸连同大家的一起埋了。” “……行。” 梁胜蓝的气息终于平缓下来。 他看向那些犹如树林般丛立的墓碑,深邃的双眸里露出隐忍的哀伤。 不等梁文博再说什么。 梁胜蓝忽然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梁文博看他远去的身影,面露不解,但没有担忧。 看大哥的脚力,少说是武者六阶或者七阶的境界了,在滁县境内,自然出不了什么事。 只是不知大哥这一走,何时才会回来? “少爷,刚才那位是胜蓝少爷?” 心腹护卫大吃一惊。 说句不吉利的话,他一直以为胜蓝少爷埋骨青山里了。 “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大哥。” 梁文博语气微愠。 但他不是在生护卫的气,而是不懂大哥的想法。 就连伯父他们的死,都不能让大哥停止追求修炼武道吗? “今日是伯母她们的头七,也不讲究早晚了,烧纸香烛带来了吗?” “少爷,在金陵时就准备好了。” 梁文博接过护卫递来的烧纸香烛等拜祭之物,脚步沉重地走入那一片痛哭声…… 呼! 一道劲风原地炸开,险些将他手里的烧纸吹散。 “弟!” 抱着一大堆烧纸与纸折的金元宝的梁胜蓝去而复返,声音里带着哭腔。 “给……娘……和……妹妹……” “我……会……替她们报仇……的。” 梁胜蓝自从收到信后,便一直在赶路。 他听忠叔说了,母亲和妹妹她们是被西楚大军的将军项鸿下令坑杀的。 “太子殿下已将项鸿杀了,大哥你不必报仇。” “不。” 梁胜蓝反手摸了摸背后的大弓。 “我……要……灭了西楚。” 小时候,在他看到边境上西楚将士随意欺辱时,他就立志要当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将军。 把欺负南越国的人都打回他娘肚子里去。 可惜梁家是书香世家,根本没有满足他愿望的修炼功法。 直到,那个全家遇到盗贼的晚上,那个漂亮姐姐从天而降救下他,并告诉了他高深又玄妙的修炼功法。 “大哥还记得小时候向皇后娘娘许下的宏愿?” 梁胜蓝坚定地点了点头。 站在刻着母亲和妹妹名字的墓碑前,他沉默无言地将手里的烧纸一张又一张地烧着。 周围的哭声不绝于耳,梁胜晓在烧完纸钱和金元宝后,结结巴巴地开口。 “太子……是墨姐姐……的儿子吗?” “大哥,不得无礼。” 梁文博听到这个称呼颇为头痛。 皇后娘娘的大公主也只比大哥小三岁而已! “是吗?” “是。” 梁文博将他在金陵的所见所闻,以及他被封为滁县守将一事,全部告诉了大哥。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轰隆隆的跑马声。 “殿下发放的药材送来了,大哥既然要灭了西楚,不如留下陪我一起守滁县?” 这样一来,他也不必弃文从武,头疼该如何与那些不善言辞又拧巴的武将们相处。 梁胜蓝点了点头,站起来,猛地朝东方奔去。 风中传来他飘忽的声音。 “我……还没……见过姐姐……的儿子。” “……” 都说了要叫皇后娘娘! 梁文博叹了口气,一直凝重的神色却变得轻松起来。 “不论如何,大哥这趟出山,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不论是在滁县还是去金陵。 他,总归还是有亲人在世的。 梁文博掀起衣袍,对着墓碑跪下。 身后的护卫们也全部沉默下跪。 对着所有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伯母,妹妹,你们安全地去吧。” “大哥有我照顾,我,定会全力助他达成心愿。” 都说童言多戏言。 可小时候大哥要以武定天下,他以文安邦的愿望,至今从未改变。 …… 入了夜,金陵城门依旧大开。 由于太子殿下任命草根出身的林狗蛋当上了京兆府少詹事,又钦点了几个游侠成为军中将领。 吸引了不少江湖人士,负剑前往。 项於期混迹于其中,因无路引,担心被人看破身份,便停留在城外。 他急切的心情巴不得即刻冲进皇宫杀了张君临,可身在异乡又是南越国都,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必胜。 好在,南越的子民还没意识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即将被刺杀。 他光是在那些夜半还在田间荒地里放水浇田的农夫嘴里,也打听到了不少这位太子殿下的消息。 “太子殿下那可是神仙转世,救我们于苦难的神仙!” “太子殿下放粮、发药还分田,大家都给他立长生碑,愿太子殿下岁岁平安,长命百岁呢!” 项於期不想听这么奉承吹捧的话。 在歇脚的茶店点了一碗面、二两肉,便从小二那里打听到了那日兵临城下时的详情。 “太子殿下是武神附身,那日一棍子就捅死了那挨千刀的项鸿。” 啪! 第五十五章 庆幸,贴身拔毒 项於期手里的面碗被他徒手捏成两半,里面混着菜油的面汁溢出。 “哎哟,客官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店小二并没多想,转身要重新去拿个碗。 扑嗵! 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下巴磕在一条板凳上,磕飞了两颗门牙,血流了一地。 “唉哟!” 店小二疼得捂着漏风的嘴,不住地跟周围受惊的客人道歉。 始作俑者项於期冷漠地看着连血都来不及止,便重新换了一个碗的店小二。 杀心渐息。 蝼蚁般的小人物,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待到他亲率大军踏平金陵城时,再杀也不迟。 “那项鸿死了如今在何处?” “唔唔……” 店小二摇了摇头。 这事是军营里的人办的,那些军爷办事,他哪敢多嘴,太子殿下如今就在军营里,万一被听到定他罪怎么办? 但是,他听说太子殿下打算用杀千刀的项鸿尸体,多给他们换些粮食吃。 不知真假的事,少了两颗门牙,也不好张嘴。 “居然没有吊在城门上……” 项於期双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敬佩之色。 这位太子殿下若是将尸体挂在城门上,不仅能够平息民愤,还能够拉拢人心。 可对方没有这么做。 大概是同为高阶武者,惺惺相惜。 “听说了吗?今晚太子殿下在军营阅兵呢。” “隔着老远都能听出好大的阵仗,据说新请了个教头帮忙练兵。” “对对,那个教头还是女的,我去军营让苏姑娘上药的时候还见过两面,那苏姑娘长得美的……” 项於期听到南越子民的高谈阔论,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根本没想到西楚会派刺客。 因此。 根本没有对外隐瞒行踪。 这说明,只要他出手,必会得手。 军营里人多眼杂,还是埋伏在附近,等张君临回城,再给予致命一击。 “让你多活一晚,算是你对我父亲尸身的尊重。” 项於期得到可靠的消息,狼吞虎咽吃完面和肉,又叫了一碗清酒灌下肚。 随便在城外找了间供给难民住的窝棚,躺在干燥的稻草床上,静待张君临的路过。 …… 军营中。 张君临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婵衣手里的银针,看到银针落下又拔出,没入身体里的部位都黑了,庆幸不已。 “苏姑娘,你说中了这毒,毒发后会怎样来着?” “七窍流血。” 苏婵衣的银针扎入他的头顶又猛地拔出,看到银针没有变黑,松了口气。 “然后身体由内到外的腐烂。” 真狠。 果然就算是验尸都难以发现中了什么毒的毒。 张君临等到头顶被扎成筛子,两条胳膊架在桶沿上。 想到自己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扎完了,忽地低头看了眼水下的部位,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苏姑娘,这拔毒要拔哪里?” “太子殿下全身都已中毒,毒性有强弱之分,但为防止出现纰漏,自然是全身各处都要拔。” 苏婵衣说话间,往已经凉了的浴桶里,添了两瓢黑乎乎、热乎乎的药汤。 嘶! 水波荡漾开来,让泡了药浴后脆弱的身体不堪一击。 “殿下再泡一炷香,便需要起身躺到床上,继续拔毒。” 苏婵衣用手背拭去额头的细汗,轻轻吐了口浊气。 扎针再拔针。 这件事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做起来,都十分简单。 但要循环往复数十次、数百次,还要掌握好力度与深度,根据太子殿下身体情况与神情反应来做出适当的调整,便是极为耗时耗力的一件事。 “苏姑娘累了的话,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或者出去吃个烤肉。” 张君临试图把人调离。 他下桶的时候可是没考虑,脱光就一屁股坐进来了。 未曾想半路还要出去再扎针。 早知道应该问一下治疗过程的。 “无妨,治疗过程不能中断,再说了,辛苦过后吃到的食物,会更香。” 苏婵衣细微地咽了口口水。 外面的香气早已传了进来,就连浓郁的药香都被它盖住了许多。 她也好奇,这位太子殿下又带来了何方美食,诱导她的丫环继续为他效力。 但眼前更重要的事,还是给病人拔毒。 “……” 听人劝吃饱饭啊苏姑娘。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只能…… 哗啦! 张君临半蹲着身坐起来,露出练了好几天,终于练出丁点儿腹肌的胸膛。 并故意晃了晃,成功吸引了苏姑娘的注意力。 看我看我快看我! 我是光着身子的,你要不要避嫌出去转一转? “殿下可是腿麻了站不起来?” 苏婵衣担忧地凑上前来。 桶里热气缭绕,让张君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能够感受到她的关心。 哗啦! 张君临又一屁股蹲了进去,他服了。 “苏姑娘,我没穿衣服,能麻烦你转过身去吗?” 苍天啊!大地啊! 他确定了,苏姑娘确实是一个专业的医者。 可这个时代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 难道苏姑娘的脸皮比他还要厚? “殿下不说,我都不晓得呢。” 苏婵衣连忙转过身去,又往前走了几步。 站定后,她脸上的红晕一路从脸蔓延到脖子根,但眼中却透着狡黠的笑意。 其实她是故意想逗一逗这位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也怀着替白芷那傻丫头试探一下这位太子殿下是否像二皇子一样,是一位个中高手。 原以为皇族子弟见惯了女色,对于这种事有反应但只会假装矜持。 没想到! 太子殿下竟如此纯情。 莫非是宫廷里无人教导他男女之事? 哗啦…… 身后传来水声,有水滴溅到她的手背上。 苏婵衣被温热的水烫了一下似的马上缩回手来。 “苏姑娘,我躺好了。” 这么快? 苏婵衣转过身去,就见腰间搭着一块布的太子殿下,板板正正地躺在行军床上,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来吧!” “我还是没穿衣服,苏姑娘你想拔哪里拔哪里!我绝对不吭一声!” 苏婵衣盯着那块布看了片刻,又默默地转过身去。 “其实殿下可以穿上裆布和里裤,等我拔到那里再脱下来。” “太麻烦了,我饿了想吃烧烤,请苏姑娘给我一个痛快!” “……” 苏婵衣想到其实拔毒并非真的拔全身,就算是真的,她也可以通过别的穴位来逼出毒素。 如今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她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错觉。 “苏姑娘累了吗?” “不。” “快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小姐你们搞快点,晚了我要把肉给吃完啦,嘿嘿嘿。” 帐外传来白芷有些暧昧的笑声。 苏婵衣隐约觉得白芷的笑声有些不对劲,但此时也顾及不了太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再次转身,目光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那块布。 为了防止打扰她治疗的心情,干脆一咬牙一伸手。 第五十六章 江湖救急,受阻于张承乾驾前 最终还是认了怂,把手又猛地缩了回来。 “殿下,我先给你拔腰间的毒,拔完你就可以穿裤子了。” “对啊!还有这样的办法!” 张君临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一把掀起腰上盖的布。 “苏姑娘……诶?苏姑娘你怎么又转过身去了?” 不是说好了赶紧拔毒好穿裤子吗? 张君临困惑地眨眨眼。 “我针掉地上了。” 苏婵衣胡乱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后,做好心理准备。 猛地一下转过身来。 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她还是第一次…… “苏姑娘你是不是太累了?” 张君临看出苏姑娘状态不太对,看了眼她手上并不存在的银针,知道刚才掉针可能只是她的幻觉。 如今再看她脸色胀红如猪肝,担忧地问:“你是感染风寒发热了吗?” “不……” 苏婵衣见太子殿下真挚的眼神,没有半点揶揄她的意思。 再对比自己的胡思乱想,突然感觉到很惭愧。 “开始吧。” 身为医者……她以后再也不会亲自给男人贴身拔毒了! 再者说,这无色无味的毒可比药材贵多了,说它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她这辈子应该碰不上第二个让她拔毒的人。 “苏姑娘,你下手轻一些,我腰子不太……嘶!” 张君临还没说完,屁股被扎了一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闭眼运气,这样能够让你的身体日后恢复起来更加通畅。” 张君临闭上眼睛的同时,心里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让他运气他理解,闭上眼睛有什么增益的效果吗? 算了,不问了。 谨遵医嘱。 “呼呼呼……” 闭上眼睛后,苏姑娘喘息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张君临嗅着她身上那股不知是药香还是花香的味道,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心情,他不仅闭上眼睛还紧紧地闭着,连大气也不敢喘。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听到苏姑娘哑着嗓子低唤一声。 “好了,你穿上裤子吧。” 睁开眼,苏姑娘像开了闪现似的,已经站到了帐篷门口,用小手扇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看到这一幕,张君临终于反应过来。 苏姑娘恐怕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给陌生男子全身拔毒。 作为他前世时代的女医者,碰到这种情况,说不定还能风淡云轻地逗弄他一番缓解彼此的尴尬。 而苏姑娘的思想再先进,也还是有局限的。 “苏姑娘……” “你放心,我刚才虽然手有些颤抖,但毒素全部拔除完了,只是这毒到底还是伤身,半年内不能行房事。” 苏婵衣以为他在担心治病的事,急忙回复。 “谢谢你。” 张君临坐起来,朝她鞠了一躬。 “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思来想去,古代人对于鞠躬行礼的认知,好像显得态度不够虔诚。 他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 苏婵衣见太子殿下又开始耍起了无赖,抿了抿嘴没说话。 倒是外面的顺风耳白芷贼兮兮地不停笑着。 “太子殿下,话本里说了,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你不如……嘿嘿嘿。” “白芷,你以后少看那些男男女女的话本!” 苏婵衣呵斥一声。 这让想要趁机开玩笑的张君临闭上了嘴。 行吧,苏姑娘果然还是在乎名声的。 下次再拔毒时,他一定准备周全,不让苏姑娘为难。 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裤子,张君临再次躺平到行军床上。 “苏姑娘,上手吧,我闭着眼呢,看不到你脸红的样子……嘶!” 一根银针狠狠地扎进肚脐上方,疼得张君临险些跳进来。 “闭眼。” “闭着呢。” “闭嘴!” “……” 苏姑娘针凶。 长得美又有本事的女孩子,果然脾气都不太好。 张君临不仅闭上了嘴,还咬紧了牙关。 生怕哼哼出声惹了苏姑娘心烦,被扎得更凶。 …… 距离金陵城五百里处。 一队棕头大马自北朝南,风驰电掣而来。 领头的正是包裹着厚厚一袭红袍的北齐皇宫总管,赵旦。 “报!总管大人,前方西南二里处有南越的军队!” “看他们的旌旗和辎重,应当是南越皇帝一行!” 前方斥候飞身来报。 赵旦对于斥候的判断没有任何的怀疑。 为了让他一路南下,畅通无阻。 陛下特意把全国最强的六阶上品斥候许飞鸿安排在他身边,不论是实力还是战力,都绝不容置疑。 “迎上前去,正好我们带着陛下的国书,也让这位南越皇帝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赵旦打定主意,夹紧马腹朝前挺进。 走了不到一里地,便看到正在一群荒不择路的大军踩着农田抄近路朝他们而来。 “金陵不是守住了,为何他们行路还如此慌张?” 赵旦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身为北齐人的他,深知耕地的重要性,没有让马匹下地去践踏都已快长过小腿窝的稻秧。 静等着南越皇帝主动走过来。 “前方何人!胆敢拦路!” 距离三百米远时,领头的士兵终于停了下来。 赵旦一言未发。 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质问的士兵,对方便吓得浑身发抖,从马上跌落下来。 “不中用。” 赵旦轻蔑一笑,看向被大军团团护住的御辇,清了清嗓子。 “奴乃北齐皇宫总管赵旦,奉北齐皇帝之命,携带精兵良将前往金陵支援南越!” 声音一下子传出去老远。 后方的御驾队伍里出现骚动,片刻后,南越大将军走上前来,对着赵旦抱拳一拜。 “赵总管,陛下有请。” “陛下说了,要奴快马加鞭赶去金陵相助,闲话奴就不与张君主说了。” 赵旦只是通知,可不是要与谁商量。 正说着,后方响起“轰隆隆”的声响。 是同样快马加鞭赶来的辎重队伍。 这样的动静,令南越大将军等人面色剧变,整个军队阵脚都乱了套。 “你们北齐难道想趁乱打劫吗?!” 队伍里传来张承乾的暴喝声。 “给我拦下他们!” 赵旦看到张承乾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轻蔑一笑:“奴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是奉命去驰援金陵的,后面跟上来的是战马、粮食与铁器,奴一路走来可是有国书的。” 有国书又如何? 张承乾望着前方望不到头的辎重车队,恨得牙齿紧咬。 肖朔啊肖朔! 十六年了,你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张君临果然是你与墨青那个贱人所生的孩子! 你这才不远千里派赵旦这个八阶武者前来助阵! “赵总管,既是国书,朕理应阅后再同大臣们商讨相关的事宜,再做好周到的安排,总不能你拿着北齐皇帝的国书,就能在我南越国内横行无阻!” 张承乾想到赵旦这一路走来十数个城池,那些守将竟然胆敢不上报便放行。 等着处理完眼前的事,便去收拾那些渎职的守将。 如今。 最重要的就是找理由拦下赵旦,绝不能让赵旦去帮着张君临那个杂种破坏西楚国的刺杀! 第五十七章 若阻赵旦,孤便亲至! 赵旦听出张承乾故意找茬。 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也不想知道。 “既然张君主想看陛下亲手所题的国书,那么,奴便成全张君主。” 给脸不要脸的事,他这一路上见得多了。 “希望张君主看过之后,慢慢地商量,反正奴不急着南下,这里山清水秀的,再呆上三五日也无妨。” 赵旦十分配合地将贴身国书掏出来。 南越大将军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地接过。 身为一国大将却对着一宫总管如此谦卑,说出去让人笑话,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笑话。 谁叫南越国无能人可用,大将军也不过才武者六阶中品的实力。 张承乾凭借着一国之主都不敢对横行霸道的赵旦说重话,他更加不敢。 国书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大将军瞟了一眼,怔住。 这是国书? 这就是一卷明黄的绢纸。 特别是这卷绢纸只有巴掌大小,上面能写下的字,恐怕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愣着干嘛,走快些!” 张承乾急切地催促一声。 他要是慢慢商量,可他更要瞧瞧肖朔那个王八蛋到底写了什么。 居然能够让十几个城池的守将都敢明着渎职放赵旦进入南越境内。 “陛下,请查阅!” 大将军硬着头皮把薄薄的绢纸国书递上。 张承乾看到这种儿戏般的国书,顿时气笑了。 好啊! 好你个肖朔! 居然拿这种东西当幌子糊弄他,竟还真的将那些守将们糊弄住了! “朕竟不知北齐肖君主如此节省,国书只用这么巴掌大小的绢纸来写,却还省吃俭用地来援助我南越金陵,援助吾儿君临!” 张承乾把“吾儿君临”这四个字咬得死死的。 周围的人想到金陵城中流传多年不消停的谣言,此刻才发现原来幕后黑手不是皇后,恐是皇帝本人。 “奴也不知李君主为何要阻拦奴,但奴知道,既然奴的陛下让奴去金陵,李君主欲阻奴,就是欲阻奴的陛下。” 赵旦不懂。 这天底下为何还有男人总想给自己戴绿帽子。 不过他倒是懂了,为何陛下火急火燎地派他前往金陵。 看张承乾敢当众编排南越太子的身世,怕是这些年大公主他们的日子并不像信上所讲,能够得过且过。 “朕可没说过要阻肖君主,是否让赵总管通过,还要看完国书后与朝臣们商……” 张承乾展开绢纸。 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发言,当即一口恶气一齐憋回了肚子里。 他用力地睁了睁眼,仿佛要把上面的两行字盯出花来。 肖朔! 你怎么敢?! “陛下,肖君主到底写了什么?” 在侧的陈皇后担心地探过头来。 她也不想让赵旦过去。 担心西楚国派来的刺客被赵旦击败,张君临和谈完成的话,那么这个太子之位便坐稳了! 然而,当陈皇后看到丝绢上的字迹时,整个人如遭雷劈,脸上神情变幻。 有震惊有担忧,更多是的嫉恨。 北齐皇帝! 一方霸主! 却在墨青那个贱女人死后十年,依旧如此维护她的儿子! 凭什么?! “若阻赵旦,孤便亲至!” 张承乾低声喃喃着,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里的丝绢也握成一团。 但他却不敢将这个把他尊严扔到地上用脚踩的“国书”,扔进泥里假装没看见。 因为他知道。 肖朔说得到便做得到! 而且肖朔也绝不是说说而已! “李君主,奴记得陛下只在国书上写了八个字,李君主是没看清楚还是没看明白,要不要奴当众宣读?” 赵旦看到张承乾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却隐忍不发,脸上笑容加深。 像这种打了左脸递右脸的人,他也遇到过…… “不必了。” 张承乾作为一国君主,到底还是要脸的。 “让路!” 他从喉咙里低吼一声。 在看到朝臣还有将领们不敢置信的表情时,张承乾只觉得脸像被人抽肿了似的,又嘶吼一声。 “让路!” 胆敢笑话他? 要是让肖朔与西楚两路大军一起进入南越国,南北互分。 别说脸了,他连尸体都会被肖朔挫骨扬灰。 “让路!” 张承乾三吼其声。 刚才还严阵以待的那些士兵纷纷撤退,给赵旦一行腾出宽敞大道。 “多谢李君主配合,待到与南越太子会合,这国书的回复就让南越太子直接回复奴的陛下可好?” 赵旦杀人诛心。 张承乾也只能受着。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心中的愤恨快要燃烧出来似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不相见。 赵旦看在墨皇后的面子上,没再激怒张承乾。 等到国书送回,贴身放好后,将马匹掉头朝着下一个城池赶去。 轰隆隆。 后面跟着的辎重一辆接着一辆,看得权贵与皇族们纷纷眼热。 “陛下,金陵又不大,这么多器物可怎么放得下?” “等这些东西到了金陵收缴到国库里,必须要让太子殿下分一些给陛下送来。” “父慈子必孝,分一些?至少要分八成!” 张承乾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消减了一些。 对啊。 既然肖朔敢送,他就敢让张君临收下,回头再让人把这些东西卖回北齐去,气死肖朔! 他要让肖朔知道,被北齐皇帝当成私生子养的张君临,在他眼里不如一根路边草! 糟蹋不了你肖朔老子还糟蹋不了狗杂种? “起驾,继续北上!” “过两日安顿下来,便给太子拟旨,等北齐的物资运达金陵,再让他送过来,爱卿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 “陛下圣明!” 夜逝如流水。 晨起自鸡鸣。 伴随着军营里喊口号的声响,张君临缓缓睁开双眼又闭上。 好累。 拔了半夜的毒,感觉身体被掏空,连饭都吃不下去。 还好苏姑娘照顾他喂了碗小米粥这才让他不至于饿着肚子睡觉。 但他现在,已是又饿又累,真不想动弹。 “殿下,醒醒!” 白芷的大嗓门把他合在一起的眼皮震开。 一堆白色纸钱和金元宝将胖乎乎的姑娘埋在其中。 “太师刚才差人送了纸钱来,你家亲戚死了吗要去烧纸?” “嗯……算是。” 张君临想到有正事要办,终于强撑着坐了起来。 好言好语地哄着白芷帮他去讨碗饭米粥,喝完后有了能够走路的力气,便找了根烧火棍撑着,背着一大包纸钱,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过膝的野草,朝军营西边不远处的坟地走去。 天刚破晓,有黑压压的乌云挡住了晨光。 住着一群难民的窝棚正对着那块新刻着“梁忠辰”名字的草原。 窝棚里,吃饱喝足一切准备就绪的项於期,正坐在一根枯木桩子上,等候多时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 看到虚弱的张君临越来越近,走近他一剑便能毙命的距离内。 项於期站了起来。 唰! 长剑出鞘,所向无敌! 第五十八章 烧头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然而,就在他刚踏出窝棚,挥动巨剑的一瞬间。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挡在了他与张君临中间。 “杀人啦!” 项於期听到窝棚里的难民发出惊恐的叫声,没有任何迟疑,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时,那个高大的男子,突然反手拿下背后的弓,拉满弓弦。 弦上没有箭矢,可在男子拉弓的瞬间,一股劲气猛地爆开,将男子身上穿的宽大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面对着这股劲气,项於期手里近百斤重的巨剑,此时却像是千斤一般沉重,将他的身体带得一个趔趄。 不得不中止前行。 “你是谁?” 项於期望着前方这个少说比他高一品武道境界的男子,暗暗吃惊。 南越何时竟有这样的高手?! “梁……生……兰……” 十丈外的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梁生兰?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梁这个姓更不是什么显赫姓氏。 “梁兄为何要阻我?” 面对着男子时刻瞄准的无箭之弓,项於期感觉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 他生怕对方主动出击,于是将剑尖插入地面,以示友好。 “你……要杀、杀谁?” 梁胜蓝同样将弓放到背后的弓袋里,打量着对面的那把巨剑。 好剑! 若是融了拿来打一套弓箭,定是绝世武器。 他有此一物,说不定能和九品之境的武者战上一战! 不不不。 他与对方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假如对方能够放弃杀人,他便让对方离开,怎能觊觎别人手里的武器呢? 梁胜蓝纠结的时候,项於期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试图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任何破绽,抢先攻击。 但令他失望的是,八阶境界的一品之差就如同中下三阶的一阶之差,不是凭智慧便能拉近差距的。 “我要杀那个烧纸的人。” 项於期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指着那块新立没几天的墓碑。 那座墓碑前有不过烧纸的痕迹,还有几朵孩童们放的今日盛放的太阳花。 他昨夜便注意到了这座墓碑,特意向金陵的人打听过。 据说里面葬的是一个有风骨的老者,父亲以俘虏要挟投降,老者撞刀以示决心。 他恨这位老者坏了父亲的计划。 但也敬佩这位老者的气节。 ??? 正将一大堆纸钱和金元宝放到墓碑前,还没开始烧的张君临,错愕地看向说要杀他的人以及救他的人。 不会吧? 他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担心刺客在他拔完毒后到来其实是他说的玩笑话啊! 开局被动当监国太子要与金陵共存亡他也认了,可石磊他们层层传递送出去的信可能刚离开南越地界。 “你是西楚派来的刺客?” 张君临无法想象眼前的情况,上下打量着项於期。 不认识,但有些面熟的感觉…… “非也。” 项於期对于张君临知道西楚派来刺客一事,也很吃惊。 但他身为执掌数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不让人看出任何的破绽。 “那你为何要杀我?” 张君临手指着自己身上的黑衣解释。 “你别看我今天穿得很朴素,实际上本宫是南越太子,大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把巨剑看上去就有百斤重。 对方还能够挽出剑花来……绝非凡人。 而且对方挥剑时他根本没感知到,定是比他武道境界更高的高手! “大哥,我们之间要是有误会,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是别人买我的命,我能出双倍买回来。” 张君临额头上冒出了虚汗。 感觉到脚底板涌上来的细微力量,但它们涌入这具拔完毒后已是七阶上品境界的身体里,犹如一滴水涌入人工湖。 能掀点水纹,但作用不大。 若是给他一天的机会缓缓的话,应该能够在这个“杀手”面前成功逃脱。 “杀父之仇,如何谈?又如何买命?” 项於期看到张君临一脸轻描淡写的儿戏模样,想到父亲就是死在这个竖子手里,他气得拔出巨剑。 “梁兄,我欲报杀父之仇,这是身为人子的责任,还望梁兄成全!” “杀父之仇确实不共戴天。” 梁胜蓝满脸的胡子,导致项於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听到他认同自己的话,项於期大喜过望。 此人果然是遇见不平、开弓相助的过路侠客。 那么,只要他报上名号再许之以诺,便能让对方离开! 而张君临背对着梁胜蓝,虽然同样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能够这样淡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挣扎,也是有所依仗的。 他不知道手持巨剑的人是何身份。 但他知道梁胜蓝是谁! 看来他虽无逆天的气运也没倒霉到喝凉水都塞牙的地步,来烧头七遇到杀手,但也遇到了救星。 “梁……” “梁兄,我乃西楚镇南大将军项於期!家父项鸿死于此人之手,还望梁兄行个方便!” “他日梁兄若去西楚,报我名号或来我府中,定当万金相赠、不醉不归!” 啊……这…… 万金啊! 张君临摸了摸脖子,干笑一声:“早知道我值万金,富可敌国,我还种什么地,我把自己卖了就能养活整个南越了。” “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竖子,吃我一剑!” 项於期看得出梁胜蓝是一个单纯的人。 并且这位梁兄与张君临也并无交谈,再加上方才对“为父报仇”的认同和他开出的条件。 他认为,这位梁兄没有任何再次阻拦他的理由。 “嗖!” 一颗石子猛地砸中项於期的肩膀窝。 那是一颗梁胜蓝随手在地面上捡的石子,只在弦上搭了一下射飞出来,就犹如利箭一般。 其实项於期早就看到梁胜蓝弯下腰去捡石子。 但他以为那是闲着无事做。 并没有想过,那颗石子,竟会穿透他的肩膀。 铛! 项於期右臂吃痛,手里的巨剑再次插入土里,自肩膀处流下的鲜血沿着巨剑往下淌。 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梁生兰,你为何还要阻我?!” “窝……” 梁胜蓝此时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导致发音都不清楚。 好在,张君临替他出声说道:“首先,这位不叫梁生兰,他叫梁胜蓝。” “其次,他也不是要阻你这位西楚镇南大将军,项鸿之子项於期。” 得到高手庇护的张君临,此时笑得颇有一番小人得志的奸诈感。 看得项於期直磨后槽牙,恨不得当场将此子碎尸万段。 但如今他投鼠忌器,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旁敲侧击地打听着。 “你们认识?” “窝……” “我们刚认识。” 张君临说着,又朝墓碑鞠了一躬,使出一计无形的杀招。 “我能和梁兄认识,还是由于项鸿那日兵临城下,抓了滁县百姓来诈降。” “忘记介绍了,项於期大将军,梁兄正是那日撞刀而亡的老者之子……梁兄快杀了他!” 第五十九章 打不过就得跑,来得晚不如来得巧 张君临看到项於期身形一晃,要换手拿剑。 当即话锋一转,暴喝出声。 嗖! 梁胜蓝再次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射向项於期的左肩肩窝。 可是项於期早已有了准备,身体往右歪了一下,石子只是将衣服划出一道血口子,并没有让项於期丧失战斗力。 不好! 张君临眼见梁胜蓝还要再去捡石子,迅速把手里的烧火棍塞到梁胜蓝的手里。 “用这个,射要害!” 他虽然看不清梁胜蓝攻击的路线,但看得出来梁胜蓝不是想杀人,而是想逼停项於期。 由于对方是杀父仇人之子,应该不是手下留情……大抵上,这位当猎户的梁兄,还没杀过人。 “他来了!” “他要来杀我了!” 张君临见梁胜蓝握紧烧火棍去不搭弓,没有后退,反倒前进了一步。 一步之差对于像项於期和梁胜蓝这样的八阶高手来讲,攻击范围内的差距不大。 但他的这个举动,无疑会让梁胜蓝更加紧张。 “反正梁胜蓝不出杀招我必死无疑,是生是死只能赌命了!” 把生死交付到别人的手里,张君临很无奈。 他也并非喜欢强迫别人的人。 只是梁胜蓝不下定决心杀人的话,等项於期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梁胜蓝迟早也会死在项於期的手里! “我……不会让他……杀了你!” 墨姐姐的孩子,由我来守护! 梁胜蓝终于下定决心,眼看着距离他仅有几步远的项於期,依旧瞄准对方的要害,气定神闲地拉弓。 搭在弦上的烧火棍还没有射出去。 已然感知到杀意的项於期突然一个蛇皮走位后,朝着张君临所站的方向抛来巨剑的同时,一个猛子向前冲去。 “小心!” 咚! 烧火棍离弦。 在射落巨剑的同时,张君临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出了十步远。 “……” “……” 张君临和梁胜蓝面面相觑。 一个不敢说对方太菜拖后腿。 一个不敢说对方太愣被骗了。 项於期摆明是受了伤打不过虚晃一招好逃跑。 扔剑注入的力气有,但并不大。 使了一成力气扔剑吓唬他们,剩下的九成都加在了脚力上,就二人对视的片刻工夫里,项於期的身影已经朝东狂奔了几百米。 “被……骗了!” 梁胜蓝终于回过神来,懊恼不已。 这个时候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 “这个项於期可真够狗的,为了吓唬我们,都没有掉头,把我们都给骗过去了。” 张君临不忘记给梁兄挽尊。 梁兄在杀人和救人之间选择了救他。 他只有感激。 “我去追……否则……他还要回来杀……你。” 梁胜蓝说话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但就在他刚说完前三个字时,张君临已经伸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担心他杀个回马枪。” 张君临可不敢小瞧任何一个敌人。 特别是这种为了杀他,不惜扔下整个军队的八阶高手。 说句不要脸的话。 在没有恢复体力之前,他想和梁胜蓝寸步不离。 “太子……随我同去?” “那样你不仅追不上,就算追上了我还会像刚才一样是个累赘,得不偿失。” 菜是原罪。 张君临无辜又无奈地比着墓碑。 “梁兄,不如先与我一道为梁伯烧头七?” “嗯。” 梁胜蓝最终还是被说服了。 尽管还是很懊恼,但也只能生着闷气,一下子把所有的纸钱与金元宝全部点着。 呼! 火苗差点舔到张君临的脸上。 梁胜蓝还没来得及把人拽离,有人已经快他一步出手,抓住张君临的后衣领,把人拉退两步。 “皇弟,你愣着干什么呢,差点把自己烧到。” “我又不傻,还能玩火烤到自己?” 张君临一时嘴欠,后脑勺被手掌心“轻轻”地拍打了两下,让他呲牙咧嘴,却不敢再反驳。 长姐对他来讲可是有血脉压制的! “长姐你怎么来了?” 长姐恨不得全天候呆在军营里,难道是专门来烧七的? 有心了。 “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像一阵风似的朝东边跑去了,想到皇弟你要来烧七,担心你发生意外,便过来看看。” 张君缘凑近火苗,郑重其事地对着墓碑三鞠躬后,这才看向站在旁边的高大男子。 “皇弟,这位是?” 离着老远,她都能够感受到这个男子身上散发的压迫力。 应该是一个高手。 说不定还是一个七阶左右的高手。 但是,南越国何时有这样的高手了? “我……我……” 梁胜蓝低头看着那张与墨姐姐有三分相似的脸蛋,想说他是墨姐姐故人。 可面对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张君缘,他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 “我……算是墨、墨姨……的徒儿。” “母后的徒儿?!” 张君缘又惊又喜,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满脸胡子像个野人似的,五官也比较硬挺,貌似不是母后喜欢的那一款。 但,她倒是很喜欢这种有男子气概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窝……” “长姐,他叫梁胜蓝,是这位老者的儿子。” 张君临眼见梁胜蓝被长姐问得有些紧张,深知这种心情的他,连忙把梁胜蓝的身世和盘托出。 至于是原身母后徒儿这件事,他不知情。 但梁胜蓝是个老实人,想来也不会说假话。 “胜蓝胜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来母后说的那个以后会和我一起当大将军镇守南越的男孩是你!” 诶? 张君临听到长姐的话,顿时两眼放光。 这还真是母后收的好徒儿啊! “长姐,那你可以喊梁兄一句师兄了,毕竟你们师承一脉。” 对了! 张君临猛地想到长姐修习的功法不全,满眼火热地盯着梁胜蓝。 “太子……为何,如此看我?” “梁兄你说是母后的徒儿,应该知道她修炼的所有功法吧?” 那不是应该的吗? 否则梁家是书香世家,南越权贵世家的修炼功法又不会外泄,他又从何修炼十年便能达到武者八阶巅峰呢! “太子,为何这么问?” 梁胜晓十分好奇。 张君临听到他这么反问,心中大定,一把拽住长姐的左手,塞到梁胜蓝的左手里。 “梁兄,我将长姐托付给你!” “……” 太子这是担心被项於期刺杀,开始托孤……不是,托姐了吗? 梁胜蓝紧张地看了一眼大公主,想告诉太子“有我在,别怕”,可一激动卡了壳。 张君缘不知道皇弟为何有此一言。 难道是认为她年纪大了需要嫁人了,正好梁师兄是母后选中的人,长得高大威猛武功高便值得托付想让她嫁出去? 心意她领了,可这事决定得是否唐突了? 母后只是偶然提起过有个男孩按照她的意愿改了名字,可没提过这个男孩是为她准备的夫君呀! 第六十章 老实人梁胜蓝,狭路相逢 “皇弟,此事决定得是否太过随意了?” 张君缘深知皇家公主的婚姻大事由不得她使性子。 皇弟此举定有他的深意,但还是觉得太唐突,需要给她接受的时间。 “难道长姐不想向梁兄学习母后遗留的功法吗?” 张君临看到长姐微红的脸颊,再看紧张的梁胜蓝。 二人间的氛围不像是要传授功法,倒像是…… “长姐你不会以为我是想将你的终身托付给梁兄吧?” 张君缘连忙摇头。 可老实人梁胜蓝却点了点头。 当看到张君缘瞪着他时,也跟着连忙摇摇头。 两人暗中的互动把张君临给逗乐了。 没想到刚才和项於期对峙,倔强得一步不让的梁胜蓝,被自家长姐一个眼神就能给吓怂。 那就没问题了。 “梁兄,母后没给我们留下全套的修炼功法,偏偏我长姐走的是母后修炼的路子,这才一直卡在四阶止步不前。” 张君临说到这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要是母后活着,也不需要梁兄帮忙……对了,还没问梁兄是否愿意,确实是我唐突了。” “我愿意!” 刚才还结巴的梁胜蓝,此时终于能把话说清楚了。 他握紧张君缘的手,掷地有声地保证:“公主你放心,我会把我……毕生所学和感悟,全、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谢谢你师兄。” 张君缘没想到自己出门找皇弟,居然还能碰到这样的大机缘。 她看向葬着梁老的墓碑。 想到当时是梁老解了被逼投降的围,如今又能从梁胜蓝这里得到母后的全套修炼功法,感慨不已。 “梁氏一族都是忠勇之士。” 母后,看到了吗。 这都是你当年种下的善缘,如今结出了善果。 “是啊,我刚才还被梁兄救了一命。” 什么?! 张君缘不再暗自感慨,眼睛瞪像得铜铃,上下打量着皇弟。 见皇弟除了气息微弱外,并没有任何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也顾不上询问来龙去脉先对梁胜蓝抱拳一拜。 “多谢师兄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他日有差遣,哪怕是刀山火海,君缘也愿意为师兄趟一趟。” “公主……客气。” 梁胜晓看着义薄云天的张君缘,越看越振奋。 果然是墨姨的女儿,就是像! “长姐,你别担心我了,等这些纸烧完,先回军营让梁兄把全套修炼功法告诉你。” 整个军营里的精兵在受到白芷的指点后都在提升实力。 不能独独落下长姐这个指挥大将军。 “好,我们边走边说。” 待到灰烬彻底熄灭,一行三人朝着军营而去。 梁胜蓝没有开口说话,但目光一直落在张君缘的身上。 走出去老远,恍然想到什么,连忙返回,把地上没人要的巨剑捡了起来。 三步并做二步走到了张君缘身边。 “这就是项於期的那把巨剑?” 张君缘想到这把剑差点要了皇弟的命,银牙紧咬。 迟早要找个熔炉炼化了它! “公主,这剑有主人,等我遇到项於期让他在死前把剑让给我,再用这把剑给你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 梁胜蓝看到长姐说话结巴不治自愈,张君临很满意。 但说什么杀了项於期再决定巨剑的归属权,让他不敢苟同。 正好体内的力量恢复了不少,他决定让梁兄明白,想加入他们这个小家庭,入伙的门槛在哪里。 “梁兄,你把这把巨剑怎么捡的怎么扔到地上。” “太子教训得是,确实不能随便拿别人的武器还打它的主意,是我错了。” 哐啷! 梁胜蓝扔到了刚才捡起巨剑的地方。 尽管一脸的不舍,但想到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他还是照做了。 “梁兄,你确实是错了。” 张君临说着,走到巨剑的面前,蹲下身,握住剑柄将其又拖了回来。 “……” 梁胜蓝不明白这样折腾有什么意义。 倒是张君缘,早就看清皇弟不是省油的灯,右手托着下巴,等着看好戏。 “长姐,梁兄,这把巨剑是项於期扔给我的对不对?” 这次不等张君缘打样,梁胜蓝便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 “既然他扔了,就说明是不要的,我捡到当然就是我的了!” “只要不是偷的抢的,想怎么用我说了算。” 张君临把巨剑拎到长姐的面前,献宝似地建议。 “长姐能把它打造成两把剑,或者你可以直接熔了表皮再重新铸造花纹,只要不让项於期看出是他本来的巨剑,他还能要回去不成?” “……” 张君缘对于自家皇弟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 梁胜蓝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山里呆久了,很长时间不和人打交道。 才会不知,这山下世界的人们,心思居然如此……朴实无华。 把占为己有说得如此明目张胆,太子也是爽快之人。 “谢谢你皇弟。”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拿着。” 张君临低估了这把巨剑,胳膊都发酸了。 连忙把这一大块烫手山芋塞到长姐的手里,再看旁边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质疑的梁胜蓝,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人老实又忠心还不多舌。 母后给他留了一位不错的镇国大将军人选。 感恩母后,他终于不再是任何事情都是孤儿开局了。 …… 军营向东,五里开外。 项於期没有感受到身后有强敌追来,终于慢慢地停下脚步,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脸颊因狂奔而变得潮红,但左右十指因失血而略微泛白。 “没想到墨青皇后死了这么久,在张承乾的治理下,南越国还有卧虎藏龙的高手!” 嘶啦。 项於期弯腰扯下里衣的布条,包扎着被石子击中的肩窝。 左手裹右臂,右手裹左臂。 好不容易止住血,已是忙得满头大汗。 他朝着茵茵如野的稻田看去,能够看到几户农家。 “随便找一户倒霉的人家休息片刻吃顿早饭,再返回金陵,这两日找机会杀掉张君临!” 他来南越为父亲复仇的事,此时定然传到了陛下的耳中。 必须赶在陛下派人来接收俘虏之前,杀掉张君临。 否则到时候谈判时,西楚便处于劣势。 “好在南越国弱,就算知道有刺客,也不敢杀俘泄愤。” “是啊,项将军说得不错,一旦杀掉俘虏,必然两国开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南越太子自然不会走这条不归路。” 一道尖细的声音自东方传来。 项於期大吃一惊地看着不断与自己拉近距离的赵旦,脱口而出。 “北齐国要乘人之危占领南越国吗?” 不然的话,为何北齐高手之一的赵旦会出现在南越腹地? 第六十一章 项於期之死,有客自远方来 “项将军说笑了,奴可是奉陛下之命,特意来取刺客的项上人头!” 话未落,人已至。 同是八阶武者的赵旦,手持一把拂尘,自马背上一跃飞下,不留余力地扫向项於期的头颈部。 跟在陛下身边,历经无数死战的赵旦不仅下手不留情,出招更是阴谲毒辣。 在项於期向后仰头躲过他的第一击时,拂尘顺势朝着包扎的右臂臂窝甩了过去。 啪! 有心算无心,一次落空,二次击中。 平时柔软的拂尘,在八阶武者的手中就像是神兵利器。 只一下,拂尘便像巨树般砸在项於期的肩膀上,当场血花绽放。 “唔!” 项於期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只能抽身后退。 他原本与赵旦实力相当,可被那个梁胜蓝打伤双肩后,反应便迟钝了一些。 更要命的是,为了逃命他方才使出全力,至今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 根本不是赵旦的对手。 “想逃?” 赵旦的实战经验可比梁胜蓝多太多。 不仅陪着北齐皇帝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与皇宫中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项於期的视线从他身上离开仅有一瞬,或是身体有略微要转向的倾向时,就已经猜到了项於期的心思。 这也是为何要派他来对付刺客的原因。 嗖嗖! 两支短箭自赵旦左袖口中射出,堵住了项於期转身的去路。 与此同时,赵旦右手挥舞着拂尘再次进攻。 “该死!” 项於期暗中咒骂着。 拂尘比起他的巨剑来根本不值一提。 可巨剑刚才被他虚晃一招扔向了张君临,他原本打算过后再去拿回来,谁能想到逃得过梁胜蓝,却遇到了赵旦。 知道不能留在金陵,这趟算是白跑一趟。 项於期已然放弃刺杀张君临的计划,他一咬牙,右肩蓄力朝着拂尘迎了上去,准备弃车保帅。 今日就算是打残一条手臂,也要活着返回西楚给陛下报信! “奴没想到,项将军贵为镇国大将,居然还如此天真。” 就在这时,赵旦突然露出一个阴险的冷笑。 项於期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寒毛倒竖。 他想躲,却因为右臂往前顶去,身体除非拦腰扭断,否则根本躲不开来自背后的偷袭。 “噗噗噗!” 数箭齐发,把项於期的后背扎成了淌着血的筛子。 而在正面攻击的赵旦也没有停手,拂尘微微抬起便朝着项於期的脖子扫去。 被射中要害的项於期,别说没有还手之力,因为受伤过度加上没有恢复,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不!” 项於期在绝望时发出不甘的怒吼。 早知今早会接连遇到两个与他不相上下的高手,他昨晚就应该对张君临痛下杀手! 当初冲冠一怒赶来金陵,却因为谨慎而丢掉了性命。 他不甘心! 咕噜咕噜…… 尸首分离,人头滚落在地的时候,项於期的身体还站在原地,不肯倒下。 “堂堂镇国大将军跑来金陵当刺客,战场上定胜负的事却背地里解决,你还有脸喊不?” 赵旦再次举起拂尘。 唰唰唰…… 把上面的鲜血全部甩到了项於期的身上,他对着出手的金牌斥候抱拳一拜。 “多谢。” “陛下交代的,只要是刺客,无论是谁,杀无赦!” “也怨不得陛下要派你我前来,真没想到西楚这么不要脸。” 赵旦朝着身后勾了勾手,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 “咱们昨夜得知了刺客的消息就往这里赶,后面的辎重还没跟上,空着手去见南越太子太过失礼,就把这个刺客送给南越太子。” “凭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定能善用刺客的尸首。” 赵旦吩咐完,慢悠悠地重新上了马。 刚才还急于赶路的他,此刻已经彻底地放松下来。 有项於期做刺客,西楚不可能再派其他人当刺客丢人现眼。 “我们还没吃晚饭与早饭,到了金陵吃过饭再去见南越太子。” “诺!” 搬运尸体的士兵听到这话,更加卖力。 一人将头颅放进布包里装好绑在马尾巴上。 一人将尸体驮在马背上。 这支急行军不紧不慢地踏着晨光,朝着金陵城方向走去。 …… 军营里。 为了表达对梁胜蓝的欢迎,张君临特意亲自下厨炒了份锅底,又让白芷帮忙去掏了窝兔子。 准备做一锅兔肉火锅和兔丁,给梁胜蓝接风洗尘,顺便再在一个月之期的基础上,延伸一下白教头的任期。 “好香!” 张君缘原本对吃喝不讲究,隔着老远闻到兔肉的香味,凑近一看,吓了一大跳。 “皇弟,你这是在做什么?炖菜为何不放水?这样下去会糊掉的。” 只见锅里的鲜嫩的兔肉上面挂满了亮晶晶的油光。 散发的香味,正是表面均匀受热微焦的焦香。 “这叫炒菜当然不用放水,长姐你放心,我没点那么大的火。” 张君临早就想找个机会推广新的烹饪方式了。 自从军营里开始吃火锅。 火锅便普及到了金陵城中。 由于大家之前吃东西不是炖就是煮,接受起火锅这种无论是肉还是菜随便往里混着煮的吃法没有任何障碍。 但炒菜这项烹饪技术,哪怕是在蓝星,发明并使用的时间也才千年之久。 光靠他用嘴说,根本没人知道细节方面的操作。 比如这深底大圆锅炒起菜来烤得人脸疼,而且还没有适合炒菜用的铲子,只能拿铁锹凑合用一下。 “炒菜?” “对……具体的等吃过饭再详细说,长姐你快去搬凳子拿碗筷来。” 他和长姐算是主家。 自然不好让客人动手……说晚了。 白芷在听说炒菜也是吃的后,已经一溜烟把桌椅收拾好,碗筷也摆在了上面。 五个座位五套餐具。 “太子殿下,就等你的炒菜上桌了!” 白芷对于炖的白兔火锅当然很期待,但她更想尝一尝那焦香的兔肉。 “来了来了!出锅!” 军营外。 途经此处路过的赵旦,闻到一阵阵的焦香,顿时觉得更饿了。 “看来这金陵的将士伙食还挺好,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吃兔子肉了!” 赵旦故乡盛产兔肉。 对于兔肉的炖煮之法,他也略懂。 但从未闻到过如此香的兔肉,也不知金陵人是如何做兔子肉的,竟让他都猜不出来。 “赵总管,不如我们先去军营支会一声,让负责军营的将军向南越太子通传我们到来一事?” 金牌斥候也是不动声色地咽起了口水。 他们为了支援金陵子民远道而来,快马加鞭、劳心劳力不说,还击杀了刺客项於期。 去金陵驻军的军中蹭顿兔肉吃过分吗? 第六十二章 熬过死亡开局,气运加身 当然不过分! 他们押送来的辎重别说吃一顿兔肉,就算是天天吃都能吃一辈子。 “奴认为此言有理,快,拿着陛下的手书交给军营的负责人,敢拦着奴……奴便去向南越的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告状!” “诺。” 士兵积极地捧着国书冲到军营前,还没亮明身份,一股淡淡的肉香迎面而来。 张君临手拿铁锹走出,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对人马。 特别是为首的黑袍中年人。 和他一起的梁胜蓝同样如此。 “本来是想去城里拿一味佐料的,没想到又碰到一位八阶以上的高手。” 梁胜蓝的右手已经放到了背后的弓上,随时准备进攻。 赵旦并不慌张,而是笑眯眯地打量着张君临。 然后他的瞳孔微缩。 他居然无法从黑衣少年身上看出武者该有的气场! 是故意隐藏了还是…… “小伙子,你也不错,你是几阶武者?还是文修?” “大叔,我娘说过,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老是张扬。” 张君临看出对方没有敌意,调侃一句后,话锋猛地一转。 “不知道大叔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来金陵作何事?” 一连三问,让赵旦乐了。 这个小伙子面相挺憨厚的,性情倒是狡猾。 趁着他脾气好时,一口气问一堆问题,总有一个要回答。 但他偏偏没如对方意,消耗着对方耐心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 为何项於期会逃离金陵。 有眼前这两人在,他来迟几天也无妨。 “军爷。” 这时,负责送国书的士兵开口,打断了双方之间古怪的氛围。 将国书双手奉上。 “我们是奉北齐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助南越太子一臂之力!” “这是陛下的国书,请过目。” ??? 谁?! 北齐皇帝? 那位和他娘有绯闻的肖叔父? “真没想到肖叔父会不远千里派人来相助。” 算算时间,应该是金陵城危机时,长姐的消息传到北齐去,对方就派人来了。 虽说没能真的帮上忙,但是,能够派一个八阶甚至以上的高手来相助,已经是仁至义尽。 “君临太子这话可就见外了。” 赵旦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是南越太子。 他再次打量着对方,不无惊奇的问:“君临太子到底是几阶武者?” “打败项鸿时是六阶,如今是七阶。” 七阶! 这对比当初的墨青皇后来说是小巫见大巫。 可就在几天前,南越太子不还是六阶巅峰吗? “君临太子不愧是墨青皇后的孩子,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赵旦真诚的夸奖让张君临受之有愧。 但他是不会把自己真正感悟和修炼的功法告诉别人的,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们一路辛苦了,吃早饭了吗?没吃正好一起吃一些,本宫亲手做的,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赵旦欣喜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得意:“若是让陛下知道奴来金陵能吃到君临太子亲手做的饭,恐怕会亲自来一趟。” 哦? 那还是算了吧。 正值西楚要打仗,北齐皇帝跑来金陵,等于把南越放到火上烤。 通过他的观察,北齐的使者并不是来釜底抽薪的。 这句一定是玩笑话。 “来来来,里面请。” 张君临亲自迎上前去。 赵旦连忙下马,想到什么,急忙对着张君临笑道:“君临太子,你猜奴在赶路的时候碰到了谁?” “项於期?” 张君临不太肯定的回答。 不是他能掐会算。 而是这一行人就是从项於期逃跑的路上过来的。 相遇也不意外。 “君临太子真是聪慧过人。” 赵旦勾勾手,属下马上将马背上的尸首抬下来。 当张君临看到项於期的身体时,已经反应过来。 而当他看到项於期的脸时,喜出望外。 “正好路上碰到他,又见他受伤,便把他杀了,送给君临太子当见面礼。” “这可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张君临连忙让人将项於期的尸首抬到军营里去,过后还有重要作用。 西楚不要脸派来八阶镇南大将军来刺杀他。 他绝对要把和谈条件再加一倍! 他看向北齐的使者们,是越看越喜欢。 只要有这群人在,西楚屁都不敢放一个! “君临太子说笑了,陛下要奴送的大礼还在后头呢。” “奴们是半路上听说刺客一事,提前赶来,陛下送给君临太子的粮食、铁器、马匹和其他添置的物件,要五日左右才能抵达金陵。” ??? !!! 张君临实在是被这个天大的惊喜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有些懵逼。 粮食、铁器还有马匹,这对于地大物博又从拥有铁矿的北齐来讲不是什么新鲜物件。 可对于金陵乃至整个南越来讲,无异于是让整个南越国的国力提升一截。 肖叔父是真的豪。 他有难也是真的帮! “突然感觉绯闻是真的也不错。” 张君临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旦听不明白,但看到他忧伤的神色,想到来时路上遇到张承乾的事,不免心生怜惜。 “君临太子,如今奴来帮您坐镇金陵,又有陛下的物资,别说西楚不敢欺负您,就算是你的父皇,他既然立了您当太子,也绝对不能再废了您!” 那是。 我不废了他这个狗皇帝,还是因为不想太麻烦。 否则,张承乾哪里还有工夫往北逃命。 早就…… “这么好的日子不说那些倒霉的话,还未请教大叔姓名。” “奴姓赵,单名一个旦。” 赵旦拱手一拜。 张君临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北齐皇宫总管事赵旦?! 这个名讳在北齐比皇帝肖朔也低调不了多少。 毕竟这可是与肖叔父一起打天下的人,哪怕身体有残,但依旧做到了许多健全者都做不到的护国护民的大事。 “原来是赵叔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和黑袍阎罗的称号根本沾不上边,比我亲叔叔还和蔼可亲呢。” 张君临掏心窝子地套着近乎。 赵旦奇怪地瞅了眼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墨青皇后向来心直口快。 张承乾则是倨傲待人,眼高手低。 眼下像君临太子这样礼贤下士还与他这个太监总监称兄道弟的情况,实在是意外。 “什么黑袍阎罗,那只是谣传,奴没有杀过十万敌兵,最多也就杀了七八万。” 第六十三章 石磊的恐惧,八百里加急来了 “……” 对,这不叫阎罗,这人屠。 “不知道赵叔父喜欢吃什么菜,但凡是金陵能找到的,本宫能做的,今日必定让赵叔父宾至如归。” 一天之内接连遇到两个高手成为盟友不说。 还解决掉了最大的刺客隐患。 张君临此刻的心情比阳光还要灿烂。 再加上多地移栽的稻秧,今日大半都已成活,脚底源源不断地涌入澎湃的力量。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只要不点什么“佛跳墙”之类的麻烦菜,他都能秀一秀手艺。 “奴们经过此处闻到兔肉的焦香,又因赶路一日一夜未食这才停下想讨口肉吃。” 赵旦也没和张君临客气。 说话间还要朝着军营里传来肉香味的地方探头看去。 生怕再说下去,兔肉进不到嘴里,旁敲侧击地催促着张君临。 “太子吃早饭了吗?” 这句话约等于“你不饿吗”? “没吃。” 张君临见赵旦等人确实没挑剔的打算。 比划着梁胜蓝解释了一番兔肉的来历。 “原来奴是借了梁义士的光。” “没……” 梁胜蓝可不敢让太子殿下亲自下厨给他接风。 再加上项於期也不是他杀的,更加受之有愧了。 “没事,大不了本宫晚上再做一桌菜,再给赵叔父接一次,这次就先将就着吃。” “石磊、孙耕读!你们先别吃了,去搬几套桌椅来,北齐国来了使者,本宫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不远处。 抱着饭碗正在喝粥的石磊和孙耕读。 二人正背对着张君临,商量着刺客什么时候到来,又该如何配合刺客行动的事。 听到张君临的招呼,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去。 只见南越的三个士兵,两人抬着一具尸体,一人捧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不急不慢地走过。 看到那颗头颅,二人手里的碗落在地上。 回过魂来,石磊冲上前去拦住三人的去路。 “等一下!”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一定是最近总是想着刺客的事,睡得不踏实没休息好,这才看走了眼。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会看到镇南将军的头颅被一个南越小兵抱着? “石小将,这是太子殿下交代要好生照看的东西,你想看也要站远一些。” 小兵闪身避开。 在白教头多日来的训练下,哪怕是普通的士兵跟着精兵们耳熏目染,互相切磋,在体能与反应的实力上,都提升上一大截。 石磊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屎。 小兵正想好心伸手将人拉起来,不料孙耕读“嗷”地一声扑了上来。 抱住了他怀里的头颅。 “都说了……” “没事,让他们随便看,这群人是不会伤害这具尸首的。” 走远的太子殿下声音传了过来。 小兵与战友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把尸首放到地上,赶紧去洗清双手,准备吃早饭。 他们知道死的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大人物。 但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死的是西楚国的将士而不是他们。 他们才不会像石小将一样,连早饭都摔在地上,不光要伤心,还会白白饿一顿。 “镇南将军?” 孙耕读小心翼翼地托着那颗熟悉又陌生的头颅,不敢置信地轻声呼唤着。 “您真的是镇南将军吗?”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镇南将军不是南下去攻打吴国国都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北齐来的使者杀了?! “一定是当日有人逃出金陵,把项老将军身亡的消息传到了镇南将军那里,镇南将军为了报仇,才特意来到了金陵!” 石磊稍微冷静下来,便理出了其中的头绪。 请陛下派刺客刺杀张太子的信件,快马加鞭可能最近两日才到西楚国都。 镇南将军一定是私自离开镇守的边关,赶来复仇的。 却不料! 正好遇到了北齐使者,素有黑袍阎罗之称,同为八阶武者的赵旦! “可恶!” 石磊一拳砸在地上,手背被磨破皮渗出血来,他也不觉得疼。 该死的北齐! 该死的赵旦! “我要为镇南大将军报……” 嗖! 石磊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擦着他的耳垂飞过。 将他左边的耳垂全部带走。 “啊!!!” 石磊捂着耳朵,惊恐地朝着出手的人看去。 一抬头,一大片阴影遮挡在他的面前。 好快的速度! 好强的劲气! 此人不是张太子新收的护卫吗? 为何实力竟恐怖如斯,给他一种比镇南大将军还要强的压迫感? “他。” 梁胜蓝指着项於期尸身上双肩上的伤口。 “这些伤是我用石子打出来的,他……想杀太子殿下,他……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 “今日他不死,明日他也必定会死,但你若想报仇,今日不行。” 太子殿下说了。 今日贵客临门,不易见血光。 至少不能让贵客见血光,沾了晦气。 “你……你是几阶武者?” 石磊面对着光凭气场,都令他无法逼视的梁胜蓝,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他有了猜测,但他需要确认。 确认自己的错误有多么的离谱。 “我是八阶武者,拼死可战九阶武者。” 石磊呼吸一窒,接着以头抵地,低泣出声。 他错了! 他一直以为南越国武力最强劲的也就是张太子。 他早就应该想到,墨青皇后死后,尽管南越皇帝重文轻武,打压武将逼着他们出走,依旧会有一些人隐居山野。 如今墨青皇后之子担任监国太子。 又励精图治做出许多功绩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有一些人因为当年墨青皇后的赏识,汇聚到张太子的身边。 而他决定要请陛下派来刺客,尽快解决张太子,就是防止西楚邻国的南越因此而崛起。 但他万万没想到! 镇南大将军会自降身份来刺杀张太子。 更没想到,这些即将相助张太子的文人武者们,来得这样快! “陛下!” 想到镇南大将军的死会给西楚国带来多大的损失,哪怕石磊发往国都的信还没有影响,但他依旧觉得失误在他。 “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样子?” 梁胜蓝看出石磊没有任何的杀意了,转身快步朝太子殿下的方向走去。 他对项於期的死不感兴趣。 他只对太子殿下做的兔肉还有正在和赵旦聊天的公主殿下感兴趣。 石磊的哭声越来越大。 路过军营的八百里加急信差看了一眼,策马的脚步却并没有延缓。 他甚至都没有张扬,自己是替陛下与皇后娘娘给二皇子送八百里加急信件的。 因为送信时,陛下和娘娘说了。 要悄悄地进城,不能惊动太子殿下。 自家身为皇后一派的信差,当然知道其中的深意。 遥望着远处逐渐步入平安的金陵,信差忍不住感叹。 “没有了太子的金陵,又要乱上好一阵子了。” 第六十四章 卖惨,来自二皇子的邀约 饭桌上。 张君缘正向赵旦不断地打听着肖朔的近况。 “上次肖叔父写信告诉我,说与大嬴国接壤的地方连年战乱,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没有。” 赵旦将嘴里的兔肉咽下。 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陛下去年请说客去往大嬴国,借两国联姻一事,挑起了与西楚之间的战争。” “如今大嬴与西楚都派了使者前往甘丹城,生怕陛下决定支援对方,让他们大败而归。” 照这么说来。 西楚派十万大军来南越掠夺粮食的起因。 还是出在北齐国身上? 正在炒兔肉的张君临把火熄灭,也并未因此便牵连北齐国。 战乱时代。 向来都是以国家利益为重。 再说了。 “谁能想到张君主会立君临太子为监国太子。” 赵旦想到刚才君缘公主讲的项於期和梁胜蓝今日相遇的事。 至今还很后怕。 当初陛下是想着吓唬一下张君主。 削弱一下南越国力,日后有动手的机会也能减轻北齐的负担。 谁能想到张承乾那个王八蛋会扔下国都跑路。 还把金陵托付给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 特别这个小儿还是君临太子。 “陛下早知道张君主会有此一举,说什么也要提前派十万大军在边境埋伏。” “绝不可能让西楚杀到金陵来。” 换作别人说这话。 张君临会认为对方是虚假客套。 但对方是北齐皇帝的话。 连八字国书都敢明目张胆的甩在张承乾那个狗皇帝的脸上。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君临太子,你别忙活了,快来吃。” 赵旦差不多快填饱肚子。 才意识到张君临还在给他们亲自炒兔肉。 幸好早在和墨青皇后接触时,便知道对方不爱端着上位者的架子。 虽有些受宠若惊,但也能够消受。 “炒完这锅就来了。” 张君临将最后一锅炒好的兔肉铲进大盆里。 这个大盆用来装猪草都能喂饱五六头,死沉死沉的。 可一大群人围着桌子不敢动弹。 生怕被抢了椅子。 他也不好意思让大家抬屁股。 好在有人美心善的苏姑娘,径直走过来,与他齐力把一大盆兔肉端上桌。 刚放到桌子上。 大家下意识地举起了手里的筷子。 当看到炒菜的人还没吃时,又连忙放下。 客气地让张君临坐下快些吃。 “既然大家都吃得差不多,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拔完了毒。 但张君临的食量暂时还没减少多少。 不一会儿。 几大碗兔肉加糙米饭下肚,看得赵旦担忧不已。 “君临太子的饭量竟这么大?” “嗯,小时候饿着了,再加上中了慢性毒吃得多。” 张君临轻描淡写的回答与讲述完他中毒与拔毒的事后。 赵旦与张君缘等人全部吓了一跳。 特别是张君缘,震惊地打量着他,又看向苏婵衣。 “我以为你昨晚找苏姑娘看病,是感染了风寒或是痢疾,泡了一晚上的药浴还总是传出奇怪的声音来……你们居然是在拔毒?!” “不然呢?” 张君临听到长姐提及奇怪的声音,顿时哭笑不得。 长姐不会以为他和苏姑娘是在搞不能言明的那种事吧? 金陵城内诸事刚刚平定。 狗皇帝的债还没算完。 西楚的屠刀架在脖子上还没放下来,他敢考虑男女之间的事? 那可真是做饭放多了盐——咸的慌。 “没、没什么。” 张君缘十分窘迫地避开视线。 倒是赵旦,一下子关注到了其中的重要问题。 “君临太子在皇宫中,是如何中的慢性毒?” 当这个问题问出来。 赵旦想到君缘公主根本没得到墨青皇后的真传,还要请外人来教导。 张承乾带着整个皇族落跑,把姐弟二人留在金陵,还以忠孝为逼,让他们不得离开。 顿时清醒过来。 是张承乾?! “赵总管,我吃饱了,外面好像有人在找我,你们慢慢吃。” 张君临对着长姐释然一笑。 “都过去的事了,谁能找到源头在哪里。”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皇帝不管,又总有妃嫔皇子认为我挡了他们的路,自然要除之而后快。” 面对君临太子如此开阔的胸襟,赵旦有些惭愧。 但更多的是怜惜。 是啊。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张承乾这个亲爹还不如陛下这位叔父来得亲切。 “赵叔父,我和长姐在皇宫过得虽不算好,至少也活下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向肖叔父告状。” 万一告完状。 肖叔父一心疼又多送他几万石重的铁器。 他又要多招收几百个铁匠打铁。 多费多少粮食啊。 张君临想着,狗皇帝派来安抚他的粮食应该在路上了。 别说养几百个,养几千个铁匠也没问题。 剩下的就让赵叔父自行发挥。 他冲着赵旦露出一个勉强的苦笑,放下饭碗朝着不远处站立的传令官走去。 而赵旦。 此时手里捧着君临太子亲自下厨做的兔肉,却没有了胃口。 “君缘公主,你这些年一直报喜不报忧,若不是奴亲自来金陵,竟不知你们姐弟二人过得如此凄苦!” “……” 张君缘想到自己与皇弟这些年的经历。 在皇族中来论,算是凄苦的。 可真比起民间出身的母后来讲,他们不缺吃不缺穿,还能从文习武,比许多人的日子强太多了。 “稍后奴便告诉陛下,定要让陛下再给你们送些支援来,让那张君主好生瞧瞧。” “他不稀罕的孩子,在奴与陛下眼里可是要捧在手心里的。” 换作以前。 张君缘绝对要劝赵叔父别宣扬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 可这几日的经历与亲眼见到皇弟的一些所作所为,拥有怎样的奇效后。 她抿紧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看得赵旦更加心疼。 君缘公主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由一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变成当众承认自己受了委屈的样子。 该死的张承乾。 等到西楚和大嬴打得难分难舍打几年,他就向陛下建议,插手南越国事。 让张承乾禅让! …… 不远处。 张君临看到二皇子派来的传令官,像做贼似的打量着赵旦一行人,嘴角微扬。 “看来二殿下在床上躺了几天还是没想明白。” “他不光想要插手城内的民生与军务,如今连外交都想插手了?” 一句话成功让传令官收回了目光。 他低着头,假装恭敬地递上一封二皇子的亲笔手书。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还要写信?” “回太子殿下,二殿下昨日醒来气得嗓子哑了。” 传令官不好意思说二殿下在收到陛下与皇后娘娘的信件前,只敢骂人。 骂了一夜把嗓子骂哑了。 气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火泡。 好在。 如今二殿下不光能骂太子殿下,还能做别的事,这才不至于活生生把自己给气死。 “等到苏姑娘空了,本宫带她去宫中给二殿下看……看来不需要带苏姑娘一起去了。” 第六十五章 兄弟情深一口闷 二皇子亲笔书写的信上。 洋洋洒洒一大篇。 总结起来只有两点。 一是邀请他晚上到皇宫小叙片刻。 二是聊完明天他就北上去追狗皇帝一行。 因为二皇子知道自身能力不足,留在金陵也帮不上他的忙,也就不再自取其辱。 还不如侍奉于狗皇帝跟前,以免丢了宠爱。 “告诉二殿下,天黑之时本宫一定去皇宫和他秉烛夜谈。” “二殿下说到时候会特意为太子殿下准备一桌好酒好菜。” 哦? 骂了他一晚上的二皇子,居然舍得请他吃大餐。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回本宫的话,就说本宫很期待晚上的送别宴。” “是。” 传令官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笑意。 不敢让太子殿下看见。 连忙低头转身离去。 快马前去皇宫给二殿下汇报这则好消息。 “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像我晚饭要吃人似的。” 张君临调侃一句。 刚将书信揣进怀里,一转身,险些撞到梁胜蓝的身上。 “殿下,我随你同去。” “行。” 二皇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清楚。 但绝对不会是使用武力和他硬拼。 带不带梁胜蓝的意义对二皇子来说并不大。 但对他来说,可是一颗定心丸。 天知道西楚还会不会派来第二个刺客。 “吃饱了吗?” “饱了,多谢殿下款待。” “哈哈哈,别客气,以后你跟皇姐一样,叫我皇弟就行,我叫喊你一声师兄。” 换作别人可能还会推拒。 梁胜蓝是谁? 自认为和墨姐姐是一家人的他,自然不会抗拒这个提议。 “殿下,我想马上教导公主,我观她走路时的动作,都与墨姨相差甚远。” 走路时的动作还有讲究吗? 张君临想到自己悟的是种田之道,讲究的是脸朝黄土背朝天。 好像确实有点讲究,但不多。 “师兄说了算,你随便教导,只要对长姐有益就行。” “对了,你也别太严厉,军营里的事务太多,要是长姐一时半会儿进步不了,你别太打击她了。” 谁的姐姐谁来疼。 在张君临看来。 哪怕长姐这辈子只停留在四阶。 他也定能保她快乐平安一辈子。 “请殿下放心,我心中有数。” 当初墨姨教导他时可不算严厉。 他相信对于公主来讲,也不算什么难事。 张君临对梁胜蓝很放心。 托付完长姐。 他便开始跟着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赵旦,一起沿着小溪边遛弯,边打听着诸国的消息。 狗皇帝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人菜心怂,只想当个守城的君王。 对诸国的动向根本不关心。 导致下一代的皇子也都是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恐怕只有这次被西楚国偷家,才意识到信息的重要性。 他敢肯定。 若是狗皇帝早知道西楚国打南越是为了抢粮食,一定不会选择北上逃亡。 当场选择谈和上贡。 也就没有他出场的机会了。 “……君临太子,奴说了这么多,奴也想问你一件事。” 不急不慢地走出去二里地。 赵旦说完邻国大嬴的情况后,突然停了下来。 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张君临心里突然“格登”一下。 猜到这个问题一定很严肃,也很重要。 说不定是事关国运的大问题。 顿时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准备思考过后,认真地回答。 “君临太子,你想当南越的君主吗?” ??? 就这? 我都想好浪费大量脑细胞了,你就问我这个问题吗? “不想当君主的太子不是好太子,我为金陵做了那么多,难道是想等皇帝回来拱手让给他的?” 张君临不仅回答了赵旦的问题。 还顺势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把压力给到了赵旦那一边。 赵旦代表的是北齐皇帝。 能来援助他是不假,可援助的究竟是南越国还是他本人……还有待商榷。 有朝一日他与狗皇帝动起手来,也不知北齐皇帝是否真的会站在他这一边。 “君临太子,你没有愚孝,奴很高兴,相信陛下也会很欣慰的。” 赵旦似乎什么没有说,根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张君临心里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懂了。 “赵叔父,我想将项於期和项鸿的人头送去西楚国国都,让西楚国国王瞧一瞧,你觉得如何?” “再等几日大嬴那边打起来,没有第二个刺客前来,你再送去,免得西楚国的高手腾出手来汇聚金陵。” 赵旦眼中闪过阴毒的光芒。 张君临闻弦音而知雅意,彻底地悟了。 北齐国,不能轻易得罪啊。 连皇宫总管的脑子转得都这么快,如此的老谋深算。 只要北齐不主动对南越出手,他保证,绝对不会打北齐国的主意。 哪怕北齐国是矿产聚集之地,让他眼红不已,也绝对会履行此时的诺言。 “君临太子还有别的问题要问老奴吗?” “无。” “老奴舟车劳顿,先去城中北齐国的驿管?” “我送赵叔。” 张君临在称呼上又省去一字。 二人之间更显亲近。 日出,又日落。 张君临踩着最后一缕夕阳进了皇宫中。 自从三个多月前搬出皇宫,他本人还是第一次回来。 没有了人气的皇宫显得有些萧条,唯有二皇子住的宫殿,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还有不少如花美婢站在墙下,垂头露出洁白的脖颈上面还有几朵红梅。 啧啧啧。 看来二皇子昨晚除了骂他以外,还做了不少少儿不宜的事泄了泄火气。 想到自己苦逼的拔毒,而二皇子却在享乐。 心里多少有些失衡。 只能用“天降大任”的鬼话来安慰自己,踏入了早已对他大开的院落大门。 “二皇兄,几日不见,你想皇弟了没?” 张君临先声夺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二皇子倒酒的手都抖了一抖。 “自然是极想皇弟,才会特意写信邀请皇弟前来吃饭。” 二皇子嘴上说得好,身体去诚实地坐着,连站起来迎一下客人的礼数都不尽一下。 张君临就知道。 今晚的宴无好宴。 不过来都来了,他大马金刀地往二皇子左手边的座位上一坐,望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炖菜和煮菜。 尤其是中间那口锅火锅里炖着的老母鸡,不由笑着赞叹。 “二皇兄用心了,连城中最风靡的火锅都端上桌了。” “听说这是你发明的,定是爱吃,正好我们边吃边聊。” 二皇子说着把手边上斟完的一杯酒递了上来。 “听说你这几日请了位白教头在军营练兵,小有所成,辛苦皇弟了,皇兄敬你一杯。” 啪。 碰完杯子。 二皇子便一口喝干了杯中的二两黄酒。 好家伙。 感情深一口闷,这酒劝得,他不表示表示都不行了。 张君临把酒杯凑到鼻翼下闻了闻,眉锋微挑。 “皇弟,这酒……有味道吗?” “没有。” “那皇弟为何盯着它瞧个不停却不喝?这酒杯里可没藏着花。” 第六十六章 无色无味,还得是你们 对。 酒杯里不仅没有藏着花。 它还无色无味。 一口干下去,连烦恼都没有了。 张君临盯着杯中酒,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原身临死前的记忆。 印象里。 原身也喝过一杯无色无味的清酒。 那杯酒是谁递的来着? “皇弟,你怎么不喝呢?” 二皇子催促起来。 张君临想到自己拔过一次毒。 就算再来一杯也不会当即毙命。 大不了再有劳苏姑娘拔一次毒……凭什么?! “这酒里有东西。” 张君临笑吟吟地开口。 二皇子心里慌张,但面上不显。 还特意夺过酒杯仔细地瞧了瞧,若无其事的调侃一笑。 “皇弟你不想喝皇兄我敬你的酒就直说,还扯这些谎做什么?” 这杯里的酒无色无味,张君临喝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能察觉到什么。 二皇子只当对方现在身份非比寻常。 根本不想喝他敬的酒罢了。 “殿下,我来看看。” 梁胜蓝察觉到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机,伸手夺过二皇子手中的酒杯。 二皇子本来不想给。 但在梁胜蓝的逼视下,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当即吓得脸色微变,不停地打量着这个面生的男子。 “皇弟,这位是你新收的侍卫?” “二皇兄可真是抬举本宫了。” 张君临比划着正仔细研究着杯中酒的梁胜蓝,不无得意地介绍。 “这位是滁县梁胜蓝,打伤了项於期的八阶武者。” “……” 二皇子目瞪口呆。 周围服侍的人同样被这两个信息含量极高的消息,惊得呆若木鸡。 南越有八阶武者了? 而且还打伤了项於期? “皇弟,你说的项於期,难道是西楚镇南将军,项鸿之子项於期?” “废话不是。” 张君临好心地夹了一块煮烂的鱼肉放到二皇子的碗里。 “二皇兄别光顾着说话喝酒,来,你多吃几口肉。” “……” 二皇子现在可没心情吃肉。 他瞄了一眼还在研究毒酒的梁胜蓝,心情忐忑不安。 也不知道这毒对于八阶武者来讲,有没有作用? “皇弟,项於期来南越了?” 二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试图转移张君临的注意力。 张君临顺势放下筷子,故作高深的一脸回答。 “岂止是来了,如今正在城外的军营里呢。” “什么?!” 二皇子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父皇与母后的来信上,说了西楚会派七阶以上的刺客来杀张君临。 可没提项於期会亲自来金陵……不对! “项於期来做什么?” “杀我。” “杀你?” 二皇子看着好端端坐在他旁边的张君临,又看了眼仔细研究毒酒的梁胜蓝。 脑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这位梁兄把项於期打伤抓起来,扣押在军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等到张君临死了。 他就顺手接收了项於期,再派使者去西楚国谈判。 压低每年向西楚上贡的物品。 “二皇兄你在说笑话吗?他要杀本宫,本宫还会留他性命,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北齐的肖叔父派了总管赵旦赵叔来金陵帮本宫的忙,顺手把项於期杀了,他的尸体在军营,人头已经和项鸿的一起打包,正在送往西楚国都的路上了。” 张君临顺手拿起酒壶。 二皇子的精神还集中到消化他所说的话上面。 当回过魂来。 看到张君临摆弄着有精巧机关的“子母壶”,连忙吞了一口口水。 不好。 这酒怕是喝不下去了。 好在。 只要劝张君临喝了那杯加了十倍药量,一杯便能够将人致死的毒酒。 他也不必再同张君临闲聊下去。 直接夺了权去军营,抓住张君缘那个臭女人。 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兄可看出这酒是能喝还是不能喝?” 二皇子果然转移了话题。 梁胜蓝默不作声地把酒还了回去。 张君临拿过后,直接递到了二皇子的面前。 “二皇兄,你这酒是何酒?” “绍城黄酒,你不是喝过吗?” “我是喝过黄酒,可这色清味无的黄酒,我还是难得见一回。” 张君临说完。 看到二皇子伸长的脖子。 一手捂住二皇子的后脑勺,一手把酒杯怼到二皇子的嘴里。 把杯中的加了料的黄酒,不费吹灰之力地灌进了二皇子的嘴里。 直到二皇子喉咙“咕咚”、“咕咚”几声咽完。 他才收回手来。 又从酒壶里倒了一杯。 接着往二皇子的嘴里灌。 “不……呜呜……咕咕……” 二皇子哪里想到张君临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酒水都从鼻子里呛了出来,却依旧摆脱不开张君临如铁钳般的手掌。 只能眼睁睁看着整瓶毒酒灌进自己的嘴里,整颗心都凉透了。 “殿下!” 同样受到惊吓的还有那些侍卫。 然而他们身体刚出现异动。 张君临一个眼神扫过去。 武者等级低的,直接僵在了当场。 等级高的,则被梁胜蓝一掌拍到了墙上,想抠都抠不下来。 “二皇兄,除了南越多了一位八阶武者还有项於期死了以外,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我昨晚在军营拔了次毒,遇到苏姑娘我才知道,原来我早就病入膏肓,中了十多年的毒快要死了。” 张君临举高酒壶。 好让壶里的酒水不浪费。 这个时代酒的浓度虽然不高。 但二皇子不知道是被灌的还是上来了酒劲,脸色潮红,眼神涣散。 看上去快要不行了似的。 “看来这次的毒和三个月前的不一样,要更烈一些。” “但其中的成分应该是差不多的。” 无人反驳或是附和张君临的话。 只有二皇子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冒泡声。 直到一壶酒彻底喝完。 张君临终于松开钳制着二皇子后脑勺的左手,将酒壶摔到了地上。 啪嚓! 碎成好几块的酒壶里,露出了精巧的“子母”分离式机关。 这种机关张君临前世只在影视剧里见过。 没想到二皇子竟当着他的面使用。 换作以前的三皇子,可能同一个坑里会掉进去两次。 但是。 他可不是以前的三皇子。 “你……张君临你居然敢……咳咳……” 二皇子剧烈地咳嗽着,似乎是有话要说。 但由于酒劲加上毒物的作用,他的嘴唇开始发青,眼珠开始发乌。 整张脸像蒙了一层灰似的变得浮肿起来。 然后。 第六十七章 留尸置冰,密而不宣 但凡有孔的地方,都往外渗着黑且黏的血。 很快。 二皇子的嘴里就只剩下了“呼呼”的像拉风箱似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片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倒是二皇子开始不断地从嘴里吐出黑血。 看上去十分骇人不说。 二皇子本人看上去也是十分的难受。 “本来觉得这番景象挺惨烈,也挺可怜你的。” 张君临站起来,离这起命案现场远了一些。 免得血溅到自己的朝服上面。 “但想到如果我没察觉到酒里有毒,喝下去后死的人是我。” “二皇兄你应该不仅不会可怜我,还会鼓掌叫好,觉得我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咕噜……噗!” 二皇子掐住自己被血块卡住的脖子。 浑身脱力,瘫软地滑到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但二皇子还没有死。 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性不仅能够杀人,还会很折磨人。 像张君临这样,体内自带大量毒性的人再来一壶。 可能当场会咽气,少受许多罪。 但对身强体壮养得白白胖胖的二皇子来讲,这毒会先掏空他的身体,再取了他的性命。 “二皇子的侍卫们来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君临已经不再理会必死无疑的二皇子。 心里也没有亲手报仇的成就感。 因为他知道。 这次下毒的是二皇子,但上次下毒的主使者。 并非二皇子。 可是,如今二皇子既然出手时,就说明不等他自己去查。 真相已然浮出了水面。 “说!” 梁胜蓝拎起刚才引路的那个侍卫,拖到了桌子旁边。 踩到血的侍卫吓得仓皇大叫的同时,眼珠子滴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正想着编假话。 砰。 张君临一掌打中对方的心口。 “既然如此忠心,你就去黄泉路上等候你家殿下一起下地狱。” 收回手掌时。 那个侍卫才“噗”的一声喷出一大片血雾,睁着惊恐又不敢置信的双眼,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声明一点,本宫没打算留这么多的活口浪费粮食。” 张君临掰着十指,发出清脆的声响。 落在女婢与侍卫们的耳朵里。 就像是黑白无常的勾魂曲一样。 不等他们的旧主咽气,便全部跪了下去。 直呼“太子殿下饶命”! “好,给你们一个保命的机会,谁来说说,今日二皇子见了什么人,或是收了什么信?” 他说梁胜蓝是八阶武者、项於期来到南越。 二皇子都很吃惊。 唯独提到北齐派赵旦当使者来金陵,却没有太多的反应。 说明二皇子早已知晓了此事。 可二皇子在皇宫里,他派去赵旦跟前伺候的人也没提过,二皇子前去驿馆的事。 只可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众人面面相望,却都压低了头,没有作声。 “看来你们还是忠心护主,梁兄……” “太子殿下,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 一个女婢膝行几步,抢先开口。 张君临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问:“八百里加急?” “是。” “传信的信差还说此事没有汇报给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也说了,不必告知殿下。” 好! 好得很呐。 不光是皇后和陈家,那个狗皇帝也毫不掩饰想杀了他的决心。 给二皇子来了一封密信。 按照时间来推算,粮食的事已经传到了狗皇帝的耳朵里。 这封信不论是问责二皇子还是夸奖二皇子。 深知自己被戏耍的二皇子在得到陈皇后的示意后再冒险向他下毒手,这样的发展不是很合理吗? “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么一出小把戏,看来本宫做得还不够多,没让皇帝相信本宫的能力。” 张君临笑眯眯地看向那个女婢。 “送信的人可还在金陵?” 十成十是在的。 狗皇帝必须要确认他死了。 不论是死于刺客之手还是死于别人手里。 只有他死了,狗皇帝才能有理由返回金陵来,并以他的死作为和西楚谈判的筹码。 “在、在……” 铛! 张君临举起酒杯,砸中了射向女婢的匕首。 指着从宫殿一角飞出去的黑影。 “师兄,追!”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梁胜蓝身体像犹如飞燕闪现出去。 不多时,便将一个身穿常服的青年拎了回来。 青年的胳膊以姿势的姿势拐到身后,额头满是冷汗。 被梁胜蓝踹中小腿后面的腿窝,当即跪倒在地。 但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是他吗?” 张君临问女婢。 女婢惨白着脸打量完,忙不迭地点头。 “是他!就是他送来的信!” “当时……当时殿下正在强迫奴为他……此人就闯了进来。” 想到那段不堪为人的经历,女婢的身体抖若筛糠般。 看向将死的二皇子,眼睛里流露出压抑的憎恨。 张君临信了她的话。 拿起茶杯,朝着一言不发的送信人砸了过去。 啪! 额头上血花四溅。 送信人一脸见鬼的表情。 似乎没想到,张君临根本没有逼问他,竟将他直接打死。 “二皇子收到皇帝与皇后的书信后,自责难堪,服毒身亡。” “由于最近金陵需要处理的大事太多了,二皇子的葬礼延后举办,死讯也等到与西楚和谈完后再告知皇帝与皇后。” 张君临目光扫过那些侍卫与女婢们。 “你们呆在宫里不要出去,把各个宫殿的花园打理好,把宫里的荒地开垦出来种上粮食蔬菜,学会自给自足。” “二皇子的棺材本宫会稍后派人送来,记得按时加冰。” 张君临语气猛地变得凌厉,压迫感十足地警告他们。 “若是谁敢走漏消息,便是违抗太子旨意,蔑视皇族重罪,当车裂。” “不敢不敢,奴们不敢!” 忠心护主的已经死了。 剩下那些倒戈相向和墙头草。 稍微一吓唬,再派人关上大门,监管起来。 没有了马匹代步。 就算溜出皇宫,躲过搜查。 等到追上狗皇帝一行,也早就晚了三秋。 “本宫相信你们,但愿你们不要辜负本宫的期望。” 张君临处理完保密的事务。 看向倒在血泊里的二皇子。 “二皇兄,你是想要一两银子一副的棺材,还是想要十两银子一副的棺材?” 第六十八章 身死事未尽,是时候抢地盘了 “噗!” 二皇子回光返照。 眼神凶恶地盯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君临。 此时才意识到。 眼前这个张君临和当初那个任他和母后搓圆揉扁的废物三皇子,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看来二皇兄对本宫为你准备的棺材都不太满意。” 张君临叹了口气,忽地灵光一闪。 “国库空虚,身为皇族也不能太埋汰了你。” “不如这样,本宫做主把你父皇准备在皇陵的楠木棺材借来给你用,这样你就不用当太子,直接享受皇帝的待遇。” “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这个主意可真棒! 他都能够想象得到。 当狗皇帝得知这个消息时,既心疼死掉的受宠二儿子,又心疼为自己准备的好棺材时的便秘表情了。 “你……不得……好……咕咕……” 二皇子被气得将最后一口血气吐尽。 渗血的双眼似要夺眶而出。 有不甘有仇视。 但随着其中神采的涣散,只剩下模糊不清的瞳仁。 “二皇子已死。” 张君临当场宣布。 活着的那些侍卫和女婢们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该哭还是不该哭。 到底是主仆一场……可从刚才起,他们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奴。 而非二皇子的。 “好歹主仆一场,你们此时哭出声,本宫也不会怪罪。” 张君临的话音刚落。 就有一半的侍卫当即放声大哭。 更有动情者,直接膝行到二皇子的尸体前。 趴在二皇子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张君临默默地按照他们的行为方式,将他们分成三类人。 一类是必须严加看管,终生不能再让他们出现在自己跟前活动的。 一类是调教以后,再给他们找合适的事做。 剩下的那些,像对二皇子他们心中带着恨意的……敌人的敌人就是能用的人。 留任察看,按照能力安排事做。 嗯。 完美。 “我说了哭出声不会怪罪,可我没说哭出声不会惩罚你们。” 张君临在心里补充一句。 让梁胜蓝去找宫门前守门的士兵。 那些都是自己人。 二皇子的后事,由二皇子的人安排,他们自然会尽心。 他交代的事,当然也要由自己人来盯着,才能更放心。 不多时。 守宫门的一队士兵来到了二皇子所在的宫殿院落里。 当看到倒在黑色凝固的血泊中的二皇子,吓了一大跳。 再看旁边淡定站着的太子殿下,连忙询问:“殿下可有受伤?” “无。” “二皇子因自责服毒自尽,他只是临终前有几句话想和本宫说,又不是拉着本宫一起去走黄泉路。” “……” 在场的侍卫与女婢面对着太子殿下睁眼说瞎话。 是一个屁都没敢放。 对于手足兄弟,说灌毒酒就灌毒酒。 对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派来的亲信,说砸死就砸死。 像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胆敢卷入皇家争斗里,死的时候都不会出一声响。 “你你你……你们几个负责处理二皇子身后事,看管棺材和放冰就交由你们负责,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是!太子殿下!” 被点名的八个侍卫想到能在最后尽忠。 又惊又喜。 二皇子被太子殿下害死的事,指不定哪天泄露出去。 到时候陛下和娘娘怪罪,他们还可以借用为殿下处理后事,无过有功来保全自身。 “你你你……你们几个负责宫里所有花园和荒地的管理工作。” “剩下的那些人负责宫里的人的衣食住行。” 被分到要管理衣食住行诸多杂事的女婢,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他两拨得到轻松差事而高兴的模样。 虽不懂太子殿下为何会这么分派。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必须要做好太子殿下交代的事! “请太子殿下放心,奴们一定会自给自足,绝对不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嗯。 张君临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女婢。 告知守宫门的士兵该做的事。 也没打算对其他人的死有什么解释,更不打算继续为此事费心。 人死如灯灭。 这才灭了一盏灯,还有更多盏灯待灭。 需要他积攒足够的力气,一举吹熄! “师兄你也累了,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早再回军营。” “不了,你这里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军营呆着。” 梁胜蓝看着周围巍峨的宫殿,挠头一笑。 “我在荒野里住惯了,别看这宫殿又宽又大,一进来就感觉憋屈。” 是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 压力那么大,谁能不憋屈呢。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用得着我,什么时候再喊我进宫。” “宫里该死的人都死了,你还进什么宫?” 张君临和梁胜蓝一前一后,路过东宫的宫殿门口。 张君临看了一眼殿前的标牌,一步未停。 “太子殿下?” 到家了。 为何过家门而不入? “哦,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我住皇庄里,有事去皇庄找我……算了,师兄你还是先随我去一趟皇庄,熟悉熟悉道路。” 免得真有急事再问路。 反倒不方便。 离开皇宫,张君临带梁胜蓝到皇庄转了一圈。 如果不是梁胜蓝提前说要去军营里呆着,恐怕今晚便下榻在仓库的草堆里。 “对了,师兄你回军营后,先不要把二皇子的事告诉长姐,她平日里够操劳的了,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再分心,忧思忧虑。” 他倒不是担心长姐对二皇子的死感怀。 毕竟长姐以前没少受到二皇子的欺压。 听到这个消息,虽然不至于庆祝一下但也不会因此掉一滴泪。 只是。 梁胜蓝这个老实人,长姐问一下当场的情况,便能明白二皇子为何而死。 再联系到他拔毒的事……他怕长姐控制不住挥军北上,去找陈皇后他们算账。 “好。” 梁胜蓝也没问缘由。 更没问这个消息要瞒到几时。 他好奇地盯着那些粪堆看了几眼后,匆匆离去。 “有足够的人手帮忙,就是轻闲。” 但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张君临觉得轻闲也只是暂时的。 忙活。 才是常态。 躲在自己的硬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 太阳刚跃出地平线。 张君临就已经站在了政事堂的大门口。 两边负责把守政事堂的官差,身体挺得板直,精神抖擞。 想要因此站得更高让太子殿下看到的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 张君临顿时哭笑不得。 他也不确实这是提拔林狗蛋的正面效果还是反面作用。 看来今日除了让董游把镇州以东以北的情况和他讲一讲,实施扩展地盘的计划外。 还要让董游。 第六十九章 可为,喜讯 把官员和官差体系里能文能武的人员梳理一下。 在经历过共克时艰后。 比起其他城池的人,金陵大本营的人手,他用起来更加方便。 “殿下?” “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门口在看什么?” 在门口等着董游点卯的张君临,听到董游的声音自门内响起,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去。 太师难道是肝帝? 夜以继日地呆在政事堂不回家? “殿下可是在门口考察这两个守门的官差?” “啊……” 张君临看到从刚才起就挺胸抬头收屁股的两个守门官差,此时满脸紧张与兴奋。 干脆先把他的第二项计划说出来。 说完后,董游哈哈大笑起来。 “老臣早让董侍郎摸过一遍底了,昨日董侍郎刚整理完……董侍郎呢?” 董游扭头问旁边的董二添。 董二添抹着快合上的双眼皮,不假思索地回答。 “董侍郎干完活趴在案牍上睡着了,不是老爷您说除非天塌下来,否则不要喊他的吗?” 董游伸手轻轻拍了拍脑袋,对着张君临尴尬一笑。 “还望殿下见谅。” “明白,新来的那些副手小吏,还需要一段适应期,这段适应期里你们反倒会比以前更加忙乱。” 张君临表示理解,但也无能为力。 因为天底下有些事情。 就只能靠熬。 别无他法。 任他如今运气逆转,有人帮忙。 可那都是借助的外力。 真正让南越国稳定下来的中坚力量,还得靠自己和自己人来培养。 不可假手于人,也不能拔苗助长。 “殿下来,可是有事要告诉老臣?” 董游的神情也很紧张,神态还有些凝重。 这让张君临明白,董太师如今在金陵的地位也已稳固。 昨日皇宫里发生的事,长姐不晓得,太师应该是听说过了。 “太师,有些事你知我知别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也不必摆在台面上讲。” 张君临此话一出。 董游先是一怔,接着连忙拱手一拜。 “殿下放心,老臣的嘴很严的。” “本宫正因为放心,所以才将金陵城内调度百官的权利交给了你……如今,还要再交给你一个任务。” 董游还没应声。 一旁的董二添面露苦色。 老爷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太子殿下再看重老爷,也不能一根蜡烛两头烧。 “二添侍卫你放心,本宫不是想让你家老爷过度死。” 被点名的董二添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心里又忍不住欢呼雀跃。 太子殿下居然能够记得我的名字?! “殿下莫怪,董二添这小子……比一江滑头些。” “滑头不是过错,只要能办实事就行。” 张君临言归正传。 提起要将管辖范围往北和往东拓展一事。 大庭广众之下。 政事堂门口。 监国太子与太子太师,光明正大的讨论着私自扩张管辖范围的事。 刚才还想要被太子殿下看中升职加官的两个看门人,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陛下还活着。 太子殿下这就要夺权了? 虽说这对于皇家内斗来说很常见,但……太子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太师认为本宫此次东去北上,可为不可为?” “可为如何为之?有何人愿意相助本宫?” 张君临自知能力不足。 由于见识有限,对于大局把控来讲,并不如董游这些老道的权贵子弟。 他有时候受到前世思想的影响,说不定对一些重大的事情作出误判。 比如。 梁老的死,梁家一门的气节。 在前世,大多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像气节和忠烈这样值得歌颂的楷模,他很难凭借看到和听到的来判断。 还需要对这些人知根知底的董游,帮他筛选出来。 董游沉吟片刻。 一直没有开口。 张君临没有催促,而是耐心地等着。 他知道,董游思考得时间越久。 说明此事可为的几率越大。 “殿下此举虽然莽撞,但皇帝陛下听闻西楚欲派刺客来金陵的事后,再次北上,相信那一带的子民听说刺客一事,必定人心惶惶。” 成了! “是啊,本宫正因为昨日知道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送来的家书,得知此事,才忧心不已,一夜未睡好觉。” 张君临强忍着笑意。 师出有名。 抢狗皇帝的地盘说成替狗皇帝收拾烂摊子。 董游这位太子太师,未来绝对是一位好国师。 绝对的! “殿下着急吗?” 董游又问。 张君临想了想派去西楚国都送头的人里,有那位金牌斥候。 一个人很快,但他故意让对方走慢一些…… “不太急,还有三天左右的准备时间。” “待老臣给镇州原守将之弟姜助写封信,借殿下八百里加急之权送过去,等他回信说清楚那一带的情况,殿下再行考虑如何前往。” 原守将之弟? 张君临上次带着石磊他们去镇州一带开过荒。 原守将之所以叫原守将。 是因为跟着狗皇帝一起北上逃了。 “太师举荐,定是可靠的,可这姜助为何没有和原守将一起北上?” “殿下不问老臣也要为殿下排疑解惑,姜家原是先皇后提拔起来的武将世家,姜助之兄姜诚当初在朝堂上要誓死守护金陵,并想让皇帝调派镇州兵马共聚金陵。” 哦! 懂了! 那时候狗皇帝都想好舍了金陵与他去让西楚大军践踏。 不仅不会让姜诚出兵相助。 顺手还会把姜诚带走,以防私自出兵。 狠呐!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个狗皇帝真是把他的后路断得绝绝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大师写信还是本宫亲自写?” 张君临撸起袖子。 准备用真心打动姜助。 再招揽一员大师。 “一起写?” “好,听太师的。” …… 西楚国都。 风和日丽的武城,街道上樱花遍布。 刚刚送走了出征将士的西楚皇帝芈铎,难得清闲下来。 正坐在宫廷的樱花树林中,边饮酒,边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自原吴国国都吉州来的军报。 放下手中军报,他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是一位年过半百,武者境界只有六阶上品的老者。 看似能够震慑住比他品阶高的四位镇边将军,和诸多护国高手。 实际上,想要指挥他们去做一件刺客刺杀一国太子这种下三流,可能会青史上留下骂名的事,还是很困难的。 “项将军为父报仇,也算是师出有名,只是事成后,难免让人议论他以强凌强。” 这种时候。 他身为国君,必定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假借惩罚一事,先把项於期越来越独大的镇南兵权拿回来一半。 再赏项鸿一个挂名的王位以示尊荣。 对内对外,都能够有所交代。 至于南越子民与皇帝张承乾得知此事后,会是何反应。 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芈铎对着徐徐飘落的樱花,举起手中的酒杯。 第七十章 想掉脑袋的信差 “南越太子是个英雄人物,和他那位传奇的母亲一样,就犹如这烂漫的樱花,花期太短,极易骤然凋零。” “可悲!可叹!” 身为邻国的西楚国君。 自然不会为此感到可惜。 还应该为此喜讯。 浮上一大白! “哈哈哈哈!” 浮完一大白后。 芈铎让内侍去叫丞相。 提前把和谈要求写明白。 “每年进贡的粮食不低于五十万石。” 南越国处于粮食丰收地带。 五十万石是全国粮食赋税的总和。 屈丞相明白,和谈的要求有商量的余地。 丝毫不留情面地写在了国书上。 “另外,至少需要两万青壮年来西楚当先锋兵。” 芈铎伸出两根手指头,假装醉醺醺地抱怨着。 “项鸿一人能抵五万兵马,金陵还折了孤三万人马。” “孤只是让张承乾那老小子每年补偿朕两万青壮年,已是开恩,不可减少。” 想到项鸿之死。 屈丞相特意在这一条上面添了一个墨点。 以示不可商量。 “还有联姻……质子……” 芈铎说了一堆。 一封国书都写不下,但他依旧意犹未尽。 当初只是一个项鸿就让张承乾那老小子吓得屁滚尿流,举族北迁。 如今项於期赶到金陵报杀父之仇,解决了唯一可能会让南越崛起的张君临后。 张承乾那个怂包软蛋,就是案板上的羊肉。 随便他扒骨吃肉吸食骨髓。 “等吸食完南越的国力解决掉大驘,就像附庸吴国一样直接让他灭国。” “这一刻,张承乾也等不了多少年了,哈哈哈!” 屈丞相看到畅快恣意的君主。 再次落笔。 又将贵族们想从南越国索取的东西,全部附加上去。 不怕南越君主不答应。 …… “这样写行吗?” 张君临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地给别人写信。 特别还是用毛笔写……虽然前身的毛笔字还算凑合,但也仅仅是凑合。 加上一些他自己的感悟进去,还带点狂草的气质……也可能是潦草。 “殿下的字体倒是挺独特的。” 张君临就厚着脸皮,把董游的话当作夸奖了。 字体不重要,内容更重要。 他在信上写明白了镇州连接南越北境与东境的重要之处。 以及希望姜助能够相助,还有配合他把姜诚调派回镇州的计划。 没有守将的城池,他还能做主换个守将。 可没有将士的城池,他又该怎么做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殿下,项於期身亡的消息瞒不久,姜诚回镇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董游说得很客观公正。 张君临暗叹一声,也没给董游再施加他力所不能及的压力。 “先给姜助打声招呼,以备不时之需,就算现在回不到镇州,迟早还是会回来的。” 有些话不必和聪明人说明白。 董游瞳孔猛地震动过后,便垂头又在信尾补充了几句。 仔细检查两遍,确实没有落下重要的事。 喊来信差。 “这个就是上次给皇帝送信的信差?” 张君临刚点名。 信差就马上跪倒在地。 “小的王成成,见过太子殿下。” “嗯嗯,快起来,你来说说那日皇帝与皇后他们知道西楚刺客的事后的反应,还有你一路北上的见闻。” 董游猛地意识到自己遗漏了这重要的一点。 光想着写信问当地的官员。 竟忘记了。 就算是走马观花,信差才是最清楚这一路上情况的人。 “小的离开金陵城,就发现有一大堆难民……” 王成成的口齿很清晰。 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而且也很会挑重点讲。 他把从金陵出发到抵达皇帝当时所在的盐城,一路上所见的所听到的,全部讲了出来。 最后说完抵达皇帝面前时,御前的那番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信差还有些后怕。 “还好小的当时把信交上去的及时,不然陛下可能要打道回金陵了。” “殿下您不知道,陛下北上这一路上的百姓都叫苦连天,那些皇族与权贵所到之位就像进了强盗似的,和咱金陵城完全不像是一个国家似的。” “……” 董游瞥了一眼不小心吐露出心声的信差。 感觉就算此时此刻,皇帝陛下得知金陵的真实情况,恐怕也不好再回来坐上龙椅。 就算坐到了龙椅上,能不能真正的发号施令,还要两说。 “王成成,这话你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只当你是在说笑话,可不敢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掉脑袋的话。” 张君临目光深邃地盯了王成成一眼,却没有责怪。 王成成假装大吃一惊反应过来,连忙告罪。 “好了,去送信吧,等到送完信回来,你去收编一下退役的信差,让他们帮忙训练一批信差。” “本宫要先把金陵周边三百里驿站盘活运作起来,不能辜负了皇帝赏本宫八百里加急的权力。” “是,殿下!” 王成成早在说出掉脑袋的话时。 就有心理准备会被赋予重要的使命。 此时也是宠辱不惊。 拿起两封信,贴身放好便小跑出了政事堂大门。 直到翻身上马。 信差才敢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露出喜悦的笑容。 “殿下,有些事不可做得太过明目张胆,史书上……” “记录史册的都跟着皇帝北上逃亡了,本宫为何还要避讳他?” “……” 也是。 董游想到诸国之中,不少霸主国现在的国君,都是一路踩着父兄子弟的血走来的。 便决定以后再不谈及此事。 殿下决定好怎么做,他终身跟随。 若有骂名。 他董游也会背上一份。 “镇州的原兵马是指望不上了,本宫去军营找长姐聊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解决。” 张群星看到董游要站起来送他出门,连忙伸手示意他坐回去。 “太师不可过度操劳,我们这才迈出去第一步,后面才是至关重要的。”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本宫可不想你这从龙之功无福消受。” “……” 董游看到不少官员小吏都站在门口候着。 听到殿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自己的野心。 哪怕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觉得心头狂跳。 再看外面那些垂头假装没听见的属下们。 他决定等睡醒后,先给这些后辈们上一堂。 第七十一章 效仿西楚,全民皆兵 什么叫忠“君”之事。 什么叫一代天子一朝臣。 这些人可都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上来的。 难道还指望着等皇帝陛下回来,担心他们是太子党羽把他们全部撤掉吗? “恭送殿下。” “歇着吧。” “恭送殿下!” “加油好好看,三品大员等着你们!真的,这次不骗你们,哈哈。” 离开政事堂。 张君临慢悠悠地走在金陵街道上。 前几日还人满为患的窝棚里,此时只剩下老少,连妇孺都在农司借了农具去找地开荒去了。 脚下传来的力量让他很希望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但。 金陵附近能耕种的土地本身就很多。 再过半个月,人们就会发现,移栽后的稻秧会比没移栽的更好。 而那些没移栽的稻秧因为间隙加大,叶子生长的空间随之增加而增产增收。 就能够得出。 这一季的稻子等到收获的时候,方圆三百里的子民们,每天吃三顿饭也吃不完收获的粮食。 “粮食太多在自己人看来是一件大好事,今年收得多了囤着,万一遇到天灾还能够保命。” “可在别的国家看来,就是粮仓。” 为何西楚国地域广阔却还要特意来南越抢粮食用? 为何西楚更适合高产丰收却没有过好好发展农业的想法? 典型的“邻国种地我练兵,打仗先去抢军需”的路子。 像这种手段。 打仗的时候很实用。 但等到坐江山的时候很容易因为下层基础没夯实,上层构建土崩瓦解。 “可以效仿西楚全民皆兵的做法,但不能照搬。” 南越的武力基础薄弱。 不可能一下子追赶上强大的西楚。 况且。 西楚国的强大,是因为贵族阶级统治,把平民也分成了三六九等。 据说最下等的那些平民百姓就和奴隶是一模一样的待遇,衣食住行所需要的物资全由他们来生产。 但。 那些百姓别说享受生活了,连温饱都混不上。 生的孩子也要先经过贵族挑选,有天赋有资质的便被过继走,剩下的那些资质平平的继续当牛马。 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也没能力去解救别国的苦难,先要避免因为自己国家粮食太多,别被邻居盯上……赵叔,起得够早的,吃包子呢?” 路过北齐国的驿馆。 张君临朝着坐在二楼窗户处吃包子的赵旦挥了挥手。 赵旦马上探出头来,笑呵呵地问:“君临太子起得也够早的,有急事?” 没急事难道就要睡上日上三竿? 这不符合他种田皇子的设定。 “去军营找长姐聊聊补充兵力的事,皇帝把各城池的将士带离得太多,担心流寇盗匪祸乱,提前征召一些临时的兵马,好控制一下。” “这确实是一件急事,奴来的路上还曾碰到几个不长眼想打劫的。” 赵旦点到为止。 没说那几个不长眼打劫的南越人怎样了。 但张君临光凭项於期的死,就知道眼前这个笑得慈眉善目的活人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 他只能说是临时兵马。 私底下与北齐国的关系再好,有些事也不能说穿。 以防……反目成仇。 “殿下招兵买马可缺什么吗?” “……” 张君临感觉自己是否太过于狭隘。 面对赵旦如此关心,都不太好意思了。 “如今南越正在开荒种地,赵叔可能不知道,我对种地小有心得,所以下一季稻谷可能会丰收。” “我想着请赵叔和肖叔父说一声,能否再赊给我一些铁器铜器,回头我可以拿粮食还上。” 呼啦。 赵旦飞身落地。 扑面而来的肉香味,让张君临感觉到了深深的饿意。 “君临太子是以什么身份说要赊账的?” ??? 还能以……哦! “以南越太子的身份?” 赵旦马上板起脸来,不假思索地摆摆手,以示拒绝。 张君临秒懂他的暗示。 “谢过赵叔。” “谢老奴没有用,要谢还是谢陛下,不对,是谢你的母亲才对。” 赵旦见他如此机灵,欣慰地笑了。 “当初若墨皇后有你一半滑头,也不至于……唉。” 提及故人。 赵旦微红了眼眶。 张君临看出对方流露的是真情实意,对于赊账一事更加有把握。 “君临太子,昨晚使者团来报,辎重已到镇州东一百里,奴观这几日气温升高,不似有雨,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内应当能赶到金陵来。” “辛苦使者团的诸位了,届时我一定亲自在城门相迎,给大家接风洗尘。” 得知了第一批铁器到达的日期。 张君临心里就有了招兵买马的底气。 剩下的。 就是和长姐商量一下至关重要的一点。 如何培养精兵良将。 “其实再想些好吃的套路一下白姑娘……不行不行。” 张君临虽然无耻。 但还没沦落到诱骗小姑娘的地步。 让白芷当教头,指点将士一二,苏婵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达成他的心愿,恐怕苏婵衣会因为担心暴露身份而离开。 到时候鸡飞蛋打就得不偿失了。 路过包子铺,买了两大包包子,边吃边往军营方向走。 不少路过的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纷纷要行大礼问候,被他提前阻拦。 “老爷爷你鞠个躬本宫受着,要是让你跪在这里许久,那就是折本宫的寿了。” “本宫与母后一样,都没有那么多讲究。” 张君临自知与墨青不一样。 但并不妨碍他借这个理由加深与百姓间的归属情感。 来到军营时。 正好赶上吃完饭。 “殿下,你来晚了,我们都吃过早饭了。” 正在盯着将士们训练的白芷,第一个发现了他……手里的肉包子。 小幅度地咽了口口水。 “等一会儿休息的时候热热再吃。” 张君临把包子扔给她,朝着同样正在训练的长姐和梁胜蓝所在的树下走去。 听到他的声音。 长姐也只是斜眼看了一下,微沉的手臂马上挨了一棍子。 “嘶!” 张君临拧眉看了一眼板着脸的梁胜蓝。 再看一言不发继续挥拳的长姐。 多少有些心疼,但也不能开口打击梁胜蓝教导的积极性。 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好在长姐只挨了一棍子。 其他时候都在专心的训练。 张君临站在旁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长姐练完一套拳法后,体内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劲且绵长。 第一天第一次开始教导,就有如此成效。 他决定原谅梁胜蓝刚才那一棍子。 “公主很有成为高阶武者的天资与天赋,这些年却只刚入四阶,实属荒废了。” 梁胜蓝很惋惜。 张君临看到震惊的长姐,想到宫里那些教习师父逢人便说他们二人都不是学武的那块材料。 险些把后槽牙给咬断。 第七十二章 夹缝中生存的赢弱小国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但狗皇帝的孩子资质都不算差,能文能武。 而那些妃嫔们却并不出色。 显然狗皇帝在这方面就算拖了他们母后的腿,也不至于拖到大胯。 长姐多年来刻苦锻炼,却时刻被嘲是废物。 他更是被评定为不能习武,教导文学政事的师傅则故意刁难,然后说他不专心、不用功,不是文修的那块材料。 “师兄,你没看错吗?” 第一次受到这么大肯定的张君缘,不禁怀疑自己。 更加担心梁胜蓝对她的期望落空。 张君临见状。 脑中莫名闪过前世听过的一个故事。 拴牛马的故事。 主人会在空地上钉了一个木头桩子。 自小便将牛马的脖子上系一根绳。 这根绳子并没有多么结实,那个桩子也没有多么坚固。 可小时候无法挣脱开的牛马。 逐渐长大后,依旧受到思想的禁锢,无法再挣脱心理上的束缚。 于是。 它们自小是牛马。 终身是牛马。 而长姐与他。 就被张承乾以及整个皇宫的人们。 当作牛马养了起来。 “我……我也没看过别人是怎样修炼的,只是觉得你修炼进步的速度比我当时也慢不了多少。” 梁胜蓝抠了抠脑壳。 作为一个在山里呆了十来年的猎户。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公主解释她的天赋。 但他能够确认一件事。 “公主你之前修炼的方法有误,气劲运行的方向与力度都不对,这一点需要慢慢地更改。” “不对?” 张君缘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 在她小时候。 母后便忙于打仗和处理国事。 这些功法都是父皇亲自教给她的,还说是母后传授的。 为何会有误? “长姐,你听梁师兄的,他是母后的亲传弟子,皇帝本身文不成武不就,很可能理解不了母后那套高深的功法,给你传错了功夫。” 张君临见长姐还没有被当作“牛马”的意识。 知道此事要循序渐进。 直接告诉她真相,恐怕会心理承受不住,导致发生意外。 因为狗皇帝做的对不起他们姐弟二人的事。 不只一桩,更不只一件。 有些事不能细想。 而现在。 还不到与狗皇帝清账的时候。 “皇弟,你找我有事吗?” 张君缘果然认同了他的解释。 拿着帕子擦着汗走了过来。 梁胜晓见周围无人,正准备离开。 张君临连忙挽留。 “师兄,我和长姐说的这件事,也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 梁胜蓝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他就是一个猎户。 如今算是公主和太子的师兄。 除此之外,他别说对国家大事有什么研究。 他呆在山里刚出山,连南越国现在国土几何,天下几分他都不清楚。 “那我就听听。” 梁胜蓝没打算发表意见。 打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认真地盯着张君缘的侧脸。 啊…… 真美。 “……” 同样身为男人。 张君临一眼就看出梁胜蓝对长姐的感情不一般。 好在对方眼神只是单纯的怀念与欣赏。 长姐虽然天真,但并非娇弱小白花。 也不至于让他太过担心。 “长姐,项於期与项鸿的死虽然保得住金陵一时的太平,但是等到西楚与大嬴打完仗,西楚无论胜负,都会发兵南越。”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一个羸弱的南越小国,让西楚国两次痛失大将与颜面。 虽说有天时的帮衬,让南越不必承受西楚四十万大军碾压式袭击。 可项於期据说是从西楚附属吴国国都赶来的。 当一个霸主国开始收拾周围的附属国时。 它做大做强的决心已经很明显。 说明它准备的也差不多。 随时有可能覆灭像南越这样的小国。 “皇弟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为何父皇他们听说了刺客一事,跑得更快的原因。” 提及此事。 张君缘是又恼又恨。 南越军力虽不如西楚国,但在外交上但凡强硬一些。 抱着国灭也要让西楚十年恢复不过来,再联合其他霸主国敲打敲打西楚的话。 就算不能完全避免被报复而灭国的危机,至少能够有周旋的余地。 可是父皇怎么做的? 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和皇弟,一走了之。 “长姐,你难道还对皇帝回金陵抱有幻想?” 张君临冷嘲一笑。 “别对别人抱有幻想,还是准备战斗更可靠。” “西楚为了与大嬴打这一仗,先是灭了一个附属国,又来南越抢粮草,显然是要与大嬴一决胜负。” 张君临凭借着他从赵旦以及最近搜集到的信息,整理并分析给长姐听。 “我认为,这场战斗少说持续一年半载,多了会持续两年以上。” 西楚虽贵族众多,国富民强。 但他们缺少骑兵。 项鸿号称带着十万铁骑杀入金陵,实际上全凭精锐部队打头阵。 真正的骑兵也只有两成,不到两万人。 这些可以算是西楚骑兵的六成了。 西楚想要占据以养马发家的大嬴国的地盘,就是想为谋取天下,培养骑兵做准备。 练兵先养马。 而大嬴国要与西楚打这一仗,无外乎是南下占领肥沃的良田与水道,培养水军。 他们各有所图,又各自都有争霸天下的准备。 北齐肖叔父故意派外交使者挑起两国之间的纷争,也是为了避免这两个国家东出。 占领平原地带广袤的耕地以及丰富的矿场。 让北齐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同时,多积累些争夺天下的资本。 南越想要夹缝中求生存。 唯有趁着大国兵戈时,奋力崛起。 当张君临将他的观点说出来时。 张君缘与梁胜蓝都听呆了。 “长姐,师兄,你们认为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 张君缘面色凝重地回答。 “我认为你说得都对,但我从未像皇弟你一样想得这么长远。” “太子殿下,照你这个说法,至少有三个霸主国都在准备争霸天下,我们南越国就是他们眼中予取予夺的鱼肉?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这个比喻很残酷。 但它确实就是现实。 张君临点了点头。 弱国无外交。 要灭你国就灭了。 就像项於期这个镇国大将军打着报杀父之仇来杀他这个一国太子。 能怎样? 不服气去灭了西楚国? 狗皇帝巴不得利用他的死向西楚国谄媚称臣呢。 “我原以为守住金陵,百姓们安居乐业便够了。” 张君缘脸色逐渐有些难看。 “原来小国的君主,这么难当吗?” 她不无担忧地望着张君临。 欲言又止。 第七十三章 皇后门徒,公主门生 再难当。 皇弟已是监国太子。 这南越国一半都是母后打下来的。 也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皇弟,你可有办法解决南越被吞并的危机?” 既然知道问题出在那里。 剩下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去解决。 “若是没有,必须抓紧时间请太师他们来商议一下该如何预防。” 张君缘想到这些年。 南越几乎与周围各国断交。 除了权贵之间相互争斗之外,国力逐渐衰落。 “父皇应该是靠不住的。” 张君临心想:我本来也没指望他。 而且很快。 南越皇帝的存在对于许多国民来说。 即将可有可无。 “父皇靠不住,母后靠得住。” “什么?” 张君缘与梁胜蓝再次大吃一惊。 同时很是心疼。 “皇弟,你累了。” 张君缘柔声建议着。 “不如先去我的营帐里休息片刻?” “我昨晚上睡得早,没人打扰一觉到天亮,不必休息。” 张君临笑呵呵地婉拒。 提出了他的设想。 “我想效仿西楚搞一个全民皆兵。” “就是所有百姓在空闲之余,有专人教导,练文或者练武。” 主要是练武。 就算不能学有所成,至少能够强身健体。 打起仗撤退的时候也能减少人员伤亡。 当然了。 这种太过宏大的目标,他还是先往小里说。 “练文或练武……文还好说,只要请人抄录书籍再让一些懂得识文断字的教堂先生多教一些学生就好。” “只是这种并不能达到文修的战斗力,而从武……具体要如何做呢?” 要知道。 现有的修炼功法。 都是被权贵世家把持的。 哪怕是白芷教导的军营里的将士们,所用的基本功,也大多出自祖上流传下来自家功法。 谁也不会舍得把功法让旁人修炼,被旁人霸占。 “所以我才要和长姐以及师兄商量,能否用母后遗留下来的功法,先将下三阶的功法散播出去。” 张君缘和梁胜蓝受到的惊吓次数够多。 听到这个提议,竟没给出太大的反应。 这让张君临心里没有底。 他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知识产权”有多看重。 举个例子。 他发明的火锅自从传入城里后。 现在都叫“太子火锅”。 来的路上还有人打招呼,要把做火锅的收成分一些给他。 他说不收。 对方还说要当税交上去。 更别提能够修炼到武者九阶的功法了。 “皇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张君缘看向梁胜蓝。 张君临也看向了梁胜蓝。 他特意把梁师兄留下来,就是为了此事。 “那个公主和太子,这功法是墨姨留给你们的,我只是她指导过的徒弟,你们不必过问我。” 梁胜蓝困惑地挠了挠头。 同样有些心虚。 其实墨姨并未真正收他为徒。 是他以徒弟自居的。 不过功法确实是墨姨传授的。 “师兄,说句实话不怕你笑话,对于母后流传下来的功法,你刚刚说了,是错的。” “……” 梁胜蓝无言以对。 他思来想去。 还是把当年的经历说了出来。 “其实,墨姨并没有收我为徒,只是传授给我功法,而且据我所知,她不只是传授了我功法,好像还传授给了别的孩子。” 哦? 张君临眼前一亮。 母后还做这种给后辈积德的好事? “当然,那些孩子们的资质与努力应该不如我,否则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是我了。” 梁胜蓝这句话显然是心虚。 担心公主和太子殿下知道实情后,再把他这个师兄的位置找他人顶替掉。 张君临看破未说破。 顺着台阶就下。 “看来母后当年也是想让更多的人学习她自创的修炼功法。” 拥有全套修炼功法的梁胜蓝对于他的计划没有异议。 剩下的便是长姐。 “正因为当年母后将修炼功法传授给了别人,如今我才能够学习了正统的功法。” 张君缘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好,我支持皇弟你的这个决定。” “但我不希望母后的功法为其他国人所用,特别是西楚国。” 当年母后难产又病亡。 皆是因为要守护西楚袭击的城池。 她还没有无私奉献到“我为人人”的地步。 “懂。” 张君临也不是傻子。 全民皆兵是一件战略大事,而不是做一件慈善大事。 把一个亲测好用并且上升空间还很大的修炼功法,白白送给别国的事,他做不出来。 “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让民众们学习修炼武道的功法,只要先公布下三阶功法即可。” “首先,我们需要挑选出一批适合当教头的人,让他们边学边练,再带动城中的百姓修炼,开始时还要发放一些奖励提升他们的积极性。” 不是每个百姓脑子里想的都是“保家卫国”这样的大事。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羸弱的南越国,大部分百姓想的还是如何填饱肚子。 如何守住权贵世家想搜刮的那些为数不多的家财。 “皇弟,其实你将耕地发放给百姓,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让他们每天腾出半个时辰来练功。” 张君缘心疼地问他。 “国库里的粮食还够用吗?” “皇帝送来的粮在半路上了,不用掉它的话免得遭人惦记。” 张君临轻描淡写地说着。 真没把奖励的事放在心上。 马无夜草不肥。 人无利不往之。 长姐到底还是宫廷里的公主,有些事会想当然。 “看来皇弟自有谋划,那么这件事你便去做,要我做何事,我便在旁帮衬即可。” “还真有件重要的事,非得长姐亲自出面不可。” 张君临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想长姐来主管这件事。” “我?!” 张君缘鲜少有大出风头的时候。 想到这件事影响到整个南越国,而她以前修炼的功法还有错漏之处。 不免心中忐忑。 “皇弟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南越的子民们,母后当年想要传授给大家功法,提升大家的力量,但事未成而身死。” “如今我成了监国太子,你掌握了军权,便将功法传授给大家。” 事是这么个事。 可这话从皇弟嘴里说出来。 张君缘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太子殿下,如此一来,整个南越国的国民都是墨姨的门徒,公主的门生了!” 倒是梁胜蓝这个老实人对于武道一事比较敏感。 一下子道出张君临的私心。 第七十四章 南越,已然崛起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张君临双手一摊,显得很无辜。 为皇族立威还是为自己立威,这件事必须要厘清。 他又不做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更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皇弟,你……” “对,长姐你没猜错,我就是想争一争,不想沦为炮灰,更不想变成别人谈判的筹码。” 张君临早就对狗皇帝数次背刺的做法无动于衷。 但此时。 还是故意在长姐面前表现出一脸恨意。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的能耐,让他知道太子这个位置除了我,无人能坐。” “皇弟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张君缘看向梁胜蓝。 “师兄也会帮我们的。” “嗯。” 梁胜蓝可不在乎南越国谁当太子谁当皇帝。 他只要墨姨的孩子能够好好活着。 活得开心。 就足够了。 “谢谢长姐,谢谢师兄。” 张君临见彻底说服了二人。 便开始把自己详细的计划全盘托出。 哪怕要达到全民皆兵的状态,光靠给粮食还不够。 要率先分级进行培训。 让有功夫底子的学习完后,有了明显的进步,获得足够的好处。 也就是俗话说的打个样。 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练武强身、从而达到随时可以保家卫国的地步。 “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筛选日后可以当作教头的那些民间武者。” 这一点也并不困难。 当初金陵被困时。 有许多义士挺身而出,军民同心共抗敌兵。 他还记得有一个断了胳膊的义士…… 反正只要长姐出面,振臂一呼。 定然会有不少人响应号召。 “特别是那些寒门与平民出身的武者,他们其中不乏一些很有天赋却苦于没有修炼门道的人,长姐记得培养一些心腹。” 张君临与长姐对视一眼。 有些话不必当着梁胜蓝的面说得太明了。 身为皇家子弟,也懂其中的道理。 这些寒门与平民出身,没有任何权贵世家出身的人。 只要给他们足够施展抱负的可能,就能够得到他们的效忠。 “皇弟,还有吗?” “暂时就这样,等教头培养好,再让他们负责进行下一级的训练。” 这件大事说难。 就难在说服长姐与梁胜蓝上面。 说简单。 一层层地往下传递修炼功法,保证在短时间内取得效果。 各方面条件都必须跟上。 “长姐,我这两日会去趟镇州招兵买马,你先把教头的事处理好。” “待到十日后,金陵地界以及镇州东北方圆百里,差不多开荒插秧能够完成。” “到时候只是灌溉的话,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就能够让那些教头们,逐步推广全民皆兵的事宜。” 怎样迈出这三步。 有了系统的规划。 剩下的就是在迈进的过程中,遇到问题,不断做出调整。 张君缘关切地询问:“你离开镇州,相当于出了金陵的地界,我看最近不少权贵世家有返回金陵的迹象,你要小心。” 一些逃亡的权贵世家为了试探金陵城内的情况。 自然都会聚集在镇州以东以北之地。 其中绝对少不了当时被“借粮”,又被父皇“捐粮”的人。 这些人不敢把错怪在父皇的头上,自然要找皇弟算账。 “长姐,你放心吧。” 张君临巴不得这些人找他的麻烦。 在这个拳头硬就是王道的时代。 狗皇帝在他面前都嚣张不起来。 更逞论那些还指望着他保护的权贵世家呢。 “皇弟,你是不是又对那些权贵世家们下手了?” 张君缘看到皇弟脸上浮现出狡黠的笑意。 忽然想明白了他从容的原因。 “长姐,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只会打打杀杀的人吗?” 张君缘不假思索地摇摇头。 不。 不是。 我的皇弟他还会阴人。 “我不是给西楚皇帝芈铎写了和谈信。” “信里面,我可是一点儿没给自己居功,把南越国的胜利,全部归咎到了皇族与权贵们捐粮捐物,全力抗击,才有今日胜利上头。” 张君临嘿嘿一笑。 张君缘“啊”了一声。 张口结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胜蓝虽然不懂姐弟二人之间在打什么暗语。 但他知道。 太子殿下很大方。 是一个有大胸怀的人。 像这种利国利民的功劳,拱手送给皇族与权贵世家。 很有当年墨姨的风范。 “皇弟,你也不要把人得罪狠了。” “懂,所以只要他们肯赏脸,适合他们的文官武职还那么多,能者居之。” 张君临可不是那种劫富济贫的人。 他也理解,大难临头,权贵世家为保全自己,北上逃亡的难处。 当然了。 要是那些权贵世家不理解他借粮开仓的难处,只想着搜刮民脂民膏。 那就只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想卷钱投奔西楚是没戏唱了。 西楚皇帝不管信不信他信里写的内容,对这些权贵世家绝对没有什么好脸色。 北齐国……赵旦一路南下赶来救援,他们想去北齐国恐怕也不容易。 如今就只能分成两个阵营。 不打不相识,支持他的。 以及。 不论支持哪位皇子或者是狗皇帝的心腹,站在他对立面上的。 “长姐,你千万不要太辛苦,做好自己的事,不必为我操心。” “长姐为母,哪有不操心的时候。” 张君缘开始询问起他拔毒后,身体有何异样反应。 张君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便与长姐娓娓道来。 不远处。 正在给南越将军们搬运新猎野味的石磊。 听到远处的欢声笑语。 再看到那些身体明显更加精壮的南越将士。 心中惆怅不已。 “南越的崛起,已经是势不可当了。” 陛下与父亲走错了一步。 当初不应该为了提防大嬴南下,而向西北发兵,削弱大嬴的力量。 而是应该先灭掉边邻的南越小国。 “谁能想到墨皇后留下来的废物皇子,居然会一飞冲天。” 就凭这份隐忍。 还有一鸣惊人后的种种举措来看。 镇南将军刺杀失败。 遗留给西楚的后患绝不只是和谈场上的失利。 “石公子,别说了,还是赶紧把这些肉搬到伙房去,否则晚上又要扣我们的饭菜吃了。” 孙耕读眼见盯着他们的士兵开始走近。 连忙劝着石磊。 木已成舟。 如今连镇南大将军都死在了金陵。 北齐国又派了一位八阶武者赵旦前来相助。 他们这群俘虏若是胆敢再不老实。 下场会很悲惨。 “我知道。” 石磊叹息一声。 识实务者为俊杰。 他为镇南大将军的死感到惋惜,但也不可能为镇南大将军去陪葬。 他还要活着回到国都。 扛起百斤重的猪肉扇。 刚将猪肉搬到伙房。 一个南越士兵急吼吼地冲了进来。 “石磊,殿下找你呢。” 第七十五章 欲去镇州,招兵买马 咚! 石磊肩头的猪肉落在地上。 猪蹄子砸到他的脚背青了一大片他也没人察觉到。 “该来的迟早要来。” “孙耕读,兄弟们就交给你了。” 石磊交代完遗言。 便一脸面若死灰的向外面走去。 孙耕读有心想要同去。 但在其他士兵的监督下也不敢怠慢手里的劳作。 只能咬紧牙关红着眼眶,目送着石公子离去。 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恨张太子的无情,还是该恨镇南大将军的无能。 还是应该恨北齐皇帝多管闲事。 才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殿下,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石磊刚走到张君临的面前。 便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确实是我向陛下传递消息,让陛下派刺客来杀你的。” “只是我临死前还有一问,殿下是何时知道的?” 他想弄明白。 镇南大将军是像项鸿将军一样,死于自负。 还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张太子有了提前安排的时机。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毕竟你也没想过刺客会是你们的镇南大将军。同样,我也没有想到。” 张君临早就看出石磊自从知道项於期死后。 便像被抽了魂似的行尸走肉一般。 认为派刺客这个决定做错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不必要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 是啊。 石磊沉默着垂下头。 成王败寇。 镇南大将军死了,张太子还活着。 他的小命还被攥在张太子的手里,哪里还有什么资格问东问西呢。 “不知张太子找我来,要如何处置我?” “我过两日会去镇州,姓杨的那个小兄弟伤也好了,一百零八个精兵强将和我一起去镇州。” 张君临的话让石磊大吃一惊。 又去镇州? 上次不是才带他们去镇州量地开荒……不对! 石磊震惊地望着坐在石头上,叼着狗尾巴草,一脸淡定从容下达命令的张太子。 有些不能说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张太子! 你是要造张君主的反吗?! “石磊,你是一个聪明人,但因为太过聪明了,就像锥子放进麻袋里,什么都不做,也会从麻袋里钻出来。” 张君临神情复杂地咬着狗尾草的草杆,万分纠结。 “像你这种聪明的敌人,本宫应该杀了你才对,可本宫杀了你,下达给西楚俘虏的命令又怕他们理解不了。” “毕竟像你这种又聪明说话又好听的武将可不多见。” “……” 石磊听不出来。 这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无论是陛下还是父亲都曾批评过他。 说话过于油嘴滑舌。 他也想过改。 但性格使然。 没想到。 张太子居然会因为他的性格,而对他网开一面。 “张太子不愧是短短几日,便能向镇州以外挺进的监国之君,有容人之量。” “不不不。本宫没容人之度,只是惜才,所以,你这次和我前去,必须表现好,才能保住你的脑袋。” 张君临确实惜才。 但怜惜的心思并不多。 特别还是敌国人才。 留着完全是因为杀了石磊还有别人当一把手。 他还要再去试探是谁很麻烦。 再者石磊这个人确实对他的胃口,用起来很趁手。 “此次去镇州,需要招兵买马……别用那种‘你懂了’的表情看着我,本宫是为了防止你们西楚大军再次来犯。” “所以在镇州附近的各个城池先囤积一些兵力,到时候也好驰援金陵。”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石磊认为他信不信不重要。 “张君主会相信吗?” 看在石磊没有用“你父皇”这样的称谓。 张君临冷嘲一笑,回答他。 “本宫有行使监国之权,可屯兵过万,谁若有疑,找本宫当面对质,本宫会把为何会屯兵为何要屯兵,该如何屯兵,需要军粮辎重全部讲给他听。” 石磊无语了。 张太子可真是一个大孝子。 借的粮食都吃不完。 听闻又利用刺客一事,打劫了张君主一部分粮食。 如今招兵买马还想再次打劫……上过一次当的张君主都会怀疑,是真的招兵买马还是故意囤财。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石磊没敢插手理会张太子的家事。 怕惹对方一个不高兴再掉了脑袋。 还是做好分内的事比较好。 “刚才本宫说了,还有两日才去镇州,但是呢,在去镇州前,有件事很着急,本宫思来想去,你们是陪同本宫做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 完了。 石磊听到张太子把他们捧得这么高。 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皇庄堆的粪快捂发霉了,要把上面盖的草挑下来晾一晾。” “晾两天干了再盖回去,草是你们盖的再挑下来,应该不难吧?” 民生军事两手抓。 挑开皇庄的粪堆看看粪沤得如何。 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差距,就能推广到他管辖的所有领域。 由官府统一沤肥。 此时沤了,再过一个月赶上抽穗期堆上肥。 他有信心至少增产两成。 “殿下……我有得选吗?” 石磊想到那捂了多日的大粪可能会有多臭。 还没消化的早饭好像返到了嗓子眼。 “没得选。” 张君临双手一摊,无奈苦笑。 “不光你没得选,本宫也没得选,不把它们挑开散散臭气,回头沤出什么烂东西来污染了土地。” “不光是金陵百姓遭殃,军营将士们吃的绿菜不少也是从皇庄运来的。” 到时候,西楚的俘虏也逃不过拉肚子的下场。 石磊真想不明白,张太子这么聪明的人。 为何要受累不讨好地挖这么一个大粪堆带着他们往里跳。 算了。 为了保命,跳粪堆又何妨。 “殿下稍候,我这就去让他们集合。” “去吧,我先去皇庄等着。” 张君临见石磊为了所有的西楚俘虏,没有半点想要自己逃走的意思。 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不想着独善其身而兼济所有俘虏。 看来石磊的身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贵。 “也不知道这一条性命,值不值一万石粮?” 不不不。 不能太财迷。 还是要物尽其用才行。 “长姐,我先回皇庄去忙了。” “皇弟你不留下来吃午饭吗?苏姑娘炖了药膳。” 第七十六章 下马威?马腿给你打断 药膳? 张君临摸了摸至今还有些阴疼的腰子。 又看了眼还在搬运猎物的俘虏们。 朝令夕改可不符合监国太子的人设。 “长姐,我中午还是不在这吃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我去问问苏姑娘药膳煮好没,打包带回皇庄吃。” 做人嘛。 要学会连吃带拿的好本领。 脸皮厚,吃得够。 “……” 张君缘看着自家皇弟屁颠屁颠地跑远。 脑海里不由闪过以往那个沉默寡言。 被人一逗就爱脸红的皇弟。 不过。 那个画面太过久远,已经模糊不清。 都让她分辨不清是真正存在的记忆还是虚构的。 “公主要用午膳了吗?” “不用。” 张君缘挥动着手臂。 对着梁胜蓝勾了勾手。 “我们来实战训练一番。” 话音刚落。 张君缘就被梁胜蓝摁倒在地。 “师兄,你偷袭我?” “不是……不是说实战吗?” 梁胜蓝心想。 我总不能等敌人准备好再出手吧? “对,是实战,看来我以后对师兄也不必手下留情。喝!” 张君临拐了个弯。 听到长姐发出一声痛呼。 想要拐回去瞧一瞧发生了何事。 痛呼声又消失了。 继而响起长姐响亮的挑衅声。 “看来是没事。” 他继续闻着药香的味道往前走。 凑到一个锅灶前。 装着一身轻便衣着的苏姑娘,正拿汤勺搅弄着铁锅里的牛肉。 牛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可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再看里面飘着胡萝卜须似的东西。 不出意外应该是人参。 “没想到苏姑娘的厨艺这么好。” 张君临四处打量着。 寻找适合打包用的东西。 还没找到。 苏婵衣已经拿起一个脑袋大的坛子。 将炖好的牛肉以及人参汤舀进去。 放入食盒里装好,递到他的面前。 “刚才路过你和公主殿下交谈的地方,听说殿下要去镇州。” “是。” “原本拔毒的日期定在五日后,如今只能提前。” 对了! 张君临可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抓住下毒的人,心里有了提防后。 再加上太忙,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多谢苏姑娘惦记我。” “所以,这药膳是为了让我拔毒的时候不至于昏过去,所以特意让我补补?” 见苏姑娘含笑着点头。 张君临顿时感觉这牛肉药膳也没那么香呢。 有种养肥了把他当猪宰的错觉。 “可能做出来的味道不及殿下炒的兔肉好吃,但此物滋养易补,比兔肉更适合殿下的体质。” 苏婵衣用汤勺轻轻敲下了锅沿。 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边案板上剁好的兔丁。 张君临怔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问:“苏姑娘中午要吃炒兔丁吗?” “想吃,但我对殿下发明的炒菜还不太熟练,不是不熟就是经常炒糊了,白芷嫌我浪费兔肉不让我炒。” 所以摆在那里,用药膳吸引我来帮忙? 直接说就行了,他还能够拒绝吗? 没想到苏姑娘还有傲娇的时候。 “正好我要等石磊他们干完活去皇庄,我炒完这锅兔肉再走。” “那可就谢谢殿下了!” 苏婵衣眉眼笑弯。 犹如嫣花一现的笑容,晃了一下张君临的双眼。 美人啊。 想到时间紧迫。 他也不敢多看。 连忙洗手。 点火、倒油。 刺啦! 兔肉下锅后。 周围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忙活一盏茶的工夫,炒完了兔肉。 还煎了几条鱼。 石磊也将人召集到位。 “苏姑娘,麻烦你喊一声长姐他们一起过来吃。” 张君临不能让俘虏们多等。 免得他们心理失衡,铲粪的时候再消极怠工。 一口肉没吃就要走时。 苏婵衣喊住了他。 “殿下,等等。” “还有事……嗯……” 张君临扭过头。 苏婵衣夹了一块外焦里嫩的兔腿肉,塞进他的嘴里。 “殿下慢走,别忘记临行前来找我拔毒。” 哦。 张君临仔细品尝着苏姑娘亲自投喂的这块兔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自己的厨艺进步了许多。 不然这兔肉怎么嚼起来这么带劲儿呢? 嘴里嚼着兔肉。 张君临如沐春风般,迈着潇洒的步伐往外走。 石磊等人看到张太子如此自在的表现。 想到他们听说去铲沤了多日的粪,全部快吐了。 对张太子的敬佩又上了一层楼。 铲粪的日常是枯燥无趣且伴随恶臭的。 当天一晚上就堆起来的粪堆。 扒了一天才扒拉开。 再次将沤得稀烂的粪便堆回去,工作量更大。 张君临原计划两天内完成。 最后硬是拖延到第三天晚上,才堪堪收工。 被沤烂的粪熏了三天的俘虏们,明明有张太子在旁边跟着一起做工,没有半点受到侮辱的感觉。 此时却无比怀念起了家乡。 顿时觉得张太子拿他们的身家性命去换粮换物,也能够接受。 “若是陛下不肯换,不如我们修一封家书回去,自己筹措?” “石公子认为呢?” 聚在仓库里的俘虏们,被熏得眼睛发红。 假使不是他们跑了。 其他的五万余俘虏要跟着遭殃。 他们真的会忍不住当逃兵。 “要问过张太子才行。” 石磊想到去军营里拔毒的张太子。 安慰着众人。 “正好明日要去镇州,到时候我借机向太子提出请求。” “谢石公子。” “石公子开口此事必成!” 众人怀揣着美好的心愿,安然睡去。 石磊望着绿油油的稻田,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明日镇州一行过后。 张太子的地盘会扩大一倍。 这移栽稻秧的法子会让南越从此不再顾虑粮食的问题。 对南越的壮大更加有利……不行。 眼下不是考虑这么长远的时候。 还是先想好。 该怎么写家书,让父亲去说服陛下,尽量同意张太子提出的条件才是最关键的。 …… 镇州。 当两日前,金陵的书信抵达镇州时。 北上返回的权贵世家们,便在暗中骚动起来。 由被捐粮中,五万石粮最后仅剩一万石粮。 被皇帝与太子联手坑惨的镇州陈家牵头。 十八个权贵世家联手。 誓要给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一个下马威。 将送出去的粮食再拿回来。 “正好再过三日,北边送来的粮食就要经过镇州。” “咱们就让太子殿下知道,为粮借了就必须要还!” “对!必须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当这个消息传到镇州府衙,被太子暂封为长史的姜助耳中时。 姜助想到两日前收到的那封书信。 还有这段时日金陵发生的事。 对着慌张的手下不以为然地笑道:“让他们去折腾,想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只希望他们运气好一些,别让太子把马腿给打断。” 打断马腿? 手下不解自家老爷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但对太子殿下的到来,也像城中的百姓们一样。 不由得期待起来。 第七十七章 抵达,权贵们的手段 …… 轰隆隆。 地面的震动声不断响起。 骑在马背上赶路的张君临,看了一眼前方的城墙,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本该昨日到的。 但由于下了一场雨,泥路难走。 干脆歇了半日,给那些权贵世家和镇州百姓们多一些思想和时间上的准备。 “镇州下辖的凉水县,最东可至二百里外,据说这个时节,那里最熟的荷花都开始露出了花苞。” 张君临说到此处,脑中不由得闪过一句诗。 “小荷才露尖尖脚,早有蜻蜓立上头。” 此诗一出口。 自从请求张太子写完家书,便半死不活,等着危险来临的石磊。 一下子眼前一亮,像打了鸡血似地活了过来。 “殿下,你刚才念的那句诗,是何人所作?” “是……” 张君临是了半晌。 终究因为记忆太久远,平时又用不上,尴尬地笑了笑。 “忘记了,可能是本宫有感而发,有事吗?” “殿下或许不知,我是文武双修,刚才听到殿下这首诗,心中像是流过涓涓流溪……” “讲重点。” 张君临突然发现。 石磊这张嘴太能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走了三天,在路上一个屁不放。 原本是在憋大招。 “殿下,这诗只有一句吗?” “佳句本天成,一句还嫌少?” 让张君临明目张胆的抄诗。 他确实有那个厚脸皮。 可奈何他不是背诗的那块材料。 大部分脍炙人口的绝句,他就会试卷上易考的那一句。 “这可真的是……” 石磊一脸惋惜。 却又不敢当着张君临的面说。 张君临暗哼一声。 但凡敢嫌弃我背不上全诗来,就让你回去继续扒粪堆。 “好了,前方便是镇州城,想必有不少百姓会夹道相迎,你们勒紧座下的马儿,可千万别受惊撞到人。” 张君临交代完。 带着一百零八个俘虏,大摇大摆地向镇州的城池走去。 上次带着这群人来开荒。 一回生二回熟。 走到城楼下,张君临还和面善的守城小兵打了声招呼。 “宋二宝,还没换班呢?” 正在检查路引的守城小兵宋二宝听到熟悉的声音,吓得差点把手里审查的路引给扔掉。 抬起头。 和那日穿着打扮不同。 穿着黑黄相接的太子朝服的太子殿下,神气威武。 令人不敢逼视。 “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今日本宫来了镇州,日后你可要辛苦上许多。” 张君临打马往城楼里走。 原以为。 得知他到来的消息。 就算不会像金陵城那样,能聚集起全城的人来迎接他。 少说大部分在职的官员也会前来迎接。 上次他来是悄悄的,没打招呼也就罢了。 这一次,他可是提前打了招呼……估计也没有用。 张君临扭头看了一眼城外开垦出来,却没有种植稻秧的荒田。 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看来,本宫这个监国太子,在大家的眼里可有可无啊。” 穿过城楼。 来到城内。 张君临望着空荡荡仅有几位官员与十几位随从的街道,看向其中那个身板挺得最直,气质出众的中年儒生。 “微臣镇州长史姜助,特来接驾!” 姜助一掀衣摆,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剩下的人们也全部毕恭毕敬地行完大礼后。 张君临才跳下马。 上前亲自扶起了姜助。 “镇州事情如此杂乱,还有劳姜长史亲自来迎,实在是辛苦。” “不辛苦,命苦。” 姜助苦涩一笑,比划着空旷的街道。 “殿下可知,今日为何街道上如此空旷,那城外本来开荒的耕田里无人插秧?” 脑筋急转弯吗? 张君临对于姜助的“命苦”一答十分满意。 此时见姜助连客套都没跟他客套,便直入主题。 难保不是在试探他这个监国太子是否与信中所书那样。 有能力摆平镇州地界上的所有事宜。 准确地说。 是摆平权贵世家们意图操纵皇权对百姓们的影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拔稻移秧本是首创之举,哪怕分到了田地大家心里也没有底。” 说到这里。 原本笑呵呵的张君临,话锋陡然一转。 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出高价雇请工人做别的事,不用十倍百倍利诱,便是比平时多出一倍工钱。” “便地无人耕,田无人作。” 张君临不怪那些农夫目光短浅。 哪怕金陵移栽的稻秧成活率达到八成。 并且生长的根叶比以前更壮大。 但眼见的都不可能为实。 更何况是耳朵听到的。 比起耕作多日可能捞不到几斤粮食。 但凡权贵商贾们给几十文钱的工钱干几日,他们便会放下手里的农具。 殊不知。 待到耕地荒废,再次恢复到只有权贵与皇族把持大量耕地的时候。 这些人就算再去成为佃户去耕作。 是吃饱还是饿肚子,都要被别人拿捏。 这种故意以眼前利益断人后路逼人上绝路的例子。 张君临前世见得多了。 对于眼前的困境,也早就见怪不怪。 “看来殿下未雨绸缪,已有了破解之法?” 姜助很是期待。 这个对于权贵世家,只会用抢掠手段的太子殿下。 会怎样扳回这一局。 “破解?本宫为什么要拦着百姓们多挣钱?” 张君临反倒是不解了。 他双手画了一个扁圆,对着姜助问。 “本宫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在府衙内看过镇州的地图,它像一个锥子,是东西走向的,镇州城所辖耕地没多少,大家不愿意开荒愿意打工赚钱也没什么。” “传本宫的命令,让其他各县开荒种田。” “这时候种春稻来不及了,稍后本宫会教给大家种晚稻的方法,若是谁有质疑的话,正好北边来的粮食不是到了镇州?” 张君临先确认了一下“粮草”。 姜助沉吟着点了点头。 “回殿下,昨日傍晚到的。” “那就行了,到时候先一亩荒地给五斤粮,回头收完晚稻再还给本宫。” “想打工也随他们去打,若是因此能够抬高镇州全境内用工的工钱,也算是本宫为民谋福祉了。”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姜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像是。 那群权贵们忙活了一场。 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空城计”来给太子殿下施展下马威。 结果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打断马腿回击的意思。 甚至……双方都可以不必见面起任何的摩擦? “殿下眼下要去何处?” “还能去何处?” 张君临手指东北方向。 霸气开口。 第七十八章 要地,不要人 “当然是拉着粮食丈量荒地去!” 张君临此话一出。 姜助便确认。 自己所料不错。 太子殿下是真的没把,这次权贵们联手的下马威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殿下只带了这百余人吗?” 姜助扫了一眼后面二十来匹马。 还有步行的那些“骑兵”。 勉强可以算作骑兵。 因为他们身上只穿着粗布麻衣,根本没有身着军服和官服。 说明不是将士和官差。 想到这两日,金陵方向传来,君缘公主广招民兵练武的事。 再看眼前这些脸色蜡黃,好像好几日没吃饭的“民兵”,也不知道和人动起手来,有没有力气逃命。 姜助心里不免担忧。 “殿下,那些工人和农夫确实不在城中,但府衙仓库处却有近千人在附近走动。” “捐了的粮食光靠走几步路可回不了他们的裤腰带。” 张君临抬起手臂。 马上从队伍里小跑出一个人。 举着一把长镰刀递给张君临。 姜助看了眼那把质朴的长镰刀。 传闻。 太子殿下就是用一把镰刀击败了项鸿。 “别看了,打败项鸿的那把镰刀早被他的流星锤给砸成了碎片,这是一把新镰刀。” “对了,姜大人,北齐来的那批精铁,让你打造成农具,打造了几套?” 姜助没想到自己开个小差。 竟被太子殿下全部看在眼里。 不由得对这个大家口中说的行事鲁莽的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知。 “回殿下,如今共计打造了八百套,正在加紧赶制中。” 农具一套分为镰刀、铁锹、锄头、铁叉等各种物件。 这些物件看上去不大,但打造起来也很费时费力。 还要再以百套平常用具配上一套爬犁。 融铁铸铁,非一日之功。 “有多少算多少,一并和粮食带走。” “是。” 不待张君临询问。 姜助便马上唤来负责府衙看管仓库的小吏。 这个小吏是当地三流权贵出身。 由张君临看完董游所统计的名单后,亲自提拔上来的。 自然信得过。 “姜大人不必忧心,只要按照本宫交代的办好差事,那些捣乱的人,随便他们去。” 反正。 他只要地,又不需要那些种不了地的权贵。 更不需要那些连钱都拿不出来充公的权贵们。 他是要效仿西楚做大做强,全民皆兵的优势。 可没说要效仿西楚,权贵当道,把持朝政,君主像条泥鳅似的在权贵之中游走的悲催情况。 他。 可不惯着那些没用的权贵。 “走吧。” 张君临一声令下。 率领一百零八人朝着镇州府衙仓库方向走去。 姜助望着走远的队伍。 看着东方一跃而出的朝阳。 突然感觉浑身是劲儿。 “殿下要对付那些权贵们,辖地里那些不听话的下官,就由微臣来代劳。” 党同伐异。 古来如此。 顺殿下者留任。 逆殿下者……换了就是。 …… 镇州府衙仓库位于城东附近。 比起城西的冷清。 城东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街上除了一些商家在招呼客人,商贩在沿街叫卖。 安置的难民窝棚里,别说没有青壮年了。 就连老弱妇孺,都被权贵们开出的高价工钱,全家主动出城去寻找活路。 只有府衙仓库附近。 有近千个穿着不同颜色,帽子上纹着不同姓氏的奴仆们。 绕在府衙仓库附近兜圈子。 令驻守仓库的官差们心惊肉跳。 却因他们没有过激的举动,除了担心外,根本做不出任何多余的行为。 甚至仓库周围都是这些人家的商店与商铺。 更无法赶人。 “来了来了!” “太子来了!” 站在三层楼上的一名布衣奴仆,看到为首的少年穿着太子的朝服。 手里紧握着那把象征身份的长镰刀。 连忙对着楼下大喊。 “太子来了,只带了一百来个人!” 一百来个人?! 听到这句话。 本来还藏头缩尾的那些权贵大老爷们,全部笑呵呵地走出自家店铺。 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官差们看到那些衣着华丽的大老爷们。 特别是其中还有几个是他们以前的官老爷们。 手按在佩刀上,也不知道该不该拔。 因为看这些老爷们的架势。 是想效仿太子殿下来抢粮。 可粮食是皇帝陛下派兵运来的。 就算是这些人捐的。 可捐了的粮食,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恭迎太子殿下!” 就在官差们还担心这些人闹起事来。 他们真的动手反会被护主的奴仆们乱刀砍死时。 纠集在仓库门前的大老爷们,双膝一弯。 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 “起来吧。” “恭迎太子殿下!” 官差们直到张君临出声,这才回过魂来。 慢了一拍下跪。 “都起来,你们守卫府衙仓库,辛苦了。” 张君临笑呵呵地问候了一句。 平易近人的态度,加上那略显憨厚的容貌。 根本看不出来是指挥两万守兵,斩杀西楚三万余众的六阶巅峰武者。 这让马前的大老爷们对视一笑。 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 并且,只带了一百多个民兵模样的手下来。 仓库里他们捐出去的几万石粮食。 今日必能拿回来!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事相商!” 一个年过半百、穿着十分喜庆的老者从人群里挺身而出。 拦在了张君临的马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哪怕面前的是六阶巅峰武者。 这位老者依旧挺直腰板,丝毫不惧。 这时。 那些纠缠在仓库门前的人群里,也走出近百人。 张君临粗略地扫了一眼,观其气力,应当是武者一二阶的境界。 这些人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了。 但这些人放在这镇州城内,确实可以横着走。 也难怪守仓库的官差们,全部都一脸便秘的表情。 “你是谁?” 张君临知道这老者敢出头。 一定有所依仗。 自然不会上去就给对方一镰刀噶了脑袋。 对付权贵需要动刀不假。 可太过血腥,会把这些好不容易跑回来的财富再吓跑回狗皇帝身边。 那就得不偿失了。 “回太子的话,老朽乃镇州学府的院长陈思量,也是捐献了两万石粮解金陵之危的镇州陈家的族长。” “哦。” 陈家是值得拉拢的大户。 搞教育的出身。 其门客与门生众多,能文能武者不计其数。 他确实不能对着对方动粗。 “陈院长有何事与本宫商量?” 张君临笑得更加和蔼可亲。 陈思量见状,也是面上带笑。 但说起话来却是笑里藏刀。 “太子,粮食是捐给金陵解危用的,如今听说这金陵危难已过,刺客早已伏诛,这捐的粮食是否可以还予陈家?” “如今大敌退去,书院学子们也要吃饭,陈家,也无余粮了。” 第七十九章 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陈思量说得情真意切。 但张君临对这番话却不敢苟同。 陈家也无余粮? 陈家的大本营在镇州。 他在金陵只借了一万石,剩下的两万石运往北上。 连借带捐,最多也就是两万石。 对于靠着收敛门第,坐拥万亩良田的陈家来讲,这点粮食就是毛毛雨。 “陈院长,你的难处本宫理解。” 张君临脸上笑容消失,面露难色。 “可本宫手底下的人们也要吃饭,不是说西楚的大军离开了,他们的人也就离开了。”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打了个哈哈。 金陵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除非南越灭国。 否则西楚大军再能打,也打不到镇州来。 “在场的有多少本家是金陵的?” 张君临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众人。 当即有几个站了出来。 全部敢怒而不敢言地瞪着借他们粮的张君临。 对比镇州本地的权贵世家。 身在金陵城中的权贵世家由于囤积粮食过多,损失更加惨重。 张君临知道。 在这个时代,借东西的还是孙子。 不过,他也没说不还。 “你们这几位也觉得金陵已经安全了,南越已经安全了,那西楚敌兵打不到你们身上了,所以捐出去稳定军心的粮食可以收回来了?” “是!” 众人异口同声。 张君临十分满意,并且比划着陈思量右边靠近街道的空地。 “来来来,大家往这边站站,金陵城中人为保金陵安危捐得粮食比较多。” “本宫先与你们商量。” 此话一出。 那些站出来的人们顿时欣喜若狂。 而因为家中有余粮,不敢正面抗拒太子淫威的两户家主。 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好说话,和传闻里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形象完全不符。 他们也跟着站出来了! “陈院长往边上站站,本宫说话声音比较大,免得一会儿吐沫腥子喷到你身上。” 张君临笑呵呵地用镰刀把。 将陈思量的身体往一边扒拉着。 作为这群人的首脑。 陈思量有心想替大家再说几句公道话。 可见太子殿下看上去没有动粗的意思,而且还十分通情理。 便朝旁边退让了两步。 “还有金陵人吗?” 张君临对着人群里又问。 刚才后悔的二人。 你望望我。 我看看你。 最终只有一个,满脸窃笑地小跑进人群里。 朝着张君临抱拳作揖。 “太子殿下,微臣是金……” “不管你们是哪家的,曾身居高位还是一个小吏,本宫都会一视同仁,以理服人的。” 太好了! 金陵众人面露喜色。 镇州众人同样喜上眉梢。 太子殿下退了金陵人的捐粮,总不可能不退他们的。 只要太子殿下退了。 陛下知道刺客一事解除危机后,也不会再逼着他们捐粮。 便能皆大欢喜。 只是他们来到这镇州。 才明白这捐粮一事由太子借粮而起。 并非由二皇子牵头借粮的。 到时候。 这笔账若是陛下不还,他们只能算在太子的头上。 “太子殿下,我家为守护金陵的将士们捐了一万一千石粮。” “我家捐了一万零八百石。” “我家……” 不待他们一一说明。 张君临便举手示意,打断了他们。 手指着仓库里。 “都有账目,大家不用着急报数,本宫还另有要事处理,闲言少说,你们刚才说过,捐的粮食是为了将士们抵抗西楚敌兵有饭吃,对不对?” “对对对!” “谁能想到那群西楚敌兵如此不堪一击,多亏太子神勇有力,替我们护住了城池与粮食。” 不管当时情况如何。 反正这群人为了拿出粮食。 也必须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出发点说得高尚。 顺便把不要钱的高帽子往太子殿下头上扣。 看似领了太子殿下的人情,实际连句口头致谢都不肯多说一句。 “那就没问题了。” 张君临举起了手里的镰刀。 将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后退。 陈思量见状更是瞳孔巨震,大喝一声。 “太子住手!” “啊?” 张君临诧异地问。 “陈院长,你真的让本宫住手?” “太子不可乱造杀孽,这些可都是我南越国的栋梁!” 这一刀下去。 杀人事小。 金陵一带恐怕会掀起权贵反对太子监国的浪潮。 虽无外患,但内忧更甚! “哦。” 听人劝吃饱饭。 张君临收起长镰刀,扭头朝后看去。 用眼神与石磊等人交流。 石磊。 孙耕读。 你们听到了没有? “……” “……” 石磊与孙耕读想到昨晚张太子说的应对之法。 再看眼前这群被牵着鼻子走的权贵们。 他们由于扒粪那三天受的折磨和这几日来因此吃不好睡不香的委屈。 在听到南越人说他们“不堪一击”时,忍不住要爆发了。 “上!” “让这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南越人见识一下我们西楚人是多么不堪一击的!” 一百零八个四五阶的武者。 对阵一千个一二阶的武者。 就像是群狼入羊群。 不费吹灰之力倒撂倒了一大片赶来护主的奴仆。 嗒嗒嗒。 张君临勒紧缰绳,打着哈欠往旁边站了站。 见陈思量伸长胳膊,要冲不冲的样子,握紧了手里的镰刀。 “陈院长,你想进去和这群西楚国特派的精兵良将们切磋切磋?” “本宫记得陈院长是文修三阶,说不定可以一试。” 假如陈思量想死。 他也不是不愿意助人为乐。 成人之美。 “太子说笑了。” 陈思量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看到权贵们被西楚的众人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那些奴仆以十敌一,别说出手了。 竟也毫无反抗之力。 突然意识到。 这群面带菜色的西楚敌兵,究竟有多么强大。 而对于能够打败这群强大的敌兵,还能够驱使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有了新的认知。 “本宫日理万机,哪有工夫和陈院长开玩笑。” “刚才陈完长说要和本宫商量什么事来着?本宫最近赶路没吃饱没睡好,天天忧思民生之事,比较健忘。” 张君临见陈思量沉吟不决。 似乎还想着有商量的余地。 轻哼一声。 “陈院长放心,本宫做事,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绝对不会不讲武德,像这群西楚蛮子一样,动手打你的。” 他最多就是趁乱一刀削了陈思量的头。 再换一个能够肩负起教导重任的好院长罢了。 虽然麻烦。 但却一劳永逸。 “唉,生命多脆弱,死一次就没第二次了,不像有些事犯了错,还能再改一回。” 张君临望着被撂倒的权贵们,有感而发。 第八十章 拿捏到位,众人皆跪 陈思量此时却不敢再多嘴。 他听出了太子殿下的话外之音。 刚才错了一次不要紧。 再错一次。 性命难保。 “太子……” 砰! 也不知道谁对着陈思量的脸上来了一拳。 打得陈思量眼眶乌青。 同时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张君临早在孙耕读出手的时候就看到了。 但由于陈思量刚才制止他出手。 所以他也就只能看到而已。 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陈院长,你没事吧?” 张君临在马背上趴低身体,故作认真地打量着。 “没、没事。” 陈思量努力地睁了睁眼。 虽然左眼有些模糊,但至少还能看清眼前的道路。 比起那些被打倒在地上,依然哭喊不出声。 也不知死活的其他权贵们强多了。 “陈院长,你还是再往旁边站站吧,免得误伤。” 张君临再次用镰刀棍子那一头,把陈思量往人群外面扒拉了一下。 看到孙耕读猛虎下山似的。 朝着又站起来的一个大腹便便的权贵老爷冲了过去。 强忍着没有笑场。 他给石磊等人下达的命令。 就是谁敢阻拦在镇州府衙仓库的门前。 便全部撂倒。 看到孙耕读如此卖力。 他决定。 中午必须给大家加餐。 “太子殿下,老夫算是见识到了这西楚精兵的厉害。” 陈思量拱手作揖,抽着鼻子,带着哭腔请求。 “还望太子殿下管管他们,可不能任由他们在咱们南越的地盘上兴风作乱。” 自打耳光的话从一个权威并重的书院院长嘴里说出来。 陈思量脸上烧乎乎的。 可眼眶的疼痛却清醒地提醒着他。 再打下去。 就算把他们全部打死。 太子殿下也可以不用理会。 因为出手的是西楚俘虏。 这件事就算被皇帝陛下知晓,也无计可施。 “有些事不是本宫想管就能管的。” 张君临没有顺着陈思量给的台阶就下。 而是朝着那些还没被打晕过去的权贵们大声说道:“本宫也是守城将士里的一员,刚才听到诸位的话,实在是寒心,无力理会此事。” “再说了,本宫觉得在场的诸位,也不希望让本宫来管你们的死活。” 杀人诛心。 方才还想忽悠太子殿下的权贵们,此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特别是最后跑进这群人里面的那人。 更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教育一下欠收拾的那张嘴。 “太子饶命!” “说错了,不是本宫不饶你们,是你们得罪了西楚的精兵良将。” 张君临继续坐在马背上看好戏。 哼。 就不信治不服你们这群软骨头。 “太子殿下,我们可是你的臣民,你不能不理会我们的死活。” “我们愿意捐粮,我们不光愿意捐粮,日后殿下若有何差遣,我们一定身先士卒。”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殿下您再不阻止……老夫就要被打死了。” 难得这么有眼力见儿的老头愿意当马前卒。 张君临可舍不得对方死掉。 “石兄,收手吧。” 他装模作样的劝阻着。 “这里好歹是南越国,就当给本宫一个面子,别再教育这些看低你们西楚精兵良将们的人了。” “万一真的打死了,回头谈和的时候,又要让西楚的君主多赔几两银子。” 权贵大老爷家财万贯。 此时死了却只能赔偿几两银子。 一下子。 还能喘气的,都纷纷争着抢着嚷嚷着要向张君临效忠。 “停!” 石磊见张君临又一次达成心愿。 利用他们西楚兵力威慑住了这群权贵。 心情十分复杂。 假如西楚的权贵也有这么好对付就好了。 假如……陛下愿意用雷霆手段。 像张太子这般愿意下重手。 虽然可能会导致权贵们有许多不再支持陛下,但阵痛过后。 便是全国的大一统。 绝不会出现像项於期一样,君令不下而妄自行动一事。 “石兄,孙兄,多谢你们高抬贵手。” 张君临看向路边的各个商铺里。 瑟缩着脑袋不敢闯过来救主的那些奴仆。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你们的主子抬回家好生休养?” “石兄他们的脾气不好,本宫拦得住一时,可要是他们看谁不顺眼再给一脚……” 砰! 石磊当即挑选了刚才喊还粮食喊得最大声的那个。 往肚子上踹了一脚。 “嗷!” “你们要死啊……还不赶紧……扶我回去……” 一时间。 不管是被打怕的,还是不得已让步的。 街道上的权贵大老爷们被抬着各回各家。 各哭各的。 剩下的那些奴仆们,暂时没有人顾得上。 张君临只好麻烦石磊他们再动动手,把道路清出来。 “好了,先清点五万石粮食,运往扬县和句县。” 一声令下。 石磊等人整装待发。 陈思量看到这一幕。 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谋划许久的“下马威”,竟早已被太子殿下看穿不说。 还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法子十分的无赖。 可它好使。 “不愧是击败西楚大军的太子殿下,对这群西楚俘虏们拿捏得十分到位。” 也有明眼人看了出来。 并且义愤填膺地说出了声。 张君临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 手里的长镰刀猛地挥出。 刀尖距离对方脖子的大动脉,仅有毫厘之距。 “胆敢对本宫阴阳怪气,就算你刚才逃过一劫,你信不信本宫将你就地格杀。嗯?” 张君临不怒自威。 霸气凛然。 这让陈思量不由得与见过数面的皇帝陛下对比起来。 只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 眼前的太子殿下气势竟比皇帝陛下还要强! “还不快向殿下认错?!” 陈思量连忙提醒吓傻眼的对方。 “殿下可是六阶巅峰的武者,若非心存善念,刚才那一刀,你便已经尸首分离!” “陈院长又说错了。” 什么?! 陈思量感受到头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压力一下子从好友身上转移到自己这边来。 不由得背后冷汗直冒。 脑中反复思量着自己刚才这段话。 到底有何错处。 难道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本宫如今已是上三阶的七阶武者,不用出刀,隔空便能打死一头牛。” 张君临故作得意地扫了一眼其他只是看戏。 并没有真正感同身受挨揍的权贵们。 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所以,若是大家以后被这些西楚的精兵强将欺负了。” “可以随时找本宫来讨回公道,本宫一定会维护为国为民着想的自己人,绝对不会偏帮这些有霸主大国撑腰的中三阶的武者们。” 第八十一章 站队时,利诱趋之 扑嗵! 扑嗵! 话音落地。 刚才还站着的那群人。 全部跪了下去。 阴阳张君临的那个中年人,更是两股战战。 他倒是想跪。 可脖子上架着长刀。 跪无可跪。 只能对着张君临拱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殿下误会草民的意思了,草民是知道太子神勇,特意称赞,绝无阴阳之意!” 改口风改得这么快? 可真的是识实务。 “陈院长,是吗?” 张君临没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反倒是看向陈思量。 你陈思量不是愿意当领头羊,聚集一堆人来施展下马威吗? 那就继续牵个头,把愿意效忠他的权贵们再聚集起来。 “回……回殿下,是!” 陈思量认命了。 面对如此强势,且有勇有谋的太子殿下。 他虽有计谋能够让太子殿下推行耕荒之策,夭折于镇州。 但。 他可是镇州读书人的楷模,也是南越子民。 没有道理这么做。 况且粮食也要不回来了。 何不趁机投诚? 早日站队到太子殿下这一方,或许更有利! “既然有陈院长作保,本宫为刚才的鲁莽表示歉意。” 张君临微微颔首,以示致歉。 如此能伸能屈,更让陈思量佩服不已。 当镰刀收回的瞬间。 连忙站起来。 又把好友拉着跪下。 “还不快谢谢殿下的识人之恩?” “识人之……谢过殿下!” 被吓得魂都快丢了的中年人马上朝着张君临顶礼膜拜。 张君临也不认得此人是谁。 对方也没有自报家门。 不过。 仅凭对方胆敢在石磊他们对金陵权贵动手后,还敢阴阳他这一点来说。 绝对出身不俗。 “殿下,粮食早已清点好,随时可以出发。” 石磊已经拿着一本账目走了回来。 张君临随手翻开几页。 核对了一辆车上的粮食有多少斤。 并且当场称重了两辆。 以防有人贪污。 确认完毕。 张君临才看向那些已经跪在地上一盏茶工夫的众人,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 “你们怎么还跪着?” 陈思量跪得浑身都发酸了。 一条腿快迈进棺材里的人了,他还是生平首次跪人跪这么久。 但他不敢站起来。 “殿下还没让我等起身,我等自然不能起。” 啊? 这群人刚才还抢自己的粮,如今就变成了小绵羊? “那就起来吧,再跪下去身体跪坏了,还要浪费医药。” “……” 陈思量本来听前面半句话很感动。 以为是太子殿下的关怀。 听到最后。 才知道是他自作多情。 但由此也看出太子殿下不拘小节的作派。 从此便能少一些小心翼翼的奉承。 “陈院长,本宫去扬县与句县,还不知道要呆上多少时日。” “临行前有件事需要你去办,这件事也只有你才能办得最好。” 是最好。 说明有能取代他的人选。 陈思量不敢马虎,连忙凑上前去。 准备听得更真切一些。 这时。 却见太子殿下自袖中取出一张纸。 交到他的手里。 “这是长姐誊抄的我母后修炼的下三阶武道功法,你先在书院里挑一些修习武道的学生学着。” “效果好的话,再逐渐推广。” 陈思量在众人的瞩目中。 晕乎乎地接过太子殿下递来的这张纸。 别看它轻飘飘的。 但上面所写的武道功法,价值连城! “镇州这一带学子力量很大,如何让他们为国为民发挥自己的本事,就靠你这位陈院长了。” 张君临语重心长地说完。 扑嗵! 刚才还站得笔直的陈思量。 突然又跪了。 ??? 张君临十分无语。 这个时代的儒者学子骨头都挺硬。 可他看这位陈院长,膝盖倒是挺软的。 “请殿下放心!我陈思量一定将先皇后的武道精神发扬光大!” “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陈思量不愧是干教育行业的人。 大嗓门震得张君临耳朵嗡嗡直响。 只能用劲气抵挡。 偏偏陈思量周围的人们都不嫌吵。 争着挤着。 要一睹大公主手书的武道功法。 “大家莫急!” 陈思量当即宣布。 “等到恭送太子殿下离开,老朽自会向大家发出邀请,共同研究先皇后这高深的武道功法。” 没多高深。 张君临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母后的修炼功法,是由浅及深。 由易到难。 下三阶的功法几乎是练基本功。 正因长姐多年来没有飞速进阶而基本功扎实。 在梁胜蓝的指点下,如今功力已是突飞猛进。 可惜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天花板的上限有限。 该死的狗皇帝! 他要为了早日见到狗皇帝清算过往的旧账而努力奋斗! 张君临收回了发散的思维。 挥动着手里的长镰刀。 “出发!” 轰隆隆。 押运粮食和农具的车辆,一架架途经空旷的街道。 继续东行。 陈思量推开救下的好友探过来的脑袋。 将太子殿下交给他的至宝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 贴身放好。 疾步追了上去。 “我们送不送?” 刚才跪在地上的人们。 见西楚俘虏在前方开道。 离得远了。 似乎感受不到来自霸主国的威胁与压力。 可他们此时的身心却没有了以往的那般轻快。 不送。 就代表着与太子殿下分道扬镳。 送了。 也不代表他们要站在太子殿下这边。 但。 无疑是再次自打耳光。 用他们的脸去成全太子殿下的颜面。 “想想先皇后的武道功法,这只是下三阶,一定还有中三阶和上三阶!” 陈院长好友一脸向往之色。 对着还在商量的众人拱手一拜。 “各位慢慢商讨,镇州城不大,殿下马上要走出城了。” “我先去送送,你们可缓缓跟上。” 此时。 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众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 六七成跟了上去。 剩下的那些。 要么是对于捐粮等事心怀芥蒂。 要么是家族正是后宫妃嫔的娘家。 根本不可能与如今的太子并肩作战。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思量揣着那份武道功法,渐行渐远。 “恭送太子殿下!” 张君临前脚刚出城。 后面的陈思量就已经掐好了喊口号的时间。 一时间。 声浪像潮水般前赴后继地涌来。 让城外数里内的鸟雀都沸腾起来。 扑棱着翅膀。 展翅高飞。 张君临望着那些向着天空飞去的鸟雀。 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来时冷冷清清,去时满城相送。” 打一顿。 能迫使别人屈服。 却换不来人心所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言。 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