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 第一章 困守孤城被堵门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 幽州,涿郡,北新城。 深秋的凉意随着冷风,透过斑驳的褐色城墙,灌泻进了城里。 墙脚下,十几名兵将打扮的人蹲在地上,端着木碗,费劲地用木勺扒拉着碗里的豆饭。 带头的是个身材昂藏,面目清朗的年轻男子,他感受到头顶落下的凉意,忍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碗里的饭颇为粗糙,有许多沙子掺在里面,吃在嘴里,硌得牙齿生疼。 他努力用舌头碾开半生不熟的豆子和粟米,送到臼齿上细细研磨,直到口中的苦涩泛回一丝甘甜,才用力吞了下去。 对前世吃惯了现代饭菜的他来说,需要费力咀嚼多次才能下咽的豆饭,味道可以说差得远,但已经算是当下难得的美食。 脚步声传来,远处走来两名汉子,抬着一捆卷裹的破席,里面露出一双瘦骨嶙峋,却惨白浮肿的脚。 两人走得歪歪斜斜,席子里的尸体晃动了几下,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道:“二郎,抬稳一些,别把席子扯破,一会还要拿回来用的。” 后面的人忍不住道:“大郎,难道就直接把嫂子这样下葬?” 前面的大郎叹道:“下葬?” “现在出不了城,去哪里下葬?” 那二郎疑惑道,“那我们去哪,难不成要把嫂子拿去和别人交换?” 大郎沉默了一下,说道:“算了,还是从城头扔下去吧。” 两人晃悠悠经过,一股难闻的异味传来,兵将们口中的饭登时有些咽不下去。 他们站起身来,想要作势呼喝,但见年轻男子还在沉默地吃着豆饭,只得又坐了下去。 等两人走过去,年轻男子想了想,开口身边一十四五岁的少年道:“孙礼,去问下他们,城中这几日配粮可还发到手里,席子里面的人是怎么死的。” 少年忙起身追了上去,一会回来道:“袁大哥,问过了,他们说配粮倒是发到了手里,席子里的女人是得病死的。” 孙礼犹豫了一会,说道:“最近就是咱们也吃不太饱了,他们这么做,也是无奈。” 年轻男子怔怔不语,这就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三国乱世,远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本名袁熙,三年前工地打灰时,被泥头车创死,穿越到了这三国时代,成了袁绍的十七岁的次子袁熙。 彼时是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恰逢袁绍大破公孙瓒于界桥,公孙瓒逃到幽州易京自守,之后两方交战,各有胜败。 在历史上,这袁熙夹在长兄袁谭和三弟袁尚之间,记载甚少,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事迹,便是娶了三国最有名的美女之一,甄宓。 按照历史发展,袁绍击败公孙瓒,袁熙授了幽州刺史,之后袁绍兵败官渡病逝,袁谭袁尚争权,自相残杀,被曹操各个击破,袁家三兄弟先后身死。 袁熙了解了天下局势后,便向袁绍请命来幽州前线。 他要争取时间。 因为直到公元199元,公孙瓒才被袁绍完全击败,袁熙才授了幽州刺史,而公元200年,就是官渡之战了! 历史上,袁绍病亡后,袁熙被曹操派兵击败,固然有曹操势大的缘故,另一个原因,就是袁熙在幽州地区只经营了数年,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此世穿越,既然上天多给了他几年时间,那袁熙决定抓住这一点生机,早作谋划。 袁熙知道这样下去,袁绍迟早会失败,但关键还是在曹操身上。 官渡之战起源于曹操打下徐州豫州后坐大,袁绍无法忍受,两边才开战,既然如此,想方设法延缓曹操扩张的速度,会不会能改变历史? 打铁还要自身硬,为了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袁熙便向袁绍要了数百兵士,来到幽州涿郡南面的北新城,一边守城,一边种田。 按袁熙的预想,此时公孙瓒正和幽州刺史刘虞火并,应该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 然而历史却出现了微小的偏差,界桥之战的功臣麴义,因为嚣张跋扈,在去年巡守北新城时,被袁绍设下刀斧手砍死。 这本应几年后才退出历史舞台的猛将,死后手下的凉州兵被袁绍吞并,本来能维持均势的幽州战线,被公孙瓒找到了破绽,时不时派出兵马袭城,让袁熙颇难支撑。 不过数次攻防后,他也渐渐通晓了些战阵之术,又靠着前世打灰的经验,想办法加固城墙,总算守了下来。 然而半年前,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公孙瓒开始腾出手对付北新城,导致城里的粮草也不能及时运来,因此城中常常缺粮。 袁熙想方设法分配些粮食给城中的人,才不至于闹出大的饥荒,但时常有人饥饿难忍,私下做的事情,他就很难管了。 当然,粮食也不是没有,因为北新城南边几千亩地的麦子,马上就能收割了。 但让袁熙烦心的是,他现在却不能派人出城收麦。 因为现在北新城外,不仅有公孙瓒的一支兵马堵着,袁熙同时还得到消息,南匈奴的一支流寇,竟也要到从北新城南面的山里过来了! 正秋收的时候,偏偏被两边包夹,无法出城! 他的便宜爹爹袁绍,貌似对北新城颇不看重,前些日子来信让袁熙回邺城一趟,说他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按历史走向,也快到袁熙迎娶甄宓的时候了,虽然按正史记载,他还有个不知道在哪里的正妻吴氏。 而且算算时间,此时曹操快要第二次攻打徐州,徐州百姓又将迎来一次屠城。 此事太伤天和,袁熙想着怎么也要见袁绍一面,看看能不能阻止这件事情,更兼防止曹操坐大。 但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开北新城之围。 他看着士兵在城墙上上下下,虽然气色尚可,但都面露疲态,守城确实比攻城要容易,但也压力也不小,如今两支敌军在外,如何解开困局? 袁熙正思索间,孙礼却跑了过来:“袁大哥,公孙瓒军那名小将又带兵来叫阵了!” 袁熙听得城外兵卒呼喝声,把木碗中剩的几口饭扒拉进嘴里,站起身来。 他稍仔细系好札甲,戴上铁盔,对众人道:“走,上城头看看。” 他带头往城墙走去,远处跟着的几名士兵窃窃私语。 “袁将军什么都好,相貌堂堂,身长伟仪,听说箭术也不很错,就是太过慎重。” “没错,公孙瓒手下有名的大将,咱们都是见过的,这城外连续叫阵好几天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真想不通将军为何如此忌惮。” “就是,好几天在城下叫阵,咱们却不能出去冲杀,真是憋屈。” 袁熙对背后的兵士的话恍若未闻,他走上城头,弯下身子,把头向从箭孔凑去,缓缓露出一只眼睛。 只见城下几百兵马齐整,无人搭弓射箭,他这才直起身子,探出头来。 敌军阵前,一员银甲银盔,骑着白马的青年小将,背着牛角弓,提着长枪,却是单独打马,到城下搦战。 那小将见袁熙露出头来,登时大喝道:“袁熙,出城一战!” 袁熙听了,笑道:“赵兄,这么冷的天,何必喊打喊杀,不如早回去休息,也好让兵士吃顿饱饭。” 那人怒道:“不要叫我赵兄!我什么时候是你兄了!” “废话少说,是男儿的速速出城,和我常山赵子龙一战!” 袁熙,二十岁,穿越三年,正准备回邺城迎娶甄宓,登上人生巅峰,却被堵门了。 彼时城下名叫赵子龙的人,仍默默无闻,正寻找能一战成名的对手。 第二章 这赌约玩得有点大 单论身高,此世的袁熙身高也有七尺八,仅低城下的赵云两寸。 但袁熙心里有数,两人之间的差距,可远远不止两寸。 他要是出城应战,只怕一两枪都挡不下来,就会变成后世史书上的笑料。 运气好的话,倒是会留下一个可悲的名字,佐证赵云一生风云的开始。 看着城下的赵子龙,袁熙心里在滴血。 这只云妹,本来是我的! 三年多前,他得到来幽州守城的准许后,日夜兼程,不顾路上还有零星交战,快马加鞭离开邺城。 他去的不是北新城,而是直奔河北正定,就为了拦下将要投奔公孙瓒的赵子龙。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赵子龙已经在半月前动身离开了。 错失赵云,让袁熙捶胸顿足。 当初看史书的时候,他就疑惑为什么赵云不投袁绍,反而去投公孙瓒,想着怎么也要在争取一下,但还是失败了。 后悔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补救。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将赵云从对面阵营拉过来。 他坚信,只要墙角挖的好,云妹也能被推倒。 不然再过几年,赵云离开公孙瓒,去投奔刘备,还有自己什么事情? 当前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曹操正攻打徐州,陶谦向田楷求救,刘备暂时和赵云分别,带着关羽张飞去徐州救陶谦了,独独把赵云留了下来。 有机会! 此时城下赵云一声呼喝:“袁熙!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可有胆出城一见!” 袁熙听了,叫道:“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出去说话!” 赵云: 城头士兵: 袁熙可不觉得面子很重要,日后不自量力敢去挑战赵云的炮灰们,都被一枪一个送走了,相比面子,还是性命更加重要。 他可不觉得,自己比那些所谓的炮灰强。 赵云无奈,只得道:“今日我是奉公孙大人之命,前来劝降的!” “你能独守城池两年,也是个人物,公孙大人有命,只要你投降,城里兵士百姓皆不杀!” 袁熙笑道:“赵兄,我身为袁家子,要是降了,岂非成了不孝之人?” 他话锋一转,“你回去告诉那杀害刘侯(刘虞),纵兵劫掠自家百姓的公孙瓒,不要妄想乱我军心了!” “这两年来,我能守住此城,靠的是上下一心,他想用城里百姓性命要挟于我,岂是大丈夫所为?” “玄德公难道也赞同此举吗?” “刘侯九泉之下,会瞑目吗?” 赵云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公孙瓒这两年做的事情,实在是越发昏聩,尤其是杀害刘虞,让赵云心里极为抵触,早就心生去意。 赵云行事素来光明磊落,而且城头的袁熙,对抗公孙瓒打得是为刘虞复仇的旗号,据说颇得人心。 但眼前的北新城,却是公孙瓒严令必须要打下来的。 公孙瓒已得到消息,趁着曹操攻打徐州的当口,袁绍很可能会派兵来攻幽州。 面前这北新城,处于幽州涿郡最西部,偏偏北面不远就是五阮关,是通往关外的重要通道。 北新城卡在这里,让公孙瓒的军队调动颇为不便,所以赵云得了令,务必要在袁绍大军到达之前,拿下此城。 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公孙瓒对和陶谦打得火热的刘备产生了一丝猜忌,以此试探赵云。 想到这里,赵云喊道:“袁熙!既然如此,我就攻城了!” “到时刀枪无眼,生死由命!” 袁熙的头又从城墙上冒了出来:“赵兄” “不要叫我赵兄!” “好吧,赵将军,咱们商量个事。” “你说。” “家父让我回去完婚,你看能不能宽限个一年半载,等我了了家父心愿,留下一男半女,在回来和你决战如何?” 赵云脸抽动了一下,还回去个一年半载,留下一男半女? 你当孩子说生就生? 他当下冷哼一声:“你这是想抛下城里人逃跑?” 袁熙笑道:“当然不是了,咱们要不做个约定,我离开后,赵将军不得攻打城池,如何?” 赵云脸又抽动了一下,你还真的是不要脸啊。 他和墙头的袁熙打了两年多交道了,对面软硬不吃,毫无大族子弟风范。 什么激将法,辱骂,诱骗出城,通通不管用。 对面就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城里,等公孙瓒军过来,他就死守,等大军退走,他就立马出来筑城。 两年下来,城墙越来越厚,护城河越挖越宽,壕沟越来越深,拒马越做越多,直把北新城弄得跟刺猬一般,让善于攻城的将领见了,也要大摇其头。 赵云见说不通,把手一挥,背后兵士开始准备背土蚁附攻城。 袁熙头又探了出来,“赵兄” “说了不要叫赵兄!”赵云气炸。 “好的子龙兄,咱们同是汉家子民,何必同室操戈。” “要不咱们打个赌如何?” “如果你赢了,我大开城门,束手投降。” 赵云听了,有些意动,开口道:“你说!” 袁熙清了清嗓子,“自董卓死后,长安雒阳大乱,时有匈奴从并州南下劫掠,沿途生灵涂炭,妇孺哀嚎不绝。” “近日我得到消息,有股数百人的匈奴流寇,到雒阳附近劫掠,不日将取道北新城,返回并州。” “这股匈奴沿途劫掠妇女,屠杀百姓,作恶多端,身为大汉将领,是不是不该放走他们?” “你我各带百人,三天为限,以人头计数,看谁杀的匈奴人多。” “如果我赢了,我回邺城成婚,赵兄退走。” “如果我输了,便开城投降,甚至可以把项上人头给你!” “赵兄可敢赌?” 城上城下兵士听了大哗,赵云心头剧震。 对方困守城中,竟还担心外族荼毒汉家子民! 想到公孙瓒败给袁绍后,对外族掳掠幽州不闻不问,赵云心里动摇起来。 而且这赌局的赌注,对双方来说极不公平,对方竟然是拿自己命来赌,是孤注一掷,还是其中有诈? 换了别人,这么便宜的事情早就先答应下来了,但赵云行事坦荡,反而犹豫起来。 而且他擅作决定,答应赌局的话,可是违背公孙瓒军令的! 袁熙似乎看出了赵云的心思,笑道:“赵兄,我若刚才若有有半句虚言耍诈,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要是我要做出趁机逃跑,以平民冒充匈奴等不义之事,让我全家死绝!” “城上城下的所有人,可为见证!” 此话一出,两边士兵先是一片寂静,随即都低声惊呼起来。 在这乱世,他们见多了拿士兵人命去填,破城后屠尽城内军民之事,但是从没见过,一个大族世家子,用自己家族性命声誉作保,赌上自己性命,保全百姓之事! 只有袁熙自己知道,当下虽然是危机,但也是契机。 若这次不能把赵云拉到麾下,即使守住了城,也很难改变幽州的局势。 所以他必须要提出一个赵云难以拒绝的赌局。 他不悉以命做赌,就是为了逼赵云也拿出相应的赌注! 再说了,他也没说项上人头是谁的。 匈奴人的不行吗? 第三章 好汉不提当年勇 袁熙看赵云还在城下犹豫,心道眼前是个绝佳的机会,错过这次,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了。 赵云投奔公孙瓒后,一直不怎么受重用,因为公孙瓒的嫡系是白马义从,而且赵云和公孙瓒的行事风格,应该也不投契。 就看如今攻城,也只是带着几百兵,单凭这些人,想打下北新城可没那么容易。 彼时的赵云,如同封神中的杨戬一样,干的是押运粮草的活,没有敌将给他刷战绩,所以也就显不出他的厉害。 就是此时的刘备,也不会知道赵云日后的功绩,两人交好,多是看在意气相投的份上。 哪天要是赵云阵斩了敌方大将,自然便会出名,到那时候,袁熙挖墙脚就难了! 历史上公孙瓒被袁绍击败后,龟缩城内不出,部将渐渐离心离德,纷纷出走,赵云也是在那时投奔了刘备,自此潜龙出渊,终成一代名将。 袁熙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可不想做赵云枪下第一个男人。 不然后世演义就该如此写了。 “袁绍之子袁熙,自不量力,出城搦战,被赵云拍马赶来,照喉一枪,刺于马下。” 所以面对赵云攻城,袁熙一直坚守不出,不给赵云刷战绩的机会,还常常在城头和赵云说些暧昧的话,让城下士兵听了,以为两人私下很熟。 这事情肯定会传到公孙瓒耳朵里,平添些对赵云的不信任出来。 而且这次赵云带兵攻城,未必不是公孙瓒在试探。 虽然刘备和公孙瓒同为卢植学生,但自从刘备相助田楷,交好陶谦后,便有了另立门户的苗头。 公孙瓒不傻,所以对也对赵云开始提防,这未必不是赵云日后出走的原因。 但公孙瓒想要离间袁熙城内人心,袁熙何尝做的不是同样的事情。 因为他需要更多的得力臂助。 治理一地,需要恩威并施,他恩是有了,威还不够。 幽州这种靠近乌桓鲜卑匈奴等外族的百战之地,要是缩在城里,不能打胜仗,百姓自然会觉得驻军保护不了自己,人心不稳,便会离散而去。 袁熙之所以急着赶来幽州,就是因为如果坐等三年后袁绍击败公孙瓒,他再来幽州当刺史,一切都晚了。 所以他冒着生死危险,就是为了提早在幽州建立威信,收买人心,日后幽州军民才能死心塌地为他所用。 虽然这很艰难,但毕竟还有希望。 但最初袁熙也没想到,公孙瓒军那么难对付,尤其是白马义从,野战简直可怕。 彼时他还没有麴义帮忙练兵,吃了几次亏后,他果断选择了做缩头乌龟,发挥前世唯一的优势。 打灰筑墙。 城下的赵云也很犹豫,对面城墙上的,是袁绍次子,守城三年,极度狡猾。 白天从不出击,却喜欢派人在晚上袭营,公孙瓒军吃了好几次亏,后来连白马义从也多有死伤。 这个时代,精兵就是甲胄齐全的强兵,而晚上袭营,就是看准了敌人来不及着甲,打个出其不意。 但能夜战的良将寥寥,说明北新城中,定然是有个极为厉害的人,这也让赵云暗暗警惕。 赵云也曾想晚上诱敌,但是他带兵数次过来,对方却从不出城与之交战。 赵云颇为郁闷,公孙瓒军中比自己有名的将领大有人在,你敢偷袭他们,却不敢偷袭我? 为什么? 正当赵云也在发愁如何拿下北新城时,对方却抛来了一份极有分量的赌约。 这个时代,世家最重信誉,那袁熙拿自己父亲和家族的名誉赌斗,要是事后不遵守赌约,汝南袁氏的名声就完蛋了。 而如果赵云赢了的话,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北新城,会少死很多人,其实是颇为符合赵云想法的。 赵云身旁部将低声道:“将军,只怕那袁熙不顾诺言,趁着这机会逃跑。” 赵云听了,泰然道:“那岂不正好?” 部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当下敬服。 此时袁熙也知道,赵云巴不得自己逃跑,好兵不血刃拿下北新城。 这个赌斗,本来就双方的心理博弈。 但赵云却不知道,袁熙的目标,却是自己! 输了赌斗,回去也要受公孙瓒猜忌,到时候再推波助澜一下,就是袁熙截胡的时候! 最后两边达成约定约定,明日一早,从北新城南北城门各自带百人出发,寻找匈奴流寇踪迹,各凭本事。 计较已定,赵云引兵退去。 袁熙回到府邸,卸了铠甲,便来到后院,墙边一溜竖着几个箭靶。 他戴上扳指,拿起张牛角弓,搭上羽箭,慢慢张臂勾起弓弦,瞄准了几十步外的靶子。 手指一松,羽箭流星般射出。 羽箭扎在箭靶两尺开外的板壁上。 偏了。 他定了定神,又是接连几箭射出,总算是有半数上靶。 就听背后一个颇为粗豪的声音嘲笑道:“要是遇到匈奴箭手,前几箭你就死了。” 袁熙回过头,不知何时,背后桌上坐着个彪形大汉,手中捏着个酒壶,他的手掌极为宽大,竟显得酒壶像个手把件一般。 他脸颊瘦削,满脸都是骇人的刀疤,满脸乱糟糟的胡子,竟是看不出他本来面目,只见他一仰头,将手中酒壶的酒都倾倒在口中,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他的身形极为长大,却是显得有些瘦了。 大汉咳嗽几声,从袁熙手中拿过弓箭,抬手就是一箭。 袁熙竟然没看到他是如何开弓的,羽箭已经命中靶心,箭尾犹自颤动。 袁熙微微一笑,对大汉拜道:“好箭法。” “弟资质平庸,岂能何兄相比?” “明日又要麻烦兄了。” 大汉晃了晃酒壶,“今日城头你和对方赌斗的事情?” 袁熙笑道:“兄听说了?” “这个赌不好赢,全赖兄相助了。” 那大汉冷哼道:“别叫我兄,我当不起。” “那城下命赵云的无名小将,你也称其为兄,堂堂袁家子,当小弟当惯了?” 他面上颇为不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我出城三合,就能把他挑于马下!” “但每次他带兵过来,你都避而不战,还怕我治不了他?” 袁熙心道,不,我还真怕。 我就你一个能用的大将,万一你被赵云一枪挑了,那我真成了光杆了。 他知道对方心高气傲,只得打个哈哈,“兄受了重伤,这两年都没恢复过来,我怕有个闪失,兄一世英名岂不尽数付于流水?” “如今两边杀匈奴各显本事,岂不是也能显出兄威风?” 大汉一脸不屑:“不用讨好我,我不吃这一套。” “我就是这么栽在你老子手里的。” “我虽被你所救,但如今一身本事不存一半,和丧家之犬一样,还有什么英名可言。” 袁熙叹道:“麴兄,岂能以一时成败得失论英雄。” 大汉听了,又狠狠灌下一大口酒,沉声道:“你真不怀疑我参与了初平四年的邺城之乱?” 袁熙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像兄这样的人,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在酒席上被憋屈地砍死。” 《后汉书》——麴义自恃有功,骄纵不轨,绍召杀之,而并其众。 第四章 吾擅长薅父羊毛 眼前走路晃晃荡荡,骨架虽然极为宽大,但身体却显得有些单薄的大汉,乃是几年前名震幽冀青并四州的大将麴义。 公孙瓒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曾所向披靡,无人敢当,然而其五千骑兵,却败在了麴义率领的两千刀盾兵和弓弩手手里。 至于麴义为何被袁绍猜忌,伏下刀斧手袭杀,众说纷纭。 有人说麴义功高震主,有人说他骄横跋扈,有人说他参与了初平四年的邺城之乱,差点让袁绍的家眷被杀。 不管怎么样,麴义现在坐在袁熙的面前,不复以前威武雄壮的身躯,却像个久病未愈的病夫。 他听了袁熙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将酒壶重重放在桌上,面色不善,“你不怕我哪天忍不住做出事来?”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现在就砍了你老子?” 袁熙听了,笑了笑:“无所谓,只要你做得到。” 麴义听了,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我现在虽不复当年之勇,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你要说颜良文丑,我现在可能打不过,但城外那个年纪轻轻一脸臭屁的小将,我也打不过?” “你分明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还骑白马?” “我杀的白马义从多了去了!” 袁熙头痛,他总不能说,你不服气,就去试试吧? 只怕照麴义现在的状态,上去试试就逝世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后堂却又转出一人,出声道:“德州(麴义的字),又和公子闹起来了?” 那人转向袁熙,苦笑道:“这次打赌我却是输给公子了,对方一个小小偏将,怎么敢答应和公子的赌约?” “我有些想不通。” 袁熙连忙站起,拜道:“见过公仁先生。” 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 其年轻时被被举为孝廉,为官清廉,后担任袁绍帐下参军,多有战功,但其弟董访在张邈军中,袁绍听信谗言,想要治董昭的罪,董昭借口要去觐见汉帝,借机脱离了袁绍。 按照历史正常发展,董昭半路上被张杨留在了河内,通过张杨将印和绶带送还朝廷,被授官为骑都尉。 而现在董昭出奔,却被袁熙截胡了。 袁熙连骗带强,在半路上截住了董昭,将其带到了北新城。 董昭害怕行踪败露,被迫暂时做了袁熙幕僚。 袁熙穿越三年来,认为自己做得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救下麴义,二就是留住董昭。 甚至董昭这事,还排在麴义之前! 因为董昭此人,是将来襄助曹操,奉迎汉献帝的关键人物! 董昭坦然受了袁熙一拜,他被强留在此地快一年了,但袁熙一直对他礼敬有加,让他心中即使有些火,也不好发作出来。 他见袁熙恭恭敬敬给自己端上茶来,说道:“如果我助你让那名不见经传的赵子龙归降,你就能放我离开?” 袁熙笑道:“此事成与不成,我都会放公仁先生走。” 董昭一怔,“此话当真?” “当真,以我爹的名义发誓。” 此话一出,麴义正仰头喝酒,差点没一口喷了出来,“你又卖爹?” “谁不知道,你小子根本就是个大逆不道的。” 麴义这话倒是没错,袁熙偷偷留住的这两人,都是袁绍欲杀之而后快的。 袁熙听了,反而坐直身子,低头拜道:“家父外宽内忌,好谋无断,负了两位,小子只能代父赔罪。” 见袁熙如此说,董昭麴义反而不好说什么,董昭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去见汉帝,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出声道:“你肯放我走,为何?” 袁熙起身,把屋门掩上,回来落座,说道:“只因我希望公仁先生到汉帝身边后,若有需要有人相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我。” 这才是袁熙真正的目的。 算算时间,汉献帝刘协此时快要准备东归雒阳,沿途遭遇了各种艰难险阻,各路军阀为争夺汉献帝而混战不休,刘协车驾足足走了将近两年,才到达目的地。 刘协也曾发信求助,吕布袁绍曹操等人都收到了信,最后却只有曹操赶到了,并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彼时的曹操,还是大汉忠臣。 这其中经历了很多明争暗斗,但是董昭却是站在曹操一边,在曹操奉迎天子过程中,出谋划策,起到了关键作用。 袁熙的想法,就是提前在汉献帝身边,将曹操的这颗棋子,变成自己的。 即使事情不成,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这是从曹操虎口夺食的极佳机会,董昭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 但董昭却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个提前读过剧本的,他今天听到这话,已经是意外之喜,当下满口答应下来。 他还是问到了刚才心中的疑问,“公子既然对那赵子龙有意,我当尽力相助,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答应和你的赌斗?” 袁熙笑笑,“其实很简单,我曾听过那赵子龙的传闻,其对卫青霍去病极为推崇,既然如此,他对匈奴劫掠杀害我大汉子民,应该也非常反感才对。” 董昭听了,微微点头道:“这也说得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公子能了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习性,确有过人之处。” 袁熙心中得意。 《云别传》:益州既定,时议欲以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云驳之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令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 袁熙读到此处,只觉赵云这宽宏远大的志向,直欲透过纸背,喷薄而出。 赵云被后世推崇称颂,相比军事和忠心之外,还有还田宅以系民心、不纳赵范之兄嫂、舍吴而专事魏等被人津津乐道之事,说明他是个极为自律,道德要求极高的人。 这种人物,谁不想要? 所以袁熙对赵云势在必得之,但论收服难度,赵云可能是三国中最麻烦的几个人之一。 且不说赵云很可能和袁绍手下的冀州士族有嫌隙,让其背主,必须要有非常光明正大的理由方可。 还好他现在的主公公孙瓒,远比刘备好对付。 袁熙看着眼前的董昭和麴义,这一文一武两人,是他虎口夺食抢下来的,此时虽是见不得光的黑户,但他们却在这三国乱世之中,极为出众的英杰。 如今袁熙就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和赵云来一场荡气回肠的赌斗! (后注:麴义的字已不可考,为了方便行文,以他出生之地造了个表字。) 第五章 匈奴强虏欲北行 北新城所处的涿郡,和西边并州的雁门郡接壤,两郡之间的地区,因为连年战乱,所以两州刺史皆是无暇顾及。 因此这中间的狭长地带,便成了南北匈奴南下节劫掠的通道。 北匈奴只要通过雁门,便可途径常山郡,上党郡,直入司隶,威胁河东河内弘农一带,更可逼近汉朝曾经都城雒阳。 至于在并州的南匈奴,更加方便了,随便找个方向绕过河内,都能去雒阳打劫。 自汉更始三年,刘秀定都洛阳,改洛阳为雒阳,距今已经近二百年了。 雒阳曾是东周的都城,在漫长的岁月,积淀了厚重而灿烂的文化风俗,也是汉朝丝绸之路的期起点,曾是名闻天下的名城。 然而到了汉初平元年(190年),董卓胁迫汉献帝迁都长安,焚雒阳宫庙及人家,繁华的雒阳城,遭到了彻底的破坏,从此陷入大乱。 后董卓身死,李傕郭汜占领长安,争斗不休,长安周围地区也陷入了混乱,并州贫穷,北边异族多会经由并州南下入侵,劫掠相对富庶的地区。 之后他们会将人口财物押解一路北上,而其中南匈奴就是最为近水楼台的一支势力。 这几年,多州百姓饱受荼毒,阻止外族作乱,便成了心怀天下之人的志向。 袁熙的和赵子龙的赌约,便在这种背景下达成了一致。 袁熙得到冀州方面传来的情报,有一支南匈奴的流寇,在雒阳长安附近劫掠了不少人口财物后,正在沿着幽并之间的通道北上,经由北新城附近返回并州。 彼时各路军阀混战不休,竟是无暇顾及这群异族,眼睁睁看着其经过司隶冀州,不日便会来到幽州北新城。 所以袁熙和赵云,便约定拦截这股南匈奴的流寇,以人头算胜负。 袁熙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赵云会答应这个赌约。 不仅在于这个赌他要是输了,便会把北新城交出,这对于赵云来说,不动干戈,不伤平民,便能占下城池,自然是极有诱惑力的条件。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袁熙从史书上知晓,赵云最为崇拜霍去病,所以对匈奴为祸汉家儿女,也是心有怜悯,如今听到能截杀劫杀掳掠的匈奴人,自然是欣然前往。 而且匈奴经幽并南下,荼毒沿途百姓,其路线上,还有赵云的家乡常山郡,为了家乡父老,赵云做决定时,也会有倾向性。 所以最后果然如料想的一样,赵云接了赌约。 然后就是最为关键,也是最为困难的一步。 如何胜过赵云。 袁熙见麴义一副跃跃欲试,颇想挑战赵云的样子,脑袋隐隐作痛。 董昭长于谋划,麴义余威尚在,但两人都对赵云缺乏足够的了解。 赵云绝对没有那么好对付! 天色渐晚,北新城南面几十里的山谷中,出现了一支南匈奴流寇的先头队伍。 他们约莫有十几骑,皆是披散着头发,露出左肩,上衣为芢直襟式短衣,下身为合裆裤,脚穿的是皮革制的靴子,人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弓,背上两壶箭,目光警觉。 这是显然是一伙匈奴前锋斥候,都是马上骑射的好手。 他们看着两边山林,心下警觉,不住左右顾盼,他们所在的匈奴部落,虽然号称流寇,其实是南匈奴的精锐,足有数百青壮之多。 他们趁着李傕郭汜在长安内斗,掳掠了数百名女子及大量财物,准备带去进献给匈奴单于。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从左冯翊(pingyi)回并州,而是取道幽并之间,绕了个大圈子。 其掳掠女子,自然是为了生育后代,至于汉家男丁,匈奴人向来是不留活口的。 汉家匈奴习俗不同,女子体弱无法反抗,但是男子变数却很多。 而且从西汉立朝开始,大汉和匈奴征伐数百年,匈奴人吃惯了汉家男儿的利剑锋矢,如今攻守之势颠倒,他们自然不会留下汉家男子活口。 为首几人,便看上远处山坡之上,有几名穿着猎户衣服,扎着汉家发髻的男子,正背对他们蹲在地上,似乎是在出恭。 有个匈奴斥候面露狰狞之色,纵马前去,挽弓搭箭,便往那几名猎户射去。 几名猎户听到弓箭响声,慌忙找大树四散躲藏,惹得下面匈奴斥候哈哈大笑起来,口中喊道:“汉狗!如此胆小!” 正常来说,他们遇到这种平民,几箭射去,对方就要仓皇逃跑。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几名猎户躲到树后,竟然拿起手中木弓,将一支支木箭射了过来! 有匈奴斥候见那射来的木箭颇为粗劣,不以为意地侧头躲过,结果箭矢飞过,却闻到了一股恶臭而味道。 他猛然醒悟过来,大吼道:“汉狗狡猾,在上面涂了金汁(粪水)!” 然而下一刻,扑哧一声,他胯下的马被木箭射中,登时一个直立,差点将他摔了下来。 这匈奴斥候拼命拉住缰绳,心痛不已,这战马对他们部落来说,也极为难得,如今被涂了金汁的箭射中,只怕回去就要得病,难以上阵了。 他气急败坏,招呼众人引弓还击,结果那些猎户竟然射得出奇的准,双方一阵对射,匈奴这边数匹马,都被涂了金汁的箭支射伤。 而那些猎户,却借着树木遮挡,毫发无伤地逃走了。 看着一个极为倒霉地被木箭贯穿眼睛,当场死掉的同伴,剩下的匈奴斥候脸色极为难看。 他们商量了一阵,便分成两队,一队继续前进探路,另外一队却往回走去报信。 高处山林里,袁熙却是没有走远,他带着一群猎户打扮的手下,远远窥视。 刚才这些还击的猎户,就是他手下这些麴义亲自训练,擅杀马贼的斥候假扮的。 他身后的孙礼嘟嘟囔囔道:“大哥,那胡狗还敢瞅咱,怎么不追上去把他们全削死?” 有个老兵听了,嘿了一声,“孙礼小子,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公子!” “公子是袁大人次子,身份尊贵,你便是称兄也不合适,更何况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大哥!” 孙礼听了,咕咕唧唧道:“大哥都不在乎的……” 袁熙摸了摸鼻子,笑道:“无妨,这些匈奴人迟早要他们好看,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后面人数不少,咱们被截住就麻烦了。” “离远些,先看看情况。” 这支斥候队伍也就七八个人,对付零星马贼盗匪还行,面对数百人却无能为力。 袁熙领着众人往山上爬去,直到山下最后几名匈奴斥候悻悻离开,方才爬上一棵大树,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筒来。 他将圆筒放在眼前,山下景象登时放大数倍,清楚了不少。 这是他穿越之后,寻找工匠用水晶打磨而成的望远镜,颇为费时费力,现在也只做成了两付,虽然只能放大数倍,还有些模糊,但是比裸眼看得远多了。 十几里外的山道中,扬起漫天烟尘,匈奴大部队来了。 袁熙听说这支匈奴流寇人数众多,一路上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打通了什么关节,从司隶北上,过河内冀州,跋涉数百里,竟是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只要走到北新城,便可绕开西面黑山贼的地盘,然后往西北进入并州,回到南匈奴王庭。 但不管这支匈奴流寇得到了哪方势力的默许,即使是袁绍本人同意,袁熙都不打算放走他们。 即使城中可用之兵不过数百,即使北新城外公孙瓒军虎视眈眈,即使事后被袁家责罚,他也要将这群荼毒百姓的祸害弄死。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犯汉家儿女者,近在眼前,怎能不诛? 第六章 思对策扰胡虏 那支匈奴斥候队伍往回走了一个时辰,便遇到了后面的部落大队。 这支匈奴流寇,足有三四百人。 最前面的是上百骑兵,领头的几名蛮将,并身后几十名骑兵,皆是身披铠甲,有中原的札甲,也有北匈奴的青铜鳞甲,手中拿的,大部分竟都是汉军的环首刀。 而其余的人,身上就差得多了,身穿木甲的,也有穿骨甲的,在身上零零散散,如披挂着片子一样,至于效果如何,就很难说了。 这些人手里拿的,不是短矛,就是钉锤,比前面的人差了很多。 为首的一名胡将听到斥候报告后,面色大怒,叫道:“干汝娘!” “汉狗无耻,你们无能,丢大人的脸!” 斥候们皆是不敢说话。 那胡将心下烦躁,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 身后的大队,有上百匈奴步兵,还有百十辆拉着财货的大车。 再后面,则是数百名劈头散发的女子,大部分都很年青,皆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跟着大车踉跄前行。 在后面,便是匈奴酋长的押后队伍。 胡将心中有些不安,都说幽冀民风彪悍,但区区几个猎户,也敢挑衅匈奴斥候,是不是有些反常了? 袁熙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十几里外的景象。 山道里面零零散散出现了匈奴兵,当头的是百十匈奴轻骑,虽然山谷颇为宽敞,但这群轻骑还是前后几排,将山谷中的道路塞得满满当当。 更为稀奇的是,和传闻中穿着皮袍,极少穿甲的匈奴流寇相比,这群骑兵竟然小半数是着甲的! 之后便是上百匈奴步卒,缓步而行。 袁熙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着甲步卒,竟然也有不少! 这都快赶上汉朝的正规军队了! 这支队伍,绝非简单的流寇! 他们的甲胄,是哪里来的? 抢的?还是有势力送的? 袁熙又透过望远镜看到,跟在匈奴步卒后面的,是数百衣衫褴褛的,穿着汉家衣裙的女子。 她们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稍有迟疑,便有匈奴兵赶上,皮鞭劈头盖脸抽了过去。 这群汉家女子哭声震天,响彻山谷,便是远在山头上的袁熙,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礼听到声音,在树下什么都看不到,等得焦躁,便想抓着树干爬上来,被老兵一瞪,只得不情不愿放开手,嘴里嘟囔着。 队伍里还有上百辆辎重大车,上面放着箱子粮草,显然这支流寇抢了不少东西。 再后面是压阵的上百匈奴步卒,中间还有数名骑马的衣衫华贵之人,应该是匈奴贵族。 这支队伍估算起来,有近千人,在山谷之中绵延了好几里路。 因为有被掳掠女子的缘故,队伍行进不快,袁熙算算时间,最迟到明日,他们便可走出山谷,折往并州,到时候就拦不住他们了。 最好将他们拦在山谷中! 但是这支匈奴军队装备精良,比袁熙北新城中数百兵马着甲率都高,两边相遇,胜负难料。 虽然赵云会分出一百兵马过来,但其他兵马都会留在北新城外牵制,袁熙也不得不在城里留人防守。 虽说赵云不太可能毁约,但世事难预料,万一他的部将自作主张呢?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为理想了,要知道,本来匈奴和赵云任何一方,他都不好对付。 现在用一个赌约,两边腾出两百最精锐的兵马,剩下的人在被新城对峙牵制,袁熙已经是赚了! 袁熙收好望远镜,跳下树来,对众人简单说了情况,道:“大家商议一下,是不是先回城?” 几名老卒纷纷表示赞同,孙礼听却面露失望之色,袁熙见了笑道:“孙礼,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 孙礼虽然只有十四五岁,但颇为机灵,脑子也好使,之前因缘巧合被袁熙所救,便做了袁熙亲兵,所以一直跟着袁熙。 孙礼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不免心中发慌,期期艾艾道:“大哥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弯弯绕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但我总觉得,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让那些胡狗过得太舒服了?” 有个老兵听了,说道:“孙礼小子,换了平时,咱们说不得也让胡狗再吃几箭,但现在敌众我寡,公子万一被对方伤到怎么办?” 孙礼听了,说道:“咱们不会打了就跑?” “何况明日咱们迟早要和这些胡狗打一场,不先削死他们些人,打起来时,咱们不是更难受?” 孙礼这么一说,倒提醒了袁熙。 按照自己和赵云的赌约,只能用二百人对敌,这群匈奴人不好对付,万一翻车了怎么办? 但是要能提前削弱这支匈奴流寇实力,那这边的胜算,无疑高了很多! 他看了看自己带的这支斥候小队,七八个人,都是这几年打流寇马匪的好手,不比匈奴箭手差了,但人还是太少了。 想到这里,袁熙开口道:“倒是可以试着骚扰他们一下。” “孙礼,你先回城,让曲兄带箭手过来。” 曲,就是麴义给自己取的假姓,虽然两个姓发音完全相同,换汤不换药就是了。 麴义这两年负责训练斥候兵士,颇受他们敬重,算起来城中还有上百箭手可用。 此时还未到赌约时间,虽然不计算人头,但晚上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 孙礼听了,赶紧上马去了。 山道下面,胡将眼看天色将晚,喝令大部停止前进,就地宿营。 篝火升起,匈奴兵们吃着打来的野味,喝着皮囊里面的酒水,欢歌载舞起来。 而被掳来的女子,只能吃着粗劣发霉的杂粮饼,俱都坐在泥地之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匈奴兵喝的醉了,过来便把一个女子压到地上,女子拼命哭喊,其他匈奴兵却哈哈大笑。 几百女子有的低着头,有的脸现愤恨,几个人想要开口,却被同伴捂住了嘴。 有个蛮将过来,将那兵士一脚踢翻,骂道:“吃了豹子胆了!” “这些女子,是进献给王帐的!” “我都轮不到,你倒想得好!” 那兵士才悻悻起身离去。 此时胡将正在支起的大帐当中,向为首一名服饰华丽的贵人说了遇到猎户的情况。 末了他低头道:“尊贵的单于之子,我们该怎么办?” 那被唤做单于之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脸颊瘦削,络腮胡子卷曲,眼睛细长,眼神带着一股狠厉。 他听了部将的话,并不以为意,北地征战不休,现在谁还敢惹他们? 他想了想,说道:“几名猎户而已,先不管他们,派出斥候向前探路,若无危险,明日便一早启程,先走出山谷再说。” “还有,挑几个漂亮的带过来。” 不多时,几名女子被带了进去,凄惨的哭喊随即在帐中响起。 月上中天,高处的山头上,鞠义带着几十名箭手赶到。 袁熙将望远镜递给他,简单说了白天的情况,末了说道:“现在时机如何?” 第七章 使手段夜袭骚扰 麴义并未答话,而是接过袁熙手中的望远镜,神色凝重地向山下看去。 他透过圆筒,借着月光和篝火,将数里外的匈奴流寇营地看得颇为清楚。 麴义心道公子虽然性格古怪,但造出来的东西却很有意思,远处很难看清的东西,却能通过这小小圆筒放大数倍,要是用的好了,可是战阵上的利器。 麴义对这名叫望远镜的东西评价极高,侦看敌情,防止偷袭,甚至可以改变战局走向! 他足足观察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圆筒交回袁熙手上,说道:“对方看来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战斗,体力保持完好,好些人还有力气跳舞角力,若是今晚进去袭营,胜算并不大。” “最好的办法,还是骚扰疲之,让其忙于应付,无法好好休息,明日再找机会伺机而动。” 袁熙听了,赞道:“兄说的有道理,如此便依兄之所见,咱么只在远处骚扰便是。” 麴义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以前在凉州和匈奴没少打过交道,要不是公子手下士兵训练时间尚短,人数太少,我早就带头杀了下去。” 袁熙苦笑一声:“你也知我难处,我那点从父亲手里骗出来的粮食,养几十名甲士都困难。” 他现在只是个挂名城守,相当于县尉,只有几百石俸禄。 而汉朝一名精兵的月俸,是三石左右。 麴义哼了一声,心道就没见过那么寒酸的世家子,省着口粮养士,进项全是从马贼流寇手中抢来的。 其实风险最低的办法,就是抄掠百姓,这事情几乎所有诸侯都干过,但袁熙却一直守着这条底线。 眼见终于能开张了,偏生碰到了块难啃的骨头,下面那支匈奴流寇人数不少,其中竟然还有几十具甲骑兵,这可不是好对付的! 所以只能钝刀割肉,徐徐图之。 鞠义是有些私心的,他其实很想速战速决,以极大的优势,胜过那公子极为看重的赵云。 他要证明,自己虽然实力大减,但也不至于输给一个名不见经经传的小将! 而且那赵云有什么好,值得公子如此看重? 要是遇到,必定要和他好好较量一番! 袁熙看到麴义的神色,大概猜到他又在想什么了,不禁头痛起来。 麴义此人极为自傲,公孙瓒名震天下的白马义从也败在其手中,自然不会看得起尚未出名的赵云。 他无奈道:“麴兄,弟也不说什么了,只盼过明日你出阵时,还是把你现在的札甲换掉你,换上你原来那具环领铠。” 麴义不明所以,但他也知袁熙这几年所说的话,大多数都颇为灵验,当下点了点头。 是夜,匈奴流寇就地扎营,只有将领贵人才睡在营帐里,其他的兵士,则脱下衣甲枕着,靠近篝火旁边,渐渐睡去。 至于那几百名女子,则挨挨挤挤在火堆周围,离得近的,还能感觉些暖意,离得远得,则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们不乏想逃跑的,但周围十几名值夜的匈奴流寇凶狠地瞪着她们,让她们熄了这个念头。 月上中天,有个值夜卫兵也有了些睡意,他在几个火堆前来回走着,却突然听到空中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抬起头,借着月光,便看到夜空之中,几十个小小黑点急速飞来! 他慌忙闪避,却被一支木箭射中肩头,顿时叫出声来,木箭噗噗落下,将火堆旁边的数名匈奴兵射中,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几十支箭射来,另外一个火堆旁睡觉的匈奴兵顿时也中了招,几个人糊里糊涂就在睡梦中死去。 然后又是第三波,第四波。 这一下整个营地一下子炸开了,这支匈奴兵不是乌合之众,凄厉的号角立刻响了起来,众人有甲的火速着甲,没甲的找个掩护,拿起弓箭便往木箭来袭的方向射了过去。 不到几十个呼吸的功夫,上百匈奴兵已经拿起武器,冲上山去。 结果他们搜了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对方早跑了。 那射箭的地方,只有几坨新鲜的大粪。 下面营地里面,匈奴酋长拿着一根沾着鲜血和金汁的木箭,破口大骂起来,手下将领皆是不敢出声。 这群汉狗也太卑鄙了! 这木箭做得颇为粗糙,像是山中猎户所用,更恶心的是,根根都涂有金汁,极为下作。 被这种箭支射中,若是不好好治疗调养,轻则生病,重则丧命。 这几轮木箭,当场就杀死了十几个人,还有二十几个人负伤,而且这种伤势极难处理,只能草草清理包扎。 至于之后伤口会不会流脓溃烂,只能看各人造化了。 他想起白天斥候说的遇到猎户的事情,气的狠狠把箭丢在地上,这幽州民风果然彪悍,显然是白天那些猎户报仇来了! 区区平民,连他们这种匈奴部落都敢惹,胆子也太大了! 但是这附近的猎户,怎么会有这么多? 匈奴族长倒不担心来的是汉朝官军,真要如此,用的应该都是铁箭头了。 这一路上的关系,他们皆已经打通,去并州的路线,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现在汉朝大乱,对他们匈奴,各州诸侯要么是不敢惹,要么是惹不起,要么是和他们私下有勾结。 也就那些不开眼的山野流民,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上山搜索的兵士皆已经回来,言说对方已经逃走,追之不上。 匈奴族长见众人面露疲惫之色,只得让众人想回去歇息,同时加强戒备,同时派了几十人去山上驻守防备。 他心中发狠,明日天一亮,他就搜索附近的村庄,一旦找到,定然把整个村都屠了! 半夜起来,他和几名部将都十分劳累,眼见兵士上山驻守,便回帐篷睡下了。 不到一个时辰,匈奴酋长便又被凄厉的喊叫声惊醒,他奔出营帐一看,差点吐血。 对面这是还是几波金汁箭雨偷袭,但射来的方向,却是刚才的对面山头! 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号令留下几十人看守掳掠来的女子,其他人全部冲上上去。 结果当然是徒劳无功,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此时匈奴酋长见几百手下折腾了一夜,人人劳累不堪,只得下令就地修整半天。 麴义拿着圆筒,看着匈奴兵开始就地轮流休息睡觉,对袁熙冷笑道:“这些胡狗如此愚蠢,倒省了事了。” “要是他们上山抢占高处,建立营寨,咱们反而不好对付。” “我昨夜来之前,已经让那一百精兵修整待命,我现在就快马回去,带兵在谷口摆阵!” “在这之前,麻烦公子先拖住方。” “为兄好教公子看看,这两年练兵的成果!” 几个时辰后,日头正高,赵云领着一百兵马绕过北新城往南而行,一路上看到地上都是马蹄脚印,他心中若有所思。 怎么至今没看到袁熙的兵马,对方是不是抢在自己前头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发令道:“全军火速向南!” 第八章 战阵决胜皆细节 匈奴族长坐在营帐里面,闭目养神,几名汉族女子跪在地上,手持胡笳胡琴,低着头奏乐。 许是惊吓,也没有睡好的缘故,几女弹得有些凌乱,只有其中一名女子,弹奏得丝毫没出差错。 匈奴族长心道此女倒是精通音律,两个月下来,便已经将胡笳吹得像学了几年一样。 倘若此女貌美的话,倒有可能被自己收入帐中,偏生此女极丑无比。 其五官有些歪斜不说,脸上胎记黑一块红一块,极为吓人,让人不愿多看一眼。 据她自己说,是小时候被炭火烫伤,才毁了容。 匈奴族长也曾起过疑心,让人在她脸上猛力擦拭,结果女子的脸都被湿布擦出血来了,那黑红之色还是一点不褪,族长方才悻悻作罢。 他听着高低不齐的乐音,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将几女赶了出去。 他身份尊贵,为了向父亲和族人证明自己,常年在汉地掳掠,兵甲都比其他匈奴部族强上不少。 这次趁这中原内乱,他带领数百青壮一起出动,半年下来,抢了不少地方,发了笔大财。 如今只要出了山谷,往并州再走几百里,就可以回到部族,和妻女团聚了! 众人皆是归心似箭,但如今数百精兵的队伍,竟然被几十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猎户骚然,搞得进退不得! 不对头! 肯定有问题! 那些猎户如此做,有什么好处? 他想到这里,悚然而惊,站起身来走出帐外,吼道:“立刻动身,向北出山谷!” 昨晚匈奴兵折腾了一夜,本就没有睡好,如今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叫醒,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慢腾腾地穿着衣服。 有个带着甲胄的骑兵,还想把甲胄放在身旁的马车上,结果将领过来吼道:“怎么,敌人随时出现,还不想着甲?” 那骑兵心中暗骂,不情愿地将甲胄套上,就要上马,结果那将领又骂:“你想把马累死?” “万一敌军来了,马跑不动了怎么办?” 那骑兵忍不住了,抱怨道:“昨晚一晚没睡,本就体虚,现在还要穿着甲胄走路,真要打起仗来,我自己没有力气怎么办?” 旁边几个兵士闻言也附和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其实之所以两边会有此说,在于马步作战的习惯。 战阵之上,决定胜败的因素,有天时地利人和。 人和就是人的因素,士气,武器,甲胄,阵法,强弱,皆很重要。 谁能最大限度地在战阵上发挥出士兵的最大实力,谁就能掌握战场的胜负。 其实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士兵的体力。 再厉害的士兵,如果上战场时疲惫不堪,一身本事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 所以自古以来,如何让士卒在开战前,甚至是战斗时保存体力,都是将领最为关心的事情。 首先是甲胄武器。 未开战时,队伍行军,兵士要将身上的武器甲胄统一放在辎重车运送,自身只穿轻便衣装随行。 这样下来,即使急行几十里,兵士还有体力和敌人作战。 若是像后世影视中,士兵皆是全甲持武器行军,半天下来,士兵的手便抬不起来了。 此时大部分人皆穿草鞋,负重行进久了,腿脚也会完蛋。 这样只怕不出几天,士兵便会废掉。 负重前进时间长了,大部分兵士即使不被累死,也早累瘫了,谈何作战? 所以军中惯例,都是士兵轻装简行,一应负重,皆交给辎重车乘。 这也是为什么偷袭容易取得大胜的原因,因为无论是在夜间,还是行军,突袭一方都是兵甲俱全,被突袭一方都是双手空空,身无防护,被对方突入后,极容易短时间内就全军崩溃。 这也是为什么胡将要求骑兵着甲的原因,昨晚被人骚扰,敌情不明,自然需要警惕。 但问题来了,骑兵着甲,如果骑在马上,就极为增大了战马的负担。 战马比兵士更加金贵,战马没了体力,战阵上跑不起来,骑兵就等于废物。 实际上,北地好的战马,也很难支撑全甲重骑的两三次全力冲锋,地形恶劣的情况下,甚至只有一次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战场很多时候,骑兵一次冲阵不下,就被对方反打崩溃的的原因。 所以平时骑兵行进途中,并不是骑在马上,而是徒步牵马,人马并行,前方遇到战事,方可在辎重车上取出甲胄武器,上马作战。 在几支军纪严明的凉州军中,骑兵行军途中,擅自骑乘战马,严重的甚至要被斩首! 如今这匈奴部落中,面对的就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骑兵着甲步行,自身会体力不支。 若上马骑行,战马体力受不了。 若不着甲,敌人若是来突袭,那就不能及时应对。 吵闹声传到匈奴族长耳里,他思忖良久,终于还是下了命令。 最前军是无甲轻骑探路,后面步军开道,甲胄骑军在中央步行牵马,运送甲胄武器的辎重车则被骑兵拱卫在最中央,最后面则跟着被掳掠来的女子。 这已经是当前最为稳妥的办法,命令一出,众人纷纷照办,队伍开始缓缓开拔。 袁熙站在相隔两个山头的地方,看到匈奴队伍开始前行心中有些焦躁。 对方竟然提前动身了! 山谷外面,是几千亩快要收割的麦子,这是北新城今年辛辛苦苦中的粮食,马上就要收成了。 匈奴必然会劫掠麦田,这几千亩麦子肯定逃不过,所以这一仗,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袁熙要做的,就是尽量把匈奴兵拖在山谷中,让鞠义有时间赶来。 他想起昨晚鞠义临走说的话。 “那赵云如果久等不至,肯定反应过来,这边匈奴人被我们绊住了,会急着赶来。” “虽然我有足够自信赢他,但是为了减少变数,我决定还是在他赶来之前,将这些匈奴兵全部杀光,一个都不给他留!” 袁熙心道但愿如此,但现在匈奴提前动身,只怕麴义想法落空了。 匈奴的车队出现在山谷下的道路上。 近了。 袁熙伸直手臂,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感觉箭头沉甸甸的。 他开始张臂引弓。 他的身边几十名弓手,皆是如此动作。 弓弦拉满,下方匈奴先头的几十名轻骑兵也已经走进了箭矢射程。 一声呼哨,袁熙松开手指,羽箭电射而出。 他身边的兵士纷纷松开弓弦,几十支羽箭飞出,当先的几名骑兵登时中箭落马。 袁熙看着自己的箭射中了一人大腿,暗道可惜,却忘了蹲下身子,一下暴露了身形。 几名匈奴骑兵见到,马上搭箭向袁熙射来! 袁熙一个愣神的功夫,一支骨箭不偏不斜地对着他的面门飞来! 第九章 我怎么可能会败 袁熙眼见对方斥候还击,也不知道是蒙的,还是射得准,竟有一根骨箭极其迅捷地朝自己面门正中飞来。 他百忙之中,只来得及侧过头去,就听当的一声大响,骨箭射在他的头盔侧面,箭头粉碎,箭矢弹了出去,铁盔鸣响不断。 振动从头盔穿到脑袋,袁熙耳中嗡嗡作响,嘴中泛出了血沫,他忍不住踉跄后退了两步,赶紧伏低身子。 他心中暗骂自己愚蠢。 该死,初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就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这两年,他随着麴义练习箭术,时常出来打猎,也遭遇过几次小股流寇,并亲手射杀过几人。 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迅捷凶狠的反击,这股匈奴人不简单,自己太大意了! 袁熙借着树木遮掩,换了个位置,站起身来,此时身边其他弓手已经起身射完了第二轮,又复蹲下。 他随着众人站起,齐齐射出了第三轮箭,箭雨落下,当先冲上来的几名匈奴轻骑被连人带马射倒。 袁熙一边换位蹲伏,一边清楚看到,这次自己的铁箭射中了对方马头,上面的人猛地摔了下来。 他心中暗道不错了,相隔百步,基本看运气,起码没射空。 不过也是时候该走了。 这是一个有些坡度,但不提高的丘陵山地,对方纵马也能冲上来,如今天亮,不同于晚上,再不走就跑不了了。 他招呼着几十名弓手往回退去,到了丘陵背面,那里拴着几十匹驽马。 所谓驽马,是品相低劣,不适合做战马,单单用来干杂活的马,平时都是随便放出去吃点野草,能活下来就行。 袁熙身为这支骑弓队的统领,也只能骑这种劣马。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十匹好马,都交给麴义去训练重骑兵去了。 因为喂养一匹真正的战马,实在是太贵了。 要养出一匹真正的战马,不仅要选用优质的战马,还要食用好的牧草,间杂以精粮鸡蛋,养出来的马才会在耐力和力量上有所突破。 汉朝一名精兵,一月口粮三石左右,而战马所要的粮草粮食,数倍于精兵! 这还不算,一名骑兵,至少有三匹马。 战马,乘马,驽马。 乘马是平时骑兵行军骑乘的马,驽马是用来携带军器粮食运输之用,只有质量最佳的战马,才是上阵时候用的! 加上骑兵所用的武器甲胄,马匹所用的披甲马鞍器具,可以说养一名骑兵,花费极大,堪比几十名步兵! 好钢用到刀刃上,袁熙的这些私兵人数不多,只有寥寥数十人,都是归麴义统领的重骑。 而且他们都是见不得光,平时袁熙也只能从自己俸禄里面抠抠索索省出点口粮。 不仅如此,这些私兵,平时的赏赐也少不了,算来花费极为巨大。 作为袁绍的的儿子,混到他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但相对的,回报也是惊人,这些私兵极为忠心,是按麴义的先登死士标准培养出来的! 袁熙招呼众人上马,一声呼哨,骑弓队便消失在丘陵后面的树林里。 等匈奴骑兵追上来的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找不着了。 他们只得回去,将情况报告给匈奴酋长,那酋长哪还不知道,己方被设计了! 昨天的猎户,八成也是这批人假扮的! 今日这一波,又射死了己方十几人,用的却是杀伤力更大的铁箭! 加上昨天被金汁木箭射中的,己方已经死伤了五六十人,伤者也很难在短期内全力作战了。 对于这支数百战士的队伍来说,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然而让匈奴酋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使对方提前埋伏,对己方的动向,是不是也太了如指掌了? 有内奸?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即使有奸细,也是来不及传信的,何况这边的汉人,都是些女子。 他看着前面的山口,再走十几里,就能走出这条山谷,出了谷口,便是北新城的南面,方圆几十里都是平原。 只要到了平原上,对面不管使什么计谋,自己部族的男儿,都能纵马将他们撕碎! 想到这里,他大声招呼,让轻骑冲上两边山坡警戒,步兵在前推进,骑兵着甲上马,准备防备山口可能的埋伏。 他心中冷笑,除非敌人有大军前来,谁也担不住他们。 但这是不可能的。 袁绍和公孙瓒那边,谁会吃饱了撑的,来派兵围剿他们? 走在队伍后面的几百女子,见匈奴兵骤然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花容失色,有人害怕出声,却被押解的匈奴兵一鞭子抽在身上,痛呼倒地。 先前曾在匈奴酋帐中吹奏胡笳,脸上黑红间杂的丑陋女子,上前将倒地女子扶起。 那出鞭的士兵看到她的模样,心中厌恶,也未计较,冷哼一声便走开了。 那丑陋女子见匈奴兵并未向往常一样暴虐,反而频频看向山口方向,心道要真打起来,却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虽然机会不大,但总比被掳到关外,被人充作奴隶的好。 她将目光转向拉着箱子辎重的大车,心中犹豫不决。 那些箱子里面,却有些她必须拿回来的东西。 此时袁熙正在山谷外面发呆。 麴义呢? 昨晚他走时,不是说好的,自己带着几十名骑弓在此地等待,麴义带城内其他精骑步兵过来的吗? 人去哪了? 难道不辞而别了? 想想也是,自己父亲袁绍要杀他,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这两年也帮了自己不少忙,早就还了人情,离开也是正常吧? 不,麴义不是这种人。 他是凉州人,平素有豪气,即使要离开,也不会选这个时候走。 那他到底去哪里了? 袁熙不知道,此时他身后的树林里,两支军马正虎视眈眈的对峙着。 赵云坐在马上,挺直身子,对几十丈外的麴义说道:“怎么,想要毁诺,直接动手?” 麴义长笑一声:“你和袁二公子的赌约,自然算数。” “但我却想知道,你够不够斤两资格,能承得起这个赌约!” “如果你过不了我这关,就别想走出这片树林了!” 赵云看着麴义身后的骑兵,微微皱眉。 人不多,也就二三十骑。 但披甲俱全,每人都配着极为昂贵的长槊和环首刀。 这是重骑兵! 自己这边,也就几名偏将有这等待遇。 另外还有四五十名步卒,竟然人人着甲,远超汉制军队! 赵云带来的其他军士,大部分都步军,皆是最简单的棉甲皮甲,只在胸背要害处有些许甲片,面对这些全甲兵士,胜算极小。 那袁熙竟然藏拙,这是用赌约骗自己出来,设计埋伏? 赵云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 麴义似乎看出了赵云心中所想,大笑道:“这事情与公子无关!” “他总觉我不如你!” “所以这次你我两人单挑!” 赵云听了,眼中光芒一闪:“你若败了,便又如何?” 麴义大笑,一挺马槊,疾冲而来:“我怎么可能会败!” 第十章 今日你我平分秋色 赵云眼见麴义执意要战,皱眉道:“你我两方厮杀,岂不是误了事情?” 麴义策马前冲,冷然道:“打败了你,我还来得及赶去!” 赵云见麴义战意滔天,也拨马而出,挺枪迎上前道:“既然如此,常山赵子龙和你一战!” “来将通报姓名,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麴义大笑,手中长槊高高举起:“姓名不足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从几十丈急速接近到了数丈,麴义把槊杆一压,两丈多长的马槊已经放平,两手一前一后,槊尖不住颤动,往赵云胸前刺来! 他的马槊,比赵云的长枪足足长了五六尺,而且槊尖抖动之下,笼罩了赵云上半身,让其避无可避! 对方想要破招,必然会用枪杆格挡槊杆,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到时候麴义有数个勾刺划的后招,便会将对方逼入入绝地! 此时说是分个高下,但如此高速冲击下,胜负就是生死! 两边的士兵看出其中凶险,齐齐发出一声喊。 赵云挺起长枪,在两人马头相距两丈时,枪尖和槊尖前端相交,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 在这一瞬间,麴义感觉手中的槊尖被对方枪头黏住,力量如浪潮般涌来三次,自己地槊尖竟被生生带偏出去! 他脑中的热血顿时一凉,是个高手! 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用的是扳回兵器长度劣势的唯一正确的应对! 一寸长,一寸强,按理说他的马槊比对方长枪长了数尺,极为占优。 但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兵器越长,越难传力。 而这名叫赵云的小将,不仅没有伸出枪尖,双臂反而微微回缩,从枪尖槊尖相交那一刻起,极为精准且迅捷地发力,大大出乎麴义所料。 麴义想要摆正两丈多长的槊杆,就要花比对方一丈五长枪更多的力气! 利用力量的差距,赵云一下子就占了先机! 不过也只有艺高人胆大的高手敢以短克长,寻常将领哪有如此恐怖的反应? 麴义知道,即使之前自己嘴上说的轻松,但对敌时可没有丝毫大意,但还是远远低估了对方实力。 一着不慎,瞬间落于下风,已经是生死关头,他大吼一声,奋尽全力,前臂夹住槊杆,胯下腰部齐齐用力,往中线奋力一摆! 摆正了! 麴义眼见赵云枪杆被槊杆弹开,心中大喜,扳回了劣势! 而且槊尖正往赵云面门急速扎去! 双方武器同时指向敌方面门,但槊尖早到! 麴义眼见槊尖离赵云头部只有半尺,眼见下一刻就要取胜,心中却生出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他此时拼尽全力,已然力气用尽,长槊再也不能变招了。 如果对方能挡下自己的杀招,那胜负之势,便会瞬间逆转! 下一刻,麴义的心沉了下去。 赵云眼睛紧盯着长槊,在被刺中一瞬间,头猛地一歪,长槊偏了数寸,擦着赵云的脸颊穿了过去! 麴义心中大寒,被武器逼近面门,生死一瞬,还能如此冷静闪避,他平生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麴义还想要横扫长戟,赵云却用头上铁盔硬生生格住槊杆,手中长枪已经往麴义面门扎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马交错,电光石火之间,麴义此时脑子闪出一个念头。 完了! 他已经被对方长枪抢入中路,长戟来不及回拉,下一刻,自己脑袋就要被扎穿! 生死恐惧之下,他爆发了全部力量,双臂用力,猛压槊杆,搭住了赵云枪杆,将枪尖往下压去。 一声爆响,两马交错而过。 赵云收回长枪,盯着有些钝了的枪尖,默然不语。 麴义身子晃了几晃,似乎要栽下马去,终于还是努力坐稳。 麴义拨转马头,大笑起来:“今日你我平手,再打下去,恐怕误了公子的事情。” “等杀完胡狗,你我再分个胜负!” 赵云听了,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麴义转过头,把满嘴的血沫生生咽了下去。 他现在头晕目眩,能坐在马上,已经是强自支撑。 在那一瞬,赵云的枪尖被他压下数寸,但还是刺在了他的咽喉上。 要是麴义还穿着平时的札甲,此时早已是喉穿人亡。 偏偏枪尖恰好刺在了麴义喉部的铁环领上。 即使麴义拼命侧身,想要卸除力道,但冲击之下,喉头已经是受了伤,满嘴泛出血来,一时间坐立不稳,差点掉下马去,但命好歹是保住了。 麴义昨晚回去后,想起袁熙说的话。 真想和那赵云打一架,就换上环领铠。 环领铠也叫盆领铠,不同于札甲的是,其衣领部位,有一圈铁甲保护颈部。 当日袁熙想的是,按后世的说法,赵云喜欢照着敌人面门咽喉这些要害出枪,所以才随口一说,让麴义换了铠甲。 袁熙也没想到,这无心之言,还真救了麴义一条命。 此时麴义心中酸涩无比。 真他娘的丢人,这次算是栽了。 那赵云八成已经看出自己的窘态,只是颇有风范,给了他一个面子,没有揭穿而已。 这让心高气傲的麴义极其难受,自己纵横北地,虽然死里逃生后,实力不到一半,但怎么随便出来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只一回合就将自己击败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勇的吗? 幸好袁熙如同未卜先知一样,让自己提前穿了环领铠,不然对方铁枪刺喉,自己第一招就要死于马下! 袁熙举着望远镜,眼看匈奴车队再有一刻钟,就快要走出山口,麴义还是不见踪影,无奈之下,只得喝令几十名手下退入树林。 他心想难道这次伏击,就这么功败垂成了? 现在他手下有三十名弓手,还有五十步卒和最为关键的二十铁骑,却不知道在哪里。 没有铁骑,根本无法和匈奴骑兵正面对抗。 他正心生退意的时候,却听到身后响动,回头一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麴义终于是带兵赶来了。 让他惊讶的是,赵云也率领一百人马,远远缀在后面。 袁熙心道赵云果然还是反应快,不会老实呆在北新城南面守株待兔,如今两边就要拼真本事了。 他打马迎着麴义上去,说道:“匈奴马上就要出谷口了,还请麴兄助我。” 麴义微微点头,出声道:“路上遇到那赵云,故来晚了些。” 袁熙听到麴义声音有些沙哑,定睛一看,心中大奇,忍不住声道:“兄怎么牙齿掉了两颗?” 麴义郁闷地想吐血,闷声道:“和那赵云过了过招,吃了点亏。” 袁熙听了,差点喷出来,你还真去单挑了? 看麴义这样子,怕是吃了个大亏,还好没被对方刺死,不然这边麻烦大了! 他深知麴义心高气傲,平日里谁也不服,也许吃了这个亏后,能让他有所收敛吧? 第十一章 纵马冲阵双雄相争 匈奴酋长领着队伍快要走出谷口时,前方的匈奴斥候却已经打马而回,说前方树林前面发现了敌人。 匈奴酋长一听,打马而出,走到队伍前面,看清几里地外的情况,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前面有两队穿着截然不同军服的士兵列阵! 人数倒不是很多,也就百十人,前方是刀盾兵,后方是弓手。 但是让匈奴酋长心中惊疑不定的是,这两队兵士的旗号颜色,分别是袁绍军和公孙瓒军的! 这两家怎么会在一起? 匈奴酋长一瞬间产生了想掉头逃跑的冲动。 要真是袁绍和公孙瓒合伙对付他,他拿还有活路? 而且后面树林里面,还有没有伏兵? 在匈奴酋长犹豫的同时,麴义正准备带队出树林。 他看向几丈外赵云,开口道:“赵将军,你虽然武艺高强,但昨晚我早动手了,现在已经领先你不少人头。” 赵云听了,淡淡道:“无妨,我会追回来。” 麴义见了,心中反倒有些佩服,他当然是想扰乱赵云心神,但对方却丝毫不乱,甚至都没有反驳自己。 这人年纪轻轻,大战之前的养气功夫如此之好,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麴义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词。 潜龙出渊! 这样的人物,在公孙瓒军中名声不显,二公子却又怎么知道他的? 他收回心神,摇了摇头,笑道:“那就看接下来的胜负好了!” 树林前方,袁熙领着七八十人在左军,赵云的一个偏将带七八十人在右军,皆是刀盾在前,弓手在后。 此时匈奴酋长已经催促全军冲出谷口,摆下阵势。 他看着对方步兵弓手开始缓缓逼近,一咬牙,当即下令让麾下所有骑兵突进,冲击敌方阵势! 即使对方树林有伏兵,只要在伏兵赶到之前,将对方这股步弓杀死即可! 瞬间上百匈奴骑兵倾巢而出,分左右两军绕向袁熙赵云的军阵,同时在马上弯弓搭箭,攻击侧翼。 这是匈奴轻骑的经典用法,不是用来冲阵,而是不停以远程弓箭骚扰,让对方阵势渐渐疲惫,直至溃败。 一阵阵箭雨袭来,袁熙指挥众人举起盾牌防住侧翼,同时己方弓兵开始还击。 他看向赵子龙的右军,发现也是应对有度,不仅暗暗点头。 他这些兵,是麴义训练了两年的成果,能应付下来也属正常,但赵云那边显然也是治军有方。 他心中火热,决不能放走赵云这种将才! 左路突袭袁熙侧翼的匈奴骑兵约有七八十人,已经射出了三轮箭支,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对方只数人中箭,还被甲胄挡住,己方在对方几十名弓箭手还击下,倒是有五六人落马。 带队的胡将也是经验丰富,他冒着飞箭,带着队伍绕了半个圈子,眼见快要绕到对方后方的树林附近了。 只要保持机动,对方就会朝向混乱,正面会露出巨大的破绽! 正在这时,树林里面传出了马蹄的响动。 下一刻,胡将惊恐地发现,一支具装铁骑冲出树林,端着极长的马槊,向己方队伍的侧后方冲来! 突袭重骑! 蛮将脑中闪过这让他战栗的字眼,轻骑在重骑面前,不拉开距离,就是被屠戮的份!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大吼道:“射箭,和他们拉开距离!” 上百支箭射向麴义的二十重骑,箭支打在甲盔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交击声,随后被弹开。 面对箭雨,麴义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加速打马,极其暴烈地突入对方阵中! 槊尖刺入一名匈奴兵的背心,将他的皮甲刺穿,整个人被挑飞在空中! 等他落下地时,已经失去了生机。 铁骑极其蛮横不讲理的在人群中突进,匈奴兵纷纷被刺落,他们拿的都是环首刀,根本无法和马槊比长度,就是偶尔砍中,却被对方铁甲挡住,根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胡将见状,大吼道:“散开,都散开!” 为今之计,只有躲开对面这次冲阵,再做打算! 麴义见马头前面的匈奴兵纷纷避开,马槊突刺已经很难找准目标,当下也是大吼一声:“横!” 剩下二十几人一听,当即和麴义一样,把马槊横放,置于身前。 在麴义前方的一名匈奴骑兵,刚刚打马横着逃开,心下庆幸,却见麴义马槊横拉,蛮不讲理地从他身侧划过! 扑哧一声,他的大腿被马槊划断,连带马身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气,人惨叫,马嘶鸣,双双栽倒在地上。 二十铁骑就这样冲破了匈奴骑队,像镰刀割麦子一样,蛮不讲理地收割着匈奴兵的人命。 这一次冲阵,就有二三十匈奴骑兵落马,加上之前落马的,伤亡近半! 匈奴蛮将手脚冰凉,带着部下拼命向前逃窜。 他不敢回头,被对方追上了,就是个死! 他带着剩下的轻骑,也不管对方弓手不断射过来的箭支,拼命打马奔逃。 如今之计,只有和己方冲击右翼的那支骑队汇合,才能合力将这几十铁骑挡住! 他眼见将将从敌人后方绕了个大圈子,来到右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右翼的那支友方骑军,也被突袭了! 带队的不是重骑,而是二三十长枪轻骑,杀伤力没有刚才那支重骑大,但在领头的那名白袍小将带领下,却也是迅速收割着人头。 只见白袍小将冲入阵中,枪出如龙,一柄银枪上下翻飞,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匈奴骑兵纷纷翻身落马。 他一个人,竟似顶得上千军万马! 眼见那赵云如入无人之境,被麴义追赶的胡将手脚冰凉,己方这支右军,显然也遭遇了和自己一样的突袭。 而领头那名武艺比自己还高一些的胡将,如今踪影不见,显然是被杀掉了,所以剩下人的才群龙无首,四处溃散。 紧紧缀在后面的麴义,也自然看到了这番景象。 对方带的可是轻骑,凭着一己之力突入阵中,竟然杀的比自己还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公子这么想要得到赵云了。 要得到此人,何愁一地不平? 麴义突然泛起一阵失落。 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他猛然一震,战阵之上,想这些做什么? 自己也曾是名震幽冀之人,难道越活越回去了? 现在胜负未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自己怎能被夺了心智? 他胸中豪气顿生,高举长槊,大吼道:“杀!” 第十二章 两边对峙成僵局 匈奴酋长看到己方上百轻骑被对方伏兵突袭,几个照面便死伤大半,剩下的人只得往回仓皇逃窜,心中冰凉。 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他急忙喝令前军让开中央,让己方轻骑逃回,同时喝令后方兵士将大车全部推到阵前,堵住谷口。 这是他在北地学到的汉军所用的车阵之法,将马车挡于阵前,阻止对方骑兵冲阵。 他又命匈奴兵将掳掠来的数百女子赶到马车缝隙之间,作为另外一层缓冲。 数百女子哭喊着蹲伏在地上,四周都是匈奴兵虎视眈眈,防止她们逃走。 马车之后,匈奴酋长命人不断放箭,阻止袁熙赵兵两军骑兵逼近。 此时麴义也没有紧追匈奴溃兵,贸然跟着冲入阵中,而是让己方重骑返回本阵。 如果己方步兵没有及时跟上支援,骑兵被对方缠住,没了速度,最后也是被对方合围歼灭的份。 麴义眯着眼,见匈奴轻骑已经都逃入阵中,思量着破阵之策,此时袁熙打马过来,说道:“对面摆了阵,如何应对?” 麴义打量了一下谷口,开口道:“若是不管那些女子死活,可先用弓箭压制,我带兵强行突入,公子随后让步军跟上便是。” 此时赵云也没有追赶,同样叫回了手下,麴义的话传进了他的耳中,赵云听了,却是面色微变。 他紧盯着袁熙,看着袁熙如何回答。 赵云心中自有一杆尺子,他身为冀州人,却舍袁绍而投公孙瓒,自有其原因。 赵云投公孙瓒的时候,理由是“鄙州议论,从仁政所在”。 公孙瓒听了,认为赵云话里的意思是,自己比袁绍更能施行仁政。 但实际上,公孙瓒向来好战,多年来在边境地区一贯推崇杀戮政策,主张用武力解决问题,甚至还有因缺粮纵兵劫掠百姓的行为。 而袁绍在冀州的政策,比公孙瓒温和得多,多是与民休养生息,可以说是更得民心。 赵云那番话,公孙瓒估计是觉得赵云在说假话,虽然将其收入麾下,但至今都不怎么信任赵云。 然而赵云心中却有着一个秘密。 他当初投幽州,本不是冲着公孙瓒去的,而是想要投奔当时公孙瓒的顶头上司,幽州刺史刘虞! 刘虞是正宗的汉室宗亲,早年通过举孝廉担任曹吏,又升任为郡吏,因政绩突出,被任命为幽州刺史。 在此期间,他在幽州境内普施仁政,劝导百姓种田,开放上谷的市场与外族交易,开采渔阳的盐铁矿取得收入,令百余万青州、徐州人流亡至此安居乐业,深得民心。 而赵云是有光复汉室的怀的,他自始至终,都是奔着这个目标的。 换言之,他真正想追随的,是刘虞。 然而几个月前,却发生了让赵云极为心灰意冷的事情。 刘虞和公孙瓒相攻,兵败被杀。 此时赵云担任刘备属下的主骑郎,也算是公孙瓒拉拢刘备的手段,但赵云却已心生去意,所以赵云准备以兄丧之借口,离开公孙瓒,去投靠能兴复汉室的仁义主公。 实际上,此时的刘备对光复汉室之事态度还很模糊,此时士人眼中的大汉忠臣,曹操因为加入过反董联军,甚至还要排在刘备前面。 直到七年之后,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专权独断,赵云才投靠刘备,将毕生奉献给光复汉室的伐魏大业。 此时的刘备,正在寻找自己的一块地盘,去徐州相助陶谦去了,公孙瓒怕是看出了刘备自立的苗头,却让赵云领兵攻打北新城,也是对赵云的一个试探。 然而袁熙城头上的一句话,却触动了赵云。 刘虞泉下有知,该当如何? 自己襄助公孙瓒,是不是助纣为虐? 匈奴劫掠,荼毒汉家子民,要不要出手? 所以赵云冒着被军法处置的危险,竟是答应了这个颇为荒唐的赌约。 如今赵云听到麴义的话,当下转过头去,他倒要看看,这个袁熙,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真的心口如一! 如果对方真的有施行仁义的想法,便不会让骑军冲击汉家儿女。 但若不如此做,他不仅要承受手下士兵大量伤亡的风险,还要承受和赵云赌约失败的结果。 他会如何选择? 要知道,刘虞攻伐公孙瓒时,就是因为过于仁义到迂腐,竟说出了“不要多伤人,只杀公孙瓒一个就行”,又爱惜百姓的房屋,下令不许焚烧城池,导致手下兵士束手束脚,被公孙瓒找到机会反攻,从而兵败被杀。 在这乱世之中,过于仁义,或过于残暴,都不是保身之道,如今这谷口的情势,就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换了赵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袁熙不知道赵云关注着自己,他盯着远处的谷口,沉思了一会,说道:“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赵云在远处听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袁熙的想法很简单,真要这么做,传了出去,他的名声就坏了。 此世名声极为有用,就是装,也得装出来。 何况马踏汉家女子,他也真的下不去手。 但这样一来,便得想个妥当的的办法破阵,他可不想将辛苦训练的兵士无谓地送死。 麴义听了,说道:“既然如此,时间拖长了,恐生变数。” 袁熙说道:“先退回树林再说。” 麴义迟疑道:“但这样一来,如果那赵云趁机出手,我们很能输掉赌约。” 袁熙听了,断然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心想要想收服赵云,得到他的承认和忠心,绝不是战场上胜负那么简单。 赵云听到此言,身体一震,这袁熙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么会如此了解自己? 袁熙看见对方拿汉家女子做肉盾,一副有恃无恐的的样子,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吼道:“走之前,先把咱们胡狗的脑袋都砍下来!” 麴义当即指挥手下步卒,提着环首刀,将一地匈奴骑兵尸体的脑袋,都砍了下来。 匈奴士兵们远远看到,顿时发出愤怒的吼叫,想要冲出去厮杀,却被胡将阻止。 匈奴族长脸色阴沉,看着对方取了首级,退入树林消失。 现在轮到他进退两难了。 进,就要经过树林,行进中难以保持阵型,极有可能被伏击。 退,就要回到山谷,迟滞不前,无法前往并州。 如果对方真的是公孙瓒军和袁绍军,这必然只是先锋,若在有援军赶来,将己方包围怎么办? 本来很顺利的一次南下劫掠,如今几百精兵已经损失近百,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越想越是憋闷,忍不住大吼一声,手中长刀劈下,将身旁一名汉家女子头颅劈成两半,登时女子们的哭喊声更大了。 此时树林之中,袁熙军和赵云军分别清点头颅,麴义手下的重骑惊讶地发现,赵云比自己这边还多杀了十几个! 虽然这和赵云冲入敌阵杀死了匈奴右军将领,导致对方群龙无首有关,但这个结果仍然让他们有了挫败感。 他们刚才看到,刚才一战赵云不仅弓箭奇准,枪法骇人,而且指挥手下如臂使指,显然带兵有方! 怪不得袁二公子城头上对赵云那如此提防! 那不是胆小谨慎,是提前看出了这赵云的实力! 想到这里,他们为自己对袁熙的不解感到羞愧。 同时他们心中对袁熙的信心,却强了不少。 此时袁熙却明白,如果自己再不拼尽全力,是不可能赢过赵云的! 第十三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袁熙爬到树上,手里拿着个圆筒,对远处张望了一会,下来对众人道:“匈奴退进谷口去了。” 麴义赵云都是知兵的,知道对面匈奴酋长也是通晓战阵之人,如今果断后退,袁熙这边又要面临选择。 此时要是追击,很容易中了对方埋伏。 要是不追,对方可能趁机逃入山林,失去踪迹。 三个人都不说话,因为袁熙赵云两军现在的处境极为微妙。 两边都想全歼这支匈奴军,但两边又是竞争对手。 主将如此想,两边的军士也是如此,作战之时,使不出全力,十分力有七分留给了匈奴,倒留着三分给对方。 袁熙突然出声,“子龙兄,这样下去不行。” “麴兄先前对你出手,是我的不对,这样如何,如果我部在斩杀完最后一个匈奴兵之前,对你们出手,我把一只手赔给你。” 赵云听了,毫不犹豫道:“我也一样。” 麴义听了,心中就想笑出声来,赵云应该性格非常光明正大,断想不到袁熙这话里面,专门针对赵云这种正人君子设下的几个套。 赵云防备着袁熙,袁熙这边又何尝不是防备着赵云。 鞠义知道,赵云真要暴起发难,自己这边很大可能根本拦不住他! 另外一个坑就是,袁熙在不知不觉间,将赵云变成了可以共同商量,可以合作的友军! 要知道,昨日两军还要在城下城头准备打个你死我活。 而且经此一事后,不论谁输谁赢,公孙瓒怎么可能不猜忌赵云? 这其中的路数,是董昭那个阴货给袁熙出谋划策,想的主意! 想到这里,麴义不仅有些后颈发凉,不知道袁熙,为什么看人那么准,随便截住个从袁绍手底逃跑的官员,就能人尽其用! 当然,这有个前提,要是赌约输了,招纳赵云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赵云虽然正直,但也不是傻子。 两边都不想输,袁熙更是输不起。 现在他们为了各自的目标,都准备拼尽全力了。 袁熙想了想,对赵云道:“赵将军如何打算?” 赵云毫不犹豫道:“你进我进,你退我退。” 袁熙一听,心中苦笑。 赵云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此时反而最难对付。 赵云应该是猜到了自己手中圆筒的玄机,他不肯站自己便宜,但也绝不会傻呼呼错过战机。 想到这里,袁熙道:“我建议半刻钟后,立全速突入谷口。” “对方退入谷口,不可能马上构筑拒马陷坑攻势,而是应该后退数里在座,这样能留出三面夹攻的空间,同时占据两边山坡,居高临下作战。” “我们就是要利用他们觉得我们不会立刻冲阵的想法,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但是骑兵冲入,步兵跟上尚需要一刻多钟,这段时间,只能靠骑兵独立支撑,伤亡可能会很高。” 赵云毫不犹豫道:“无妨,为了取胜,骑兵步兵无分高下。” “但为什么不现在马上出击?” 袁熙笑道:“这是一场恶战,可能要打很长时间。” “不先吃饱怎么行?” 说完袁熙向麴义点了点头,麴义会意,一个号令,手下军士开始从辎重马车中取出干粮和大酱,和着水袋中的清水吞下。 彼时士兵战时口粮,乃是多种杂粮晒干炒制,只要吃上两三把,便能顶大半天饥饿。 袁熙也混着大酱吃了两把,大酱异常酸涩,但好歹有些咸味,混着粘呼呼的杂粮糊糊,也能勉强吞咽下去。 赵云见了暗暗点头,也招呼手下兵士进食。 他心想这袁家二公子战阵进退,俱有法度,绝不如像表现的那么不堪,是个知兵的! 要不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就是自幼熟读兵法,非常人也! 此时匈奴酋长已经让队伍退入山谷中,他安排一些兵士去山坡埋伏,同时安排人手开始挖陷坑。 匈奴兵本就累了一夜,如今忍着疲惫挖坑,就觉体力不支,有的顺手脱下身上盔甲歇息,有的开始顺手拿出袋子中的肉干吃了起来,这样一来,挖坑的速度就更慢了。 匈奴几个部将见状,喝道:“挖完了再吃饭!” 匈奴兵听了,更加不情不愿,口中骂骂咧咧。 却在这时,谷外的震动声传来。 山坡上的匈奴哨兵喊道:“敌袭!” “骑兵突击!” 匈奴众人心中一寒,这也太快了! 相隔七八里,对方怎么如此精准地抓住了己方动向? 匈奴将领大吼道:“列阵!” 然而已经晚了。 一支铁甲重骑,一支环铠轻骑,并肩突入了谷口,向山道中的匈奴本阵袭来! 匈奴兵连忙推出大车阻挡,山坡上匈奴箭手拼命放箭,但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铁骑便突入匈奴本阵! 匈奴酋长见状大吼:“杀!在他们步兵到来之前,将他们全杀光!” 匈奴兵听了,从四面八方吼叫着冲了过去。 被掳掠来的数百女子在后阵,不知道谁喊了声:“快跑!” 顿时轰的一声,女子们开始四散逃跑,压阵的匈奴兵见肉盾竟然跑了,追上砍死了十几人,然而还是阻挡不住。 他们眼见同族陷入苦战,当下只能无奈放弃这些女子,向敌方骑军围了过去。 袁熙领着几十名马弓手紧随骑兵,跟着冲入谷口时候,里面已经是混战成一团。 两边骑军凿穿匈奴后军后,战马没有速度,被数倍的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前后都有敌人,山坡山还有弓箭手,一时陷入了苦战。 袁熙见了,大吼道:“分头上山!将山上的弓箭手杀光!” 他带头纵马上山,只冲了几十丈,马儿便上不去坡,他跳下马来,弯弓搭箭,一边走,一边对山上的匈奴箭手射去。 对面弓手见了,纷纷还击,箭矢射在他身上的札甲上,叮当作响。 他手下的弓手见素日谨慎的袁家公子,竟如此身先士卒,也是精神振奋,发一声喊,拱卫在袁熙周围,拼命引弓还击。 又过了一刻,跟在最后面的刀盾兵终于赶到,加入到了战场中,整个山谷之中,厮杀四起,处处都是拼死搏命的兵卒。 匈奴酋长一边大声呼喝,一面心中冰凉,对面兵士几乎人人带甲,对他们太不利了! 对方骑兵虽然下马,但重甲马槊即使是步战,对己方也是碾压! 数百汉家女子趁机四处逃散躲藏,她们只盼望尽量远离战场。 要是汉兵赢了最好,即使匈奴兵输了,她们最多也是被抓回去,总比死在战场的好。 然而谁也没发现,有个脸上都是黑红伤痕的女子却没有逃走,而是趁着混乱,躲在放着财货辎重的大车后面,正设法打开上面的箱子。 第十四章 山谷乱战逢秋雨 混战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几方都疲累不堪。 要在平时战阵上,两边说不定早就鸣金收兵,让兵卒归阵休息。 如果苦战之中兵士体力消耗得不到补充,甚至会被活活累死,很多看似势均力敌的战阵,一方突然崩溃,常常原因在此。 所以好的将领,会让手下兵士在苦战之中,有轮番休息的机会。 然而现在却不行。 双方已经战成一团,谁也不会给对方休息的空子,谁要露出疲态,对方就会趁机反扑。 鞠义感受到自己胸膛中心脏剧烈跳动,招呼身后两名马槊甲士补上,自己趁机退下来休息回气。 他看着对面的匈奴兵拉住槊杆,拼命向己方甲士挥砍,虽然大部分砍在甲胄上徒劳无功,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 己方二十多甲士,死了两人,负伤三人,而对面的匈奴兵已经死了二十多人。 鞠义看着远方赵云那边,也是陷入了苦战,己方刀盾兵被对方拼命阻住,被迫各自应战,这样下去,即使胜了,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少。 现在战场上的局势一片混乱,他已经无暇指挥。 对面的匈奴兵也是凶性勃发,在胡将的带领下,悍不畏死得冲了上来,现在两边只看谁先崩溃。 麴义大吼一声,挺起长槊,又冲了上去。 袁熙居高临下,见山谷下面陷入了苦战,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支出来的劫掠的的匈奴部落,并不是散兵游勇,相反,各兵种之间配合有度,显然之前来中原劫掠过不少次,是个轻车熟路的惯犯了。 绝不能放走他们! 他带着手下,将这处山坡十几名匈奴箭手全部杀灭,连缴获的箭支都射光了。 他从盔甲上拔出嵌住的箭矢,把环首刀系在手腕上,吼道:“今日杀光胡狗,论功双倍封赏!” 乍听此语,本来疲惫的兵士都兴奋地呼喝起来,不只是有袁熙的士兵,甚至还有赵云的! 赵云早已经下马,一他枪搠死冲上来的匈奴兵,心中苦笑,怎么打着打着,自己这些人就像成了那袁熙部下一样? 不过别不说,就说那袁熙竟然敢亲身冲入敌阵,就不是一般世家公子做得到的。 界桥之战的时候,袁绍也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士气大振,才一举击败公孙瓒,赵云心想这袁家人虽然擅宠专权,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啊。 袁熙带人从山坡上冲下,直取敌方侧翼,他也不是一味猛冲,时刻防备敌人包夹,不断招呼手下,以数人围攻一人,保持优势兵力,步步蚕食对方。 一味蛮干还能活下来的,都是不世出的猛将,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 山谷中混战成一片,十几辆大车周围都是死尸,那脸有伤痕的女子藏在大车下面,拿出从死去匈奴人的怀里摸到的一把匕首。 她从车底伸出手去,摸索着想要用匕首捅开头顶箱子的锁眼,手臂酸痛无比,但她却还咬着牙坚持。 这箱子里面,有随着她一起被抢来的,死去父亲留下的珍贵物品,她怎么也要将其拿回来。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藏起身子,一边不停尝试,终于,啪塔一声,锁扣弹开了。 她心中一喜,却发现眼前扑簌簌落下几滴雨点来。 下雨了。 秋雨来的如此迅猛,将山谷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双方战士在泥泞中厮杀起来,身上沾满了泥浆血肉,但谁也无暇在乎。 那女子又缩回手去,她就是此时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也会被水打湿损毁。 此时脚步声传来,茫茫雨雾中,十几个匈奴兵拱卫着一个人影,向大车这边过来。 那女子赶紧缩回手去,一听声音,便知道这被保护在中间的人,正是匈奴酋长。 那几名部将说道:“大人,快顶不住了,还是先逃走吧!” 那匈奴酋长一边砍倒冲上来的汉兵,一边怒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我回到北地,必定请父亲派兵,回来将这些汉军全部杀光!” “若违此言,我刘豹誓不为人!” 几名部将相视一眼,心道大人贵为南匈奴单于之子,本来是伪装成小部落酋长,来汉地劫掠历练,没想到却在此地碰上了硬茬! 这次随行的几百匈奴兵士,根本不是一般的部落青壮,而是南匈奴精挑细选的精兵! 然而遭遇的的两支汉军,却比己方更为难缠! 刘豹经过大车时,愤怒地瞟了一眼,如今逃走,这劫掠来的财物,都无法带走了。 他看到了弹起的锁扣,微微一愣,然而微微俯身,却看到了那名丑陋女子,一脸惊恐地躲在车下。 他心头火起,拿起手中短铜矛,便往那女子身上戳去。 那女子见了,慌忙翻滚躲避,还是被长矛戳中肩头,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痛得双眼发黑,几欲晕倒,心道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却听一个喊声响起:“这是匈奴首领,跟我一起上!” 那女子躺在地上,看着一群身穿札甲的人冲了上来,和匈奴酋长十几个人混战在一起。 她捂着肩上伤口,眼见鲜血飞射,断肢横飞,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袁熙拿着环首刀,向着为首的那酋长砍去。 没想到刘豹反应极快,回手铜矛戳死了一名从背后接近的兵士,另外一只手却拿着铁骨朵向袁熙当头打来。 袁熙用环首刀一格,两兵相交,只觉对方势大力沉,环首刀脱手飞出。 还好他早已在环首刀末端圆环系了绳子,绑在手腕上,他一拉手臂,又将刀柄抓在手中。 刘豹那边也是发了性子,他看到袁熙一直在指挥众人,身份肯定不低,此时是个大好机会,将他杀掉,方才能出胸中一口恶气! 他大吼一声,竟是双手同时出招,一刺一砸,登时袁熙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远处的麴义见了,暗道不妙,这匈奴酋长不是个庸手! 他想要赶过来,却被身前的匈奴兵团团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只得招呼身边众人往袁熙那边猛攻。 袁熙步步后退,已经背靠大车,被刘豹一矛刺在胸甲上,冲击力之大,顿时让他喘不过气来。 袁熙狠狠一咬牙,一刀劈在刘豹手上,却被其臂甲挡住。 两人都是精甲,竟是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刘豹见袁熙甲胄麻烦,合身扑上,将袁熙猛地冲翻在地。 他骑在袁熙身上,手中铁骨朵对着袁熙脑袋狠狠砸下! 第十五章 生死相搏如野犬 袁熙一侧头,铁锤砸在他耳边,浑浊的泥水溅了一脸。 袁熙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双手死死扣住对方手腕,不让铁骨朵和铜矛再次落下。 刘豹扔掉铁骨朵,双手抓住铜矛,猛然用力,对准袁熙喉咙插下。 袁熙眼见矛尖离自己咽喉一寸寸逼近,而周围的兵士都被挡住,一时间没法来帮自己。 他大吼一声,将矛尖抬高数寸,却随即又被刘豹压下。 他此时脑中电光石火闪过前世电影里面的相似景象,心道自己难道就像影片中那个角色一样,眼见利刃一寸寸下压,插入自己身体? 周围袁军兵士见袁熙情况危急,纷纷发喊围了上来,奈何那十几个匈奴部将穿的都是精甲,他们拼死抵住,袁熙的兵士竟是一时间无法突破。 这一切都发生在数息之间,旁边的人再快也来不及阻止了! 刘豹眼见铜矛的尖锋已经离对方只有数寸,当下狞笑连连着用力,只下一刻,袁熙就会穿喉而死! 蓦然他只觉脚上一阵剧痛传来,疼得他猛然大叫,顿时力气泄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一把匕首穿透皮靴,刺中了他的脚面! 刘豹看到那车底的丑陋女子松开匕首,缩回手去,才明白过来,被这女人阴了! 袁熙趁机把刘豹手腕一扭,铜矛擦着脖子扎在地上,同时趁机伸出拳头,狠狠往匕首柄上一砸! 扑哧一声,匕首穿透了刘豹脚掌,将他钉在地上! 刘豹痛声长叫,手里铜矛就要再度举起,袁熙瞅到空子,一拳打在刘豹下巴上。 刘豹脑袋昏昏沉沉起来,袁熙猛然用力,将刘豹翻下身去,趁机爬开。 袁熙转过头,见刘豹扔掉铜矛,想拔出脚上匕首,他岂能给对方机会,拿起系在手腕上的环首刀,对着刘豹当头劈下。 刘豹头一歪,环首刀披在他的肩甲上,弹了回来。 袁熙心中上火,刘豹甲胄不比自己的札甲差,都这样了,反应还很快! 虽说有一汉当五胡之说,但其中武器甲胄的优势,占了很大作用,如今两方条件相同,破不了甲,就难缠得很了! 眼见刘豹就要拔出匕首,袁熙发狠,后退一步,猛地对着刘豹撞了过去。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同时翻滚出去,身上沾满了泥水,如同两只野狗一般狼狈。 刘豹被一撞之下,的脚掌被匕首生生划开,惨叫着在地上乱滚。 袁熙趁着刘豹发懵,反骑在他身上,将其头盔扯掉,照着面门上一阵挥拳乱打。 刘豹反应犹在,脸上中了几拳后,犹自双手抱头,死死护住头脸。 袁熙拳头打在对方铁护臂上,顿时疼痛无比,握都握不起来,心道自己果然不是鲁智深。 他抬起肘子,用坚硬的臂甲尖端狠狠磕下,砸在刘豹双臂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刘豹的双臂重重挤压在鼻子上,喀喇一声,刘豹鼻骨碎裂。 刘豹惨叫一声,双臂乱舞,袁熙瞅准空子,连续肘击刘豹面门。 十几肘子下去,刘豹面目破碎,气息微弱,身体抽搐,只剩下一口气了。 袁熙还想再补几下,却发现自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此时麴义终于杀光匈奴部将,赶了过来,他见袁熙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他高举长槊,吼道:“匈奴贼首已死!” 匈奴士兵一听,更是失去斗志,跑的跑,降的降,局面开始一边倒地向汉军倾斜。 然而两边汉军显然都没想接受匈奴兵投降,随着场上匈奴人被越砍越少,秋雨也渐渐停了。 赵云将铁枪从最后一个顽抗的匈奴兵胸口拔了出来,四下环顾,发现己方兵士们死伤不少,活着的都是或躺或坐,几乎没有几个能站着的。 他望向对面,发现那群铁甲骑军都用长槊支撑着身体,也是心中赞叹。 这个时候,反而谁都不太关心两边的胜负赌约了。 袁熙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拼命用环首刀支撑着身体,大笑起来。 场上的兵士们,纷纷看向他。 袁熙张开双臂,环顾四周,“几百年前,我们的先人深入大漠,斩杀匈奴,方有汉家百年平安!” “如今我们却为了私利,自相杀伐,坐看汉家儿女被荼毒,徒让外族耻笑!” “羞乎?耻乎?不肖乎?” 两方士兵听了,都低头无语,赵云也是默然。 袁熙挺直身子,“然而今日我们勠力同心,齐心合力,将掳掠我汉家儿女的匈奴人,灭杀于此!” “我们,赢了!” “汉家儿女,赢了!” 四下的两方士兵,登时奋力呼喊起来,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袁熙军,不再是公孙瓒军,而是汉军! 那丑陋女子躲在车底,听到此言,看到此景,心里颇有感触,紧绷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鞠义看着袁熙摇摇欲坠的背影,心道公子这番话,到底有几分真意呢? 他来自凉州,在士族遍地的官场,颇受白眼,他先投韩馥,后投袁绍,却在立下功劳后饱受猜忌,然后被一脚踢开。 他也曾问救了自己性命的袁熙,怎么看待士族,平民,汉朝子民,外族,亦或他这种凉州边民? 袁熙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句麴义不太明白的话。 只要认同汉家之传承,皆可为汉家子民。 而汉家之传承,既在朝堂,也在天下万民,更在你我。 麴义踏着泥泞,走到还坐在刘豹身上的袁熙旁边,说道:“刚才也太险了,不过最后那几下应对很不错。” “你身下那人还有气,怎么办?” 袁熙喘着粗气,苦笑道:“麴兄平日教的好,我也没想到他这么难缠。” “先救助受伤兵士,再收敛阵亡兵士尸首,最后清扫战场,带那些被抓来的汉家女子回城。” “你去和赵云商量,看他有无异议。” 他指这车底下的毁容女子,“不是她救了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将她带回城去,找个医士救治。” 说到这里,袁熙才放松下来。 今日目的,算是圆满达成。 这批匈奴兵可是个大肥羊,不论是战马武器甲胄,还是掳掠来的财物,看来都价值不菲。 即使和赵云对半分,他也是大赚了。 而且经此一战,已经成功将赵云拉下水,后面应该就容易多了。 虽然这批匈奴兵比想象得要难对付,但是有赵云鞠义两员大将压阵,最后还是有赢下来了。 唯一的变数,就是匈奴酋长很是厉害,若非那丑陋女子相助,他今日就要把命送了,那就真成笑话了。 但若他不身先士卒,今日己方战死的兵士,可能要多很多。 此时鞠义已经将大车推开,露出下面强自支撑的女子来。 鞠义咦了一声,说道:“这女子五官面目,倒是极其端正,就是脸上有些吓人,可惜了。” 第十六章 听说这是个匈奴贵人 经过一番厮杀,匈奴流寇全灭,袁熙赵云开始清点人头。 算到最后,两边相差无几,但这样反而是众人最能接受的结果。 因为经过并肩作战,加上袁熙最后那番话,两军却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赵云正打算就此和气收场时,却看到了那被袁熙打翻,只剩一口气的匈奴酋长。 他看到匈奴酋长腰间饰物时,心里便咯噔一下,带着人过来,和麴义一起查证那人身份。 在搜遍了那人身上所有物品后,赵云拿着一封帛书,和鞠义终于确定,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小部族的酋长。 而是南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子,刘豹! 于夫罗,史载南匈奴羌渠单于之子,于东汉中平年间带兵来到中原,与白波军联合,在太原、河东等地劫掠,先后与袁绍、张杨、袁术等人联合,两次与曹操交战,均被击败。 其子刘豹,乃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建立了汉赵政权的汉光文帝刘渊之父! 一众兵士得知后,也都纷纷围了过来,面色复杂。 这可是个大人物! 袁熙则比别人更为震惊,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刘豹,怎么也想不到,眼下自己打倒的,是个开创五胡乱华时代的关键人物。 赵云反复查看了刘豹身上信物,最后还是喟然长叹道:“云某输了。” “此人为单于之子,百名匈奴首级,也不及他一人。” “吾观其尚有气息,如带回去救治,通知南匈奴,其必然会派人用重金赎回。” “也幸好其未死,要是他命丧于此,只怕南匈奴会派出大军报复。” 一旁捂着肩头伤口,坐在雨水中的毁容女子听了,脸色黯然。 这一路过来,不少姐妹受了这刘豹荼毒,如今竟让他又捡回一命吗? 袁熙听了,突然笑了起来。 “子龙兄可是怕匈奴报复?” 赵云一怔,随即怒道:“我好言相劝,只是怕你惹祸上身。” “我岂会怕南匈奴,不过区区外贼而已!” 袁熙笑道:“那不就得了!” 他举起手中的环首刀,一刀刺下! 扑哧一声,环首刀狠狠扎入刘豹咽喉,刺穿了刘豹脖子,将其钉在地上。 刘豹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身体抖动几下,便断了气。 袁熙拔出血淋淋的长刀,高高举起大喊出声。 “犯汉者,当诛!” “杀单于之子刘豹者,汝南袁显弈!” 赵云和鞠义没想到袁熙说动手就动手,如此干脆利落的将刘豹杀死! 随后袁熙的话,回荡在山谷之间。 “犯汉者,当诛!” 两边兵士,听闻此言,顿时跟着吼叫起来、 “犯汉者,当诛!” 此时逃走四散,躲藏在山坡各处的汉家女子,终于敢冒出头来,竟也不自觉跟着喊了出来。 秋雨打在她们的脸庞上,混着雨水流下,她们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喜悦。 毁容女子见了这种情景,心中激动,感觉心中像卸下了一块石头。 这一猛然放松下来,她只觉力气全失,昏了过去。 赵云最后拒绝了袁熙将战利品平分的提议,直接认输离开,只带走了己方兵士的尸体,竟是分毫未拿匈奴财货。 其实不算刘豹的话,赵云那边还多赢了几个人头。 赵云确是光明磊落,但袁熙总觉得,赵云多少也是被触动了。 不过袁熙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赵云不要,他自然笑纳了。 打扫战场。 散落的兵器被一捆捆收起,匈奴兵甲胄从死尸上剥下,装着财货的大车都被拉走。 战死的部下,都被拉回去安葬,被掳掠来的数百女子,也被带回暂时安置。 回到北新城时,已经是夜里,袁熙一方面找地方安置女子,另一方面找医士救治伤员。 想到那毁容女子救了自己一命,袁熙想了想,便吩咐几个仆妇,将其安置在自己宅中。 忙完之后,已经是深夜,袁熙劳累一天,已经是极为疲惫,睡了大半夜才稍微缓解。 早上起来,他便将董昭和鞠义请来吃早饭,顺便商议事情。 昨日的结果,无疑是极为理想的,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袁熙前面摆了个小案,上面放着几个碗。 一个碗里是粥,一个碗里是些野菜,一小碗酱,剩下的那个碗里,竟然还有几块煮的烂烂的羊肉。 下首董昭鞠义坐着,面前小案上皆是同样饭菜。 鞠义夹起一块羊肉,丢进嘴里,咀嚼两下便吞了下去,笑道:“这群匈奴人,竟然还带着羊,却便宜了咱们。” 董昭将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过了许久方才吞下,叹道:“德州,你这是暴殄天物啊。” “我在袁公属下做参军时,一年也吃不到几次羊肉,这可是个稀罕东西啊。” 彼时严格按汉制的话,公卿士大夫才能吃到牛羊肉,即使袁绍所属冀州地产丰富,羊肉也不是说吃便吃的到的。 尤其这几年在荒战频发,各地民不聊生,食物奇缺,即使汉帝都只得用腐牛骨饱腹。 皇帝都吃不饱,更何况下面的官吏,平民百姓更不用说了,谁都记不清楚,上一顿饱饭是几年前的事了。 “不过这顿饭,全赖公子和德州奋力死战而来,我以茶带酒,敬两位一杯。” 袁熙拿起茶碗,鞠义拿起酒壶,三人饮毕。 三人之中,也就鞠义饮酒。 汉制虽不许私下饮酒,但如今礼崩乐坏,也没有多少人遵守,之所以喝不到,还在于粮食不足,饭都吃不饱了,哪有多余的粮食酿酒? 所以北新城为数不多的酒,都是从附近掳掠的外族手里抢来的,大部分都给了鞠义。 他虽然从那次伏杀中活了下来,但是伤口一直不好,全身时刻都在痛,只能喝酒缓解。 袁熙昨晚忙了一夜,今早也是饥肠辘辘,他夹了一筷野菜,蘸着大酱塞入口中,又吞了一勺粟粥,和着咽下肚里,满足感从内油然而生。 他端起茶碗,笑道:“我也就是跟着麴兄占个便宜,此战功臣,两位皆功不可没,吾当敬之。” 董昭摇头道:“吾却是受之有愧。” “没想到那赵云竟然就这么带兵回去了,也不怕被公孙瓒问罪,实在出乎我所料。” ”不过公子昨日就这么放其回去,更让老夫惊讶。” 第十七章 伏暗棋长远打算 脸上布满黑红斑痕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屋顶,只觉恍恍惚惚,浑不知身在何处。 她感受到左肩上的疼痛,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一下坐了起来。 这动作用力过猛,让她左肩又是一阵剧痛,她忍不住侧过头去,发现先前被那刘豹铜矛刺伤的地方,已经被仔细包扎起来。 她闻了闻包扎的地方,有刺鼻的草药味道,显然是被敷了药。 女子掀开身上盖的被子,发现自己换了一身新的襦裙,连贴身的抱腹心衣都换成了新的,但似乎有些紧,让她感觉有些胸闷。 她脸色发烫,咬着嘴唇把手伸进衣服,检查了半天,发现身体没有什么异状,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这是间木屋,床榻不高,地上还有些杂草木柴,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并无他物。 她想要起身下床,肩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只得坐在床上休息。 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只见一长相清秀的年青仆妇端这碗粥,走了进来,见女子坐在床边,连忙把粥放在桌上,说道:“女郎醒了?” “女郎先吃了粥,我这就报知郎君。” 女子闻言,对着仆妇施礼道:“妾多谢女郎救命疗伤之恩。” 那仆妇笑着摇头道:“女郎不敢当,我是只个下人而已。” “女郎的伤,乃是郎君找了城中女医,帮女郎医治的,我只是在旁边帮了些忙。” 女子听后松了口气,又问:“郎君是谁?此为何处?” 仆妇道:“郎君乃此北新城守将,昨日带这受伤昏迷的女郎回府。” “女郎且先喝粥,我去报知郎君。” 女子见仆妇出门,走到桌前,见木碗里面的粥,乃是粟米熬成,犹然冒着热气。 她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放于口中,米粥的清香在舌尖滚动,竟然还有几丝肉末在里面。 此时肚子里面的饥饿才蹿了上来。 她小口吞咽着米粥,庆幸劫后余生,同时心里担忧,那些箱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毁了,或者被分掉了? 即使还在,她又如何拿回来? 她只觉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半晌才醒悟过来,当下拉开肩头衣裳,将里衣的带子松开一大段,这才觉得轻松多了。 那边屋中,袁熙三人还在相谈。 按照董昭的想法,昨日的赌约,无论赵云输赢,都难以向公孙瓒交代。 赵云无论输赢,董昭都有应对之策,但赵云输了后直接回去了,却让他始料未及。 袁熙坐直身子,对董昭道:“公仁先生不必疑虑,那赵云本就行事光明,这一石二鸟之计,已经是成了大半。” 董昭听了,叹道:“也亏他行事坦荡,换了别人,此计断乎不成。” “我倒是更佩服公子,那赵云虽籍籍无名,公子却能深知其性格实力,这识人之能实在厉害。” 鞠义听了心中做酸,愤愤道:“我实力尚在时,也未必弱于他!” “只可惜昨日不慎,输了半招,可恨!” 袁熙和董昭看着鞠义咧开的大嘴中,两颗刚掉的牙豁口极为明显,不禁相视而笑。 鞠义只顾仰头喝酒,倒没发现两人贱贱的神色,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这次收获颇丰,看来这些胡狗抢了不少好东西,怎么处理?” 袁熙夹了筷羊肉在口里,虽然比前世的羊肉腥膻,但此时他却感觉更加美味。 上层士族以前不喜羊肉,觉其入口味道太大,但这些年饥荒频发,有肉吃就不错了,羊肉反而成了众人追捧的食物。 袁熙心里却有些遗憾,这蒸煮的食物,确实味道有些冲了,但是用来烧烤,却花费太大。 如今乱世,香料是奢侈品,很难搞到,有余钱去买香料,还不如多存几袋米面来的让人安心。 他放下木筷,说道:“我是这么想的。” “军功方面,按人头折算,这是个细活,需要多方查验,几天做不完,可以慢慢来。” “财货折算出来后,先给阵亡将士抚恤。” “剩下的拿出一部分,分给参与昨天战斗的士卒,剩下的去冀州买粮。” “至于不好算钱的文玩古物,我想拿出一大部分来,交给公仁先生。” 董昭听了,有些意外:“交给我?” 袁熙点头道:“公仁先生一年多前,欲投河内太守张扬,最后还是想去长安吧?” “结果先生却被我留在此地,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只好拿些东西权当赔礼,长安官员士族素喜风雅,这些文玩我留着无用,公仁先生拿去打点,多交些朋友也是好的。” 董昭听了,心下触动,犹然不相信,“公子当真放我走?” 他这一年来,一直想离开此地,因为毕竟得罪了袁绍,朝不保夕。 虽然袁熙对他不错,但此地毕竟是袁绍治下,要是泄露消息,他也活不成。 如今乍听袁熙要放他走,还送他不少珍贵财货,他哪能不喜? 但董昭不知怎么,心中却有些失落。 袁熙轻易就放他走,他反而不平衡了。 难道自己作为谋士,袁熙还看不上眼? 他心里有些郁闷不吐不快,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公子可是觉得,我没有辅佐主公,成就大事之能?” 袁熙听了,跪坐于席,向董昭拜道:“公仁先生言重了。” “小子无能,困守此城数年,尚不能夺取一郡之地,盖因大势未成。” “在我心中,公仁先生乃当世之智囊,决不下于田丰沮授,惜乎吾父无容人之量,非先生之过也。” “故我愿助先生潜龙出渊,若他日先生在长安出人头地,还能记得今日共席之情,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算是极高的赞誉了,田丰沮授现在是袁绍手下两大谋士,旁人都望尘莫及。 袁熙这话,倒是出于真心。 董昭此人,在将来曹操奉迎汉献帝一事中,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将曹操这颗暗棋,变成自己的! 此世之大敌,唯有曹操等数人,让袁熙毫无信心能够对付,他只有不惜一切机会挖曹操墙角,方有能找到一丝胜算。 袁熙自忖自己不是什么天才,所以在这英杰辈出的乱世,也只有竭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拼尽全力,才能找出属于自己的一条活路! 就像昨日他以身犯险,拼上性命击败了刘豹,才险胜赵云一样。 董昭听了,也是心中感动,他回拜道:“吾当会记得今日公子之恩情,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袁熙听了,也是心中一喜,有这句话,不枉他留董昭这么长时间! 董昭此时才三十多岁,正当壮年,虽多有战功,但被袁绍猜忌,被迫逃跑,前路未知。 只有袁熙知道,董昭日后会成为曹操身边重要谋士之一。 袁熙董昭都觉得解决了心中大事,更是心情舒畅,频频举杯,面前的饭菜也吃了大半。 只有麴义还没从昨日的赵云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一个人喝着闷酒。 董昭看在眼里,他此时心情舒畅,还想取笑麴义几句,就见一年青仆妇走了进来,对袁熙道:“郎君,昨日你带回的受伤女郎醒了。” 第十八章 两人对答瞒真情 袁熙听了,将面前碗里剩的小半碗粥喝干净,起身道:“两位慢用,我先过去一趟。” “公仁先生随时可以收拾行装,到时候我让麴兄带人送先生去河内。” 两人起身送袁熙出去,复又坐下。 董昭见袁熙去得远了,想了想,对麴义道:“德州,你说公子是不是真的心系汉室?” 鞠义闷头喝酒,浑不在意道:“我是个粗人,只知道打仗,动脑子是你们谋士要做的事情。” 董昭心道我就是看不明白,才问你的啊。 袁熙此人,表面上效仿刘虞,平日也是生活简朴,但刘虞那人,可不一定是真简朴啊。 彼时刘虞素以生活朴素而广有贤名,平日多穿粗布衣服而受人称赞。 但刘虞也有另外一面,她的姬妾,反倒是个个衣服华丽,也因此有人说其表里不一。 但董昭并不是是很在乎这些,当世名士风流,大部分都是为了达成某些目的,做给别人看的,无可厚非。 没有哪个主公,是单纯简单的,不然也做不到那个位置上。 归根结底,刘虞最大的问题,还是能力不行,打了败仗,以致连带大批手下一同身死。 乱世之中,无能的老好人是不受待见的,这就是任人鱼肉的代名词。 而董昭想要依附的主公,是有枭雄之能,在这乱世之中,能保住身边人平安,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至于对方是不是真心想兴复汉室,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董昭看不透袁熙。 他觉得,袁熙这个人,性格其实很复杂,绝非人前表现的那样。 但这也是一种特质,能装。 即使是装的,但有驭下之术,能打胜仗,善于采信部下建议,又能善待百姓,有仁义之名,这已经是比很多刺史州牧做得好了! 袁熙在院子里走着,心里想的也是董昭麴义的事情。 他尚不能得到两人完全的忠心,全因为他现在自身实力太弱。 此世虽然注重名声,但毕竟也是良禽择木而栖,许多后世的名臣名将,也都是换过主公的,像诸葛亮那种从一而终的人,反而是极为稀少。 主公无能,便会累死臣子,便得不到臣子的忠心。 仁义并不代表无能,仁义之人也可以杀伐果断,必要时也要不择手段。 有些人一开始就明白这点,有些人要颠沛流离,吃了无数亏后,才会悟出这个道理。 如今袁熙能做的,是在这乱世之中,不断赢下去,才能让更多的人才依附于他。 他跟着年青仆妇一路走到木屋之前,挥手让其离开,伸手在屋门上敲了两下。 屋里传来回应声,袁熙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见昨日带回来的女子跪在在榻上,低头向自己行礼,便道:“女郎可好些了?” 那女子低头道:“好了不少,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袁熙回应道:“女郎不必多礼,我反倒要感谢女郎昨日救命之恩。” “若非你帮我刺伤那匈奴酋长,只怕我已经死了。” 那女子低头道:“妾惶恐,郎君救数百女子于危难,诛犯汉者之言振聋发聩,实乃当世英雄。” 袁熙惊讶道:“女郎如此谈吐,必有家学渊源,可问出身何处?” 那女子身子一震,没想到差点露馅! 她心里有事,不敢说出来历,只掩饰道:“贱妾原为雒阳官家仆妇,听主人说话,自然也学得几句,不敢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袁熙心道这倒是有趣,不过彼时士族多附庸风雅,许多名士连带家里婢女仆妇,都各有所长,不是精通音律,便是粗通文墨,当下也不以为意。 他见那女子仍低着头,便道:“女郎不必多礼,可抬起头来。” 那女子仍低头道:“妾身容貌丑陋,怕惊吓到郎君。” 袁熙笑道:“女郎于我有救命之恩,何来惊吓,还望勿忧。” 那女子见了,方才迟疑着抬起头来。 袁熙见她脸上都是黑红印记,还努力做出一副歪嘴斜眼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女郎可放心,我并无他意,昨日女郎在车下昏迷的时候,便是我将女郎带回府上的。” 那女子听了,愣了一下,便即明白,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袁熙说得明白,昨日她受伤昏迷,昏迷之后面孔正常,现在她还装口角歪斜,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不再做挤眉弄眼状,低声道:“妾身小时便毁了容,怕吓到将军,故有此举,还请将军恕罪。” 袁熙见其不再掩饰后,虽然脸上印记斑驳,五官却是极其端正。 这女子要是脸上没有大片胎记,本身应该容貌极美,即便有了胎记,也极有风韵。 其落在匈奴人手里,福祸难料,难怪要扭曲五官,这么看来,这女子也是个聪慧有见识的人。 他心中一动,“女郎如何被匈奴人掠走?”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妾居雒阳主人家,为家生仆妇,丈夫早丧孀居,逢匈奴南下作乱,妾随数百汉家女子被劫走,至今已经数月了。” “若非将军搭救,妾早已身处绝地,生死不知,救治之恩,铭感五内。” 她这话说得真真假假,袁熙听了,便也叹道:“汉家积弱,不能保护子民,非百姓之过。” 那女子听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她没想到,这种话能在一个世家子弟口中说出来! 她这时才有机会仔细端详袁熙的脸,对方面目方正,神情疏朗,如果没有一个缺点的话,也算的上是个美男子。 但有个极大的问题。 几乎没有胡子。 此世成年男子,以蓄须为美,所谓美男子皆要有一脸大胡子,但也有两种人,是没有胡子的。 一种是宦官,一种是天生不太张胡子的,所谓男人女相。 袁熙见对方的目光在自己下巴上停留,随即会意,苦笑道:“我几乎没有多少胡子,家父也不太喜欢。” 三弟袁尚最受宠爱,就是有一口茂密的大胡子,此谓容貌俊美。 他开口道:“吾名袁熙,字显弈,冀州牧次子。” 那女子听了,心中震动,不由自主道:“妾昭姬…姓…” 她突然反应过来,心思急转,连忙改口,“姓吴。” “吴昭。” 第十九章 越来越像某人了 吴昭假造了吴这个姓,是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的经历。 袁熙听到她说出名字,心道原来叫此女叫吴昭? 这名字虽然听着平常,但有名有姓的女子,怎么也不像是个普通仆妇,许是不想暴露来历? 不过对方既然救了自己,袁熙也不打算深究,他想起上午还有事情,便告辞道:“女郎且在此好好养伤,我且先去安置那些被掳掠来的女子。” 吴昭听了,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将军是不是要将她们分给属下军士?” 彼时汉末战乱,掳掠妇女乃是常事,不仅外族如此,连汉朝的将领,甚至也会对自家百姓动手。 公孙瓒就不用说了,比公孙瓒还有名的,便是董卓。 董卓入雒阳时,纵兵劫掠百姓,谓之搜牢,甚至在驻兵在雒阳东南的阳城时,当地祭祀社神,其士兵竟然将男子全部杀死,掠走妇女,财货,牛马等回到洛阳。 尤其让人发指的是,他们甚至将男子的头颅割下,挂在车辕上,谎说是杀贼归来。 之后事情败露,朝野大哗,但迫于董卓淫威,无人敢站出来说话,反倒是蔡文姬在后世传扬的悲愤诗中,留下了描述当时惨状的诗句。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 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董卓的军队之所以对他忠心耿耿,和其没有原则地收买兵士,也有一定关系。 乱世,兵就是一切,相比之下,百姓如同蝼蚁。 吴昭此问,便是源于此。 袁熙听吴昭发问,停下脚步,说道:“问得好。” “愿意离开的,我会发给她们一定数目的钱粮,让她们自行归家。” “愿意留下的,我会安排她们在城中做工,以为谋生。” “如果她们觉得不足以靠自己过活,也可以寻找城内男丁婚配,而且我给兵士多发半份口粮月俸,节省点吃,多养活一个女子是没问题的。” 吴昭听了沉默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南下凶险,多有强盗兵匪,她们怎么敢离开?” “你这样做,岂不还是逼她们嫁人?” 袁熙听了,笑道:“你倒看得明白,这见识谈吐绝非一般,你怕是朝中士族的婢女?” 吴昭闭嘴不言。 袁熙叹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也做不求全责备,让所有人都满意。” “光凭我口上说,你必然不能心服。”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眼见为实,你要是愿意,可跟我来,亲眼看看这城中的情况。” 吴昭发现,眼前的这世家子,和自己之前遇到的,很不一样。 她自小跟着父亲,也见过不少名士子弟,要么意气风发,要么附庸风雅,要么行为狂放。 而自己所嫁的丈夫,也是名门大族子弟,谈吐不俗,少有才名。 惜乎她还没过门,丈夫就卧病在床,等娶她进门后,已经无法下床,每日吴昭只能陪他说话,期望其能好起来。 惜乎不到一年,丈夫就去世了。 吴昭悲痛之余,心道如此不幸,是因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还是因为丈夫家族男子,多是英年早逝? 相比吴昭见过的士族子弟,眼前的袁熙说话间,却是有着一份同龄人所不能及的耐心和沉稳。 虽然其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但听说其父袁绍年青时候,行事任侠,颇为荒唐,怎么生的儿子倒是如此温文尔雅? 而且昨日里,袁熙搏杀血战,却是满腔热血,胸怀大志,一时间有些糊涂。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好奇心起来,轻轻一咬嘴唇,拱手道:“将军既然有命,那妾身便冒犯了。” 袁熙带着吴昭,两人一前一后,便往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麴义和董昭刚用完早膳,从屋里出来,四人相遇。 袁熙对麴义简单说了吴昭之事,对鞠义道:“兄让孙礼找辆马车过来,咱们一起去城里绕一圈,去安置那些被掳女子的别馆。” 麴义听了,当下便去叫人,董昭见状也要离开,经过吴昭时见她脸上黑红斑驳,也未在意,便擦肩而过。 等袁熙吴昭两人走远,董昭才猛然停住,看向吴昭背影。 昔年他年青时,曾去青州求学,在泰山羊氏处,拜访了一位极富盛名的名士大儒。 在这位大儒老师家里,董昭遇到了其尚在豆蔻年华的女儿,怎么和这吴昭眉目如此相像? 虽然那吴昭面上多了大片斑痕,但五官也太像了些! 董昭心下惊疑不定,如真是那位大儒女儿,只怕现在身份也见不得光。 因为那位大儒,是董卓一党的! 董卓被诛,王允清算董卓余党,杀死了那位大儒。 如今王允虽被李傕郭汜杀死,但那位大儒至今仍未翻案。 董昭低头思索,今后天下的关键,还是在于皇帝! 一定要想法设法,去皇帝身边,才能掌握整个天下大势! 至于那吴昭如果真是故人之女,在乱世之中,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好像跟在公子身边也不错? 他摇摇头,自去后屋,袁熙承诺让他带些古籍玩物,去雒阳打点,想到里面可能有不少好东西,他顿时又兴奋起来。 袁熙带着吴昭走到门口,麴义已经在门外马车等着。 两人上了马车,门外有几名兵士,拉着一车散发着霉味的,被湿泥覆盖的东西,走了过来。 领头兵士对麴义说了几句话,麴义听了,挥手先行让兵士离开。 他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转头对袁熙道:“这次运气不错,派出去的人又挖到几处墓地,得到了五六套甲胄。” 袁熙听了,面有喜色,说道:“昨日一战,甲胄损毁颇多,缴获的匈奴铠甲多数不堪大用,只有这种贵族陪葬甲胄,制作精良,才适合精兵所用。” 吴昭听了,惊讶道:“将军盗墓?” “此乃是不祥之事啊。” 袁熙笑道:“我挖的shi匈奴贵人的坟墓。” 中国历史上,重骑兵时代始于东汉后期直到南北朝,具装甲马和超重马槊的重甲骑兵流行一时。 彼时很多胡人贵族的陪葬,就是汉人美姬和具装甲马,就像刘豹这次掳掠的汉人女子,许多人下场可能都是殉葬。 正是因为这一点,袁熙才跑到幽州,在这幽并之交,多有胡人墓葬的地方盗墓,里面的具装陪葬品对他来说,比金银财货更有诱惑力。 墓中的甲具,虽然皮条穿线都已经腐朽,但是甲片却保存完好,稍加处理,便又能做出套甲胄来。 这也是他来北新城几年,私下攒出一支具装甲兵的凭借。 付出努力,在土里收获东西,盗墓也算种田的一种吧? 第二十章 匈奴北上疑点重重 吴昭听了,低声道:“匈奴人也有是鬼神的。” 彼时虽然大汉匈奴互相攻伐,但匈奴人的起源,众说纷纭,一直没有定论。 即使匈奴人自己对其祖先,也是语焉不详。 《史记》中认为匈奴原是山戎、猃狁、荤粥,王国维的《鬼方昆夷猃狁考》则认为商朝时的鬼方、混夷、獯鬻,周朝时的猃狁,春秋时的戎、狄,战国时的胡,都是后世所谓的匈奴。 部分匈奴人自认为大禹之后代,所以自称为“夏人”,说明有可能在远古时期,匈奴人的一部分族群,与华夏民族是同宗同源。 虽然争论很多,但是后世普遍认为,汉代的匈奴并不是单一民族,更没有统一的语言,可能包含了突厥语族、蒙古语族、叶尼塞语系、吐火罗语族、伊朗语族、乌拉尔语系等不同语言。 匈奴人也自称为胡人,其匈奴之名,有可能是用奴字代表对其蔑称,也可能因为“匈奴”和“胡”都是突厥语和蒙古语中“人”的发音。 然而不论事实如何,汉朝和匈奴的纠葛,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中间的杀伐恩怨,已经无法停止,就像当初黄帝蚩尤攻伐,只有一方消灭,方能止戈。 袁熙听了吴昭的话,笑道:“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我对兵士说了,挖墓的时候报我的名字,若有报应,都冲着我来好了。” 咱唯物主义战士不怕这个! “最初的几座匈奴墓葬,也是我带头亲自挖的。” “一座匈奴贵族墓里,除了甲具,往往还有数十着汉家女子衣服的尸骸。” “即使这样,女郎也觉得,掘他们的墓不合适吗?” 吴昭听了,轻声道:“即便是大汉,也多有殉葬制度。” 袁熙听了,沉默了一会,方才轻声道:“不一定汉朝所有的事,都是正确的。” 吴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麴义在前面驾着车,听到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 袁熙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他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会轻易吐露这种话? 吴昭虽然五官端正,但毕竟脸上不怎么能让人直视,袁熙愿意与她对话的原因,是因为其见识不凡,谈吐温婉,让袁熙感觉大有裨益。 吴昭似乎看出了袁熙想法,忙道:“妾绝无非议将军之心,将军所做,皆为他人,让妾十分敬服。” “只是担心匈奴人知道后,前来报复将军。” 袁熙听了,笑道:“掘他们墓地的,也不止我一个。” 《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载:昭帝时,乌桓渐强,乃发匈奴单于冢墓,以报冒顿之怨。匈奴大怒,乃东击破乌。 此时一直作为匈奴属部的乌桓,随着其实力有所恢复,以挖掘匈奴祖坟的方式来报冒顿之怨,两边也是时有大战。 “而且汉朝匈奴两边梁子早结下了,我还杀了他们单于的儿子,怕甚?” 吴昭听了,肃容道:“妾被掳掠数月,多少也能听懂些他们言语,在被迫到营帐中奏乐时,曾听到他们北行路线,却是有些不合情理。” 袁熙一听,来了兴趣,说道:“还请女郎指教。” 吴昭点点头,开口道:“南匈奴王庭,没有设在塞外,而是在并州境内。” “现在的南匈奴单于于夫罗,虽然被大汉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监视,名义隶属于大汉,但如今汉庭混乱,刘豹作为单于之子能够南下劫掠,说明南匈奴已经失控。” “他们敢在大汉腹地公然掳掠,不怕汉庭,不止是胆大,恐怕还有所凭借。” “妾猜测他们从冀州幽州北上,而不是从更近的左冯翊返回并州,看着不合常理,但很可能其打通了某些关系,才会放心走这条路线。” “南匈奴若得知将军杀了刘豹,未必不会起兵报复,此地地处幽并交界,离匈奴王庭不过数百里,怕是转瞬即到。” “更让妾担心的是,和南匈奴勾结的主谋,极可能在公子南面,比如张燕的黑山贼。” “如果北新城腹背受敌,则难以防备,还望公子早做准备。” 麴义在前面听了,嘿了一声,说道:“公子随便救回来个女子,都有如此见识?” “这女郎比我带的那些属下都知兵!” 袁熙心道自己可能捡到宝了,吴昭可能做过哪个朝廷官员府中的随侍,才会对天下大势如此熟悉。 如此看来,南边有问题,北面也有问题。 因为按照董昭猜测,公孙瓒很有可能也和南匈奴有勾结! 刘豹这群人的路线,有可能会从西边经过北新城,然后取道北面百余里外的五阮关,直达塞外。 关键是,现在的五阮关,是在公孙瓒的控制之下,正常情况,刘豹这群人怎么过得去? 所以董昭猜测,极有可能是南匈奴和公孙瓒达成了交易,公孙瓒放刘豹出关,用来牵制和公孙瓒交恶的乌丸鲜卑族人。 以董昭这个猜测为前提,袁熙利用此事,来和一无所知的赵云赌斗,用来离间他和公孙瓒的关系。 虽然这事情说不上光明正大,但袁熙手中可用的牌实在太少,何况本就是公孙瓒不做人在先。 然而袁熙和赵云并肩一战后,才发现自己有些事情想错了,错得很离谱。 赵云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照应答应和袁熙去杀匈奴人,很可能不单纯是因为赌约,而是赵云真的想和卫青霍去病一般,荡涤匈奴仇寇,拯救汉家百姓!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一战之后,赵云爽快认输,连财货都没拿就带兵离去。 赵云要真在乎公孙瓒的军令,定然不会承认刘豹头颅的价值,那样赢的反而是赵云,袁熙也毫无办法。 就因为赵云是为自己心中的志向而战,并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失,所以痛快承认袁熙杀死刘豹,赢过了自己。 所以袁熙这个计谋,可以说是歪打正着,真是如此的话,赵云应该是早对公孙瓒有所不满,很可能近期就找个借口离开。 想到这里,袁熙突然醒觉,赵云回去向公孙瓒复命,连财货都没分,会不会早有觉悟? 真要如此,赵云只怕有危险了! 想到这里,袁熙从车上豁然站起,当机立断对麴义道:“点兵出城!” 第二十一章 起疑心围杀赵云 袁熙匆匆跳下马车,叫上麴义直往军营而去,临走时让吴昭先自己回府。 吴昭愣在那里,在风中凌乱起来,说走就走了? 这位袁公子,做事每每出人意料,总是急匆匆的,仿佛时间永远不够用一样。 她无奈之下,只得拉起辔头,努力操纵着马儿,往城守府邸返回。 走着走着,她发现了这城里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城里竟然没有乞丐。 即使在繁华时的雒阳,这也是不可想象的。 她的疑惑中夹杂着好奇,便停下马车,问了几个路人,终于才弄明白,这北新城和别处的不同。 因为连年打仗,大部分粮食都是从城外运来,北新城中是禁止粮食买卖的,而是由城主府管制分配。 城外的农田,这几年倒是开垦了不少,但出于某种原因,现在也全部由城主府代管。 城内会给没人提供一份最基本的,但是难以果腹的口粮。 多余的粮食才会拿出来,根据居民所做的工作发放。 如果要吃饱,这些剩下的分量,便要努力做工挣来,如果拿到相对重要或危险的工作,如筑城,制作守城器物,各种工匠活,则会额外分配到粮食分量也会越多,足够养活家人。 吴昭明白,这种分配看似简单,其实劳心费力的事情不少,很容易被人诟病,属于吃力不讨好的。 当然也有好处,就是可以防止战时囤积粮食倒卖,以及城内的饥荒动荡。 这位袁家二公子,貌似一举一动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和一般的士族子弟完全不同。 这让吴昭越发好奇了。 赵云正带着队伍返回易京。 自公孙瓒在界桥被袁绍击败后,虽然市场派出部将反攻,但他自己却躲在易京不出来了。 《三国志公孙瓒传》为围堑十重,於堑里筑京,皆高五六丈,为楼其上;中堑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积谷三百万斛。瓚作铁门,居楼上,屏去左右,婢妾侍侧,汲上文书。 他身边都是婢妾侍奉,没有男性,将士只能在外把守,公文还要让婢妾用绳子从城下拽上来。 可见公孙瓒和其部属已经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但即便如此,还能抵挡住袁绍数次进攻,堪称家业雄厚,不愧是有争霸天下可能的人。 但赵云知道,公孙瓒已经完了。 他已经丧失了雄心,困守一地,即便能数次打退袁绍进攻,但只要失败一次,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赵云不去想公孙瓒是否和南匈奴有勾结,他只要看身后士兵的神色,便知道昨日一战,一众兵士的心中所向。 昨日他只带了百人,如今参加过昨日战斗的,正兴高采烈向没去的人吹嘘,而没有参加战斗的,则是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这群兵士,本来因公孙瓒困守不出,越发变得暮气沉沉,却因昨日一战,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即使大汉内部如何衰落,在面对异族侵略征伐时,汉家儿女们,却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奋起反抗。 赵云带着队伍,已经快要走到易京城下,他搭手一望,神色凝重起来。 易京城外,竟似有数百骑军,往赵云这边赶来! 赵云当先而出,说道:“主骑郎赵子龙,敢问来的是哪位?” 当先一名将领冷笑道:“赵云,你已经不是主骑郎了!” “你竟然在北新城公然和那袁熙勾结,可见已经背叛了公孙大人!” “识相的,便束手就擒,跟我进易京向公孙大人请罪!” 赵云虽然忠义,但是并不傻,他知道要是进了城,只怕凶多吉少。 现在公孙瓒对一切事情都极为敏感,况且他平时连部将都不见,怎可会给赵云当面解释的机会? 想到这里,赵云拱手道:“还请回复大人,云并无背叛之意,请容我部下在此驻扎,只我一人进城,向大人请罪。” 赵云手下的这些兵,严格来说是属于刘备让赵云募集的私兵,并不完全受公孙瓒管辖,所以赵云不让他们进城,也是为了给刘备一个交代。 那公孙瓒将领冷笑道:“不行,大人有命,全抓了!” 赵云一见,便知道公孙瓒存的是一网打尽的心思,当下道:“如今大人既生疑心,云也没有颜面在大人麾下,就此拜别。” 说完赵云拨转马头,便要离开。 那部将见了,当下大喝一声:“哪里走!”便挺起长枪,拍马赶来,直刺赵云背心。 赵云耳听背后风声,侧身躲过对面长枪,叫道:“看在大人面上,我饶你一次,还是快快回去!” 那部将一枪刺空,也觉面上无光,当下大喝一声:“赵云!你已经被包围了,乖乖纳命来!” 他纵马加速,再次一枪刺向赵云胸膛! 彼时两边兵士纷纷呐喊起来,白马义从一见,冲入赵云军阵,大肆冲杀,赵云部下猝不及防,登时十数人殒命。 赵云心头火起,见那部将不依不饶,只想要自己性命,当下纵马迎上,长枪闪电点出。 两马交错而过,那部将扔掉长枪,捂住咽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喷涌而出,一头栽到马下身亡。 白马义从见了,当下大喊着围了上来,赵云举起长枪,吼道:“愿意跟我走的,随我突围!” 他手下兵士顿时喊叫起来:“愿追随将军!” 半日后,赵云跨下的马,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赵云一柄银枪刺死了十几名白马义从,带着队伍冲了出去,但白马义从不愧是天下强兵,在另一名部将带领下,一直不依不饶跟在背后追击。 这半日赵云逃了几十里,许多部下都死于白马义从的追击,如今他人困马乏,眼见就要被对方追上合围。 若非他先前出手杀伐果断,震慑了白马义从,让他们只敢远远缀着,只怕现在他早已全军覆没。 不过算算,再这样跑十里,他的马就会力竭而亡。 赵云下意识突围的方向,却是北新城所在,但离着尚有几十里,而且袁熙就是现在得知,也来不及帮他了。 何况自己和对方根本就不熟,对方难道会冒着面对数百白马义从的危险,来救自己? 赵云摇了摇头,见身边部下各个疲惫不堪,心道难道今日要葬身于此? 他望向后方,远处的白马义从已经开始打马加速,准备冲击赵云的队伍,做最后的致命一击。 逃是逃不掉了,赵云叹了口气,喝令部下列阵,他则转到阵前,匹马挡在前面。 却在这时,白马义从开始渐渐减速,最后在赵云面前数百丈处停了下来。 赵云正疑惑间,却听背后马蹄隆隆。 他回头一看,一支打着袁军旗号的军队,正在急速接近! 赵云搭手望去,发现领头的将领正是袁熙! 袁熙也发现了赵云,挥手大笑道:“子龙兄,我来了!” 第二十二章 重步挡重骑 赵云见数里赶来的队伍,领头的是袁熙,心下五味杂陈。 还真来接应自己了? 赵云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袁熙那个赌约看似对自己有利,但天下哪有占便宜的事情,肯定会让自己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当赵云得知那支匈奴流寇,从中原腹地掳掠为祸的,荼毒百姓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为那存于胸中的荡尽仇虏,平定天下的志向。 如今落得个被白马义从追杀的下场,赵云也未见如何后悔,但那袁熙竟然能赶来相救,则是让赵云有些出乎意料。 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对方世家大族子弟,为何对自己这么看重? 然而赵云看清袁熙带来的人马时,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除了十几重骑,几十骑弓外,余下的几百人竟然都是步卒! 而且这些人竟都团团坐在近百辆驴车骡车上,赵云从来没见过如此行军的队伍! 彼时骡子和驴,都是用来拉辎重粮草的,步卒行军,皆是轻装步行,哪有这样直接坐在车上的? 而且几乎全步兵队伍,怎么能对付全是骑兵的白马义从? 想到这里,他大喝道:“我身后有数百白马义,小心为上!” 袁熙远远听到,拿起望远镜看清情况,发现白马义从已经追到赵云队伍身后七八里远,只需要半刻钟不到,便可以突入本方队伍。 而且对方算得很准,只等赵云的队伍和他接应的队伍会合,产生混乱时,再一举突入! 换做平时,此地地处平原,仓促接战骑兵,这些步兵都讨不了好去。 但那是平时。 此刻就是检验这支畜力机械化部队作战能力的时候了! 因为他的步卒全都是着甲乘车过来,体力处于巅峰,随时可以作战! 这并非他的首创,在汉朝,乃至五胡十六国时期,便有重步兵骑马追逐骑兵,等双方马匹累垮,再下马列阵作战,将骑兵打败的先例。 他对身边的麴义道:“有劳麴兄了。” 麴义听了,大笑道:“放心,兄便让公子看看,我并没有失去往昔的威风!” 他大吼一声道:“下车,列阵!” 几百步卒听了,纷纷跳下驴车,就地在车后摆开阵势,只见他们拿出盾牌遮掩身体,让敌人看不清盾牌后的情况。 而重骑轻骑,被麴义安排到了侧翼,这数十骑兵人数太少,且实力无法碾压甲具齐全的白马义从,只能从侧翼骚扰突袭,以为策应。 赵云带着百十部下,突然发令加速,绕过了袁熙的军阵,提前到了后方。 袁熙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终于等到赵兄,实乃大幸。” 赵云心中感动,说道:“对方人数众多,只怕不能力敌,还请将军小心。” “需要赵云冲阵抵御,还请将军尽管吩咐。” 袁熙听了,笑道:“无妨,赵兄奔袭几十里,人困马乏,还请休息片刻,再看看局势也不迟。” 赵云只得答应下来,心想若这边阵势被冲垮,只怕休息好了,也来不及了吧? 蹄声隆隆,数百白马义从奔袭而来,领头的部将,也是公孙瓒一名得力手下。 他远远看到袁熙这边摆开阵势,驴车骡车间杂放在阵前,后面都是刀盾兵,两翼却是伺机而动的骑兵。 他心思急转,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大吼道:“平槊,冲阵!” 数百白马义从大吼一声,齐齐将马鞍上挂着的马槊平平端起,一时间寒光点点,让人胆战心惊。 一时间,数百骑军,向着袁熙中军直突过来! 这部领的决定,可以说此时的最优解。 他们已经追着赵云奔袭了几十里,中间走走停停,没有死命追赶,就是为了保存胯下战马的体力。 但即使如此,战马体力也所剩无几,此时要是掉头回去,难免会被对方几十骑兵衔尾追击,陷入被动。 既然如此,还不如利用战马剩余的体力,将对面以步卒为主的军阵一次冲垮! 对方虽然摆出了车阵,但地处平原,车辆间缝隙颇大,足够己方突入了! 数百白马逐渐加速,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回响,数丈长的马槊在阳光下面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如同一条银龙,向袁熙本阵冲来! 袁熙这边的许多持盾兵士,透过盾牌缝隙看到了这个景象,忍不住身体颤抖起来,发出了惊呼声。 麴义见了,心里暗暗摇头,这些人都是这两年他训练的兵士,虽然也上过战场不少次,但从来没有面对过对方骑兵集体冲阵的场面,产生动摇也是意料之中。 他曾经带过的先登死士,就比现在这批人强多了,那些人都是凉州老兵,对近在咫尺的敌骑,都可以做到面色不变。 然而那些跟随自己的先登死士,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麴义大吼一声,“我在阵前!” “与诸位同生共死!” “许进不许退!” 还在瑟瑟发抖的兵士们听了,勇气顿生,纷纷大吼起来:“遵号令!” 公孙瓒的部将挺着马槊,一马当先,已经将胯下战马速度提到最大。 他左脚蹬着马镫,右脚抵住马鞍,此时骑兵皆是单马镫,且多用于上马,但经验丰富的白马义从明白,马镫对于马上突击助益极大,虽然有高桥马鞍固定身体,但两者配合才好发力。 这才是白马义从纵横北地的凭借! 眼见离对方军阵越来越近,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他心中突然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怎么对方还蹲在马车后面? 马车 盾牌 躲藏 冲阵 三十步!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情形好像从哪里见过? 麴义大吼一声:“第一排,起!” 蓦然之间,马车之后,齐刷刷站起整齐的一排兵士,手中皆是端着劲弩! “放!” 五六十支弩箭,瞬间雨点般射向白马义从! 下一刻,最前面十几名白马义从,人仰马翻,在地上翻滚起来,后面的战马有的被绊倒,有的被迫减速绕开。 “第二排,起!” 第二排弩手齐刷刷站起,第一排弩手连忙蹲下,重新上箭。 “放!” 又是二十几匹战马倒地。 这一来,后面的二百多骑冲势完全被阻,被迫向两边绕开,阵型已经完全散乱了。 “第一排,起!” 领头的公孙瓒部将的胯下战马也被射翻,他滚落在地,连忙站起,终于想起这熟悉的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界桥之战! 相同的彼时他死里逃生,记忆犹新,但今日还是被对方引入了圈套! 若是如界桥一战布阵时情形完全一样,他还能提早醒觉,但麴义却稍作改变,迷惑了对方、 先排出车阵,让公孙瓒部将以为只是单纯利用车子阻挡。 后用两排弩手轮发,打了时间差,缩短了弩箭的间隔,虽然杀伤不见提高,却大大减缓了战马速度! 公公孙部将起身大吼道:“继续冲,不要停!” 他挺着马槊奔跑起来,眼看接近车阵,弩已经没有用了,下一刻他却瞪大了眼睛。 对面的刀盾兵,以及扔掉长弩,举起环首刀的弩兵,在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带领下,呐喊着冲了上来,要和白马义从脸贴脸了! 第二十三章 白马义从亦死战 完了! 这是公孙瓒部将此时脑中的想法。 对方竟然借着车阵掩护,反冲骑兵! 骑兵被重步兵贴身的下场,几乎就是任人宰割! 他浑身冰冷,这个情景,他在三年前的界桥之战见过,如此相似! 当时他的上司严纲,就是带领白马义从冲阵,被对方伏在盾牌下的八百弓弩手在近距离射崩。 趁此机会,对方大将麴义拍马舞刀,冲入己方阵中,将严纲斩杀。 他眼见对方阵中冲出一骑,纵马挺槊,向己方骑兵冲来,姿势和当年那麴义竟是一模一样! 这部将大吼道:“不要回头!冲过去才能活下来!” 他端起马槊,徒步向着麴义冲去,“白马义从,死战不退!” 麴义的战马,在他身侧一掠而过。 袁熙看那部捂着胸口缓缓倒下,对身边的赵云叹道:“公孙瓒手下能人猛将辈出,却不能知人善用。” “当年严纲和公孙瓒相交,组建了白马义从,却被公孙瓒猜忌,夺了他的兵权,又让他在界桥之战中充当先锋,就此身死。” “赵兄也是如此,因刘使君之事被其猜忌,带着步卒攻打北新城,何异于送死?” “公孙瓒对身边之人,都如此猜忌,怎么能成大事?” 赵云听了,盯着战场上纵横来回的麴义背影:“我听闻汝父袁本初,也因猜忌,杀了手下大将麴义。” 袁熙明白曾参加过界桥之战的赵云,应该是认出了麴义,毕竟当时的麴义可以说是一战成名,威震幽冀,无人不晓。 其实袁绍派人杀死麴义一事,远非麴义功高震主那么简单,内情极为隐秘,牵涉到初平四年的一桩悬案,邺城之乱。 袁绍击退了公孙瓒,引得胜之军南归,途经薄落津修整部队,忽人急报魏郡的士兵反叛,跟黑山贼头目于毒联合占领邺城,还杀掉了太守栗成,贼军十几支部队数万余人,都已聚集在邺城之中。 邺城是魏郡治所,也是整个冀州的核心城市,宴袁军众文武的家属大多住在邺城,当然也包括袁绍的家小。 更加莫名的是,邺城被占,事前竟毫无征兆。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席间众人纷纷惊恐失色,有的人甚至当即痛哭起来。袁绍这时镇定自若,表情几乎毫无变化,方才稳定了军心。 《英雄记》载: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 袁绍当时的表现,和界桥之战时,带着百余人遭遇两千公孙瓒骑兵,亲自冒着箭矢指挥,击退敌人的举动,皆是有大将之风。 袁熙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便宜的爹爹袁绍,虽然顺风常常超鬼,但是逆风往往超神。 世上无完人,能做大事者,都多少有过人之处。 袁熙有时候在想,到底后来袁绍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慢慢改变,成了曹操口中的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之人呢? 邺城之乱,最终还是以袁绍率军斩杀黑山军头领于毒,及幕后策动的冀州牧壶寿告终。 冀州牧壶寿,是挟持献帝的李傕郭汜等凉州豪强派出的棋子,他策动占据邺城,事前悄无声息,很有可能有内奸内应。 袁绍部下的凉州武人,理所当然受到了怀疑。 麴义出身凉州,袁绍怀疑他也参与了此事,方才有了埋伏刀斧手砍死麴义一事。 但袁熙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三国志·武帝纪》载: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十余万众略魏郡、东郡。太祖引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 这是初平二年(192年)发生的事情,从此曹操拿到了自立一方的本钱,初平三年,曹操在兖州击破袁术开始,便渐渐脱离了袁绍控制。 所以初平四年的邺城之事,发生得相当之诡异,里面有很多谜团,包括后世发生的吕布张邈之乱,其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邈曾与曹操为死生之交,而袁绍后与邈有隙,屡使曹操杀邈。 彼时董昭之弟董访在张邈军中,所以本来极为被袁绍看重的董昭被猜忌,被迫逃走,被袁熙偷偷截住,留了下来。 袁熙觉得,所有的事情纷纷成一团乱麻,他隐约找到了其中的线头,但是欠缺关键性的证据,只能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想要寻找出头绪,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些事内情太过复杂,战场上不好解释,袁熙当下对赵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若赵兄能来助我,我便将性命托于赵兄。” “若将来赵兄认为我不堪为主,可随时离开,我必不会阻拦。” “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一家断绝。” 赵云听了,心道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但能次次面不改色,赌咒自己家族的,自己还是头一回见。 他当即下马道:“若承将军不弃,子龙愿效微薄之力。” 袁熙大喜,连忙翻身下马,紧紧握住赵云的手。 赵云感到对方手中传来的力道,心道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热情了? 袁熙心中激动,虽然赵云算是暂时投靠他,要按忠心度一百来算,此时的赵云,顶多也只有六十。 但这也算是他来到此世后,做的极为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 赵云感受到袁熙手中上的热情,不动声色地抽回双手,说道:“还请将军允许我上阵助战。” 袁熙一怔:“白马义从曾是云兄同侪,可下得了手?” 赵云冷然道:“易京城前他们围杀我和部下,已经没有情义可言,如今各为其主,云断不会首鼠两端。” 袁熙心下高兴,忙点头应允,就见赵云挺枪上马,冲入白马义从阵中。 袁熙见了,也是豪情顿生,拎起一根马槊,也跟着上马冲了上去。 不到半个时辰,数百百马义从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几个死战不退的,被众人围在阵中。 袁熙喝止众人,拨马来到几人前面,说道:“我可以放你们走。” 他指着先前被麴义杀死的无名部将尸体,“你们将其带回去,好好安葬。” “给公孙瓒带句话,他无容人之量,害得忠心部下身死,必败无疑。” 那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对着袁熙行了礼,带着那无名部将的尸体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飘了的下场就是会变成阿飘 袁熙看着公孙瓒那几名骑兵把部将尸体放在马上离去,心道这乱世之中,处处都有怀才不遇之人。 就像那死去的部将,如果得遇明主,有可能一鸣惊人。 但如今遇人不淑,时运不济,便在一场战斗中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 他指挥兵士将甲胄从白马义从的尸体上剥下来,都扔到驴车上。 打仗即使是惨胜,也比小败要合算得多,因为能打扫战场。 尤其是打造一套甲具极为昂贵,还要涉及到开采铁矿,冶铁,炼钢,造甲等一些一系列的流程,单他一个小小的北新城,根本负担不起。 但从战场上获得战利品,稍加改造,获取甲胄便容易得多。 今日之胜,三年来前所未有,且是机缘巧合之下,以逸待劳的着甲步兵击溃远程奔袭的骑兵,又有麴义和赵云两员大将相助,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占了。 看着一套套甲胄武器被放上驴车,袁熙心里乐开了花,怪不得后世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也只有击败公孙瓒,将幽州全境纳入控制之下,才能将幽州丰富的盐铁资源全部利用起来,实现袁熙的种田计划,从乱世中建立自己的地盘。 经此一战,以后公孙瓒军必然更加谨慎,这种好机会是可遇不可求了。 活着的和受伤尚能行走的战马被牵走,死掉的都搬在车上,连带甲胄兵器,兵士们足足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战场打扫干净,准备推车赶回去。 满地的尸体,就等公孙瓒军自己过来掩埋了,袁熙唯恐夜长梦多,对方再有追兵赶来,招呼众人赶紧返回北新城。 他看着左边脸上微微些许不爽的麴义,右边有些沉默管的赵云,心中极为得意。 自己也有两员大将了! 他扭头和赵云说了几句话,便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这这才从兴奋中慢慢冷静下来,感到腰间有些疼痛,低下头一看,发现腰间札甲破了道口子,里面慢慢渗出血来。 他把手一摸,发现出血不少,登时明白方才马战时,被对方马槊扎了一下,虽然是没有直接刺透,但还是受了伤。 大意了。 这几年他小心谨慎,这几天连着打了两场胜仗,膨胀起来,敢昏了头直面白马义从,这亏吃的不冤。 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哪能一直无事? 不会被噶到腰子了吧? 他身子摇晃了两下,便要栽下马去。 吴昭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回了袁熙府邸,有仆人将马车牵走。 吴昭站在院子里面不知道干啥好,看袁熙离开时候的样子,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在院子里面兜兜转转,发现府邸里面房屋不少,却只有几个仆人仆妇,她想上去帮忙,都被委婉地拒绝了。 她这几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心情如此轻松。 几年前丈夫得病,成婚也是为了冲喜,没想到她过门后,丈夫身体每况愈下,最终还是病死,婆婆家将她视为不详,她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 她那时新寡守丧,还好有父亲呵护,但好景不长,父亲因罪下狱,死在了狱中。 这时候,朝野畏惧权臣威势,纷纷与她家划清界限,让她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祸事和混乱,雒阳兵祸,将领们互相攻伐,皇帝迁去长安,雒阳屡遭盗匪洗劫,她躲在府中,整日惶惶不安。 最终并州的南匈奴部失去控制,趁机南下劫掠,洗劫雒阳。 一天深夜,她的府邸被匈奴兵冲入,慌乱之中仆人全部逃走,她为了藏匿父亲的孤本藏书,却没来得及逃掉。 百忙之中,她用父亲收藏的松墨丹砂涂花了脸,这东西本来是书房中用于书画章印的,据说数十年百年也不会褪色,不小心涂在皮肤上,也会经年不消退。 她这一弄,登时变得脸上极为可怖,她又努力歪曲眉眼,模样就变得更丑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匈奴还是将她掳走,连带着父亲的一些孤品藏本,一同带往北面。 她跟在队伍后面,脚磨破了好几次,中途女子有被淫辱的,有反抗被杀死的,也有累死在路上的。 她因为容貌丑陋逃过一劫,也想过要逃走,但是想到父亲的遗物,就这样被匈奴带到塞外,总有些不甘心。 终于在北新城外的山谷里,她等到了机会。 匈奴人被汉兵伏击,自顾不暇,汉家女子四处逃跑,她寻到空子,想带着父亲的遗物逃走,结果天上又下起雨来。 那些藏书之类不能沾水,她不敢打开箱子,只能躲在车子下面等着,结果却被匈奴酋长刘豹发现,肩膀被刺伤。 恰巧有袁熙带人赶来,和刘豹在车前死斗。 她眼见袁熙不敌,被刘豹压在身上,即将被铜矛刺死,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捡来的匕首狠狠扎在刘豹脚上。 在她的帮助下,刘豹终于落败,而她因肩头出血过多,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府邸之中了。 后来她才发现,领头的将领,竟是冀州牧袁绍的二儿子袁熙。 这下她更不敢暴露身份了,此时她父亲被定罪杀死,在朝廷之中属于罪臣,归为反贼董卓一派。 而袁绍是起兵反董的急先锋,她贸然暴露身份,很可能与所不利,加上父亲这座靠山已经去世,谁还会为她说话? 但是父亲的藏书却又让她放心不下,其中很多都是些孤本,有史料记事,诸子百家经文,如果散佚,将是重大的损失。 但她还未想出合适的借口取回。 她纠结了大半日,却听府邸门口乱哄哄得,忙走出去一看,只见一群兵士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袁熙抬了进来。 吴昭看袁熙躺在担架上,腰部包扎的地方不停有血渗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不禁一阵眩晕。 她见早上驾车的大将对她吼道:“过来搭把手,和医士一起救治公子!” 吴昭听了,连忙赶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袁熙躺在床榻上,睁开眼睛。 过了一会,他才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看了看自己腰部的伤口,已经敷了草药包扎起来,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他想起白天的事情,苦笑起来,看来下次还是要谨慎啊。 他微一抬手,床边的吴昭登时醒觉,喜道:“将军醒了?” “伤口不深,就是失血有些多,医师已经缝好了。” 袁熙点点头,出声道:“劳烦你了。” 吴昭心有余悸,“公子昏迷一天多了,怕是饿了,我去厨房做碗粥来。” 袁熙一怔,快两天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失声道:“坏了!” 第二十五章 一生志向所为何 袁熙刚醒过来,就想起一事,心急火燎就要起身去找董昭等人。 吴昭见袁熙的紧张的神情,想着应该是紧要事情,连忙安慰袁熙暂且休息,她自跑屋子去找人。 她在府邸里面绕了大半圈,才在后院武场里找到麴义。 此时麴义拿着一根长木棍,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赵云,两人已经较量了些回合,显然麴义没能讨得了便宜。 这两日赵云被麴义叫到城主府里居住,和自己先前一起归降的部下暂时分了开来。 赵云知道自己身为新降之将,袁熙又昏迷不醒,麴义此时提防自己实属正常,倒也没有多在意。 其实另一个原因是,麴义一直对当日树林里对枪输了半招耿耿于怀,想方设法想找回场子。 赵云虽然放低了姿态,但也不会在对决中放水,自然是全力应对,结果两天下来麴义输多赢少,郁闷无比。 麴义发现,其实现在赵云也不比巅峰时期的自己强上多少,但他有一个极为明显的优点。 爆发极强。 体现在战场上,就是前几枪极快极狠,如果挡不住,便会饮恨当场。 而只要全力挡下赵云前面几招,慢慢和其消耗力气,打成持久战,之后双方不分胜负,甚至取胜的希望便会大增。 麴义受伤之后,持久力也不行了,今日眼见赵云越打越勇,心里暗暗叫苦,偏生要面子死撑,眼见再过几招,自己就要被打掉手中长棍。 恰逢此时,吴昭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说袁熙醒了,他一听便道:“这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情,咱们先过去看看。” 说完麴义扔掉长棍,对赵云道:“今日咱们不分胜负,来日再战好了。” 赵云听了,收起木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麴义见了,恨恨咬牙,老子只是实力未复,你不要这么做出这么一副明白人的样子,这样显得更可恨了啊! 吴昭引着两人到了袁熙房里,麴义刚一进去,袁熙就急吼吼道:“这两日公孙瓒军可曾攻来?” 麴义以为袁熙说的是军情,轻松道:“你放心,我每日都安排军士出城打探,城墙守军也都日夜戒备,公孙瓒军这两日毫无动静。” 袁熙看着外面的日头,说道:“是我失误了,我忘了给你说。” “今年秋雨连绵,这几日好不容易天放晴了,两边的外敌也被理掉,城南的麦地可以放心收割了。” 麴义一怔,才恍然道:“这我倒是有些误事了,昨日公仁先生还提过,我说前日城里的牲畜刚用来拉着打仗,还极其疲惫,想着多休息几天,免得累死了。” 袁熙说道:“宜早不宜迟,麻烦兄去调集城里能拉车的所有牲畜,让百姓能退能跳的工具都带上,明日清晨便出城抢收。” “到时我也过去。” 麴义点头,刚要出去,又回头道:“汝不要逞强,你昏迷发热了两天,还是吴昭照顾了你两日两夜,而且粒米未进,哪有体力出去?” “真想出城,至少也要恢复些精力再说。” 吴昭听了,连忙起身道:“我去灶房做些粥来。” 麴义等吴昭出去,看到赵云还呆在屋里,迟疑了下,就听袁熙道:“兄只管出去,现在赵兄是我这边的人,我信他如同兄一般无二。” 麴义听了,方才起身出去了。 赵云见麴义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消失不见,对袁熙道:“将军有麴义如此忠心之人,也是幸事。” 袁熙支起身子,笑道:“赵兄叫我显奕便可,不然显得太生分了。” 赵云跪坐在席前,说道:“云惶恐,公孙瓒手下大将不少,吾蹉跎数年,声名不显,缘何独独对我青眼有加?” 袁熙心道这怎么说? 我总不能说,你是后世之中,无论从忠心还是武力值上,都是这时代武将中的佼佼者,才让我如此放心? 他想了想,笑道:“我曾听闻赵兄舍家父而投奔公孙瓒,颇有一番说辞,只怕内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家父行事,虽然也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但独独在施行仁政方面,不比公孙瓒差吧?” 赵云默然,因为袁熙说的是真的。 虽然袁绍的冀州,是从韩馥手里巧取豪夺而来,但为了收买民心,袁绍也很是做了些事情。 冀州是黄巾之乱的爆发区,其中黄巾军的首领张角、张宝和张梁三兄弟全是位于冀州,而钜鹿郡更是黄巾军的总部,在袁绍到来之前,还饱受黑山军及南匈奴的骚扰,可以说内忧外患。 之后袁绍在冀州施行修养生息的政策,冀州风貌为之一新,本来饱受战乱的邺城也变成了一座经济发达的繁华城市,不仅收买了当地士族的民心,连百姓的生活连带也好了不少。 在真实的历史上,即使袁绍在官渡之战中失败,被迫退回河北之地防守,随后曹操的步步紧逼,一部分郡县降曹。 但之后曹操军队久攻不下,只得退去,袁绍将这些郡县又全部收回,可见还是颇得民心的。 直到建安七年,袁绍去世,冀州并州幽州被袁绍三子分别占据,互相攻伐,曹操才找到机会一一击破。 即便这样,建安九年曹操攻打邺城时,从三月开始一直到八月,其中用地道、土山、水攻各个方法都不得入,最后审配的侄子审荣开城投降,曹操才得以攻破邺城。 《后汉书·袁绍刘表列传》:以其兄子荣为东门校尉,荣夜开门内操兵,配拒战城中,生获配。 从官渡之战后到曹操对邺城的攻打算起,曹操足足花费了四年的时间,才得以攻破袁绍经营的邺城,可见袁绍的势力在官渡之战后,仍然保留了相当一部分。 之后曹操便将邺城慢慢变成了自己封地的都城,政治中心也从许昌渐渐转到了邺城,可见即使作为袁绍的老对手,曹操对袁绍的经营也是评价颇高。 袁熙见赵云沉默不语,突然道:“云兄只怕不是投奔公孙瓒,而是刘虞吧?” “是不是家父在前几年汉室之乱中的所作所为,让云兄颇有些不以为然?” “云兄之志,可是兴复汉室?” 赵云此时惊讶万分,怎么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 袁熙见了赵云神色,是心下大定,他有后世赵云下半生的遭遇,可以印证心中想法。 因为在刘备入主巴蜀后,本来颇为亲密的两人,却似乎出了些问题。 尤其是刘备称帝之时,赵云甚至都没有上表。 更在蜀国伐吴之时,只有赵云和诸葛亮站出来反对,立主先攻伐魏国。 此事之后,赵云受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冷遇,从史书之中,便能看出来一二。 第二十六章 讨价还价论藏书 赵云箕坐于地,盯着袁熙道:“公子可是要兴复汉室?” 袁熙见面前神色肃然的赵云,心中叹息,这个乱世,终其一生,能始终坚持抱负的,又有几人? 但他现在却不能给赵云承诺。 赵云见袁熙沉默不语,本来颇为期待的脸上,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袁熙突然开口道:“赵兄,怎么才算兴复汉室?” 赵云一怔,正当他以为袁熙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却听袁熙道:“赵兄可曾种过田?” 赵云答道:“小时种过。” 袁熙听了,说道:“我口拙,如果明日收麦时候,赵兄可过来看看,当可明白我想说什么。” 赵云满腹狐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见袁熙精神疲惫,知道其伤势未好,起身告辞出去了。 过了一会,吴昭端着放了两碗粥的木盘走了进来,她见屋里只有袁熙一人,愣愣道:“赵将军走了?妾多熬了一碗……” 袁熙听了笑道:“你吃了便是。” 吴昭一听,低头道:“这怎么行,府里的粮食不多了。” 这两日袁熙昏迷,府里仆妇忙不过来,麴义便让她照顾袁熙,好在以前她照顾父亲,也做过这些事情,倒是应付了过来。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整个府中,却只有寥寥几袋存粮,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挺下人说,这位袁熙公子,作为北新城守,竟是把城里的粮食集中放于城内粮仓,每日均分给城里百姓,所以即使是府中,也没有多余的粮食。 也因为如此节省粮食,城主府中仆人极少,大部分的杂务,都是袁熙的亲兵孙礼等人做的。 所以这几日可把吴昭累得不轻,但想起还要想办法拿回父亲的藏书,她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袁熙见她面色纠结,还以为她舍不得吃粥,便笑道:“无妨,等明日收了城外的麦子,至少这个冬天,这城里的人都能好好过了。” 他拿过一碗粥起了起来,示意吴昭自己拿另外一碗,吴昭无法,只得端起碗来,小口喝着。 袁熙见吴昭心事重重,只道她思念家乡,出声道:“你放心,既然你救了我性命,这个恩情我说什么也是要还的。” “等过些日子,我会回邺城一趟,到时候我会让人把你送回家乡。” 吴昭觉得自己本应高兴才是,却不知怎么心中有一丝失落,面有纠结之色。 袁熙却是会错了意,说道:“你还想着当日和你一起被掳掠来的女子?” 他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也很纠结,这些女子要由我婚配给兵士,便会多出数百死士。” 吴昭没想到袁熙如此光棍地承认,低头道:“我们本就是被公子所救,身不由己,没有说话的资格。” 袁熙听了,笑道:“嘴上这么说,你心里怨气一定很大。”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那当初纵兵掳掠百姓女子的董卓,并无不同?” 吴昭轻声道:“公子勿妄自菲薄,一个救人,一个害人,怎能相提并论?” 袁熙摇头道:“你的神色可骗不过我。” “对了,明日收麦,城中愿去的皆是管饭,包括那些女子也一样。” “刚才我也和赵兄说了,到时可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吴昭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袁熙见吴昭虽然面貌被毁,坐姿却异常优雅,身体曲线被襦裙衬托地凹凸有致,心中一动,说道:“你是雒阳本地人士?” “原先在谁府中?” 吴昭心中一跳,连忙说了个小官名字,她心道这人是袁熙儿子,只怕也在雒阳呆过,难不成自己露出马脚了? 没想到袁熙只是哦了一声,他穿越过来时已经身在邺城了,再早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的很了。 吴昭却是心思百转,此时是个大好机会,要是拿不回父亲遗物,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她开口道:“妾那位主人,喜好收藏书籍,当时匈奴贼兵入城,将妾主人杀死,连带一些珍贵书籍一起抢走。” “其中有些还是孤本,今为将军所得,不知道将军如何处理?” 袁熙听了,笑道:“你倒是有趣,还能惦记这些。” 吴昭轻声道:“有些书籍,价值难以用金钱衡量。” 袁熙叹道:“可惜独独不能当饭吃。” “那些书籍,我前几日便让董先生看过,确实有些颇为稀有。” 吴昭听了,忙问道:“那公子如何处置?” 袁熙不假思索道:“我准备带回邺城,送人做个人情,或者卖了换钱。” 吴昭听了,再也忍不住道:“怎么如此,这些都是极为珍稀的东西啊!” 她心里在滴血,父亲给他的藏书四千多卷,大半都在她被掳走时,或毁坏,或下落不明,只有几个箱子里面,最为珍稀的数百卷帛书被留了下来。 她在目的,就是想法设法将其拿回来,不然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 而袁熙竟然说要卖掉? 她结结巴巴道:“那些书籍,很多都是孤本,若是散佚了,可是天下文人的损失!” 袁熙听了,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让识字的人抄录几份,不就不是孤本了?” 吴昭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那可是原本”吴昭还在坚持。 袁熙却道:“原本的价值,在于有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而我却只要上面的文字就行了。” “书籍之贵,在于上面的知识,与原本无关。”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知识才不能广为流传,百姓无法得窥。” 吴昭无语,道:“公子和我认识的士人,很不一样呢。” 袁熙笑道:“这倒是,不然的话,我根本不会在北新城。” 吴昭看着袁熙身上的伤,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犹豫道:“如果我能帮将军誊写抄录,是不是将军能给我些原本?” 袁熙听了,惊讶道:“你还识字?” 吴昭点了点头。 “识得多少?” “应该算不少。” 袁熙听了,思索一会,笑道:“识字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仆妇。” “女郎只怕身世不一般吧?” 吴昭听了,一阵惊慌,连忙掩饰道:“妾跟着丈夫识得些字,只是丈夫早亡。” 吴昭说到这里,不禁神色暗淡。 袁熙听了,叹道:“夫人也是命运多舛,也罢,夫人只要帮我做些事,那些书我便赠予夫人,又有何不可?” 吴昭一喜,忙道:“何事?” 第二十七章 我只是个普通人 袁熙端着粥碗,用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出声道:“我效仿刘景升建了座义学,教兵将孩童识字,但苦于人手不足,尤其是女子。” “那几百名掳掠来的女子,会在城内做一个月工,诸如纺织,收割,浣洗等。” “之后如果她们想离开,我不会阻拦,愿意留下的,可自谋生路。” “其中相貌过得去的,我会让其学习识字乐器,若有机会回邺城,会给她们寻个过得更加舒服的地方。” “我想请夫人教她们。” 袁熙说得很是隐晦,吴昭却是瞬间听明白了。 “将军这是要她们效仿司徒王允,送貂蝉于吕温侯一事?” 她提到王允的名字时,虽然对方早已经死了,但她心中还是隐隐带着一丝恨意。 袁熙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不错,夫人倒是心思通透。” 吴昭听了,神色黯然,语气复杂,“她们真的会愿意?” 袁熙听了冷笑道:“夫人也太天真了!” “你真以为,那些女子会想着离开?” “你真以为,我手下兵士搏命厮杀,好多人死在那山谷中,就是单纯为了那句虚无缥缈的犯汉者虽远必诛?” “不给他们吃饱饭,不给他们成家,他们凭什么打仗?” “兖州的曹操,还分配女子给兵士呢!” 吴昭想起当日袁熙和刘豹在泥水中生死相搏,咬着嘴唇道:“我以为公子高风亮节……” 袁熙摇摇头:“你高看我了。”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只不过投胎好罢了。” “你知不知道,当日将她们救回来时,她们听说我是冀州牧袁本初之子,多少人要抢着进这府邸?” “乱世之中,能有口饭吃,能有个安居之所简直是奢望。” “尤其在饥饿面前,根本谈不上什么尊严。” 吴昭轻声说道:“没错,被匈奴赶着走路的几个月,我每日饿得头昏眼花,只能吃发霉的食物,人被饥饿折磨得快要崩溃。” 袁熙点头道:“你们能坚持下来,确实很不容易。” “我刚来时还不会带兵打仗,只会缩着守城,这北新城曾经数次被围困,也断过粮。” “我饿得快要发疯,还伴随着巨大的恐惧。” 吴昭出声道:“谁也怕死。” “对了一半,”袁熙指着屋外来来去去的人们,说道:“我怕死,也怕死了之后城池被破,身后这一城的人,可能都会被杀光。” 吴昭呆住。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许多看法,仿佛被袁熙动摇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身前碗里的粥,也在慢慢变凉。 袁熙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莫名其妙说多了,也许是因为这几年间,自己没有倾诉对象的缘故? 他挥挥手,说道:“我累了,你将粥撤下去吧。” 吴昭听了,低头行了一礼,端着木盘出去了。 她出门时,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少年,嘴里叼着根茅草,正一脸不爽地看着自己。 吴昭确是认得这少年,记得是袁熙的亲兵,名叫孙礼的。 等吴昭经过时,孙礼嘴里冷哼道:“丑人多作怪…” 吴昭低头不语,此时董昭走了过来,对着孙礼头上拍了一巴掌:“去去去,你小子天天晃悠,正事不干,去跟曲将军多学几招去!” 孙礼不敢顶嘴,捂着头愤愤不平地走了,临走还嘟囔道:“董老头下手真狠,下次找机会绊你一跤……” 吴昭端着粥回到厨房,却见董昭跟了进来,竟然还把房门掩上了。 她惊慌起来,这董昭貌似是袁熙手下谋士,这是要见色起意? 关键自己这么现在这么丑,这人还能有兴趣? 她拿起把菜刀,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董昭一见,便知道吴昭误会了,他见外面无人,赶紧躬身道:“十年前,吾曾见过伯喈(蔡邕)先生数面,执弟子礼。” “听闻先生不幸身死,吾无能为力,实在惭愧。” 吴昭听了,愣愣道:“你是…” 董昭忙道:“济阴董公仁。” 吴昭一想,便恍然道:“我记起来了,先生那时来过家中。” 她一脸不可思议,“我那时才十岁,这么多年过去,先生怎么还能认得我?” 董昭笑道:“女郎天生丽质,即使涂花了脸,又怎么能掩盖五官特征?” 吴昭这才醒觉,自己自从被救出来后,心请放松,常常忘了扮丑,倒是让董昭看出来了。 她有些惴惴不安,这董昭现在投靠袁绍之子,会不会泄露自己身份? 董昭似乎看出她的担心,忙道:“放心,我是先生弟子,岂会做出对先生女儿不利的事情!” “如果女郎不想呆在这里,我在公子面前说话还是有些分量,我向公子请求,帮女郎返家如何?” 吴昭听了,叹道:“我哪里还有家。” “父亲被杀,我又守寡,被娘家赶回来,雒阳家中遭匈奴洗劫,早已成了一片白地。” “我乃不祥之人,天下之大,又能去何处?” 吴昭心想自己这样的人,是不是死了反而会更好? 董昭也是沉默半晌,说道:“也罢,女郎在袁公子处,也未见是坏事。” 吴昭好奇心起,“先生貌似对袁将军评价很高?” 董昭捋着胡须,想了想,才说道:“袁公子做事果决,看人很准,和其父大有不同。” 吴昭听了,好奇心起:“先生如何得知?” 董昭犹豫了一下,道:“女郎勿与旁人言,此子私下曾对我说,曹操日后必成气候,但会因他死很多人。” “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吴昭一愣:“曹孟德?” “那不也是家父弟子?” 董昭点点头,神色凝重:“正是。” 吴昭糊涂起来,她对于冀兖之事,并不清楚,眼见董昭说话不清不楚,跟打哑谜一样,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如果袁熙在此,便能猜出董昭的矛盾心理。 董昭后世是魏朝元勋,被誉作“才策谋略,世之奇士”。 定都许县,建封五等,魏公、魏王之号,概出于董昭之手。 但其实董昭和其弟董访,一直很受猜忌。 董昭在建安元年(196)投曹,但直至建安十二年(207)才正式进入司空幕府,中间竟有十余年的边缘期。 董昭的那些计策,过于谄媚,更像是在自保。 历史上的董昭,不是一开始就依附投靠曹操的,但最后他无奈地发现,曹操是最好的选择。 这牵涉到后世的一桩公案。 兖州之乱。 《吕布传》记载,张邈曾与曹操为死生之交,而袁绍后与邈有隙,屡使曹操杀邈。 张邈畏惧曹操听命袁绍对付自己,心不自安,又逢曹操杀了兖州名士边让,所以最终在兴平元年(194年)勾结吕布、陈宫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叛乱。 这次叛乱,差点让曹操的地盘全丢了。 而董昭在袁绍军中,其弟董访在张邈军中,皆站在曹操对立面。 虽然此世兖州之乱尚未发生,但吕布已经和袁绍闹翻,董昭受袁绍猜忌,只能去河内太守张扬,再投汉帝。 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现在最受汉帝信任的忠臣,不是袁绍,而是…… 吕布。 第二十八章 所谓汉室忠臣 董昭曾经问过袁熙一个问题。 汉帝登基时,朝廷之上堪称大汉忠臣的是谁。 在董昭的心中,袁熙肯定要把袁绍放在第一位的。 虽然董卓进京事件中,袁绍表现出了很大的私心,但说到底,其还是站在汉室立场上考虑问题,所作所为,目标还是为了平复汉室之乱而已。 袁绍当时的目标,可能只是做个权臣,而非现在的一方诸侯。 只是奈何最后机关算尽,被人摘了桃子而已。 及至到了冀州,袁绍也是拥护刘虞这正宗的刘家宗室之后,只是在其被公孙瓒啥时候,才开始有了其他想法。 然而袁熙说出来的话,把董昭雷的不轻。 袁熙认为的彼时汉室忠臣,排名前三的竟然是。 董卓。 吕布。 曹操。 袁绍还得往后稍稍。 董昭当场目瞪口呆。 他不解道:“董卓祸乱纲常,涂炭朝野,吕布家奴噬主,狼子野心,曹操阉宦之后,妄杀士族,何来忠臣之说?” 袁熙听了,悠悠道:“可是他们三个做的事情,都是在帮汉帝啊。” 董昭猛然呆住,他回想起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发现袁熙说的,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当初汉灵帝遗命,是让如今的皇帝刘协继位,却被何太后合谋何进,杀了将刘协养大的董太后,扶持刘辩继位。 同意袁绍对着何进一番忽悠操作,何进召董卓带兵进京,却在董卓进京之前被内宦杀死。 这下没人管得了董卓了,他进京后数日之内便废了刘辩,扶刘协继位,这难道不是暗合灵帝遗命? 至于之后董卓坐大,吕布又将其诛杀,不也一样奉的是汉帝之命? 曹操当日刺杀董卓,也是一样道理,曹操又不是傻子,没有上面的暗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做下这九死一生的事情来? 董昭越想越觉得袁熙的想法,极有可能是真相,冷汗涔涔而下。 袁熙最后对董昭道:“汉帝看着好像身不由己,但能选中这三个人,眼光实在是很不简单。” “我也很希望将来有机会见见他,还望先生助我。” 董昭魂不守舍地答应了。 袁熙心中一笑,虽然这个猜测很贴近事实,但毕竟也只是猜测而已,但会在董昭心中埋下了伴君如伴虎的种子,董昭如果想有条后路,必然会和袁熙报团取暖。 这就是袁熙的计划,尽可能让董昭在汉帝身边,为自己吹风。 当日董昭投靠曹操,建言迎立献帝,是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董昭选择另外一条路呢? 而且真如袁熙所料的话,汉帝能让董卓冒着被天下唾弃的风险,杀掉提拔自己形同恩师的袁隗,绝非表面上那样任人摆布。 皇帝在坐上龙椅那一刻,便拥有了权力,尤其是汉朝,许多大臣身在曹营心在汉,导致想要自立的诸侯被反噬。 自古以来成功的权臣,也只有伊尹霍光寥寥数人而已。 当然袁熙的想法,董昭却不知道,他看着眼前昔日老师的女儿,感慨万千。 当代大儒蔡邕之女,蔡昭姬,如今却化名为吴昭。 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但董昭作为蔡邕的门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然是要保其女周全。 董昭对蔡昭姬叹道:“女郎受苦了,先生若是在世……” 吴昭轻叹一声:“我如今能保住性命,便已满足,先生请勿担心。” 董昭犹豫再三,最后说道:“若是其他人,老夫还担心三分,但袁熙公子非常人也,女郎在其庇护下,当不会有事。” “其做事虽有些不择手段,但却有胸怀天下之志。”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护得手下的人周全。” 吴昭见董昭说得郑重,心道董昭竟然对其评价如此之高? 最后吴昭董昭两人心照不宣地分别,谁也没提蔡邕的事情。 蔡邕虽然是当世大儒,但因为在董卓手下做官,后被王允所杀,朝廷至今没给个说法,所以吴昭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暴露。 董昭甚至怀疑,蔡邕之死,很可能是因为其名望太高,王允也不一定是主谋。 董昭此去长安,需要经过并州河内司隶,沿途都是盗匪,也没有把握护得吴昭安全,还不如让其跟着袁熙。 至于吴昭会不会被要求侍寝什么的,董昭闪过这个念头时,真觉得自己想多了。 且不说吴昭现在自毁容貌,那一同来的数百女子中也不乏漂亮的,也没见袁熙将其纳入府中。 也许那袁熙公子,对女色不太感兴趣? 不过董昭确是想错了,袁熙当然对女色感兴趣。 他其实是个很能装的人,和士兵一起吃饭,生活简朴,不近女色,大部分都是为了养名望之需要。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粮食。 饱暖思淫欲,吃都吃不饱,哪来心情去睡女人? 如今对他诱惑最大的,是城外数千亩亟待收割的麦田! 吴昭晚上也没睡安稳,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到三更天时分,便听到外面脚步声隆隆作响,似乎有很多人都起来了。 她慌忙下床,穿上襦裙,推开门出去,便看到院子里面,袁熙正对孙礼等人说着什么。 袁熙一抬头,见吴昭来了,笑道:“女郎也醒了?” 吴昭见袁熙也是穿着一身短襟布裤,说道:“公子要亲自割麦?我要不要换套衣服?” 袁熙叫孙礼牵过马车来,招呼吴昭上车,说道:“不用,到时候有别的事情做。” 吴昭上了马车,低声道:“这么早就要出城?” 袁熙笑道:“当然,不然日头高了太热,反而晒得没体力了。” 吴昭听了,赧然道:“这些我却是没有听说过,惭愧。” 袁熙笑道:“人各有所长,你能承认不足,已经很是很难得了,这倒让我想起一个笑话来。” 说话间,孙礼驾着马车出了府,此时路上已经有很多百姓背着农具,排队出城,一时间大街上人头攒动,霎是壮观。 吴昭心下好奇,说道:“什么笑话?” 袁熙笑道:“从前有个先生,带着一群弟子下乡,看到一老农正躺在树荫下打盹睡觉。” “他便对弟子说,这老农之所以是老农,不能成为读书人,是因为他不够勤奋。” “如今大白天不做农活,还躺在树下偷懒,就是因为他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做农活,不然他能收获数倍,数十倍的粮食,成为富人。” “但那位先生不知道,其实在他睡觉的时候,老农已经趁黑起床,开始做农活了。” “因为烈日暴晒下,人根本无法吃撑多久,所以农人做活,都要避开日头最毒的时候。” 吴昭听了,恍然道:“确实是这道理。” “这先生不知农人之苦,是因为他没有亲身体会到耕种之艰辛。” “未经他人苦,莫笑他人痴。” 袁熙有些意外,说道:“厉害,你倒能想到这一层。” “在我家乡,有句类似的话。” “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这是提醒我们不要忘本,知道天下万民之苦,感同身受,才能为万民谋福。” 吴昭咀嚼着这几句话,心中震动。 即使她的父亲,也未曾对天下万民百姓,说出过如此精辟的道理。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走了十几里地,天渐渐亮了。 展现在吴昭面前的,是一条大河蜿蜒东去,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麦田。 车前车后赶来收割的人们,纷纷笑着欢呼起来。 袁熙见了,心中极为激动,忍不住在车上站起,口中哼起歌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第二十九章 终于等来的丰收 金黄色的麦子重重叠叠挺立着,田里仿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微风吹过,麦毯上形成道道波浪,麦穗之间互相碰撞,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吴昭听到袁熙口中哼着的调子,眼前一亮,赞道:“这曲调妾闻所未闻,宛转悠扬,却又让人回味,当真不凡。” 她随即疑惑道:“所谓稻花,不是江东稻田的稻子吗,可眼前的都是麦子啊。” 袁熙笑道:“确实,这是我家乡的歌,本来说的,的确是稻田。” “但放在眼前,也是一样应景。” “这几千亩田地,是我来北新城三年,带着人慢慢开垦出来的,原本只有千多亩的荒地。” “第一年我被打得出不来城,上千亩麦子都被公孙瓒军抢走。” “第二年两边为了争夺麦田,双方都死伤不少,好歹抢收了一小半。” “中间还有数次外族肆虐,坏了不少守城。” “只有今年,是把公孙瓒军和匈奴完全击退,才能平安收割。” “养兵千日,只为此时。” 吴昭看着车前车后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这是极为少见的的景象,不禁也受到了感染,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袁熙侧头一看,不禁有些发愣,心道吴昭虽然面容被毁,但五官好像越看越有味道了? 自己这是单身久了的缘故? 他还要细看,吴昭发觉,连忙低下头去,说道:“公子这曲子,后面还有吗?” 袁熙心道这曲子只怕后面一字不差唱出来,吴昭也理解不了,怎么也得稍微改改,便笑道:“后面记太不清楚了,等收完了麦子,回去我想想再唱给你听。” 他在车上站直身子,高举拳头,叫道:“今日收麦,拜托诸位了!” 众人听了,稀稀拉拉应了几声。 袁熙叫道:“别的没有,这几日无论是麦饭还是面饼,管饱!” 这听到这话,众人才大声欢呼起来,脸上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才是实打实的,这几日众人抢着出来收麦,就是为了这一天两顿的饱饭! 很快,人们拥进麦田,挥汗如雨地收割起来。 大河边有座磨坊,旁边的空地被平整出来用作麦场,如今开始排上了用场。 若不是前日匈奴流寇被杀灭,这磨坊和麦田,肯定会被破坏,北新城里的人们,也只能干瞪眼度过这个冬天了。 割下来的麦子,会送到河边的麦场脱去麦秆晾晒,太阳好的话,只要大半天,就可以晒干水分,放进石磨磨成粉,做成面饼了。 也有女子就地做灶生火,将新鲜的麦粒放入锅中,倒入河水,煮起麦饭来。 更有甚至,在收割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饱含水分的麦穗放入口中,拼命咀嚼起来。 旁人的人见怪不怪,因为他们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那大郎二郎也在人群中,大郎见二郎吃得太猛,忍不住道:“二郎,这东西生吃多了肚子会痛,忍着到了中午,便有麦饭吃了。” 二郎手上镰刀不停,嘴里塞满了麦穗,含混不清道:“饿的都没力气了,先吃饱再说,哪管别的。” “咱们都不知道,还能再吃上几顿饱饭呢。” 袁熙下了麦田,吴昭却跟着数十名女子,到了河边去采摘野菜,在河水边清洗干净后,再捧到麦场一溜大锅前面,将野菜撕碎,放入煮着麦饭的锅中。 麦粒的香气,混合着野菜的味道,从锅里飘出,充着着整个麦场,让所有人都不禁喉头翕动,吞下了几口口水。 吴昭发现,这些女子中,竟然有好些熟识的,皆是前些日子和她一起被匈奴流寇掳掠,被袁熙带人救出来的。 几人见面,自然不胜欣喜,一边在河边洗着野菜,一边说着这些日子在北新城的境遇。 那几名女子跟着其他数百女子,暂时被安置在北新城内的空屋内,一开始她们还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被指派给士兵或被发卖。 彼时即使是汉室正规军队,如董卓公孙瓒等人的部曲,也时常会掳掠百姓,她们这些被抢走的女子,往往身不由己,只能逆来顺受。 让她们意外的是,北新城并没有强迫她们,只说城内不养闲人,要想回家,只能想办法自己做工。 所以这些女子,平日里有善于纺织缝补,或者做杂活的,都在想法设法谋生。 今日听说收麦管饱,她们便都跑了出来。 当然,也有愿意嫁人的。 北新城的士兵,粮饷是百姓的数倍,省着吃的话,足够再养一个女子。 这也是不少女子的选择,毕竟跟着就有饭吃。 吴昭听了,心中复杂,袁熙的有时候想着让所有人都吃上饭,有时候却做事却不留情面,乱世之中,一味仁义,或者一味残忍,都不能长久,难道他才是正确的? 那几名女子听说吴昭因为机缘巧合,相助袁熙杀死了敌酋,所以一直住在袁熙府中,脸上纷纷露出羡慕之色。 有个年青小娘哀叹道:“吴姐姐要是容貌不毁,说不定早就被那袁将军看中了,我怎么没有这般好运气!”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袁州牧的儿子,就是给他做妾做婢,这辈子也不愁吃穿了!” 其他几女纷纷附和,吴昭心道未必,将军府里也没有余粮呢。 其他女子听说后,纷纷围了上来,让吴昭帮忙在袁熙面前美言几句。 她们竟然都不约而同想要进袁熙府中! 吴昭瞠目结舌之余,这才体会到,如今活下来有饭吃的地方,还有哪里比城主府强的? 她被众女缠得头脑发昏,只得敷衍答应着,远处却有几名兵士打扮的人过来,手里还提着几只被箭射死的野兔。 带头的却是孙礼,他拿出短刀,在河水边给野兔开膛破肚,扭头对吴昭说道:“袁大哥说,等会让你一起去磨坊那吃饭。” 众女子中,有些聪明的一听,便知道这少年是袁熙的亲兵,连忙上来抢过孙礼手的野兔,帮忙清洗处理。 有些大胆的,还在孙礼身上挨挨蹭蹭,孙礼只是个少年,脸红了起来,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女子们胸前的起伏,挪不开眼睛。 过不到半刻,吴昭便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年轻小娘,红着脸挽着孙礼的胳膊,就这么一起回去了! 她想起了袁熙的话。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再说嫁给兵士,对某些女子来说,还真不一定差了。 平日起码有饭吃,即使兵士战死,军队也会发一笔体恤之资,足够寡妇生活好几年了。 吴昭心里颇不是滋味,这种乱世,何时才能结束,又由谁来结束呢? 第三十章 一年汗水的味道 袁熙指挥手下兵士,将驴子套在石磨上,皮鞭响起,驴子迈开四蹄,拉动磨盘转了起来。 早有其他人将带壳的麦粒不停扔进磨盘眼里,此时麦子才晒了小半天,尚未完全晒干,但人们都等不及了。 上一次吃面饼,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袁熙也知道此时带壳的麦子连皮碾碎,其实口感颇为粗粝,远没有后世的精面口感好。 但是这已经是当前人们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长久没吃到一顿饱饭,人是真的会疯掉的,就像几年前的黄巾起义一样。 其实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只要有饭吃能活下去,谁会愿意造反? 所以这对麦子近乎疯狂的挥霍,袁熙并没有阻止,相反还乐于见到。 再不发泄一通,说不定人们真的会发疯。 去他的什么储粮以备不时之需吧,谁能活到明年开春,还说不定呢。 他扬起手,喊道:“今日吃个饱!” 这句话登时引爆了在场数千兵士百姓,他们一起大吼道:“今日吃个饱!” “吃个饱!” 突然有人喊道:“袁城守大德!” 众人一顿,纷纷跟着喊叫起来。 “袁城守大德!” “大德!” 巨大的喊声扩散出去,拂过了麦浪,越过了大河,回荡在山野间,久久不散。 赵云正带着几十名部下,沿着河岸巡逻,防备有敌人突袭。 前些日子刘豹被杀,匈奴部落被灭的消息,已经会传到到并州,南匈奴得知消息,未必不会前来报复。 毕竟此时天下大乱,并州的护匈中郎将形同虚设,各方诸侯各自为战,边疆外族虎视眈眈。 喊叫声传了过来,赵云部下听到,不由笑道:“咱们新投靠的这位大人,倒是个有意思的。” 赵云点点头,他投靠袁熙已经好几天了,对北新城里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了些。 要说收买人心,袁熙对待手下部将兵士,固然不错,起码兵甲俱全,粮饷管够。 但对于城中那些在别的诸侯看来,无足轻重的百姓,竟然也是没拉下,日常还能供给最低限度的粮食。 虽然都是些米糠野菜,但比饿死要强得多了。 而且让赵云惊讶的是,这城外几千亩的麦子,并不属于某些地主或者农户,而是北新城直接代管的。 每日做农活的,则是轮流指派城中百姓,按一天劳作,拿到多余的粮食和酬劳。 赵云想不明白,这样的话,怎么会获得士族支持,百姓怎么会有动力种地? 要知道,俸禄土地,是各个势力收买士族大户最有效的手段,不给土地,不给俸禄,世家大族怎么会卖命? 他前日曾经问过袁熙此事,袁熙听了说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你说的,是我父亲在做的事情,所以冀州士族皆归顺依附于他。” “但我做不到。” “一是我没有那么多土地给他们,二是那些士族永远不会满足,迟早会内斗起来。” “所以我才来到了士族稀少的幽州,广纳寒门,想看看另外一条路能不能走通。” 袁熙现在的选择,和曹操极为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袁熙不觉得自己的办法是最合适的,甚至可能不比曹操的屯田好多少。 但却是在这个兵凶战危,随时都有可能饿死的地方,他所能想到最可行的权宜之计。 赵云抬起头看着天空,他这几年一直犹豫不定,感觉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投靠的公孙瓒,是个残忍嗜杀,不体恤百姓的。 赵云心中合适的主公,首先是刘虞,其次才是刘备,但刘虞却因为太过宽仁,导致兵败身死,在这乱世中,显然也不是个合格的主公。 而刘备却让赵云也很犹豫,虽然刘备对他颇为仁厚,但显然其和关羽张飞更加亲密,让赵云感觉在其三人间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赵云至今不知道,刘备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云听着耳边传来的欢呼声,心想自己这一次,有没有选择正确呢? 正在这时,孙礼打马过来,叫道:“赵将军,公子叫你一起吃饭!” 锅盖揭开,热气腾腾的麦粒连带野菜被盛到木碗里。 不去壳的麦粒,并不太甜,相反还带着些磨嘴的涩味,需要咀嚼很多下才能下咽。 然而麦饭塞入口中的那一刹那,幸福的笑容像花儿一样在人们的脸上绽放。 许多人则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眼泪落在碗里,给麦饭增添了更加丰富的味道。 整整一年,忍饥挨饿,拼死守城,终于活了下来,吃上了亲手种的粮食! 袁熙默默感受着在场人们的喜悦,深切感到,农民是实在是不容易了。 从撒下种子到收获,至少大要半年时间,期间蝗灾,天灾,兵祸,病害,任何一场意外,都可能将这些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然而就在这样的困境和乱世中,自己的这些先人们,努力将生命和不屈的精神一代代传承下去,给子孙后代留下了火种和希望。 袁熙希望,这北新城的喜悦,能在不久的将来,被更多的人分享到。 赵云看着此情此景,心想袁熙想让自己看的,就是这个吧? 什么是汉室呢? 他似乎若有所悟。 北新城外的麦子,足足收割了五天才收完。 刨去吃掉的,损耗的,拉回城中称量,袁熙发现,自己足足收获了上万石的粮食! 如果省着点吃,杂以粗粮野菜,足够北新城上万人度过这个冬天了! 这是城外两场血战换回来的,要是在和匈奴及公孙瓒军作战中失利,这些粮食只会被对方破坏抢走。 看着最后一袋粮食入仓,袁熙一颗心才放下来,这是一年来最大的收获,终于被他收入囊中,相比得到匈奴人抢来的财宝华服,粮食更让他感到满足。 不过也有让他郁闷的事。 袁熙狠狠拍着孙礼的脑袋,怒道:“你小子,这就找上媳妇了!” “我还没成婚,你倒抢在前面了!” 孙礼摸着头嘿嘿笑道:“我老娘整日说担心我打仗出事,早留下个大胖小子,我也算是对她尽孝了!” “袁大哥大人有大量,你不常常说这次回邺城,肯定会带个绝色夫人回来?” 一旁吴昭听得好奇心起,什么绝色夫人? 袁熙听了,摆摆手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绝色,那女子不会是你强迫的吧?年纪够了没有?” 孙礼叫起屈来:“怎么可能!” “那小娘是被咱们从匈奴人手里救出来的,我在河边遇到,她先对我示好的,比我还大几个月呢!” “当时吴昭姐姐在场,她可以证明!” 吴昭听了,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道这时候拉我出来挡枪了,不说我丑人多作怪了? 袁熙听了,叹道:“你小子倒是油滑,你去找董先生开个条子,去领三石米,两匹绢,五斤肉,算是我给你的成婚贺仪。” “滚吧!” 孙礼大喜,连忙谢了袁熙,一溜烟跑了。 袁熙有些不平衡,小弟都结婚了,自己还在打光棍! 穿越三年了,天天想着怎么活下去,堂堂世家子弟,还没碰过女人,盖因此世女子成婚很早,婢女大都年纪很小,让袁熙怎么下手? 真要去找寡妇? 吴昭轻声道:“公子成婚了??” 袁熙一想到甄姬,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我那未过门的夫人,传闻可是很漂亮的……” 吴昭看着袁熙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怎么,心情异常复杂。 袁熙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接连几个不好的消息到了。 第三十一章 想要摘我桃子? 袁熙杀尽数百匈奴流寇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邺城。 据说邺城内支持长子袁谭和三子袁尚的两派,对袁熙此举褒贬不一,但大多数人,还是持反对态度,皆说此举会影响到和南匈奴的关系,乃至攻打公孙瓒的谋划。 以高干为代表的陈留高氏,对此也颇有微词。 陈留高氏乃是袁绍妻族,并州本来就是袁绍许诺给高氏的地盘,如今袁熙惹了雄踞并州大部的南匈奴,将来高氏如何安稳掌管并州? 这还不算,袁绍来了一封急信,言说不日将派人来北新城调查此事,并让袁熙回邺城一趟。 至于袁熙解救数百汉家女子,招纳赵云,击败数百白马义的事情,信中是半点也没提。 袁熙看到信后,脸色阴沉,狠狠把帛书扔了出去。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别的且不论,这明摆着是摘他在北新城的桃子,经营三年的城池,一旦让出去,再要来可就难了! 一旁的吴昭默默捡起帛书,扫了几眼,便明白其中端倪,轻声道:“为了救我们这些女子,公子受累了。” 袁熙摆摆手道:“也不全是为了你们。” “南匈奴迟早生乱,和他们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 吴昭疑惑道:“此话怎么说?” 袁熙沉声道:“汉室衰弱,异族必乱。” “向外族退让,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些外族在并州乃至塞外人多起来,必然生乱,为祸天下。” “到时候整个北方,便会生灵涂炭,汉家儿女,境遇惨不堪言。” 袁熙之所以想死死占住幽州,不仅仅是因为幽州的潜力很大,资源极其丰富,远远没有开发出来。 但幽州并不安定,周围全是外族,单论种田,荆州可比幽州安逸多了。 但将来幽州,将是祸乱天下之源,五湖乱华之始,历朝历代动乱之根。 之后辽,金,女真,后金的崛起,都和辽东这块地方脱不了关系。 这种局面严格来说,是曹氏和司马氏共同造成的。 曹操两屠徐州,杀死了数十万人,又中原历经大战,千里无人烟。 想要快速恢复生产,快速填补人口空缺,只能用人口迁徙的法子。 后来魏国也是这么做的,从边疆,比如幽州并州巴蜀等地,迁徙百姓进入内地。 但也同时产生了副作用。 魏国时期,统治辽东三代,压制高句丽、让扶余、三韩、濊貊等北方民族的公孙家族被司马懿伐灭,治下汉人被迁到南方,辽东被外趁机慢慢占据。 北地汉人骤减,鲜卑匈奴等外族便慢慢占据主导,控制了北方,到了西晋时候,幽并等地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竟然达到了数百万。 要知道三国时期,三国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千万。 这么多外族人,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怎么能不乱? 之后晋朝无暇北顾,纵容外族,才有了之后的五胡乱华。 袁熙不知道在这乱世中,自己能走多远,三国英杰遍地,笑到最后的很可能不是自己。 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至少让五胡乱华这种事情,发生几率越小越好。 而且作为后世之人,袁熙知道,朱棣能从幽州起事,占据天下,天子守国门,足以证明幽州有这种作为天下屏障的潜力! 所以当日山谷之中,袁熙得知被自己抓住的是匈奴单于之子刘豹,将来的匈奴左贤王,建立十六国之一刘渊的父亲时,毫不犹豫直接将对方杀死。 改变历史的感觉,好像真的很有成就感哎! 吴昭听袁熙的话里,带着一股不可置疑的自信,好奇道:“难道公子还能预见到未来?” 袁熙点头道:“略懂一些。” 吴昭只当袁熙在说笑,她指着帛书说道:“这封信字里行间,都暗示邺城之行并不轻松,公子需早做打算。” 袁熙这几日让吴昭教授女子识字,惊讶地发现,吴昭不仅学识颇深,竟然还精通音律,见识更是不凡,寥寥数语,便能抓住事情要害。 他说道:“你有什么对策?” 吴昭想了想:“公子的势力,还是太弱了。” “敢问袁州牧手下,有几人支持公子?” 袁熙苦笑道:“都被我大哥和三弟瓜分光了。” 吴昭道:“可有希望拉拢一批人?” 袁熙沉思半晌:“希望不大。” 他要是能从袁谭袁尚手里抢人,三年前便留在邺城了,也不至于到北新城来挣命。 吴昭微微点头,她了解下来,眼前这位袁绍次子,当真是不受宠爱,连这个三百石的挂名北新城守,都是临时给的官职。 她微一沉吟,说道:“妾有一言,不知对否,公子姑妄听之,说错莫怪。” 袁熙见吴昭说得郑重,当下肃容正坐,微一低头道:“夫人请说。” 吴昭说道:“彼时天下,成大事者,需要两样东西。” “一是兵马,二是名声。” “兵马乃盘踞一地之本,名声为士族投靠所倚仗。” “公子的兵马虽强,但是人数远远不够。” “公子得不到士族投靠,便没有钱粮兵马。”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袁熙深有同感,“那我该如何破局?” 吴昭微笑;“既然公子家族内被打压,何不另辟蹊径?” 袁熙思索片刻,“你是说,从家族外找助力?” 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甚至想过私下投靠曹操。 打不过就加入,没什么丢人的,后世的袁谭也干过这种事情,曾在被袁尚击败后投靠了曹操。 但之后袁谭反叛被杀,说明这其中变数甚多,而且寄人篱下,谁保证之后不被清算? 即使曹操不会,其他人呢? 尤其是曹丕,那可是个记仇的! 所以袁熙想来想去,想要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绝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他开口道:“其实选择也不多,徐州刘备,兖州吕布,河内张扬,荆州刘表,还有汉帝?” “但刘备吕布如今自身难保,张扬刘表太远,汉帝更不用说了,尚被李傕郭汜控制,远水解不了近渴。” 吴昭听董昭说过三忠臣的故事,好奇道:“为何公子独独不提曹操?” 袁熙听了,摇头道:“唯独他不行。” “其有大志,必成袁氏大敌。” 吴昭早就听董昭说过,袁熙似乎对曹操有一股莫名的怨念。 她心道可惜了,按照自己父亲和曹操的交情,袁熙若是能和曹操搭上线,她自忖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不过见袁熙如此坚持,她只得道:“邺城不管派谁来,公子都要将私兵,绝不能被其夺走。” 袁熙点头赞同,这些私兵都是他的身家根本,没有兵,只能任人鱼肉。 关键这次,邺城会派谁来? 袁熙咀嚼着吴昭的话,里面不行,便从外面寻。 突然他身体微微一震,仿佛想到了什么。 第三十二章 邺城来人早打算 听闻邺城要派人过来,董昭和麴义同时来找袁熙。 袁熙先对董昭说了番话,董昭听了,点头说道:“此事简单,我马上给董访写信。” 袁熙看董昭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先生不必忧虑,我让麴兄带二十人,护送你去河内见张扬。” 董昭一怔,随即面有惭愧之色,“这都被公子想到了,我实在是怕袁州牧和我算账” 袁熙笑笑:“无妨,公仁先生已经做得足够,小子感激不尽。” 董昭心下感动,叹道:“公子知遇之恩,公仁定不敢忘。” “只是公仁半生默默无闻,公子为何独独对老夫青眼有加?” 袁熙笑道:“哪里默默无闻了。” “昔日先生平巨鹿之乱,二日之中,羽檄三至,堪称世之良才。” “但最让我敬服的,乃是另外一件事情。” 董昭来了兴趣:“哪一件?” 袁熙开口说道:“昔日灵帝在位时,着贾琮为及冀州刺史,整治贪腐官吏,其上任后,许多人怕被查出问题,闻风挂印而去,整个冀州,只有时为瘿陶长的先生和观津长的梁国黄坦然去见贾琮,可见先生做事清廉,问心无愧。小子心下敬之。” 《后汉书·贾琮传》——其诸臧过者,望风解印绶去,惟瘿陶长济阴董昭、观津长梁国黄就当官待琮,于是州界翕然。 贾琮乃是东汉末年著名的清官能吏,之前在交阯刺史任上就是以轻徭薄赋以及选贤任能著名,在任三年,交织变成全国最安定的州郡,颇受百姓敬服。 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反。” 董昭听到这件往事,激动不已,胡子颤动,连声说道:“公子竟然也知道这件事情!” 这乃是他生平最为得意之事,因此他也受到了贾琮赏识,可惜不久之后,贾琮就病逝了。 董昭直到此刻,才对袁熙心服口服,有了遇到知音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刘备因平定黄巾军有功,被任命为安喜尉,在贾琮到来之前,也挂印而去,且还衍生了一件相当有名的事件。 鞭笞督邮。 不同于后世流传的张飞鞭督邮,这件事实际上是刘备亲自做的。 《典略》——督邮至县,当遣备,备素知之。闻督邮在传舍,备欲求见督邮,督邮称疾不肯见备,备恨之……遂就床缚之,将出到界,自解其绶以系督邮颈,缚之著树,鞭杖百馀下,欲杀之。督邮求哀,乃释去之。 刘备担任安喜尉的时候,养了一百多私军,而安喜尉的俸禄是二百石,折算下来,一年只有谷360石(月谷30斛,年360石),肯定养不了这么多张嘴。 袁熙倒是很理解刘备,因为他现在干的和刘备也是一样的事情。 在这乱世,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可比清廉的名声有用多了。 刘备拥有了自己的部曲私军后,才开始快速升迁,他丢掉安喜尉职位后,很快因战功升为下密丞,三年后因投靠公孙瓒又升了平原相。 相比二百石的安息尉,平原相的俸禄高达二千石! 要知道贾琮从普通士子到两千石高官用了差不多三十年时间,而刘备从两百石到两千石只用了不到三年。 刘备之所以能被曹操看重,被袁绍奔离二百里迎接,绝对不是忠厚老实所能解释,其人是有相当过人之处的。 与此相对,在乱世这种大环境下,董昭的清廉更是十分难得,所以董昭才生出知遇之感。 袁熙董昭两人相对而拜,自此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却听麴义在旁边哼了一声,“董老儿有兵士护送足矣,何须让我出马?” 袁熙惊讶道:“邺城来人,麴兄的身份要是暴露怎么办?” 麴义冷哼一声:“你是怕我拖累你?” “你得了赵云,就嫌弃我没用了是吧?” 袁熙苦笑道:“麴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心想怎么这个时候,麴义怎么开始耍起脾气来了? 你本来就是袁绍必杀之人,邺城来人还想大摇大摆出现,怎么想的? 董昭见势不妙,连忙拖着麴义就往外走,回头对袁熙道:“我劝劝这个浑人。” 麴义不情不愿被麴义拖走,吴昭此时端着茶走了进来,见状笑道:“怎么,这是唱的哪一出?” 袁熙也不好对吴昭明说麴义的身份,他想想也有些头痛,麴义虽然文武双全,对他训练部曲帮助极大,偏偏见不得光,如何安排他,确实是个大问题。 他只得道:“邺城派来北新城的人还不知是谁,我为了稳妥起见,想让他们先出去做些事情。” 吴昭不知道麴义的事情,却知道董昭的身份,当下点了点头,她现在和袁熙互相都有事情隐瞒着,两边却都不知情。 她开口道:“这些日子,我教习那选出来的几十名女子识字以及音律,她们进境很快,估计再过段时间,便能合格了。” 袁熙见吴昭脸上有不豫之色,知道她对这件事还是有些抵触,当下说道:“这件事情全在于我,委屈你了。” 吴昭咬着嘴唇,轻声道:“公子也没有强迫她们,何须此言,她们听说将来能进入袁家和冀州士族家中伺候,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些女子也明白,这是平民百姓极为稀少的改变命运的契机,进入大族府内,运气好的成为侍妾,便是吃喝不愁,若还能生下子女,便是一步登天。 说到底,也是乱世之中,各取所求,竭力求存罢了。 日子一天天去过去,北新城南面的山谷中,一支上千人的军队缓缓而行,前头有三匹马并辔而行。 中间骑在马上的,是个身材昂藏的中年男子,他左边骑马的是个长袍文士,右边的人则是将领打扮,身形雄壮。 中间的人见文士辛苦,出言道:“先生若是辛苦,可去后面马车坐着。” 那文士道:“无妨,多谢公子关心。” “我只是很好奇,想看看袁熙公子斩杀那匈奴单于之子刘豹的地方。” 旁边的部将听了,冷哼一声:“袁熙公子杀了那单于之子,对方肯定会起兵报复,北面有公孙瓒虎视眈眈,却另树大敌,实乃不智之举。” 第三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来客 那文士士听了部将言语,呵呵一笑,并不答话。 这名出言略显鲁莽的部将,乃是袁绍手下大将,四庭柱之一的高览。 这名文士名荀谌,字友若,颍川人。 在三年前,他稳坐袁绍首席谋士之位的时候,别说高览,就是身为四庭柱之首的颜良,对荀谌也是毕恭毕敬。 彼时袁绍手下谋士众多,其中不仅有荀谌,还有荀彧,但随着去年荀彧投奔曹操,袁绍对荀谌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彼时世家大族中,士族子弟投奔不同主公的比比皆是,但是彼时曹操虽名为袁绍盟友,实为偏将打手,荀彧公然投奔曹操,在颍川士人中开了个很不好的头,让袁绍颇觉失了面子。 这一年多来,荀谌的地位也慢慢被后面的田丰沮授等人追上,处境颇有些尴尬。 而身为四庭柱之一的高览,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他刚才那番话,绝对不是章口就来,单纯让荀谌难堪,而是在向三人当中骑马的年轻人表明态度。 袁家长子,袁谭! 谁都没想到,袁谭会亲自带着荀谌和高览来到北新城。 究其原因,就是袁熙杀灭数百南匈奴流寇,引发幽并局势动荡,更让邺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袁熙还杀灭了数百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可不是杂兵,单凭袁熙离开邺城时所带的数百新兵,即使训练三年,面对皆是精强老兵的白马义从能守住城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歼灭同等数量的敌人? 袁绍府内谋士讨论,觉得很有可能是袁熙虚报军功,这样想来,杀灭匈奴流寇之事,说不定也有内情。 要是袁熙勾结了不知道哪里的势力,甚至更坏的是勾结了公孙瓒,那等于是背叛了袁家! 所以在谋士们建议下,袁绍立刻派出了袁谭到北新城来调查此事,如果发现事情不对,便会立刻控制北新城。 袁绍对此事极为重视,不仅派出了地位相当之高的荀谌,还派出了四庭柱之一的高览,一起相助袁谭。 一文一武,加上上千兵马,控制北新城的局势,怎么看也是足够了! 忽然荀谌眼神一凝,指着前面道:“那边有古怪!” 众人纵马上前,只见道路两旁有两个十几丈宽的大坑,坑中竟都是烧焦的人骨。 高览翻身下马,亲自跳到坑中检查,过了许久,他才神色凝重地爬出坑来,说道:“这些人死了不到一月,尸体皆被焚烧。” “没有烧尽的东西,有破碎的铜矛,骨头上的铁箭头,碎裂的甲片,可以看出来,这些人都是兵士。” “从骨头断裂的伤口来看,其死因多是利器劈砍捅刺,应该是死于战场。” 一会有兵士来报,说里面的尸骨,至少有三百来具。 这地点和袁熙信中所说战场吻合,袁谭等三人面面相觑,难道袁熙真的杀掉了数百匈奴流寇? 荀谌想了想,对高览说道:“那能不能确定,这里面都是匈奴人?” 高览听了,迟疑道:“光从骨头上很难看出来。” 荀谌捋着胡须道:“这倒简单,进了北新城,把袁二公子的兵士都召集起来问问,便知道了。” “听说还救出了数百女子,问她们更容易。” “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将事情隐瞒下来。” 袁谭等人翻身上马,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袁熙信中说,有公孙瓒部将名叫赵云的,临阵倒戈,帮忙杀灭了匈奴兵,但他们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 别是袁二公子,暗中对公孙瓒做了什么让步吧? 这才是袁谭等人最担心的,公孙瓒要是将袁熙拖入浑水,来年袁绍军攻打公孙瓒的计划,可能会大有波折。 三人皆是心事重重,带着兵马,又行了大半天,才出了山谷。 眼前的光景骤然开阔,竟然一大片宽阔的平原,一条大河从中穿过。 这片平原上,如今只剩下烧焦的秸秆,荀谌纵马过去一看,便说道:“是麦田。” 袁熙看着这大片的麦地,笑道:“二弟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种出这么一大片田地来。” 荀谌捋着胡子说道:“看这样子,怕不是有几千石粮食,若真的如此,袁二公子着急杀灭匈奴人,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那些匈奴人见到麦田,必然毁坏劫掠,那这一年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高览却是叹道:“即便真的如此,经此一战,不知道北新城还剩多少兵,我估计至少也要死掉二百多人。” “这样算来,北新城也就一百来人,主公让咱们来的真是及时。” 袁谭摇头道:“未必,剩下一百来人,能击败数百白马义从?” 高览一时语塞,心道杀灭这数百匈奴,还能毫发无损不成? 即使胜了,再对上白马义从,还能剩下多少? 高览怎么想也想不通,他铁了心觉得,这袁熙所报军情,肯定有不实之处! 在袁谭等人从南边往北新城赶来的时候,北新城的西门,袁熙和麴义正在给董昭送行。 十名兵士,押送着数辆大车,上面装的都是给董昭打点关系的财货之物。 董昭站在马车边上,握着袁熙的手道:“公子大恩,老夫必铭记于心。” 袁熙笑道:“愿先生此去,能建功立业,成为大汉栋梁之臣。” 董昭心下感动,他知道自己该走了,袁谭一来,手下必然有人会认出自己。 他刚要走上马车,犹豫了一下,对袁熙悄声道:“那位吴姬虽然容貌毁了,但是胸有大才,远胜其他数百女子所有,还望公子善待。” 袁熙不明所以,点头道:“先生的话,我记下了。” 董昭这才如释重负,上了马车,一行人往河内方向去了。 袁熙见董昭一行人消失,转头对麴义道:“兄这次没跟公仁心生走,而是选择留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麴义满不在乎道:“我这个鬼样子,谁还能认出我来?” “跟着董昭这老头子有什么好玩,我道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而且那赵云新降,要是有异心,你身边谁还能帮你?” “而且我和他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袁熙听了,洒然一笑:“如此甚好,身边没有了麴兄,我也挺寂寞的。” 麴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十四章 兄弟见面 城守府中,孙礼拿着根木棒,正在和赵云讨教枪法。 他紧握木棒后端,哈的一声,棒端直刺赵云胸口,却被赵云用木棒轻轻一拨,孙礼的木棒便偏了方向,连身子也被带得滴溜溜转了半圈。 孙礼还想努力回正身子,肩头被已经被赵云木棒打中。 赵云收回木棒,淡淡道:“你双手握得太紧,导致木棒牵动,你身子也动,才会破了姿势。” 孙礼挠挠头道:“但如果不握紧,岂不是像刚才那样,被赵大哥一发力就打掉了?” 赵云点头道:“确实,所以使枪全在手上的反应。” “只要你感受对方的力道,反应比对方快,便可及时应对,无往而不利。” 孙礼听了,似懂非懂,郁闷道:“好麻烦,真不如射箭来得爽快。” 赵云笑了,说道:“确实,战场上,一大半死伤都是弓箭造成的,真正近战所伤者,反倒是少数。” “你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先专精弓箭,也不是坏事。” 孙礼听了,喜滋滋道:“还是赵大哥会说话,曲大哥就整天老是嘲笑我!” 赵云听道大哥这两个字,又想起在公孙瓒麾下时,刘关张三人的互称,好奇道:“你叫袁将军和曲将军大哥,难道你们结拜过?” 孙立听了,连忙摆手道:“我是什么人,怎么能和公子这种袁家贵子结拜!” “我之所以这么叫,是我娘要我这么做的,袁大哥一开始不同意,最后也没拗过我娘。” 正好吴昭走了过来,心中一动,说道:“袁将军和你娘认识?” 孙礼见了,连忙站起来道:“见过吴昭姐姐。” 他知道吴昭最近帮袁熙做事,越发受重视,当下道:“一年多前,我家住容城的村子,我娘守寡,带着我织布为生。” “恰逢那时,公孙瓒这狗贼纵容手下,带兵劫掠村庄。” 吴昭一愣:“容城不是公孙瓒的地盘么?” 孙礼愤愤道:“没错,但是他们时常来我们村子抢粮!” 赵云听了,脸上也挂不住,叹道:“公孙瓒自从躲入易京后,几乎就不再约束手下,军纪日渐败坏,这种事情常有发生。” 孙礼气愤道:“当时村子来了十几名骑兵,被人抢了个遍,有几个混蛋,看我娘长得漂亮,便要强行掳走。” 此话一出,吴昭赵云脸上皆有怒色。 身为当地父母官,不思保护百姓,却和外族一样做派,公孙瓒这样下去,迟早灭亡! 孙礼道:“我上去阻止,却差点被砍死,还是我娘拖住对方,让我趁机跑了。” “我虽然逃了出来,但是却无路可走,正当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却来了一支军马,领头的正是袁大哥和曲大哥。” “我当时还以为他们也是公孙瓒者狗贼的部下,眼见跑不了,便上去一通怒骂。” “没想到袁大哥听了,便和曲大哥带人冲入村子,将那十几人杀死,将村子和我娘救了下来。” “经过此事,村子也不能呆了,我们整个村子的人怕被报复,便跟着来了北新城。” “我娘告诉我,要一直记着袁大哥的救命之恩,如此称呼袁大哥,是视其为兄长,一旦袁大哥有难,当以死报之。” 赵云听了,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又想起刘关张三人是真正的结拜兄弟,出则同车,卧则同席,感情极好,让赵云心中也隐隐有些羡慕。 孙礼摸摸头,嘿嘿笑道:“虽然我如此叫袁大哥,但我可不敢认做他弟弟,我就是个穷小子,哪敢和袁大哥攀上关系。” “倒是我看赵大哥颇受袁大哥青眼,又比我厉害得多,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袁大哥兄弟呢。” 吴昭想的却是另外一番事情,她随口道:“你平日住在城主府,你娘在城中,每天不好见面吧?” 孙礼奇道:“我娘也在城主府住啊。” “上次你被救回来的时候,是我娘帮忙包扎的伤口,你应该见过的。” 吴昭心头一跳,原来是那女子是孙礼的娘? 她还以为那女子顶多只有二十来岁,没想到是孙礼的母亲! 想想也是,孙礼也不过十四五岁,彼时十二三生孩子的女子比比皆是,孙礼的娘不到三十,长得又年轻漂亮,难怪会让自己误会。 怪不得那袁熙公子看着一本正经,身边却一个侍妾婢女都没有,作为世家子,也太不正常了。 原来他好人妻? 怪不得那青年仆妇谈吐不凡,只怕平日没少和袁公子接触 其实吴昭猜的也不算错,此世出嫁的女子太过年幼,明显不符合袁熙的后世审美。 吴昭正在胡思乱想,背后脚步声响起,袁熙和麴义走了过来,见吴昭三人聚在一起,笑道:“这倒是难得,赵兄还请跟我出城一趟。” 孙礼一听,嘟囔道:“不带我去?” 袁熙笑着在孙礼头上拍了一下:“去给你娘帮忙去,今日府里要来不少人。” 吴昭一听,连忙站起身道:“我也去灶房,要来多少人?” 袁熙叹道:“很多。” “我大哥带兵来了。” “据回来的斥候说,足有上千兵马。”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 北新城外,袁谭看着城墙外层层叠叠的鹿角拒马,对荀谌笑道:“吾弟守城倒是颇有法度。” 荀谌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只守不攻,这幽州的局面,还是难以打开啊。” 高览也点头赞同:“先生所言极是,长期守城,只会让士气越发低落。” 袁谭心道我能不知道? 但是父亲只给了袁熙几百兵,这三年来除了粮草能勉强供给外,其他增兵等事皆无。 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换做自己,带着几百兵能守住北新城就不错了,还能怎么做? 就是自己带着这上千兵马,其实也是杯水车薪,袁谭自己也没完全想明白,父亲到底让自己来做什么的。 真要让夺了二弟的北新城,一员大将足矣,何须自己亲自带兵过来? 城门打开,袁熙带着数人从城里骑马出来,迎了过来。 袁谭虽然三年没见袁熙,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连忙打马上去,叫道:“二弟!” 袁熙一见,也叫道:“大哥!” 他和袁谭虽然非一母所生,但是关系其实不错,起码比袁尚要好,因为袁绍宠爱袁尚,导致袁谭袁熙其实都是天涯沦落人。 在一旁的麴义听道袁熙叫大哥,却不禁有些想笑,心道袁熙这几年也不知道叫了多少个大哥了。 袁谭一转头,看到麴义恐怖的面容,不仅一怔,说道:“这位是?” 麴义听了,脱口而出道:“曲如木。” 第三十五章 互相试探摸摸底 袁熙头痛,麴义真能搞事! 虽然平日里面他让麴义换个姓掩人耳目,但麴义脾气又臭又硬,只把麴换成了曲,换汤不换药,发音还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这个假名,摆明了是拿出来骂人的吧? 曲如木,去汝母,很好玩吗? 算了,反正袁谭的娘不是袁熙的娘,两人的娘早都死了。 袁氏三兄弟,母亲皆不同,袁谭乃是袁绍原配所生,后来原配去世,袁绍便娶了有宗室血同的刘氏为续弦,生了袁尚。 夹在中间的袁熙,到现在也只是知道,自己母亲是很有可能不是原配。 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朗了。 袁谭长子,嫡出。 袁熙次子,疑似庶出。 袁尚老三,也是嫡出,且有刘姓宗室背景。 所以袁绍喜欢袁尚,不单单在于其相貌,而是其血脉。 将来袁绍无论是扶持汉室,还是取而代之,都能通过袁尚和汉室拉起一道桥梁,这才是他想离袁尚为接班人的原因。 袁绍属下因此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袁谭,一派支持袁尚。 至于袁熙就不用提了,他现在的处境,和当年未过继前的袁绍是一样的。 所以幽州作为他将来起兵发展的根据地,势在必得,谁来也别想拿走。 然而眼前的袁谭,他却暂时不能与之撕破脸,因为两人目前来说,有共同的目标。 当然,如果还是弄到三兄弟相残,袁熙绝对不介意下狠手,毕竟这个世上,到最后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袁熙心道还好麴义咽喉也被砍过,导致声音沙哑,没被认出来。 他对麴义使了个眼色,说道:“这位曲将军是我的招揽的部将,久居凉州,不善礼仪,让兄见笑了。” 麴义见状会意,拨转马头,退到袁熙身后。 袁谭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将荀谌高览请过来与袁熙相见。 袁熙见到荀谌,心头一跳,这人怎么来了? 袁熙对和曹操有关的一切,都十分在意,荀谌作为荀彧的兄长,此时怎么会来北新城? 这难道是袁绍的意思? 还有四庭柱之一的高览,袁绍让袁谭带着这两人过来,是不是有威吓之意,袁绍铁了心不让自己经营北新城了? 袁谭看袁熙神色,安慰道:“二弟莫慌,父亲也是担心你出事,才让我过来问问,南匈奴和白马义从这两仗的内情。” 袁熙见袁谭话摊开来说,当下开口道:“这倒没什么隐瞒的,在场好几百双眼睛看着,一会边走边说便是。” 他又拉着赵云上前,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常山赵子龙,乃是我新得的大将,弃公孙瓒而投奔于我,为人正直,极有才能。” 众人一怔,大将? 这名字没听说过啊? 高览听到大将两字,心中就有些不喜,他们四庭柱战功累累,被称作大将也就罢了,无名小卒也敢称大将? 他见赵云神色不卑不亢,向众人一一见礼,心道一个降将还这么神气? 而且公孙瓒都被打回幽州了,手下还有什么名将,装什么装? 想到这里,他纵马上前,居高临下审视着赵云。 结果高览发现,怎么同在马上,对方还比自己高一点? 他不禁有些无趣,出声道:“既然是袁二公子大将,有空可要讨教一番,让我看看有何本事,能被袁二公子如此赏识。” 赵云听了,眼睛里面寒光一闪,出声道:“随时候教。” 此时麴义在后面出声了:“赵兄弟真是没大没小,这位高将军,乃是河北四庭柱之一,武力堪比颜良文丑。” “到时候你一招都挡不住就败了,你身死事小,丢了袁二公子面子怎么办?” “再说了,万一你侥幸赢了半招,袁大公子的脸往哪搁?” 袁熙心里无奈,心道真不愧是麴义,又来拱火了,看来当年他被刀斧手砍的怨气,很难消啊。 不过有麴义搅局,倒是给了袁熙一个喘息思考的空间。 别看袁谭见面说的客气,但带着上千兵马,威胁自生,言语中又借着袁绍的名义,显然是想压自己一头,在谈话中占据优势。 高览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找赵云的麻烦,只怕早就得到授意,给自己个下马威。 如果自己无法妥善应对,袁谭的行事就会顺畅很多。 见面的这一刻,交锋就已经开始了! 果然被麴义话语一激,高览面上有些挂不住,冷笑道:“我纵横北地十余年,能怕一个年轻人?” 荀谌咳嗽一声,袁谭见状笑道:“这几日有的是空闲,难道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 袁熙听了,笑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弟在府中备了酒菜,还请大哥先生入城。” 说完他拨转马头,当先进了城里。 从头到尾,袁熙都没提袁谭带来的上千兵马如何安置。 这下袁谭反而犹豫了,他看了眼荀谌,对方坐在马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袁谭见了,咬了咬牙,对高览道:“你带二十亲兵一起入城,其他人在城外扎营!” 袁熙在前面听到了袁谭的话,暗暗点头,心道自己这个大哥,也不是哥一般人物。 再过两年,袁谭便会被袁绍任为青州刺史,独自击败田楷孔融,说明还是相当有本事的。 就看如今高览的模样,只怕也是暗中投靠了袁谭,看来袁谭在收买人心方面,也是很有一套。 只有那面上看不出表情的荀谌,袁熙到现在也没看出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荀谌也是荀家人,是不是有可能投靠了曹操? 三个人,如同三道题,最麻烦的是,袁熙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不是一伙的 袁熙此时极其希望,身边有个出类拔萃的谋士帮忙出谋划策。 送走见不得光的董昭后,他身边就只剩下了愤怒中年麴义,和道德要求极高的赵云,两人都不适合搞阴谋诡计。 诸葛亮此时十三岁,庞统十四岁,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流着鼻涕看书。 周瑜倒是十九岁了,算来现在已经投靠了孙策。 曹操手下倒是不少能人,可惜现在看来和袁熙也没啥关系。 袁绍手下一大把谋士,为了战队斗来斗去,没有一个对自己示好的。 袁熙觉得自己如同身在宝山,却找不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谋士。 思来想去,还是薅自己爹羊毛最安全,要不试着打探下荀谌的口风? 众人各怀鬼胎,就这样一路往城守府而去。 此时骑在马上的荀谌,趁着袁谭和袁熙说话的当口,往道路两边看去。 随着马蹄得得,他面上的神色,慢慢起了些变化。 这北新城,比他想象中,貌似情况要好很多? 第三十六章 内部纷争,各自结党 荀谌自从进了北新城,就开始留意城里的景象。 一个城经营成什么样子,他只需要打眼望去,便能看出七八分来。 要说这袁熙,荀谌记得自己投靠袁绍时,其名声并不显,相反,据说性格还有些懦弱。 三年前,据说这袁熙和袁绍因为某些事情分歧颇大,袁熙罕见地顶撞了袁绍,惹得袁绍很不高兴。 之后不知是赌气还是想证明自己,这袁熙竟然提出,要带兵马去幽州前线,和公孙瓒对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彼时虽然公孙瓒在界桥之战中战败,但仍保留了大部分实力,还是那个北地霸主。 对付公孙瓒及其手下的白马义从,就是名将稍有不慎,也会饮恨,何况从来没带过兵的世家子? 然而让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是,袁绍最后竟然答应了。 开始的时候,支持袁谭袁尚两派的官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袁绍有扶持次子袁熙的意思? 然而任命当下来后,他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袁熙给了个北新城城守,类似于县尉的虚职,俸禄只有二百石。 另调拨骑军三十,步军三百,以为守城之用。 袁绍手下掾属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度怀疑这袁熙是不是亲生的。 不然的话,给袁熙这点兵马,真不是想把他害死? 荀谌听说后,却只是微微一笑,他作为袁绍手下的首席谋士,对袁绍的性格颇为了解。 袁绍此人性格与一般人不同,在身处逆境的危急之刻,常常能有坚毅果决之举,但在平常小事上,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在袁熙这件事上,便是如此。 袁绍其实颇为宠爱自己的几个儿子,但又死要面子,所以荀谌一眼就看出来,袁绍并不想真心去让袁熙守城。 毕竟面对公孙瓒军,危险实在太大了。 界桥之战中,就连袁绍自己,也差点被公孙瓒军的一支被打散的骑兵杀死。 按照荀谌的想法,袁绍这是想让袁熙知难而退,乖乖呆在邺城。 后来事实证明,荀谌猜对了,袁绍有次喝多了,私下和荀谌对谈,言语之中,也吐露出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出乎袁绍的意料,那袁熙是个楞头青,竟然十分干脆得答应了下来,次日就带着印绶上路了! 袁绍拉不下面子阻止,眼睁睁看着袁熙就这样离开了邺城,一走就是三年。 后来荀谌和袁绍几次私下假面时,袁绍对此事也多有后悔之意,毕竟袁绍就这么几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袁氏的损失。 荀谌对此三缄其口,只是听着,从未发表过一个字的看法。 因为他后来得知,袁绍袁熙父子闹翻,竟是在于对曹操的态度上。 彼时曹操作为袁绍偏将,出力颇多,又因其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眭固、于扶罗等,被袁绍表为东郡太守,可以说此时袁曹两家的关系极好。 但也是在这时候,荀彧离开了袁绍,投奔了曹操。 这件事情,荀彧事先和荀谌并没有太多沟通,让荀谌处境颇为尴尬。 好在袁绍并没有追究荀谌之事,毕竟最迟的时候,袁绍只是个挂名的渤海太守,却没有自己的地盘,急需一处起兵之地。 而荀谌只一张嘴,便说服冀州刺史韩馥交出冀州,让袁绍不费一兵一卒,就到了冀州这块富庶的立足之地,从而立下大功,成为袁绍谋首。 冀州既得,其士族谋士纷纷归附,四庭八谋齐聚袁绍麾下,一时间袁绍风头无两。 但袁绍手下的这些谋士武将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开始怀着各种心思站队结党。 与一般士族不同,这些出身大族的谋士,自视甚高,胃口也很大,而且他们本来所在的大族,就是在各州的大地主,势力颇为庞大。 他们的目标,根本不会局限于一城一郡一地,而是刺史州牧,三公九卿! 所以袁绍要开出很高的价格,才能让他们忠心归附,好在彼时很多谋士都看好袁绍,认为他有天下霸主之相,所以暂时也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但以袁绍现在的地盘,是满足不了这些大族士人的。 荀谌猜测,荀彧当时也是看到袁绍手下能人太多,很难有出头之日,这才投奔了曹操。 而那时的曹操,相对就惨得多,因为大部分的士族子弟都投靠了袁绍,所以他只能大力任用寒族士子和平民。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这些人出身寒微,胃口不大,一个百十石的小官职位,就能让他们忠心效死,从性价比上来说,可袁绍手下那批人高得多了。 荀彧投奔过去后,立刻被曹操奉若上宾,可以说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了。 荀谌深知袁绍性格,其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可以说极度痛恨,必杀之而后快。 所以荀谌在荀彧投奔曹操后,开始谨言慎行,刻意低调,免得被袁绍迁怒到自己。 所以这几年来,荀谌当初的风头,已经被田丰沮授等人压过。 荀谌就这样在低调过了三年。 直到北新城再次传来消息,那袁熙竟然搞出了几件大事! 一是杀死了南单于于夫罗之子刘豹,二是击败了数百白马义从。 袁绍为此找了几个谋士分析,大家最后说来说去,都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如果是假的,那就麻烦了。 如果是真的,那麻烦更大。 彼时由于去年邺城之乱的缘故,袁绍对内整肃,对外攻打黑山军张燕,好不容易稳定了并州形势,下一步本来打算从青州下手,攻打公孙瓒的盟友田楷。 但临近的幽州出了问题,不查清楚,便不好出兵。 不管袁熙是谎报军情,还是有勾结公孙瓒的嫌疑,总要有个说法,袁绍最终决定,派袁谭并荀谌高览,以防备南匈奴和公孙瓒军为由,带兵去北新城调查此事。 这个任命很耐人寻味的,荀谌属于中间派,至今没有表明支持谁,高览却是私下偏向于袁尚的! 这三人凑在一起,谁也猜不透袁绍打的是什么主意。 所以眼下荀谌只能把目光放在北新城上,力求先查证出事情真伪,回去怎么也好有个交代。 他此时没想到,自己在观察北新城的街道,袁熙也在偷偷观察他。 袁熙一边和袁谭不咸不淡说着话,一边也在想着荀谌的事情。 荀谌此人,自从公元191年说动韩馥教出冀州,直到200年官渡之战担任谋主这九年间,竟然没有丝毫事迹。 官渡之战后,荀谌更是直接消失,史书再无一丝记载。 此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三十七章 不小心从城头失足了 荀谌打量道路两边,让他惊讶的是,北新城道路整洁,路边并无饿殍倒毙之人,沿途的房屋虽然老旧破败,但是多有修缮,房顶上的茅草也很新。 这说明住在里面的人,还有余力做这些相对不那么紧要的事情。 要知道,如果城内的人常常挨饿,缺少力气,是根本不会在乎屋顶墙壁是否破了洞的。 荀谌盯着经过的人群,发现虽然其都面有菜色,但是走路腰板都鞥挺直,头也能抬起来,说明其身体状况相对较好,并不是长期挨饿的样子。 而且这些人身穿的大部分都是破旧麻衣,说明并不是士族,而是平民百姓。 荀谌更惊讶了,这种风貌人情,再邺城张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要知道,邺城经过袁绍三年治理,已经是冀州最为富庶繁华的大城,冀州的绝大部分士族,皆都迁居于内。 士族有土地,做官的还有俸禄,当然不会挨饿,但邺城中也有大量的平民百姓,他们想要吃饱饭,要么给人做工,要么给人种地。 而冀州的土地,大部分都在当地士族手中,百姓做工所得,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挨饿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邺城中平民百姓的精气神,竟然还不如北新城里的,这让荀谌惊讶的同时,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袁熙见荀谌四下观望,知道对方在观察摸底。 这次为了不泄露董昭的事情,他只能将其提前送走,如今他的身边,并无谋士,需要自己应对眼前这极其复杂不利的局面, 袁谭,荀谌,高览分属三方,一个简单的说辞借口,是不可能将三人都应付过去的。 袁绍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而此时孙礼已经提前纵马,进了城守府,找到了吴昭,交给她一条竹简。 吴昭看着竹简上的字,微微点头,转进了后院,那里有几十名女子正在齐齐等在那里。 她们见吴昭归来,齐齐低头行了一礼。 吴昭心里叹息一声,开口道:“这次府中有贵客,公子说你们出去献艺,全凭自愿。” “不愿去的,不勉强。” 有女子轻声道:“公子救我等性命,愿为公子所用。” 吴昭越发觉得说话艰难,因为袁熙这次上来用的,竟然是美人计! 她对这种事情,心里有些抵触,是有原因的。 因为董卓便是中了王允此计,被离间了和吕布的关系,导致被杀。 董卓被杀后,她父亲蔡邕也被王允找借口杀死。 吴昭虽然心中感伤,但想到袁熙说绝不强迫众女,她心里也好受了些,便开口道:“此次来的客人有三人。” “袁州牧长子,袁大公子。” “颍川士族,荀家荀有若谋主。” “袁州牧大将,高览将军。” “愿意陪酒献艺的,请上前。” 众女听了,面露喜色,纷纷上前。 吴昭发现,除了七八人外,竟然有二十多人愿意。 她见状只得道:“愿意的人,先去府门接待,能否被看中,一是看你们表现,二是看你们造化了。” 众女听了,呼啦啦跑回屋里,准备起歌舞来。 吴昭看到剩下的七八人中,有几个相貌相当不错的,舒了口气,心道还是有坚持本心的。 她开口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去,那先回……” 突然其中有一年青漂亮的小娘开口道:“姐姐,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想问问,有没有呆在袁二公子的机会?” 吴昭愣住了:“你们是这么想的?” 另外一个小娘也点头道:“没错,我们来城中时日不短了,知道袁二公子家世显赫,又有仁义之名,如果能做他的侍妾婢女,不必担心被无端责罚,可以说是极好的归宿。” 吴昭发起呆来:“我还以为,你们是不想……” 有小娘轻声道:“姐姐,咱们都是一同被掳掠,吃过匈奴人的苦的,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其实我在被抢之前,在雒阳城里,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姐姐可知道挨饿有多么难受,除了讨饭却不能养活自己的日子多么难堪?” “袁二公子把我们救了,我们如今至少能吃上饱饭,蝼蚁尚且知道报恩,我们想着能报恩,也想过好一点,有错吗?” 吴昭涩声道:“我认得你,你不是官宦之女……” 那小娘凄声道:“我全家都被董卓那狗贼杀了,族中女子大都被抢去凌辱。” “现在我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能妄想什么呢?” 其他几个女子心有所感,都哭泣了起来。 吴昭感觉嗓子里面仿佛有东西塞住,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所谓的不幸,和她们相比,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自怨自艾吗? 是啊,在这乱世之中,人不如狗,活得毫无尊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们呢? 袁熙带着袁谭三人,一路到了城守府门口,袁谭见门外只有数十兵士把守,却是微微皱眉。 他面色不悦,说道:“这北新城中的士族,太也过分!” “我此次是代家父前来,公孙瓒擅杀刘侯,已为反贼,家父代朝廷讨伐他,幽州士族也该当迎接我们才对!” “如今舍弟府前,竟是一个士人都没有,难道他们都支持公孙瓒这反贼,不来见我不成?” 袁熙听了,微笑道:“大哥莫怒,不是他们不来,而是现在北新城中,没有士族。” 袁谭听了,疑惑道:“原来的士族呢?” 袁熙打了个哈哈,“当初我被公孙瓒围城,城里缺粮,好多人都快饿死了,那些士族还在屯粮要挟我。” “于是我没收了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家主在城头罚站,结果他们太不小心,都失足掉下去了。” “剩下的都连夜跑了,我拦也拦不住,只好替他们处理家财,换了不少粮食呢。” “不过大哥这话也没错,说来刘侯被公孙瓒杀死,也是士族将领告密反叛所致,围城囤粮就等于支持公孙瓒,死得不冤。”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袁谭却是大惊失色,荀谌高览也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失足掉下去了? 鬼才信! 而且这可是士族! 怎么能这么对待士族! 袁家,也是士族啊! 汉家以士族治天下,土地皆是掌握在士族手里,如果得不到士族支持,根本可能治理一地! 十常侍之乱,就是牵涉到复杂的士宦纠葛,如今经过数次宫闱大乱,宦官势力被全部拔起,天下正是士族春风得意的时候。 如今公然妄杀士族,其祸不小啊 荀谌的山羊胡子也抖动起来,他涩声道:“公子,即使他们有错,但你这样对待士族,和主公可是背道而驰啊。” “何况城中若没有了士族,如何治理?” 袁熙听了笑道:“既然城里没有士族,那我替他们选些就是了。” 此话一出,袁谭三人更是瞠目结舌。 第三十八章 杯子摔了 袁谭三人听了袁熙的话,一时间无语了。 因为选士人,是当地士族的垄断特权! 自士族逐渐形成以来,他们不仅占有土地,更独占知识,还把持了选士,地位越来越高,最终在汉朝时,形成掌握当地权力的士族群体。 不论是皇帝,还是割据一方的诸侯,都不敢轻视他们,想要治理天下,只能通过和士族交好,进而控制当地的百姓,不然的话,很容易发生反乱。 所以士族如此尊贵,地位如此崇高,经历了数百年传承,才能形成一个个久负盛名的士族,如今袁熙竟然要代其进行选士? 荀谌沉声道:“公子,此事太犯忌讳。” “前些日子,陈留太守曹操杀了兖州边让,引发当地士族阳奉阴违,甚至有群起叛乱者,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袁熙挠挠了脑袋:“现在北新城里没有士族了,谁还会叛乱?” 荀谌差点没被噎死:“涿郡不止一个北新城!” “幽州也不止一个涿郡!” “难道公子想一个个城杀过去?” 袁熙笑道:“当然不会。” “我自有我的道理,诸位远来辛苦,何不让我接风洗尘再详说?” 袁谭听了,笑道:“也是,为了你这事情,我本来打算去青州对付田楷的事情也耽搁了,你可得好好陪我喝几杯。” 几人进了府邸,就见门内两边,齐刷刷站着两排身年青小娘,穿窄袖紧身的绕襟深衣,将身材线条衬托得凹凸有致。 这深衣几经转折,绕至臀部,然后用绸带系束,衣上还绘有精美华丽的纹样,交领领口却很低,露出了一大截里衣。 她们见袁熙带着袁谭三人进来,齐刷刷低头弯腰,娇声道:“恭迎贵客~” 她们这一弯腰,登时满园春色,让秋意顿时消散无踪。 袁熙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时,第一次跟着进会所时,见到的至今难以忘怀的相似景象。 所不同的是,汉朝时妇女地位不高,绝大部分人都不识字,要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所以眼前这些事情,多少有时代的无奈在里面。 直到两千年后,女性才将这具枷锁摘下,能够接受教育,自食其力,抬起头堂堂正正地生存。 当然也有一部分女子将枷锁拾起,重新套回自己的脖子上,将两千前女子委身事人的无奈,视作理所当然,并以此为荣。 咕咚一声,高览狠狠咽下了一大口口水,荀谌不顾深秋时节,从广袖里掏出一把羽扇,猛摇起来。 袁谭袖子里面的手紧了紧,呵呵笑道:“二弟虽离开邺城三年,还是颇懂情趣的嘛。” 他直到此刻,对袁熙警惕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面对公孙瓒,还能有心情如此享乐,可见其志不远。 袁熙笑道:“我在北新城朝不保夕,要是不找点事情排解,哪能撑得下来。” 荀谌听了,心道确实主公这三年,几乎没怎么管袁二公子,是不是因为如此,袁二公子才会心理扭曲,做出屠杀士族的事情来? 三人进屋落座,便有仆人流水般上来,给众人面前的桌案奉上酒菜。 饭菜皆是当地土产,幽州多野味,袁熙带着孙礼等人打了几天猎,獐子狍子,河鱼大雁,倒是猎了不少。 袁谭荀谌一尝,只觉远不如邺城酒宴上的东西调味精致,不由面上有所表现。 袁熙见了,心中叹息,眼前已经是他拿得出手的最好东西了,还是被嫌弃了,果然两边过的日子不一样啊。 他笑了笑,和袁谭谈起了家事,却绝口不提刚才士族的事情,荀谌很想知道缘由,又不好主动提起,让他心里越发难受。 袁熙仿佛忘了门前的话,只叫小娘们上来表演歌舞曲艺。 袁谭看着歌舞,心里却在想,二弟弄了这么多女子过来,是不是在麻痹自己? 本来袁谭觉得,自己最大的威胁,是三弟袁尚,而二弟自小懦弱,并不被他放在眼里。 而三年不见,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二弟了! 袁谭深知,自己被派来北新城,是父亲袁绍对自己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试探。 要是查出二弟做了不好的事情,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隐瞒此事,但如果被父亲知道,对自己的评价便会一落千丈。 二是据实回去告诉父亲,这样的话,二弟很可能会受到惩罚,自己和二弟的关系很可能会破裂,更加无法对付三弟。 袁谭发现,好像自己无论怎么处理,仿佛都不能两全其美。 他心中有些不平,为什么父亲偏偏将这么棘手的事情交给自己,这不是摆明让自己不好做人? 父亲对三弟的偏心,也太明显了! 为什么袁尚就因为出身好,长得好,就能受到父亲青睐,还受到那么多人暗中支持? 但是如今袁谭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他一旦失败,便会一·无所有。 既然如此,也该轮到自己出招了,就让二弟看看,自己这个大哥,袁氏将来的继承人,也不是容易糊弄的! 他拿起酒杯,对袁熙叹道:“二弟费心备下酒菜,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是非常感激。” “但是想到前年这府中酒席上,也许就在我如今的座位上,怀有异心的麴义被砍死,我就有些食不下咽啊。” 此话一出,荀谌眼中精光一闪,微微抬头看向袁熙,却发现对方神态自若。 袁熙微微一笑,似乎没有听到,只是端起酒杯,遥遥敬向三人,“大哥远来辛苦,又为小弟之事劳心,显弈心中惭愧,先干为敬。” 他仰头一饮而尽,三人见了,刚将酒杯端到唇边,袁熙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袁谭啊地叫了一声,荀谌身子往后一仰歪倒,高览拔剑而起。 下一刻,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失态了! 袁熙哈哈笑了起来,“摔个杯子而已,大家怎么如此紧张?” 三人心中暗骂,要是帐后有刀斧手,摔杯为号,下一刻就是人头落地之时,谁不怕? 被袁熙牵着鼻子走了! 他先在门口说了自己滥杀士族一事,三人震动之余,留下了袁熙很可能是个杀人狂魔的印象。 他连士族都敢杀! 这天下除了曹操,还有几个敢这么对待士族的? 本来袁谭特意提起麴义一事,是想暗示袁熙,袁绍对于背叛他的人,是不会留情的。 他本想通过此事,震慑袁熙,掌握主动。 却没有想到,袁熙只是摔了个杯子,便让三人紧张失态,拿回了主动权! 荀谌低头不语,眼中却有些微微发亮。 这几年,袁绍进取之心越发不足,又处理不好手下的各个派系,已经不复之前的雄主模样,所以荀彧才会更看好曹操。 荀谌私下里面,其实也看出了这种端倪,但是他作为长兄,断然拉不下脸再去投靠荀彧。 再说了,曹操真如自己荀彧所说,是个成大事的? 荀谌虽然不信,但是处境颇为尴尬,要是袁绍这样下去,争霸天下的希望,只怕会越来越小。 而如今,荀谌却发现,自己之前看走了眼,眼前这个袁熙,虽然看似行事疯癫,却好像有一种掌控局势的自信! 这自信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这种特质,会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 第三十九章 士族内部矛盾 袁熙看着面前三人神色,心中暗笑一声。 这个时代,大部分士族之人,虽然有些矜持傲气,但相对还是比较淳朴的。 这对于在工地上见过三教九流的袁熙来说,其中为了种种目而衍生出没有下限的行径,这个时代的士族应该是还没领教过的。 有个年青仆妇上来,将地上碎裂的酒杯清理干净,又默默退下。 袁熙此时才笑嘻嘻开口道:“我失手惊吓了诸位,大家不会怪罪我吧?” 袁谭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怎么会,谁都会有失手的时候,哈哈哈。” 此时又有侍女上来,将一盆盆刚出锅,炖的软烂的肘子放在众人面前,上面泼洒了油亮醇厚的酱汁,肘子的热气混合和肉的香气冉冉升起,窜入每个人的鼻孔,让人食指大动。 袁谭荀谌等人拿起木箸,见这明显是猪肘,都犹豫了一下。 彼时阉猪之法并未普及,猪肉多有腥臊之味,即使在出现东坡肉之前的宋朝,对于猪肉的烹饪,也是相当头痛。 高览犹豫着夹起一块带皮的肘子肉,放入口中咀嚼几口,蓦然间眼睛睁大,惊叹道:“好肉!” 袁谭荀谌见了,也是将肉夹入口中,细品味道,也惊讶起来。 这猪肉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异味竟然被去除了不少,加上酱油调味,味道极为鲜美。 相比他们之前吃的肉食,这盆肘子,竟是远远超乎他们的预料! 彼时西汉就已经出现了酱油,但食物多以蒸煮为主,虽然从西域传入了不少香料,但还不像后世一样,广泛用于烹饪,大部分时候还是用于随身香囊等物。 好在袁熙这次杀了刘豹,在其抢来的财货中,找到了一些稀有的香料。 他在做这道肘子的时候,通过火烤,数次焯水,佐以数味香料,将本来难于处理的猪肉,生生在味道上提高了一个层次,难怪袁谭三人吃惊。 袁熙笑了笑,指着下面几十个跳舞奏乐的小娘说道:“这些女子,都是南匈奴在长安雒阳一带作乱时,掳掠的平民女子。” “她们被裹挟北上,一路上受尽了虐待。” “彼时我正和尚在公孙瓒军中的赵子龙将军对峙,看那些胡狗如此对待我汉家儿女,心有不忿,便和其暂时联手,将那群胡狗杀了个精光,将她们救了下来。” 堂上这些女子听了,都纷纷下跪下拜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妾等不敢忘。” 袁熙摆了摆手,这些女子才重新起身奏乐。 他对三人道:“这些女子家人皆被胡狗杀死,已经无家可归,但城中不好安置,我在其中挑选了数十名擅长乐器厨艺的,暂时留下。”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诸位家里要是缺少婢女仆妇,就算帮我个忙,带回去安置于府中。” 彼时士族之间,互相赠送婢女妻妾,是极为寻常之事,袁熙此话,倒也不算离谱。 袁谭听了,笑道:“二弟如此有心,大哥便却之不恭了,她们都会做刚才这道肘子?” 袁熙笑道:“这是自然,这烹饪肘子且不论,她们人人都能做十几道不输于此的菜肴。” 这话一出,连荀谌也是似乎心动了,一双眼睛在婢女身上打量起来,呵呵笑道:“奏乐风雅之事,庖厨市井之风,能同时精通两者的婢女,倒是极为少见,老夫很有兴趣。” 此时荀谌心里,对袁熙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在筵席之上,自己三人一直被袁熙牵着鼻子走,对于和匈奴部落冲突的真相,其实半点都没有问出来。 然而袁熙一开口,便转到了大义名分,兼以赠送姬妾,让荀谌也不好再开口。 袁熙见袁谭荀谌都有意动之色,这在他预料之中,但最让他意外的是高览的反应。 虽然高览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那些婢女,但是不知为什么,偏偏到现在,他都没有张口讨要。 这不对头! 要知道,谋士多出身士族,身份尊贵,家里底蕴深厚,所求的都是文官这种安于后方的职位。 而武将就不同了,他们大多数出身寒微,相对能读书识字的士族,他们根本没有多少选择,只能担任在刀口上舔血挣命的武将职位。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武将被谋士文官看不起的原因。 家族底蕴。 所以很多武将,只能通过攀附交好士族,慢慢提升自己地位。 因为士族不仅是地主,也是豪强,不仅垄断了土地知识,还垄断了舆论,所谓月旦评便是其中代表。 得不到士族承认,做事便会困难重重,事倍功半。 董卓便是如此,他出生于颍川郡,但门第败落,相对颍川荀家这种大族根本不够看的,所以他选择豪杰任侠的道路,建立自己的口碑。 即使这样,他还是挤不进圈子,即使在凉州打仗多年,战功累累,也只是个几百石的中层官吏。 但他攀附司徒袁隗后,出任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俸禄一下升到二千石。 刘备也是如此,投靠公孙瓒后,才被举荐为两千石的平原相,一步登天。 但刘备出身起码有个皇叔身份,董卓就不行了,他即使成为太师后,竭力交好士族,大量启用士人,但还是有很多人因出身而看不起他。 在门阀社会,没有高大门第,单靠军功上位的,从来没有成功入主朝堂善终的,前有绿林赤眉,后有侯景董卓,皆是如此。 董卓之死,固然有其倒行逆施,行事凶残之责,但他即使恭敬待人,也走不远。 因为平民掌朝堂,便是士人的耻辱。 董卓如此,吕布孙策也是如此,所以他们都是狠人,一次次做着突破底线之事,只为求得士族认同。 袁熙很庆幸此生转世,极其幸运的拥有了一个不需要考虑门第差别的身份。 要是投胎到平民之家,他真的没有信心,能在这乱世中有什么作为。 所以他现在身为士族,即使他对士族动手,弄死了屯粮的北新城士族,袁谭荀谌也不好太过诟病他。 毕竟这算是士族内部矛盾? 换做袁熙是平民,就是造反了。 这属实是逻辑闭环了。 袁熙现在盯着高览,赠送姬妾,本事士族圈子里面的常事,袁谭荀谌都习以为常,并不抵触。 而高览作为武将,本来应该附庸风雅,如今却不发一言,说明他心里有事! 第四十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袁熙知道袁绍这次派来的三人,大哥袁谭,谋主荀谌,四庭柱之一高览,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单单拉出一个,都不好糊弄,而且三人立场还各有不同! 这就像一个极为精巧的连环,三环一环扣一环,让人无从下手,不知道从哪一点突破,才能保住自己这北新城的地盘。 父亲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啊。 所以袁熙从进府那一刻开始,就使出各种招数试探三人,看看其中哪个人,才是最薄弱的一环。 如今看到高览表现不正常,袁熙夹起一箸肘子,放到眼前,叹息道:“大哥刚才的话不错,我突然想起,那背叛父亲的麴义,便是被砍死在这间屋里的。” “当时我就躲在板壁后面,眼见几十把刀对着他狂砍,不一会就将其砍得烂烂的。” “就像这眼前的肘子一样。” 此话一出,噗嗤一声,袁谭生生把嘴里的肘子吐了出来。 荀谌艰难地将嘴里的肘子咀嚼几下,咽了下去,呵呵笑道:“袁二公子这比喻清奇,不过这猪肉如此美味,想来人肉是不能比的。” “不过咱们没吃过人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袁熙盯着荀谌,眼角余光却瞥向高览,笑道:“先生说的是,不过只怕不久后,就会有人要吃人了。” 袁熙说的其实是之后曹操军中程昱做人肉干的事情,荀谌不明所以,只是打着哈哈。 袁熙却发现,高览额角似乎有些汗渗了出来,其在桌案下面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高览心中有鬼! 不然他不会对麴义被杀一事反应如此之大,想来他隐瞒了什么,害怕也会如麴义一样的下场,才会心中惊慌。 最弱的一环! 袁熙突然对高览道:“高将军,你忠于家父,和那狼心狗肺的麴义不同,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侍女,你务必要带走几个。” 荀谌听了连声叫好,对高览道:“袁二公子诚心赠送美妾,此是美谈佳话,高将军可是有福了。” 高览连忙干笑道谢,脸上笑容却颇为僵硬。 袁谭再也忍不住了,这酒席都吃到一半了,节奏被袁熙越带越偏,他进府时候想逼迫袁熙就范的办法,竟是半点都没用上! 他被逼无奈,只得单刀直入,出声道:“二弟,我这次来,是替父亲了解北新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情。” “要真如二弟所说,接下来的事情很是复杂。” “尤其是公孙瓒那边,界桥之战后,我军和公孙瓒军,就在朝廷调解下停战了。” “这期间发生的交战冲突,都不是以袁军和公孙瓒军的名义进行的。” 袁熙默然,袁谭这话说到点上了。 这三年围绕涿郡北新城的交战,隐藏着很多内情,两边打的旗号都不是光明正大的。 所以此事才会被人利用,包含运到北新城的粮草不足,也是有人暗中下了绊子。 袁谭道:“请二弟如实相告,若荀先生和高将军皆觉不妥,我只得将你带回邺城。” “首先,那支匈奴流寇既然是南单于于夫罗之子刘豹统领,必然都是精锐,几百人的战力绝对不低。” “二弟是怎么用数百名训练了两年的新兵,取得大胜的?” 此话一出,荀谌也附和道:“老夫也很好奇。” “我听说一战灭杀匈奴数百,公子这边只死了十几人?” “要是真是这样,二公子实有不世之将才,呆在这北新城实在可惜了,应该回到主公身边辅佐才是。” 袁熙微微一笑,袁熙荀谌两人一唱一合,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做的不好,要被带回去,做得好,也要回去,自己的北新城不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袁熙听了荀谌的话,面色不变:“先生谬赞了,小子只是侥幸而已。” “当日公孙瓒军围城,南边又有南匈奴劫掠,我便和子龙将军定下赌约,用一百兵马计数。” “两边共计两百军马,相比匈奴还是劣势,我当初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是想让子龙将军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下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兵出城。” “当日之战,匈奴势大,但子龙将军执意要战,奋马当先,我才在旁边帮着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子龙将军有勇有谋,治军有方,之后他被公孙瓒逼反,投奔于我,实在是我袁家之幸事。” 他这句话有真有假,和赵云的赌约是瞒不过去的,城头城下上千只耳朵听着,这个必须要说实话。 但其中有些细节,则是他必须要隐瞒的。 荀谌呵呵一笑,对赵云的事情不置可否,说道:“我听说那一战中,公子兵士人带甲,甚至还有数十重骑?” 袁熙很干脆地承认道道:“没错,是我用俸禄养的私兵。” 高览说话了,“一名甲士花费甚多,何况还是骑兵,公子能养这么多甲士,还能有功夫养这么多婢女,看来这北新城颇为富庶啊。” 袁熙笑道:“不值一提,甲胄是我找人盗墓得来,粮饷都是不小心从城头摔下去的士族家财产,反正放着也是浪费,我便拿来用了。” 众人脸色僵硬,你也有脸说! 袁谭沉吟起来,但他想要确认的,只有一点。 袁熙没有和公孙瓒勾结。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因为这看似全无可能性的事情,偏偏几年前就在袁家发生过。 袁隗被杀之事。 如今天下大势,是袁绍和袁术在争夺袁家家主的位置,以此相争天下。 但在几年前,袁家家主的位置并不属于他们两个,而是司徒袁隗的。 袁隗如果身故,家主之位便会传给其子袁胤。 但偏偏袁隗一家,却被董卓杀光了,袁氏家主的位置,这才空了出来。 有人说袁隗被杀,在于袁绍袁术逃出雒阳后,加入了共讨董卓的酸枣联军,这才惹怒了董卓,将袁隗一家杀害。 但了解士族圈子规则的人却都明白,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袁隗是董卓的恩师! 当年董卓虽出生于颍川,其祖上却是凉州人士,这在士族鄙视链中处于底层,所以董卓蹉跎多年,始终也无法找到做官的机会。 后来他经由并州刺史段颎举荐,被司徒袁隗辟为掾属,才正式进入了士族官场圈子。 可以说,袁隗对董卓是有知遇之恩的。 对于士族来说,谁举荐提携自己,谁就是自己的恩师,恩师如父,终生如此。 若是对恩师不敬,就是大不孝。 结合董卓后来大力结交讨好士族的行事风格,他根本不可能杀死袁隗。 但此事偏偏就发生了。 但不管怎么说,袁氏兄弟借刀杀人,害死家主叔父广为流传,袁绍把这口大大的锅接住了。 袁家有此前车之鉴,对袁熙能莫名其妙战胜实力强横的刘豹和公孙瓒,自然有所疑虑。 第四十一章 关起门来说实话 在座四人各怀鬼胎,话语中暗藏机锋,互相试探。 赵云仗剑守在屋外,听着屋里几人对话,心道大家族果然都没有简单人物。 袁熙之前面带歉意说过,这洗尘宴本来赵云有资格参加,但来者不善,赵云又不了解袁家内部事情,所以要他委屈了。 赵云表示理解,他在外听着屋里的话,方才知道这酒席凶险,自己这性子还真应付不来。 来的三人袁家长子,谋主,四庭柱,都不是简单人物。 让赵云尤其惊讶的是,袁熙也有自己不为了解的一面。 他面对三人,竟是丝毫没有落入下风,侃侃而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的信心从何而来? 袁熙手在桌案上点了点,说道:“大家都知道,我在北新城困守三年,前面过得颇为憋屈。” “当初我又不会领兵,带着击败新兵守城,几次险死还生。” “数次被围得急了,冀州那边却也从来没有援兵过来,任由我自生自灭。” 袁谭咳嗽一声:“二弟想多了,停战是朝廷之令,父亲那边也有难处。” 袁熙冷笑道:“所以我被围了大半年,那时候别说吃饱饭,有东西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老鼠,臭肉,发霉的米,树皮,我都吃过。” 袁谭等人脸上一僵,顿时觉得嘴里的肘子肉味同嚼蜡。 三人心里暗骂,你给我们上了碗肉,又是死人,又是死耗子,这是成心不想让我们吃得舒服啊。 袁熙笑道:“所以当时我查到城内几个士族家里,竟然在地窖里面私自屯了大量的粮食,心里就上火了。” “士兵都吃不上饭了,城要是破了,这些士族还屯粮作什么?” “哦对了,一般城破不杀士族,不然会被天下非议,他们倒是挺安全的。” “但我却很可能会死。” “身在城中,却私自屯粮,荀先生,你说这算不算通敌?” 荀谌突然见袁熙闻到自己,干笑几声道:“当然算。” “但是就这么把他们杀了……” 荀谌左右为难,袁熙死咬住士族通敌,那还真有大义名分,谁也不好说什么。 袁熙嘿嘿笑了起来:“我是个庶子,不懂什么规矩,惹急了我,我当然要和他没完。” 荀谌脸上一僵,你这不是在暗戳戳骂你爹? 他心中暗暗思忖,袁熙一方面不避讳做事狠辣果断,一方面又隐隐流露出对袁绍的不满,他想干什么? 他看向袁谭,发现对方也是若有所思,几次想开口,但是看了看自己和高览这边,还是憋了回去。 荀谌会意,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我这偶尔骑次马,却是逞强了,颠得肚子疼,现在坐不住了。” 袁熙听了,说道:“要不要我去给先生找个大夫来?” 荀谌摆摆手道:“多谢二公子好意,我回去躺躺,要是有人帮老夫揉揉肚子,那就更好不过了。” 袁熙听了,心道这荀谌倒是个妙人,把讨要婢女说得清新脱俗,当下对那群小娘道:“来两个人,扶荀先生回房休息。” 女子们对视一眼,有两个小娘抢着出来,扶着荀谌回房去了。 此时高览也站起身来,对袁谭说道:“大公子,我去城外看看那兵士扎营情况,以防被人偷袭。” 袁谭点头应允,高览又对袁熙行了一礼,出府去了。 袁熙望着高览背影,若有所思,这高览不简单啊! 用巡营作为借口,就不着痕迹地封住了自己想要送出婢女的试探,显然此人志不在小,很可能是带着目的过来的。 袁谭看着荀谌高览两人都离开了,笑道:“这下我们两兄弟,可以关起门来说说话了。” 袁熙带点点头,对小娘们说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关上。” 不一会,屋里只剩两人,袁谭当下直截了当道:“二弟,我就不绕圈子了。” “你和公孙瓒,是否有过什么约定?” 袁熙笑笑:“大哥觉得可能吗?” “我和那公孙瓒,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杀了他那么多兵,他能和我谈什么?” 袁谭道:“父亲在冀州施行仁政,交好士族,用以稳定当地局势,几年下来,邺城繁华丰饶。” “你学父亲以仁义治理北新城,发放粮食,救济民众,做得很好。” “我却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妄杀士族,盗墓,可以成为友军的南匈奴也照杀不误,是不是杀戮过重了?” 袁谭又道:“一个嗜杀无情,一个广施仁德,到底哪个是真正的你?” 袁熙听了,笑道:“两者并不矛盾,都是我。” “我这么做,自有目的。” 袁谭一怔:“什么目的?” 袁熙叹息一声:“我是为了大哥你啊。” 袁谭一愣:“为了我?” 袁熙向前探了探身子:“大哥这两年,日子也不好过吧?” 袁谭怔了一会,方才缓缓道:“你知道些什么?” 袁熙微微一笑:“大哥是个聪明人,父亲让我守幽州,让你去打青州,已经安排的很明白了吧。” “冀州是留给谁的?” 袁谭衣袖里的拳头握了起来,“三弟尚幼,不能带兵,留在冀州也属正常。” 袁熙笑道:“大哥,别自己骗自己了,我就问你,万一你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可有应对之法?” 袁谭冷哼一声:“我是嫡长子,废长立幼,汉制不容,谁能奈何我!” “我只要立下战功,谨小慎微,不犯错错误,谁能奈何我?” 袁熙看袁谭脸复杂,心想难道他已经听到风声了? 试探一下! 袁熙开口道:“我记得,咱们父亲本来就是袁逄那一支的庶子吧?” “上面还有个嫡子太仆袁基,任安国庭侯,在雒阳之乱时,随袁家族人五十余口,俱被董卓杀害。” “袁家肯定不会放弃这个侯位,说不得要找人过继过去。” “大哥猜猜,这个人会是谁?” 袁谭脸色铁青,“你走了三年,怎么对邺城的事情这么熟悉?” “二弟不简单啊,邺城还有你的耳目!” 袁熙一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归附袁谭的士族不少,这种过继的风声,他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后世发生过的事情,果然还是在此世早早出现了苗头。 袁熙叹道:“大哥,你路走窄了啊。” 袁谭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上:“可恶,他不就是有宗室血脉,身为老三,也欺到我头上!” 袁熙见时机成熟,出声道:“大哥,这件事上,我们两个并无冲突。” “相反,我还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袁谭这才明白过来,“你有办法?” 第四十二章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袁熙听了,笑道:“可以这么说。” “但更确切的说,是我在帮你。” 袁谭眉毛一扬,“二弟何出此言,难道这事情不是我们都有好处?” 袁熙沉声道:“我想要的,大哥暂时给不了我,而我却要替大哥站在前面挡枪。” 他明白这时候是讨价还价的关键时刻,如果能说服袁谭,便能为自己赢得更多的筹码。 袁谭果然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彼时酒壶里面的酒已经凉了,他的心却开始有些火热起来。 因为这两年袁谭发觉了,自己的形势越发不妙。 父亲袁绍,明显在偏向三弟袁尚,真有可能废长立幼! 袁熙毫不犹豫道:“大哥的难处,在于在和三弟争夺继承人的对抗中,已经处于下风。” 袁谭一惊,又让袁熙说对了! 二弟对邺城局势了如指掌,显然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二弟这人,不简单啊! 袁谭沉声道:“形势未明,胜负未可知,二弟怎么确定我一定会败?” 袁熙一笑:“父亲很宠爱刘夫人吧?” 袁谭面色阴冷:“三弟是刘夫人亲生,爱屋及乌,三弟极受宠爱。” 袁熙点点头:“如今形势其实很明显了,我在幽州,大哥在青州,三弟独占冀州大本营,大哥应该看得出来败相已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几年等幽州青州平定,你我二人便会分管一州,为三弟拱卫边疆,护持冀州。” 袁谭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也配!” 袁熙又道:“如今大哥最害怕的是,被过继给袁基那一支!” “废长立幼,需要个好的借口,将大哥过给已故的袁基做继子,是最正大光明的手段,就像父亲曾被过继那样。” “只不过父亲是庶子变嫡子,大哥却是家主变旁支嫡子,亏得很啊。” 袁谭脸色阴沉,袁熙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的手下谋士也想到了这点,偏偏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大家皆是苦无对策! 他涩声道:“你有办法?” 袁熙点头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袁谭一怔,随机恍然大悟。 他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二弟想要摆脱庶子身份,只能自立门户。” “安国亭侯虽说是个亭侯,怎么说也是三等列侯,对于二弟来说,确实不算低了!” 做为汉制最高的列侯,分为三等县,乡,亭。 吕布的温侯,便是杀死董卓后汉献帝亲自封赏的,位列最高一等的县侯。 袁谭面露得色:“二弟这还不是有求于我?” 袁熙摇头道:“我也可以不要的,反正我虽然是个庶子,单坐拥幽州一地,这辈子也能过得不差。” “现在的问题是,我若不拿走这个侯位,那这东西必然会落到大哥头上。” “大哥,你想要吗?” 袁谭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不过袁熙还是隐瞒了真正的目的。 袁谭没有猜出袁熙的真正用意,也不可能猜得出来。 袁谭涩声道:“确实如此,我只不明白一件事,我既然已经处于劣势,为什么二弟不帮三弟,却来帮我?” 袁熙见自己通过后世的历史走向,震慑住了袁谭,说道:“我帮了三弟,他也不会回报给我什么。” “他会认为得到家主之位,是理所应当的,自然不会感激我。” “我对大哥雪中送炭,自然大哥给我的回报,要远高于三弟。” 袁谭点头道:“二弟是个爽快人,确实如此!” “我给你透个底,三弟负责冀州防务,包括北新城的军粮运送。” “二弟的窘境,三弟知道,父亲未必知道。” “三弟觉得能同时对付我们两个,咱们总不能束手待毙!” “你若能帮我得到家主之位,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袁熙心道自己这个大哥要么是实诚人,要么是开空头支票的奸雄。 不过无妨,袁谭现在有求于与自己,自己只要借此捞到足够多的好处就是了。 他笑道:“我猜军粮就是三弟在背后捣鬼,只不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袁谭摇头道:“我也不知。” 两人既然明白袁尚是眼前共同的敌人,当下割破手指,喝了血酒,做了承诺。 袁谭心中轻松不少,说道:“二弟打算如何助我?” 袁熙道:“我的想法很简单。” “我要出名。” “不论是战场威名,还是百姓人望,都要超过大哥。” 袁谭一怔,心中有些警惕。 袁熙见了,笑道:“我是庶子,绝对不可能和大哥争家主之位。” “只有我声望暴增,并对三弟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三弟那边念及父亲庶子翻身的前车之鉴,定会想方设法向将我从袁氏这一支中踢出去。”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我过继给死去的袁基。” “到时候大哥便去了个心腹大患,三弟想要对付大哥,只能另想它法。” 袁谭听了,叫道:“此计甚妙!” 他也不是傻子,随即疑惑道:“父亲也是庶子过继翻身的,你要过继,不是对三弟威胁更大?” 袁熙微笑道:“大哥糊涂。” “彼时父亲过继,也不是家主,后面袁隗袁基被杀,才得到机会。” “三弟如果发现你我联手,他最先要做的,肯定是先将我踢出局,然后全力对付你。” “当然,对三弟来说,我本就无法竞争家主,给我个亭侯还能收买我,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袁熙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说道:“二弟要花多少时间,需要我帮什么忙?” 袁熙笑道:“和大哥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袁谭心道彼此彼此,倘若你不是庶子,我还真得提防着你。 袁熙直截了当说道:“养望。” “我做五分,你便要在父亲面前把我说成十分。” “只有这样,我才会被三弟忌惮,用过继给旁支的方法先解决掉我。” “不然的话,就轮到大哥被过继了。” 袁谭沉吟道:“养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还来得及吗? 袁熙道:“养望这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快的话,只需要一年半载,甚至几个月。” 袁谭一惊:“不可能!” “即使强如父亲,也用了十几年养望,哪有这么容易!” 袁熙微微一笑:“父亲的盟友曹孟德,就要再次攻打徐州了吧?” “听闻他第一次攻徐州,就屠了数个城池,百姓死伤以十万数。” “这次他二攻徐州,只怕会更加惨烈。” “袁家以仁义治冀州,据说曹孟德此事,也颇让天下非议。” “我若能阻止他攻打徐州,岂不是可以在士族间扬名?” 袁谭听到后,哑然失笑:“二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徐州之争,乃是父亲让曹孟德顶在前面,对抗袁术的关键,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袁熙叹了口气:“大哥,你比之曹孟德如何?” 袁谭面色凝重:“此人广纳寒士,又有祖上人脉,我远不能及。” 袁熙听了,笑道:“大哥要是将来做了冀州之主,旁边就是曹操的兖州,他再要得了徐州豫州,将来大哥如何压制他?” 袁谭听了,冷汗涔涔而下。 他涩声道:“还有父亲…” 袁熙直接反问,“曹操比父亲年轻十岁,万一有什么变故呢?” 袁谭这才心下震动,曹操是什么人物,他当然清楚。 自己连三弟都不及,要是做了家主,怎么对付得了曹操? 袁熙见时机成熟,趁热打铁道:“我的想法是让兖州徐州陷入混乱,让曹操暂时只有一州之地,延缓他做大做强的步伐。” 袁谭点了点头,心道这确实是个办法,但是如此牵动天下局势,二弟真能做的到? 袁熙出声道:“那曹操的父亲曹嵩,可能在陶谦手中。” “换了我是陶谦,应该是拿住了曹嵩等曹氏族人,用来要挟曹操。” “只可惜,陶谦可能并不明白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四十三章 暂时达成的协议 袁谭听袁熙如此说,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小子不会在暗暗嘲讽父亲吧? 袁绍逃出雒阳起兵反董,间接害死袁氏族人袁隗袁基一行五十余口人,一直是袁家人的一块心病,时时觉得天下人都在非议自己。 然而堵人嘴是不可能的,即使当初袁绍本意不是如此,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只能任人评说。 如今袁熙的意思,袁谭听明白了,陶谦即使拿曹操父亲的命来要挟曹操,只怕曹操也不一定会退兵。 这么听起来,和自己父亲袁绍这事情有点相似啊? 而且此时孝道治天下,曹操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包括父亲曹嵩在内的族人害死吗? 袁谭沉吟起来,说道:“二弟若能救出曹氏族人,送归曹操,他便没有了光明正大攻打徐州的借口。” “虽然阻止他攻打徐州不太可能的,至少让他没了大义上的名分,二弟也能获得名声,确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不过关键是,可能会惹得父亲不高兴啊。” 袁熙听了,微笑道:“那不是更好?” 袁谭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样一来,袁绍可能更会急着把袁熙过继掉了! 他纵声大笑:“不错不错,二弟当真有谋士之才!” “既然如此,大哥也是付出些诚意。” “二弟需要我做什么?” 袁熙见说服了袁谭,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弟弟我就不客气了。” “首先,这事情我要亲自去做,所以要离开北新城,这段时间劳烦大哥替我看着。” “我会留下赵云将军,全权代理我行使城守之责,且不受大哥辖制,可否?” 袁谭毫不犹豫道:“没问题。” “我此次来,本来就是带着父亲口信,让你回邺城的,你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谋划。” 他随即不解道:“那赵云只是个降将而已,怎么值得你如此重视,竟能托付整个城池?” “你就不怕他是公孙瓒派来的奸细,再度反叛?” 袁熙笑道:“我觉得不会。”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我就把幽州送给大哥。” 袁谭见袁熙如此笃定,也不好在说什么,当下点头应允。 “其次,将来我经营幽州,需要大量工匠,铁匠,木匠,皮匠等,至少也要上千人。” 袁谭听了,咋舌道:“二弟,你也知道,这大乱之世,工匠都是极为宝贵的,大哥即使将来打下青州,能分给你的只怕也不多。” 袁熙听了,说道:“无妨,一半也可以,不过让他们多带些学徒就是了。” 袁谭听了,感觉五百工匠也能拿得出来,这才点头同意。 袁熙心中窃喜,一般来说,学徒成为工匠,怎么也要数年甚至十年以上时间。 但那是正常情况,袁熙准备效仿荆州刘表广开义学的做法,让熟练工匠将技艺大规模传承出去。 当然,学徒要先学认字,广开民智,这样学习技艺是,也会事半功倍。 这也是他为什么前一阵子,让吴昭教女子识字的原因,他想看看自己的想法到底可不可行。 结果让他很是惊喜,那些女子竟然识字颇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说明只要教导有方,可以显著加快学习速度,这可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袁熙知道,这其中都是吴昭的功劳,他见过吴昭教女子识字,讲解浅显易懂,深入浅出,仿佛对于如何教导别人,有这很丰富的经验。 袁熙的构想,就是将来广泛兴办义学,利用前世的经验知识,集合此世的学问,编纂出一套简单浴血的教材,将基础知识教授给孩童和学徒,以此培养寒士百姓出身的官员和工匠。 只有这样,才能将幽州的潜力发挥出来。 不过这种方法,后期收益高,前期却见效慢,所以投入必不可少,所以他和袁谭联手,寻求人力物力的帮助。 到目前为止,袁熙除了望远镜,其他发明一概没有设计,只是按部就班地种田,换句话说,就是他藏私了。 因为他深知,以他目前的实力和地盘,提前将一些有用的东西发明出来却保不住,反而可能会帮助潜在的敌人。 就像马镫一样,他只有几十骑兵,别人几百几千骑兵,提前发明马镫,然后让公孙瓒这种敌人学了去,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只有他有了足够的势力,才能保住自己的发明果实,不然的话,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袁熙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我需要兵器粮草财货,还需要大哥多多支持。” 袁谭为难道:“我帮你守城,也就是过年这几个月,之后我就要去打青州了。” “这种东西,也是我急缺的。” 袁熙断然道:“到时我会想办法,帮大哥以最短的时间拿下青州。” “到时候大哥论功酬我便是。” “好!”袁谭一拍桌案:“二弟若真能帮我大忙,青州某个郡,将来也不是不可以给二弟!” 袁谭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他越早拿下青州,越早经营,就越能提早往南谋划! 这对他太重要了! 至于幽州是个四战之地,西有并州南匈奴,北面有乌桓鲜卑,辽东有公孙家族,袁谭兴趣不大。 袁熙想要幽州,袁谭也巴不得袁熙帮他守住北面边疆,保证青州周边的安定。 兄弟两人各怀心思,当下大笑击掌,就此结成暂时的同盟。 袁谭又喝了几杯,借口不胜酒力,便告辞离开,临走顺便带走了四名侍女。 袁熙送走袁谭,感觉比打了一场仗还累,他明白两人表面上其乐融融,其实谁也不会完全交底,暴露出自己的底牌。 而且袁谭和荀谌的关系,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袁谭回去后,很有可能会去告诉荀谌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其帮忙出谋划策。 因为根据袁熙后世的知识,袁谭是得到了颍川士族的支持的。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袁熙对袁谭说的话,本就是虚虚实实,就像救出曹嵩的谋划,他就隐瞒了很多。 明面上,他也确实打算去救人,但暗地里面,他要先参与到另外一件事情中去。 兖州反乱。 这才是袁熙真正的目的,尽可能延缓曹操坐大的速度,在这个空窗期,和自己两个兄弟提前把四州分完。 既然袁家三子内斗不可避免,那就将这个进程大大提前好了! 在袁绍活着的时候斗,总比袁绍死了斗好得多! 反其道而行之! 因为现在是袁氏最强的时候,此时不斗,将来官渡之战元气大伤,再斗就晚了! 袁熙考虑再三,做出了一个看上去极为荒唐的选择。 暂时不和曹操刘备联合,而是私下勾连吕布! 倒不是他觉得曹刘两人不行,而是两人太行了。 袁熙对自己的本事很有数,他根本没有能力掌控曹刘,曹操枭雄,刘备人杰,两人都是三国最杰出的英杰,绝不会久居人下。 但如何利用吕布,也是有讲究的。 吕布这人太容易反噬队友,所以袁熙不准备用真正的身份。 而是换个马甲。 第四十四章 有所隐瞒 袁熙穿越过来时候,也曾想了很多,自己能不能虎躯一震,让曹操刘备来投。 后来他想明白了,这是不可能的。 那两位都是当世人杰,绝不会甘于人下,袁绍尚且无法收服,何况自己? 曹操就不用说了,从最初的屡败屡战,到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数年间在一众群雄环伺下打下了兖州徐州豫州,笑到了最后。 刘备每次投靠不同的主公,在不停打压下都能暗中扶植自己势力,不断壮大,堪称做到了极致。 但袁熙袁家子的身份,注定了袁熙不能去投奔两人。 曹操至少在袁绍死之前是不可能的,之后也有袁谭投降复叛的前车之鉴。 虽说曹操对降将还是算颇为大度,张绣坑了曹操好几次,曹操也照样善待于他,将其封邑两千户,在曹操属下中,也是最高的那一档。 但之后张绣身亡说法却破多,有说病死,有说被曹丕羞辱后自尽,曹丕还因谋反一事杀了张绣儿子。 刘备虽然看上去倒是有容人之量,但按历史发展,他可能还要被暴打二十年,袁熙跟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命也丢了。 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而且自己起点这么高,还不如搏一下! 所以袁熙最后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老老实实在幽种地,伺机寻找机会。 话虽如此,但幽州这个地方需要大量人才,尤其是需要能对抗外族的猛将,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所以袁熙瞄准了一个当初他首先排除掉的人。 一个如今几乎穷途末路,人人喊打喊杀的人。 吕布。 最初袁熙是直接划掉这个选择的,因为吕布几乎是最差的盟友。 曾多次背叛杀主不说,又和袁绍闹翻,袁绍还暗杀过他。 这种形势下,和吕布联手,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 然而后来袁熙发现,这貌似最差的选择,虽然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很高。 因为吕布是凉州人士,其结交的武将,都是对付外族的猛人。 而且支持吕布在兖州立足,能同时压制周围各方诸侯,给自己留下发育的空间。 幽州兖州相隔冀州,自己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吕布背刺? 而且吕布不忠一事,内情颇多,袁熙曾试探过袁绍,发现事情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袁熙也不会完全信任吕布,所以他决定用一个假身份行事。 一切的关键,就在董昭。 董昭之弟董访如今在张邈军中做谋士,而按照历史发展,再过数月,张邈和陈宫就会迎接吕布反叛曹操,掀起兖州之乱了! 彼时曹操正在二次攻打徐州屠城,听闻消息后赶回兖州和吕布交战,足足打了一年多。 袁熙如今的计划,就是将兖州之乱提前,顺便阻止曹操二屠徐州,让吕布曹操互相牵制,顺便留一手暗棋。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实际操作起来有很多变数,如今袁熙所用的,便是先前让董昭写给董访的一封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 兄偶遇大才,其才高智识,当可为太守张邈所用,望弟引荐之。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北新城的事情也暂时交托给袁谭,一切顺利,这几日就能动身了! 此时袁谭在府中找到了荀谌的客舍,进门时,发现其搂着方才带走的两名女子,衣衫不整。 彼时士族风气,好女色算不了什么,甚至还会被传为佳话,是所谓名士风流。 最典型的,便是郭嘉。 郭嘉此人被誉为鬼才,算无遗策,但其更出名的是,曾被陈群参过不治行检。 据说其酗酒好色,喜欢美女,曹操女儿曹节就曾说过,郭嘉每次出现,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 这几个习惯,便是后世流传的魏晋风流,为士族所嘉许赞扬。 袁熙见荀谌应该已经完事了,便开口道:“外面有些军务之事,还请先生出门一观。” 荀谌会意,站起身来,两名女子连忙帮他穿衣,荀谌哈哈一笑,在两女臀部上拍了一巴掌,“长夜漫漫,你们在屋里等我。” 两名女子一听,红着脸答应了。 荀谌跟着袁谭出了府,两人叫人备好马车,两边士兵拱卫,马车便在北新城街道上不紧不慢行了起来。 荀谌对袁谭笑道:“这群女子有妙处,大公子倒是忍得住。” 袁谭苦笑道:“不敢误了大事。” 他将刚才和袁熙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给荀谌,竟是一句不差,显然记忆颇佳。 他说完后,说道:“还请先生指教,我这二弟,到底有几分实话?” 荀谌捋着山羊胡子,叹道:“几句实话,几句假话,老夫一时也分不出来。” “但袁二公子其志不小。” 袁谭点头道:“我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不然袁家除了二弟,我还能指望谁?” 荀谌摆摆手,“我先问一下,你觉得袁二公子到底和公孙瓒有没有勾结?” 袁谭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不像。” 他突然醒悟过来,好像袁熙和自己谈事情的时候,光给自己画大饼了,将这事情轻描淡写就掩过去了! 应该没有吧? 荀谌见袁谭神色,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袁二公子既然要回邺城,那北新城这边的,让高将军带兵和白马义从打一仗,便能看出端倪。” “反正高览是袁尚的人,正好试探他一下。” 袁谭点头道:“高览可疑,不过做得太过,竟然见美色而不动心,露出了马脚。” 荀谌点点头:“袁二公子和大公子说了这么多事情,包括救出曹操一家之事,先不管可不可行,大公子就不怕我向舍弟荀彧报信?” 袁谭听了,淡淡道:“我既然相信先生,当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而且我相信,我能给先生的,比曹操给荀彧的,要多得多。” 荀谌听了,点头笑道:“大公子确实爽快。” “主公派大公子来查北新城,应是是让两位公子互生嫌隙,为三公子铺平道路。” “这是个两难之局,来之前我也很是头痛。” “但没想到我还没出手,二公子倒先把事情解决的七七八八了。” “三公子虽需防备,但二公子也不得不防啊。” “不过二公子妄杀士族是个污点,将来只怕成就也是有限。” “大公子形势不利,但是作为谋士,当然是劣势翻盘更有意思。” “大公子对我如此赏识,我定当助大公子夺得袁家家主之位!” 袁谭心中激动,跪拜道:“一切有劳先生了!” 只怕袁绍也想不到,袁谭竟然已经完全收买了荀谌! 袁谭心中得意,袁尚既然能蒙蔽父亲,将北新城的情报改的面目全非,自己自然也能隐瞒私下收买荀谌的事情。 袁尚在北新城粮草上捣鬼,袁谭早就知道,但并未通知袁熙。 袁熙当时又没和自己联手,和自己何干? 不过如今自己和袁熙联合,袁尚这个把柄倒是有用了很多。 袁谭,袁熙,袁尚三方,都有自己不能轻易吐露的秘密。 能争夺家主的,怎么可能会是天真之人。 袁熙也在装,他看似妄杀士族,但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依靠士族。 士族虽然尾大不掉,但要争得天下,也不可能完全抛弃士族。 他叫来赵云麴义吴昭,安排离开北新城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深夜访客 袁熙先对麴义道:“这次去南面,我准备只带麴兄和二十亲卫,并一些女子。” 麴义听了,也不问干什么,点头道:“谨遵公子之命。” 他表面不动神色,内心其实极为高兴,他斜着眼,得意洋洋看了赵云一眼。 看了吧,虽然你暂时比我武艺高强,但公子带的还是我! 然而麴义发现赵云毫无反应,神色如常,不由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没想到袁熙下一句话,让麴义赵云两人都怔住了。 袁熙拿出城守印绶,递到赵云手中:“我离开这段时间,劳烦赵兄代我行使城守之职位。” “我已经和我大哥谈妥了,你不用受他节制,一应事务,但凭赵兄决定,全城军士,悉听赵兄调遣。” 赵云愣住了。 麴义也愣住了。 这等于是把北新城上万人的性命,交到了赵云手中! “我反对!”麴义忍不住出声。 “他是降将,且刚降不久,万一生了异心,反投攻公孙瓒,这城岂不是要丢了?” “到时候袁家必然会追究公子责任,其罪不小!” 袁熙点头道:“真要这样,我只怕再也不会被允许带兵了,这辈子做个闲散世子吧。” 麴义急忙道:“你既然知道,何必…” 袁熙断然道:“我如果识人不明,那将来成就也是有限。”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得了赵兄为将,必会全心全意。” “而且麴兄觉得,还有比赵兄更合适的人吗?” 麴义听了,一时语塞。 赵云拿着印信,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他要是谦让,就是看不起袁熙,也看不起自己了。 他没有如麴义所料,先推辞一番,竟是直接沉声道:“公子重托,云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袁熙笑着拍手道:“好!” “这一城百姓,皆托付给赵兄了!” 他心中窃喜。 也就这种手段,能对付赵云! 赵云此人,一生也是数次投奔主君,最后才在刘备手下终其一生。 但即便是投了刘备,赵云也常常发表不同见解。 刘备伐吴,赵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国贼是曹操而不是孙权,孙权杀了关羽,虽然刘备和关羽是兄弟,但那是私义,不能因为私事而影响了兴复汉室,耽误国家大事。 要知道,这种话连诸葛亮都不敢说! 由此可见,赵云的意志极其坚定,得到他的投靠,并不一定能完全得到他的承认。 得到赵云的忠心,也不代表他事事都会同意主公之见,而是坚持忠耿直言。 所以要得到赵云的真心,需要很大的功夫,如今袁熙将北新城交给赵云,连麴义都带走,就是让赵云感受到知遇之恩。 而且袁熙这么做,赵云即使有了去意,也不会在袁熙不在的时候离开,反而是要全力证明自己不辜负袁熙之信任。 刚才袁熙从赵云的称呼中,就能看到对方心态的变化,自前一阵子归降后,一直称呼袁熙为将军,这其实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如今的称呼,却变成了公子,显然是和袁熙贴近了几分! 计划通! 但其实袁熙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麴义出现次数多了容易露出破绽,袁谭等人可是见过麴义的! 想到这里,袁熙总觉得,袁谭荀谌应该是还没有认出麴义,盖因麴义乃是武将,和袁家子和谋士接触不多。 但高览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为免多生枝节,袁熙决定这几日就动身,免得麴义露馅。 麴义嘟嘟囔囔道:“赵将军倒是有福,府里几十舞女,啧啧啧…” 袁熙看了麴义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袁熙又转向吴昭道:“我这次去,可能有些危险,你便安心在这里住着。” “等我办完事情回来,你要真想归乡,我便送你回去。” 吴昭听了,欲言又止,默默点了点头。 袁熙安排完毕,麴义去打点行装,赵云去召集部将巡营,吴昭自去歇息。 送走三人,袁熙坐在屋里思考,这次他离开北新城,做的是搅动天下的大事,稍有不慎,便会陷入生死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如此行险,但只有早作布局,他才能得到更多喘息发展的机会。 如今自己有麴义和赵云两名武将,虽然不多,但一城之地,暂时也够用了。 袁熙现在缺的,是谋士。 虽然从天下大势,未卜先知这方面,他比有些谋士还要强一点,但了解当地局势,因地制宜指定计策,他就远远不如那些土生土长,出身于士族的谋士们了。 荀谌看样子,已经多少和袁谭有些勾结,自己是不用想了,而且对方是荀彧的族兄,荀家大部分子弟都投了曹操,袁熙也不敢完全相信荀家人。 他正思考间,房屋的门突然被敲响。 他随口道:“进来。” 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年轻仆妇走进了进来,对袁熙拜道:“见过郎君。” 袁熙见了,颇为意外道:“是你?” “这么晚了,有何事情” 这女子马氏,是城主府中的仆妇,也是袁熙亲兵孙礼的母亲,前些日子还照料过受伤的吴昭。 马氏低头道:“听说郎君要带着些亲卫离开北新城,我为孙礼之事而来。” 袁熙会意道:“曲兄把孙礼选上了?” “真是胡闹,此行有些危险,他才多大?你去告诉曲兄,不要带孙礼了,让他呆在府里看家。” 马氏一听,便知道袁熙会错了意,连忙上前跪在地上,低声道:“公子想错了,是曲将军不想选孙礼,但身为公子亲兵而不能跟随,是为不堪大用,所以孙礼那孩子和曲将军吵了起来。” 袁熙这才明白过来,恍然道:“孙礼想跟我一起走?” 他打眼一撇,却看到马氏低着头,襦裙前胸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白花花的一片随呼吸不停起伏,不由大腿抖动了一下。 他装作若无其事道:“我让曲兄训练的那些亲卫,都是特地安排成了家,留下了子嗣后代的。” “但孙礼年纪尚幼,刚刚成婚,还未有个一男半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的起你们?” 马氏低声道:“公子救了我们母子性命,若是不知报答,我们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要死能为公子赴死,也是孙礼的光荣。” 袁熙头痛起来,这马氏当初性子就颇为执拗,当初自己和麴义救了他们母子后,马氏就一直说要报恩,后来跟着到了城主府做仆妇。 后来袁熙和马氏交谈过几次,发现其应是扶风马氏之人,其族多出烈女,且马氏言语见识不俗,显然在家中颇有教养。 他正想着如何说服马氏,房门却再次被敲响。 第四十六章 沉重而璀璨的理想 袁熙想也不想,便说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赫然是吴姬。 她还以为屋里只有袁熙,结果抬头一个女子跪在袁熙身前,身体伏下,袁熙表情一脸古怪。 吴昭一怔,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随即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士族之风,喜饮酒狎妓,世家公子多是如此,吴昭自从进了府,总觉的袁熙身边没有女人,连后来选进来的那几十名舞女,也从来没有召之侍寝。 吴昭今日方才确定,怪不得袁熙平日看起来清心寡欲,原来他真的喜欢人妻! 好在她脸上黑红斑驳,看不出窘态,她慌慌张张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是我来得不巧了。” 袁熙把她叫住,说道:“你来的正巧。”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马氏,只得道:“我和吴姬说些事情,你的事情,我会好好想想的。” 马氏听了,只得起身向袁熙拜别,她临走偷偷瞟了吴昭一眼,出门时顺手把门带上了。 她这动作不似有心,屋里两人可就尴尬了,两个人都觉得空气凝结了起来。 袁熙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涩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吴昭更加慌张,轻声道:“我什么都没想。” 袁熙无奈,你这表情明显不对啊! 但他也百口莫辩,要说他对马氏一点冲动的想法也没有,那也不现实。 因为受后世的影响,袁熙觉得,二十多岁的女子,岁数正合适。 而这个时代,这个岁数的女子早结婚了,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了。 没嫁人的婢女,岁数一个比一个小,让他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对于马氏,袁熙也就是想想罢了,孤儿寡母的,他也下不去手。 袁熙干咳一声:“女郎有何事情?” 吴昭这才警醒过来,吞吞吐吐道:“我不想留在北新城。” 袁熙听了,颇为意外,“你要回家?” 他脸现惋惜之色:“女郎之才,在我见过的女子中罕有,真是可惜了。” “将来我还想再幽州兴办义学,让女郎专门教习女子,让女子也能有书读。” “说实在的,放女郎离开,我实在舍不得。” “不过女郎既然对我有恩,我也不好强留。” 吴昭听着听着,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 她低声道:“我不是要离开公子,而是想和公子一起去兖州。” 袁熙一怔。 吴昭低头道:“刚才公子和兄长密谈时,我正好在隔壁,恰好有些缝隙,将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公子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但公子要做的事情,我大概已经明白了,确实是相当危险。” “但只凭公仁先生的一封信,只怕其中变数颇多。” “公子可是明白,张邈吕布,可是公子父亲死敌,万一暴露,会有杀身之危。” “尤其是张邈,他乃八友之一,和曹操关系极好,袁公派曹操去杀张邈,曹操都拒绝了。” “你想说动他反对曹操,当是通过兖州士族下手,以曹操杀边让之事说服之,但这应该还不够。” 袁熙听了,惊道:“你竟能听明白其中曲折?” 吴昭低声道:“我先前撒了谎,其实乃蔡中郎家中仆妇,对于士族之间的事情略有了解。” 她也是豁出去了,这段时间,加上方才袁熙和袁谭的谈话,让吴昭明白,袁熙此人,是有大抱负,大理想的。 终结乱世! 听起来简单,却无比沉重,有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 但相比于只会空谈的士族们,吴昭却在袁熙身上看到了热切而勃发的希望。 那是被誉为天下十人楷模的父亲身上,都不曾看到过的璀璨光辉。 她想亲眼看看,袁熙到底能不能走到终点。 袁熙听了,心道原来如此,蔡邕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几乎所有有名的士族,都去拜访过,后来到了雒阳,也是身具高位,自然对天下士族了如指掌。 吴昭作为蔡邕家中仆妇,长期听其谈话,知道士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倒是合情合理。 捡到宝了! 吴昭又道:“兖州之事,极为复杂,非边让之死,便能让张邈倒戈。” “所以我想,也许能帮上公子的忙。” 袁熙听到这里,猛然醒觉,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 他确实知道历史大概,也知道张邈会反叛曹操,但他却忽略了,其中到底还有隐藏着多少关节? 这件事是张邈等人促成的,不明真相的他要是言语露出马脚,会不会被认为是奸细,直接被张邈杀了? 他郑重一拜,“其中关节,还请夫人指教。” 吴昭连忙低头还礼,“妾惭愧,只是一点妄言,公子姑妄听之。” 她缓缓张口,说起兖州士族的情况来。 她对此地,当然很是熟悉。 从熹平六年(177年)到中平六年(189年)十二年间,蔡邕因避祸,带着家人依附泰山羊氏,在吴地和兖州一带生活了十二年。 可以说,吴昭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吴昭说着说着,袁熙越发惊讶。 兖州士族,里面有这么多道道? 吴昭这简单一番话,道出了兖州士族内部的很多问题,也不是铁板一块,派系也不少。 听着吴昭的话,袁熙的想法渐渐明晰起来。 曹操杀边让只是一个引子,根本在于,曹操同时触动了士族的根本利益。 屯田制。 袁熙和曹操,不约而同选择了对士族釜底抽薪,只不过曹操用的是屯田制等手段来限制士族土地。 虽然这类似于奴隶制的办法,在这乱世中筹措军粮非常有效,但也是瞅准了黄巾之乱屠杀士族后,在当地留下的劳力空缺的难处。 袁熙则是选择了士族稀少,且不愿意居住的幽州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要想建立一个集权的势力,既要利用士族,又要限制士族,这和大汉历代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是宦官之乱,其实宦官自始至终只能站在皇帝一边。 宦官要对抗的,当然是士族。 然而士族和宦官,也密不可分,袁绍曹操祖上,皆有宦官一党。 皇帝,宦官,士族,三者互相纠葛,形成了几百年来错综复杂的局面, 只不过如今曹操势力未稳,就迫不及待杀了边让,让兖州士族开始警惕。 徐州屠城,也有借屠杀百姓,掩盖清理当地士族的目的。 张邈陈宫陶谦等人也不是傻子,应该也是看出苗头来了。 以此为突破口,说服他们的可能性便会大增! 虽然袁熙不得不承认,他的想法很多方面,其实很多和曹操都很相似。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曹操的手段。 越是相似,越是要分出个高下。 虽然自己的能力,比这三国第一奸雄差了太多,但对于其最大的敬意,便是全力对抗,不留遗憾。 而且曹操对抗士族一生,在其死后,察举制被更加过分的九品中正制取代,天下还是进入了士族复辟的门阀时代。 自己能不能稍微改变一下历史的走向,让天下变得更好一点呢? 袁熙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他俯下身来拜道:“如果夫人能够助我,便多了成功的希望,熙感激不尽。” “此去凶险,生死难料。” “去或不去,全在夫人。” 吴昭听了,抬头灿然一笑:“妾与公子同进退。” 袁熙见其脸上虽然颜色斑驳夹杂,但这一笑起来,却是风华顿生,满屋生芳。 第四十七章 漫长的一夜 两人突然间觉得无话可说,气氛不知怎么,暧昧了起来。 吴昭呼吸稍微急促了些,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前,遮住了衣领前面的一抹白腻。 袁熙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记得吴昭有次提过她的年龄,和袁熙一样,应该都是二十岁左右。 吴昭说她十五六岁嫁人后守寡,袁熙觉得应该是事实,毕竟汉末女子普遍十三岁到十六岁婚嫁。 因为汉惠帝时,朝廷曾要求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即需要缴纳五倍税赋。 汉惠帝本人也是以身作则,其皇后张氏,便是十二岁嫁入宫中,汉昭帝八岁时便迎娶了六岁的皇后。 除了大富之家能拖个一年半载,绝大多数女子都不会会超过十五岁出嫁。 所以如此推测,袁熙将要迎娶的甄宓,此时也不会超过十六七岁。 袁熙不得不承认,吴昭五官其实非常端正动人,要不是面容被毁,应该容貌极其出色才对。 其身材虽然经过遮掩,但应该也不差,加上年龄正佳,刚才那一笑,让袁熙突然感觉心里有些躁动。 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房门再次被急速敲响。 袁熙怒了,今晚这是怎么了! 他气冲冲拉开房门,发现赵云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口,见袁熙出来,说道:“城外军营有异动,曲将军带着几个人赶出城去了。” 袁熙一惊,麴义走得这么匆忙,连自己都来不及告诉,显然是事态紧急! 这八成是针对高览,高览临走时连婢女都没有选,一个武将能忍到这种地步,属实是有问题。 但袁熙也没想到,高览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看出了什么端倪? 大意了! 袁熙当机立断说道:“赵兄,能叫几个叫几个,半盏茶后在府门外出发,随我一起出城接应麴兄。” 赵云点头,急匆匆出去了。 袁熙回屋,拿起角落的札甲往身上套,心情烦乱,心道高览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会带兵攻城? 他反手去系札甲带子,牵动了腰部伤势,登时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吴昭连忙上来,帮袁熙穿好札甲,低声道:“公子莫急,现在大公子也在府中,高览未必有胆子做什么。” 袁熙听了,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袁谭袁熙都在府里,要是高览是袁谭的人,投鼠忌器,根本不会在此时发动。 如果高览是袁尚的人,应该也不会疯狂到将袁绍两个儿子都杀死吧? 他到底要做什么? 麴义…… 袁熙猛然警醒,提起环首刀对吴昭道:“我先去了。” 他也来不及说别的,急匆匆冲到府门外,赵云已经备好了马等着。 袁熙翻身上马,一行人打马向城外疾驰而去。 吴昭走出屋门,担心地看着袁熙出门的方向,过了半晌,才掩上房门,回屋去了。 院子一角,马氏透过窗户缝隙看吴昭和袁熙分头出来,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孙礼坐在马氏身后打理着木弓,他将弓弦仔细收好,一边好奇问道。 马氏回过头,对孙礼道:“郎君这次出去,没有叫你?” 孙礼一怔:“大哥说我刚成婚,给我放十天假。” 前日孙礼和割麦那天认识的小娘成了婚,城内暂时找不到屋子,袁熙便腾出府内一间柴房,让其夫妇居住。 马氏听了,无比气恼:“郎君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又收留了咱们,你当寸步不离,如今郎君多次有事,你却不在身边,你这亲兵怎么当的!” “不让你去,你就真不去了?” “丢咱们家的人!” “若是郎君有三长两短,你自戕好了!” “滚回屋找你媳妇去,我不想看到你!” 孙礼不敢反驳,摸着头灰溜溜出来,心道今晚娘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城外军营近百顶帐篷搭着,兵士们各自在内休息,也有士兵来回巡逻,主帅大帐内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影闪动。 任谁看了这副景象,都以为高览在大帐中。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高览此时正带着几个部下,沿着来时的大路,往南纵马疾驰而去。 他身为河北四庭柱,当然不会起兵对付袁谭袁熙,他哪有这个资格。 但是他却认出了一个不该活着的人。 神态,动作,举手投足的习惯,高览见面第一眼,就认出那个满脸伤痕的毁容大汉,是早应该死去的鞠义! 袁二公子想干什么? 高览不知道袁谭和袁熙留下密谈,是不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但如果真是那样,高览觉得自己处境很危险! 他虽是河北四庭柱,但武将不同于士族,多是白身寒门,背后没有依靠,就像麴义那样,杀了也就杀了,几乎没有什么后患。 高览可不想被牺牲掉,他必须要将麴义还活着的消息带回邺城,告诉袁尚! 嗖嗖嗖,急速的破空声传来。 几个眨眼,一波弓箭将高览几个部下的马全部射倒,上面的人栽下地来。 射向高览马头的几支箭,却被其用长枪拨落。 高览此时也顾不得手下了,加速打马奔逃。 背后厮杀声,惨叫声响了起来。 蓦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骑马大汉,手里提着一杆长槊,冷冷看着高览。 高览见了,喝道:“麴义!” “你敢和二公子造反!” 麴义冷笑道:“扯你娘的蛋!” 两杆马槊相交,爆裂的呼喝声震动了山谷。 一刻钟之后,高览捂着肩膀,纵马加速奔逃。 麴义骂骂咧咧地跳下马来,胯下的马扑通倒地。 他和高览交手上几十招不分胜负,但是高览却阴险的很,卖了个破绽,拼着肩膀受伤,一枪将麴义的马扎死了。 麴义才反应过来,高览开始就想着逃跑! 然而此时高览趁机逃出上百丈,等麴义手下赶来换马,看着也是追不上了。 高览气喘吁吁地捂着手臂伤口,心想再过十余里就是大河,那边渡口他提前留了人,到时候他渡了河,便可换马一路逃回冀州! 袁熙胆子如此之大,连麴义都敢收留,怪不对袁尚公子如此忌惮他! 不过自己若能回去报信,便是大功一件! 他猛地拉住缰绳。 前方袁熙骑着马当在路上,旁边还有个白袍小将。 高览认得那是什么降将赵云,无名小卒一个。 袁熙出声道:“将军请留步。” 高览深吸几口气,一拉缰绳,陡然加速,大笑道:“我乃高览,除了麴义,谁能拦我!” 眼见两边越来越近,赵云提枪而出,迎向高览。 黑夜,明月,冷风,枪芒,马蹄声声。 两马交错,一声爆响。 高览纵马慢慢减速,他捂着胸口,身子摇晃几下,扑通一声摔落马下。 第四十八章 你是怎么说话的 次日一早,听到敲门声,袁熙翻身坐起,起床气和怨气翻腾而来。 昨夜他很晚才回来,好不容易睡着,然后做梦了。 梦见自己抱着个年轻女子在床上翻滚,但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在袁熙想进行下一步动作时,门被敲响,梦也断了。 还敲,敲尼玛! 他骂骂咧咧打开门,却见孙礼带着个小娘站在门外候着。 袁熙认得这小娘,前些天出城收麦子的时候被孙礼看上,两人前几天才成了亲。 袁熙看着这对十四五的小夫妻,没来由一阵生气,小屁孩都有老婆了,自己一个二十岁的世子还打着光棍! 他出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孙礼咬牙道:“我是来向大哥请命的!” “大哥此次离城,除了我,随身亲兵都被曲大哥选上了,他这是看不起人!” “我虽然年纪小,哪一点比他们差了?” 袁熙说道:“我昨晚没和你娘说过?” “此行危险,不带没生过孩子的!” “你才刚成婚,先生个大胖小子再说!” 孙礼听了,犹然不服气,“大哥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成婚,不也照样上战场?” 袁熙顿时怒了,本来自己就不平衡,这小屁孩还在自己伤口上撒盐? 他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和头倔牛一样,我不和你说了,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去,别对不起你娘。” 孙礼嘟囔道:“我娘说了,我们娘俩的命都是大哥救的,我不跟着大哥,便是知恩不报!” “而且大哥也没成婚生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也是对不起父母?” “你说是不是?”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身边小娘说的,那小娘听了,赶紧连连点头。 袁熙又遭暴击,气得上去踹了孙立一脚:“有你这样说话的?滚滚滚,别来烦我!” 孙礼见袁熙生气,只得带着小娘灰溜溜跑了。 袁熙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孙礼作为一个兵士,十五岁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乱世之中,婴儿生下来,便有过半夭折,直到十五岁期间,经历饥饿疾病,天灾人祸,又要再死一半,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孙礼这样的村民,五六岁洗衣做饭,七八岁下地干活,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如果诸侯军阀兵起,各地征兵往往是半强迫半引诱地拉壮丁,能抗起一把木枪,挥动几下,便已经个合格的兵士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不到十万人口的地方,能拉出一万士兵的原因。 当然,这种新兵没有经过战场磨炼,遇到训练有的着甲老兵,当真就是被砍瓜切菜般送死的。 袁熙之所以不愿意大征兵士,一方面他信奉的是兵贵精不贵多,这种新兵直接上战场送死的,还不去种地做工匠。 另外是他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以他现在的资源,几百带甲兵士就已经是极限了。 袁熙读三国历史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也不是越多越好的。 一个相当反直觉的事实是,王朝末期的人口的数目,要远远多于大治之年。 古时耕地技术不发达,没有化肥,一汉亩的亩产,常常只有三石左右。 约四汉亩相当于现在的一亩地,两汉斤折合现在的一斤,这样换算到现代,一亩地的亩产也就二百来斤。 除去赋税,汉代的十亩田也就能产出四百斤粮食,勉强能养活一个人,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情况。 汉代一户平均五到十人左右,养活一户就是五十亩地,而一郡之地,常有数万户。 各地常常有很多隐藏黑户,加上可耕种土地并不如后世多,汉末黄巾之乱,就是人口增长,耕地不够,此时再天灾频发,粮食大量减产。 然后农民唯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没饭吃。 这也是千百年来,农民造反起义的最直接的因素。 某朝有个笑话,某地一年没下雨,土地干涸,颗粒无收,当地村民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于是相约造反。 大家选定了日子,拿起锄头菜刀,蜂拥到村口,准备大干一场。 此时天上却正好下雨了。 在场所有人立马四散,冲回家里,下地播种去了。 这就是平民百姓,但凡有一口饭吃,都不会造反。 所以王朝的规律,便是王朝末期,人口多而闹饥荒,天下起义,然后互相杀伐,人口减少,建立新朝。 新朝人口少而耕地多,便迎来大治,随着社会发展繁荣,人口产生爆炸性增长。 数十百年过后,人口饱和,耕地不够,然后遇到天灾人祸,外族入侵,粮食不够吃,于是天下起义,互相杀伐。 新的循环又开始了。 所以理智而冷酷的统治者,在商业农业没有大幅度提升的时候,都会试图控制人口增长的速度。 太平之年的时候,统治者往往会产生错觉,觉得天下繁荣,越多越好,于是鼓励生育,压低结婚年龄。 等人口爆炸,统治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天灾人祸,盗贼蜂起,民众被裹挟着造反起义。 黄巾起义就是发生在这个背景下,当上百万的黄巾军出现在户籍人口只有几十万的地区时,着实把不知下情,自我感觉良好的汉灵帝和大臣们震得七荤八素。 自汉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起,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 经历了十年战乱,各地人口大幅度下降,地倒是慢慢不缺了,但也衍生了另外一个问题。 水往高处走,人往地处流。 战乱灾祸严重的地区,经济完全崩溃,且时时遭受兵匪骚扰,百姓苦不堪言,于是便群起迁徙,去经济稳定,唯有战乱的地区。 于是十年间,人口开始往富庶的大州慢慢聚拢。 比如袁绍的冀州,陶谦的徐州,刘虞的幽州等。 没错,别看幽州此世算是苦寒之地,偏偏土地肥沃,盐铁极为发达。 这其中,徐州经济最好,陶谦治理有方,几乎没有受战乱波及,许多百姓群来徐州定居。 然而陶谦此人,早已和袁术公孙瓒联盟,绝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物。 甚至初平四年(公元193年),趁着曹操和袁术攻伐时,陶谦派兵进入了曹操兖州地界,占领了任城泰山两郡。 此事虽然多有曲折争议,但袁熙还是倾向于陶谦是有预谋的。 曹操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带兵反攻陶谦,连克十余座城池,打得陶谦闭城不出,直到第二年春天才领兵回兖州。 其间曹操于是一屠徐州,死者无数,泗水断流。 袁熙觉得,在这件事情中,曹操如果不搞屠杀,其实也算是占着些道理的。 偏生他把怒火发泄到百姓身上,虽然能激励兵士,但是也和徐州结下了死仇,反抗不断,后世直到曹操去世,徐州都没有完全安定。 如今袁熙要做的,是阻止曹操以曹嵩被杀为借口的第二次大屠杀。 按照记载,死者可能有十万计。 后世因为徐州等地死人太多,曹操才从幽并巴蜀等地迁数十万人到内地,导致边疆人口稀少,外族趁虚而入,产生了五胡乱华的局面。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袁熙真的不想和曹操作对。 曹操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不像现在的刘备,除了关张,几乎没有什么谋士和武将,要吃很久的亏,才能成气候。 曹操现在虽只有半州之地,但有名的谋士大将,皆已经在其麾下,差不多已经是完全体了! 但正是这样,袁熙更不能放过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成功的话,保全百姓性命,得到名声,私下结盟,可谓一石三鸟之计。 袁熙想看一看,如果曹嵩一家还活着,曹操没有了孝道这个最光明正大的理由,还会怎么攻打徐州? 第四十九章 又堵门? 袁熙赶走孙礼小夫妻,麴义过来说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连夜安排完了,随时可以动身。 赵云也随后出现,说城内布防,以及最重要的粮食军器都已清点封存,到时每日的粮食,会按袁熙之前定的规矩发放。 袁熙颇觉满意,安排麴义去召集人手,打点行囊,让赵云带人去城内张贴告示,言说赵云暂代城守一职,袁谭带兵暂时驻扎一事。 正好马氏打扫走廊经过,袁熙直截了当告诉她,让孙礼老老实实协助赵云,等他回来。 马氏听了,脸色复杂,还是低头答应下来。 袁熙又到后院找到吴姬,只见她正对几十名小娘安排事情,见她在其中选出两人,在吴昭离开的时候,暂时带领众女学习礼乐。 袁熙见吴昭把每件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由暗暗点头,吴昭猛然抬头,见袁熙过来,连忙一脸惴惴不安地过来。 袁熙见状说道:“你做的很好,回去收拾一下,今日便出发。” 他心中有些焦急,如今已经是九月,因为种种原因,曹操还没有攻打徐州,但是算算也快了,说不定哪天就会动手,自己就来不及了。 他之前让董昭写了一封家书,派人送给了在兖州陈留郡的董访,算算如果顺利的话,董访已经收到了信,并将里面的内容告诉了太守张邈。 按照董昭的说法,董访这个弟弟对他颇为尊敬,应该会很重视信中的内容。 信的内容很简单,董昭在本族远亲中寻到一个异人,其通晓天下大事,尤善观星,有洞察未来之能。 此人预测兖州会有大乱,张邈等人可能会性命不保,故董昭请异人前去,告诉张邈消灾救命之法。 这话听着破绽百出,但彼时几乎所有的士族都信谶语算命这一套。 解读谶语这种风气,从光武帝刘秀就大行其道,到了汉末,更是在士族间广为流传。 只要袁熙忽悠得好,临场发挥顺利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董昭想了好久,给袁熙起的外号,让袁熙极为纠结。 隐虎,董略。 董略略懂? 袁熙觉得,董昭简直太踏马有才了,起名也起得如此风骚。 彼时卧龙凤雏传言未出,董昭怎么选到这个名字的? 不过四象之兽精准避过了龙凤龟,袁熙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董昭没给自己起个伏龟或者神龟之类的外号,不然也太尴尬了。 他见吴昭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什么难处?” “你要真的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吴昭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有我当初在主人家时,一起被匈奴人抢走的,还有些孤本藏书,我怕” 袁熙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随我来。” 吴昭惴惴不安地跟着袁熙来到书房,袁熙掏出钥匙,便打开一扇暗门,里面是个颇小的空间,放着几个箱子。 袁熙上前打开箱盖,指着里面的一卷卷帛书说道:“你心心念念的,是不是这些蔡中郎的藏书?” 吴昭自从上次昏迷后被带到城主府,便再也没见到那些箱子的下落,如今再次看到,不禁异常激动,上前一看,果然是父亲遗物。 她捧着帛书,睹物思人,眼睛里面含满泪水。 袁熙看她神情,心道这女子倒是忠心,和蔡邕非亲非故,还知道保存这些珍贵的孤本。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开口道:“蔡中郎被害多年,你怎么还呆在府中?” “我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叫蔡昭姬?” 吴昭心头一跳,连忙掩饰神色道:“确是如此。” “昭姬夫人十六岁时,便嫁给了河东卫仲道,但她去河东前,卫公子便得了病,卧床不起。” “不出一年,卫公子便去世了,昭姬夫人便回了雒阳,和中郎大人一起居住。” “彼时我也新寡,和昭姬夫人同病相怜,为了消遣,她常常教我认字读书。” “之后便是汉庭迁徙,中郎大人跟着去了长安,后被王允杀害,我又跟着昭姬夫人返回雒阳,生活了两年,直到遇到了匈奴劫掠。” 汉庭迁徙是,雒阳被董卓一把大火烧掉,城墙损毁,所以才会被南匈奴趁虚而入。 袁熙听了,忙道:“那昭姬夫人呢?” 吴昭心中又是一跳,“混乱中走失了,也许还留在雒阳?” 袁熙沉吟道:“这倒是怪了,按说她应该会被抢去南匈奴部落,流落北地才对啊。” “今年是兴平元年,她应该会自兴平二年被掳到北地,也许南匈奴还要再劫掠一次雒阳?” 吴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公子为什么如此笃定?” “而且昭姬夫人的闺名,并无外传,公子怎么知道的?” 袁熙察觉失言,一时语塞,只得胡诌道:“我会些观星之术。” 吴昭更惊讶了,“这个我也懂一些,观星看命,怎么也要见过本人面相,公子何时见过昭姬夫人?” “而且闺名也能算出来?这倒是闻所未闻。” 袁熙心道你怎么都什么都懂一些? 到底是我是董略,还是你是董略? 他强笑道:“我的观星之术与众不同,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吴昭将信将疑道:“有机会,妾会好好向公子请教。” 袁熙头痛,这女的怎么这么喜欢寻根究底的! 为了这个谎话,自己还要编好几套谎话! 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没问题,如今你也算对得起那昭姬夫人了,等我们将来有空,可以去雒阳看看,将蔡中郎的书还给她。” 吴昭赶紧低头行礼道:“妾便代夫人谢过了。” 她寻根问底,就是想让袁熙迫于应付,不再追究自己的来历,如今看蒙混过关,心中才一块石头落地。 不然袁熙这么问下去,自己还真有可能露馅! 两人因为重重顾虑,各怀鬼胎,却都很笨拙地忽略了某些真相。 两人如释重负地走出书房,袁熙将暗门锁上,带了吴昭走到院子里面,便看到孙礼急匆匆冲了过来。 他见了有袁熙,连忙过来喊道:“大哥,坏事了,咱们被堵门了!” 袁熙听了,惊道:“什么堵门?” “公孙瓒军还是南匈奴?” 他心道这来的挺快的啊,看来又有一场仗要打。 孙礼摇头道:“不是城门,是府门。” “咱们城主府,被北新城的几千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袁熙心中一惊,闹事? 第五十章 我有错吗 昨夜高览的事情,他也没告诉袁谭,本来就是一桩烂事,让袁谭头痛去吧。 再说两人刚结盟,袁谭也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袁熙却没想到,城内百姓却出事了! 他对吴昭道:“你先进屋躲着,以免发生意外。” 吴昭轻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袁熙失笑道:“也是这个理儿。” 他突然想起,这不是孔融被杀时候,他小儿子说过的话吗? 看来这个说法,早就流行了啊。 他带着吴昭孙礼,往府门走去,发现大门紧锁,赵云和麴义赶了过来,如临大敌。 袁熙想了想,说道:“把门打开。” 外面的百姓正在吵吵嚷嚷,见大门一开,不由自主开始后退。 袁熙缓步走出,百姓见了面面相觑,慢慢安静下来。 袁熙拱手道:“诸位可是有冤情?” “还是我袁熙做了对不起诸位的事情?”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人群有人喊道:“公子是要离开了吗?” 众人听了,纷纷叫了出来,声音此起彼伏。 袁熙听了,出声道:“我要回老家一趟。” 声音再次响起,“公子是不是不再回来了?” 人群再次杂乱地喊了起来。 袁熙伸出手,往下按了按,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袁熙说道:“我会尽快赶回来。” “在此之前,我会请赵将军和我长兄代管此地,请大家放心。” 他本以为人群就此会满意散去,但众人脸上的神色更加纠结。 纷纷乱乱的声音响了起来。 “万一公子不回来怎么办?” “公子难道要抛下我们吗?” “除了公子,谁还会对我们这么好?” “公子,请不要骗我们。” “我们想追随公子回去。” “公子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公子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慢慢地,声音汇成了一股。 “公子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声音越来越大,如海浪般漫过整个府邸,在北新城上空回荡。 城主府内的屋里,袁谭和荀谌相对而坐,听着涌进来的呼声,神色凝重。 荀谌叹道:“我还是小看了二公子。” “只这民心一事,便不输主公之风采。” 袁谭心道犹有甚之。 自己这二弟并不简单,也是个威胁! 他出声道:“二弟是不是不想走,鼓动百姓给我们演戏的?” 荀谌摇了摇头:“不太像,也没必要。” “况且二公子应该已经得知迎娶甄家女之事,甄家虽然败落了,但颇有底蕴,乃是一大助力,二公子不会不回去。” “虽然夫人和袁尚公子肯定不会让他如愿就是了。” 袁谭低声道:“三弟为什么对二弟这么忌惮?” 荀谌低声道:“此事颇为隐秘,老夫猜测,很有可能和某些谶语,以及二公子精准预言到邺城之乱有关。” 袁谭惊讶道:“邺城之乱?这怎么可能!” 荀谌叹道:“我也不知道二公子是怎么做到的,也许背后也有高人。” “主公一开始不信,但多少做了些防备,所以黑山军很快就被击退。” “这样冀州也有更多的兵力压制周围几州,导致今年曹操出兵有所犹豫,迟迟没有攻打徐州。” “听说此事之后,主公时常夸赞二公子,引起了三公子的警觉。” “三公子负责冀州事务,北新城这边的支援粮草,暗中动了不少手脚。” “当然,这应该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中缘由没有这么简单。” 袁谭听了,说道:“那我们把内情透露给二弟?” 荀谌笑道:“袁二公子回去邺城后,迟早会知道,我们不用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插手。” “我所担心的是,高览为何会消失?” 袁谭点头道:“昨夜得知这个消息时,我还以为二弟要对我们动手了。” 荀谌说道:“老夫起初也有些惊讶,但后来一想,二公子对我动手没有好处,一千兵马也根本不算什么。” “军营里的密探回报,高览是自行离营的,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紧急事情。” “高览投靠的是三公子,他也是精明,没有动用兵马,不然大公子和二公子告到主公那边去,说他有异心,反而对三公子不利,落下口实。” 袁谭赞同,“高览确实应对得当迅速,应该给二弟填了很大麻烦,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荀谌说道:“两种可能。” “一是高览跑掉,二是被拦住了。” “如果前者,二公子不会那么淡定。” “所以高览极有可能是被杀了。” 袁谭担心道:“高览区区一个武将,死了就死了,但二弟会不会借此对我们不利,栽到我们头上?” 荀谌笑道:“应该不会,和大公子联手的好处,远大于一个高览。” 袁谭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这二弟,给我的压力很大,我猜不透他想什么。” 荀谌心道我也一样,袁熙这三年变化太大了! 但愿袁谭和袁熙的合作,不是与虎谋皮。 袁谭看着荀谌,突然间信心又回来了。 自己也是有很多谋士支持的,还怕一个孤家寡人的袁熙? 自己真正的大敌,是三弟袁尚才对! 自己和袁尚相争,会一定程度损害袁家的实力,但只要争出高下,便能整合袁家,争霸天下! 现在袁家大势已成,普天之下除了袁术还有些威胁,谁还能和袁家抗衡? 二弟倒是识相,自己先退了出去,将来自己多给他一州之地,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这个天下,自己必须要亲自握在手中! 此时府外百姓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请公子带我们走!” 赵云和吴昭来北新城时间不长,见到这种场面,很是触动,他们没想到袁熙在城中的声望如此之高! 吴昭心说袁熙整日想着养望,这不是已经成了一半了吗? 士族间的名望,是望,百姓间的名望,也是望! 在士族间有名望,可以得到士族支持和依附,获取谋士和钱粮。 而在百姓间有名望,可以得到白身武将和兵士的支持,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来自百姓。 如何在两者间平衡,进而争霸天下,是一方诸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对北新城百姓来说,袁熙当然是留下最好,但如果他要着眼天下争霸,就要离开,去邺城布局谋划。 但如果无法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理由,便会大失北新城人心,影响到以后的人望。 麴义赵云,吴昭孙礼,以及冷眼旁观的袁谭荀谌,都想看看,袁熙要怎么做。 袁熙挥舞手臂,叫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人群慢慢静下来。 “你们也太过分了!”袁熙大喊道。 众人顿时都愣住了。 生气了? 袁熙大喊起来。 “我都二十岁了!” “诸位在二十岁这个年纪,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 “我还没成婚!” “我就想回家讨个媳妇,有错吗?” “有错吗?” 袁熙的喊声,在城内回响。 众人愣了半晌,随即轰然大笑,齐声喊了出来。 “公子没错!” 第五十一章 我又要发誓了 袁熙站在马车上,高声说着话,众人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袁熙说的兴起,将一旁的赵云拉上车来。 “这是赵子龙将军,大家可认识他?” 人群沉默了一会,有个声音道:“这不是前一阵子,带兵打我们的公孙瓒军将领吗?”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对啊,看着有些面熟,我在守城时见过,怎么跑到城里来了?” 袁熙听了,喊道:“没错!” “赵将军弃暗投明,从公孙瓒军到我们这边来了!” “前些日子,那匈奴流寇和白马义从,皆是赵将军相助我们,一同将其击败!” “如果不打退他们,我们城外的那几千亩麦子,又会像前两年那样,被抢走,被毁坏,我们又要挨着饿过冬!” “但是今年,我们把麦子都收回来了!” “足够让我们吃饱过冬了!” “你们说,赵将军护住了我们的粮食,是好人,还是坏人?” 众人一齐大喊:“好人!” “而且!”袁熙趁热打铁道:“赵将军当时是要投靠幽州牧刘侯的!” “刘侯这些年,对我们幽州百姓好不好!” 众人一齐大喊:“好!” 幽州牧刘虞,汉室宗亲,且地位极高,相当于汉室宗正。 他来幽州这些年,轻徭薄赋,恢复生产,幽州盐铁之业大兴,青冀兖并等数十万人投奔幽州。 幽州苦寒之地,尚能吸引这么多人,可见刘虞深得民心。 “可是刘侯被公孙瓒杀死了!”袁熙喊道。 “公孙瓒擅杀汉室宗亲,纵兵劫掠我们,还算是一州父母官吗!” 众人之中,多有受公孙瓒荼毒者,听后咬牙切齿喊道:“不算!” “多少年了!”袁熙喊道:“这些年,我们哪一年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 “我们就想好好种田,好好吃饭,好好过日子,有错吗!” 众人群情激奋:“没有错!” “我们没有错!” 很多人泣不成声道:“为什么吃顿饱饭这么难?” 袁熙叫道:“公孙瓒一日不除,我们就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所以我要回邺城,说动父亲,尽快带大军回来,将公孙瓒彻底剿灭!” “当然我承认,我很想娶媳妇。” 众人又笑了起来。 “只要除掉公孙瓒,到时候我们幽州百姓,便能重新过上安稳日子!” “比刘侯在的时候更好!” 众人听了,大声欢呼起来。 袁熙高举赵云的手:“我绝对不会抛下你们,我离开这段时间,赵将军将会代我行使城守之责!” “他做的事情,就等于是我做的!” “如果他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以我的项上人头发誓,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话一出,不仅众人齐齐震惊,赵云也震动了。 袁熙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就等于为自己,赌上了他下半生的名声! 袁熙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赵云胸中用涌动着复杂难明的感觉,这种信任,和刘关张三人的兄弟之情何等相似! 他沉声道:“公子必不负公子之言! 袁熙心中得意,妥了! 赵云便是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的人。 如今赵云必定会兢兢业业,全心全意守护北新城! 这是袁熙的基本盘,也只有放在赵云这样的人手里,才会放心。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袁熙也把手高高举起:“我会尽快回来的!” 北新城的人们,心满意足地散去了。 袁熙有些可惜,这样一来自己在袁谭面前的伪装,就稍微有些破坏了,对方可能会对自己产生警觉。 但有些时候,自己必须要堂堂正正站出来,畏首畏尾,只会损失更多。 不过有赵云和袁谭坐镇,北新城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赵云且不论,自己这大哥袁谭,绝对是被后世低估的。 后世的南皮之战中,曹操亲自挂帅,出动两大谋士荀攸郭嘉,曹纯和五子良将其四,毁约偷袭袁谭,以多击少,竟然还一度落于下风,逼得曹纯想退兵,最后曹操亲自上阵,才将袁谭艰难击杀。 袁谭和荀谌退回屋内,袁谭苦笑道:“我这二弟,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他离开北新城之前,一直性格懦弱,怎么如今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荀谌面色凝重:“看走眼了,这一趟北新城之行,来得不亏。” “袁二公子背后,必然有高人相助。” 袁谭一惊:“真要如此,是不是邺城还有第三股势力?” 荀谌眼睛一抬:“邺城只有一股势力,就是忠于主公的。” 袁谭连忙拜道:“是小子失言了。” 荀谌其实更加不甘心。 他明面上在袁家是中立派,私下却支持袁谭。 如果袁熙想要拉拢自己,荀谌想着可假意应承,骗取袁熙信任,便能摸到袁熙的底细。 结果袁熙给他送了两个侍女,就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就这么不值得拉拢吗? 荀谌不知道的事,袁熙已经猜到颍川士族投靠了袁谭,对抗投靠袁尚的冀州士族,所以也不想白费力气。 袁熙现在想的很明白,现在的他在袁家内部,根本没有能让人投靠的本钱。 所以他必须靠离开北新城,回邺城打开局面。 荀谌沉声道:“我们要小心了。” “我了解到,袁二公子这三年来,他冒着危险亲自守城,很多时候吃住和兵士一起,极受兵士百姓爱戴,能做到如此地步,所谋不小。” “其隐忍程度,堪比主公守孝六年。” 袁谭叹道:“先生所言极是,但是袁尚现在势大,如不联手,我也无法破局,二弟的支持,现在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荀谌说道:“确实如此,但一定要对二公子有所防备。” “能杀死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高览,说明二公子手下力量不弱,他要真发起疯来,我们也有危险。” 袁谭想到袁熙说起在城头把士族丢下去时,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冷汗涔涔而下。 荀谌见了,安慰道:“莫急,大公子毕竟是袁家长子,二公子暂时不会乱来。” “二公子也不是没有弱点,我观其喜好美妾,将来可对症下药。” “而且二公子离开,对大公子也是个机会。” 袁谭忙道:“请先生指教。” 荀谌点头道:“幽州将来很可能是要给二公子的,这地方三面全是外族,确实不好发展,但偏偏潜力很大。” “盐铁,马匹,兵士,土地,皆是上上之选。” “本来上千城外兵马是高览所管,他失踪了,我们却有了个好机会。” “大公子有统兵之才,可接管这些兵马和白马义从交战,若能将其击败收编,便能以战养战,壮大我们的势力。” “要是能趁机占下几座城,便有了更多和二公子讨价还价的本钱。” “老夫猜测,这可能也是主公派大公子来北新城的目的,考验你能不能独力带兵打下青州!” 袁谭听了,拜道:“先生高见,等二弟走了,我便会一会白马义从!” 他心里有些不服气,二弟都能击败的白马义从,对付起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第五十二章 车内并无事情发生 兖州,陈留郡,濮阳城外。 一辆极小的马车停在路边,车轮极为奇特,外面蒙着几层兽皮。 驾车的乃是麴义,他转头对车厢里面说道:“公子,到了。” 不一会,车厢打开,袁熙当先跳了下来。 他原先的面貌容易被人认出,所以在吴昭的帮助下描了些眼眉,下巴上还黏了些麴义的胡子,整个人都变化了许多。 相对的,麴义的胡子剪短了不少,和北新城的形象也颇有不同了。 吴昭跟着探出头来,脸有些红扑扑的,还好被面上斑痕遮掩,不怎么看得出来。 这马车空间极小,这些日子急速赶路,两人缩在里面,身体时常碰撞,搞得吴昭时常心跳加速。 谁也不会料到,袁熙等人竟会出现在此地。 七八天前,袁熙带着数十人的车队,甚至还有数十女子,浩浩荡荡堂而皇之地离开北新城,一路慢悠悠地南下,仿佛游玩一般。 算算时间,如今那支车队还在邺城北面数百里的地方,还有数天才到达邺城。 实际上袁熙吴昭麴义并几个亲卫,则是在第一晚车队扎营歇息时,偷偷上了一辆特制的小型马车,昼夜兼程南下。 他们一路上轻车简行,连换了几匹马,绕过了冀州最南面的魏郡邺城,来到了邺城南面一百余里,地处兖州的陈留郡濮阳城! 袁熙伸出手去,吴昭自然而然把手搭在袁熙胳膊上,跳下马车。 吴昭反应过来,脸色微红。 这如天马行空般改换身份的奇思妙想,让吴昭也暗暗佩服,袁熙要她扮做隐虎夫人,吴昭非但没生气,心中还有些窃喜。 但吴昭问袁熙自己的假名时,袁熙好死不死说了个冷笑话。 “我叫隐虎,你就叫毛兔好了。” 吴昭听了,不自觉夹紧了双腿。 袁熙见说错了话,随口道:“要不叫白虎?” 话一出口,袁熙便感觉不对,连忙扭过头去。 吴昭腿夹得更紧了,她自丈夫去世后,就对这种克夫的说法极为敏感。 而且袁熙这是随口一说,还是用那什么观星之术算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那你也不用叫隐虎,干脆叫淫虎好了! 麴义招呼车后跟随的几个农人打扮的随从,开始将车轮上蒙的兽皮拆下来。 彼时车轮都是木制,速度快了,不禁颠簸厉害,还容易损坏车轮。 此世又没有橡胶等物做车胎,于是袁熙想了个法子,在车轮上包上稻草,再缠上布条,最外面蒙以兽皮,在用铁丝缠紧固定。 这样一来,颠簸果然大大减少,而且声音轻微,可以说比木车轮方便多了。 麴义几人将马车车轮垫起,将上面的铁丝兽皮稻草等物拆掉,车轮又恢复了原状。 这样一来,进濮阳城时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袁熙见众人忙得差不多了,出声道:“除了曲兄,你们先分头进城打探消息,曲兄和我们两人一同乘马车进城。” 几名亲卫听了,纷纷领命而去。 袁熙和吴昭上了马车,麴义赶着车,大摇大摆向着濮阳城门驶去。 到了城门口,外面有十几个曹军打扮的士兵把守,见马车过来,把手里木枪拦了过来,喝道:“停车!” 有个兵士走过来,拿枪头就往马车帘子上去挑,麴义见了,眼睛精光一闪。 结果车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你要弄坏我的车帘,我必会让你后悔。” 兵士闻言大怒:“里面何人,给我下车!” 车帘掀开,袁熙探出头来,将一封路引扔到兵士胸前,冷哼道:“仔细看着。” 那士兵接住路引,刚要发作,一眼瞥到路引上的标志,随即脸色大变。 他仔细看了几遍路引,早有个小队长过来,喝道:“谁在这里闹事?” 士兵连忙把路引递给小队长,小队长接过一看,登时脸色一变,换上一副笑脸,恭恭敬敬双手将路引递了回去,陪笑道:“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先生,还请莫怪。” “不知先生进城有何贵干?” “要是不要小人帮忙引路?” 兵士如此恭敬,也没有别的缘由,盖因路引上的标志,是冀州袁氏签发给士族的。 彼时士族是人上人,袁氏又掌控四州之地,连曹操的兖州,也是袁氏的地盘,所以这些士兵哪敢说话。 袁熙冷哼一声:“我的事情,用得着你来问?” “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他把士族轻浮傲慢的派头做了个十足,因为在士族眼里,这些大头兵和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派头越像士族,兵士就越不敢多问。 要是他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士兵反而会起疑心。 果然小队长连忙让开,赔笑道:“可以可以,先生请慢行。” 众人看着马车进了城,消失在街道上,一个兵士哼道:“架子真大” 别的士兵嘲笑道:“谁让人家是士族呢,咱们混一辈子,也跟人家说不上几句话,你没惹出事来就谢天谢地吧。” 马车在街道上慢行,吴昭好奇,从窗帘缝隙往外看去。 她自从在雒阳被匈奴劫走后,一路辛苦奔波,直到被救到北新城,然后一路又来到了这濮阳城。 彼时雒阳遭逢大火,处处断壁残垣,街道崩坏,饿殍遍地。 她在北新城呆了半个多月,发现北新城无论从街道还是其它方面,都比雒阳好上不少,只当是雒阳遭受了兵灾所致。 结果进了这濮阳城,才发现也是街道破败,处处有饥民倒地,这才醒觉,难道北新城才是特例? 吴昭把心里疑惑说了,袁熙听了,沉默了一回,才说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听说邺城倒是不错。” “与民修养声息,少动兵戈,下面的人自然会过得好。” “兖州这几年战乱不断,士族又把持着土地,怎么可能不会饿死人。” 吴昭想起袁熙将屯粮士族丢下城头的事情,心道也就这人敢做得出来。 在吴昭看来,袁熙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和士族对着干的,毫无世家子风范。 然而她想起自己这行人离开北新城的时候,几乎全城的男女老幼都到城外夹道相送,心中感叹不已。 轻慢士人而重下人,真是异类啊。 马车走了几条街道,停到了一栋宅子后面,麴义看了看四周景象,应是到了约定的地方。 他拿出一黑一白两根布条,分别拴在左右车辕上,然后佯装坐着打盹,同时微微眯缝着眼睛,不停向四周打量。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过来,对着麴义做了几个手势。 麴义说了几句话,那人点点头,上来牵着马车,在前面带路。 吴昭感觉马车开始动了,心不由自主地砰砰了起来。 袁熙早先和她说过,此行是要假扮神棍隐士,但关键的关键,还是在于熟悉兖州士族的吴昭。 对面肯定会问些问题试探,要是应对不当露出马脚,此行的努力,便会全盘落空。 马车在城里绕了半天,终于拐进了小巷,进了所小院。 一进院子,马车前面的麴义就瞳孔微微缩小。 院子里面有个男子背对他们坐着,虽然身形未动,但是隐隐散发出的杀气却让麴义警觉起来。 是个经历过战场的高手! 第五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人 麴义跳下马车,扑通一声踏在地上。 他却没有先去开马车的门,而且是往那男子方向走了两步。 咚,咚,两步下去,地面微微颤抖,那名坐着的男子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恢复自若,竟是连头也没回一下。 麴义转身后退,拉开车门,袁熙背着手,缓缓迈下来车。 麴义悄声道:“小心,那人很厉害。” 袁熙望着男子背影,微微点头。 随后吴昭也遮着脸下了车。 此时背对众人坐着的男子出声道:“你们三个,谁是隐虎?” 袁熙开口道:“是我。” “哼!”那人鼻孔哼出声来,如同黄钟大吕,席卷了院子,麴义三人只觉耳膜微微作痛。 “最好你这头隐虎货真价实,不然这个院子,可不好出去!” 耳听满含威胁的话语,袁熙面色不变,微微一笑:“我想见见董访先生。” 屋门推开,走出一位面貌刚毅的中年文士,出声道:“他不在此处。” 袁熙听了,心道难道董访先找人来试探我? 他正想开口,却感觉背后吴昭伸手,在自己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一笔一划写完,袁熙怔住。 这不是试探,是单刀直入,直接甩王炸了啊。 他上前两步,对中年文士拱手道:“见过公台先生。” 那中年文士一怔,面带疑惑:“你认得我?” 袁熙却不答话,对着仍坐着的人又施一礼:“见过温侯。” 那男子豁然站起。 这一起身,袁熙才发现他身形极为长大,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猿臂长手,双肩微耸,如同一只猛虎蓄势而扑。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其双目如电,相貌堂堂,滔天气势扑面而来。 经吴昭提示,袁熙才知道,这男人竟然就是吕布,吕奉先! 而那个中年文士,便是暗地早和曹操决裂的陈宫,陈公台! 这大大出乎袁熙的意料,按照先前的猜测,他通过董昭提前给董访的家书,按道理应是先见董访,然后再被引荐给陈留太守张邈。 如果张邈觉得自己靠谱,便会找陈宫商量,最后他们会一起迎接吕布。 然而如今,却是吕布和陈宫在这个小院子里面等着自己! 算算时间,曹操此时准备攻打徐州,张邈和陈宫早就谋划反叛曹操,迎接吕布了。 但袁熙也没想到,吕布已经在陈留了! 这胆子也是真大,陈留郡紧邻袁绍大本营邺城所在的魏郡,濮阳城更是离邺城不到百余里,等于是在袁绍眼皮底下搞事! 吕布神色有些阴沉,“你如何知道我?” “难不成,你用细作打探我的行踪?” 他往前猛跨两步,便来到袁熙近前,猿臂一伸,便要往袁熙肩头抓去。 麴义见了,身形一闪,挡在袁熙前面,啪的一声,挥手将吕布的手掌隔开。 这一下出其不意,吕布手掌被荡开数寸,但吕布何等人物,马上变掌为抓,捏住了麴义手腕。 麴义感觉对方手如钢圈一般将自己手臂钳住,低喝一声,把手腕一抖,反拿吕布手腕。 吕布见对面拧转手腕,自己竟然快要拿不住,当下神色一凝,五指如勾,勾住了麴义手指。 麴义见状,也是顺水推舟,和对方五指相扣,两人瞬间单手角力起来。 两人手掌骨骼同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只过了三个呼吸,麴义便手臂微微抖动,有不支之态。 他低吼一声,手掌猝然发力,吕布顿感手掌压力大增。 吕布见状,把手一抖,两人手掌便分了开来,吕布身形微微一晃,麴义却是后退半步才站稳。 吕布面露一丝讶色,出声道:“倒是有些的本事。” 麴义又郁闷了。 自己受伤之后,确实实力大降,但对付那些二流武将,也足够用了。 然而最近连连吃瘪,先是遇到天赋高绝的赵云,又遇到了四庭柱高览,两次都徒劳无功。 今日又遇到了人中之龙吕布! 自己跟着袁熙,是倒了什么霉? 袁熙这人是不是有毒? 吕布更是惊讶。 他被袁绍猜忌追杀,被迫隐姓埋名潜伏起来。 几乎没人会想到,他竟然就藏在这离袁家大本营不远的陈留郡,如今却被一个不速之客只着背影,就识破了身份! 吕布虽然有人庇护,但兖州归曹操掌管,假如行踪泄露,强悍如他,也没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他本以为这次见面,来的人都是些文弱谋士,自己一只手便能将对面留下,却没想还有个实力强悍的高手! 要是对方存心想要逃跑,自己还真没把握将其全部留住! 想到这里,吕布面色凝重起来,蓄势待发。 此时袁熙见了,却是上前两步,走到吕布身前,微笑拱手道:“温侯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袁熙主动靠近吕布,表明自己并无恶意,这下吕布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吕布盯着袁熙道:“你就是隐虎?” 袁熙点头道:“正是在下。” 此时陈宫发话了,“还请先生入内一叙。”说完侧身让开屋门。 袁熙点点头,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他把手放在身后,大袖飘飘,风度翩翩,施施然走了进去。 他前身虽然性格懦弱,但毕竟是世家子,烙印在骨子里面的士族之风还是留着不少,根本不用刻意伪装。 吴昭和麴义跟着随后进了屋,陈宫往马车里面瞥了一眼,确定里面没人了,才松了口气,和吕布跟了进去,把屋门掩上。 进去后五人坐定,陈宫见气氛有些尴尬,面带歉意对袁熙道:“隐虎先生莫怪,我们要谈的都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不得不防。” 袁熙轻笑道:“先生不敢当,我只是个略通观星之术的闲散之人而已。” 吕布冷哼一声:“观星之术虚无缥缈,天下的名士我也见过不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擅长此道?” 他与陈宫和陈留太守张邈私下交好,早前张邈手下谋士董访,接到其兄董昭的家书,里面说遇到了异人。 此异人言说通晓观星之术,言说兖州近日将有大变,如果行差踏错,张邈陈宫等人将有杀身大祸。 张邈接到信时,一开始对内容也是将信将疑,但是董昭此人极有威望,绝不可能空穴来风,张邈也不得不重视。 而且信中还有一句话,让张邈更加在意。 星象显示,兖州将有新主出现,乃世之英雄。 此时恰逢张邈和陈宫商议迎立吕布,两人合计后,决定让那所谓的隐虎来陈留一趟。 他们这事极为隐秘,却被不知来意的人叫破了谋划,张邈有些惊慌,发动时间迫在眉睫,会不会有大变故? 吕布此时托庇在张邈处,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他自觉信中的雄主,就是自己,应该说是个吉兆,但焉知不是江湖骗子忽悠人的? 所以他亲自过来了。 吕布眼见面前的袁熙年纪轻轻,更是心存疑虑,结果袁熙开口就让吕布和陈宫震惊了。 “星象凶险,主大动刀兵。” “两位想等曹操出兵徐州,趁机在兖州造反,是不是?” 第五十四章 并凉武人 自袁熙进门后,一直沉稳无比的陈宫,眼神中第一次失去了淡定。 他死死盯着袁熙,仿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袁熙见局势渐渐被自己掌控,趁热打铁道:“我想知道,陈留太守张孟卓(张邈)和曹操素来交好,曹操曾说过可以向其托付妻子,为什么张太守也想反?” 这话一出,陈宫吕布更加不淡定了。 他们本以为这事十分机密,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竟然被人猜了个通透! 对方要真是会观星之术还好,要是他们这些人中出了奸细,这才是最可怕的! 相比陈宫,反而是吕布最先镇定下来。 他双拳一攥,座下的椅子都吱嘎作响,却是沉声道:“你最好能说服我。” “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里。” 麴义冷哼一声,脊背弓起,仿佛一头蓄势噬人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向吕布扑去。 两人的气势是如此具有压迫感,以至于吴昭不自觉地向袁熙背后缩了缩。 正在吴昭以为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 吕布和麴义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温侯!” “德州!” 陈宫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说变就变了? 吕布拉着麴义,对陈宫说道:“此乃率八百先登,于界桥斩数千白马义从的麴德州。” “我昔日和他同在袁绍麾下,意气相投,喝过几场酒,倒没想到他然还活着。” 袁绍设下刀斧手,砍杀麴义之事,已经是众人皆知。 陈宫一听,连忙肃然起身,拜道:“素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麴义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之色,“多谢先生夸奖,但当年之事已经过去,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陈宫连忙安慰道:“哪里,将军虎威不减,若有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他心里这才一块石头落下地来,真要是麴义,今天的事情,起码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麴义被袁绍坑害,曹操又是袁绍铁杆打手,两边肯定会势不两立! 吕布脸现怒色:“德州被袁绍谋害后,我因破黑山军张燕有功,也被其猜忌,找人暗杀于我。” “还好我知机,提前离开,不然下场也会和德州一样。” “这些豪门士族,对我们并凉武将心怀猜忌,用完后就过河拆桥,真是该杀!” 此时在朝廷民间,私下流传着一句话。 并凉武将乱天下。 董卓、王允、李傕、郭汜,丁原,吕布,张杨,麴义,这些年轮流影响天下大势的,全都是并凉武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并凉武将掌握着兵权,拥有大量私兵。 这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光武帝刘秀,甚至之前的王莽。 王莽花了很长的时间韬光养晦,在士族之间养望,士族之人为他传扬名声,最后他在民间的威望甚至盖过了皇帝,于是王莽便顺理成章篡了位。 然而王莽开始作死,全面推行改革,恢复了西周王田制度,禁止奴隶买卖,改变了税收制度和币制,总体来说,都是在加强皇帝的中央集权。 这些举措,大大伤害了作为大地主的士族利益。 要知道,王莽可是凭借士族上位的! 眼见王莽对士族忘恩负义,于是汉室宗亲等士族支持的农民起义军在各地蜂起,其中一股就是刘秀的舂陵军。 短短数年,刘秀便平定天下,建立东汉。 刘秀的经历确实是个传奇,但也和他背后一直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不无关系。 然而刘秀上位后,做了和王莽一样的事情,架空士族,将当日支持他的河北士族踢开,废掉郭圣通便是一项手段。 所以袁绍想先夺取冀州,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毕竟东汉皇室早就把河北士族得罪了。 皇权本就是既想利用士族治天下,又要打压士族,士族却也同时觊觎着皇权,妄想攫取最大的利益,同时不得不依靠着皇权。 两者就是如此复杂的共生关系,时时刻刻算计对方,却又别扭地共存着。 刘秀登基后,吸取了西汉三公权重的教训,一切行政大权归之中朝,由皇帝直接指挥尚书台,成功架空了三公,同时吸收农民起义背后都有士族郡县兵背景的教训,裁撤郡县兵,只保留边郡军队。 所以东汉时,正规军只剩下以南北军为核心的京都兵,以及由内附的胡人为主力的边防军队,即并凉之兵。 当时看来,此举能有效防止农民起义,但也同样产生了弊端,就是边军独大,并使匈奴为主导的胡人,逐渐成了军队中的精锐,是为保塞羌胡。 《后汉书窦融列传》——其后匈奴惩乂,稀复侵寇,而保塞羌胡皆震服亲附,安定、北地、上郡流人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然而有利必有弊,被西汉打垮的南北匈奴,趁此机会休养生息,人口逐渐增加,已经达到了上百万,加上更强大的鲜卑乌桓,外族人数已经有数百万之众。 要知道,汉末经过残酷的战争,到三国时期,全加起来也不过千万人口! 而三国相争不断,元气大伤,此消彼长,百年后怎能不乱? 袁熙自然知道这段历史,他听到吕布发牢骚,虽然能理解,但也不得不佩服,袁绍等士族确实是有一点先见之明的。 此时不管天下士族出于什么目的,压制并凉武将势力,也许是歪打正着,因为百年之后,五胡乱华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袁熙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直接接触的是袁绍这种顶层的士族,才明白天下的政治局面是多么的错综复杂,绝非一两句话,一两个人的好恶可以解释。 从现在来看,袁绍,曹操,刘备,这些能在生死存亡之际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哪一个会是简单人物? 袁熙对于他们最大的敬意,就是在这混沌艰难的世道中,竭力求存,想方设法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袁熙坐直身子,出生道:“温侯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既然大家现在有共同的敌人,那说话就轻松多了。” “我相信公仁(董昭)先生在心中把该说的都说了,两位对对我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 “为表诚意,我可以告诉两位一些我观星看到的事情。” “曹操会在一个月内攻打徐州。” “徐州刺史陶谦,三个月内必死。” “陶谦死后,刘备会得到士族支持,取得徐州。” 此话一出,吕布陈宫更加震动。 要是第一句话,两人因为早就和张邈有所勾连,能大致猜得到曹操动向,倒也不奇怪。 后面两句话,则就是匪夷所思了! 第五十五章 一顿忽悠猛如虎 袁熙把这几句话一说出口,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陈宫还是反应快,出声道:“隐虎先生此言,可有把握?” 袁熙傲然道:“我观星之术,还从未出过错。” 吕布犹自不信,“要是真能看清人命寿数,天下走势,那我们努力挣扎求存,还有什么意义?” 袁熙见吕布说到点子上了,郑重其事道:“当然有意义。” “世上之事,有定数,也有变数。” “刚才我所说的事情,便是定数。” “而温侯和公台先生的前路,则是变数。” “若是顺势而为,则可成就功业,若是逆势而动,则会败亡丧身。” 陈宫听了,面有凝重之色,问道:“何为顺势,何为逆势?” 袁熙正色道:“两位这次反曹,止其干戈杀戮,便是顺势而为。” “将来若是背信弃义,偷袭盟友地盘,则是逆势,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这便是命数。” 吕布和陈宫听得似懂非懂,还想再问,袁熙却不愿意再说了。 袁熙心道虽然刘备将来可能也会是自己对手,但毕竟他一生行事也算正直,而且自己截胡了他收取赵云的机缘,连带赵云带的百十私兵,也算是欠了刘备的情分。 今日袁熙暗示吕布,将来背刺刘备没有好下场,是还刘备一个人情。 将来吕布趁着刘备和袁术交战,背后偷袭,导致刘备丢了徐州,这也是刘备生涯中一次惨痛的教训。 所以吕布被曹操俘虏后,刘备果断劝谏曹操,送吕布上路。 吕布堂堂一个武将,背刺技能如此纯熟,袁熙要不是换个了身份,他要想利用吕布,还真得好好掂量一下。 吕布和陈宫相视一眼,陈宫会意,开始和袁熙随意攀谈起来。 陈宫说话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含着很多试探,兖州士人间的情况,各诸侯的轶事,名士讨论的经义等问题,几乎无所不包。 这对于一般士人来说,也显得庞杂而苛刻,但对于能观星的隐虎来说,却不能出差错。 这就属于硬性考核了,袁熙既然把自己塑造成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之人,这要是回答得离谱,世外高人的伪装便会全部露馅。 这时候,就该吴昭上场了。 袁熙脸上露出了欠打的表情,不屑道:“公台先生这些问题太过简单,我懒于作答,让内子代我随便说说好了。” 吴昭蒙着的脸红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开始逐条应答,极为得体准确。 陈宫震惊了,这隐虎的夫人都如此厉害了,隐虎本人,难道已经学究天人? 十几个问题下来,陈宫疑虑顿去。 这隐虎先生肯定比其夫人只高不低,就是没有观星之术,学问也不在自己之下! 他想了想,对袁熙道:“在下还是想问一句,为何隐虎先生要相助我们,所图为何?” 陈宫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吕布现在是个丧家之犬,地盘全都丢了,帮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这位隐虎,真的有观星之能,投靠两袁才是最好的选择,就是投靠曹操刘表,也比投靠吕布强得多了。 袁熙听了,说道:“我之所图,乃是天下之安定。” “其中的关键,便是曹操。” “曹操是有气运造化之人,将来极有可能会夺得天下。” “但代价是生灵涂炭,在座的各位都会死,包括我。” “我不想那么早死,所以我才来襄助各位,将这变数掐灭。” “这第一步,便是有赖各位在兖州起事,拖其后腿。” “曹操近日便会攻打徐州,诸位越早做准备,勾连各方,便越有胜算。” 吕布和陈宫听了,脸上的震惊之色更甚,心中却已经被袁熙说动。 陈宫轻声道:“先生之意,我明白了,但先生如何证明所说的事情一定会发生?” 袁熙笑道:“确实,要是等三个月后陶谦病亡,什么都晚了,毕竟机会就在这几个月。” “我就说一句,近期可能会发蝗灾,望两位早做准备,免得起兵时缺粮。” 吕布嘿了一声:“我小时候也种过地,蝗灾多发于六七月,这都九月了,怎么可能?” 袁熙站起身来,笑道:“还请温侯拭目以待。” “告辞。” 两人见袁熙说走就走,大出所料。 陈宫起身道:“隐虎先生不和孟卓(张邈)一见?” “何不多住些时日?” 听了陈宫的话,袁熙抬了抬头:“还有人在等我。” “我若不回去,便有些麻烦。” 陈宫听懂了,心中苦笑,放弃了留下袁熙的想法。 他开口道:“以后如何再见先生?” 袁熙笑道:“该说的都说了。” “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了反曹,将来要是我的预言应验,两位若需要我出谋划策,我自会出现。” 说完袁熙领着麴义和吴昭,施施然上了马车。 吕布想了想,出来上马道:“我送先生一程。” 袁熙知道吕布还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在濮阳城搞事,非要送自己出城才安心。 不过吕布敢公然在濮阳城内大摇大摆骑马,说明其已经得到了张邈信任,换言之,兖州士族已经私下背弃了曹操。 吕布骑着马,将三人的马车送了城,他和麴义抱拳告别,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袁熙道:“隐虎先生,似乎非常忌惮我?” 袁熙听了,沉声道:“确实。” “因为和温侯合作过的人,都死了。” 吕布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愤怒,也有纠结,最后还是冷哼一声:“天下有几人懂我!” 袁熙听了,出声道:“温侯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公平?” “天下士族皆为朋党,像温侯这样出身寒微的,只能苦苦等待机会,违心做事,以至于突破底线。” 吕布怒了:“无知竖子,敢出此言!” 袁熙突然笑了起来,“温侯可是想说,杀丁原,杀董卓,都是在奉旨行事,但又不能对人说,所以很憋屈?” 吕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极大的隐秘,对方的观星之术是真的! 袁熙叹道:“温侯冒天下之大不韪独背黑锅,确实有些不公平。” “但温侯还是想简单了,丁原董卓谁都能杀,偏偏温侯你不能杀,因为这样一来,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袁熙心道董卓和吕布两人,明明是极力讨好士族的,但都杀害了提拔自己的举主,犯了士族最大的忌讳,故为天下士族所唾弃,要是其中没有些内情,那才怪了。 “只怕董卓死后,温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才趁着兵败逃离雒阳吧?” 吕布心中震动,翻身下马,趋近马车,抱拳道:“布今后何去何从,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袁熙想了想,出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温侯今后不能再背叛盟友了,不然会有杀身之祸。” “还望温侯好自为之。” 袁熙让麴义打马离开,走了很远,他回头看时,发现吕布还是站在那里,人影越来越小,仿佛有些落寞。 第五十六章 车内仍旧没发生什么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车上三人人皆有心事,沉默不语。 袁熙想的是,这乱世要是能提早结束几年,应该会少死很多人吧? 麴义在想,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袁熙,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吴昭坐在狭小空间内,随马车颠簸摇晃的马车,身体不断和身边的袁熙碰撞,让她脸色绯红,还好有斑痕遮掩。 不过这些天来,袁熙屡屡能带给她惊喜,从未曾显露的才华,到对于一些事情不同认知,都让吴昭心中越发触动。 她好像也渐渐习惯这种旅途了,甚至期望这样日子,能多延长几天。 不过到了邺城之后,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再有了吧? 她不知道,袁熙其实在竭力忍耐,免得袍服产生凸起被发现。 吴昭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兖州这边,事情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袁熙笑道:“但愿如此。” “但即使兖州的事情定了,也只是成了一小半。” “下面还有更艰难的两步。” 一是回邺城说动袁绍,让自己带人去青州,伺机救出曹嵩一家,让曹操进退两难。 二是让曹操吕布刘备三方互相牵制,处于均势,然后袁熙趁机帮袁谭打下青州,袁谭便能腾出手来帮自己攻打幽州。 这两件事做成,袁熙的名望势力便会大涨,如果顺利的话,袁尚便会感觉到威胁,想方设法让袁熙过继。 至于借口,袁熙都给袁尚想好了。 不孝。 他在北新城的黑历史,估计袁尚早已经收集了不少。 至于袁谭,肯定也是乐见其成,会帮着推波助澜。 袁绍三子如果都在合力促成一件事情,过继这事,不成也难。 汉代以孝治国,袁熙想过继,偏偏不能自己提这件事,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这件事过于弯弯绕,但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所有的人。 袁熙感觉紧绷的身体,此时才渐渐放松下来,陈宫和吕布皆非常人,一文一武,给他的压力很大,他即使有后世的知识,应付起来也异常辛苦。 尤其是面对吕布,让他时刻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 他掀开车帘,看道路两边的田地里面,人们在打理着晚秋最后一波庄稼,算来也快收割了。 但愿吕布陈宫能够对自己蝗灾的预言上心,早些让百姓把庄稼收了,免得蝗灾爆发,颗粒无收。 《三国志》:“蝗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 这是后世194年发生的事情,吕布曹操交战时发生了蝗灾,两边都没了粮食。 这场兖州之乱虽不可避免,但推动其尽快发生,总比晚些发生要好。 袁熙放下车帘,活动着脖颈,对吴昭道:“有你在真是太好了,陈宫那些问题甚是刁钻,换做是我回答,早就露出马脚了。” 吴昭脸上一红,说道:“能替公子分忧,是妾之幸事。” 袁熙笑道:“我虽为袁家子,对青兖士族还真是不了解,你和陈宫说那泰山羊氏的事情,我都没听明白。” 吴昭轻声道:“是这样的……” 她轻声细语解释着,浑然不觉马车颠簸,有多少年,她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的父亲是当世大儒,所说经义,皆受士族追捧,别说异议,就是附和的少了,也会被人非议。 曾几何时,吴昭觉得,自己从小听父亲讲经,耳听目濡学到的事情,一定都是正确的吧? 即使她经历了丈夫新丧,父亲被杀的惨事,也保留着士族的矜持和傲气。 直到被匈奴掳走,她才发现,她所认识的东西,并不是这个天地的全部。 与士族高高在上看待天下百姓的姿态不同,她亲历过苦难,挨过饿,受过冻,裹着单薄的衣服,穿着破烂的鞋子赶路,才渐渐明白了生活的残酷。 一同被掳来的女子被随意蹂躏践踏,吴昭只能无助地瑟瑟发抖,心中的认知开始逐渐崩坏。 原来自己之前,都是在纸上谈兵啊。 她不得不承认,自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舍生取义,说的容易,做起来何其难? 吴昭一方面耻于面对自己苟且偷生的想法,一方面用仅剩的自尊支撑着自己,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然后奇迹真的发生了。 虽然她因缘巧合帮了一点忙,但是要不是袁熙亲自带兵过来,杀灭匈奴,说不定她早已经被掳走走,生不如死了。 她快要破碎的希望,终于在沉沦中被救起。 随后她又再度陷入了迷惘。 袁熙的家世在士族之中,也算是上上之选,按道理说,对方的想法应该和自己极为相似才对,但相处下来,吴昭惊讶地发现,对方和自己截然不同,简直像是对立的两面。 袁熙表面上一副世家子模样,想法却和士族格格不入,这和吴昭完全相反,她虽扮做仆妇,但内心还是士族的想法。 但吴昭不得不承认,袁熙在北新城做的很好,极得民心,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 这和士族在百姓中散播的所谓名声完全不同,平民百姓是真的发自内心拥护袁熙的。 吴昭见多了沽名钓誉的士族,表面道貌岸然,私下做着龌龊之事。 难道真像袁熙素说,本应身负教化百姓,带领其谋生责任的士族,却几乎都变成了对百姓敲骨吸髓的大贼? 可自己最尊敬的父亲,从来没说过这些! 是被自己视若楷模的父亲错了,还是袁熙错了? 如果承认前者,那自己这些年来,是不是路都走错了? 所以吴昭一开始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但吴昭不甘心,她虽然痛苦,但她想知道答案。 父亲说过,成是正服,以道德民。 吴昭想看看,袁熙的道是什么。 如果袁熙是对的,为了终结这乱世,她会秉持父亲以身成道之义,全力相助。 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袁熙正静静看着她,她心中一跳,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妾走神了,公子见谅”。 袁熙微笑道:“你最近心思很重,是不是想家了?” 吴昭鼓足勇气,抬头道:“我若想离开,公子会难过吗?” 袁熙想了想:“难过倒不会。” 吴昭听了,感觉心里空荡荡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袁熙笑道:“因为我改了主意,不想放你走了。” 吴昭心里惊喜交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横了袁熙一眼:“那公子岂不是食言了?” 袁熙哈哈一笑:“食言就食言吧,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吴昭喃喃道:“不,公子是个好人。” 马车重新陷入了沉寂,但有不知名的气息在内流转。 麴义晃晃悠悠赶着马车,往来路赶去,准备和之前的车队汇合,进入邺城。 此时的北新城,袁谭正在腹诽袁熙。 高览不见了,袁熙留下个摊子跑了,自己带兵练练手,本以为不会有危险,结果差点被白马义从噶了! 第五十七章 袁家三子 平心而论,袁谭并不是个草包。 相反,他还很能打,要不袁绍也不会让他带兵过来。 袁熙守城这三年,袁谭也跟着袁绍参与了所有战役,是被作为领军大将培养的。 期间袁绍被公孙瓒击败于巨马水后反击,两方在平原国对峙,袁绍主力对公孙瓒,袁绍盟友青州刺史臧洪,对抗公孙瓒盟友刘备田楷。 臧洪不敌,袁绍任命袁谭为都督,领军数万,进入平原国,攻击刘备和田楷,双方互有胜负,分别占据河东河西。 此时公孙瓒在龙凑被袁绍击败,逃回幽州,放弃了刘备田楷,这也为刘备离开公孙瓒埋下了伏笔。 顺带值得一提的是,此时袁绍的军师,是公孙瓒和刘备的老师卢植,在龙凑之战后,便过世了。 之后袁绍和公孙瓒接受了汉帝调停,明面上暂时止兵,但双方私下小动作不断。 公孙瓒派赵云带着刘备的私兵打北新城,就是和刘备决裂后,借刀杀人的阴招。 这就是三年间,发生在幽冀青三州的事情。 所以袁谭也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在袁绍心中,即使北新城出了问题,袁谭带着一千兵马也是能摆平的。 高览消失的时候,袁谭惊慌了一阵,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带着荀谌出城安抚将士,将一千军马掌握在手中。 相比让私下投靠袁尚的高览带兵,袁谭直接掌军,反而感觉心里更踏实了! 作为能田楷刘备打的有来有回的人,袁谭不觉得袁熙带兵的本事比自己强,毕竟袁熙这三年北新城能拿的出手的战绩,就是最近那看上去很是可疑的两场大胜。 而且北新城不是公孙瓒军的主攻方向,袁熙据说最初一年颇为狼狈,被打得龟缩不出出,城内差点粮绝。 相比之下,袁谭更担心袁熙收买人心的能力,毕竟袁熙离开时,全城百姓夹道相送的景象,很是让人震撼。 袁谭不太服气,心道二弟这一去,可能至少几个月,凭自己本事打几个胜仗,再善待百姓,不比袁熙要做的好? 所以他听说城外又有数百白马义从骚扰时,心中极为兴奋,当即点了五百兵马出城,想要将其击败。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运气不好,踢到了一块铁板。 公孙瓒如今江河日下,困守易京不出,麾下能用的将领越来越来少,然而此时却有一尚未出名的将领,离开了刘备,回到了公孙瓒身边。 他离开前,刘备极为痛心,涕泣着与他告别,说:“只恨不能与君一起建立大业。” 田豫,幽州渔阳郡人,最早投奔公孙瓒,一直跟在刘备麾下历练。 刘备如今去徐州救援陶谦,等于是公开脱离了公孙瓒,田豫犹豫了许久,还是选择不背主,回到公孙瓒身边,公孙瓒大喜。 正好田豫听说赵云叛了,己方还因其折损了不少人,便自告奋勇带着数百白马义从来北新城报仇。 好巧不巧,袁熙刚回邺城了,留下赵云代掌城内兵马,以及袁谭的一千兵马。 赵云听袁谭要带兵出击,连忙赶往城门口,劝袁谭道:“将军谨慎,白马义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需要周全打算。” 袁谭心中冷笑,你一个公孙瓒降将,当然要吹白马义从了。 袁熙带几百兵就能杀掉几百白马义从,能有多强? 袁谭不知道的是,他来之前,袁熙已经把几百全甲士兵的铠甲,大部分都藏了起来。 士兵带不带甲,差别太大了。 他断然道:“赵将军只等我凯旋归来便是!” 随后他带兵出城,和田豫带来的数百多白马义从遭遇了。 结果甫一交手,袁谭就发现不对头。 白马义从难缠不说,对面将领极为勇武,指挥也是进退有度,白马义从不断蚕食袁谭两翼,袁谭大意轻敌,上来便落入下风,见势不妙,连忙喝令队伍边打边退。 田豫一见,当即死死咬住袁谭,想要将其拖死。 袁谭苦苦支撑,眼见手下兵士不停死伤,偏生无计可施,正当他准备壮士断腕时,赵云带着一支兵马冲了出来。 田豫和赵云交手数合,也不恋战,招呼白马义从后退,同时喝道:“赵云!为何背叛公孙将军!” 赵云停下马来,朗声道:“国让(田豫),公孙将军可是先背叛了刘侯,还杀死刘侯麾下的常山郡官员将领!” 田豫欲言又止,带着白马义从去了。 赵云护送袁谭回城,清点人数,发现带出去的五百军士伤亡上百,对面白马义从死了数十。 见袁熙脸色阴沉,赵云安慰道:“田豫乃是将才,将军仓促应战,能保全如此,已是不易。” 袁谭心里吐血。 什么将才,田豫这名字自己怎么没听过,这是安慰自己吧? 而且半天就损失上百兵马,我竟然还不如二弟? 那我还和三弟争个屁啊! 邺城私底下那么多士族支持袁尚,绝对不是因为他母亲是刘夫人那么简单! 而且这公孙瓒什么情况,麾下的两个无名将领,赵云田豫,好像都不比自己见过的大将差! 要公孙瓒每个将领都这样,自己还打什么? 他心中涌动着不平之意,要在战阵上变强,变得更强! 袁谭想到这里,向赵云拜道:“今日是谭轻敌了!” “还请将军指点,我必报此仇!” 赵云应了,心道袁家子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邺城。 城主府中,有厅堂一间,几人其内,坐在上首的,赫然便是袁绍。 说是城主府,是因为袁绍此时封号颇为尴尬。 山东诸侯在酸枣回盟时,由袁绍带了个头,自号车骑将军,其他诸侯见了,纷纷效仿。 此谓板授官号,即不经过朝廷任命,私自给自己和下属封官,然后直接表奏天子,通知一声就算完事。 此时汉室衰微,向各地所封官员,绝大部分只是摆摆样子,形同虚设,根本无法到任任职。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单骑入荆州的刘表,便是拿着天子封的荆州牧上任的。 袁绍之前的官职是朝廷封的渤海太守,自号车骑将军后,又从韩馥那里夺去了冀州,自领冀州牧。 曹操的兖州牧,来的更为直接。 《三国志·魏书一·武帝纪》中记载:“(鲍)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 这就更离谱了,地方士族直接拥立,就帮皇帝把事情办了。 如今的局面,由朝廷任命的州牧职位的传承已经变成了父传子,兄传弟的家族传承。 此时的汉室已经形同虚设,毫无威慑,各地势力如同春秋战国的诸侯一般,谁还理会周天子? 两看相厌,再加上此时汉庭还由李傕郭汜挟持,自然不会对反董的袁绍有什么好脸色,一直压着不给袁绍朝廷封号。 袁绍资貌端荣,威仪进止,是少有的美男子,且其行止极有魅力,时人争相仿效之。 彼时士族清名,长得好也是极大的加分项。 他下首坐着的是名十七八岁的青年,样貌却和袁绍极为相似。 这便是最受袁绍看重的三子,袁尚! 再下面,便是几名掾属谋士。 袁绍突然长叹一声:“再过两年,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他生于本初元年(公元146年),今年四十有八。 下面几个谋士纷纷道:“主公身体康健,必能长命百岁。” 袁绍一笑,心道不用长命百岁,只要再给自己二十年,不,十五年,北方便可以全部平定。 袁尚拱手道:“阿父多思劳累,今大哥二哥皆能独当一面,为父亲分忧,是我袁氏幸事。” 袁绍听了,微笑点头,随即微微摇了摇头:“显思失在毛躁冒进,显奕失于耿直刚硬,皆不如你做事周全。” 袁尚微笑道:“大哥且不论,二哥守北新城,那些士族竟然屯粮要挟,二哥杀死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他心里却阴沉下来。 耿直刚硬,似乎并不是一个坏词。 感谢书友们 事情比较多,特别不好意思,如果有所遗漏,请容我再次致歉。感谢书友20230106143602719,舜无药,灯火阑珊r,电一lb紫龙,呆仓鼠,哔哩哔哩娘,瞬间5遗忘的打赏,特别感谢书友20230106143602719的五万打赏~感谢书友20230106143602719,书友20220721214242791,书友201908312158007082,电一lb紫龙,书友220180307194458086,学姐不要啊,书巴格拉米扬,黑山剑客,左手戒指,北漠凌歌,信仰之锦,历史小趴菜,书友20190326141249338,天机不算,诗仙123,夜之无梦,哔哩哔哩娘,书友20170123085656340,书友20190326241249388,我与赌毒不共戴天等的月票~以及感谢众多书友们的推荐票,非常感谢~最后特别感谢上一本书的老书友们,一直给我评论改错字,特别鸣谢沙之愚者,电一lb紫龙,草莽英雄鲁智深等,谢谢你们的宽容~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感谢书友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十八章 旅途将尽 吴昭猛然间惊醒,连忙坐起身来。 她下意识紧了紧胸前的襦裙衣领,发现身边的袁熙也睡着了,这下稍稍放下心来。 她心中暗骂,自己一个寡妇,容貌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怎么老是胡思乱想? 吴昭侧过头,窗外的阳光射了进来,照在袁熙脸上,连嘴边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日他们离开濮阳城,日夜兼程北上,终于在邺城外数百里遇到了北新城的车队,趁着晚上又重新回到了原先的马车上。 不过这些日子昼夜奔波,袁熙吴昭两人都疲惫不堪,在车上补起了觉。 吴昭愁肠百结,袁熙看似离经叛道,放荡不羁,不喜做赋赏乐,说出的话惊世骇俗,和父亲蔡邕所说大不相同,自己却不自己觉间被慢慢吸引。 父亲蔡邕是天下经集的标杆,也是士族表率,吴昭以前觉得,自己父亲的话,就代表了天下人的道则。 然而这个想法,在遇到袁熙之后,悄悄发生了改变。 更让吴昭纠结的是,今后自己何去何从。 袁熙不久就要成婚了,据说新娘还是冀州名门甄家的女子,身份样貌都是上上之选。 到时候自己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他的身边了。 吴昭想着这样的旅途不会再有,心情越发复杂,感觉胸口隐隐发闷。 她轻轻出声,吟唱起来。 人自初诞,行于旅途。 星汉在上,繁不胜数。 夜空明暗,彷若低语。 迷惘怅然,清风徐过。 难说命定,何是指引。 妾心纷乱,前路彷徨。 踟行追索,旅途将尽。 此时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马车猛烈颠簸几下,袁熙的头撞到板壁上,顿时醒了过来,看向吴昭这边。 吴昭连忙扭过头去。 袁熙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看了看窗外,指着远方出声道:“再过一两日,咱们便能赶到邺城了。” 吴昭见袁熙面有忧色,出声道:“是不是公子很怕见袁州牧,觉得难以说动?” 袁熙揉了揉眉心,“阿父虽然嘴上颇为严厉,但私下对我们几个,还是颇为宽容的。” “只要我让阿父相信泰山郡之行没有危险,他点头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所忧虑的,是三弟袁尚。” “他可能是邺城里面,最不好对付的。” 吴昭听了,惊讶道:“袁三公子比你还要小几岁吧?” “他对你威胁那么大?” “比袁大公子还要厉害?” 袁熙听了,叹道:“论心机,大哥在他面前,就是个弟弟。” 邺城。 袁绍听袁尚提到北新城袁熙杀士族一事,面色有些不快,“所以我说他太过刚硬,偏偏用最激烈的手段去处理。” “所以我对他前两年的表现,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两年幽冀边界,两边互相攻伐,北新城并不是要地,但是他却执着于百姓,迟迟无法打开局面,着实有些失我袁家面子。” “要是不是最近两场大捷,我真的是对其有些失望。” 此时下首一名谋士突然发话道:“我听说这三年来,北新城常常缺粮。” 袁绍眉毛一扬:“仲治先生此话当真?” 辛评,自仲治,袁绍谋士。 辛评还未答话,袁尚拱手道:“仲治先生此话,千真万确。” “粮食运送不力,是我之过。” 袁绍摆摆手:“你没有错,粮食你一直在运,中间经过黑山贼地盘,并白马义从常常偷袭粮道,确实难防。” “而且我听人说,显弈在城中向百姓分发粮食,这样再多的粮草也不够用。” “粮草运送,本就是给军士所用,虽然他此举是收买人心,但有些本末倒置了。” 袁尚笑道:“二哥待下宽厚,有父亲之风,听说最近还养了几十婢女,却是比大哥还要风流些。” “胡闹!”袁绍听了,一拍桌子:“这种事情,要是被甄家知道了,还以为他浪荡无行!” “亏我还替他找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袁尚笑道:“父亲息怒,二哥年岁也大了,着急留下子嗣,也属正常。” 袁绍余怒未消,冷哼一声:“我袁氏一门,最重清名,显弈此举,太过糊涂!” 辛评插话道:“传言都是人云亦云,未必是真,主公可待二公子回来,细细查问,若是真有此事,再行训斥也不急。” 袁尚看到辛评两次为袁熙说话,面色不变,心下却是明白过来。 看样子,大哥二哥已经携手了,不然辛评不会为二哥说话! 袁尚心中冷笑,大哥二哥,你们真以为联手就能对付得了我? 尤其是二哥袁熙,要谋士没谋士,要大将没大将,这三年自己明里暗里拖他的后腿,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还是坚持了下来。 要是二哥灰头土脸回来,倒省了自己一番力气。 柿子先捡软的捏,既然二哥要回邺城,自己就要让其永远跌入尘埃。 想到这里,袁尚对袁绍拱手道:“父亲,算算时间,二哥三日内便会回到邺城了。” “孩儿想起,二哥前段时间带兵杀了不少南匈奴人,只怕幽冀边界不太安定。” “我听说二哥此行回邺城,带的人不多,除了十几兵士,便是数十婢女。” 袁尚说到这里,袁绍面上有些怒色:“明明是回来成婚的,还带这么多女子,真是不成体统!” 袁尚微笑道:“我想调集些人马去接应二哥,免得遇到危险。” 袁绍点头道:“你有心了,去吧。” 袁尚恭恭敬敬起身,倒退着走了出去。 辛评见了,暗叹一声,袁尚小如此有心计,只怕袁熙很难斗得过他。 虽然有信使回报说,袁熙已经和袁谭联手,但辛评不觉得袁熙能帮上袁熙什么忙。 毕竟在袁家三人中,袁熙如今是看上去最不能打的,毕竟袁谭袁尚都已经能领军独当一面了。 而袁熙困守一城三年,也未见其有何过人之处啊。 袁尚回到自己屋里,对仆人道:“去请元图(逄纪)先生和正南(审配)先生过来。” 不一会,便有两名谋士打扮的人进来,正是逄纪和审配。 袁尚坐直身子,恭敬道:“小子想请教两位先生,二哥便要回邺城了。” “若是他将粮草短缺的事情告诉父亲,如何应对?” 逄纪开口道:“粮草的事情,公子倒不必担心,绝不会被查出问题。” “我不明白的是,公子为何一定要如此针对二公子?” 第五十九章 虎躯一震 袁尚听了,坐直身子,没有回答逄纪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想知道,三年前二哥离开邺城的时候,两位先生如何看待他?” 逄纪毫不犹豫道:“二公子性格懦弱,出身又有问题,当时又和主公闹翻,传了不孝之名,以我之见,难成大事。” 审配自进屋一直没有说话,见袁尚转向自己,才有些不情不愿道:“那时二公子远不如三公子,也不如大公子。” “三公子彼时虽然只有十五岁,便已经显露了争霸天下之才,这也是为什么我等愿辅佐三公子的原因。” 袁尚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正南先生赏识,小子必不负先生所望。” “我当时猜测,幽州并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地方,二哥不出半年,便要灰溜溜打道回府。” “但是二哥离开不久后,我便得知了些极为隐秘的传言。” “二哥离开时,曾向父亲建言,说初平四年邺城会有大变,虽然会逢凶化吉,但还是希望父亲早做防备。” 袁尚还是第一次说出这等秘辛,不禁逄纪忍不住惊呼出声,连审配都面露惊讶之色。 初平四年,是袁熙离开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邺城之乱。 邺城显然是出了叛徒,黑山军趁势攻入,控制了邺城。 虽然最后黑山军也出了叛徒,将袁绍家眷护送出城,但许多谋臣将士的家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审配微微皱眉:“主公已经提前知道此事?” 袁尚摇摇头:“父亲怕也不相信二哥的话,但极可能做了最低限度的防备。” “我之所以如此忌惮二哥,就是在于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说明二哥背负着一些秘密!” “我相信两位先生私下里面,也私下论说过关于二哥的一些谶语吧!” 审配和逄纪听了,脸色一变。 袁尚冷冷道:“我从来不会看轻任何一个敌人,一旦我准备出手,必然会全力以赴。” “二哥要是真有预见未来,趋利避害之能,那他选择去北新城,必然不会有事。” “所以我从第一年起,就开始控制北新城粮草的运送。” “每次运送的粮草口粮,都控制在数百军士,让二哥无法就地多募集兵马。” “运送的损耗加上意外的因素,运过去的粮食,只能堪堪够用。” “围城时候粮食自然也运不进去了,这一来一去,二哥在北新城遍根本无法打开局面。”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二哥竟然撑过了三年,而且还打了几场胜仗!” “这说明二哥预知危险的传言,很可能是真的,这已经对我构成了威胁!” 袁尚如此毫不在乎地说出这些内情,一是他相信逄纪审配根本不会背叛他,二是他自信就是传出去了,自己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威胁! 审配低声道:“我提醒三公子,二公子并不是敌人。” “几位公子相争,还是要有个度,要是互相危及性命,乃至威胁主公大业,只怕主公也不会坐视不理。” 袁尚连忙起身,对审配恭敬一拜:“先生教训的是,小子铭记于心。” “若非我袁氏已经控北方形势,公孙瓒陶谦苟延残喘,曹操张邈之流皆是我袁氏走狗,我也不会这么早谋划。” “我掌握大权越早,袁氏的力量便会越强,可笑大哥二哥看不清形势,他们才是拖了袁氏后腿的!” 他随即笑道:“不过二哥这次也露出马脚了。” “高览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已经遇害。” “大哥没有胆子对四庭柱动手,唯一的可能,只有二哥。” “高将军必定是发现了二哥的把柄!” “而且二哥不识时务,已经和大哥联手,这就是咱们的敌人。” “两位先生和大哥手下那些颍川士族不合,迟早要分个高下的。” 审配逄纪听了,第一次同时点头。 审配犹豫了下,说道:“若二公子真有过人之能,三公子为何不与其联手?” 袁尚听了,正色道:“若我和二哥联手才能击败大哥,那在父亲眼里,我是何等无能?” “我要向父亲证明,我可以独自击败大哥二哥,让他们彻底为我所用!” “只有我,才是真正的下一代袁氏家主!” 他说出这句话时,虎躯一震,王霸之气顿生。 逄纪叫道:“好!三公子有如此心气,将来必为雄主!” 袁尚微微一笑,二哥,你虽然长我几岁,但各方面我相比,差太多了。 尤其自己的生母是刘夫人,光这一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就让我用一条条计策,将二哥你彻底击垮好了! 此时审配突然插了句话,“今日主公面前,元皓(田丰)说了什么?” 袁尚想了想,失声道:“什么也没有说。” “按他那性子,倒不应该装聋作哑,此事确实有蹊跷。” “多谢先生提醒,我去派人打探下。” 袁尚随即站起身来,对两人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两位先生自便。” 望着袁尚离去的背影,审配逄纪相视一眼,微微点头。 对于袁尚,他们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从善如流,做事果断,绝不给对手留下机会,在两人心中,其将来成就必然能超过主公。 袁熙的车子,离邺城只有半日的距离了。 袁熙让人稍作休整,自己下了车子,找到麴义道:“兄这次不要进城了。” 麴义眉毛一扬,“你是怕我被人认出来?” 袁熙点头道:“兄即使败露,我也有办法撇清关系,即使真就被人看破,父亲总不能把我杀了。” “但见过兄面貌的人不少,很多习惯都容易被人发现端倪,那高览不就一眼看出来了。” “真要如此,兄的处境就危险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让兄进城了。” 麴义也知道袁熙说的是对的,只得点头道:“既如此,我在城外找地方安顿,随时接应于你。” “不过公子要小心,邺城可是个龙谭虎穴。” 袁熙点头:“我晓得,不过若有阴谋,应该都是想要坏我名声的,还不至于害我性命。” “不过我会小心的。” 两人约好如何接头,麴义便打马而去。 袁熙上了马车,让车队再度动身,袁熙看着窗外,又陷入了沉思。 这次回邺城,他的压力是很大的。 董昭走了,麴义躲了起来,赵云坐镇北新城,身边只有一个吴昭。 他进了邺城,便要面对谋士如云的父亲和三弟,哪一方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袁熙靠在板壁上,闭目养神,活像一只打盹的老虎。 吴昭偷偷看过来,心道袁熙仿佛时时刻刻都有想不完的事情,到现在自己也没完全了解他。 她有些好奇,邺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六十章 母子同心 袁熙其实很急。 曹操随时都会开始攻打徐州,曹嵩一家也随时都可能被杀。 虽然他之前多少也布了些局,但身边没有完全可信之人,最为信任的吴昭,很多内情自己也不方便让她知道。 邺城里面针对自己的阻力,肯定不小。 袁熙在袁谭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妄杀士族,安于享乐,凭运气赢了几场仗,虽有长处,也有短处。 如果赵云在北新城表现一下,袁谭应该就会发现赵云的本事,会觉得袁熙有联手的价值。 也只有这样的袁熙,袁谭愿意与之合作,过强会让袁谭警觉,过弱会让袁谭看轻而支持变少。 目前看来,忽悠袁谭还是比较成功的,但到底如何,还要看邺城内属于袁谭的势力对自己的支持力度。 但对邺城里袁家其他几位,就不简单了。 袁绍,袁尚,刘夫人,哪个都不好应付,尤其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袁熙到底要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他直现在都没想好。 袁熙越想,越发觉得太阳穴有些痛,忍不住揉了几下,吴昭见了自然而然抬起手来,此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她连忙又把手放了下来。 袁熙掀开车帘,看到数百军马,正疾驰而来,当先一人年纪颇轻,面貌英俊,更显眼的是一把大胡子,比袁熙显得更加成熟。 袁熙招呼一声,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他轻声对吴昭道:“这就是我三弟袁尚。” 袁尚纵马来到车队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拜道:“二哥,弟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袁熙打开车门跳下车去,上前将袁尚扶起,喜道:“三弟,三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袁尚眼含热泪:“二哥!想死小弟了!” 袁熙也是满脸激动:“俺也一样!” 兄弟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袁熙道:“咱们兄弟多年不见,要不咱们并辔而行,我倒是有很多话想和三弟说。” 袁尚忙道:“本来二哥发话,小弟自当遵从,但这次是奉了父亲之命来接二哥,要是路上出了差错,父亲不免责罚。” “父亲已经在等二哥,待进了城,小弟再向二哥赔罪,之后有的是说话的机会。” 袁熙一听,当下道:“既如此,便麻烦三弟了。” 他转身上了车,看袁尚纵马在车队前后来回驰骋,和车队众人交谈,安排士兵护卫,竟是做的井井有条。 吴昭见了,心道这三公子貌似办事很是周到啊。 袁熙放下帘子,见袁尚在外面打马到车队前面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吴昭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轻声道:“怎么样?” 袁熙摇摇头:“很难缠,比大哥难缠的多,只怕他会私下去摸车队底细。” 吴昭心里一跳,悄声道:“那我们中间的事情” 袁熙点头道:“迟早他会知道,毕竟那么多年咱们都没出现。” “不过无妨,他查不到咱们去了哪里,一切小心便是。” 袁尚纵马来到车队前面,招呼部下兵马在前面引路,他则叫过一个偏将,说道:“让咱们的人和车队的人分解接触,问清两件事。” “第一,离开是北新城时,那个满脸刀疤的护卫去哪里了,我方才并没有看到。” “第二,马车里面有个满脸斑痕的女子,查清她的来历。” 偏将领命去了,不一会,便有几十人到了车队前后,趁着护送的当儿,和车队里面的人攀谈起来,语气随意,但其实却在小心地套着话。 袁尚回头瞥见马车帘子动也没动,心道自己这二哥倒是沉得住气。 刚才见面几句话下来,他便知道,二哥和自己一样,都很能装。 不过无妨,这邺城里面,自己根基已经稳固,就是二哥在父亲面前告状,自己也有办法应付过去。 而且自己出城之前,母亲刘夫人已经去找袁绍了。 我很感兴趣,二哥你拿什么和我斗? 邺城州牧府中,袁绍见夫人刘氏进来,颇为意外,站起身道:“夫人怎么来了?” 刘夫人年纪约莫三十多岁,除了颧骨有点薄之外,也算是个美人,关键是她的出身,乃是刘姓宗亲,身份颇为高贵。 古人常常说母以子贵,但其实却有个相当反直觉的事实。 子以母贵。 母亲出身不行,非常影响其儿子在家族中的地位。 因为母族势力,对于儿子在家族实力的竞争,是个极大的筹码。 因为正配发妻,都是门当户对的,许多诸侯主公发迹之前身份低微,原配也是一样,生下的长子,母族几乎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而主公发迹后,原配去世,续弦时娶的正妻,地位就高得多了,母族的势力自然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这时就出现了,主公立继承人的时候,因为背后母族势力不同,幼子反而压倒长子的情况。 所以大家都知道废长立幼乃取祸之道,但士族之中,还是不乏这种现象。 如今袁氏就面临这个问题,刘夫人背靠宗室,天生就能吸引一批忠于汉室的士族。 这三年来,袁尚的势力已经开始慢慢压倒袁谭,这也是袁谭为什么急着和袁熙联手的缘故。 刘夫人一脸恭谨,“妾突然想起一事,特来面见夫君。” 袁绍听了,温言道:“夫人请讲。” 刘夫人叹了口气:“有兵士来报,外面尚儿已经迎到了熙儿,只怕不出半日,便能到邺城里了。”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心情也颇为复杂。 三年前父子两人近乎赌气般的吵架,竟然让生性懦弱的袁熙跑去危机四伏的北地守城。 其间袁绍和公孙瓒相争,打了数场大战,直到去年才把公孙瓒赶到易京,对于袁熙那边,虽然有心多派些人马,却因种种原因未成。 事后想起来,袁绍也是有些后悔。 刘夫人见状,忙道:“还有件事,熙儿将那几十姬妾也一起带回邺城来了。” “本来我已经给熙儿安排好了屋子,足够七八人居住,如今看来却是不够用了,府里一时间也腾不出多余的地方。” “所以我是想来问问夫君,如何安排这些女子,是否找做宅院?” “而且熙儿将要迎娶甄家女,带着这么多姬妾被甄家看到,会不会不太好?” 袁绍听了,本来颇有喜色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不快。 第六十一章 甄家之女 袁绍听了刘氏的话,寒声道:“简直是胡闹,这成何体统!” “我听说他在北新城做了不少荒唐事,一开始还不相信,没想却是真的!” “三年没做出什么正事,整天想着女人!” 刘氏笑道:“熙儿怎么说也快二十了,换了别人,早就成婚好几年了,也难怪他如此。” 袁绍冷哼一声:“谁让自己跑去那边的!” “本来三年前我就想让他成婚,没想到他一直都不回来,看来他在那北新城,过得比邺城舒服多了!” 他一激动,顿时咳嗽了几声,刘氏连忙过来,帮其轻轻捶背,说道:“那如何安置那些姬妾?” “让甄家看到,总不太好吧?” 袁绍想了想,说道:“既如此,在府旁腾出间宅院,那些女子一进城,就带进去安置。” “还有,让尚儿带着那逆子,进城后直接来见我!” 刘氏连忙应了,走出门去。 她命人招来逄纪,说道:“州牧让你找个附近院子,安置熙儿的那些侍妾。” “我记得甄家那甄尧举孝廉,在你手下做掾属?” “你安排他负责此事。” 甄尧乃是甄家上代主人甄逸之子,逄纪听了,心领神会,出门派人到甄家去了。 刘氏看着逄纪的背影,心中冷笑。 那小畜生,还妄想娶甄家女儿? 甄家祖上曾做过太保,世袭两千石郡守官职,如今虽衰落了,但也是在河北也是名门大族。 甄家分支颇多,甄逸便是其中一支,曾做上蔡县令,有三子五女,最小的便是甄宓。 但如今甄逸已去世多年,更有两子早夭,只剩甄尧一个男丁。 不过好歹甄家涉足商业,颇为富庶,这在乱世之中,钱就代表粮食和士兵,属于诸侯拉拢的对象。 袁绍现在的正妻刘氏,娘家也是望族,且有宗室血统,虽然此时有宗室血统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毕竟是高人一等。 所以刘夫人深知背靠娘家的好处,偏偏让她愤怒的是,袁绍选择让袁熙和甄家联姻,而不是袁尚! 长子袁谭乃是袁绍已故正妻所生,袁谭娶妻文氏时,袁绍还未发迹,所以文氏家族底蕴不深,对此刘氏倒是不怎么担心。 袁熙本应三年前娶亲,却跑到了北新城去,但那时候,袁绍已经答应了和河北洪氏联姻。 袁绍本打算的是让袁熙迎娶洪氏,河北洪氏虽然也是大族,但是底蕴比之甄家,还是差着些的。 当时袁绍刚从冀州牧韩馥手里夺得冀州,立足未稳,急需当地大族支持,而很多大族还在观望,只有洪氏等几个家族表达了结亲意愿。 袁熙既然跑了,袁绍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让袁尚迎娶洪氏,当时刘氏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是她要在袁绍面前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如今袁绍在冀州已经成了气候,世家大族纷纷依附,袁绍四子一女中,四子尚幼,适合娶亲的,便只有袁熙了。 所以袁绍和甄家约定,让袁熙迎娶甄家最小的女儿甄宓。 刘氏心中恨恨,凭什么尚儿吃了亏! 一个卑贱的庶子而已,娶亲也敢比过尚儿! 尚儿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而且洪家越发没落,已经给尚儿拖了后腿,加上洪氏至今没有所出,刘氏甚至想找个机会休了洪氏,另外让尚儿和望族结亲。 袁熙在车内闭目养神,邺城里面想要对付他的人中,最难缠的就是袁尚这一伙。 其母刘氏吹枕边风,其手下谋士出谋划策,袁尚本就善于伪装,可以说极难对付。 北新城这三年时不时的断粮,应该是和袁尚有关,但袁熙想不明白,袁尚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自己又不是长子,还是庶子,怎么袁尚这么提防自己? 虽说穿越过来之后,袁熙发现,自己差点被前世嫡庶神教误导。 庶子地位不行,也只是相对于嫡子不太行,但还是相当受家族重视的。 彼时人寿命极短,婴儿更多有夭折,很多士族一辈子都生不下男丁,被迫过继收养外姓子弟,这样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因为庶子就不培养了? 继承人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甚至汉朝多有立贤不立长的例子。 刘备快四十岁时,尚无继承人,被迫收刘封做义子,后来才生下庶长子刘禅,一地之主尚且如此,这时候还管什么嫡庶? 袁熙暂时想不通袁尚的动机,便不再去想,毕竟他这次回邺城,可不是单单为了成婚的。 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要提前把兖州徐州豫州搅成一锅粥,让曹操吕布刘备三方互相牵制,这样袁绍才能腾出手来,放心进攻田楷和公孙瓒,袁熙才能提早占下幽州。 所以袁熙先假扮隐虎,让张邈吕布陈宫早做造反的准备,然后准备通过救出曹嵩一家,让曹操没有攻打徐州的借口,回头和吕布死拼,顺带救出徐州十万百姓性命。 让这样刘备接手徐州后,有更多的人力物力防守,不至于在面对曹操时那么狼狈。 其他几方,刘表本就和袁绍交好,张绣几年之内还是曹操敌人,皆可作为对付曹操的牵制。 袁熙将通过明暗两种身份勾连四方,压制曹操,这便是袁熙想出的制曹之计。 这个计划实在太过复杂,中间环节越多越容易出问题,如果有别的办法,袁熙也不想这么做,奈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因为曹操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曹操评价袁绍好谋少断,就是想得太多,做决断时犹豫,这也和袁绍手下派系太多不无关系。 袁绍现在是尾大不掉,身后站了太多士族,已经不怎么敢赌了。 而曹操则是相反,他本身就是谋略大家,遇到危急关头极为果断,赌性极大,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体现在历史进程上,就是曹操最惨的时候,虽被打的只剩几个城,但总能绝地翻盘,在短短三年内连着占据了兖州,徐州,豫州,司州,雍州五州之地,超过了袁绍的四州。 等袁绍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所以袁熙才想方设法拖曹操后腿,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平,相反这才是对曹操最大的尊重,毕竟曹操得势,袁家会真的死光光。 袁熙猛然睁开眼睛,下一步便是如何先办法名正言顺的去救曹嵩,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在袁绍身上! 袁尚再使绊子,只怕袁绍点了头,一切就不是问题! 邺城某座深宅大院里,一栋二层小楼上,隐隐有笑声传出。 一个无奈的声音道:“姐姐,我还在看书,别吵了。” 另外一个声音吃吃笑道:“你还装,现在半个邺城都知道了,你那未来的夫君就要回城了。”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大红襦裙,端坐在二楼窗前,手中托着一筒竹简。 其发髻高耸,秀发轻垂,肩窄如削,腰细如束,脖颈修长白皙,长相惊艳端方。 她微微抬头,秀眉微蹙,明眸顾盼,只这一眼的芳华,便让小楼室内的摆设黯然失色。 第六十二章 笑里藏刀 小楼内窗前坐着的绝色女子,便是甄宓,此时二八年华,正值芳龄,待字闺中。 其父甄逸,在甄宓小时候便去世了。 甄逸留下三子五女,甄宓是最小的一个。 长子甄豫,次子甄俨,俱已去世,三子甄尧,如今在冀州牧府中做掾属。 而甄宓上面还有四个姐姐,如今和她打趣说话的,是其四姐甄荣。 甄荣约十八九岁,早已嫁做人妇,虽不如甄宓,但也是相貌出众的美人。 甄宓无奈道:“姐姐,怎么今日你比我还高兴?” 甄荣摇着甄宓的肩膀,笑道:“咱们最小的妹妹,也要嫁人了,我怎么能不高兴?” 她颇为神秘地凑近甄宓耳边,悄声道:“我前些日子,随夫君参加州牧府的宴会,遇见了袁杏,旁敲侧击打探了那袁熙的事情。” 甄宓一听,总算来了些兴趣:“且不说我,遇到了袁杏姐姐?” “我也一年没见她了,我记得她年纪比姐姐还大两岁,至今也没嫁人。” 甄荣点头道:“确实,以她袁家大小姐的身份,只怕也很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家,这可不就耽误了。” 她突然醒悟过来:“不要扯远了,我说你的事情呢!” “你就真对袁熙公子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甄宓有些头痛:“这事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母亲。” “纳彩问吉这些都没开始,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些事情,皆是母亲做主,我又能说什么?” 甄荣啧啧道:“谁不知道母亲最疼你,你就是不嫁入袁家,只怕她也不会强逼于你。” “不过你小时候相士所言,你面相之兆富贵非常,嫁给袁家子,将来还真有可能应验。” 甄宓听了,却没有什么反应,淡淡道:“也许正因为袁家听了这种传闻,才想让我嫁过去的吧。” 甄荣摇头道:“我倒觉得,这是你十岁时,冀州大旱,你劝言母亲开仓放粮的名声传了出去,而袁家最重仁义名声,自然觉得你适合做袁家妇。” “再说你相貌这这么美,嫁过去后,肯定很受宠爱。” 甄宓听了,轻叹道:“名声以及容貌,这些东西都是士族间的谈资浮名罢了。” “若是将来我能将这些年书中所学,施展些胸中抱负,便心满意足了。” 甄荣听了,气道:“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是来和你说那袁熙公子的事情,你又扯到经世治国上!” “哎,怎么又被你扯远了!” 甄荣清了清嗓子,“我和袁杏旁敲侧击了那袁熙的事情,听说小时性格懦弱,却在三年前和袁州牧闹翻,远走幽州。” “要不是这次袁州牧让他回来,他还呆在幽州呢。” “你说幽州那种苦寒之地,能比咱们这邺城过得舒服?” 甄宓听了,说道:“据说公孙瓒被打回幽州后,又作乱杀了幽州牧刘虞,怎么可能会比邺城安全。” 甄荣有些走神,“你说你姐夫好不容易回邺城,又跑去幽州” 正说话间,小楼下面有婢女声音道:“甄尧郎君来了。” 甄荣一听,喜道:“三哥到了!” 她转身蹬蹬蹬跑下楼,发现正是甄尧,笑道:“三哥,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她见甄尧脸上有犹豫之色,奇道:“怎么了?” 甄尧悄悄说了几句话,甄荣脸色一变,失声道:“有这种事情?” “随身带着几十名姬妾,还塞满了一幢大宅?” “太不像话了!” “不行,我得拉着宓妹,和母亲说说去!” 州牧府中,袁熙恭恭敬敬对袁绍俯身拜道:“见过阿父。” 他有微微侧身,对袁绍身边的刘氏拜道:“见过阿母。” 袁绍坐在上首,嘴唇微动,最后语气平淡道:“显奕,坐。” 刘夫人用衣袖拭着眼角的眼泪,叹道:“尚儿,你可回来了。” 袁熙低头道:“谢过阿父阿母。”这才直起身子,退回下首,跪坐于地。 袁绍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袁熙,发现相比三年前,袁熙相貌略有变化,但是身量更长,整个人竟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压迫气息。 而最为明显的不同,是袁尚三年前极为苍白的脸上,如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小麦色,这显然是风吹日晒多了的缘故。 如果从后世眼光来看,相比士族那种不晒太阳形成的苍白肤色,袁熙这种麦色皮肤,反而是看上去比较健康的。 但如今袁绍看在眼里,却是面有不豫之色。 他刚要发话,刘夫人却是掩面流泪,说道:“回来就好,熙儿这三年来,可是受苦了。” “早知如此,当何必和你阿父斗气,赶快向你阿父认个错吧。” 妈个批,袁熙心中暗骂,这刘氏上来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年前的吵架,可大可小,而且从结果上来说,还算是袁熙赢了。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提,袁绍是个好面子的,田丰官渡之战的遭遇就在警示袁熙,最好不要揪着袁绍吃瘪的事情不放。 而刘氏显然是了解袁绍性格的,她上来就搞挑拨离间这一套,还是为了破坏父子关系。 袁熙想到这里,微笑道:“阿父当年说的对,我到了北新城,才明白那地方不是过家家的地方。” “这三年来,我数次险死还生,被箭射过,被枪捅过,前些日子还被马槊在身上开了道口子,昏迷了好几天。” 袁绍听到这里,微微色变,见刘夫人还想说话,摆摆手道:“此时不要再提了,回来就好。” 刘夫人心中暗骂,袁绍心软,还是很疼几个儿子的,袁熙这小畜生拿捏到了这一点! 她不甘心,强笑道:“既如此,熙儿可要将养好身体,那几十姬妾虽然容貌俱佳,但不能放纵自己。” 袁熙惊讶地抬起头来,“什么姬妾?”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熙儿带来的那几十女子,难道不是你的姬妾?” 这不可能啊,不是你姬妾你带回邺城干什么? 难不成是献给袁绍的? 刘氏越想越有可能,不仅咬牙切齿,袁绍几个小妾就够年轻漂亮的了,再来几十个,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明着恶心自己? 袁熙这孩子,性格懦弱,做事犹豫,远不如尚儿脑筋明白,难道他看出自己针对他了? 刘氏想到袁熙能预测到去年的邺城之乱,没来由一阵心慌,难道对方真的在藏拙? 此时坐在下首的袁尚见母亲失态,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他开口道:“那几十女子,难道不是二哥姬妾?” 上架感言 临时接到通知,明日中午上架,有些措手不及,大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首订支持一下,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啥也不说了,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书友们,你们是我创作最大的动力! 明天中午12点后发文,暂定五更,正手忙脚乱改稿中。之后还是恢复到早8点和下午5点定时更新,视情况加更。 谢谢了!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三章 疑神疑鬼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六十三章 疑神疑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十三章 疑神疑鬼 袁熙听了,微笑道:“当然都是良家女子。” “这些是南匈奴掳掠时,从雒阳附近士族家里抢来的女子,里面不乏颍川汝南等大族之人。” “士族女子,沦落在外也会影响家族名声,所以我便带她们来邺城,请父亲视情安置。” 袁熙说完,袁绍还没说话,袁尚却是眼前一黑。 他突然醒悟,袁熙带来的这批女子,和北新城中训练的歌姬不是同一批人! 袁尚早就从北新城内线送来的消息中得知,袁谭荀谌到北新城时,袁熙找了婢女侍寝。 所以他下意识认为,袁熙这次带来的女子和北新城的婢女,是同一批,都是用来送人结交的。 路上两人谈起,袁熙问袁尚有没有兴趣,袁尚想要给袁熙挖坑,所以当时顺水推舟挑了四个。 没想到看上去一脸老实的袁熙,反倒给自己下了个套! 用士族女子作为侍妾,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虽然士族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如果牵涉到本族女子,私下里面肯定会不舒服。 这狗日的,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坑自己! 难道袁熙知道自己暗中下绊子的事情了? 袁尚连忙就想起身,想着得赶快把那四名女子送回来,不然让人知道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可是要受损的! 他身体一动,方才反应过来,心中暗骂,怎么会如此失态! 真要走了,不是明摆着让人看出自己有问题吗? 想到这里,他生生止住身子,端坐不动,脸上现出淡定的微笑。 袁熙见了,心里暗暗佩服,自己这个三弟小小年纪,便如此沉得住气,,怪不得这么受袁绍赏识,自己那性格懦弱的的前身,根本没法和其对抗。 不过这也和出身有关系,子以母贵,母亲要是出身卑贱,儿子从小自然性格懦弱,容易一蹶不振。 而袁尚这种母族势力大的,由内而外,天生就有一股自信,即使暂时受到挫折,也能重整旗鼓,这种对手极为不好对付。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背后,有世家大族的谋士支持,这些大族人脉广阔,对于很多情报了如指掌,所以能在此基础上能做出复杂的谋划,从而掌控全局。 袁熙现在对抗的,就是袁尚这股庞大的势力,他所能凭借的,只有后世的知识。 袁熙大脑在飞速运转,他根据后世历史,猜出颍川士族支持袁谭,冀州士族支持袁尚,自己和他们单纯比斗心机,绝无胜算。 所以他的胜机,就是让对方产生误判,做出错误的应对,从而让局势走向希望的方向。 此时袁绍发话了。 “那些士族女子,若是被匈奴掳走,或者流落在外,确实是有损士族声誉。” “天下士族十分,三分已归我袁氏,不久的将来,我袁氏便可为天下士族表率,此时送归士族女子,也是一大襄助。”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刘夫人听了,暗暗咬牙,这一下子,很多士族都要承袁熙的情面,他在士族间的名声,将会传扬开来! 不能再让这小狗嚣张下去了! 她向袁尚使了个眼色,袁尚此时却想着怎么尽快将四名女子送回去,魂不守舍,竟是没看到刘夫人暗示。 刘夫人暗暗咬牙,只得强笑道:“熙儿救了那么多女子,难道就没有愿意报答熙儿的” “即使是士族之女,经匈奴劫掠,应该也有很多无家可归的,熙儿都快二十岁了,要是一个侍妾都没有,也让人笑话。” “我看熙儿进府时,身边带着一个毁容的侍女?” “这女子容貌不堪,实在是有碍袁家脸面,不若这样,我把两名随身侍女给你,你把那丑陋女子送走好了。” 袁熙心道那两名侍女八成是眼线,傻子才会要。 他低头拜道:“好教阿母得知,那女子在战场上救了我一命,我为了报答,便暂时将其留在身边。” 刘夫人还想说话,袁绍却直接对袁熙道:“这些都是小事,我这次叫伱回来,是准备让你成婚的。” 袁熙心道来了。 按前身记忆,甄家虽然两人早亡,男丁零落,但毕竟还是名门望族,邺城的商业,其也多有参与,可以说是很有底蕴的。 不过看袁尚母子对自己的敌视程度,不可能不阻挠。 这样也好,自己名声要是传播出去,让刘夫人和袁尚对自己生出忌惮之心,自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过继,从而失掉袁氏的继承权。 他对袁绍拜道:“甄家乃是是名门望族,孩儿多谢阿父厚爱。” 刘夫人听了,更加咬牙切齿。 她强笑道:“甄家虽然不错,但我听说其家主已经去世十几年了,长子次子也早夭。” “如今的其唯一男丁甄尧,不过二十多岁,甄府之中多是孤儿寡母,会不会成为熙儿负累?” 袁绍听了,略想一想,说道:“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如今袁家和甄家之间,确实有些差距。” 袁熙心中暗骂,刘夫人还真是狗啊。 他恭恭敬敬道:“请问阿父,这事是否和甄家有过约定?” “如果答应过对方却又反悔,岂不是对我袁家名声不利?” 袁绍点头道:“我确实和甄尧的母亲提过。” 袁熙义正词严道:“既然如此,便不好毁约。” “既然父亲答应了对方,即使那甄家女身体残疾,容貌丑陋,我也会践行承诺,迎娶对方。” 丑你个头! 刘夫人和袁尚同时心中暗骂,两人早在甄家安插眼线,明白甄宓容貌不可方物,乃是少见的美女! 刘夫人和袁尚还通过北新城的探子得知,袁熙收纳了几十美貌婢女,藏在府中夜夜笙歌,这种人怎么会愿意娶个丑妇? 这袁熙明明知道甄家女的底细,却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对! 刘夫人和袁尚疑惑起来,袁熙怎么知道的? 他离开三年,从未和袁家有过信件往来,怎么会得知这甄家的事情? 即便他和那袁谭联手,袁谭常年在外打仗,在邺城的势力也只有些士族谋士,应该不会无聊到打探甄家这种无足轻重的消息。 袁尚眯缝起眼睛,自己这二哥,绝对不是那种完全服从父亲的人,所以他那番话,肯定提前得知了那甄姬的底细。 问题是,他用何种手段? 安插奸细? 是甄府,还是袁府,抑或自己手下? 袁尚脸阴沉起来,无论那种可能,都表明二哥在邺城内有着自己的势力!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虚虚实实 袁尚眼睛一转,呵呵笑道:“二哥要是想在冀州做官,迎娶甄家女子,可是会有影响啊。” 彼时汉庭封官,有籍贯回避制度,上到刺史郡守,下到县尉长吏,皆不能用本地人。 到了东汉,便是三互法。 其条款极其繁琐,简单来说,主要有两点。 一是官员户籍不能是本地人,连妻族是本地的都不行。 就像曹操是豫州沛国人,起兵和初期活动的地方却是兖州,袁绍是豫州汝南人,却到了冀州。 二是异地回避,荆州人做扬州刺史,扬州人做益州刺史,那么益州人既不能做扬州刺史,也不能做荆州刺史,三个州之间循环回避。 尤其是第二条,和第一条结合后,导致很多州官员很难寻找。 这固然有防止形成乡党的优点,但也导致了很多弊端。 北方重要的产马、产甲地幽州和冀州的长官久缺不补,合格的人太少,以至于只有两州的人才可以挑选。 但如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诸侯占据各州后,也提拔了一些当地士族任职,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没空管这些事情了。 但对作为士族表率的袁氏来说,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袁尚这句话的隐含意思极为毒辣,袁熙要是想娶甄宓,必然要放弃冀州官职,成婚后就要赶快离开冀州。 袁熙要是不娶甄宓,就是表明你有别的想法,你刚说了同意,这是要当众反悔? 这里袁尚玩了个巧妙的话术,将袁熙奉袁绍之命成亲,这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变成了让袁熙进退两难,怎么说都不合适的局面。 袁熙想明白袁尚用意后,心里暗道自己这个三弟,一条计策,往往能达成好几个目的,怪不得袁谭会头痛。 然而袁尚不知道的是,袁熙根本对冀州毫无兴趣。 至少目前是这样。 袁熙微微一笑,对袁尚道:“三弟说的是,我这次依照父亲成婚后,便会离开冀州,返回幽州。” “毕竟幽州那边,公孙瓒实力尚在。” “我此次回来,是想向父亲借五千兵马,全力攻打公孙瓒。” 袁尚眼神一凝,罕见地没有出声。 袁绍听了,对刘夫人道:“你先出去。” 等屋内只剩父子三人,袁绍这才缓缓开口。 “如今已经九月,天气变冷,要出兵的话,也要等来年。” “何况邺城之乱后,我袁氏一直在攻打黑山军,如今出兵的条件并不成熟。” 他对袁尚说道:“显弈离开冀州三年,并不明白这边的局势,伱和他解释下。” 袁尚忙道:“诺。” 他转向袁熙,肃然道:“如今并不是攻灭公孙瓒的最佳时机。” “一是青州未定,若我们从冀州向北出兵,粮道多接近青州,极其容易被田楷孔融等人出兵骚扰。” “二是后方未定,兖州曹操,正和豫州袁术,徐州陶谦对峙,若是其支持不住,我冀州形势也会很受影响。” “三是公孙瓒困守易京,刘虞十万大军,尚且被其击败,我袁氏想要将其攻灭,必然尽起冀州之兵,若久攻不下,必会损伤我军元气,拖慢我袁氏争霸天下的进程。” “所以攻灭公孙瓒,必须要先平定青州,稳定徐州,数管其下,并不是二哥带几千兵马便能成事。” 袁绍听了,微微颔首,说道:“显弈这三年,在北新城做的很不错,但在大局上,离显甫还是差着一些。” 袁熙不得不承认,袁尚并不是个草包,背后有那么多谋士给他出谋划策,说出的话都能切中要害。 不过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幽州,现在他只不过是讨价还价,以退为进罢了。 他缓缓开口道:“还请三弟指教,若是幽州不好一战全功,哪里是下一步最好的突破口?” 袁尚笑道:“自然是青州。” “这地方不平,幽州徐州难打。” “但如今也不适合出兵,徐州陶谦,和青州田楷孔融交好,如今徐州实力不弱,贸然起兵,也不容易攻克。” 袁绍听了,也是微微点头。 然而袁熙随后说出的话,让袁绍和袁尚齐齐一震。 “这个条件,马上就要具备了。” “我就是为此回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我前段时间遇到个异人,其对我说徐州和兖州,应该马上就会有变数。” 袁尚听了,嗤之以鼻:“二哥怎么会信这种江湖术士的谎言!” 袁熙微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反正提前调动兵马,对冀州来说轻而易举,何不试试?” 袁尚皱眉道:“二哥虽然在北新城打过仗,但是几百兵和几千上万兵马,调动起来完全不同!” 袁尚很疑惑,也有点心虚。 大哥袁谭去了北新城,看袁熙的样子,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在北新城的粮草上动了手脚。 他为什么不在父亲面前告状? 虽然袁尚早想好了应对之策,但也没有十足把握,袁熙能不说出出来,自然是最好。 袁熙微笑道:“北新城确实有几百兵不假,但是守城时全城出动,城头上也有几千人。” 他转向袁绍:“阿父,儿有一事相求。” “若是徐州有变,我请借一员大将,五百兵马,去徐州搅动局势。” “若最后徐州兖州真的自顾不暇,父亲便给我两千兵马如何” 这是赌局套赌局,袁熙最喜欢玩的空手套白狼。 袁尚心道二哥真是幼稚,说话无凭无据,父亲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极为荒唐的提议? 让袁尚震惊的是,袁绍竟然点头道:“可。” 袁熙微笑。 和袁尚绕来绕去,废了这么多唇舌,其实都是说给袁绍的。 他的凭借,就是当日离开邺城时,和袁绍私下的一个赌约。 袁熙当时说了一句话,那时袁绍根本不信。 “两年之内,邺城必有反乱,背后之人是曹操。” 袁熙说完后,说如果这话不应验,他永远不会回邺城。 不过如果应验了,袁绍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袁绍只当袁熙说的是赌气话,没想到,邺城之乱真的发生了! 袁绍震惊的同时,对于袁熙信任,无形中增加了不少。 袁绍越想越有可能,两人年轻时,曹操和自己抢亲时便坑过自己,虽然此事过去很多年了,袁绍心里却还留着阴影。 曹孟德这人,就是个坑货! 不过到底邺城之乱的主谋是谁,袁熙在后世也没见过定论。 他只是单纯想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曹操头上而已。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眼见为实 袁绍本就是多疑之人,经过袁熙一番忽悠后,他开始对曹操产生了怀疑。 他迟迟不动员出兵,攻克青州幽州,相当一部分是在防备曹操。 最好的局面,当然是趁着曹操和袁术等人攻伐时出兵,方才没有后顾之忧。 袁熙邺城之乱的预言应验之后,袁绍对袁熙的看法,也慢慢发生了改变,这个从前被他不怎么看重的儿子,也许真有过人之处! 这三年来,袁熙在北新城的所做所为,袁绍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也明白,早日打下幽州,平定北方,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南边豫州的袁术。 但是幽州并不是那么好打的,因为冀州周围的几州现在并不安定。 西边的并州,有张燕的黑山贼和南匈奴单于于夫罗。 东边的青州,有依附公孙瓒的田楷孔融,。 东南徐州的陶谦,更是个刺头,表面和袁术公孙瓒结盟,实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而现在能帮袁绍的盟友,只有兖州的曹操的荆州的刘表,刘表还是个明哲保身,光动嘴不动手的。 袁绍目前必须要依靠兖州的曹操,也只有曹操,才能顶住南边的袁术和东边的陶谦。 所以即使袁熙说的是真的,袁绍现在也绝对不能和曹操翻脸。 之前袁绍杀麴义,驱吕布,可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虽然有过河拆桥的因素在内,但并凉武将太难管,变数太多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袁绍和曹操现在走的路子极为相似,都是依靠血亲作为最重要的心腹,曹操靠的是曹氏和夏侯氏,袁绍靠的是和袁氏三子和妻族高氏。 袁氏三子中,袁谭独自带兵,袁尚已能处理冀州兵务,张弛有度,袁熙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几百人守城三年,虽然听上去做的不错,但也没有什么亮眼之处。 袁绍之所以不增兵,一方面是腾不出手来,从冀州到北新城,沿途数个州郡根本没有平定,运兵运粮很是困难,另一方面是想让袁熙先服软。 父子两人在北新城的做法,更近乎于赌气。 袁绍当时也在头痛,邺城之乱要不发生,袁熙真的一直不回来,自己还要拉下脸把他叫回来不成? 不过如今父子终于见面,袁绍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 所以当袁熙提出赌约后,袁绍马上就答应了。 几千兵马而已,自己作为一个父亲,还给不起吗? 袁熙倒是极为意外,没想到袁绍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要知道两千人到了自己手里,配合盛产马匹盐铁的幽州,只要有足够的钱粮,一两年后就会发生质变! 袁熙感觉心里一块石头重重落地,没有人,做什么都不行,他回邺城,什么都是次要的,要到兵才是最关键的! 他连忙大喜拜谢,袁绍板着脸:“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你要真的侥幸赢了赌约,便来我书房一趟,让我考较一下,要是你应对不当,我也不会把兵马交给伱。” 袁熙当下答应,一旁的袁尚却急了。 父亲看似很看重二哥! 事情开始失控了! 他低着头,眼睛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邺城甄府之中,兄妹三人相对而坐。 甄荣听完甄尧所说后,有些愤怒,“什么,那袁熙竟然公然带着几十名姬妾回来?” “我还以为他是在外面打仗,没想到是游山玩水,我听说袁州牧两个儿子都极为出色,怎么这袁熙如此不堪?” 甄尧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只比甄荣稍大几岁,还稍显稚嫩,他说道:“虽然不知那些女子是做什么的,但确实是袁二公子带回来的。” “逄纪先生让我安置这些女子,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知道此事。” 甄荣对甄宓气愤道:“妹妹,这事情摆明了是袁家给我们脸色,都知道袁熙回来,十有八九是要来迎娶你的,如今却搞这么一出!” 甄宓咬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也许另有内情” 甄尧叹道:“真是委屈小妹了,如今咱们甄家也是身不由己。” “这袁二公子要是有三公子一半本事,妹妹嫁过去,我也不会担心。” “要说主公三个儿子中,袁三公子是最有才的,可惜的是他早娶亲了。” 甄宓突然眼睛一动,抬起头来:“逄纪先生和三公子关系很好?” 甄尧点头道:“逄纪先生最为看好三公子。” 甄宓若有所思,说道:“三哥,这是袁氏家事,咱们甄家不宜插手,权当不知道好了。” “三哥千万别再提此事一个字了。” 甄尧也反应过来,说道:“小妹提醒的是,我明白了。” 送走甄尧,甄荣见甄宓还在想着什么,正想安慰她,甄宓突然出声道:“我想去趟袁家。” 甄荣愣住,“你直接过去,还能怎么样,找那袁熙吵架?” 甄宓摇头道:“不,姐姐以拜访袁杏姐姐的名义去,我扮做姐姐侍女。” “既然两家有婚事,到时候袁杏姐姐极有可能让袁熙过来和姐姐相见。” “眼见为实,我要亲眼见见他的底细。” 甄荣听了,瞠目结舌道:“小妹你向来胆子大,但是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被人发现怎么办?” “而且以你的容貌,怎么假扮?哪有这么漂亮的侍女?” 甄宓听了,极为好看的脸上也露出郁闷之色,她微微皱眉:“想办法画丑一点?” 甄荣叹了口气,“你这脸画丑还真不容易,还不如找两幅膏药来贴。” 甄宓听了,笑了起来:“这听着也不错。” 甄荣见甄宓笑靥如花,心道自己这小妹平日最喜欢笑,但愿嫁进袁家后,不会受委屈吧。 那袁熙如此花心放荡,真是可恶! 袁熙从袁绍屋里走出来,心情轻松不少。 这四州局势,就像一团纷乱的线团,很难理出个头绪。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知道后世的历史发展,但也不能生搬硬套,毕竟现在的局面走向,已经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会对袁家人完全透露自己的底牌和目的,毕竟他的目标和袁家并不完全相同。 一人之力,想要利用袁家的力量而不被看出来,实在是压力太大了,偏偏他找不到可以完全交心,给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 要是诸葛亮再大个五六岁,他说什么也要跑去南阳把他抢过来。 身边唯一能出主意的,就只有吴昭了,他心思重重,一路往自己屋里走去。 走到门口,却听到吴昭和另外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他打眼一看,出声道:“家姐,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抬起头来,见了袁熙,埋怨道:“二弟,你走了这么长时间,还记得我?”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我才是天选之人 袁杏,袁家长女,比袁熙还大半个月,却至今没有出嫁。 她长相柔美温婉,举止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度。 她正和一脸局促的吴昭相对跪坐,此时转过脸来,盯着袁熙看。 袁熙心中发毛,连忙跪在地上,拜道:“见过家姐。” 袁杏这才盈盈一拜,语气有些哽咽,“平安回来就好。” 袁熙心中感动,前身因为性格问题,足不出户,倒是和袁杏见面的时候多,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他听出了袁杏语气中的埋怨,知道当时自己离开,袁杏肯定很是难受,只得又拜道:“让家姐担心了。” 袁杏这才面上显出满意之色,破涕为笑道:“还算你有良心。” 她指着吴昭道:“我听你去见父亲,却又迫不及待想听听,这三年你过得怎么样,便找了伱婢女过来,不怪我吧?” 袁熙笑道:“自然不怪,但家姐有一点没猜对,吴昭不是我的婢女。” “咦?”袁杏面露惊讶之色,又仔细看了看吴昭,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袁熙见袁杏误会更深,连忙解释道:“她也不是我的姬妾,我们更像是…朋友。” 他简单说了下吴昭的来历,说道:“吴昭在战场上救了我,我很尊重她。” 袁杏眼珠一转,道:“我方才倒是听她说两人你们之间的事情,吴昭身世很惨,家人都去世了,也无家可归。” “按她以前的仆妇的身份,当你的侍妾,应该也不算委屈了她。” “你不收她,难道想把她就这么留在身边,不给名分?” “你莫不是嫌弃她是寡妇吧?” 袁熙苦笑道:“家姐怎么么一见面就给我出难题。” “吴昭有经世之才,在我眼里,她可比一般士族女子厉害多了。” “这事情以后再谈,倒是家姐你么样了?” “父亲还没让你出嫁?” 袁杏听了,无奈道:“你看看,这是哪壶不开哪壶,怎么三年不见,嘴巴变得这么伶俐了?” 吴昭跪在一旁,听着袁熙的话,心中涌动着复杂难明的情愫。 这一路走来,她渐渐明白,袁熙可能真的是个…君子。 以袁熙的身份,开口要她侍寝,只怕她根本没有能力拒绝。 但袁熙却一直以礼相待,将吴昭视作麴义董昭那样的朋友。 两人在狭窄的马车里面度过了小半个月,但袁熙却一直忍着,没有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情。 世家子弟诗酒风流,对侍女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根本不会问她们的意愿。 士族看待平民,和猪狗没有两样,女子身份更低一等,对他们来说,平民女子和货物没有分别。 但袁熙对待吴昭却不一样。 尊重,这是吴昭从前面对士族男子时,都很难从对方身上发觉的东西。 袁尚去见母亲刘氏时,脸色很不好看。 他说了袁绍和袁熙的谈话,最后说道:“二哥比我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刘氏听了,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这小畜生心肠坏的很,他是怎么猜到邺城之乱的?” “我数次暗示夫君,邺城之乱和袁熙有关系,但夫君不信。” 袁尚摇头道:“母亲这么说太刻意了,儿子怎会造父亲的反,这种话谁也不会当真。” “我倒是利用了这件事,数次让北新城孤立无援,没想道二哥竟然撑下来了。” 袁尚通过母亲刘夫人,早得知了袁绍袁熙之间的邺城赌约。 但他没有丝毫质疑,反而对袁绍说,二哥既然如此笃定,说明要么有高人指点,要么有趋利避害之能。 真要如此,二哥选择去北新城,定然不会有危险。 捧杀。 袁绍听了,觉得好像很有道理,对北新城的事就不像先前那样上心了。 袁尚当时心中冷笑,自己即使说错了,袁熙被公孙瓒军攻破城池杀死,那也只能说明二哥时运不济,判断有误,袁绍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如今袁熙安然回来,让袁尚心里嘀咕起来,二哥难道还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在他心目中,袁熙的威胁,已经开始上升了! 不过袁尚作为袁绍子喜欢的儿子,已经将袁绍的性格拿捏得死死的。 袁绍的底线是,三子内斗竞争无所谓,反而能得到锻炼,只要不通敌,不危及性命就行。 但袁尚一直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袁熙这个人,将来很可能会威胁到自己! 袁尚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几个谋士也说他想多了,但袁尚总觉哪里有些不对。 很难想象邺城之乱是瞎猜的,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谋士预测过此事! 如果这事情传扬出来,被其他人知道,说不定会有人看好袁熙,暗地投靠! 这几年间,袁尚一直将袁谭作为最大的对手,一步步蚕食着对方的势力,从未将离开的二哥放在眼里。 但袁尚发现,自己二哥并不是任自己拿捏的懦弱之人,相反刚一见面,就暗地里让自己吃了个瘪! 袁尚极其讨厌这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 必须要死死压制住二哥,拿到对方的把柄,不然自己是没资格做袁家家主的! 要从哪里下手,才是二哥的软肋? 甄家婚事? 两千兵马? 徐州的赌约? 消失的高览? 大哥二哥之间是否可以离间? 自己的掾属中,是否有二哥的奸细? 要搞次大清洗了! 他的脑筋开始飞速活动起来,眼神也愈发狠厉。 自己还有张底牌没用,袁谭袁熙都不知道,高览是自己有预谋地派出去的! 袁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高览要真出了事,二哥便麻烦大了。 谁和我斗,最后都会失败! 将来父亲的谋士,父亲的将领,都会是我的! 关于二哥的那些谶语,就由我彻底粉碎! 只有我,才能一统北地!统一天下! 你们就老老实实做个闲散世子好了! 袁熙和袁杏说起北新城的风物人情,他呆了三年,自然比只呆了个把月的吴昭说得生动多了。 袁杏睁着大眼睛听着,赞叹道:“北地风光竟如此有趣,可惜我看不到。” 袁熙苦笑道:“幽州是个好地方,土地肥沃,就是兵灾匪祸太多,粮食难种,我也常常吃不饱。” “说来我饭量大了不少,今天赶路吃了些,到现在还有些饿呢。” 袁杏有些心疼:“谁让你和父亲闹别扭了,离晚上吃饭尚早,我这里有个小灶,让人给你做些?” 她叫过侍女问了问,随即叹道:“可是不巧,只剩了些麻油白面,但这些东西,只能做些面饼。” “倒还有些极为稀少的糖,听说是江东前几年才弄出来的,很受士族追捧。” 袁熙听了,眼前一亮,笑道:“这几样就够了,不做面饼,也能做另外一样东西。”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大龄剩女的苦恼 袁杏听了袁熙的话,略以沉吟,拍手道:“我明白了,你是要做糖饼。” “在面饼中间放糖,然后蒸之,一定很好吃。” 袁熙听了,微笑道:“家姐倒是懂得烹调之道的,不过稍有不同,不是蒸煮,而是用麻油烹炸。” 袁杏一愣:“烹炸?这是什么?” 麻油乃是胡麻所榨,彼时胡麻的称谓,混淆不清,一种是张骞从西域带回的亚麻,一种是据说从印度传入的芝麻。 前者多种植于北方苦难之地,后者南北皆宜,但大部分场合不是用在烹饪上,而是用来点灯。 彼时食物稀缺,油炸食物用到的油不少,所以尚未流行油炸这种烹饪方式。 袁熙向袁杏简单说了油炸的方法,最后说道:“这种做出来的食物,叫油炸糕,也叫糖糕。” 袁杏听了,笑道:“二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有兴趣,快做来看看。” 她叫侍女拿麻油白面过来,袁熙见院子一角便是灶台,便要过去生火,吴昭忙道:“你去做糖糕吧,我来生火好了。” 她手脚麻利地将稻草树枝塞入灶台,用火石打着了火,就见火苗慢慢蹿起。 她抬头见袁熙抬了一桶水过来,楞道:“不是要油炸?” 袁熙笑道:“先烧开水。” 灶台中的火苗发出呼呼的声响,水在铁锅之中泛出越来越多的泡泡,开始渐渐沸腾。 这个时代,连喝开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别看遍地树林,但真正用于生火的木柴要枯枝才行,在树林之中很少,往往都需要一个青壮劳力忙活大半天,才能收集到一捆。 这些柴火拿回家去,光做饭就要用掉不少,还有用于取暖所备,所以到了最后,用于烧开水的柴火便不多了。 条件好的农家,也不过是做完饭后,用灶膛里残留的余火,烧一锅水而已。 袁熙在北新城三年,想尽办法让百姓多喝一些烧过的水,但如果吃不饱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没有余力做这些的。 然而效果却是很好,北新城这三年里,没有发生的大的疫情,和相当一部分人喝开水不无关系。 要是全天下都能养成这个习惯,也许百姓的寿命,会有显著的增长吧? 袁熙见锅里的水开了,拿过木勺,将开水舀了些出来,然后浇入放了白面的木盆中,然后用手揉搓了起来。 他边揉边倒入麻油,揉搓之下,一个细腻柔软有弹性的面团渐渐成型,很快就有香气弥散开来。 白嫩的面团在五指肆虐之下不断变换着形状,袁杏和吴昭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和二十岁大龄剩女在夜深人静时的微妙经历极为相似,都感觉脸上有些发红。 袁杏干咳一声,掩饰住尴尬的气氛,说道:“二弟这种做法,我倒从未听闻,跟谁学得?” 袁熙没发现两女的尴尬,抬头道:“我自己瞎想的,不过肯定很多人喜欢。” “家姐要是嫁了如意郎君,可以做给他吃,当可增进两人感情。” 袁杏嗔道:“你这是嘲笑我年纪大了?” “现在咱们家这情况,去哪找门当户对的?” “我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呢。” 她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我听说父亲好友曹孟德,想为长子曹昂求娶,但是父亲好像还在犹豫。” 袁熙听了一惊,脱口而出道:“这可不行!” 袁杏奇道:“为什么?那曹昂人品很差?” 袁熙语塞,他总不能说,曹昂只怕没几年就要死了吧? 即便历史发生了变化,曹昂活了下来,但袁曹两家迟早还会有一战,而且是不死不休,袁杏和曹昂即使成婚,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支吾道:“曹操阉宦之后,父亲会同意?” 袁杏苦恼道:“可是我年纪已经大了,本来在雒阳我就要出嫁,结果父亲反了董卓,来到冀州,这不就耽误了。” “冀州士族想要联姻的也不少,但父亲都觉得不太合适。” 袁熙听了,叹道:“确实如此,我倒是新得了个公孙瓒的降将,常山赵子龙,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奈何家世不行。” 袁杏也点头道:“伱也知道,咱们只能和士族联姻,武将不受待见,就是让我嫁给四庭柱,只怕父亲也会觉得有损门楣。” 袁熙此时已经将面团揉捏成形,他拿出几块糖,用碗底碾碎,再将其倒入装入白面的碗中搅拌,馅料就做好了。 他开口道:“父亲不是看不起武将,而是武将没有爵位。” “要是封了侯的武将,应该也能配得上家姐。” 袁杏听了,打趣道:“你好像对那赵子龙颇为赏识?” 袁熙从面团上揪下一个个小面团,压成圆饼,然后包入糖馅封好,再压成圆饼。 吴昭看懂了,连忙有样学样帮起忙来。 袁熙腾出手来,才开口道:“我看人很准,他必然会青史留名。” 袁杏将信将疑,叹道:“即便如此,他要封侯,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不说嫁人,只怕孩子都一堆了。” 袁熙心道未必,一年多后,就有一次极好的机会。 为了拴死赵云,他只能狠心出卖家姐了。 再说了,赵云那么强运,极有可能善终,在这个乱世之中,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他也不便详说,笑道:“要是他封了侯,家姐还没嫁人,我帮他向父亲提亲?” 袁杏听了,笑着打了袁熙肩膀一下,“你这弟弟没良心,这是诅咒我嫁不出去?” 吴昭看着姐弟两人谈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亲情温馨,曾经她陪伴父亲时,也是如此喜乐,然而却也再也不会有了。 袁熙见锅烧得差不多了,把麻油慢慢倒入锅中,正在此时婢女匆匆赶来,对袁杏道:“甄荣夫人求见大小姐。” 袁杏一愣,疑惑道:“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对袁熙解释道:“甄荣是甄家四女,去年才嫁人,和我素来相熟。” 袁杏突然反应过来,笑道:“我说呢,她是替妹妹来的!” “你回来的消息,只怕已经传遍了邺城,她八成是来摸你底细的。” 她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她这么急,是不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 袁熙见麻油开始冒泡,用木箸夹住面饼,小心放入油中,锅内开始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来。 他摸了摸头:“可能是我带回来几十个女子的缘故?” 袁杏一听,在袁熙额头行狠狠点了一下:“你这些年,到底在外面干什么了?” “不管了,我先去把甄荣迎进来!” “等送走她,再让好好问你那些女子的事情!” 甄宓蒙着脸,扮做侍女跟着袁杏甄荣进来。 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油锅。 他是如此专注,以至于根本没有抬头往这边看。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啊,好烫 铁锅里沸腾的麻油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金黄色的圆形糖糕在其中沉浮,浓郁的香气弥漫着整个院子。 袁熙紧盯着锅里,对身边的吴昭道:“油温火候很重要,要是早了,里面的糖化不开,要是晚了,外面的会炸焦,口味会变得苦涩。” 吴昭赶紧点了点头,心思却早就不在眼前,她微微抬起头,用眼睛瞥向远处的甄荣。 甄荣正拉着袁杏的手,笑道:“我也不瞒你,我一听说袁二公子回来,便急着赶来,帮我妹妹看看,好回去让她安心。” 半蒙着脸的甄宓轻轻抿嘴,有姐姐你这么说话的吗? 袁杏转过身来,悄悄指了指远处的袁熙,小声道:“那个就是,你尽管看,绝对配的上伱妹妹。” 她见甄宓半蒙着脸,外面的脸有些红色麻点,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甄荣装作不在意道:“她是我侍女,前些日子得了病,脸上长了很多麻点,不过已经好了,我怕她吓到你,所以让其蒙面,且不用管她。” 袁杏听了,点了点头,也未在意,带着甄荣便往袁熙那边走去,口中道:“二弟,有甄家女来见你。” 见甄荣过来,袁熙站直身子,躬身一礼道:“见过女郎。” 随即他又紧张兮兮地盯着锅里,唯恐里面的糖糕炸糊了。 袁杏听了,笑道:“叫夫人,人家成婚了。” 袁熙忙道:“得罪。”又回头盯着锅里 甄荣见袁熙神色郑重,锅里翻滚着奇怪的东西,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袁熙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将里面的糖糕一个个夹出,说道:“我偶然想出来的食物,应该味道不错,夫人要不要试试?” 两人说话的时候,甄宓小心翼翼地躲在甄荣背后,观察着袁熙的面容神色。 脸色很健康,不是那种沉迷酒色的惨白,眼神也很清明,顾盼之间神光隐现,不是常吃五石散的那种空洞虚浮。 身体也是站得笔直,脊背有些微微沉下,不像那种走路摇摇晃晃,自命风流的士族子弟,倒和自己姐夫的姿态有些类似。 而且其说话声音沉稳淡定,既不张扬,却充满自信,显然是做事很有分寸。 这样的人,真的会公然带着几十名姬妾,大摇大摆地回到邺城? 甄宓正盯着袁熙,却猛然感到旁边有视线盯着自己,微微转头,就见一侍女面上斑痕斑驳,对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 甄宓看到对方脸上的斑痕时,猛然怔住。 这颜色,不是上好的丹砂松墨涂的吗? 对方也真敢啊! 甄宓小时候,曾经用这种东西涂在手上,想看看多久才能洗掉,结果过了一年多,印记才几乎完全消失,但隐隐约约留下的印痕,直到数年后才完全消散。 甄宓不理解,那侍女看样子颇为美貌,无缘无故涂花了脸做什么? 保护自己? 那袁熙难道真有些问题? 甄宓心里正疑惑的时候,吴昭却也打量着甄宓。 这露出来的斑点,哪里是什么痘印,分明是胭脂水粉调和,点上去的。 她在雒阳遭遇匈奴劫掠时,也想过此法,但是这东西一洗就掉,万一被匈奴人识破,下场还是一样。 所以吴昭发狠,用了最难以洗掉的颜色涂抹脸上,果然蒙骗过了匈奴人。 她和甄宓两人目光对视,看到对方眼神,两人心里同时一慌,好像被识破了! 坏事了! 对方要是张口说出来,那可不妙! 吴昭和甄宓刹那之间,交换了几次眼神,瞬间达成了共识,两人同时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甄荣那边看到木盘之中,热气腾腾,微微鼓起,散发着香气的金黄色糖糕,好奇道:“这食物我从未见过,真是公子想出来的?” 袁杏在一旁笑道:“你算来的巧了,本来他是做给我吃的,我还没尝过呢。” 两女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木箸,轻轻夹起一块糖糕,袁熙见了说道:“里面应该还很烫,咬开后要小心。” 两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发现尚可,便一口咬了下去。 里面白色炽热的糖汁渗出,烫到了两女舌头,两女同时哎呀一声,嘶哈嘶哈吐着舌头,小巧的香舌如同灵活的小兽,慌乱地跳动着。 袁熙见袁杏气鼓鼓地盯着自己,一脸无辜道:“我刚才说了的。” 袁杏哼哼了几声,对着糖糕吹了一会气,这才又小心翼翼小口咬下。 一块糖糕落入嘴中,面皮的酥脆,麻油的香气,糖汁的甘甜混合在一起,在舌尖上引动起味道的交融,袁杏眼睛发亮,又是几口咬了下去。 甄荣见了,也是依样画葫芦,糖糕入口,顿时也发出赞叹声。 袁熙微微一笑,果然从古至今,人们都无法拒绝糖和油脂混合的诱惑。 他夹起一块糖糕,放在吴昭面前,说道:“你尝尝。” 甄荣也夹起一块,自然而然递给甄宓,说道:“真的很好吃,小…” 她反应过来,连忙道:“小心烫。” 不一会,在场五人就将十几块糖糕瓜分完毕,犹然意犹未尽。 这对于后世女子来说颇为恐怖的碳水炸弹,对在这个时代普遍缺乏营养的人来说,却是相当合适美味的食物。 这个时代,即使是士族子弟,食物往往也非常单调,更没有什么营养配比之说,大部分人生病,单纯只是因为缺乏某方面的营养而已。 甄荣有些遗憾道:“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了。” 袁熙听了,将做法说了出来,笑道:“做法很简单,就是颇为费油。” 甄荣眨着眼睛道:“这是公子在北新城时想出来的?” “那边是不是过得很好?” 袁熙听了,摇头道:“物产倒是挺丰富,但要说过得好,那也未必。” “幽州粮食小麦居多,但是战乱频发,又多有胡人马贼劫掠破坏,所以收成一直不太好。” “河流里面的鱼和山里的野味倒是不少,可也不容易捕猎。” “不过要是能将公孙瓒消灭,平定幽州,百姓便能安心生产,若精心经营,十年之后,应该也不会比冀州差太多。” 甄荣听了,笑道:“袁二公子胸有大志,必定会马到功成。” “说来袁二公子回邺城,我夫君却跟着袁大公子帮忙去守北新城,只怕也要多呆一段时间了。” 袁熙听了,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夫人的夫君是谁?” 甄荣笑道:“袁二公子应该见过的。” “高览。” 临时加更一章,感谢订阅的书友们,以后如果可以的话,每天暂定加更一章,因为写这种文很费脑子,白天又要工作,一天六千是我的极限了,再多的话,质量会急速下降,还请大家见谅啊。 同时感谢舜无药,沐浴在风,书友 20220316184402063,落魄书友lgcm,今月眠,北漠凌歌胖子在骑行,凌牧云,书友20190824125924638,虞美斌斌余温,书友160926110748958,麟麟勒,子敬呓语,勇猛吕布不怕困难,书友1601282333032250,书友20220306195648729,电一lb子龙,勿痕,wwmcjx,曦风姜子牙等的月票,若有遗漏请多包涵~ 感谢书友们的推荐票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徐州生变 吴昭到甄荣说出高览这个名字,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 她连忙屏住呼吸,低下头去。 当日晚上,赵云来找袁熙,说了高览逃走的的事情,两人就匆匆赶出了门去了。 吴昭都看在眼里,第二天就传出高览消失的消息。 她当时见袁熙麴义回来时的神色,哪还猜不出高览十有八九是被干掉了。 不过她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看袁熙急匆匆的样子,显然高览知道了些对其不利的事情,这时不下狠手,就等于害了自己。 但吴昭也没想到,高览却是甄家的女婿! 这下是真的坏事了,高览消失的消息,迟早会传回邺城,袁熙和甄家的关系,能好得了? 袁熙脸色僵硬,过了一会,才出声道:“我确实见过。” 甄荣还想问,见袁熙有些支支吾吾,醒悟过来,便笑道:“我这是糊涂了,他跟着袁大公子去,必是军情大事,岂是我们这些妇人所能探听,妾失礼了。” 袁熙趁机把事情掩饰了过去,袁杏没察觉出其中内情,兴高采烈拉着甄荣,让袁熙说些北地的事情。 袁熙无法,将这三年自己带着斥候打猎,遇到匈奴马贼,御敌守城等事情,挑几件波折诡谲,引人入胜的说了,引得两女连连惊叹。 甄宓跪坐在甄荣身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袁熙对方从样貌到谈吐,都比寻常世家子弟强了太多,三年的北地生活,更是给其添加了刚毅之气,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和三年前已经大不相同。 但甄宓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姐姐甄荣提到姐夫高览的时候,袁熙明显手抖了一下。 他身后那个改换了面貌的侍女,神色更是极其不自然。 看着开心地和袁杏聊着天的甄荣,甄宓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如同掉入一谭深水,有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拉了拉襟服领子。 甄荣看到,还以为她有些不耐烦了,便找了个借口告辞。 袁杏听了,让袁熙将甄荣送出门去。 袁熙送将两女送上马车,在门后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甄荣放下车帘,对甄宓笑道:“怎么样,今天亲眼见到,可还满意?” “我觉得他的气质谈吐,不像个士族子弟,倒和你姐夫有些相似,看来确实是打过仗的。” 甄荣随即叹道:“不过武将也有武将的难处,整天外出打仗,不知道何时回来,我嫁给他一年多了,相聚的日子还不到三个月。” “战场上刀剑凶险,每次他随军打仗,我都提心吊胆的。” “但是我们甄家如今已经沦落,父亲只是个县令,又早早去世,只是家里经商有些余财,但士族都装清高,不愿意和我们联姻,我嫁给你姐夫,对甄家颇有助力,也算很不错了。” 甄宓听了,低头道:“姐姐受委屈了。” 甄荣拉着甄宓的手笑道,“委屈什么,你姐夫对我挺好的。” “小妹伱就不一样了,知书达理,样貌出众,整个冀州只怕也没有比得上你的。” “而且你小时候那相士给你相面,说你将来贵不可言,这不是应在这袁熙公子身上?” “我这妹夫啊,将来至少也是个州牧,袁家要是得了天下,封个王不成问题。” “我们甄家的将来,都要着落在小妹身上了。” 甄宓勉强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母亲也未见同意。” 因为三哥甄尧年纪尚幼,甄家兄妹的母亲张氏,代掌家主之位,甄宓的嫁娶,最后还是张氏决定。 甄荣笑道:“小妹不用担心,只要袁家提亲,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觉得快的话,只怕这几天,袁家就有消息了。” 甄宓心中却越发不安,她有种预感,事情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果然,甄家还没等来袁家提亲,一个出乎冀州绝大部分人意料的消息传来。 兖州牧曹操,尽起麾下兵马,攻打徐州! 数日之内,数万兵马便到了徐兖相邻的琅琊郡和泰山郡,当日便打下了费县,城内屠戮一空。 曹军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徐州牧陶谦扣留了父亲曹嵩一家。 袁绍府内,已经召集了十几位谋士,正在议论纷纷。 袁熙袁尚分坐袁绍身后,听着谋士们出谋划策。 袁熙见袁尚神情平淡,显然是习以为常,明白袁绍平时商议大事,必然是让袁尚参与,能吸取这些多谋士的想法,怪不得袁尚善于谋划。 不过曹操此次出兵甚是突然,也不知道张邈吕布准备的怎么样了。 而且开战借口更是奇怪,不是曹嵩被陶谦杀害,而是被陶谦扣押。 这说明,曹嵩一家,很可能还没有被杀! 袁熙有些想不通,这个理由,好像有些牵强啊? 父亲在别人手中,为了见人的安全,不是应该先好好谈谈吗? 这上来就大军压境屠城,不怕陶谦真急了,把曹嵩一家都砍了? 就像生怕找不到开战原因一样! 袁熙突然想起,自己要救曹嵩一家的,传扬名声的计划,只向袁谭提起过。 当时这个想法,袁熙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 袁谭除了荀谌,不太可能告诉别人。 难道是兖州方面得知了这个消息,怕曹嵩被自己提前救出,才急着发兵? 自己这一句随口之言,提前引发了二次徐州之战? 袁熙摇摇头,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了,自己还没这个本事吧? 徐州城里,陶谦看着属下递上来的急报,脸色极为难看。 费县被屠,上万人几乎无一幸免! 他气得将急报锦书扔在地上,去年曹操攻打徐州,从南面彭城打到了东海,一路上数城皆是遭难。 《后汉书·陶谦传》:“曹操击谦,破彭城傅阳。谦退保郯,操攻之不能克,乃还。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 那次死的人就够多了,这次曹军还换了条北面的路线,明摆着要把去年的事情再做一遍,把徐州杀个干净! 陶谦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他何苦招惹这尊凶神! 正在这里,门卫匆匆进入,说道:“刘豫州求见!” 陶谦一听大喜,连忙道:“快请!” 说完之后,他赶紧跳上榻去,盖上被子,在脸上搓了几把,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来。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各怀心思 不多时,三人急匆匆走入陶谦房内。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乃是暂领豫州刺史的刘玄德,刘备。 说是暂领,是因为汉廷虽然批了官职,但只是个空衔,因为现在豫州被袁术孙坚占着,刘备想去也去不成。 现在刘备依附于陶谦,和袁术的关系异常微妙,刘备是豫州刺史,但豫州由袁术实际掌控,而陶谦掌着徐州牧,袁术却自号徐州伯。 偏偏袁术陶谦公孙瓒还都是反袁绍联盟的,只不过皆是心怀鬼胎而已。 刘备身后紧跟着两人,一人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一人虬髯豹睛,雄壮威猛,便是关羽和张飞了。 刘备见陶谦在病榻上支起身子,想要勉强坐起迎接,连忙几步抢上,扶住陶谦道:“恭祖公,还请安稳休养为上,万不可轻易劳动。” 陶谦躺回榻上,拉着刘备的手道:“玄德啊,我这病怕是不容易好了。” “但我放心不下的,是徐州又被那曹贼入侵,这样下去,徐州就要被杀没人了啊。” “我颇为后悔,去年要是不招惹他,徐州也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 刘备叹道:“恭祖公固然是先动了手,但当日是看到阙宣作乱,先下手为强而已,不算为过。” 陶谦叹道:“是我自不量力了,如今曹操势大,背后还有袁本初,已经无人可制,如今奈何?” 刘备沉吟道:“只能背水一战,现在曹操卷土重来,屠了费县,显然是不准备和公讲理了。” 陶谦叹道:“虽是如此,但我还是想试试。” “曹操说我扣留其父曹嵩一家,实在是无稽之谈。” “我打探到,曹嵩一家应在费县北面的泰山郡居住。” “我前些日子得到消息,便传令给都尉张闿,让其带一支军马,去泰山郡寻找曹嵩,将其送归曹操,也许能免曹操攻打徐州之难。” 刘备闻言,扭头和关羽张飞相视一眼。 陶谦见三人面色有异,说道:“怎么了?” 刘备叹道:“恭祖公此举,怕是要横生变故。” “张闿乃是黄巾降将,若是生了异心,如之奈何?” 陶谦闻言一惊:“此话怎讲?” 刘备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拿出里面的一张字条,递给陶谦。 陶谦展开字条,见上面写着一行字。 “张闿私结袁术,欲杀曹嵩逃往淮南。” 陶谦见了,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猛然从榻上坐起,失声道:“这是谁写的?” 刘备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曾在我手下做主骑郎的赵子龙,他遇到一位异人,这字条便是那异人所写。” 陶谦听了,摇头道:“异人之说虚无缥缈,别是骗人的罢?” 刘备出声道:“我相信子龙人品,必然不会骗我。” “若字条所说是真,曹嵩被杀,曹操军必然变本加厉屠城,徐州百姓将会万劫不复。” “所以我此次来,便是想和恭祖公说一声,我欲带几百人马,去追回张闿,由我来将曹嵩送回,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恭祖公答应,还请给我一份手令,让我能命令张闿。” 陶谦听了,沉思一会,断然道:“那就有赖玄德公了。” 他命人写好手令,盖了印,亲自交到刘备手中,说道:“无论事情成与不成,玄德都要尽快赶回,这徐州能和曹操对抗的,也只有玄德了。” 刘备当下拜道:“恭祖公放心,备定然不负先生。” 陶谦目送是三人出了门,旁边有谋士道:“曹操势大,万一刘备借此逃走,徐州岂不危矣?” 陶谦听了,冷然道:“玄德断不会作此等事情,等休要多言。” 他将旁人都赶走,猛地从病榻上坐起身来,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 哪个狗日的谋士,给刘备送的信? 自己确实活不长了,但死了之后呢? 曹嵩死了,曹操才会和刘备不死不休,刘备才能给自己报仇吧? 曹贼打的老子这么惨,我就是去了地府,也不想让你好过! 刘备确实讲义气,但愿这次能回来,不然自这徐州落在曹贼手里,不甘心啊! 刘备三人出了门,便去清点人马,张飞忍不住道:“赵云那厮已经叛了公孙瓒,反投了袁绍,和我们已经是敌人!” “大哥要是被他骗了怎么办?” 刘备听了,开口道:“子龙必有苦衷,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张飞犹然愤愤不平,嘟嘟囔囔道:“也不知道赵云有什么好处,大哥能如此看重他,最后还不是做了反骨仔……” 关羽听了,说道,“三弟,听大哥的。” “你想惹大哥生气” 张飞这才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袁绍府中,袁绍袁熙袁尚并几个谋士正坐着相谈。 逄纪面有喜色:“恭喜主公,曹操发兵攻打徐州,几个月内肯定拿不下来。” “无论曹操是否得到徐州,对我们都是大有好处,起码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 “如今并州的黑山军张燕,已经被打得不敢越境,现在正是攻伐青州田楷陶谦的大好时机!” 逄纪这话一出,审配等谋士纷纷附和。 袁熙看在眼里,暗暗摇头。 这分明是袁尚的想法,他想尽快让袁谭攻打青州,这样袁熙只能远离冀州,无法和袁尚相争。 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说话不行了,开口道:“曹操已经占有兖州,再拿下徐州,那我袁氏将来,要朝哪里打?” “曹操占有兖州徐州,便可觊觎豫州司隶,到时候我们南下西进的路都被其挡着,如何扩张?” “我觉得,不能让曹操这么快攻伐徐州,要打,也是要等我们平定完青州再说。” “到时候,青州毗连徐州,我们也能从中分到一杯羹,起码要占据徐州南下的一条路线。” 袁熙此话一出,角落里面本来假寐不言的田丰,陡然间张开了眯缝的眼睛。 他刚要张口说话,郭图辛评站了出来,纷纷赞同袁熙。 袁尚见了,心中愤怒,这郭图辛评是袁谭的人,此刻表态支持袁熙,其意不言而喻。 袁谭要是拿下青州,便可勾结袁熙图谋徐州,到时候自己占着冀州,还能往没有任何用处的司隶去打? 他开口道:“二哥此言不无道理,但是徐州陶谦,本就和父亲不和,留着他也是个心腹之患,早些灭掉,我们也能得到一方安稳。” “何况曹操本就是父亲手下,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的话一出,审配逄纪也竭力鼓吹,两边意一时争执不下。 袁绍见两边意见相争,势均力敌,便转向田丰,说道:“元皓先生有何高见?” 田丰说道:“我想先听听,显弈公子有何阻止曹操的办法?” “如今曹操已经攻入徐州,难道要主公下令他退兵不成” 袁熙听了,说到:“我当日曾说,若是徐州兖州有变,我请借父亲一员大将,五百兵马。” “如今事情成真,我愿带兵,往泰山郡一行。” 田丰听了,疑惑道:“为什么是泰山郡?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风雨欲来 袁熙见田丰发问,开口道:“我听说曹操此人颇为孝顺,这次攻伐徐州,也是因为其父被陶谦部将扣留。” “曹操现在身为父亲臂助,我们也有出手相帮之道理。” “我听闻曹嵩一家被扣在泰山郡某处,轻装简行从邺城出发,到那里也就七八天路程,如果赶得巧,还是有可能将其一家救出来的。” “到时候送归曹氏,曹操便没有了攻伐徐州的借口。” “即使他不会停止攻伐徐州,但至少不会用此借口大肆屠城。” “这样我袁氏的仁义之名,也能少受些影响。” “若其不能屠城,士兵攻城的士气便不高,徐州变回陷入焦灼的拉锯战,再过两个月便入冬,曹操做多只能打下半个徐州,然后双方对峙。” “我军可趁此机会攻打青州,打通去徐州的道路,这样明年我们在北,曹操在西,他便不能独占徐州。” “这等局势,对于我袁氏来说,应该是当前最为理想的。” 田丰听了,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袁二公子将事情想得简单了,今次不同往年,曹操倾巢而出,立誓要把徐州拿下,只怕到了冬天,他不拿下徐州,便不会退兵的。” 袁熙微笑道:“先生说的没错,但是豫州袁术必然会在兖州搞些动作。” “我和先生打个赌,兖州两个月内,必有变故。” 田丰听了,眼睛中精光一闪:“好!” “这个赌约,老夫接了!” “即使二公子是主公之子,老夫也很想听到二公子亲口认输!” 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不由自主看向袁绍。 田丰这人性格刚硬,说话很冲,刚才这句话就有些不给袁绍面子,所以此袁绍也不是很喜欢田丰。 袁尚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按道理说,田丰还是偏向自己这一边的,怎么这次会支持袁熙? 是田丰认定袁熙不会成功,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在里面? 假如袁熙把事情做成了,岂不是风头会压过自己? 他低下头,袖子里面的拳头握了起来。 袁熙心中松了口气,他根据后世的知识,田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其实是一直坚定支持打压曹操的。 虽然田丰表面上更亲近袁尚,但对于给曹操使绊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袁绍听了,见大部分谋士都支持袁熙,便道:“好,既然如此,显弈去点五百兵马,大将随你挑选。” 袁熙想了想,说道:“我要张郃。” 众人听了,颇有些意外,张郃虽然领军厉害,但阵上勇武明显不如颜良文丑,袁熙怎么偏偏选了他? 袁尚屋里从出来后,脸上神色如常,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哥的所作所为,已经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前几天他眼里的二哥,是个性格懦弱,资质平庸的人,自己给他粮草使绊子,他也不敢告诉父亲,应该是忌惮自己服软了。 但袁尚有一块很大的心病。 关于袁熙的谶语,以及甄宓小时候相士的传言。 甄宓若是将来大富大贵之相,那即将要迎娶甄宓的二哥,是不是说明其将来可能会压过自己? 本来袁尚对此嗤之以鼻,但渐渐了解到袁熙的所作所为后,他内心越发不安起来。 二哥藏得很深! 尤其二哥和父亲袁绍同是出身庶子,袁绍能绝地翻身,掌控袁家,那二哥也未必没有希望! 袁尚将大拇指放到嘴里拼命咬着,这次要是二哥真能带回曹嵩一家,解决徐州之围,这声望绝对会增长不少! 不行,必须要把这个苗头彻底掐灭,不然等二哥成了气候,那就晚了! 他苦苦思索,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笑容顿时在他脸上浮现。 这步棋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但既然二哥已经把这步棋下死,自己就要将军了! 他素来说干就干,当下叫过妻子洪氏,说道:“你派个婢女,去甄家请四小姐甄荣过来。” 洪氏是个面貌秀丽,性情温婉的女子,她听了出声道:“夫君要她来做什么?” 袁尚不耐烦地一挥手:“让你去做,不要废话!” 洪氏把头低了一些,轻声道:“夫君莫生气,我现在马上去做。” 袁尚见其出去,心中有些烦躁,洪氏样貌也属上中之姿,其家族也曾对他助力不小,但是比甄家确实差了。 袁尚曾以为,自己是可以纳娶甄宓的! 偏偏当日袁熙跑去北新城,洪氏配了袁尚。 如今甄宓配的是袁熙,让袁尚极其难受,仿佛自己心爱的玩具被袁熙抢走了一样。 二哥,伱不配! 我袁尚,才是那个大富大贵,飞黄腾达之人! 所以自己一定要将袁熙打落尘埃,让他去北地守边疆,永远不能回邺城! 甄府之内,甄荣正和甄宓说着话,她见妹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奇道:“妹妹怎么了?” 甄宓想到袁家里面,自己见到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但毕竟无凭无据,不能和甄荣细说,只得说道:“没有的事情,可能是天气有些变了,我身子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极远处的天上,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甄荣看了看天上,笑道:“妹妹这感觉倒是准,看样子秋雨便要下起来了呢。” 她随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姐夫在幽州怎么样了,早知道临走前我多给他带几件衣服了。” 甄宓见了,欲言又止,最后轻声道:“姐姐放心,姐夫一定没事的。” 甄荣刚要说话,有侍女来报:“夫人,袁三公子的夫人洪氏,来人请你到府上一坐,马车已经在门外了。” 甄荣听了,疑惑道:“这么急?” 她对甄宓道:“昨日我刚去见了袁杏,今日洪夫人就来请我,怕不是有什么急事?” 甄宓心头一跳,“姐姐若不愿意,还是不要去了,” 甄荣摸了甄宓的头发,叹道;“怎么能不去,你姐夫是袁三公子手下骑将,我怎么也不能怠慢了他的夫人。” 甄宓见甄荣起身便要出门,猛地站起来,叫了一声:“姐姐!” 甄荣回头,疑惑道:“小妹,今天是怎么了?” 甄宓咬着牙道:“姐姐便是去,也要小心些,保护好自己。” 甄荣哑然失笑:“你当袁府是虎狼窝啊?” “我先去了啊。” 甄宓站在门边,怔怔看着甄荣上了马车,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乌云开始渐渐聚拢起来。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乍闻噩耗 泰山郡,费县。 城门已经被损毁,城墙处处坍塌,城里不时传来惨叫声。 里面遍地死尸,婴儿妇孺,青壮老弱,皆倒毙于地。 一队青州兵扛着长刀,骂骂咧咧寻找屋子躲雨,当发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间完好的屋子也没。 攻下费县,屠城三日,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打断,这一队七八人的青州兵刚进城不久,却发现人被先前前面进去人杀得多了,剩下的人估计也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心情变得很差。 他们终于找到了个半塌的屋子,纷纷往里面挤进去躲雨。 其中一个汉子骂骂咧咧道:“这狗日的老天,偏生不让咱们好过,好不容易进城,一点东西都没抢到!” 另外一人笑道:“老朱,这才第一天,急什么?” 老朱听了,怒道:“老季,这先前进去的人,杀得也太快了,连点汤都没给咱们留下!” 老季冷笑道:“人家是先登城头的,按例多给半天时间,咱们愿赌服输!” “你要是先登,等过几日打华县便去好了。” 老朱听了,悻悻道:“那还是算了,第一波死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那么拼命。” 老季冷笑道:“所以不屠城拿点好处,谁愿意在裤腰上别着脑袋登城?” 这老朱老季,是这两队青州兵的伍长,这次跟着打进城内,却没有捞到多少好处,所以皆是愤愤不平。 这些人看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不免心情焦躁,他们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粮食,只得拿出腰间褡裢里的麦饼啃了几口,骂骂咧咧地诅咒着天气。 老季往土炕上一坐,纳闷道:“真是怪了,才半天就能把人全杀光?” “我听说费县这边,很多人喜欢挖地窖,这屋里这么干净……” 他随即醒悟过来,跳下土炕,在屋内用脚踩来踩去,拨开屋子角落一堆柴火后,发现了地上果然有道木门。 几人合力把木门掀开,就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在里面瑟瑟发抖。 老朱大喜,过去大吼道:“都给我出来!” “不然一个也别想活!” 不一会,一个瘦瘦的汉子爬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满脸惊恐的年轻农妇,牵着个十多岁的孩子。 那汉子满脸堆笑道:“军爷,地窖里还有些东西,你们尽管拿走,只求能饶我们一命。” 两个兵士跳进地窖,翻找了好一会,带着两小袋粟米骂骂咧咧上来,说道:“这家子真够穷的,连肉都没有。” 那汉子听众人口音,脸上一喜,道:“军爷也是青州人?咱们都是同乡啊。” 老朱听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汉子,冷笑道:“咱们青州兵先前都是黄巾,要说起来,确实也是老乡。” “咱们饿得没饭吃,才加入黄巾,伱倒是好,老婆孩子热炕头,家里还有存粮,过得可比咱们好多了。” 他抽出长刀,扑哧一声捅入汉子腹部,狞笑道:“可惜活得不如咱们长。” 那汉子痛叫一声,老朱把刀抽出,汉子腹部顿时血如泉涌。 年轻女子和孩子都大声惊呼,老朱提着刀过去,就要捅向孩子心窝,却没想到女子挡在孩子身前,刀尖戳入她的背部,血瞬间浸透了她的破麻衣。 老季见了,叫骂一声:“老朱,你手抖成这样了?” “唯一有用的就是这女子,虽然长的丑了些,带回去还是能生孩子,这下好了!” 老朱骂骂咧咧抽出染血的长刀,女子踉跄几步,却趁机把孩子往门外一推。 众人方才醒悟过来,想要提刀追出,却见汉子和女子死死挡在门口。 那孩子扭头看时,正好看见数把长刀刺穿了他爹的身体,娘却被拉了进去。 他咬破了嘴唇,只犹豫了一下,便扭头冲入雨幕中。 老季蹬开男子死不瞑目的尸体,他阻住众人,脸色阴沉道:“别追了,到处都是咱们的人,下着雨,他一个半大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老朱淫笑道:“也是,趁这女的还活着。” 不一会,屋里传来女子的嘶号声。 又过了好长一会,女子的尸体被丢出屋外。 夫妇两个的尸体蜷曲着交叠在一起,血水混合着身下的泥水,向四面流淌,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灶膛生起火来,粟米下入锅中,热气腾腾的饭香味伴着血腥味,弥漫在屋里。 众人有滋有味的喝起粥来。 饥饿能让人发疯,饥饿能让人变成野兽,饥饿能让人轻易挥起屠刀。 习惯了挥刀,便变不回人。 城中一幢宅邸中,两名将领说着话,但显然谈话并不愉快。 坐在上首的人,乃是曹军别部司马,曹仁。 他对如今坐在下首的将领冷哼道:“于禁!你敢质疑明公的决定?” 于禁面有难色,仍是抱拳道:“还请将军劝谏明公!” “泰山郡乃是济北相鲍公的家乡,去年才被陶谦夺取,这本应是属于明公的地方!” “如今这样屠城,军纪败坏,又如何得到民心?” 曹仁大怒,喝道:“于禁,不要用鲍信压我,我知道你曾是他的部将,他虽然以命相救明公,但他已经死了!” “而且主公早就说过,下城必屠!” “我知你素遵军纪,但明公的话,就是军纪!” “这城既然归了陶谦,那就是敌人!” “再说你也知道青州兵什么样子,连元让(夏侯惇)都约束不了,不让他们屠城,他们是真的敢作乱的!” 于禁听了,默然不语,抱了抱拳,转身走出营帐。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雨,心道去年曹操攻打徐州,屠城以致泗水断流,这样下去,徐州要死多少人,才能打下来? 人都杀光了,要一个空空荡荡的徐州何用? 邺城。 甄荣下了马车,侍女过来打上竹伞,扶着甄荣进了袁府。 早有袁家侍女上来,将甄荣带到洪氏屋里。 见洪氏已经在里面等着,甄荣脱下木屐,走到下首拜道:“未知夫人召甄荣前来,所为何事?” 洪氏还没答话,袁尚就走了进来,出声道:“是我让夫人来的。” 甄荣连忙拜道:“见过公子。” 袁尚对洪氏道:“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和甄夫人私下说。” 洪氏不敢说话,带着侍女起身离开了。 甄荣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不过想到这是在袁家,袁尚又平素风评很好,才稍稍放下心来。 更重要的是,她的夫君高览,是袁尚的部将,甄荣也得罪不起。 袁尚坐下,随即对甄荣跪拜道:“尚愧对夫人。” 甄荣大惊,连忙还礼道:“公子这是折杀妾身了,有什么对不起妾的?” 袁尚面色沉痛:“我派高览去北新城,他却被杀害了。” 外面轰隆一声炸雷,霹雳闪过,映衬出甄荣瞬间变得惨白的面容。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连环计谋 袁尚见到甄荣的模样,心中微微有些得意。 高览只是他的一步闲棋,没想到被自己二哥就被轻易吞了下去,这饵一吞,就由不得他了。 他面色沉痛:“高将军去北新城,其实是我秘密所托,查明我二哥在北新城做的事情。” “据军营里面的探子回报,当日高览将军带着几名亲卫连夜出营,显然是发现了极为重大的隐秘。” “北新城却出动了大批军马拦截,此后高将军音讯全无,至今已经半个月了!” 甄荣惊呼一声,坐倒在地上,泪眼婆娑。 时隔这么久还没有音信,高览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我和他成婚才一年……” 她无助地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已经被这个消息弄得六神无主。 袁尚心中得意,叹息道:“二哥做得也太狠了,高将军对我袁家忠心耿耿,却遭其毒手,真是不值啊。” 甄荣抹了把眼泪,这才回过神来,拜道:“还请公子为夫君主持公道。” 袁尚居高临下看着甄荣玲珑浮凸的身段,见她发髻的秀发披散下来,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忍不住喉头一动,咽了口口水,为难道:“难啊,那毕竟是我二哥,即使做错了事情,父亲也不会惩罚他,八成会遮掩下去。” 甄荣抬起头来,惶惶道:“那怎么办?” “甄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找谁主持公道,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 袁尚做出一脸迟疑犹豫的样子,“夫人的苦处,我是知道的,除非二哥的有很大的丑事,不然还真拿他没办法。” 甄荣喃喃道:“丑事,丑事,能有什么丑事?” 袁尚见时机已到,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明日我二哥就要带兵离开邺城,他再回来的时候,便是迎娶夫人妹妹了。” “若今晚不有所行动,将来你妹妹嫁的,便是杀害姐夫的仇人。” “夫人,你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甄荣如今已经完全被袁尚带着走了。 一方面,是因为袁尚平日里面声名极好,袁绍手下大部分士族都投靠了他,自然不遗余力地为其吹捧造势。 另外一方面,是甄荣乍听高览死讯,心神失失守,袁尚的话术又很高明,慢慢将她引入到了圈套中。 袁尚时时刻刻有谋士出谋划策,能帮袁绍处理军务,能将袁谭死死压制住,绝对不是一般人。 甄荣这种足不出户的女子,如何能识破? 甄荣想到成婚不到一年的夫君,身为四庭柱,却有些卑微地奉承着士族官员,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活着,如今却被害死了! 她当即拜道:“还请公子指条明路。” 袁尚笑了笑,“今天晚上,我会给二哥安排送行宴。” “你到时候陪我夫人一起参加。” “到时候我会多劝其喝酒,等其有醉意的时候,我便让伱帮忙送其回房。” “到了屋里,他到时候趁着酒意,必然会对你动手动脚,到时候你喊出声来,我夫人便会带人赶到,将其阻止。” “这样事情传出去,我二哥便会身败名裂!” 他心中冷笑,二哥你不是想要声望吗? 逼奸未过门的夫人亲姐,我要你在邺城,在冀州,在全天下声名狼藉! 甄荣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这样做不是陷害?” “何况二公子喝了酒,未必就会非礼我啊。” 袁尚叹道:“确实有些不那么正大光明,还委屈了夫人名声,所以我也很犹豫。” “只能盼其多喝点酒,我会提前将婢女全部支开,夫人送他回屋后,屋里发生什么事情,全凭夫人一张嘴。” 他面色沉重:“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知道,二哥颇受父亲喜爱,能对付他的,也就这么一招。” “高将军甚得我器重,我也不想他这么蒙冤死去。” “夫人如果不想做违心之事,我也绝不勉强。” 甄荣此时脑子已经完全混乱,最后想到高览,终于还是咬牙道:“既然公子如此信任妾身,妾当为夫报仇!” “还请公子安排!” 袁尚听了,叹道:“夫人之德,天地可鉴!” “尚必为夫人报杀夫之仇!” “假使夫人因此声名受损,尚愿纳夫人为妾!” “夫人之兄甄尧在我手下做事,我也会大力擢用!” 甄荣听了,一阵慌乱道:“公子且不可如此,这是是妾自愿的,事后绝不会连累公子。” 袁尚这才笑道:“此事以后再说,夫人先请去找我夫人,我来安排宴席。” 袁尚目送甄荣走后,嘴角弯出一丝弧度。 甄家这些女子还是太嫩了,几句话就轻松说动了。 甄荣假如拒绝,自己还有后续的几个主意,如今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而且甄荣也不会想到,袁尚根本就没指望甄荣出面指证袁熙。 而是要让两人做出既成事实! 袁尚拉开手边的柜子,拿出一个瓷瓶,这是他秘藏的五石散,效果极为霸道。 彼时五石散尚未流行起来,只在在某些教派中私下传播,所以名声不显。 和一般五石散不同的是,袁尚手中的这种,不仅兼具五石散致幻夺神之功用,还具有强烈催情效用。 药效发作后,同处一屋的孤男寡女不出片刻,铁定会滚到一起。 甄荣以为洪氏会带人赶到,但其实谁也不会来。 因为袁尚也会给甄荣下药。 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等事情做成,袁尚才会带人闯进屋去,撞破这一幕通奸好戏。 而且甄荣还是个刚丧偶的寡妇,只要袁尚稍微放出风声,将高览的死指向袁熙,这件狗血的事情,必然会在士族间广泛流传。 冀州的士族不敢传,全天下的士族呢? 那可是有很多袁家敌人的,他们巴不得广泛传播这些消息呢! 这么一来,袁熙名声臭了,和甄宓的亲事也会告吹。 而作为当事的人甄荣,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就是她想反悔指证自己,又有谁会信呢? 二哥啊二哥,你既然选择和大哥联手,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不过二哥也算有艳福,甄荣年纪轻轻,相貌身材都不错,也算自己对二哥的补偿吧。 不过甄宓二哥就不用想了,到时甄家名声也因此受损,有能力娶甄宓的,也未必敢娶,那句大富大贵的谶语,一般士族还真的有所顾忌。 只有自己,有能力和身份纳娶甄宓! 一石数鸟! 袁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家中宴席 袁熙接到袁尚派人宴请送行宴时,很是犹豫了一下。 按道理说,这宴席他没道理不去,毕竟和袁尚表面兄弟,还是要虚与委蛇的。 但是这几日就要出发了,他本想和袁绍私下谈一谈,不管怎么样,幽州下一步的打算,还是要看袁绍怎么想,光凭袁熙自己几百军马,还是无法奈何公孙瓒。 北边赵云来信,说袁谭在白马义手里吃了个小亏,如今在老实守城,不过时时想着报仇。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烦躁,高览那件事情,还真是个大麻烦! 他是真没料到,袁尚如此阴险,将自己未来的姐夫高览派到北新城去,还给其安排了个打探的任务。 偏偏好死不死,高览却认出了麴义,竟是果断逃跑,让袁熙这边应对得十分狼狈。 高览消失,袁谭和荀谌那边应该是帮忙掩盖着,并未正式回传消息,估计也在看自己怎么应对。 虽然自己可以和袁谭联手给高览栽个罪名,但这种手段很没有水准,属于最后逼到没办法才会用的计策。 袁熙的烦躁,一旁吴昭都看在眼里,但是当天晚上袁熙带赵云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袁熙不说,吴昭也不问。 但是她隐隐约约猜得出,当晚肯定发生了对甄家不好解释的事。 前日甄荣来访,吴昭得知其是高览夫人,她察觉那一刻袁熙身体僵硬,顿时暗叫不妙。 而且吴昭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甄荣的侍女,一直在留意袁熙神情,同时也变了脸色。 被察觉到了? 吴昭头痛起来,自己也只是猜测,依靠的只是些敏锐的直觉,没有丝毫证据。 但她总觉得,今晚的宴席好像不太寻常。 袁熙最终还是决定去赴宴,因为袁尚的夫人洪氏亲自来请了。 袁熙见洪氏跪在地上,向自己轻轻低头行礼,领子里面透出来好大一片玉色,连忙道:“弟妹不必如此,三弟找个仆人知会我便是了,何必劳动弟妹亲自过来。” 洪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道:“谢兄成全。” 袁熙背后的吴昭看得出,洪氏仿佛很怕袁尚。 洪氏刚直起身子,外面一道闷雷响起,洪氏吓得花容失色,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子蜷缩起来。 她才发现自己失态了,红了脸向袁熙欠了欠身,匆匆离去了。 袁熙还没说话,吴昭突然开口道:“她很怕你。” 袁熙听了,疑惑道:“刚才她不是被雷吓到了?” 吴昭摇头道:“她的视线,一直没和你对上。” 袁熙一愣,难道宴席有问题? 不过在这袁府之中,袁尚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总不可能埋伏刀斧手吧? 他想了想,说道:“宴席不能不去,不然显得我心里有鬼,尤其是发生了昨天遇到甄荣的事情。” “我三弟不简单,每件事皆是布局,如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到时候麻烦你帮我看着点,若有异常,及时提醒我。” 袁熙知道吴昭之前应该见过不少士族之间的应酬场面,有她在的话,自己面对袁尚,多少也能加一道保险。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心道最好明天就出发,谁也不知道曹操攻打徐州进度多块,能早赶到一天,带回曹嵩一家,说不定就会少死许多人。 又是一道雷声,徐州下邳城外,刘关张带着数百军马,冒着蒙蒙细雨,往泰山郡赶去。 关羽骑着马,对刘备说道:“大哥,我所顾虑者,就是陶州牧手下将领,几乎全是黄巾降将,军纪败坏,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且如今冒雨行军,兵士疲惫,只怕到了阴平,也没有多少战力了。” 阴平就是陶谦派出张闿迎接曹嵩一家的地方,如今三人便是着急赶去,阻止帛书上所说将要发生的事情。 刘备叹道:“二弟,我也知道,但是如今慢一步,可能就来不及了,徐州会多死很多人。” 关羽听了,点头不语。 张飞冷哼道:“多跑些路而已,这些兵士若是偷懒,俺拿鞭子抽,也要抽地他们跑起来!” “就是只怕曹军在阴平有大军,咱们人数不多,难以对抗。” 刘备骑着马,也是心下嘀咕,因为泰山郡那块地方,是陶谦和曹操的之间的个人恩怨。 泰山郡虽然属于兖州,但却是陶谦假借名义先占下的。 初平四年(193年),陶谦派赵昱向献帝进贡以表示对汉室的支持,献帝接到陶谦的奏章后赞赏并升陶谦为徐州牧、安东将军。 同年,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与阙宣共同举兵,率军攻入兖州南部的任城郡、泰山郡。 后来,陶谦击杀阙宣,吞并了阙宣的部众,连带占了任成郡和泰山郡。 彼时曹操在兖州士族的支持下,刚自领兖州牧不久,对这两郡被陶谦占据的事情,自然大为光火。 于是曹操带兵攻打徐州,连下十余城,以致尸体阻塞泗水断流,陶谦退守回郯城,后曹操军粮不足退兵,这是第一次屠徐州。 这就是陶谦在病榻上对刘备说的后悔之事,乃是一笔烂账,也是一个悬案。 从道理上讲,确实是陶谦先动手的,阙宣也是陶谦鼓动去打的任城和泰山郡,事后被陶谦过河拆桥杀了,属实是陶谦做了嫁衣。 但曹操这个兖州牧是自领的,根本没有得到朝廷任命。 而陶谦的官职则是朝廷正规授予的,所以对兖州出兵平叛,反而是名正言顺的,只不过他没想到曹操反击得那么猛而已。 这是陶谦此生之中,第一次试图走出徐州,便被曹操无情地打了回去,还给了曹操出兵的借口,如今还要继续承受这个恶果。 这个乱世,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徐州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且商业农业富庶,人口众多,可以说从袁绍到曹操,再到袁术,没有一个不觊觎心动的。 刘备心里,其实也对此行不太抱希望,但毕竟能少给曹操一个道义上的口实,他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他喝了一声,催动胯下马匹,带着关张和数百军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邺城。 袁尚一脸笑意,把住袁熙手臂,把他往屋里拉去,笑道:“二哥明日便要出发,小弟这里先预祝二哥马到功成。” 袁熙谦让道:“三弟实在客气,这些年父亲多亏伱事事照顾得周到,二哥我自愧不如啊。” 其实袁熙到现在,也没有想出对付袁尚的有效办法。 袁尚最受袁绍宠爱,这本就是张护身符,且其生母刘氏,也是袁谭袁熙名义上的母亲,有孝道这个护身符,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袁尚能在不触动袁绍底线的情况下,大胆对袁谭袁熙使绊子,袁熙想想是也挺憋屈的。 袁熙心道也许到了袁绍不再是自己爹的那天,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出手吧。 袁熙走进屋里,打眼一看,发现寥寥几人中,竟然甄荣也在,顿觉有些蹊跷。 感谢胖子小吴,天莱银,一直在重复等的月票。 还有请求大家一件事情,因为这本书两千收藏就上架了,想要后续成绩好些,可能要在订阅上下些功夫。 其实我很感激大家,上架前的追订是350,一般来说,首订有追订一半就不错了,结果最后首订大概在500左右,说明追我书的人,几乎都订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你们真是太伟大了! 我一定会认真写下去,不辜负你们。 所以我厚着脸皮请求下书友们,如果可以的话,请每天订阅一下正版,大家都看盗版,我会有些失落的=_= 多谢了! 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皆为谶语 袁熙还没反应过来,袁尚就上前,极为热情地拉他入座。 吴昭想要跟上,却被两边侍女拦住,袁尚笑道:“二哥,我做东的宴席,何须劳动二哥侍女?” “你要是让她伺候,传了出去,我可要落得个招待不周的名声了。” 袁熙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微一迟疑,笑道:“既然三弟如此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稍稍回头,向吴昭使了个眼色,吴昭见了,便退了出去。 她眼见袁熙入座,屋门关上,站在长廊里想了想,转头往回就走。 吴昭无语,袁熙这眼神,摆明是让自己想办法,但他什么都没说,自己怎么做? 袁熙入座,见洪氏陪着甄荣,自己和袁尚相对而坐,整间屋子,只有四人而已。 袁尚拍了拍手,便有侍女上来,奉上美酒佳肴,其中竟还有颇为少见的鲟鱼。 袁熙用筷子夹了,放在口中咀嚼,只觉味道鲜美奇特,显然经过极为复杂地调味,心道不愧是生活富足的邺城,比之北新城那放点粗盐就能凑活的饭食,有着天渊之别。 洪氏和甄荣见袁熙进来,连忙上来见礼,袁熙也起身回礼,两边都心中有鬼,说了几句,便有些尴尬,袁尚适时插话,和袁熙闲谈起来。 不得不说,袁尚还是很有亲和力的,态度谦恭有礼,说话滴水不漏,怪不得袁绍会喜欢。 袁尚又拍了拍手,便有歌女舞女上来,轮番献艺,其中两个还坐到袁熙身边,轮流劝酒。 袁熙此时已经有所防备,他摆手道:“三弟,二哥我喝不了酒,一喝就醉,却是没有口福。” 袁尚听了,笑道:“二哥既如此说,三弟我自然不会勉强。” “不过二哥三年没回来,连我的婚礼都没有参加,让弟妹敬二哥一杯,不过分吧?” 洪氏听了,连忙上来,低头跪着将酒杯举起,奉到袁熙面前。 袁熙见了头痛,只得接过酒杯。 他抬起袖子,闻着酒香扑鼻,不像是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不太放心,心想直接泼到袖子里面算了。 结果身旁的两个侍女拉着他的袖子劝酒,让他无法遮掩,袁熙心一横,你还能真的在酒里下毒,毒死我不成? 他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发现身体好像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 袁尚又指着甄荣笑道:“甄夫人乃是贱内知交,且两家马上就要皆为姻亲,她先敬你一杯,不过分吧?” 甄荣听了,连忙上来敬酒,见她先干了,袁熙推不过,只得又喝了一杯。 他一抬头,突然发现,甄荣看向自己的神色有些复杂,突然反应过来。 这种场合,甄荣其实是很不适合出现的! 蓦然间,他感到小腹一团火猛地直冲上来,血液翻滚着涌入大脑,顿时头昏目眩起来。 艹,还真中招了! 袁熙连忙扭过头去,借着袖子遮掩,把指头抠入嗓子眼,狠狠往下一压,顿时哇的一声,将刚才喝下去的两杯酒都吐了出来。 他回头面带歉意道:“三弟,二哥我实在是不能喝酒,出了丑,容我先回去歇息。”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却发现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内气血翻涌,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袁尚面带得色,二哥千防万防,也算不到那五石散,不是下在酒里,而是下在鲟鱼里面的! 经过复杂的调味,五石散的味道已经完全被掩盖,比直接放在酒里,更难察觉! 二哥服下五石散已有一段时候,而酒的作用就是让五石散在体内快速发散,就是将酒吐出来,也来不及了! 他对两名侍女喝道:“还不快扶二哥回去!” 两女侍女听了,连忙扶着走路都不稳了的袁熙往外走。 甄荣呆呆地跪在原地,袁尚咳嗽了一声,甄荣才抬起头来,迎向袁尚的目光。 她嘴唇颤抖着,突然犹豫起来,袁尚见了,轻声道:“甄家的将来,甄尧的安危,全在夫人身上了。” 甄荣身体一震,挣扎着起身,跟在两名侍女身后去了。 袁尚心中冷笑,甄荣那一杯酒里面,也下了少量五石散,到时候她跟着回到屋里,差不多就该发作了! 洪氏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踱到袁尚身边,轻声道:“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袁尚冷冷道:“伱什么都没看到!” “要是敢多嘴,我就把你休了!” 哗啦一声,闪电劈下,雷声隐隐传来。 洪氏身体哆嗦一下,低下头去。 袁尚面色阴冷,他之所以这么针对袁熙,其实根本没有太多的理由。 只有一点。 一点就够了。 他极其相信谶语。 或者说,此世不相信谶语的士族,反而是少数。 从汉武帝到光武帝,从公孙瓒到刘备,从袁术到陶谦,无不是谶语的忠实拥趸。 彼时一句出自汉武帝口中,流传了数百年的话,让天下士族深信不疑。 代汉者当涂高。 涂者,路途大道,高者,为上也。 取代汉朝的,必定是大道之中高大伟岸的事物。 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就极为相信此话,并宣称自己就是那个高大之人。 所以这句话在东汉末年的诸侯看来,是有着三百年历史的伟大预言,并还将应验下去。 如今天下纷乱,人人皆想代汉,于是拼命把自己往这句话上面靠。 袁术自公路,路通涂,所以他极为相信自己就是天命之人,他后世的称帝,于此有极大关系。 李傕的傕,古时也念que,是阙的同音异形字,阙乃高楼,极为符合,所以有巫女鼓动其造反,称大事必成。 被陶谦鼓动造反的阙宣,名字仿佛是为此量身打造的。 谶文言“代汉者,当涂高”,当涂而高者,阙也。故阙宣自称天子。——顾炎武 所以曾有人怀疑,阙宣就是陶谦生造出来的人名。 综合以上种种,袁尚身处众多谋士士族之间,深受此论影响。 后来他将袁家人所有的名字顺了一遍后,发现了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事实。 二哥袁熙的名字,极为可怕! 熙者,太阳之光明也。 大日高悬,天地大道! 袁熙字显弈,弈者围棋,显弈者,分出高下也。 对弈有论道之称,道分高下,不就是彰显大道? 加上袁熙将要迎娶的甄宓,自小就被相士称有大富大贵之相! 袁尚彻底破防了! 这就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袁熙搞垮的原因。 这个理由,放在任何一个士族面前,可能都会和袁尚的选择如出一撤。 因为谶语就是这个时代人们眼中的真理,如同后世人们眼中的物理定律一般。 如果袁熙知道此中缘由,定要大骂荒诞,但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完全模糊了。 两名侍女早已离开,甄荣扶着袁熙进了屋。 又是一声霹雳,甄宓坐在小楼窗前,望着外面下着的雨,霍然站起身来。 下一章卡审核了,放出时间未知,抱歉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阳差阴错 甄宓在府内找到甄尧,直接问道:“三哥,四姐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 甄尧听了,说道:“这我倒是知道,袁三公子夫妇邀她赴宴,她今晚去袁府了。” 甄宓心中一跳:“赴宴?什么宴席?” 甄尧挠了挠头:“貌似是家宴?” 他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你怕你那未来的夫君袁熙也在宴席上?” “这有什么关系?” 甄宓想起当日袁熙身后,那名侍女脸色大变的样子,心中越发不安,总觉隐隐约约有让她很不舒服的东西藏在后面。 她断然道:“三哥,请给我备辆马车,我要去见袁杏大小姐。” 甄尧意外道:“这么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不要我陪伱去?” 甄宓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三哥不要去。” 甄尧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让府里备了辆马车,甄宓冒着雨跳上马车,急令车夫往袁府驶去。 马车冒雨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袁府后门,甄宓冒着小雨,跳下马车,拿出拜帖对门卫说道:“请交袁大小姐,说甄府有人拜访。” 门卫看到甄宓容貌,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拿着拜帖进去了。 袁府里面迟迟没认出来,甄宓在马车上心急如焚,是不是自己已经来晚了? 她正六神无主间,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侍女扶着甄荣,费力地走了出来,后面袁杏撑着伞跟了出来。 甄宓见甄荣衣衫不整,迷迷糊糊,顿感心中不妙,连忙跳下马车,对袁杏拜道:“甄宓拜见袁大小姐。” 袁杏看到甄宓模样,惊讶道:“看来二哥倒是有福,你这容貌心智,俱是上上之选,还能猜出甄荣遇险?” 她靠了过来,悄声道:“快把你姐带回去,不然两家就有大麻烦了。” “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 甄宓听了,紧咬嘴唇道:“谨遵大小姐之命。” 她毫不犹豫将甄荣扶进马车,让车夫离开了。 袁杏望着马车消失,叹了口气。 甄宓将帕子拿在手中,伸出车外,让雨水打湿帕子,在甄荣脸上和脖子上擦拭着。 甄荣的额头从滚烫变为冰凉,反复了好几次,才渐渐恢复正常。 她慢慢睁开眼睛,见甄宓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说道:“四姐,你好点了?” 甄荣又羞又愧,忍不住哭了起来。 袁熙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秋雨却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他的头隐隐作痛,昨晚混乱消失的记忆,慢慢在他的头脑中清晰起来。 他猛然间惊出一身冷汗。 坏事了! 袁尚这狗东西竟敢给自己下药,那甄荣竟然不惜用自己身体,配合袁尚算计自己! 这下麻烦了,要是事情抖搂出去,自己这名声就彻底臭了,想翻身都翻不了。 感受到身边女子犹然在沉睡,发出疲惫而细长的呼吸,他僵硬地扭过脖子,随即怔住。 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 袁熙大脑有些短路。 不是甄荣扶着自己进屋的吗,怎么换成了吴昭? 吴昭不是寡妇吗,怎么还未经人事? 他感觉大脑发木,到现在他脑子都转不过来。 他坐着发了会呆,然后伸出手去。 被骗了,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深藏不露! 太罪恶了,士族女子果然吃的比平民好,这搜刮的民脂民膏,原来跑到这里去了? 要好好惩罚! 袁熙正乐在其中,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吴昭嘴里传了出来:“摸够了没?” 袁熙手里不停,正色道:“醒了?” 吴昭气结,我当然醒了! 两人一时无话。 吴昭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你就不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袁熙这才缩回手去,叹道:“袁尚给我下的东西,确实是厉害,我完全不记得了。” “但大致能猜得出来。” “袁尚和甄荣想合伙陷害我,你应该是想办法阻止了甄荣。” “后面的事情,就是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印象了。” “对你做了这种事情,虽然当时我是失去了理智,但我是挺忘恩负义的。” “因为我……很高兴。” 吴昭听了怔住,这是什么话? 袁熙轻声道:“也许是这样一来,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吴昭听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受,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并肩躺着,盯着屋顶,两只手却悄悄握了起来。 吴昭平复心情,慢慢说了昨晚的事情。 甄荣扶着袁熙进了屋子,周围的侍女早已经被袁尚遣散走了。 她进去后,还是犹豫了,但五石散的药性开始发作,便忍不住和袁熙滚在一起,互相撕扯起衣服来。 这时吴昭带着袁杏及时赶到,两人一见这情景,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将两人分开。 吴昭晚到是有原因的,因为先前袁尚派人搜过屋子确保无人,吴昭提前见到,只得先躲起来。 看到这种情景,袁杏急忙带着甄荣回去,同时吩咐吴昭好好照顾袁熙。 但两女都低估了这五石散的厉害。 吴昭见袁熙身体忽冷忽热,立刻反应过来,给袁熙脱了衣服散热,又拿了冷水擦拭袁熙额头,想让其清醒过来。 但那五石散药效非常霸道,袁熙体温降的很快,吴昭见其意识模糊不清,盖上被子也没用,便咬了咬牙,脱了衣服钻进被子给袁熙取暖。 她自觉袁熙将事情托付给自己,自己却没办好,让袁熙中了招,索性豁了出去。 然后事情就不可控制了,外面雷电交加,里面风雨齐鸣,泣诉声声声入耳,满床事事事皆乱。 吴昭语气平淡地说完,最后道:“是我处事不当,咎由自取,和公子无关。” 袁熙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说是心甘情愿的。” 吴昭噎住,过了会才道:“你被算计,会不会不甘心?” 袁熙正义凛然道:“败了就是败了,我确实没想到,袁尚如此没有底线,不过如今消沉不甘,也是于事无补。” 我不甘心个屁啊,我赚了好吗? 他轻声道:“我该怎么叫称呼你?” “吴昭,还是,蔡昭姬?” 吴昭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袁熙心道我还是知道的晚了。 他开始以为蔡昭姬是公元195年才被掳走的,灯下黑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刘豹都被自己杀了,历史早已改变,那蔡昭姬这事,还有什么道理遵照原来的历史? 何况吴昭这些日子,能力谈吐远超一般士族女子,蔡邕怎么会如此尽心培养一个仆妇? 他还想着怎么捅破这层窗户纸,没想到是这样捅破的。 他出声道:“你要想恢复以前的身份,我可以帮你。” 吴昭听了,把头转了过去:“不了,还是叫我吴昭吧。” “我是个克死了丈夫和父亲的不祥之人,以前那个名字,身份还是卫家寡妇。” 袁熙微微摇头,轻声道:“那些事情都不怪你。”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你当日跟着我去陈留,深入险地,其实也存了死志吧?” “但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先死。” 蔡昭姬眼角的泪又流了下来。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循循善诱 “起来吃药了!” 高览翻身坐起,胸前隐隐有些疼痛。 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他看到地窖上面走下来一个汉子,端着一碗熬好的草药汤,搁着铁栅栏,放在他刚好能够到的地方。 高览摸了摸胸前,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那个叫赵云的一枪捅在他胸前,枪尖穿过甲片缝隙,又刺透了里面的软甲,钉入他的身体。 枪尖入体一寸,打在他的肋骨上,让他喘不过气,眼前一黑,掉下马去。 那一刻他极不甘心,自己先前和麴义缠斗,本来就筋疲力尽,这赵云趁人之危! 要是自己全胜时,未必挡不住这一枪! 然后一切都没用了,什么光宗耀祖,传宗接代,都成了泡影,想到刚成婚不到一年的夫人,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胸前的伤口也被人包扎好了,就是不知道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高览身处的地方,貌似是一个地窖,有梯子和上面相连,地方不大,还有铁栅栏阻挡,一天两次有人送饭送药。 但无论高览问对方什么问题,送饭的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高览看其步伐矫健,上下梯子时行动敏捷,显然并非一般人,极有可能是私兵死士一类的人物。 高览哪还猜不出,这八成就是袁熙阴养的死士,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如今他已经呆了半个月了,整日不见阳光,人已经快憋疯了,几乎快到了极限。 别的监牢,起码有个透光的窗户,哪个狗日的想出这种地下囚牢的! 高览甚至觉得,只要有人过来,不管提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根本不是人过的! 他现在极为后悔,为什么要掺和到袁熙袁尚的事情中去,自己哪有这个资格! 高览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事情就是暴露出去,袁熙把自己杀了,又能怎么样? 袁绍能杀了袁熙给自己报仇?笑话! 袁尚更不可能了,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 自己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 他伸出手去,将苦涩刺鼻的药汁喝下,空空如也的肠胃一阵翻涌。 他重新躺回角落的稻草堆上,直愣愣看着头上的窖顶。 如此别去,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窖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顺着梯子缓缓爬了下来。 高览一见,便一骨碌坐起,恨恨道:“是你!” 麴义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拉其旁边的凳子坐下,出声道:“高览,你命倒是挺硬的。” 高览寒声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杀我?” 麴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其实劝过公子把伱杀了算了,但公子没有同意。” “他说你这么能干又忠心的人,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有些可惜。” 高览哼了一声。 麴义见状冷笑道:“你这脾气还挺大,老子脾气更大,你再给我摆臭脸,我直接就走,让你烂在这里。” 高览顿时噎住。 过了一会,高览才出声道:“我不明白。” “我还为你早就被主公杀了。” “袁二公子为什么把你救回来,他就不怕触怒主公?” 麴义冷哼一声:“理由和你差不多。” “公子说我这种人,要死也是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一场暗杀。” 高览有些恼怒:“你们也不是这样对我的?” 麴义冷笑道:“所以公子留住你一命。” “你不要逞口舌之利,我脾气上来,现在就可以当场将你斩杀,大不了回去复命,说你冥顽不灵。” 高览无语。 麴义心中得意,跟着公子几年,自己也学会吓唬人了,高览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武夫,头脑简单,一下就唬住了。 高览闷声道:“你们留着我一命,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 “再说袁熙公子可能没事,你要是身份暴露,可就不一定了。” 麴义气得一拍大腿:“妈的,高览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的,不过老子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怕的?” “我也不和你弯弯绕了,公子让我过来,是要给你一个机会。” 高览抬起头来,“什么机会?” 麴义见高览意动,说道:“公子说了,如果你能发誓守口如瓶,未必不能放你回去。” “他会找个让袁家都能接受的理由,你照样做你的四庭柱,和你夫人团聚。” 高览听到,有些迟疑,出声道:“只怕是让我背叛三公子,投靠二公子吧?” “这有什么区别?” “二公子还不如三公子势大,能护得住我?” 麴义冷笑道:“他连我都护得住,何况是你?” 高览沉吟不语。 麴义冷笑一声,“你也别急,你真想投靠,二公子还不一定要呢。” “我来是替公子问几个问题的。” “你明明娶了甄荣,也应该知道二公子将要迎娶甄宓,为什么要帮着三公子和二公子作对?” 高览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抬头道:“因为袁三公子不想二公子迎娶甄宓。” 麴义疑惑,“为什么?” 高览犹豫了一下,说到:“我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我跟着三公子时,曾经听到他和几个谋士谈起过此事。” “是关于二公子的谶语。” 他说了袁尚找几个谋士测算袁熙姓名表字的事情,最后说到甄宓相面之事,“所以三公子应该对二公子非常忌讳。” 麴义听了,哑然失笑道:“这东西,也就士族相信,咱们都是武将,还信这个?” 高览惊讶道:“德州,谶语乃是天地之理,你几年前不也挺信这个?” 麴义呸了一口吐沫:“老子信个鸟,真有用,老子能差点死了?” “要这种东西是真的,你不更应该投靠二公子?” 高览说道:“因为三公子信。” “我不知道这谶语是不是真的,但我只知道,三公子已经掌控了袁家大部分势力,我要是不投靠他,根本活不到谶语成真的那一天。” 麴义听了,点点头道:“你不觉得很憋屈吗?” “咱们武将,就是因为没有背靠士族,只能被人随意利用,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袁绍是这样,袁尚对你不也是一样?” “你以为你去揭发二公子,会有好下场?” “看看我的遭遇吧,别做梦了!” 高览有些不服气:“难道我投靠二公子就不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他救你,不是在利用你?” 麴义冷冷道:“真要如此,他把你杀了最稳妥,何必冒这个险?” 高览沉默一会,然后抬起头来:“二公子要我做什么?” 麴义微微一笑:“很简单,二公子要和你打个赌,以他家族名义发誓。” “他也不怕你违背诺言反水,那时候我可能会死,但你肯定活不成。” “如果你能完成赌约,到时候只要你发下誓言,不泄露我的事情,他便放你回去,和家人团聚。” “如果你完不成赌约,就只能为二公子所用。” 高览眼睛一闪:“真的?” “什么赌约?” 麴义见高览上钩,说道:“替他击败或生擒一名武将。” 高览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倘若要我面对吕布颜良文丑那些人,我哪有胜算?” “不干!” 麴义听了,说道:“放心,这四州地界上,有名的武将都不会让你选。” “公子说,会选籍籍无名之辈。” 高览听了,很是意动,当下道:“既如此,我全力上阵,还没怕过谁!” “赌了!” 麴义听了,便道:“好,你现在改换下形貌,和我去泰山郡。”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没完没了 邺城,袁家和甄家表面上十分平静,波澜不惊,实际上已经暗流涌动。 甄荣已经完全清醒,她躺在屋里,呆呆地望着屋顶,什么话也不说。 甄宓端着一盆水进来,见状把木盆放在一旁,说道:“姐姐,起来洗洗脸吧。” 甄荣脸有愧色,扭过脸去,说道:“小妹,我对不起你。” 甄宓摇了摇头:“四姐,你别担心,昨晚是袁杏大小姐送你出来的,应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甄荣越发难受。“我没想到,那袁尚如今阴险,对我也下了药!” “他根本就是想把我们家都坑进去,可恨我还信了他!” “是我鬼迷了心窍,想着伱姐夫被害死,怎么也要给他报仇,却没有考虑到你。” “我如今同时得罪了袁熙袁尚两位公子,只怕会牵连到你。” “是姐姐对不起你。” 甄宓沉默半晌:“那袁三公子说的,未必是真。” 甄荣摇了摇头:“我问过三哥了,你姐夫确实是连夜离开军营,就此下落不明。” “要是袁三公子能为为他开脱还好,要是他私自逃离,便是大罪,咱们甄家也脱了不了干系,更何况三哥还在做袁家的掾属。” “我当时也只能听袁尚公子的话,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甄宓叹了口气,“那日姐姐和我去见那袁熙公子,你觉得他像坏人吗?” 甄荣一怔,随即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也希望你姐夫没出事,可他为什么一见袁二公子就消失了,我不明白啊!” 甄宓也是愁肠百结,且不论此事真相,甄荣掺和到了袁家两子内斗中,按照袁尚这人的做派,这事情不会轻易就这么了结的! 她也想不出如何安慰甄荣,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房内被急促的敲响,侍女打开门,甄尧急匆匆走了进来。 他一见甄荣躺在床上,就急匆匆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袁三公子放出风声,说四妹趁着醉酒勾引袁熙,现在袁家要重新考虑和甄家的婚事,说不定还要治四妹的罪!” 甄荣听了,惊得从床上坐起:“是袁三公子告的状?袁二公子没有说什么?” 甄荣摇头道:“和袁二公子应该无关,他今天一直没有出现。” “是袁三公子今日去主公那边,揭发了此事!” “他说昨晚让夫人洪氏邀请四妹赴宴,四妹却在席间对袁二公子下药,妄图勾引于他!” 甄荣听了五雷轰顶,她不仅被袁尚欺骗,到头来还被袁尚放弃,又卖了一次! 甄宓也反应过来,叹道:“二姐,你被骗了。” “三公子的目的,并不是为姐夫报仇,只是想破坏两家的婚事而已。” “最后事情成与不成,四姐都是要被放弃的。” 甄荣彻底想明白了,袁尚一开始就在骗她! 她越发羞愧,“小妹,我要是能像一样,多读些书就好了,也不至于被骗地团团转。” 甄宓摇了摇头,心道袁尚这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步步阴招,无论怎么应对,他都有后着。 也不知道他处心积虑对付的袁熙,是怎么得罪了他。 甄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甄宓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他脸色更难看了。 他站起身道:“这事情处理不好,甄家危矣!” “咱们现在一起去见母亲。” 袁府之中,吴昭脸红彤彤的,一边忍受着狼爪,一边艰难地穿好衣服。 袁熙好奇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洗脸也洗不掉?” 吴昭解释了丹砂松墨的事情,说道:“不另外想办法的话,可能要好几年才能完全褪掉。” 袁熙点点头,心道这也难怪,容貌太过出众的女子,落在匈奴人手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正想安慰几句,袁杏却神色匆匆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模样,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恨恨道:“三弟也太过分了!” 在袁杏心里,吴昭是个贴身侍女,估计早给袁熙侍寝了,却没想到昨晚两人都是第一次。 她口中说的过分,是袁尚竟然给袁熙和甄荣下药,想闹出丑事,从而败坏袁熙名声。 袁熙听了,说道:“三弟这么针对我,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他是觉得,我不会去父亲面前分说?” “这次我少不得也要去见父亲,好好掰扯下了。” 袁杏听了,说道:“三弟精明得很,他一大早就去父亲面前告状,但告的不是你,而是甄荣!” “他说甄荣下药勾引你!” 袁熙一愣,“怎么回事?” 等袁杏把事情说完,吴昭出声道:“袁三公子很厉害。” “这谋划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最后都对他有利。” 袁熙点了点头,袁尚确实难对付,怪不得袁谭被逼得邺城都呆不住。 如今袁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铁了心要拆散自己和甄家的婚事,难道他是看上甄宓美貌了? 为了一个女子,搞到兄弟阋墙? 袁熙换了自己出在袁尚的位置,如此有野心的一个人,会为了这种事和自己兄弟撕破脸,徒然树敌吗? 连刘备都说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袁尚这种志在家主之位的,格局会这么低? 袁熙摇了摇头,眼前事情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偏偏他现在要急着赶去泰山郡。 魏郡离泰山郡少说也有七八天路程,再耽搁几天,只怕曹嵩一家的尸体都凉了。 甄荣为什么要和袁尚陷害自己,袁熙当然猜得出是高览的缘故,但偏偏高览没有收服前,是不可能让其现身的。 袁熙庆幸当时一念之差,没有杀死高览,不然自己后手的牌不仅没了,和甄家的梁子也结下了。 其实当时袁熙是起了杀心的,高览对袁尚如此忠心,难保后面会威胁到麴义性命。 而且张郃高览是官渡之战的关键人物,若非他们投降,官渡之战的局势也不会恶化得那么快。 袁熙其实很想将两人和许攸提前干掉,那样即使爆发官渡之战,也不见得最后袁绍就输了。 不过现在看来,留着也有留着的好处,如果能收服高览,自己再迎娶甄宓,就能把甄家牢牢绑上自己的战车,给袁尚一个有力的回击。 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自己和甄家的婚事。 他对袁杏说道:“家姐你先回去,我去见见父亲。” 袁尚这狗东西,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但眼前袁熙也该让他收敛点,不然袁尚还真以为自己好拿捏了! 关系掰了就掰了把,闹得不可开交,自己提前过继最好了!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面都不见 袁熙来邺城之前,也没想到袁尚这么难对付,跟个牛皮膏药一样,计谋环环相扣,恶心的很。 被逼出邺城的袁谭,在历史上也不是个庸人,相反是绝对被低估的。 后世他和袁尚相争失势,独自去打青州,手下根本没有什么大将,却在短时间内就击败了田楷孔融,完全占据了青州。 官渡之战袁绍三个儿子中,唯独袁谭参战,在张郃高览投降,局势恶化后,也是袁谭带八百骑兵断后,护送袁绍安全撤退回邺城。 袁绍死后,袁谭袁尚和曹操几年间打的有来有回,其中公元205年最后南皮之战,打的极其惨烈,从魏书中可窥一斑。 彼时袁谭袁尚相攻,袁谭兵少,向曹操求援,曹操出兵击退袁尚,和袁尚在邺城对峙。 此时曹操却突然毁约,掉头攻打袁谭,袁谭猝不及防下,弃守平原,退至渤海南皮。 此时袁谭收敛的败军残余约万人,谋士将领基本没有。 曹操这边带的人就有些夸张了。 谋士荀攸郭嘉,加上曹操亲自指挥。 武将曹纯,张辽,乐进,徐晃,张郃。 除去上千虎豹骑上阵,其他人兵力加起来超过两万。 本以为一边倒的决战,结果却是“旦及日中不决,曹军士卒多死。” 曹纯形容战况是“彼胜而骄,我败而惧”,完全被袁谭压制,曹纯甚至跑到曹操面前建议退兵。 不过最后关头,曹操还是发挥了他最大的优势:决断。 曹操决定亲自上阵,全军压上,全力一搏。 《魏书》——公乃自执桴鼓,士卒咸奋,应时破陷,谭欲出战,军未合而破。 袁谭一念之差,战败身死,不过在这个时间点,能把曹**到这份上,连刘备都做不到。 这才是袁熙愿意和袁谭联手的原因,袁谭这个人本身就很能打。 袁谭和袁尚本就不是庸人,不然袁氏属下谋士也不会纷纷站队,相反显得极为透明的袁熙,没人投靠也属正常。 因为从表现来看,袁熙确实离着他的两个兄弟有一段距离。 袁熙一边思索,一边走到袁绍门口,让门卫通传。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出来的却是田丰。 袁熙连忙施礼道:“元皓先生。” 田丰点点头,却递过来一方印绶。 袁熙满脸疑惑地接过,田丰发话了。 “主公说了,让你去找张郃点兵。” 袁熙一愣,“我来是有事,要找父亲。” 田丰呵呵一笑,捋着胡子,并不答话。 袁熙随即反应过来:“阿父不想见我?” 他恍然,“我要先去带兵赢得赌约,证明自己有说话的资格?” 田丰面带一丝嘲讽,“二公子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 袁熙听了,洒然道:“我中了算计,父亲觉得我不堪大用,也属正常。” 田丰眼睛中闪过一丝异色,这应该就是袁绍的想法。 袁绍很可能知道真相,但袁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没落下口实,那袁熙在交锋中就是败了,不管有什么借口。 就像战场上一样。 袁绍本就偏向袁尚,既然没出大事,息事宁人对于袁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对袁熙道:“事情当断则断,当狠则狠,主公放纵曹操,迟早必成大祸,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进去了。 袁熙有些瞠目,田丰还真敢说啊,怪不得不受袁绍喜欢。 不过田丰可能是袁绍手下唯一一个极度提防曹操的谋士,也许是看在自己屡次建言对付曹操的份上,才对自己有好感? 能拉拢到田丰当然很理想,但田丰这人脾气很硬,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拿下的。 袁熙掂了掂手里的印绶,转身就走。 他先去找了袁杏,简单交代了事情,又找到吴昭,说道:“我现在就要走了。” 吴昭一惊:“这么急?” “你见到袁州牧了?” 袁熙苦笑道:“他不见我。” 他将情况一说,吴昭听了,说道:“我跟伱走。” “不,这次是去打仗,你留下。”袁熙断然拒绝,“你暂时跟在袁杏身边,我这样才放心。” 吴昭知道袁熙主意已决,只得低声道:“那你保护好自己,别像上次那么莽撞了。” 袁熙见吴昭一脸不安的样子,拍着她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回来后我会给你个名分。” 吴昭低声道:“我不要名分,你平安回来就好了。” 袁熙听了,将吴昭搂到怀里抱了抱,转身离去。 吴昭站在门口,看着袁熙背影消失,呆呆地立了很久。 得知袁熙去了军营,和张郃带着五百兵马离城的消息,刘夫人喜滋滋道:“尚儿,这个贱坯终于走了,最好死在战场上,咱们娘俩就省心了。” 袁尚却没有答话,良久才出声道:“我压着他,不是让他死的。” 刘夫人听了,不屑道:“你还对那小畜生起了恻隐之心?” “他一个庶子,将来还想分到幽州那么大一块地方?” “这北地四州,乃至天下,就是尚儿你的!” “那袁谭袁熙,一点都分不到!” 袁尚听到耳朵里面,有些烦躁,其实刘夫人想法太极端,很难实现。 真正做大事的人,总要有可靠的心腹,不可能单凭自己打天下。 经过和两位兄长争斗,在袁尚心里,袁谭袁熙皆是颇有能耐,若是能收服,便是自己的得力臂助。 但袁谭势力不差,袁熙背负着让袁尚极为忌惮的谶语,所以袁尚暂时也不知道,让两个哥哥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若是不能,便要及早处理掉。 袁尚用力捏着指节,他现在分不清袁谭和袁熙哪个威胁大,但是这次袁熙去泰山郡,便能看出些端倪。 袁熙表现要是超出自己预料,也只能把对袁谭的撒手锏,先用在袁熙身上了! 甄府里面,母亲张氏坐在上首,甄尧甄荣甄宓三人坐在下面。 张氏性情急躁,她听完后,面色转冷,对甄荣道:“你做的好事!” 甄荣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甄尧也跪下道:“四妹是被蒙蔽的…” “住嘴!”张氏喝道:“你现在是袁三公子掾属,他做的都是对的!” 甄宓听了,跪下道:“母亲,袁三公子诱骗四姐,陷害我未来夫君,如果他做的都是对的,那我算什么?” 张氏对自己这个女儿却是非常宠爱,闻言叹了口气道:“那咱们能怎么办?” “你父亲去世的早,甄家现在就甄尧一个成年男丁,不把香火延续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你们父亲?” “如今袁家掌握冀州,即使三公子做得不对,咱们还能怎样?” “刚才城中传来的消息,那袁二公子却已经出城了,显然是斗不过袁三公子。” 甄宓咬着嘴唇,心道难道书上说的仁义礼信都是假的? 我不信! (本章完) 第八十章 风云涌动 袁熙正偷偷观察张郃。 张郃因曾是韩馥旧部的缘故,所以现在只是个校尉,尚未因攻破公孙瓒升迁官职,相比之下,比高览还透明。 所以袁熙要人的时候,袁绍很痛快就答应了。 张郃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眼中神色颇为凌厉,身体在马上坐得笔直。 “儁乂兄。”袁熙徒然开口。 张郃一听,连忙侧身抱拳道:“不敢,公子叫我张郃即可。” “好的,儁乂兄。” 张郃无语,随你怎么叫吧。 “儁乂兄,成婚了吗?夫人是冀州的吗?” 张郃一怔,不由自主道:“末将已经成婚了,夫人乃是冀州李氏,家族不显。” 袁熙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甄家的,不然他真要头疼了。 张郃警觉起来。 袁二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特殊癖好? 得让夫人离他远点! 其实袁熙也在头痛,怎么应付张郃高览这两个官渡之战的最大变数。 算算时间,顺利的的话,高览已经被麴义说动,一起去泰山郡了。 之前袁熙用隐虎的身份,经由张邈给徐州的刘备写了封信,想着即使自己无法说动袁绍带兵去泰山郡,也能让刘备去补上这个空。 要是刘备能阴差阳错救下曹嵩,徐州之困说不定也能缓解一些,总比曹嵩死了的强。 如今自己顺利要到了兵,那就要做好多种打算了。 最好的情况,是自己顺利救出曹嵩离开,中间不发生任何冲突。 最坏的情况,在曹嵩被扣押的地方,自己可能会和张闿曹操刘备的兵马同时遇到,到时候局面可能会失控。 为了以防万一,前些日他得知高览夫人是甄荣的时候,就立刻派人知会城外待命的麴义,让他立刻去幽冀交界的某处村子的地窖中,把高览提出来。 袁熙庆幸当时一念之差没把高览杀了,不然事情麻烦就大了。 不过经此一事,不管自己和高览的赌局结局如何,麴义都不适合出现在邺城了,万一高览食言了呢? 想到麴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能呆在幽州,袁熙不禁心中大骂始作俑者的袁尚,这人也太狗了! 张郃见袁熙不说话,有些心虚,开口道:“公子,我们往泰山郡去,有无确切地点?” 袁熙反应过来,开口道:“大致位置,应该是华县和费县之间。” 张郃听了说道,“有消息传回,曹操军近日刚打下费县,还屠了城,我们去的话,会不会已经晚了?” 袁熙暗叹,我也不知道啊。 我又不是真的有观星之术,只能靠大致的历史走向去猜,再说就是猜准了,也不见得如愿能把人救出来。 袁尚那套连环计谋让袁熙认识到,这个乱世中,没有哪个人是简单的,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尽力而为。 袁熙虽如此想,表面上却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说道:“我收到的消息,应该很准。” “曹操应该尚未发现曹嵩的下落,他们打下费县后,应该会先往即墨方向打,那边地处青州北海国,应该可能会正好错过曹嵩位置。” 袁熙说的话,都是基于后世历史走向说的,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现在泰山郡什么情况,他是真的不知道。 张郃惊了,袁二公子这什么情况,信口胡说? 曹操军怎么会无缘无故先去打青州? 他低头沉思,这是袁二公子试探我,还是考校我? 突然他身体一震,抬起头来,失声道:“公子厉害!” “郃愚钝,这才想通其中关节!” 袁熙一愣,什么关节? 张郃赞叹道:“公子厉害,去年曹操攻打徐州,连下十余城,回来的时候经过费县华县任城,皆已屠略过一遍了。” “曹操回到兖州后,这几城又重新被陶谦派人占据,回迁了部分人口。” “今曹操再次发兵,离上次不到一年,这费县华县刚刚恢复些生气,但还是很穷困,肯定比不上没经过战乱的即墨富庶。” “屠城是让兵士抢掠粮食财物,提振士气,相比之下,拥有更多人口财货,尚未被屠的即墨,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公子高明!” 袁熙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我都没想到! 你都会抢答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张郃说的还真有道理! 不然曹操无缘无故去惹田楷做什么? 还真是…雁过拔毛啊。 他当即笑道:“儁乂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既然如此,咱们全力行军,五日内便可到达!” 张郃听了,也点头道:“好,既然公子有命,郃定能赶到!” 换做平时,张郃是断然不会说这句话的,魏郡和泰山郡离着好几百里地,急行军五天,兵士跑死了也无法赶到。 彼时兵士穿的都是草鞋,连日赶路,就是能赶到,脚也废了,还打什么仗? 然而袁熙来找张郃点兵的时候,额外要了几百匹骡子和驴车。 当时张郃有些不解,五百军士,带上一百车辎重差不多就够了,多的二百头骡子是干啥的? 直到袁熙让兵士坐上骡车,张郃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拉人的! 他心中暗暗叫妙,虽然这样一来,要多拉几十车的草料粮食,但无疑行军速度快了很多。 不过也只有主公的儿子,出门带兵士打仗,才会这么奢侈吧。 区区一个前黄巾部将张闿,带着几百近乎流寇的队伍,用得着五百精兵? 彼时的张郃,显然并未意识到这次泰山郡之行会遇到谁,以及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不过张郃重新审视起袁熙来。 主公的儿子,果然都不一般! 大公子三公子就不说了,二公子独守孤城三年,看其在马上的动作,绝对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就是可惜了,二公子做事太绝,听说高览被其杀死,只怕没有武将敢依附他了。 袁熙倒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让张郃脑补这么多,他抬起头来,看着还在下着细雨的天空,心道此行是在泰山郡扑个空,还是会遇到什么事情呢? 冀州山路上,麴义带着数十铁骑疾驰,对身边的高览大笑道:“高览!” “没想到老子还能活着上阵吧!” “现在老子是打一场赚一场,值了!” 高览沉默不语。 叫唤啥,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夫人的! 徐州境内,张飞对兵士高叫着:“再跑快点!跑这么慢,要吃鞭子吗?” 关羽见状说道:“兵士已经疲累,可稍作休息。” 张飞哼了一声。 即墨城下,曹仁和于禁指挥兵士负土攻城,城上城下不时发出惨叫。 侥幸逃出费县的孩子,光着脚在泥泞的山林里奔跑,奔向那未知的远方。 汉末的风云,身份高低不同人们的悲欢,挣扎与求生的混沌,都在同一片天空下汇聚涌动。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救援慈父 即墨城下,城墙已经处处破损,城上城下的兵士已经杀红了眼,只剩下一个念头,如何将面前的敌人杀死。 眼看天色将晚,曹军只得鸣金收兵。 大帐之中。 坐在上首的,便是曹操,两边坐着几位谋士,下首是曹纯夏侯渊于禁诸将。 曹操神色不怒自威,对帐下诸将道:“小小即墨,攻城五日,尚不能下城,我很失望啊。” 曹纯面有愧色:“骑兵不好攻城,却还要防备泰山贼诸将来袭,实在是力有不逮。” “如今算算我军军粮,尚不够十日,军心也有不稳的迹象。” 曹操冷哼一声,“所以我们才要攻打即墨,夺取城里的粮食!” “曹仁送来急报,前日他带着曹洪,已经攻陷了琅琊国的阳都县!” “兵分两路,我们却被阻在这里,真是笑话!” 众人皆是不敢作声。 曹操却转头问向身边的谋士:“志才,你怎么看?” 戏志才,颍川人,和荀家同为颍川士人。 见曹操问话,他不慌不忙道:“明公,这破城之早晚,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倒是城破之后的事情,要早做打算。” 曹操问道:“志才有何高见?” 戏志才当即说道:“如今阳平先破,我们已经不适合在即墨浪费太多时间,以免错过了和曹司马(曹仁此时任别部司马)配合,南下攻取郯城的时间。” “所以我认为,最好攻下即墨后,不要浪费时间屠城,驱散民众,尽快在城内取得粮食,加紧南下攻打华县,和曹司马那一路遥相呼应,让陶谦无法分兵抵御,方为上策。” 于禁听到这里,不禁抬了抬眼皮。 他感觉的出来,戏志才好像也不是怎么喜欢屠城,这个计策,分明是给即墨城内的人一条活路。 曹操冷哼一声,“志才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只征粮不取才,给青州兵的许诺怎么办?” “我曹孟德,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众人把头低得更低了。 见气氛僵硬硬,戏志才只得起身道:“明公,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 见曹操点头,戏志才方才说道:“郯城有消息传来,陶谦派部将张闿护送曹公一家,从琅琊郡出发到泰山郡,现在极有可能到了华费之间。” “泰山郡太守应劭,被明公派去迎接,却行军缓慢,听说走了半个月还没到费县,这样下去,恐怕会生变啊。” 戏志才此话一出,在场诸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说的曹公,指的便是曹操的父亲曹嵩,其中还有曹操的兄弟曹德,并五十余口家属。 这一大家子,可不是省心的。 曹嵩是中常侍曹腾的养子。 传说曹腾乃是汉相曹参之后,先后侍奉了六位皇帝,尤其受汉桓帝赏识,封费庭侯。 曹腾极会做人,且有清廉之名,为曹家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虽然是宦官,但成了许多士族迈入仕途的举主。 举主等同恩师父母,士族虽然看不起宦官,但为了做官,还是捏着鼻子认了曹腾这个举主。 但其养子曹嵩,就不像其父了,十足是个贪官,其位列三公的太尉官职,就是花了一亿钱买的,上任后更是大捞特捞。 其之前的崔烈,买下太尉也只花了五百万钱,侧面证明曹嵩是真的不差钱。 后世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文》是这么说的:(曹)嵩,乞匄(即:乞丐,代指宦官曹腾)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 意思是说,曹嵩是天下第一巨贪。 有这么个爹,其实曹操也颇为尴尬。 尤其是曹嵩现在日携全家五十余口,家财金珠宝贝、翡翠珠玉等财货装了百十来车,高调来投奔曹操,更是让曹操属下分歧颇大。 更让曹操极其头痛的是,随行的还有曹德。 虽然曹德年纪比曹操小,但古人论字,德在操前,曹操是要排在曹德后面的。 这其中的原因,被曹家秘而不传,但士族都在猜测着一种可能。 曹操要么是过继的,要么是庶子。 曹操字孟德,据《礼纬》:“嫡长曰伯,庶长曰孟。” 而且曹操诗赋《善哉行》曰:“自惜身薄祜,夙贱罹孤苦。既无三徙教,不闻过庭语。” 说自己身份卑贱,从小得不到父母的教养。 三徙教是指母亲的教导,这还可以用曹操母亲早逝来解释。 过庭语是父亲的教导,但曹嵩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从不教导曹操? 要是嫡子,哪会像这样的待遇? 所以曹操年轻时候,才能和同为庶子的袁绍玩得来,两人好为任侠,类似于打劫的好汉,如今的街溜子。 不过袁绍最终被过继成了嫡子,时来运转,有了和袁术抗衡的资本,当然他后来也没忘了曹操,曹操逃出长安后被袁绍举荐为东郡太守,这才得以有了自己的地盘。 而曹操从起兵始,几年间兵戈生涯,自始至终,曹嵩都根本没管过自己这个儿子。 甚至曹操最初起兵,招兵买马的钱,都是老家的卫兹和夏侯家支持的,曹嵩一文钱都没出。 有人说找卫兹的主意是曹嵩出的,关键曹嵩自己很有钱,却打发曹操找别人要钱,这合理吗? 其弟曹德,虽然没有任官,但很有可能是要承袭曹嵩的费亭侯侯位的。 所以表面上曹嵩曹操父子父慈子孝,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 如今戏志才提起这件事,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谁都知道曹嵩带着曹德过来,曹操做事便要事事掣肘,那还做不做大事了? 戏志才却是脸色不变,他作为谋士,要做的就是在不方便的时候,为主公发声,曹嵩的问题是避不开的。 曹操听了,做忧心状:“陶谦小儿,狡诈多段,其麾下部将,皆是黄巾贼将领,说是护送,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说不定吾父已经被其所擒,来要挟于我!” 曹操缓缓环视众人:“若真是如此,诸位说,该如何做啊?” 众人心中你问我们? 谁愿意背这个黑锅啊? 戏志才等几个谋士都开始装傻了,这是曹操家事,自己瞎掺和什么? 他们不说话,于禁等外姓将领更不会当出头鸟了,都在低着头打瞌睡。 曹纯见状,起身说道:“我这数百骑兵,攻城也是无用,不然我现在出发,取道华费,迎接曹公?” 傻鸟! 几个谋士心里同时骂了出来。 果然人在马上冲锋久了,脑子会变傻! 戏志才出声道:“曹将军的骑兵,攻城不可或缺。” “万一敌人突围,没有骑兵,如何追得上?” “依我之见,城是要攻的,曹公那边,也是要救的。” “不影响攻城,救人也不能拖延。” “不如这样,把力不能攻城的士兵都召集起来,凑足两千之数,今晚出发,去接应曹公。” “想来那张闿所带兵马不多,应该足够压制他了。” “等攻下即墨,便全军向华县进发,接应曹公。” 众人心道好嘛,一堆伤兵,还凑了这么多人,唯恐走得太快是吧? 曹操点头道:“此计甚妙!” “那” 此时曹休发话,“还是我和妙才(夏侯渊)去吧。” 曹操脸色一冷:“你不行!” “妙才,文泽(于禁),伱俩带兵去!” 于禁心道真是够了,低头装睡都没逃过去,这黑锅果然要我们外姓来背!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白骨露於野 袁熙连续行军了好几天,却意外遭遇了严重的减员。 骡子半数都倒下了。 一是急着赶路,二是喝了不干净的水,连累带病,都拉躺了。 如今生病骡子不能用了,只能就地放生,连带着百十名兵士也都躺在骡车上,捂着肚子直哼哼。 至于原因,还要说到前日天色将晚,他们便在河边扎营休息,生火做饭,兵士们牵着骡马在河边饮水。 彼时能烧火做饭的柴火不多,袁熙虽然让人烧了几大锅水来喝,但大部分兵士还是习惯喝生水,直接就在河边饮水。 结果众人吃着饭,就看到河里从上游飘过来数不清的尸体。 看着面貌穿着,大部分都是百姓,还有少数军士,身体上都是兵器的伤口。 彼时大部分军士,都是不着甲的,也养不起,大部分人有个头盔就不错了,袁熙举一城之力,也只能养得起百十名全甲军士。 此时他能看出其中有军士,而不是百姓,盖因其穿的都是统一颜色的戎服,极其容易辨认。 至于一般的百姓,连这种齐整衣服都没有。 《后汉书崔寔传》——五原土宜麻枲,而俗不知织绩,民冬月无衣,积细草而卧其中,见吏则衣草而出。 这说的是吕布家乡土地贫瘠,人户穷困,百姓连衣服都没有,冬天只能裸身伏在草堆里御寒,见官员则裹着稻草出来。 彼时百姓之困苦,大抵如此。 而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不是个例,整整持续了将近两千年。 见上游死尸冲下,兵士都是见惯了这个场面的,照样低头干饭,一边神色如常地去喝河里的水。 袁熙却心生不妙,连忙喝令众人不要再喝河里得水了,另找泉水饮用。 然而还是迟了,第二天连骡子带人,大部分都开始拉起肚子来。 兵士还能躺在车上歇息,腹泻的骡子就只能放弃了。 这一来一去,五百人能打的暂时只剩下三百来人,袁熙心里有些忧虑,这三百人,除去几十骑兵兵有铁甲,其他都是步兵,也就带了个头盔,身上都是最差的布甲,布衣下面就是几片铁片,远远不如袁熙自己的全甲兵士。 但就是这样的布甲兵士,在这几州之中,却已经算是装备精良的了! 彼时带甲是骑兵的专利,步兵属于损耗品,曹操的青州兵号称精锐,也不过是相对身强体壮而已,几乎不可能配发甲胄。 带甲的步兵,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 《英雄记》——(高顺)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 高顺以七百着甲陷阵步兵,就能名震天下,盖因相比其他无甲步兵,已经算是降维打击了。 袁熙心里思忖起来。 如今满打满算,这边战力就是三百步卒,数十骑兵。 麴义如果和高览按时动身,应该会带来数十具甲骑兵,这是自己一张关键的底牌。 但关键的变数,还是在对面。 大家的目标,都是曹嵩一家五十多口,连带百十辆大车。 第一股势力,张闿的数百骑兵。 第二股势力,泰山太守应劭派来的接应人马。 第三股势力,曹操有可能派出的接应部队,这和应劭应该是一伙的。 第四股势力,有可能遭遇的刘备势力。 想到这里,袁熙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想着刘备作为保险的随手一招闲棋,如今却可能成为自己的最大阻碍。 要是关羽张飞也来了,自己这边一个张郃怎么挡得住? 应该不会吧? 才怪! 这个时间点,刘关张向来不分开,真遇到的时候,八成是三个一起出现的! 袁熙头痛得更加厉害了。 他值得对张郃道:“儁乂兄,还需加快速度,轻装简行吧。” “把不必要的辎重都扔掉,留下生病的兵士和骡子,让他们一边休息,慢慢行军。” 张郃赞道:“公子英明,我也想这么说。” “这些生病的兵士已经虚弱得很,经过颠簸劳累,就是到了地方,也无法打仗了,根本派不上用场,不如留下慢行接应。” “不过我还在犹豫时,公子已经做出决断,当真厉害!” 袁熙不知道张郃是真觉得自己厉害,还是拍马屁奉承自己,赶紧说道:“哪里,儁乂兄久经战阵,我只是随口一说,到时候还是兄一言而行。” 两人互相吹嘘,张郃将得病兵士留下,众人继续行军,进入泰山郡后,一路上景象渐渐惨烈了起来。 村庄焚毁,处处死尸,不闻鸡犬之声,袁熙坐在马上,见路边到处都是倒毙的老幼妇孺,心道城池尚且挡不住杀戮,何况是毫无防护的村庄。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害民,比盗贼更甚。 天下之大,却没有百姓容身之地。 也许只有天下太平,河晏海清,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吧? 但这种太平,又能持续多少年呢? 因为数百年后的五胡乱华,比眼前的景象还会惨烈无数倍。 公元451年,宋魏之战。《资治通鉴·宋纪》如是载:“魏人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馀,春燕归,巢于林木…” 春燕是在民宅屋檐上做窝的,栖息在林木上,说明已经没有房屋了。 这种乱象,还要持续好几百年,平安过一辈子,对百姓来说,成了最不切实际的妄想。 焦糊和腐烂的臭味充斥着鼻腔,袁熙策马经过一具只剩半截的婴儿尸体,瞥到那空洞的眼睛好像在盯着自己,忍不住吼了一声。 张郃惊讶地看了过来。 又这样过了两日,队伍终于来到了华费之间。 彼时各地有逃难民众,阻塞于道上,有的向徐州方向,有的向冀州方向,也有向青州方向的。 至于路上会遇到什么,是否能活下来,就不知道了。 还不等袁熙这行人走进,道路上的民众就炸开了,纷纷逃向两边的树林,妇人抱着孩子弃车逃走,留下一地的衣服便溺。 袁熙心里苦笑,自己打的是袁绍军旗号,和曹操是一伙的,百姓也不算认错。 他对张郃说道:“事不宜迟,可速速寻找,曹嵩一家应该带着个颇大的车队,车子上百辆,很难藏起来。” 张郃听了,立刻下令,让骑兵分散充作斥候,分头向四方搜索。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举棋不定 华县和费县之间,山中的某处小村庄。 这个村子,本来只有十几户人家,几十破旧的茅草小屋,如今却有数百人的队伍经过。 这队伍极为庞大,不仅有上百辆车子,还有数百骑兵步卒,刀枪齐整,人人在额头上缠着一块蓝布。 老村长拄着木杖,颤颤巍巍端着一碗鸡蛋去迎接这群不速之客,迎接他的是一把钢刀。 张闿回刀入鞘,另外一只手稳稳端住那碗鸡蛋,老村长的尸体这才摔落在泥水中。 张闿扭头对身后的兵士道:“都杀了。” 麾下兵士听了,如狼似虎般提着刀冲入村庄,将里面的男女拖出屋外杀掉,下手甚是干脆利落。 彼时乱世之中,士族人上人,武将正常人,士兵下等人。 至于百姓,可以是屯田种粮的工具,可以是士兵后备,可以是掠夺的对象,甚至可以是粮食本身,唯独不算人。 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说不定哪天就仓促而悄无声息地死去,就像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一样。 整个过程发生的极快,村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村子便只剩下了鸡犬的鸣叫声。 又过了一会,鸡犬的叫声都没了。 张闿单手剥开一个鸡蛋丢进嘴里,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拿出水囊狠狠灌了几口水,方才跳下马去,走向队伍中间的马车。 他敲了敲马车的板壁,出声道:“曹公,要不要吃鸡蛋?” 车门打开,露出曹嵩满脸堆笑的脸来,“张都尉辛苦了,我还不饿,还是留给都尉部下吧。” 张闿端着鸡蛋,目光却看向曹嵩身后瑟瑟发抖的丰满小妾,目光停留了好一会。 曹嵩会意,连忙陪笑道:“都尉若是有意,这女子便送给都尉了。” 那小妾听了,脸上更添惊恐。 张闿哈哈笑了一声:“免了,”他举了举手里的碗,“我还是对鸡蛋更有兴趣。” 说完他转身端着碗离开了。 那小妾这才松了口气,对曹嵩抱怨道:“主人,你怎么舍得” 曹嵩脸色阴沉:“闭嘴!” 小妾吓得连忙噤声。 曹嵩想了想,让小妾去叫后面车上的曹德,不一会,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提着长衫下摆,匆匆赶了过来,上了马车。 后面的小妾见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只得在外面站着。 兵士们经过她旁边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在其丝衣包裹的丰满躯体上打量着,让她更加惊恐不安。 车里曹嵩开口道:“到哪里了?” 曹德忙道:“快到费县了。” “过了费县,一路往北,应该便能遇到泰山太守应劭来迎接我们的队伍。” “而且长兄已经发兵攻打泰山郡和琅琊,大军就在附近,不论我们遇到谁,应该都安全了。” 曹嵩脸色阴沉,出声道:“咱们走不到那里。” 曹德一惊:“为什么?” 曹嵩冷笑道:“前日遇到这张闿,我看其就存心不良。” “说是名为护送,却有很多兵士趁机敲打装财货的大车,显然是盯上了里面的东西!” “我怕他们见钱眼开,到时候对我们痛下杀手!” 曹德一惊:“真要如此,我们只有十几护卫,剩下的都是车夫,如何抵抗” “要不将一半财货分给他们?” “蠢货!”曹嵩脸色阴沉,“他们杀了我们就能拿全部,为什么只拿一半,换了你会么?” “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很可能他们在寻找合适下手的地方。” 曹德听了,更加惊惶,“那这里岂不是很合适?” 曹嵩沉声道:“也可能是此地,也可能是费县,但绝不可能再让我们往北走了。” 曹德不解道:“为什么是费县?” 曹嵩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有伱兄长一半本事,我也不至于这么累!” “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掩盖他们动手的地方!” “这村子太小,这么多车辆的痕迹也不容易掩盖,他们也怕你大哥的骑兵随时出现,追杀他们!” “但是费县就不一样了,那边刚屠过城,城里肯定到处都是死尸。” “到时候把我们尸体往里面一丢,车上财货分掉,把车毁坏烧掉,不就没有痕迹了!” 曹德一听,急道:“那怎么办?” 曹嵩脸色阴沉:“一入夜,你找个家仆穿上你的衣服,呆在你车里,你想办法找匹马,去北面找人来救我们。” 曹德一听,惊惶道:“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大家都得死!”曹嵩低喝道。 “学学你大哥,随时都在赌命,你呢?” 曹德嘴上不敢说,心道那人就是个无赖,我可是嫡子,能和他一样? 曹嵩见曹德一副扶不起来的样子,冷哼道:“那你就在这里呆着等死把。” 曹德连忙道:“我去!” 他总算想明白了,呆着不动,可能今晚就死,但要是出去,不管如何,起码能多活几天。 张闿在屋里走来走去,盯着外面百十辆大车,目光闪动。 这批人随时都能杀了,关键是怎么杀。 自己从东海郡阳平县出发,本以为能截住往西去的曹嵩一行。 但曹嵩也不知道怎么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竟然是往西北去的,大出张闿预料,又往北跑了二百余里,才遇到了曹嵩。 但此时就有些尴尬了,因为此地离费县只有几十里了,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曹操军队。 虽然探子转来的百姓说,曹操军队突然折往北面去打即墨了,但张闿也不敢赌附近还有没有曹操军队。 毕竟他听说,曹军还有一支部队,出现在了东边! 张闿很贪心,他不仅想把曹嵩杀了,还想把财货也带走,而且他表面上是陶谦部将,其实已经私下投靠了袁术! 陶谦给他的命令,是挟持曹嵩回阳平,如果事不可为,可杀掉曹嵩一家。 但袁术给张闿的命令,却是必杀曹嵩! 张闿知道袁术是怎么想的。 杀了曹嵩,曹操便会死磕徐州,南面袁术孙坚所在的豫州,压力便会减轻许多。 而且曹操攻打徐州,陶谦必然不支,到时候只能乖乖将徐州献给袁术! 张闿很早就被袁术收买,这几日他也举棋不定,如今他终于下定决心,背叛陶谦,投奔袁术。 毕竟袁术有争霸天下之姿,陶谦相比就差远了。 但张闿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高官厚禄他要,金银财宝他也要。 如今他面对的问题,就是杀了曹嵩后,如何带着着百车财宝,不被人发现,安全地离开徐州,到豫州投奔袁术!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成事在天 张闿派出去的斥候,回到山谷里面的时候,带回来些不好的消息。 他们在西面和南面,遭遇到了敌人的斥候! 两边打了个照面后,并未交手,而是同时退入山林,回去报信。 张闿得知这个消息后,从床上跳了下来。 不对头,怎么是西面和南面? 曹操军不是在北面和东边么? 自己被四面合围了? 张闿感觉事态的发展,已经失去了控制! 该死的,这样即使杀了曹嵩,自己也逃不掉! 他在屋里踱了几步,下令道:“把人都叫起来了,去费县!” 部将不解道:“费县?那不是前几日刚被曹操军屠过吗?” 张闿心情烦躁,喝道:“不要问,马上走!” 他要赌一把,赌曹操军为了救曹嵩,确实绕到了自己背后,如果自己退往徐州方向,反而会落入包围! 如今的生路,就是退入费县,赌曹操军灯下黑,不会再次搜寻费县,这样自己可以伺机找机会逃走。 这样的话,曹嵩也不能现在杀掉,留着做人质最好! 就在张闿喝令众人动身的时候,趁着混乱,曹德骑着一匹马悄悄溜进入山林,消失在夜色中。 费县东边七八里的地方,一列长长的逃难队伍,正趁着夜色,往城里赶去。 这是琅琊郡诸县逃难的民众,听说曹操军攻入泰山郡,又折往青州后,这群难民一路往西逃难了,想要进入费县躲避。 队伍里面有几辆马车,最大的马车里坐着数人,一名中年男子,两名十三四岁的英俊少年,两名十五六岁的秀丽少女。 中年男子忧心忡忡,对其中一个少年说道:“依贤侄的主意,先取道费县躲避,等曹操攻打华县围城,便可趁机南行,经由东海郡到下邳郡,再过江去九江郡?” 这名少年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眉清目朗,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大家风范。 他还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另外一名少年开口道:“叔父,我觉得哥哥此举,太过行险。” “我们出琅琊避祸,应该一开始就直接南下,去东海国,绕过下邳,南下渡江。” “而且和咱们一起逃难的,尚有上千百姓,万一被人发现行踪暴露,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听了,微微颔首道:“其实均儿此言,甚合我心意,去费县躲避,万一里面有残匪流寇,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先前少年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叔父,弟弟,先前曹操军出现在阳都县,你们可曾料到?” 中年男子和那名叫均儿的少年顿时语塞。 要不是这少年提前察觉不对,他们说不定都被杀死在阳都县了。 少年继续说道:“若是我们逃出阳都后,直接南下,肯定会追上,因为这次曹军是想兵分两路,攻打阳都这一路,会从东面南下,绕道下邳东面,我们的退路,便会被截住。” “此时唯一的生路,便是先往兖州方向逃走,反其道而行之,才能避过对方大军。” “这也是逼于无奈,若非没有别的办法,亮安敢行险?” 一旁的两个少女听了,也是微微点头。 中年男子听了,叹道:“既然如此,便听亮儿一言,速速赶往费县城中躲避。” 名叫诸葛亮的少年,却将目光投向车外的远方,掩下脸上的忧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此行已经是异常凶险,近乎赌博,但万一除了曹操军,还有其他势力呢? 也不知道这次,上天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袁熙接到斥候回探急报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强忍着睡意,和张郃把所有人都叫起来,连夜赶往山谷,等到了地方,已经是天蒙蒙亮了。 山谷之中的村子,除了横七竖八倒毙的几十具尸体以外,已经是人去屋空。 张郃跳下马去,仔细观察地上脚印车辙,最后去屋子里面转了几圈,出来说道:“对面人数不少,可能超过五百人,还带了很多辆大车。” “按照公子所述,这极可能就是曹嵩一家!” 袁熙听了,又开始头痛了,这人数好像超出他的预料了。 这一路上,零零散散不断有士兵腹泻掉队,来时的五百兵士,到现在有战力只剩下三百冒头。 换做平常,这种损耗也很正常,很多士兵上阵时,能发挥一半实力就不错了。 但如今他要从张闿手中救出曹嵩一行,兵士可能就不太够用了。 张闿可能不是张郃的对手,但是双方打成消耗战,自己这剩下的三百兵士还要救人,投鼠忌器之下,结局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北边就是费县了,要是对方躲入城里拒守,己方骑兵无用,战力又要弱上几分。 他抬头对张郃道:“事不宜迟,咱们上马,加速追赶!” 张郃听了,连忙点让众人出了山谷,往北追赶而去。 虽然连夜赶路,张郃倒是不担心士兵状态,虽然其多有疲惫,但是能在骡车上轮流休息,最起码的战力还是有的。 这个办法太好用了,以后自己带兵打仗,一定要多搞些骡子! 不过最让张郃惊讶的是,在袁熙的带领下,竟然还真的追到了曹嵩一家的踪迹! 起初他跟着袁熙离开邺城的时候,觉得这营救曹嵩一家,只不过是袁熙这种世家子的突发奇想罢了。 兵荒马乱,泰山郡那么大的地方,寻找一支车队无异于大海捞针,估计过个几天,袁二公子也就丧气地打道回府了。 但张郃没想到,这十几天袁熙带着队伍一路过来,一点弯路没绕,竟然还真的成功了! 众人一路往北而去,远远便看见了费县残破不堪的城墙。 但让众人感到不妙的是,城里冒出几道黑烟,有惨叫和喊杀声传出。 袁熙和张郃都有些发愣,不是费县早就被屠过了吗,怎么还在打仗? 张郃急忙派出探子,众人警觉地放慢速度,往城门赶去,未几,探子回报。 “城里打起来了,有支数百人的军马,和里面的百姓起了争执,正在杀人!” 袁熙和张郃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城中大道上,先前的中年男子站在马车上,怒气冲冲道:“你们是陶州牧属下,为何对本州琅琊百姓动手?” “我乃琅琊诸葛玄,被袁公路(袁术)表为豫章太守,如今正欲前往九江!” “袁州牧和陶州牧是友非敌,速速退去!” 张闿站在远处,脸色阴晴不定,这诸葛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想着在城里找机会,将曹嵩一家弄死再离开,没想到这里离还有近千逃难民众!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 要不,全杀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城内混战 袁熙在山坡上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费县。 费县城墙本来就不高,加上刚被攻破,处处都是缺口,袁熙倒也能稍微看清里面的情况。 张郃有些好奇,这圆筒是什么? 他有些心痒痒,刚想要问,袁熙已经把圆筒递了过来,说道:“儁乂兄,请看城里情况。” 他随即补上一句:“和射箭一样,闭上一只眼睛就行。” 张郃一怔,结果望远镜,学着袁熙举到眼前,马上便明白了用法。 他有些震惊,好东西! 张郃仔细观察了一会,说道:“应该是徐州兵,人数至少有数百人,大车数目极多。” 袁熙思忖起来,这极有可能是张闿了,不知道曹嵩一家还活着吗? 张闿见诸葛玄还在喋喋不休,他本就是盗匪出身,不由怒上心头。 要不是对方也是袁术的人,他早就全杀了! 正当要做事的时候,偏偏来了个碍手碍脚的! 这诸葛玄如此迂腐,他要是不走,自己还能干等着? 曹军要是来了,自己也跑不了! 此地有没有别人,管他什么豫章太守,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横下心来,举刀吼道:“全杀了,一个都别放走!” 他手下的兵士一听,顿时向在场百姓挥刀砍去,惨叫声顿时四起。 诸葛玄大惊:“这都是琅琊郡逃出来的,也是徐州百姓啊,你在做什么!” 马车里面,诸葛均和两个少女无助地瑟瑟发抖,诸葛亮喟然叹道:“叔父,他早有预谋,只怕我们今天都难逃一劫了。” 诸葛亮心道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费县里面莫名其妙出现了徐州军,然而却是一伙匪徒,难道真是是人算不如天算? 到此为止了吗? 曹嵩从窗户里面探出头去,见自己的家丁被张闿手下兵士挥刀砍倒,急忙喊道:“杀错了,杀错了!” 张闿心道杀错个屁,老子杀的就是你! 他纵马挥刀上前,砍死一名逃跑的百姓,喝令手下兵士:“堵住他们,不要放跑一个!” 突然外面脚步轰隆声传来,张闿一怔,城外来人了! 他忙带着百十兵士,打马走到城门口,就看到城外一支数百人的军马,急速往这边赶来,领头的却是一个年轻小将。 那小将走到离他百步距离,抱拳道:“陶州牧手下张都尉可在?” 张闿心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 他打马上前道:“来者何人?” 那人抱拳道:“袁冀州之子,袁熙。” 张闿一愣,举刀指着袁熙道:“袁州牧的军队,来徐州干什么?” 袁熙抱拳道:“我受孟德公之托,来接曹太公一家。” 张闿脸色阴沉,怎么袁绍也介入这件事情了? 不过曹操本就是袁绍属下,让其儿子来接人,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对! 他冷哼道:“你敢骗我!” “袁州牧怎么会让他的儿子,来接属下的家人!” 袁熙笑道:“是与不是,张都尉可稍等,等孟德公稍后带人赶到,自然明白。” “陶州牧既然让都尉护送,那何必急在一时呢?” 张闿一惊,曹军也要赶来了? 他犹豫起来。 且不管对方有两三百兵士,自己这边未必能将其全部斩杀,何况还有城里的百姓。 该死的,为什么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出了这么多意外? 早知如此,还不如前几日见到时曹嵩就动手! 他正要说话,却听马蹄声急促响起,侧头一看,一支骑军借着城墙遮掩,正急速向他突来! 领头的将领脸颊瘦削,满脸胡茬,身边偏将的旗子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张闿顿时魂飞魄散,要是袁绍军的话,这难道是张郃? 他大吼一声:“列阵!”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张郃带着兵,迅捷无比地突入进来! 惨叫声顿时响起,张闿手下的兵士纷纷倒地,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张郃已经冲到张闿面前! 张闿眼见张郃朝着自己挺枪刺来,大吼一声,长刀砍向张郃枪杆,两边斗了起来。 城里砍杀百姓的张闿兵士,见状纷纷冲了出来,救援张闿,这边袁熙把手一招,身后步兵也冲了上去。 袁熙自忖在这种混战中,近战太过危险,当即取下背后的牛角弓,对准张闿兵士连连发箭。 这边张闿和张郃斗了十几招便觉不支,他咬咬牙,打马掉头逃入城中。 张郃见状也要追进去,奈何城门两里外乱战,骑兵一时不得进。 他只得喝令属下在马上对着敌军一个个捅过去,然而张闿兵士训练有素,举着盾牌格挡,让失去速度的骑兵一时无可奈何。 袁熙透过城墙缺口,看到张闿在城内砍杀驱赶百姓,一起往城门涌来,心道这下子可不好办了。 张闿也是郁闷无比,没有袁熙这支军队,他早就把人杀光,带着曹嵩的财货离开了! 他恶向胆边声,纵马奔到曹嵩车前,刷的一声砍开车门,一把将曹嵩拽了出来。 他骑着马上,提着大声喊叫的曹嵩来到城门口,大喊道:“都住手!曹太公在此!” 他想着对方既然和曹操都是一伙的,怎么也要投鼠忌器,结果袁熙大喝道:“不要停,继续杀!” 张郃等人一听,精神抖擞,同时大喝冲上,顿时逼得张闿兵士连连败退,眼看城门就顶不住了! 张闿蒙了,提着曹嵩道:“这是曹太公,曹操的爹!” “伱们不是来救他的吗?” 袁熙冷笑道:“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开玩笑,生死相搏时因为一个垃圾人质要挟,和对方谈判? 军心不要了? 张郃心里暗暗点头,主将首先要以自己部下为重,才能得到士兵拥戴。 紧急时,自己父母妻儿尚可放弃,何况对面还是曹操的爹,关公子鸟事? 公子英明! 袁熙弯弓搭箭,向张闿射来,喝道:“张闿,下马投降,我保你不死!” 张闿侧头闪过袁熙弓箭,心道我信你个鬼。 他是袁术暗子,真要被袁绍抓起来,谁知道那边没有知道自己底细的内线? 他怒上心头,举起长刀,就要在曹嵩身上刺个窟窿。 反正在袁熙面前把曹嵩杀了,目的也达到了,曹操肯定会和陶谦不死不休! 张郃此时已经掣弓在手,见到张闿举刀,抬手就是一箭,流星般射入张闿腋窝! 袁熙见了,叫一声好,果然不愧是四庭柱,脑子好使的很! 张郃抓住了张闿举手时,刹那间露出腋下没有护甲防护的机会,一举建功! 张闿大声惨叫,长刀掉落在地,他只得把曹嵩扔在地上,用剩下的那只手拉住缰绳,吼道:“全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又被堵住了 曹嵩重重摔在地上,哆哆嗦嗦在地上爬着,竟然奇迹般躲开了后面几只战马的马蹄,他猛一使力,翻滚到路边的沟里。 此时张闿的兵士也顾不得曹嵩了,他们先前趁着混乱,从大车里抢取财货,此时看到张闿要突围,更加卖力地将大车的财物扯出来,曹嵩见了,忍不住心疼地叫唤起来。 张闿眼睛通红,把腋下箭支折断,拔出腰间另外一把长刀,纵马绕过张郃,直往袁熙冲去。 张郃想要阻拦,奈何乱军之中双方士兵混战在一起,根本无法靠近张闿,只得回头对袁熙大吼道:“公子小心!” 张闿听了大喜,张郃都如此重视,看来对面即使不是袁绍儿子,身份也非常重要! 抓住他做人质! 他纵马举刀,直冲过来,张郃连射三箭,都被其盔甲挡住。 袁熙见张闿过来,毫不犹豫拨马掉头就跑。 对方后世可是敢在宴席上公然刺杀陈王刘宠和国相骆俊,最后全身而退的人,近战绝非庸手! 他一边纵马往张郃这边逃跑,一边搭弓往张闿连连射去。 张闿见对方箭支歪歪斜斜,离着自己身体差着好远,不禁心中冷笑,纨绔子弟也敢上阵! 他一提缰绳,和袁熙距离越来越近,却突然身下战马猛地向前栽倒。 张闿猝不及防翻下马来,腋下一阵疼痛,等他回头一看,见自己战马膝盖上插着一只箭,登时明白过来,对方如此阴险! 他的战马前面披了甲,只有马腿没有防护,还真让对方射中了! 袁熙纵马逃开,心道侥幸,五六只箭射中马腿,也算是有点运气在里面了。 张闿摇摇晃晃勉强站起,已经没了办法,憋屈地大吼一声。 张郃此时已经纵马赶来,一枪刺入其肩膀,张闿大叫一声,头盔掉落,掉头就跑。 张郃见状还要去追,猛听弓弦声响,一支羽箭从张闿后脑贯入,额头穿了出来。 袁熙收回手中的长弓,有些得意,又抢到一个人头! 可惜转生没带系统,不然怎么也升级了吧? 张闿一死,他手下的兵士见状四散奔逃,张郃和袁熙趁机招呼己方兵士掩杀,一时间杀得死尸遍地。 诸葛玄颓然坐在马车上,对诸葛亮叹道:“徐州兵士杀徐州百姓,救了我们的竟然是敌对的袁绍军,真是可笑。” 诸葛亮盯着张郃和袁熙,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两个姐姐此时才松了口气,其中年长的悄声道:“那是袁州牧的儿子?射箭的样子还挺厉害。” 年幼一些的说道:“怎么?姐姐看上人家了?” 年长的羞恼道:“你怎么说话的?” 她们刚刚死里逃生,骤然放松,不禁说话也大胆起来。 不到一刻钟,张闿兵士死伤过半,剩下的也拼命四处逃走,袁熙见了,正要招呼张郃,却听到远处大喝一声:“贼子!竟然杀我徐州兵士!” “来和你张飞爷爷一战!” 这一声差点没把袁熙的魂吼掉了,他扭头一看,只见远处有人提着丈八蛇矛纵马而来! 后面是数百兵士,领头的一个提着大刀,一个提着双剑。 虽然看不清面目,但袁熙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这么凑巧? 自己备用的闲棋,抄了自己后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他纵马就跑,一直跑到张郃身边,只听张郃冷哼道:“这是一年多前在平原和大公子对峙的豫州刺史刘备,那时还是平原相,这张飞应该是他身边的护卫,是个无名小卒。” “我虽未和他们交手,但当时他们也没见多厉害。” “公子且等一下,我去取了那几人首级。” 结果张郃没想到,袁熙一脸惊惶,“快,招呼士兵,躲入城里,架设路障堵住城门,千万别让他们冲进来!” 张郃心里嘀咕起来,至于吗? 己方兵士虽然经过一番战斗,但尚不疲累,趁对方远道来袭,体力不支,反冲对方才是上策吧? 他虽然心里嘀咕,但是也不好公开顶撞袁熙,只得招呼兵士退入城里。 张飞一见对方竟然退却,当下又是大吼一声,就要带兵冲入。 此时刘备出声道:“三弟勿急,先看看再说。” 他派出兵士,抓了几个张闿的溃兵,带到马前问明了情况,方才明白张闿已经被杀了。 刘备思忖起来,对方是袁绍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袁绍军也一起攻打徐州了? 城里不仅有曹嵩一家,还有徐州百姓? 他抬头道:“二弟,三弟,你们怎么想?” 张飞冷哼一声:“要冲要杀,听哥哥的便是了。” 关羽提着青龙偃月刀,捋着胡须道:“城里尚有近千琅琊百姓,对方定是拿来作为要挟,让我们投鼠忌器。” 刘备策马缓缓前行,沉默不语。 张飞急道:“哥哥,此地随时会有曹操大军前来,加上袁绍军,若不早做决断,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关羽说道:“但两边兵士相若,若对方拿百姓要挟,一旦开战,百姓必然死伤惨重。” 张飞哼道:“那怎么办?战场上死伤总是正常,我和二哥冲进去把对方大将斩了,对方必然溃败!” 刘备招呼众人逼近城门,看到对面兵士正在搬运城内断壁残垣,将城门和城前缺口堵住,显然是想要防守了。 张飞见状,有些急躁,说道:“哥哥,不如退走,那曹嵩既然已经被袁绍军救出,那我们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要么干脆点,冲进去把袁绍军都砍死,将曹嵩抢过来,反过来威胁曹操!” 刘备缓缓开口:“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这一番厮杀,百姓会死多少人?” 袁熙此时已经进入城中,只觉不时有恶臭扑鼻而来,地上处处都是烧焦的死尸。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显然是刚被屠城不久。 屠城的目的很复杂,不是单纯为了杀人。 屠城可以抢劫军粮,以战养战,按照一个兵士的粮饷要几十个百姓才能负担得起,所以几乎没有军队不缺粮的,到最后只能劫掠百姓。 而且也能提振己方士气,让对方守城斗志下降。 但负面影响也是很大,如果守军无路可逃,反而会拼死守城,结果适得其反,所以曹操后期屠城也越来越少了。 袁熙到了城中,见一辆辆大车乱七八糟停在哪里,车上货物多有破裂,车边散落车着丝绸珠宝,护卫和仆从的尸体到处都是。 他高声道:“曹太公何在?” 一辆马车的车门打开,露出曹嵩满脸堆笑的脸来:“请问将军找老夫何事?” 袁熙心道这曹嵩倒是腿脚麻利,从张闿手中逃走,竟然能在乱军中安全溜了回来。 他跳下马来,施礼道:“家父袁本初,听闻曹公遇险,奉家父之名,特来相救。” 曹嵩一听是袁绍儿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袁州牧大恩,老夫不敢忘,还望将军救我等于水火,返回兖州。” 袁熙点头道:“曹公请先待在马车里,外面还有一支军马,等我将其打退,在护送曹公回去。” 曹嵩一听还有敌军,立马脸色变了,重新跳进马车躲了起来。 袁熙摇了摇头,跳转马头回到城门口,见通道已经都被砖块木板堆起挡得严严实实。 张郃过来道:“对面可能要攻过来了。” 袁熙见关羽张飞骑马逼近,头就大了,即使张郃能当住关张其中一个,难道自己还能挡住另一个? 这不是做梦?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该我出马了 袁熙见关羽张飞在前,刘备在后,头嗡嗡作响。 虽然之后的数年里,刘备被曹操吕布胖揍,一度还投靠了袁绍,但能揍他的,可是曹操和吕布。 现在自己兵不如对方多,还有关张压阵,拿头赢? 别说赢了,就是跑都不一定跑掉! 看着对面已经摆好阵势,袁熙知道自己不出马不行了。 他登上残破的城墙,对远处的刘备喊道:“来者可是玄德公?” “玄德公可是奉陶州牧之命,来对曹公一家赶尽杀绝的?” 阵前张飞喝骂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在此放屁!” 袁熙喝道:“家父袁本初!” “陶州牧属下都尉张闿,唆使兵士砍杀曹嵩一家,为了掩人耳目,还想要杀死在场避难的徐州百姓!” “我为止其恶行,将张闿斩杀!” “我说的话,城内百姓都可以做作证!” 张飞听了犹豫起来,对身边的关羽嘀咕道:“袁绍的儿子,二哥,现在怎么办?” 关羽回头看了看刘备,张飞会意,喜道:“听大哥的!” 刘备将手中双股剑还于鞘中,纵马上前,经过关张二人时,关羽出声道:“大哥小心,谨防对面暗箭偷袭。” 刘备微微点头,打马来到一射之地,对城墙上袁熙抱拳道:“在下刘玄德,不知城上是袁州牧哪位公子?” 袁熙站直身子,探出头来:“在下袁显奕,见过玄德公。” 刘备颔首道:“我到此是为护送曹公归乡,按理说既然公子已经先行迎到曹公,我本当退去。” “但不知公子是否真能送曹公安然返回,所以还请将曹公交出,由我等护送,可否?” 袁熙自然知道,刘备是想扣住曹嵩,和曹操谈条件,但是自己要是把曹嵩送了,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当即道:“有张闿前车之鉴,恕小子不敢从命。” 张飞大喝一声:“既如此,那就分个胜负好了!” 关羽看了张飞一眼,张飞嘟嘟囔囔闭了嘴。 刘备出声道:“我本应纵兵攻入,奈何城内还有百姓,到时不免有所死伤。” “不若如此,你我做过一场,胜者带走曹公,公子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袁熙心里暗暗叫苦。 他看着关羽张飞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对刘备极有信心。 这也难怪,刘备最初时候打响名头,靠的不是出身,而是他自己本身的能力。 《典略》记载:“平原刘子平知(刘)备有武勇。” 《三国志》:“刘备天下称雄,一世所惮。”这里的雄,就是勇的意思。 郭嘉、程昱、董昭:“(刘)备勇而志大,关羽、张飞为之羽翼。” 勇在志前,说明刘备的名声,是实打实靠自己打出来的! 后世五大剑法中,刘备的顾应法榜上有名,算是开宗立派的人物。 对付刘备这种人,袁熙脑子有包才出去单挑。 他强笑道:“玄德公乃是国之栋梁,家父也对先生颇为激赏。” “小子怎么敢妄动刀兵,万一伤了先生,如何向家父交代?” 张飞听了,忍不住叫道:“你这小子口气倒是大,你哥哥袁谭都不敢这么说!” “在平原交战的时候,他还是不是被哥哥打得逃入阵中!” 袁熙一怔,袁谭吃过亏? 不过能在刘备手里活着跑回来,袁谭也算是挺有本事了。 他呵呵笑着,一边想着怎么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说不定曹操军就在附近,看到费县有变,如果赶过来,刘备便会不战自退。 刘备听了,扬起马鞭,指着袁熙道:“我给公子半刻时间,若公子未能决断,我便要攻城了!” 袁熙心道好嘛,刘备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这费县城墙也就一丈高,还处处都是缺口,让关张突进来,到时候自己这边就是一边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袁熙怎么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此时他目光一凝,只见远处的山坡上,冒起了两股浓烟,直冲云霄。 他掏出望远镜一往,随即大喜。 关羽也看到了远处山坡起火,打马到了刘备跟前,说道:“大哥,山坡有人烽烟报信,时间长了必然会被人看到,此地不可久留!” 刘备听了,当即把手一挥,叫道:“立刻攻城!” 袁熙在城头大叫:“玄德公!” “我军五千援军正在赶来!” “我劝玄德公速速离去,免得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刘备听了,对众人大喝道:“此是谎言,妄图乱我军心!” “诸位跟我速速攻城,将其擒住!” 士兵齐齐应和,向着各处缺口冲了过去。 远处山坡上,麴义将望远镜递给高览,说道:“自己选。” “那三个人伱应该听说过,跟着田楷对付过袁大公子的。” “中间的平原相刘玄德,以前是个编草鞋的。” “旁边那个红脸,是卖枣的。” “那个黑脸,是杀猪的。” “你随挑选,只要击败一个,便可以回邺城。” “要是能生擒一个,公子还能保举你。” 高览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攻城的刘关张三人,冷笑道:“你说的要是真的,是不是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伤势虽然还未痊愈,好歹还是冀州大将!” “让我去对付一个杀猪的?” 麴义一览无所谓的样子,“公子说了,哪个都行,对面是只猪,你赢了他也能兑现诺言。” “不过记得出去前把脸遮一下,免得被城内的张郃认出来。” 高览遮住脸,翻身上马,出声道:“给我一刻钟,看我把那红脸黑脸都斩于马下!” 麴义看着高览提枪打马而出,已经冲下山坡,忙喊道:“小心点啊!” 他心道这孩子还是年轻气盛啊。 麴义自从上次在赵云那里吃了暗亏,便老实了许多。 他觉得,公子改换身份时吹嘘的观星之法,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要不然他怎么知道那名不见经传的赵云如此厉害? 这次麴义去诓高览,出发前袁熙特别叮嘱麴义,让高览从刘关张三人里面选。 麴义心道刘备平原相,自己倒是知道,那关张是他两个亲兵,这三个难道都很难打? 他满腹疑惑,但麴义知道袁熙绝对不是无缘无故选这三个人的,袁熙这人蔫坏得很! 他举起望远镜,镜子里面,高览正急速打马,往张飞冲去。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这几个人不太对劲 见高览如此性急,麴义犹豫了一下,带着三十铁骑,跟着冲下了山坡。 山坡上观战倒是舒服,就怕来不及接应高览。 不过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高览好歹也是战阵经验丰富的猛将,打个屠夫枣贩,且不说擒下对方,略占上风总是没问题的吧? 等麴义赶到战场时,发现自己还是来得有些晚了。 高览正在被那屠夫枣贩追砍! 麴义见高览左支右绌,拼命逃窜,后面关张高举兵器猛追,眼看马上就要丧命,连忙大喝一声,纵戟冲上,隔住了劈向高览脑门的青龙偃月刀,堪堪救了高览一命。 高览这才回过气来,大怒道:“你们不讲武德!” “我是要来单挑的,你们怎么一起打我?” 张飞冷笑道:“打仗谁和你单挑!” 高览气得冒火,不过他也明白,自己刚才差点死了! 他上去先打的肉贩,几招下来就已经有些支持不住,眼看卖枣的还要上来帮忙,登时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跑。 他见麴义暂时拦住了关羽,大喝道:“现在没人打扰了!” 说罢他一震长枪,反刺张飞,张飞把丈八蛇矛一摆,轻轻拦住。 瞬间两人交手十几合,高览发现,确实打不过! 自己身体还未恢复,对面招式凶猛,自己找错人了! 杀猪的能这么猛? 被骗了? 他见麴义在那枣贩关羽的攻击下,已经是支撑不住,心道麴义这个菜货,受了伤果然不行了,不由大喝道:“交换对手!” 麴义心道伱确定? 两人也不废话,当即打马交错,交换了对手。 不出片刻,都以为占了便宜的两人嘴中发苦,这什么情况? 麴义心道自己绝对被坑了! 自从跟着公子后,遇到的武将一个比一个厉害,是自己真的老了还是咋滴? 此时他们所带的三十铁骑见势不妙,已经冲了上来,想为两人解围。 关羽张飞一看,唯恐被围住,各自把兵器一摆,回到刘备身边。 这边袁熙在城头上长出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被一个照面秒掉,这高览怎么这么莽,麴义没好好提醒过他? 张郃此时上了城头,指着三十铁骑对袁熙疑惑道:“这支骑兵甲兵如此齐备,是公子的?” 袁熙点头道:“是我预先埋伏的私兵,这下我们有机会了。” “到时还望将军看准时机,里应外合。” 张郃点了点头,他刚才在城头上看了几眼,便即明白,怪不得袁熙这么谨慎,对面关羽张飞两个将领,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不可能啊,两年前他们在平原的时候,还没这么强的! 此时关羽退回刘备身边,说道:“大哥,对面援兵来了,虽然只有三十骑,但都是全甲满胄,不好对付。” 刘备抽出双股剑,舞动几下,说道:“不能再拖了,两位弟弟助我,击溃对面!” 他拿的说是双股剑,其实是两把环首大刀,加上刘备双臂极长,挥舞起来极有威势。 这种马上骑兵用的环首大刀,都是双手握把,刘备却是单手使用,显然臂力非凡! 张郃见了,顿时明白袁熙为什么这么缩了,感情这刘备也是个高手! 他当即冲下城头,带着兵马从城墙缺口冲了出去,接应麴义等人。 那边已经再度打了起来,麴义高览被三人围住,正暗暗叫苦,此时见张郃冲来相救,顿时松了口气。 刹那间,六人分成三对,混战到了一起。 张飞手持蛇矛丈八,虎须倒竖,环眼圆睁,口中呼喝连连,敌住了麴义的长戟,几招过后,麴义便觉左支右绌。 关羽手执青龙偃月刀,刀刀势大力沉当头砍,张郃拿铁枪勉强架住,几刀下去铁枪杆崩出道道缺口,张郃惊骇无比,只有交上了手,才知道如今关羽的可怕! 高览已经吃瘪两次,此次迎上了刘备,还没交手就有一股不祥的预感,等刘备抡着双刀泼风般砍来,高览才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对面三个,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对面刘备抡起刀来,活生生跟屠夫一般,逼得高览苦苦抵挡。 有道是: 三英未曾战温侯,今番却逢冀州雄。 泼天杀气冲云霄,七兵交鸣彻城头。 刘关张对麴义张郃高览,稳稳占了上风,要不是他们顾忌袁熙的三十铁骑在旁虎视眈眈,只怕袁熙这边早已有人落败身死。 袁熙看了片刻,便知不妙,只得带着剩下的兵士,全都从城里冲了出来。 双方数百兵士杀声震天,混战在了一起。 这一来,刘备感觉压力顿增。 对面冀州兵装甲精良,比自己带徐州兵要强不少,自己三人被缠住,这样下去,兵士只会死伤惨重! 他想招呼关羽张飞,瞅个空子去拿袁熙,对面却异常鸡贼,眼见己方过来,只是一边远远射箭,一边往城里逃。 刘备挡下几支射向自己马头的冷箭,心中气结,这袁家子如此胆小卑鄙! 眼见双方胶着,士兵不断死伤,袁熙叫道:“玄德公,现在打下去没有意义,不如双方暂时罢手如何?” 刘备见自己兵士死伤甚快,当即和袁熙同时招呼,双方各退几十步,遥遥对峙。 刘备喝道:“你城里还有我徐州百姓,我若退走,岂不是置他们于不顾?” 袁熙喝道:“我只为救曹公一家而来,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若玄德公退走,我可以放走他们!” 刘备听了,说道:“若公子真有诚意,为何不让我现在带走他们?” 袁熙沉吟起来。 说来他也挺不甘心的,这可能是击败刘关张最好的一次机会。 但如今作为底牌的麴义高览都用上了,奈何对面实在是生猛,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只能到此为止了。 卖个人情? 正在这时,远处隐隐有声音传来。 刘备听了,脸色一变,不久便有斥候赶来,报说远处十几里地,正有两千曹操步军赶来! 刘备脸色阴沉,被这小子骗了! 原来对方真正的目的,是要拖延时间! 如今对面只要拖住自己,等曹操步军合围,自己跑都跑不掉了! 袁熙也从城头上看到了曹军旗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出声道:“玄德公可速速退去,免得被曹军遇到。” 刘备一怔:“你肯放我走?” 袁熙出声道:“玄德公和两位兄弟皆是当世英雄,如果死在这里,实在可惜。” 他现在还需要刘备牵制曹操。 张飞听了,哼了一声:“这小子倒是有些眼光。” 袁熙又道:“我以袁氏之名发誓,必然会送城内百姓安然离开。” “而且现在玄德公即使带百姓走,也会被曹军追上吧?” 刘备思忖一下,果断抱拳道:“既如此,备便信公子一次,告辞!” 他也不耽搁,打马转身就走。 袁熙见刘备有些落寞的身影,忍不住叫道:“玄德公!” 刘备回头。 “一路平安!” 刘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侧身拱了拱手,带着关张兵士去了。 关羽张飞相视一眼,心道这袁家子倒是奇怪,手下将领也不一般,以后必然是个大患。 张郃已经退回城内,面有愧色对袁熙道:“郃未能击败敌将,惭愧。” “不,”袁熙拍着他的肩膀道:“儁乂兄能活着回来,我已经是很满意了。” 张郃: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再给你次机会 袁熙见刘关张带着兵士,消失在茫茫山林里,这才松了口气。 开打之前,他想的是留着刘关张牵制曹操势力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刘备这个时间点不能杀,还是要放走的。 开打之后,他只剩下一个想法。 自己这边的将领,能从对面手里活下来就行。 严格来说,这场并不是三对三的单挑,而是麴义提前布置三十铁骑牵制,让刘关张三人分心,才堪堪打了个平手。 袁熙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刚才一场大战,他深切感受到了刘关张三人的实力。 怪不得刘备投靠的主公,都对其那么防备,一旦有了机会,刘备就能趁势崛起。 不过刘备前半身颠沛流离,一直找不到方向,可能他缺的,是个像诸葛亮那种谋划全局方向的智囊吧。 此时城里诸葛玄听到回来的仆人诉说情况,眉头皱了起来。 他吩咐仆人几句,便回到马车,对众人说道:“形势不太妙。” “这袁绍军已经将来救援的徐州军打退了,听还还有大批曹操军马上赶到。” “咱们能否活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记住,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琅琊诸葛氏的身份,毕竟咱们依附的袁公路,和袁本初是死对头。” 众人皆是点了点头,诸葛亮心中有些不甘。 自己还是太弱了,对天下的局势动向,还不能完全掌握了解,所以才让家人陷入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太不甘心了! 袁熙吩咐张郃去城里安抚百姓,救治伤兵,趁着张郃离开的当口,麴义带着高览纵马过来。 袁熙见高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高将军莫灰心,我也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强,但你还有机会的。” “我听说孔融手下有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除了射箭准一点,会使双戟之外,也未见如何高明,若将来打青州时,你能将他生擒” 高览断然道:“不用了,高某愿赌服输。” 傻子才相信你! 高览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两个无名小卒关羽张飞一个比一个狠,连刘备都那么难对付,袁熙肯定是故意的! 袁熙: 高览貌似脑子很活络啊? 而且当时他认出麴义后,果断逃走,刚才也是见势不妙就跑,说明其颇有将才,脑子也好使。 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娶了甄宓,高览就成了自己妻族,就能利用甄家绑在一起,关系会铁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袁熙想让袁杏嫁给赵云的缘故,说到底这个时代,还是最注重血缘关系。 但高览明知道自己会迎娶甄宓,还是投靠了袁尚,为什么? 他心里越发好奇,对高览道:“高兄,将来我说不定还要叫伱声姐夫,但你似乎更看好我三弟?” 高览苦笑道:“没错,我在心中,三公子才是最合适的下一代家主。” “其心思缜密,做事果决,有他做主公,我相信袁氏必然能更进一步。” 袁熙突然笑了起来。 “即使他利用了你夫人?” 高览一惊:“此话怎讲?” 袁熙将邺城之内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道:“高兄放心,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家姐就将其带走了。” “三弟对我和尊夫人下药,可是板上钉钉的,将来高兄见到夫人,可向她求证。” 高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袁尚是觉得自己被袁熙杀了,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利用甄荣。 差点做了王八! 这个时代,不论是武将还是谋士,看着虽然风光,但一旦投靠了主公,生死就要由其掌握,包括家人。 袁家三子要是真弄上个名正言顺的罪名把高览杀了,旁人也只会私下腹诽而已。 四庭柱看着风光,但更风光的麴义和吕布袁绍都敢杀,何况别人。 彼时诸侯在地方上的权力,都快赶得上皇帝了,皇帝让人死,有几个敢反抗的? 但袁尚做事如此卑鄙,高览还是心里憋着一股火,老子忠心耿耿为你赴死,你倒出卖我夫人! 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果断抱拳道:“我对三公子一片忠心,却落得如此下场,还请二公子指条明路!” 袁熙心中一喜,成了! 他哈哈一笑,把住高览臂膀,“高兄不必客气,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他转头对麴义说道:“麴兄,等将曹嵩一家交给来的曹军,此行便完事了。” “随后你和高兄回北新城,见我长兄袁谭,就说高兄夜里巡逻时,遇到白马义从,双方交战,高兄受了伤昏迷,被村人救了,其间一直在养伤。” 麴义高览听了,点头领命。 袁熙突然想起一事,对高览道:“高兄知不知道,为什么三弟对我那么敌视?” 高览想了想,说道:“依在下所见,可能是因为在邺城士族间,私下流传的关于二公子谶语的事情。” 袁熙一怔,“什么谶语?” 高览把前因后果一说,袁熙才明白,出了甄宓那大富大贵的面相传言,还有自己名字这颇为荒唐的解释。 难怪袁尚对自己这么敌视,对相信谶语这种东西的人来说,光自己的名字,就足以让袁尚坐卧不安了。 不过这种情势,貌似对自己很有利! 士族多有相信谶语者,倘若真的如此,必然有想要投靠自己的人! 脚步声隆隆传来,远处的曹军慢慢近了。 袁熙拿起望远镜观看,发现都是步军,竟至少有两千之众! 城内的徐州百姓见袁军又开始列阵,不由慌乱起来,他们现在六神无主,徐州守将想杀他们,曹军想杀他们,现在他们落到袁军手里,谁不知道那袁二公子接下来要敢什么。 跑也跑不掉,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对天祈求,听天由命。 张郃听着百姓口里,蹦出来的都是诸如黄天之类的话,微微皱眉,心道青徐黄巾果然顽固,几乎没有不信教的。 袁熙见曹操大军逼近过来,领头的两位将领,看旗号一个是骑都尉夏侯,一个是都尉于。 他心道这八成是夏侯家的,那姓于的,难道是于禁? 不过也是奇怪,于禁是步军也就罢了,怎么打着夏侯旗号的骑都尉也带着步兵? 夏侯渊和于禁领军,远远看到费县残破的门口站着一支军马, 等看到对面旗号眼色乃是袁绍军的,他们相视一眼,面带疑惑。 他们领曹操之令,南下寻找曹嵩一家,在路上磨蹭了好些天,才走了百十里路。 经过费县时,却有探子发现有烽烟起,两人便带兵过来查看,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袁绍军! 冀州和泰山郡之间隔着数百里,他们跑到这里干什么?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雁过拔毛 夏侯渊和于禁两人见城内城外倒毙着数百兵士尸体,看衣服都是徐州兵,心道怪了,为什么在费县打仗? 曹军远在北边,这边徐州兵怎么和袁军打起来了? 此时张郃从城内出来,打马上前,夏侯渊一愣,对于禁说道:“那人怎么有些眼熟?” 于禁仔细看了看,神色凝重道:“那是张郃,张儁乂!” 夏侯渊更是奇怪,失声道:“冀州大将,到这里来干什么?” 于禁见张郃站在一年轻公子身边,身后的旗号是个大大的袁字,心下也是一跳,这费县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那年轻公子打马上前,开口说道:“在下冀州袁显奕,可问来将姓名?” 两人同是心里一突,赶紧抱拳。 “夏侯妙才。” “于文则。” 袁熙策马上前,笑道:“原来是孟德公麾下猛将,久仰久仰。” 两人连忙还礼。 夏侯渊奇道:“公子为何在此地出现?” 袁熙笑道:“我本在冀州驻扎,却遇到一异人,说此地有曹公欲得之人,想着也是无事,便带兵过来看看。” 夏侯渊和于禁当然不相信这话,他们对视一眼,出声道:“这倒是奇了,不知道公子可曾寻到?” 袁熙笑道:“倒是寻到了,也许两位有些兴趣。” 他向张郃点了点头,张郃会意,招呼兵士带着十几辆马车出来。 夏侯渊一见车子上的标志,心里一突,果然车门打开,露出曹嵩那张老脸来。 夏侯渊和于禁连忙翻身下马,对曹嵩拜道:“明公麾下,夏侯渊(于禁)见过曹太公!” 曹嵩唉声叹气,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你们可来了,我见到你们可不容易,差点就被徐州那些贼兵杀了,我儿可要为我报仇啊。” 袁熙简单把张闿行凶之事说了,对两人说道:“张闿乃是陶谦部将,心怀不轨,还好我及时赶到将其杀死,也算是侥幸。” “后来刘备带人赶到,和我军相攻,双方多有死伤,后来见两位将军领军将至,这才退去。” 曹嵩赶紧说道:“多谢袁公子救命之恩。” 袁熙点头道:“曹公客气了,既然事情已了,还请赶紧随两位将军离去,以免徐州军过来,再生意外。” 曹嵩吓得脖子一缩,跳上马车,“那我们还是快走吧!” 他突然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出声道:“我那百十辆大车” 袁熙脸上笑呵呵,也不接话,对夏侯渊诉苦道:“要不是父亲和曹公情深意切,也不会派我身赴险境,两位将军不知道,我可是差点把命都丢了。” “为救曹太公,我带来的上千兵马死伤大半,回去对父亲很不好交代啊。” 夏侯渊和于禁瞬间明白了袁熙的意思。 人已经给你救了,还想把财货拿回去,没门! 换了别人,夏侯渊还能说几句话,但偏偏对面是袁绍儿子,此时曹操还是袁绍附庸,怎么可能撕破脸? 而且人家可是派自己亲儿子来救曹嵩的! 曹嵩咬着袖子,这袁绍儿子也太黑了,自己这一辈子搜刮来的财货啊,他还想全吞了! 他可怜巴巴道:“我身无长物,唯靠一点微薄积蓄” 袁熙笑道:“我也不是那么过分的人,张都尉,拉出五辆车来,给曹太公带走。” “其他的将来若有机会,我会想法还些给太公。” 夏侯渊和于禁对望一眼,伱还真敢说! 偏偏他们还没办法! 曹嵩心里不甘,唉声叹气,他突然想起一事,问于禁道:“吾儿曹德昨夜骑马逃出,去找救兵,你们可曾遇到?” 于禁听了,忍不住看向夏侯渊。 夏侯渊一脸沉痛,“遇到倒是遇到了,但曹德公子太过急切,要我们连夜赶路过来,结果他在前面领路,却不慎连人带马掉下悬崖了。” 曹嵩听了,大叫一声,昏倒在马车里,众人见了,一阵忙乱。 袁熙心道这倒是有意思,对夏侯渊叹道:“曹家遭逢大难,熙深表遗憾,还请两位将曹太公带回去好好调养。” 夏侯渊和于禁道了谢,带着曹嵩和士兵往北面回去了。 袁熙等对方离开,才松了口气。 妈个巴子,累死累活打了这么场仗,救了曹嵩这狗东西一命,他还想一毛不拔? 要不是为了扬名,他早就把曹嵩这贪官一刀砍死,一了百了。 本来这百十辆车全都是我的,给你五车,我心里都在滴血了! 不过袁熙越发觉得袁绍儿子身份的好用,自己近似于公然明抢曹嵩财物,曹军两员大将也不敢说什么。 这就是士族的好处,一级压一级。 而且眼下袁绍作为主公,争霸天下的势头最劲,曹操现在还不敢得罪袁家。 不过曹德这事情就有意思了,死得不明不白,自己这次送给曹操一个活的曹嵩,怕是也能让曹操头痛几年。 他对张郃笑道:“这次全仰仗儁乂兄了,不然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张郃自谦了几句,见麴义和高览带着三十铁骑离开,疑惑道:“他们” 袁熙说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张郃赞道:“那两位蒙面将领,本事不下于郃,公子手下果然是人才济济。” 袁熙一笑,心道自己父亲袁绍手下人才更多,要是能挖墙角多撬过几个人来,可比外面招揽快多了。 说来高览这事,还得感谢袁尚不择手段呢,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费县城内的徐州百姓,惴惴不安地看着曹操大军离去,见袁熙领兵又进了城,不禁紧张起来,纷纷不自觉后退。 他们生怕袁军一声令下,将众人全部杀死。 袁熙咳嗽一声,“诸位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徐州百姓面面相觑,还真放他们走? 袁熙又出声道:“诸位出了城,不要耽搁,抓紧往南走,北面曹军随时回过来。” “若是怕在徐州遭受战乱的,可以跟我回冀州,我会给各位安排落脚的地方。” 话音刚落,便有很多人跪下,说道:“公子大恩,愿追随公子!” 他们也不傻,徐州到处兵荒马乱,曹军显然是要全部占据徐州,中间屠城不断,他们就是往南逃,能保证安全逃走? 还不如跟着袁军回冀州,起码能保得性命! 众人闹哄哄地围了上来,袁熙清点一下,发现近千百姓,一大半都想追随自己,只有二三百人要南下。 他下令让南下百姓先走,随着几辆马车经过,他心道这里面还有士族啊。 诸葛玄的大车出了城,这才松了口气,让车夫加紧南下。 诸葛亮回头看着费县方向,心道这袁家子,貌似和自己见过的士族很是不同,只有心怀大志之人,才能做到不伤敌军百姓吧? 自己想要改变天下,要学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返回邺城 袁熙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诸葛亮,毕竟他不是真的会观星之术。 他正指挥众人在城外挖坑,将刚刚死去的百姓和兵士安葬。 至于先前被屠城杀死的人,虽然已经将近十月,但也已经腐烂发臭,无法顾及了。 几百具尸体搬进了大坑,上面填上了土,袁熙下马,带头拜祭,张郃及手下兵士见了,也纷纷过来。 张郃心情复杂,战场上士兵死了,常常连葬身之地也没有,谁也不会在乎,毕竟上战场前,大家早就有了这种准备。 但袁熙却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脚步声传来,张郃见徐州百姓也纷纷过来,在兵士们的坟前跪下拜祭,心中若有所思。 袁熙拜祭完毕,站起身来,说道:“儁乂兄,走吧。” 他回头望向死气沉沉的费县,破败的城墙耸立裹挟,活像一个巨大的坟包,埋葬着无数人的尸体。 一行人上了马,带着数百辆大车,后面跟着近千百姓,一路往西而去。 等袁熙带人回邺城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他和张郃在邺城分别,袁熙恭敬道:“此行多赖儁乂兄相助,兄麾下兵士多有死伤,我已经备好两辆财货,以作抚恤。” 张郃推辞不过,只得受了,称谢而去。 邺城早得知袁熙带着徐州百姓回来的消息,便有官员出来安置,袁熙见安排的还算合理,便和一众百姓道别,准备进城。 却见徐州百姓呼啦啦全部跪下,磕头道谢。 这些百姓家乡被曹军屠城,被迫逃难,结果徐州派来的兵士却也要杀死他们,他们当时已经绝望,却压根没想到却是和曹军同盟的袁军救了他们,才捡回一命。 袁熙不得不下马,上前将百姓劝起。 城头之上,袁尚狠狠捏住一块墙砖,力气之大,以至于指尖都发白了。 这二哥好生奸诈,竟然收买百姓造势! 父亲袁绍素喜仁治百姓,二哥此举必然数日内便会传遍邺城,肯定会讨父亲欢心! 怎么感觉二哥比大哥还难对付! 想到袁熙的谶语,袁熙心头越发不舒服,说是庶子,但自己和大哥要是都出了事情,二哥不就是下代家主? 要不要把准备用在大哥身上的撒手锏,提前用在二哥身上? 但是感觉有些太浪费了! 袁熙一回头,就看到了袁尚,遥遥拱手。 袁尚见了,快步走下城楼,走到袁熙跟前,一脸激动:“二哥此行可是大大扬名了!” “杀张闿,退刘备,救出曹公一家,二哥之神勇,已经传遍邺城!” 袁熙微笑道:“多谢三弟费心,这次咱们哥俩,可要真正好好喝场酒。” 袁尚心里一跳,打了个哈哈:“那我可要找些不上头的酒了,免得二哥责罚。”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人是很奇怪的,即使心里想杀了对方,但面上却能丝毫不表露出来。 何况两人的关系,还远未到了下死手的地步,即使袁熙袁尚敢这么做,袁绍也绝不会允许。 正因为身上这道枷锁太过麻烦,袁熙才想着早日过继。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袁熙被过继,固然少了约束,但也会失去袁绍的绝大部分庇护。 那个时候,袁熙若要足够的实力自保,就要看之前能挖掉袁家多少墙角了。 兄弟两个各怀鬼胎地回到袁府,袁熙甲胄也没有卸,就去拜见了袁绍。 袁绍睁着眼,打量着袁熙,发现其身上的甲胄上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开口道:“你这次做的不错。” 底下辛评田丰等谋士,纷纷赞道:“二公子崭露头角,实乃是袁家幸事。” 辛评笑道:“张闿也就罢了,那刘备可是个能打的,公子能将其逼退,显然是有大将之才。” 逄纪审配等人也只得附和几句,他们都是跟着袁绍在平原国打过仗的,明白刘备很不好对付。 袁熙谦道:“惭愧,全赖儁乂都尉奋力死战,兵士用命。” 袁尚下面暗暗咬牙,他早得到消息,当时参战的,还有袁熙一支私军骑兵,里面的人都是精兵强将。 袁尚深知养全甲骑兵的花费,是个极为惊人的数目,没想到自己如此克扣粮草,二哥都能偷偷攒出这么多骑兵! 隐藏得如此之深! 辛评又赞道:“更厉害的是,公子在战阵之中,先是救下曹公一家,又护住上千百姓,此时已经在邺城中传扬,皆言公子有仁义之心。” 连袁绍都微微点头,袁熙此举,在士族和百姓中都建立了口碑,这对于袁家的仁义声名,是个极好的助益。 袁熙一面应付着众人,总觉得大家表情有些微妙,有不好当众询问,直到袁绍让他退下休息,他才起身告别,到后宅去找袁杏。 袁杏正和吴昭说着话,见到袁熙,第一句话就是,“甄家出了些麻烦。” 交谈了几句,袁熙才知道前因后果。 袁尚告到了袁绍那里,说甄荣趁着宴席,妄图下药谋害袁熙的事情,一直迟迟未决。 袁绍暂时只是派兵士封锁了甄家,将甄荣禁足。 袁熙听了,叹道:“三弟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一个甄家,被袁尚用到了极致,先是用高览投石问路,后用高览消失的消息蛊惑甄荣,等甄荣事败,又掉过头来倒打一耙。 每个环节袁尚都做了失败后的应对,可以说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都能将结果导向对他有利的结局。 袁杏道:“看来三弟铁了心想坏你婚事,甄荣和我素来交好,她也是一时糊涂,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袁熙点头道:“这事情急不来,我回去好好想想。” 如今他私下收服高览,甄荣怎么说也是要救的,袁尚显然对甄家有所觊觎,自己决不能让他如愿。 袁杏见袁熙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之色,知道他此行劳累,忙道:“战场凶险,伱平安回来就好,先去休息吧。” 袁熙辞别袁杏,带着吴昭回了屋,吴昭帮袁熙解下扎甲,说道:“我已经叫侍女提前烧了水,公子去洗洗吧。” 袁熙拉住她的手,笑道:“还叫公子?” 吴昭脸上一红,轻声道:“那怎么叫?” 袁熙也有些头痛,蔡邕的女儿不可能给人做妾,何况还有卫家寡妇这层身份,吴昭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想恢复身份。 他心想很多事情都急不来,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吴昭抽了两次手,袁熙都没放,她只得红着脸道:“先去沐浴。” 考虑到阅读习惯以及不耽误大家白天生活,后面改成3千字一章,还是早上八点和晚上5点更新,一天还是总数六千字不变。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拜访甄府 汉朝之时,便有三日具浴,五日具沐的说法,甚至每周还有给官员专门的沐浴假期。 袁熙在北新城时候,因条件所限没有专门的浴室,但显然邺城袁府这种地方,是不缺的。 等袁熙沐浴出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这一个月来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 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发现吴昭正跪在地上,费力翻动着他的札甲,一手拿着湿麻布,将札甲甲片上的血迹擦干净。 血液若在铁甲片上不及时清理,附着久了,便会让甲片生锈。 吴昭将一片片甲叶清理干净,拉动上面的皮绳,确定附着结实,这才用另外一块麻布蘸着猪油块,将甲叶上敷上一层油脂,只有这样,才能防止甲叶锈蚀。 袁熙走去道:“这些事情,让兵士仆人来做好了,哪用你这么劳神。” 吴昭摇摇头道:“他们做,我不放心。” 她看到甲片上多有兵器劈砍的新痕,知道袁熙这次出去又遇到了恶仗,心里阵阵后怕。 袁熙从她手里接过麻布,两人一起将剩下的甲叶都擦拭涂抹干净,放到一边阴凉处晾了起来。 吴昭拿起一块澡豆,这是草木灰混合皂角胰子做的,她白皙的手指浸着清水,将手上残留的些许油脂全部洗掉,空气中散发出一阵清新的香味。 袁熙拿过一个木盒,打开拿出一支金钗,给吴昭插在发髻上。 吴昭见了,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带上不合适吧?” 袁熙笑道:“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都是曹老头搜刮的民脂民膏,我救他一命,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了。” “日后我将那些东西用在百姓身上,也算是还之于民了。” 吴昭擦干净手,坐到席子上,笑道:“只怕他恨死你了。” 袁熙趁机坐到吴昭身后,把手伸进吴昭深衣袖子里面。 吴昭身体一颤,却没有阻止,只是坐着,只不过偶尔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 袁熙开始得寸进尺,吴昭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轻声道:“天还亮着,晚上不定还要参加家宴呢。” 袁熙一听这话,就想到上次酒宴被算计的事情,开口道:“这邺城府里可比北新城城头危险多了,此间事情一了,咱们就赶紧回北新城去。” 吴昭噗嗤一笑:“官员上任,不能带正妻,你要是前脚娶了甄家女,后脚就走,难道不会惹她伤心?” 袁熙叹道:“只怕和甄家的婚事,没有那么顺利了,我三弟是铁了心要坏两家的婚事,我暂时还想不到好的办法。” 吴昭想起甄荣的事情,黯然道:“那甄荣也是被人利用,她守了寡,又被三公子欺骗,也是很可怜。” 袁熙探过头去,闻着吴昭后颈的味道,说道:“放心,高览还没死。” 吴昭听了,松了口气:“这样最好,要是高将军死了,伱和甄家的梁子便结下了,迎娶甄家女的事情更麻烦了。” 袁熙稍稍用力,“你口口声声说甄家,你自己呢?” “你要是回复身份,做正妻也是绰绰有余。” 吴昭立马摇头道:“我不行。” “我现在还是卫氏寡妇,和你的事情真要是传了出去,三家的名声就都毁了。” “还是让我做吴昭吧,起码无牵无挂。” 袁熙有些头痛,确实是这样,吴昭要回复了蔡昭姬的身份,自己作为袁家子,根本没办法给世人交代。 也许当将来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时,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吴昭看出袁熙脸上有些失落,脸上带着一丝狡黠道:“何况做了你正妻,就要留在邺城,刚结婚就独守空闺,那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身为婢女,可以名正言顺跟着你回北新城,比大妇还好呢。” 袁熙听了,苦笑道:“我估计,咱们暂时回不了北新城了。” “我前阵子和父亲谈了次,只怕父亲还是要先打青州的田楷孔融,才能腾出手对付地处易京的公孙瓒。” 吴昭点头道:“这样其实也好,邺城里面士族很多,公子可以趁机培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所以和甄家联姻还是很有必要的,但之前还是要解决甄荣的问题。” 袁熙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让我好好想想。” “不过那些士族,收买的价格很高,不给他们好处,是很难说动的。” “寒士平民倒是好些,但在治理一地上,整体确实比大士族欠缺一些。” “我想效仿刘景升建义学,但至少三五年之后才能看出效果,时间不等人啊。” 吴昭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公子觉得幽州本地士族都不可靠吗?” 袁熙点点头:“正是,刘虞起兵攻打公孙瓒的时候,手下将领谋士多有告密者。” “盖因公孙瓒在土地财物上,收买了大量幽州本地士族,以至于他们对公孙瓒极为忠心,即使收服他们,将来未必不会为了利益背叛我。” “我没有那么多钱,即使有,也不会浪费在他们手上,两边互相收买,最后结果只会是收买到一群见利忘义之人。” “幽州士族本来势力就弱,所以我想着干脆将其铲了,建立义学擢选官员,重新布局。” 吴昭点头道:“我最敬服的,就是公子不仅允许平民进入义学,竟然也允许女子进入,实乃前无古人的创举。” 袁熙知道,自己的有些做法,确实是对于此时的人来说,是惊世骇俗的,所以吴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 这个时代,士族是贵人,平民在士人眼中,和牲畜并无两样。 女子常被视作男子的附庸,在历朝历代女子地位最高的汉唐,女子也有很多无奈。 女子义学其实也不是袁熙的创举,唐朝便有了村学,允许女子就读。 但自从汉唐之后,女子的地位就开始下降了。 袁熙开口道:“现在连年战乱,男丁都上了战场,劳力缺少,女子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 “而且士人百姓,贵人穷人,男子女子,但却有着不受家世所决定,生来能改变自己命运的东西。” 吴昭一怔:“是什么?” 袁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个。” “士人富人也有蠢笨之人,平民穷人也有聪明绝顶之人。” “所欠缺的,就是是否读书认字,开了心智。” “如今天下大乱,急缺人才,所以我想试一下,让更多的人,得到能改变自己人生的能力。” 吴昭听了,低声道:“我也想看看,公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两人目光对视,气氛渐渐暧昧了起来。 袁熙果断起身,将屋门从里面扣上。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吴昭躺在袁熙怀里喘息道:“公子在某方面,似乎博学的很啊。” 袁熙强笑道:“我说过我会观星之术,天上的星星能告诉我很多有趣的东西。” 吴昭心道你骗谁呢。 袁熙看着吴昭白皙的脖颈,连忙岔开话题道:“我看你脸上斑痕,好像轻了不少?” 吴昭脸红了一下:“既然是公子的人了,我也不想整日顶着这张脸,松墨丹砂虽然渗入肌理,但是多用澡豆草木灰等浸润,还是能多少洗下一点。” “不过要回复原貌,怎么也要等一两年后了。” 她见袁熙顶着自己的脸,连忙侧了过去,说道:“是不是很难看?” 袁熙摇头道:“不,里外都很好看。” 吴昭脸又红了起来。 她连忙道:“还是想想你那未过门的夫人吧。 “你有没有发现,三公子每一条计谋,都是一石二鸟,绝不肯吃亏。” “我怀疑,他在破坏两家婚事的同时,也想着要挟甄家。” 袁熙细细一想,赞同道:“你所说的,还真有可能。” 甄家这一支又没有世袭爵位,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难不成他看上甄宓了? 还真有可能! 随即袁熙又疑惑起来,甄家女是不会给人做妾的,袁尚已经有了正妻了,他还能怎么样? 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没想通的,但是袁尚那边,是不可能探出口风来的。 至于袁绍,整天有刘夫人和袁尚吹风,只怕已经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他要想说服袁绍,还需要提前了解事情真相。 想到这里,他对吴昭说道:“咱们去甄家一趟。” 吴昭一愣:“现在?” “现在。” 甄家大宅里面,甄宓坐在小楼二层窗前,透过窗户,她能看到甄府府门外面,七八名士卒正在把守着。 她又侧头看着身边发呆的甄荣,心中叹息。 甄荣性格平素跳脱活泼,今日却连接遭逢打击,却成了这个样子。 夫君死了,还被认定勾引袁家子,要不是袁绍顾忌士族间的名声,只怕甄家已经牵连入罪了。 母亲张氏知道事情后,狠狠责骂了甄荣一通,现在甄荣如同活死人一般,魂不守舍。 甄宓忍不住安慰道:“姐姐,事情未必那么糟,姐夫的消息,也只是袁三公子一面之词。” 甄荣回过神来,摇头道:“小妹,别安慰我了,领军大将哪有莫名失踪的?” “若是战死还好,若是投敌,甄家也会遭到牵连。” “哦,我忘记了,我已经把甄家拖下水了。” 见甄荣有开始胡言乱语,甄宓刚要安慰,却见当街一辆马车行来,停在了甄府门口。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权衡利弊 甄荣目光空洞,正魂不守舍地发呆,便听到甄宓叫了声:“姐姐。” 甄荣回过神来,顺着甄宓手指望去,正好看到袁熙下了马车,顿时惊吓不小,连忙躲在窗户后面。 甄宓看到,又好气又好笑,“姐姐,不用慌,他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甄荣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甄宓掩口微笑:“他要真的想这么做,应该会和你完全撇清关系,断不会这时候登门。” 甄荣听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心情极为复杂。 即使对方肯放自己一马,又能怎么样呢? 夫君再也回不来了。 袁熙跟着仆人,跨过府门,边往里面走。 拿着他名刺的仆人,则是急急忙忙一路往内宅奔去。 袁熙心道袁氏的名声果然好用,门仆见到名刺上的名字,都不敢让他在外面等着,而是先迎进了门。 七绕八绕,等袁熙和吴昭来到正堂前面,甄家主母张氏,已经带人候在堂前。 袁熙定睛望去,张氏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但估计是保养很好的缘故,皮肤很白,容貌端正雍容,。 其身上穿着的绸服袄裙,衬托地身材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风韵犹存,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张氏见袁熙过来,便要上来跪下,口中说道:“罪妇张氏,见过二公子。” 袁熙对吴昭使个眼色,吴昭连忙上前,在张氏跪下前将其扶起。 他心道好家伙,真受了这一跪,后面就麻烦了。 当下袁熙微笑道:“伯母何罪之有?” 张氏还要跪下,奈何吴昭稳稳扶住,她只得无奈地站起身子,说道:“老身教养不善,让小女闯下大祸,还望公子降罪。” 袁熙微笑道:“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 张氏心头一跳,连忙道:“还请公子入内相谈。” 众人进了屋,分宾主坐定,袁熙略略环视四周,发现四周雕梁画栋,陈设多有古品,心道果然是大富之家。 换了在北新城,他是怎么也要让这种商贾之家多出些粮食的。 张氏见袁熙好奇地打量屋子,说道:“粗陋之居,不入公子法眼,贻笑大方。” 袁熙听了,惊讶道:“夫人谈吐不凡,我听说甄家男女皆识字读书,看来是夫人教养有方。” 张氏听了,强笑道:“公子谬赞了,也就小女喜欢看书,其他女子多做女织,不识明理,这才闯下大祸,全是老身教养不善所致。” 袁熙见说道正题上了,直截了当开口道:“我想见见甄荣夫人。” 张氏听了,便遣侍女去叫甄荣,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说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可大可小的问题,而是大到什么地步的问题。 且不说高览是不是袁熙所杀,就是袁熙杀的,甄家也只能受着,因为袁家是主公,对属下有生杀予夺之权。 没有当地士族背景的麴义吕布,也是说杀就杀,管你什么大将,甚至吕布已经算是侯位最高的了诸侯,也只能逃走。 袁家素有仁义之名,不会轻易对士族动手,但袁氏真要杀人,被杀的家族也只能受着。 而且袁氏对士族算是好的了,彼时曹操孙坚等人,大士族说杀就杀了,公孙瓒袁术等人,甚至敢公然杀死汉室宗亲。 如今天下纲常已乱,士族只能选个好些的主公托庇,袁氏已经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了。 甄荣这件事牵涉到构陷主公之子,一个不好,便会让甄家覆灭,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张氏惴惴不安,甄家的命运,如今全部操在眼前的袁熙手里! 不一会,全身缟素的甄荣便走了出来。 不过袁熙的目光,却被扶着甄荣的少女吸引了。 少女梳着堕马髻,低着头,一身大红襦裙将其身材衬托得苗条修长,等她微微抬眉,袁熙脑中便立刻浮现出那两句诗。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袁熙心道这便是甄宓了,果然是名不虚传,单以容貌形象而论,确实是他见过女子中最美的。 吴昭却是仔细打量着甄宓眼眉,确定其就是上次扮做甄荣婢女,一起来见袁杏的女子。 看来甄宓这女子,很有想法啊。 此时甄荣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犯妇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公子处置,止在妾身一人,请勿牵连甄家。” 此时甄宓却也跪下,轻声道:“妾甘愿做公子姬妾,只为活家姐一命。” 此话一出,张氏和甄荣脸色大变,异口同声道:“不可!” 虽然彼时士族女子常自称为妾,但这个妾和做别人妾室,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因为妾室不同于原配,地位极为低下,等同于货物,士族之人甚至常常用妾室来招待贵客,可以说妾室毫无尊严。 袁绍的生母便是如此,她本是袁成侍妾,袁成弟弟袁逄来访时,被袁成用来招待袁逄,才生下了袁绍。 后袁成无子早逝,袁绍便被过继给袁成,所以袁家过继之事,有其偶然之处,却也有些必然性。 但侧面反映,妾室毫无地位,士族女子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士族的妾室,多是出身贫寒,甚至本身就是风尘娼家之人,如刘备的甘夫人,曹操的卞夫人等。 袁熙听了,不置可否道:“请夫人女郎起来说话,并遣散闲杂人等。” 张氏点点头,侍女连忙给甄荣甄宓拿过两条凭几扶着,纷纷退下去了。 袁熙见场上只有甄家母女三人,咳嗽一声,对甄荣道:“夫人可将和我三弟谋划的前因后果,详细说来。” 甄荣微一沉吟,她要是说了,甄家会不会招致袁尚报复? 甄宓见了,轻声道:“四姐,别忘了,三公子已备拿伱当替罪羊了。” 甄荣听了,不再犹豫,当下把袁尚如何对自己说的,和盘托出。 其中有些关节,连张氏都不知道,如今听甄荣到来,不禁心里大怒,喝道:“不肖女,你可把甄家惨了!” 甄荣又连忙跪下,脸色惨然。 袁熙手指轻轻敲着地上的竹席,甄家母女心头忐忑不安,因为按道理,甄荣根本没有为高览复仇的资格。 高览最后如何定论,是袁绍说了算的,就是真的如麴义那样被杀死,甄家也绝对不敢说什么。 袁熙收回手指,对甄荣微笑道:“夫人为何会相信三弟的话,认为高将军一定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甄荣结结巴巴道:“难道不是?” “三公子在邺城之内,素有仁义诚信之名,他怎么会欺骗我?” 袁熙微笑道:“三弟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夫君极有可能遭公子毒手”甄荣磕磕巴巴道,她突然反应过来,袁尚没有把话说死! 袁熙叹道:“我那三弟,做一件事,能同时谋划几方,他这么做,本身就是想把我和甄家同时拖下水而已。” “我尚且被算计,何况是夫人。” “此事牵涉到我和三弟的一些恩怨,夫人只是被利用了而已,所以被骗非夫人之罪。” “还有,高兄还好好活着,夫人这身孝服,倒是可以换了。” 甄荣眼里泪光闪动,捂着嘴道:“夫君真的没死?” 袁熙点头道:“他在北新城很好,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而已。” 甄荣这才放松下来,身体摇摇欲坠,甄宓连忙将她扶住。 张氏也长长舒了一口气,高览没有死但是其次,关键是这样一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甄家还有救! 不然按照袁尚那种谋划做派,甄家最后别说家产保不住,就是能活下来几个都难说! 张氏心道不能再掺和袁家之事了,这二子三子,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斗了起来,甄家夹在中间,能讨得了什么好去? 不行,不能让女儿嫁入袁家,不然迟早还会牵连到甄家! 想到这里,她断然道:“小女配不上公子,这门婚事就算了吧。” 袁熙听了,微笑道:“不行。” 张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当机立断咬牙道:“我可以将小女逐出家门,送与公子为妾。” 这话一出,甄荣顿时色变,叫出声来,甄宓却是低头不语。 张氏想得很明白,这袁熙既然见了甄宓美貌,不想放手也是正常,何况袁尚针对甄家,极有可能是为了争抢甄宓。 现在甄宓已经是块烫手山芋,不如壮士断腕放弃掉,让两子相争好了! 为了甄家的将来,只能牺牲掉甄宓了! 袁熙心道这张氏心肠倒是心肠硬的很,不过很可惜,张氏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人也要,甄家家产也要。 费了这么大劲,甄家还想置身事外,没门! 袁熙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夫人会错过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听说甄家乃天下富贾,商行遍布数州,奴仆数千,商路众多。” “若是有甄家钱粮支持,募集上万兵马是不成问题的。” “夫人真的觉得,即使把女郎送我,三弟就不会想着甄家家产了?” “而且甄家已经踏了进来,入局容易,出局就难了。” “三弟拿着甄家把柄,夫人是不是觉得,他将来能和甄家好好说话?” “我来只为给甄家指条明路,可是夫人却想置身事外,是不是想的太好了?” 张氏冷汗涔涔而下,袁家子果然都不一般,人家比甄家势大,谋划布局周密,自己这群孤儿寡母,加上一个独子甄尧,怎么和人家谈条件? 两害相权取其轻,袁尚虽然比袁熙势力大,但对方已经摆明是在坑害甄家,再和对方合作,只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甚至很有可能,袁尚本就想把甄家吞掉,将甄宓打成罪人,收做妾侍! 张氏见甄宓也对自己微微点头,终于是俯身拜道:“还请公子指点迷津。” “若能延续甄家香火,妾身愿为公子做任何事。”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长远谋划 吴昭听了张氏这句话,忍不住看了袁熙一眼,发现对方毫无反应,暗道自己真是学坏了。 袁熙面上没有表情,其实心里异常高兴,这事情要是成了,对于自己将来的谋划,将是极大的助益。 要怪就怪袁尚,事情做的太绝,把甄家逼到了绝路上,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只怕袁尚当时也是被自己逼得昏了头,急着构陷自己,才有了破绽。 要是他能再等一等,确定高览死讯再做谋划,袁熙反而不好和甄家相谈了。 不过也许是袁尚自视甚高,觉得没有士族敢反抗袁家? 他开口道:“伯母万勿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自当同舟共济。” 甄宓听了,脸上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袁熙又对甄荣道:“高将军去北新城,本就是三弟谋划,想让他得罪我和大哥。” “他现在在北新城很好,等我过些日子和大哥说下,让他回邺城和夫人团聚。” 甄荣听了,失声痛哭起来,拜道:“谢公子大恩!” 袁熙看到甄荣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想到那晚两人吃了五石散,很是滚了一会的情景。 虽然袁杏吴昭及时赶到,没有铸成大错,但彼时袁熙欲望已经完全引动,所以才有了之后吴昭的事情。 他连忙定下心神,对张氏道:“如今甄家已经被卷入我和三弟的争斗,父亲不会对我们两人如何,但也许会因此迁怒甄家。” 张氏连忙拜道:“还请公子相救!” 现在甄家就甄尧一个成年男丁,要是袁尚起了坏心思,让甄尧上战场将其坑死,那她怎么对得起去世的甄逸! 袁熙点头道:“既如此,我会帮甄家在父亲面前澄清误会。” “但我要是离开邺城,难保三弟不会对甄家起心思。” “我的想法是,甄家冀州不好呆了,不如去幽州。” 此话一出,包括张氏在内的甄家众女,都有些犹豫。 商贾之家,不是说走就走的,财货损失且不论,本地的人脉,商路,关系,都会随着迁徙荡然无存。 而且幽州现在也不是平安之地,大部分都被公孙瓒占据,且到处都是外族马贼流寇,可比冀州危险多了。 袁熙见了,胸有成竹道:“我知道老夫人在担心什么。” “但行商尚有风险,何况开辟一地。” “但老夫人想想,留在冀州,甄家也就是个富商到顶了。” “甄家祖上那个二千石的世袭侯位,肯定有人会拿来要挟,将来能不能承袭,也说不准吧?” “幽州就不一样了,士族多是依附公孙瓒的,将来一战扫灭之后,这些士族也不会有好下场,空出来的位置很多,可比冀州的机会多得多了。” 袁熙肯定不会留着幽州士族,他们不仅出卖了刘虞,后世的袁熙部将焦触张南也在关键时刻反叛,这群反骨仔留着也是危险,还不如除掉的好。 张氏听了,开始意动起来。 因为袁熙说的确实有道理,诸侯占据一地之后,虽然会收买本地士族,但也会拿出相当一部分职位给自己手下的外来士族,以作制衡。 袁绍现在手下颍川汝南士族和冀州士族之间的矛盾,就是这样刻意为之。 御下之道,就是让下属互相争斗,争相对主公表忠心,才能保证主公对团体的统治力。 所以君主不仅不禁止内斗,反而鼓励一定范围的内斗,就像皇帝用手下的士族和宦官制衡一样。 哪一天要是士族和宦官联起手来对付皇帝,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属下要是和和气气,毫无龃龉,主公反而要担心了,这群人是不是已经准备合伙对付自己了? 为官之道谗上媚下,媚下就是蛊惑属下相争,下属内斗还自鸣得意。 张氏思量许久,才张口道:“甄家举家迁徙,老身倒是并无异议,但是如果单单变卖家产,换成财货,到了幽州也只是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袁熙点头道:“财货自然不能放弃。” “甄家可在一二年间,将商路慢慢转移到海边,以海运为主。” “什么!”张氏惊讶了,“且不说造船花费不菲,现在沿海几州都是袁氏敌人,只怕将来很难控制商路啊。” 袁熙听了,赞道:“伯母果然目光如炬,只是我这么说,必然有所凭借。” “如今冀州虽然安定,但却是四战之地,周围连年战乱,只怕甄家商路,也不是那么安全吧?” 张氏点头承认,尤其是这几年,除了诸侯混战,还有黄巾盗贼作乱,甄家的商路,每每都要交巨量的保护费,才能得以通过,导致货物利润骤降。 而海路的好处是,只要目的地港口打通关节,便可一路畅通无阻。 袁熙又道:“沿海幽州青州徐州,虽然目前不在袁氏手中,但假以时日,这些都会被控制,到时候甄家再下手,能快的过当地士族?” “所以甄家可以提早布局,当然,这也是要赌,赌不赌,全在伯母。” “而且冀州今后几年,也不一定安全。” 张氏甄宓等人都是心头一沉,袁熙既然如此说,显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袁熙把话说完后,笑眯眯看着众人。 甄家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没钱没人,什么都做不成。 彼时没有京杭大运河,他也挖不出来,而海船因为盗匪频发,尚不怎么受重视,但是袁熙知道,海运的潜力很大。 节省人力物力,不需要修路,速度快,受天气影响小。 如果说打仗运粮千里,陆路十不存一的话,海路至少能剩下一大半。 所需要的,就是稳定的海航路线,足够好的海船,以及控制大河通往出海口的内陆航线。 袁熙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取得幽州沿海之地,建立港口。 帮袁谭打下青州,拿下沿海的北海和渤海国的港口。 徐州比较麻烦,到时候是最好能交好刘备,亦或是通过吕布牵制,他暂时还没想好。 而且拥有好的海船,打仗时还能快速运送士兵钱粮,比陆路方便了太多。 甚至可以是将来对付江东的一手好棋,要是能和江东分占大江南北,控制长江航运,就能掐住江东命脉。 当然,前期的海船投入,确实不小,所以他才盯上了甄家这种富商,也只有甄家这种体量,才能负担起一支船队。 张氏此时也在思索,将甄家商业中心从冀州转移到沿海,风险确实很大,但一旦成功,收益也是极大! 袁熙知道,甄家虽然是士族,但也是商贾之家,不给出些实质性甜头,张氏这种女子,也很难下定决心。 袁熙开口道:“伯母是不是觉得,甄家眼下单凭甄尧一个男丁,即使拿回那个两千石爵位,也难以振兴甄家?” “我带有个想法,将来去幽州的士族,要是能在建立义学,开挖河道等方面有所付出,有些爵位,我未必不能去争取。” “甄家长子次子早逝,也有几个幼子,我会想办法让其承袭,到时候甄家多几个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近乎汉灵帝时候的卖官鬻爵了,但是袁熙毫无心理压力,幽州那种地方,你不给人家好处,谁愿意去当冤大头投钱? 张氏终于被打动,俯身下拜道:“既如此,老身就将甄家托付给公子了!” 她也不傻,甄家现在已经在船上了,不可能不站队,而且甄家的体量,根本无法反抗袁氏。 相比直接算计坑害甄家的袁尚,袁熙起码还能好好谈条件。 此时甄宓轻声道:“妾担心,袁三公子必然会反对公子和甄家的婚事。” “袁三公子笃信谶语,在士族之间很是有名” 袁熙从高览那边听说了此事,心道锅从天上来,自己和甄宓的谶语,极受袁尚忌惮。 他心里一阵不爽,袁尚这狗东西做事没有下限,偏生有个生母刘氏保着他。 到时候你要被曹操打败,老子才不会救你! 他出声道:“女郎勿忧,车到山前必有路。” 甄宓听了,红了脸点了点头。 袁熙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再次拜道:“甄家不负我,我必不负甄家。” 张氏等人见了,连忙回礼。 袁熙起身告辞,带着吴昭去了。 甄荣和甄宓跟着张氏送到门口,等袁熙上了马车离去,甄府大门关上,三人分头回去。 甄荣听说高览还活着,心情骤然轻松,见甄宓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笑道:“怎么,未来夫君如此厉害,是不是芳心暗许了?” 甄宓摇头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想,二公子身边那个侍女,不简单呢。” 甄荣一想,恍然道:“确实,二公子让我们遣散闲杂人等,却很自然地留下了他的侍女,显然对其极为信任。” 甄宓心道可不止于此,那侍女和袁熙几次对视,两人眼睛里面都盯着对方,嘴角不由自主露出笑意,这哪是主人和一般侍女关系! 而且自己乔装打扮去见袁杏时,就被那侍女一眼看穿,这可不是个寻常人啊。 甄荣见甄宓不说话,还道她害羞了,又取笑了几句,甄宓恼了,说道:“姐姐还是快去把这身衣服脱了,姐夫既然没死,伱还出穿着做什么。” “亏你被袁三公子骗成会这样,要不是二公子和袁杏姐姐相救,还不知道事情变成什么样子。” 甄荣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以一阵心虚,她不知道袁熙记起来多少,但是她服下的无石散少些,大部分还是记得的! 她赶紧掩饰道:“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我不和你说了!” 她匆匆撇下甄宓,回到自己屋里,将身上孝服脱下扔在墙角。 等她换回襦裙时,手碰到了那一晚被摸到的地方,陌生而熟悉的触感再次被唤醒。 这禁忌背德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预言中了 袁熙往马车板壁上一靠,四肢放松下来。 吴昭见了,靠了上来,两手按在袁熙太阳穴上,轻轻揉压了起来。 袁熙感觉吴昭的柔软在自己肩膀上抖动,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连忙定下心神,说道:“在北新城的时候时动手,回到邺城便成了动嘴皮子了。” 吴昭笑道:“战场打仗,站前用谋,动嘴也是打仗。” 袁熙神了个懒腰:“这打仗次数,也太多了点,真不如在幽州种田的日子。” 吴昭叹道:“可是不打仗,也不能安心种田啊。” 袁熙深有感触:“这倒是,只会屯粮,别人便会屯兵,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到最后,还是战场上说了算。” 吴昭轻声道:“我相信公子,比其他人更有资格结束乱世。” “乱世之后呢?”袁熙突然反问道:“再出现一个汉灵帝怎么办?” 吴昭怔了怔,“那……” 袁熙叹道:“生孩子就像开盲盒,谁也不知道父亲死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皇帝也是如此。” 吴昭好奇道:“什么是盲盒?” 袁熙方才醒悟,解释道:“类似于…” “赌博?” “你永远不知道碗下面的骰子,是一点还是六点。” 吴昭噗嗤一笑:“你这么一说,我倒能理解了。” “如你所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运气不好遇到昏君,天下受其害。” 袁熙摇摇头:“哪有万世王朝,连汉武帝都说过代汉者当涂高,显然他比后世子孙看得明白。” 吴昭听了笑道:“就是这句谶语,让三公子处心积虑要对付伱呢。” 袁熙想叹道:“这邺城真是压抑,还是北新城的人亲切,我有点想回去了。” 我也是。 吴昭心想。 因为那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她有些羡慕甄宓,将来能光明正大地和与袁熙站在一起,而自己只能躲在暗处。 不过现在这样就挺好,真要恢复身份,卫家会把自己带回去吧。 吴昭不想这样,亲近的人都死去了,在乎自己的,可能世上就只有袁熙一个人了。 将来不管他有多少姬妾,有多少人喜欢他,自己都不在乎。 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两人回到了袁府,却见府门内外,不时有官吏卫兵进进出出,显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袁熙带着吴昭进了府,却见袁绍正带着几位谋士匆匆往外走。 袁绍见到袁熙,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说道:“显弈,又让你说中了。” “司隶发生大蝗灾,来势甚快,已经进入冀州和兖州。” “我前些日子,已经催各郡县提早收割秋粮,有些地方士族阳奉阴违,到头来吃亏的是他们。” “不过这次,你又立功了,有空我要见见你背后那位异人。” “你现在跟我走。” 袁熙一听,跟吴昭交代几句,便跟着袁绍袁尚出门去了。 袁尚跟在袁绍背后,咬牙切齿,袁熙背后还真的有高人! 袁熙装作没看到,自己这三弟钻牛角尖,自己又暂时奈何不了他,就当被狗瞪了。 袁绍带着袁熙袁尚,召集各方官员谋士,同时安排兵士传令,去冀州各地报急,着令立刻抢收麦子。 几天之内,蝗灾就席卷了冀州兖州全境,并冲入了青州和徐州,所到之处,寸早不生,庄稼颗粒无收。 袁熙整理着各地传来的灾报,心下有些不是滋味,蝗灾果然发生了,这下子只怕有很多人流离失所,艰难过冬了。 至于什么不提前告知天下蝗灾啥的,这种无聊的负罪感他是没有的。 他不欠天下的,他只能做当前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算算这样的话,吕布张邈应该会起事了,徐州能少死十数万百姓,已经是袁熙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将竹筒分类整理好,请教了在旁的田丰几个问题,随即坐了下来,拿出毛笔,开始在上面记录蝗灾的应对事宜。 袁绍发动救灾,固然是为了防止冀州不稳,也是为了收买民心,毕竟粮食收不上来,后面会产生很多大麻烦。 袁熙提笔一条条写着各方钱粮统筹事务,感觉越发熟练了。 这几天里,他跟着袁绍的谋士掾属处理蝗灾事宜,学到了很多北新城接触不到的东西。 官僚系统的运作,上下各方如何执行,各个官职的作用,谋士的建言献策,如何分辨是否可以采纳,这都是袁熙之前未曾学过的。 眼下他已经知晓了郡县的运作规则,将来即使是成为一地之主,也能够勉强胜任了。 袁熙明白,这是袁绍在有意培养自己了。 这是袁熙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虽然被袁尚下药坑了一次,袁绍可能对袁熙的失败有些失望,但袁熙其他方面,已经打动了袁绍。 北新城三年和徐州之行,证明了他有战阵指挥之能。 预测邺城之乱和蝗灾等事,表明他有谋士的计策决断。 袁熙估计,在袁绍心中,现在对自己的评价,应该还不如袁谭袁尚,但已经是开始受到重视,用心培养了自己了。 估计现在袁尚,越发记恨自己了吧。 果然,当袁熙回到府邸时,袁绍命人来找他去书房一趟。 袁熙路上遇到了刘氏和袁尚,袁熙恭恭敬敬行礼,袁尚母子也笑着回礼。 袁熙低头时,分明听到刘氏咬牙切齿的微弱声音传来。 他躬身送走袁尚母子,心下头痛,这母子俩貌似还不死心啊。 他有种预感,和甄宓的婚事,刘夫人肯定会横加阻拦。 这才是袁熙最头痛的地方,袁尚再针对自己,自己都能做出些许反击,不至于束手无策。 但刘夫人不行。 她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在以孝治天下的这个时代,其意愿是绝对不可以违拗的。 尤其是甄家的婚事,假如刘氏撕破脸铁了心不让袁熙娶甄宓,袁熙还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办法。 虽然袁熙承认自己馋甄宓身子,但对他有同样诱惑力的,是甄家的财产。 那是将未来的幽州,改造成富饶粮仓的起家凭借,他绝对不会让给别人。 同样,如果袁尚掌握了甄家,便能多出上万兵马。 这点两兄弟都明白,所以不到最后,谁也不会放弃。 袁熙有些烦躁,妈的,要真是那样,干脆将刘夫人暗杀掉算了? 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往往是有效的,但是后患也大,万一被人追查到,袁熙将会失去一切,包括幽州,包括甄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这条路。 袁熙越发头痛,娶妻是绕不过父母之命的! 不止是婚事,还有地盘。 他把幽州建得再好,只要袁绍一句话,便能收回幽州,父亲之命,他毫无反抗能力。 这也是他为什么想着尽快脱离袁家过继的缘故。 要是他过继到袁基那一支,虽然会少了袁绍很多支持,但父子之情毕竟还在。 而带来的最大好处是,袁基一家都死光光了,过继之后,他就成了袁基那一支的家主,作什么事情都无人掣肘了! 到时候,他和袁绍间,就是家主对家主了。 到时真要撕破脸,刘夫人杀了也就杀了,即使暴露了,也不用背上不孝的名声。 就像现在袁绍对袁术一样,家族内部矛盾而已。 所以袁熙现在即使有很多底牌,都不能亮出来,免得为别人做了嫁衣。 只有等过继后,真正得到幽州,他才能底牌齐出,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袁熙走到袁绍书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咳嗽了一声,传来袁绍的声音:“进来吧。” 袁熙打开门,见袁绍已经跪坐在榻上,便进去关了门,躬身行礼道:“见过阿父。” 袁绍点点头:“坐。” 袁熙听了,脱下足履,便要就地跪坐,袁绍出声:“上榻。” 袁熙有些惊讶,但还是依言上榻,和袁绍相对跪坐。 袁绍沉默了一会,叹道:“你这三年,做了不少事情,我竟不知如何说起。” “你可知有些事情,可是大逆不道,我可以将你杀死!” 袁熙心中一突,表情却是丝毫不动,“真若如此,孩儿也当引颈受戮。” 袁绍被气笑了:“我袁本初,怎么生了你这个无赖的儿子,和那曹孟德年轻时一样!” 袁熙轻声道:“好教阿父得知,我所作所为,皆为了袁家。” 袁绍冷哼一声,“即使你收留麴义?” 袁熙心道袁绍果然都知道了,说道:“父亲应该明白,麴义和邺城之乱,并无关系。” 袁绍点头道:“我当然明白,但是并凉武将尾大不掉,就像那吕布,虽然投靠了我,但是还是时常劫掠冀州百姓,影响我袁家名声,所以他再能打,也不能留。” “麴义的先登死士,只听他号令,将来谁能制得住他?” “与其你们动手,不如我先做了。” 袁熙沉默,缓缓道:“这不公平。” “天下哪有公平之事?”袁绍喝道:“芥藓之疾,若不根除,只会成为心腹之患!” “就像那曹孟德,收数万青州兵,看似风光,实则无法彻底压制,所以每战屠城,只为安抚他们。” “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袁熙心想袁绍这倒是看得很准。 但是父亲,你没有坚持到那一天啊。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驱虎吞狼 袁熙觉得,其实高览很可怜。 他视作机密的大事,在袁绍看来,其实根本不是个事。 袁绍真正忌讳的,是麴义些先登死士,如今都已经被各部收编打散,失去了威胁。 至于只剩半条命,孤家寡人的麴义,在袁绍看来,也只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而已。 袁熙在北新城三年,袁绍怎么可能会不闻不问,连个探子不安插? 袁熙和袁绍这对父子,真的是很别扭,明明知道对方做的事情,却都装作不知道。 袁熙发现,自己这种行为,怎么好像前世刚工作时和父亲的赌气一样,重生之后仍然毫无变化。 是自己仍未成熟长大,还是父与子的微妙关系,千百年来从未变过呢? 袁绍见袁熙不答话,想到前些日的事情,语气也有所缓和,“你的难处,我也知道,但毕竟是一家人。” “到此为止吧。” 袁熙听明白了,只得俯身道:“谨遵阿父之命。” 袁绍既然这样说了,那他和袁尚明面上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袁熙开口道:“那我的婚事?” 袁绍犹豫了下,“我再想想。” 得,袁熙肯定,刘夫人没少在袁绍耳边吹风。 谎言千遍自成真,谁让人家离着袁绍近呢。 这也是袁谭愤愤不平的原因,他在外面做得再好,顶不住最后传到袁绍耳边的话,都是经过了刘夫人和袁尚加工的,十分功劳也只有五六分了。 袁熙的婚事也是这样,袁绍在这种家庭之事上,反而比战阵之上谋断犹豫得多。 袁熙知道,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更麻烦了,只得道:“甄家四女之事,乃是受到蛊惑,要是因此治罪,恐怕惹人非议。” “且事发于袁家,在场众人,其无辜邪?” “子愿迎娶甄家女,以灭流言蜚语于发始。” 袁绍听了微微颔首,“显弈有心了,我回去再和你阿母说下。” 袁熙心中暗叹,有刘夫人掺和,这事情怎么也不顺利,但偏偏婚娶下聘,怎么也绕不过她。 他只得应道:“诺。”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你这几年,确实长大了不少,这几次谋划,也证明了伱的能力。” “下一步的天下大势,你可曾问过那位异人?” 袁熙心道来了,这才是重头戏。 “今后几年的走向,那位异人皆有提及。” “哦”袁绍盯着袁熙眼睛,“包括兖州发生的事情?” 袁熙一惊:“兖州起事了?” 这蝗灾才发生了数天,张邈吕布就动手了? 是不是因为自己扮做隐虎,说的一个月必发蝗灾,让他们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所以才果断发动? 想想也是,曹操大军都在徐州境内,这时候时机也算合适。 要是再等个几天,等曹操军军粮困乏时再发动,到时曹操便进退两难,胜算会更大一些。 不过好处是,徐州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袁绍出声道:“你果然知道。” “那位异人不简单,你想想办法,我想见他一面。” 袁熙心道我在你面前贴个胡子? 认不出来才怪。 他便道:“那位异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是偶然遇到,若再有机会,定带其来见阿父。” 袁绍点点头,说到:“这次兖州反乱,发生在昨日,魏郡毗邻的陈留郡,全郡皆反。” “陈留郡的濮阳城,离着邺城只有两百余里,据说吕布正在城中。” “冀州已经派兵防备,但吕布是敌非友,局势不明,青州方面的攻势,可能要有所拖延。” 袁熙听了,说道:“吕布断然不会来攻打冀州,曹操那边肯定会马上回军和他相攻,双方短时间内谁也不会奈何得了谁。” “我倒觉得,咱们可以利用两边的形势,坐收渔利。” 袁绍听了,诧异道:“谋士们多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曹操,还有些人想支持吕布,你所说利用双方的主意,倒只和田丰一人相似。” “说来听听。” 袁熙忙道:“儿谬言献丑。” “如今冀州北面未平,南面多有敌人,但我袁氏最终要打垮的,还是袁公路。” 袁绍听了,颔首道:“不错。” 袁熙说道:“眼下并州黑山贼和白波贼难以根除,我们只能向北或者向南打,但北面公孙瓒和南面袁术,都不是可以短时间拿下的对手。” “冀州还没有强到可以分兵,但要选的的话,往北打青州幽州,比往南打容易。” “南面袁术占据豫州扬州,据长江之险,非一时可下。” “但若待其坐大,便成顽疾,故我们需三管其下。” “最好的局面,就是吕布曹操刘备都为我袁家所用,一起攻打袁术。” 袁绍听了,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三方互相视为仇寇,刘备吕布和袁家素有仇怨,你的想法,还是太过天真。” 袁熙道:“平时是不行,但如今却是最好的机会。” 袁绍听了,说道:“说下去。” 袁熙道:“换了平时,吕布曹操皆是不甘心屈于人下者,但如今曹操攻打徐州,吕布趁机反乱,却是将局势变得微妙了。” “陶谦刘备在徐州,曹操两面受敌,但曹操手下谋士将领齐全,根本不是陶谦吕布所能抗衡。” 袁绍出声道:“你还是觉得曹操很危险?” “一直是,”袁熙说道:“曹孟德比袁公路要危险得多。” 袁绍听了,犹豫了下,出声道:“无凭无据,若他不负我,我终不能先毁诺。” 袁熙见袁绍念着旧情,下不了狠心,心道等曹操迎立天子以令诸侯,你发现忠于汉室的人远超想象,再对付曹操就来不及了。 他只得道:“虽说如此,但此时乃是良机,错过便很难再找。” “徐州那边,陶谦和袁术虽然名为同盟,实际已经决裂,手下的刘备,更是脱离了公孙瓒。” “据说陶谦重病命不久矣,刘备必得徐州,自成一系,不会受袁术摆布。” “刘备此人,只要对之示好,他便有很大可能依附结盟,毕竟徐州可是夹在我袁家和自号徐州伯的袁术之间,他也不想两面树敌。”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 袁熙又道:“兖州乃是曹操大本营,他必然不会放弃,便只能从徐州退走,和吕布相攻。” “吕布曹操,都不是易于之辈,两边可能打上很长时间。” “等两边疲惫缺粮,阿父可派人调停,趁机提出条件,让两边向南攻伐。” 袁绍道:“两边能打很久?” “我不信他们有那么多的粮食。” 袁熙道:“逼急了,是会吃人的。” 袁绍听了,点头不语。 袁熙趁机道:“到那时候,冀州可以用粮食士兵,让曹操吕布暂时为我袁氏所用。” 袁绍摇头道:“早些时候,我就提过让曹孟德把家小迁来邺城,他明白了我的用意,坚决不肯。” “不用全部,”袁熙断然道:“一半家眷即可,长子曹昂可以不来。” 袁绍摇头道:“曹昂是他长子,别人加起来都顶不上他一个。” “曹昂乃是短命之相。”袁熙道。 袁绍一愣:“当真?” “当真。” 袁绍听了,终于是轻松了些,“你变了,显弈。” “做的不错。” 袁熙恭恭敬敬道:“全赖父亲关心。” 袁绍点头道:“我再好好想想,你去吧。” 他停了一下,“麴义不许再踏入冀州一步。” 袁熙再拜,倒退着出了门,把门轻轻掩上。 袁绍盯着门扉,心道袁熙的话,已经开始一件件应验了。 自己当时给袁熙取的名和字,都是偶然所为,但如今看来,难道他才是谶语中的天命之人? 偏偏他最可不能继承袁家,真要如此的话 袁熙回到屋里,吴昭连忙迎了出来,替他换了件新的袍服,又端上茶来。 袁熙端起茶碗猛灌一口,说道:“辛苦你了。” 吴昭见袁熙一脸疲惫,说道:“公子才是辛苦,这几天日夜处理邸报,人都瘦了一圈。” 袁熙把手伸出去,搂住吴昭腰肢,“学到的东西也不少。” “越了解这些事情,越是能造福于民,还好这次冀州储粮尚丰,蝗灾影响不大,但是其他地方就难说了。” 吴昭轻声道;“邺城里面,就没有愿意投靠公子的士族?光靠公子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的。” 袁熙笑道:“你不也是一样?” “端茶倒水,这些事情让婢女来做就是,何必你亲自动手?” “你本可以做女夫子的,晚上还要默写整理书籍,再做这些事情,实在是有些劳累。” 吴昭低声道:“自从上次三公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对府里的侍女就不放心了,还不如亲自来做。” 袁熙叹道:“我不也一样?找到能信任的人太难了,咱们的事情,爆出来可都是攸关性命的。” 吴昭听到咱们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一甜。 自己的下半生,已经在公子绑在一起了吧。 外面乌云渐渐汇聚起来,天色渐渐变暗,吴昭去点亮了油灯,见外面已经有淅淅沥沥的雨点滴下,叹道:“今秋的雨水真是多。” 袁熙点头道:“还好粮食收割的差不多了。” “不过徐州百姓可就惨了,遭受兵灾蝗灾,也不知道在这雨夜,有几人能安心入睡。” 吴昭靠在袁熙怀里,想起了雒阳祸乱时的景象,轻轻出声。 “城廓为山林,庭宇生荆艾。 白骨不知谁,纵横莫覆盖。 出门无人声,豺狼号且吠。 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时机成熟 “喝!” 于禁大吼一声,一刀斩在对面兵士的脖子上。 敌兵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中喷洒而出,让于禁瞬间想起小时候杀鸡时的场景。 那兵士身体摇摇晃晃,颓然倒在地上。 于禁抬起手中的环首刀,上面已经是缺口斑驳,几乎不能用了,刚才那一刀,几乎是纯粹用力气砸出的伤口。 他站在城头上,环顾四周,徐州兵都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身后曹军兵士已经纷纷跟着爬了上来。 兵士们翻下城墙,砍死把守城门的最后几个军士,将城门拉开。 “城破了!” 曹军士兵们大声呼喝着,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于禁坐在城头上,看着城里烟火四起,哭喊惊叫声不绝于耳,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济北相鲍信活着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于禁先前是鲍信下属,鲍信是泰山郡阳平人,于禁是泰山郡矩平人,两地相隔不过百十里。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黄巾之乱时,鲍信招募了于禁,一同讨伐黄巾。 从那时起,于禁就一直跟着鲍信,直到初平三年(公元192年),鲍信为救曹操战死。 自那之后,于禁被举荐给曹操,拜军司马,初平四年攻打徐州后,又被拜为陷陈都尉。 于禁知道,曹操也算对自己不薄,但这次攻打泰山郡,让于禁心里纠结得很。 当看到自己领的同乡青州兵,挥刀砍向自己家乡的平民百姓时,于禁还是有些茫然。 他站起身,看着城里的百姓四处逃窜,叹了口气,觉得疲倦突然间侵袭了身体。 他回头看向曹军大营,里面曹军见华县已破,营寨大开,有几支先前攻城退回的军马,开了出来,看来是准备屠城了。 于禁摇了摇头,正待下城,却听到大营之中,传出了鸣金收兵的声音! 几支部队登时又退了回去,于禁连忙让卫兵进城,喝令军士先行搜捕敌军,暂缓屠城。 他疑惑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大营之中奔出一匹快马,传令于禁速速回营。 等于禁赶到曹操大帐之中时,发现几乎所有的谋士和武将都在了,气氛异常凝重。 曹操坐在上首,面色阴沉,面前的桌案上的铜盘酒器,都被其扫了一地,众人皆是面有惶惶之色。 此时一人开口了。 听到戏志才的声音,帐下诸人解释松了一口气。 他开口道:“明公勿忧,事情尚有挽回余地。” “如今文若(荀彧)守兖州治所鄄城,仲德(程昱)已经急去东阿范县,元让(夏侯惇)已经从东郡回援鄄城。” “此三地不失去,明公可速召尚在即墨的子孝(曹仁)将军南下合兵,赶回兖州,速速平定反乱。” 于禁这才听明白过来,兖州出事了? 而且听戏志才这口气,除了三城,其他城都丢了? 他大惑不解,兖州士族,不都是支持明公的吗? 曹纯发声道:“这急报肯定有误!” “陈留太守张邈,怎么会背叛明公!” 于禁一惊,张邈也叛了? 这怎么可能! 按道理说,就是自己叛了,张邈也不可能叛啊! 张邈,名士八厨之一,泰山郡寿张人,也是鲍信于禁的同乡。 其素来和曹操交好,又与袁绍有隙,袁绍曾让曹操杀死张邈,但曹操并未遵从,反而顶撞了袁绍。 而且去年攻打徐州的时候,曹操临走前把自己的妻子都托付给了张邈。 两人如此关系,张邈怎么会背叛曹操? 于禁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绝不可能! 然而于禁看帐内诸人的反应,这消息应该是确实了的,不然曹操也不会如此失态。 他突然想起了明公的传言,颇感讽刺。 裴注《孙盛杂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遂行。 如今明公也被人负了啊。 夏侯渊摇头叹息,“孟卓也就罢了,公台(陈宫)是怎么回事啊?” 于禁发懵,陈宫也叛了? 那可是自明公起兵就一直追随的心腹,咋回事? 戏志才神情凝重,“公台是个大麻烦,其中关键应该在温侯身上。” 随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于禁这才明白兖州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留太守张邈,并曹操帐下谋士陈宫,迎立温侯吕布,兖州诸郡士族群起响应,如今只剩三城未叛! 于禁脑中现出了一句话,成也士族,败也士族! 曹操武力将领是谯县集团,文官系统是颍川集团,兖州士族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肯定会有所不满。 兖州士族几年前拥立曹操做了兖州牧,如今却又背叛了曹操,拥立了吕布! 这一下,曹操就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 于禁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曹操肯定能想明白,关键是,蛋糕不够分。 于禁还有个不敢说出的口的想法。 曹操杀了陈留名士边让,纳了其妻环夫人为妾,怕是也引起了兖州士人公愤。 《资治通鉴》——“操闻而杀之,并其妻子”。(此处并是动词,为收纳合并之意。) 如今情况是,曹操军粮所剩不多,北面青州田楷带兵来救援陶谦,东面徐州郯城刘备带兵驻守抵御,背后吕布陈宫虎视眈眈。 三面受敌! 不,还有南面豫州的袁术。 四面楚歌! 如今留给曹操军的安全通道,只有往西北向的冀州,但这样一来,不就是只能投靠袁绍,屈居人下了吗? 曹操敲着桌案,冷笑道:“本初倒是消息灵通,这吕布反乱的急信,和本初劝我投靠的信件,几乎是同时到的!” 戏志才心中暗叹,袁绍这个时机,选的极为毒辣。 虽然兖州之乱应该不是袁绍在背后捣鬼,但肯定得知了一些风声,却没有提前告知明公。 若是此时明公四面绝境,反而能激发上下一心,赴死用命的士气,打出一条通路,还是很有把握的。 袁绍却在这个时候,给了曹操一条安全的退路,这一下子,士气便泻了不少。 既然有退路,谁还敢拼命? 这个时机选的太好了,袁绍那边,有高人在谋划! 想到这里,戏志才悚然而惊,沉声道:“袁州牧这封信的内容,决不能流传出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噤声不语,曹操沉着脸点了点头:“便依志才所言,妄言退路者,杀无赦!” 曹仁站了起来,说到:“明公,宜早做决断,若四方敌人合围,我军危矣。” 众人点头,纷纷看向戏志才。 戏志才开口道:“徐州并不是短期内可以打下的地方。” “何况徐州百姓对我军颇为仇视,就是打下来,也不能一定守得住。” 众人想到屠城的事情,心道这这次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今之计,”戏志才道:“兖州反乱,但各地叛军应该还立足未稳,现在急速赶回,不理济北东平任城三郡,直接进入济阴郡,解济阴治所鄄城之围,方为上策!”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鄄城是曹军将士家眷所在之地,要是丢了,便会人人惶惶,出现大批逃兵,士气低落之下,曹军便会不战自溃,仗也不用打了! 曹操听了,赞道:“志才果然是吾之股肱!” 他豁然站起身来:“全军拔营,全速赶回鄄城!” 一支支军队纷纷从曹军大营中奔出,如一道道长龙,离开泰山郡,向济北郡而去。 于禁负责断后,他收拢华县之内的将士返回,麾下兵士多有愤愤不平,低声叫骂着。 好不容易打下城,还没来得及屠城抢掠,竟然这么放弃了? 于禁也知道此举对于士气影响很大,但不知怎么,他却是心中轻松了不少。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批人马向着曹军主力离开的方向尾随而去。 于禁军离开不久,华县里面,三三两两的百姓才从躲藏之处爬了出来,面面相觑,对于这莫名其妙的劫后余生,恍如梦中,久久不敢相信。 未几,兖州遍地烽烟,曹操军和吕布军围绕着鄄城,展开了攻防大战。 消息传到邺城,田丰拿起一封竹简,上面写着青州刺史田楷,派人带兵进入济北郡,想要抄曹军后路,青州防卫的兵力,也因此薄弱了。 他读了出来,对袁绍说道:“恭喜州牧,攻打青州的时机已到。” 郭图拿着另外一筒竹简,也对袁绍道:“大公子果然不凡,刚到北新城不久,就打下了相邻的范阳和容城。” 袁尚呵呵笑道:“大哥果然不凡,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将三年没变的涿郡局势,完全翻转过来。” 他现在心态已经有些失衡,这话明摆着是暗讽袁熙三年间无所作为。 袁熙倒无所谓,袁谭这个大哥倒真的是厚道,打下涿郡这两座城,是真的帮了自己的大忙。 袁谭前番在公孙瓒田楷那边吃瘪之后,并没有死要面子想公平对决,而是果断将从青州和田楷对峙的两万兵马中,抽调了五千到了北新城。 高览重归袁谭麾下,对外说是夜探敌情,被敌人打落山谷,后被山民救出。 袁谭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但是袁熙写了封信过去解释后,袁谭也就开始装糊涂了。 有了高览,在麴义赵云的配合下,袁谭集聚全部兵马,逼退了带着白马义从的田豫,然后先破南面的荣城,又打下东面的范阳。 这样一来,大大压缩了公孙瓒军的调动空间,在幽冀之间,打出了一条安全通道。 袁熙倒不羡慕,兵多就是硬气啊,他几百兵即使是全甲,也只能打野战,攻城最后还是要靠人数和器械。 袁绍心情很好,他开口道:“青州空虚,确实是大好时机。” 他转向袁熙道:“显弈,你暂领涿郡太守位,给你划拨两千兵马,和显思先在青州平原汇合,击灭田楷!” 这话一出,袁尚又破防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你就装吧 袁熙听了,当下拜道:“多谢主公。” 这时候,袁绍是以州牧身份下令,袁熙是以下属身份领命。 虽然这算是越权矫诏,因为和汉庭派出的官员职位冲突了。 但此时汉庭积弱,各诸侯实际上已经是在造反,所封的官职,其实都名不正言不顺。 然而谁也不在乎,谁拳头大说了算,谁到任掌控一地,谁能拿到实际好处,就是赢家。 在这一点上,汉庭任命的官员几乎完败,因为他们没有兵,根本没法上任压服地方豪强。 除了刘表这种单骑入荆州的猛人,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袁熙心中暗叹,有个好爹,真是顶别人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努力。 从六百石的北新城县令,到二千石的郡守,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汉代官制,按俸禄从上往下,依次是万石(月谷350斛,1斛=1石=10斗,一年4200石)的三公,中二千石(月谷180斛,一年2160石)的九卿,真二千石(月谷150斛,一年1800石)的诸侯。 再往下,就是二千石的郡守,月谷120斛,一年1440石。 再下面还有比二千石的中郎将校尉,千石的丞相长史等,千石以上,就算高官了。 此时汉庭动乱,各地混乱异常,汉庭官员发不出俸禄乃是常事。 各地被诸侯占据,依附诸侯的假官员,反而发得出俸禄,这就很是讽刺了。 所以此时的汉庭,已经近乎名存实亡。 袁绍虽然给袁熙的职位没有大义名分,但是俸禄可是实打实的,冀州钱粮富庶,就是袁绍这么有底气的原因。 不过按照一个士兵一月二石左右的粮饷,其中大部分还是要袁熙自己想办法筹措,二千石俸禄养千名士兵,就是极限了。 没钱没粮发不出粮饷,士兵谁会听你的? 这就是为什么袁熙盯着曹嵩财产,绝不松口的缘故。 袁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你自去遴选兵士,筹措钱粮。” “你既然当了郡守,属下文武官职繁杂,我让元皓帮伱厘清,其下官职,你自行决定。” 袁熙和田丰拜道:“喏。” 袁尚咬牙切齿,要是大哥二哥打下青州,便会先建立势力,把自己落下了! 不行,必须要拆散两人的联盟! 袁熙和田丰从袁绍屋里出来,两人往文书房去,袁熙见四下无人,对田丰道:“小子对官职一窍不通,还赖元皓先生派些亲近的人,以作小子臂助。” 田丰知道这是袁熙对自己交好了,水至清则无鱼,他也不是拘泥不化之人,当下点头道:“公子放心,老夫必然尽力而为。”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公子有得头疼了,公子的门槛,怕是要被人踏破。” 田丰果然说得没错,当天晚上,就有人络绎不绝前来拜访袁熙。 因为郡守底下有几百个官职,虽然袁熙现在只实际占领了涿郡三个县,但少说也有百十个职位,这便是士族众人眼中觊觎之物。 袁熙头都大了,里面的人,大部分他都不认识,只得暂时写下名字,等来日去问田丰。 其中甚至还有许攸,让袁熙更是头痛。 许攸这人私德一般,很是贪财,家人也都是些贪官污吏,仗着和袁绍交好,颇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袁术:“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 荀彧:“许攸贪而不治。” 有这种评价,袁熙绝对会对许攸敬而远之。 想到后世他给曹操立了大功,打下邺城后还是被曹操找个借口杀了,说明这人是真的不受待见。 要是许攸的家人去幽州任职,只怕不出几年,官场就会变得一团糟。 他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才靠在榻上稍微歇了口气,对帮他捏着肩膀的吴昭叹道:“这官场人事,比打仗还累。” 吴昭深有同感:“士族自视甚高,公子若直接拒绝他们,也是不好,徒惹私下非议。” “那怎么办?”袁熙问道。 吴昭一笑:“不是快要打仗了吗?” “让那些滥竽充数的去挂军职,“先他们说清楚,到时候一切按军法处置便是了。” “他们十有八九会退缩,要是真的敢去,也由着他们好了,大不了让他们挂闲职,不误事便好。” 袁熙点头道:“好主意,明日我便开府坐衙,分配官职。” 他思忖起来,麴义既然不能进入冀州,只能先让他挂个校尉,兼领北新城县令。 麴义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其所长在于练兵,加上北新城是袁熙老家,也只有交给麴义才放心。 至于赵云,终于能腾出空来,替袁熙上阵杀敌了。 但武将还是少了。 虽然高览私下投靠了,但明面上还是袁尚的人,没有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也不好直接将其要过来。 而且张郃高览两人,袁熙至今没想好怎么用,毕竟这两人在官渡之战中,可是临阵投降了曹操,这才奠定了袁绍的败局。 真正忠心无二的武将,其实寥寥无几。 袁熙真正觊觎的,是吕布手下几员大将,他一直在想办法挖墙角。 当初留着高览,也有对吕布手下一员大将有想法,就像通过董昭联系董访,撬动张邈吕布的关系一样。 次日不出吴昭所料,绝大部分士人,在听到自己上任后,马上要跟着去青州打仗,连忙推脱逃走,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是要去做安逸文官,在后方享福的,谁愿意去战阵上送死! 们这样做正中袁熙下怀,他将来想要见到的幽州官场,要以寒士良家子为主,不是让这些士族互相勾结,谋取私利,鱼肉百姓的。 袁熙早上从吴昭身边醒来,见其睡得正香,长长的秀发铺散在枕头上,脸上的斑痕淡了不少,眼角犹然留着些泪痕, 不日袁熙便要去青州打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袁熙想起,前世的袁熙娶了甄宓,便到幽州上任去了,独独留下甄宓在邺城独守空闺数年,这不让带正妻上任的汉制,也有些太不合人伦常理了。 袁熙一边惩罚着丰满的罪恶,一边想起吴昭昨晚曾提过,她要是回复蔡昭姬的身份,以蔡邕名望,肯定有很多蔡邕的学生和仰慕其名的士人来投奔。 袁熙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当下时机还不成熟。 蔡昭姬如今还是卫家寡妇,身份暴露,卫家掺和进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他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打下青州幽州,无暇去处理这些事情。 所以暂时只能将蔡昭姬这个身份雪藏,将来所不定有更大的用处。 吴昭睁开眼睛,她对袁熙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闭着眼,脸上越发滚烫。 袁熙微微用力,吴昭嗔道:“你这人道貌岸然,一身坏本事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我提醒你,曹嵩那边得来的百车财货,要尽快想个安置的办法,免得横生枝节。” “短时间内能处理这些东西的,也只有甄家。” 袁熙缩回手去,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昨晚已经派人去通知甄家,张氏回说今日便能安排妥当,一会我便去甄家。” 不一时,有侍女进来,将早饭从木盘中端了出来。 袁熙见几个碟子中,有鱼有肉,连粥都是白米做的,比北新城属实好上不少。 他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叹道:“这种安逸日子,真让人进取之心消退,只怕呆得久了,乐不思归。” 吴昭掩口笑道:“人人都想享福,你却只想吃苦。” 袁熙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吴昭听了,沉思良久,轻声道:“公子,你迟早会超过阿父的。” 袁熙吃完饭出了门,到了府衙,那边百十兵士及车夫,早已经在大车旁等他,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拉着大车,往甄家而去。 此时天才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他起这么早,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觊觎。 到了甄家后门,那边大门打开,早有人迎着,将众人带了进去。 甄家后院极大,百十辆大车拉了进去,竟然还空余了一小半地方。 张氏早带着数十商行掌柜并伙计等着,专门为车上货物估价。 曹嵩这些珠宝财货价值几何,袁熙一窍不通,留在手里极不好处理,如今也只有借助四大富商之一的甄家,才能快速变卖掉。 袁熙见车子都拉了进来,便让兵士都出去把守前后门。 张氏见了,笑道:“公子放心,我甄家奴仆众多,保证不会出问题。” 袁熙想起同为富商的糜家,传说奴仆上万,心道做商人是真的富啊。 太罪恶了! 早有掌柜伙计上去,将一辆大车上的绳子拆开,揭开数层麻布,露出十几个大箱子出来。 伙计将箱子一个个抬下,打开箱盖,里面的财货登时晃花了众人的眼。 等掌柜对财物一件件估价,大致算出这十几个箱子里面的东西,竟然有数百万钱之多! 要是每辆车上都大致如此,这些东西价值至少数亿钱! 怪不得曹嵩敢拿一亿钱买官! 太罪恶了! 张氏面色复杂地看向袁熙:“公子果然厉害,竟然能虎口夺食,在曹家手里抢下这么一大笔钱。” 袁熙心中得意。 张氏叹道:“都快赶得上我给宓儿准备的嫁妆了,惭愧。” 袁熙:……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吹得过了 袁熙破防了。 可恶的商人! 太罪恶了! 地富反坏右,一个都别想跑掉! 就让我代替百姓,惩罚你们吧! 他感到嘴唇有些干涩,“甄家五个女儿,人人这么多嫁妆?” 张氏哑然失笑:“怎么可能。” “老身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因为甄家的未来,全赌在公子身上了。” 袁熙心道这才算稍微合理些,要真是每个女儿出嫁都能拿出几亿钱,只怕甄家早就被诸侯灭了。 说来两方联姻,也确实是各取所需。 甄家需要一棵大树,袁熙需要甄家商路的人脉渠道。 虽然这桩婚姻掺杂了太多因素在里面,但天底下又有哪桩婚姻,是完全纯洁的呢? 说起来,又怎么定义所谓纯洁的婚姻呢? 袁熙觉得很满意,这就够了。 张氏将袁熙迎进去,两人相对而坐,张氏说道:“听说公子不日便要启程,前往青州,兵凶战危,有什么需要甄家做的?” 袁熙想了想,说道:“甄家目前要做的是,打开海上的商路渠道,先建造出一支海船船队。” “先暂定以冀州渤海郡为起始。” “往北如果攻灭公孙瓒,幽州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乐浪数郡,皆可有港口经营。” “将来打下青州,往南就是东莱郡,我已经和长兄谈好,拿下了港口。” “再往南便是徐州,只要打通这三地,便可以控制长江以北的商路。” 这才是袁熙的计划,将来他明里通过甄家商路行商,暗里建造战船,控制沿海诸郡,以海制陆,方是他想出的计谋! 彼时没有京杭大运河,陆路、又多有敌对势力骚扰,变数太多,运输极难,只有依靠海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运粮运兵! 张氏思忖道:“冀州前面,挡着青州和徐州,青州黄巾众多,徐州如今刚停战,从琅琊国过去倒是可以,但是徐州向来和冀州敌对,要是扣押我们船只怎么办?” 袁熙道:“夫人放心,这几个月徐州就要易主,到时候徐州和冀州的关系,应该会有所改变。” 他这么说是有凭据的,刘备这个人前期喜欢守成发育,进攻意识不强,当了徐州牧之后,也是一直在试图和袁绍改善关系。 张氏听了,应道:“公子既如此说,必然有道理,老身照做便是。” 袁熙奇道:“为何夫人如此相信我?” 张氏有些惊讶:“公子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在邺城,乃至冀州传开了?” 袁熙这些日子一直在跟田丰处理蝗灾事务,没有留意邺城中的消息,心道难道出了什么事? 张氏一番解释,袁熙才明白,自己在幽州徐州的所作所为,突然之间在邺城士族之间传开了。 击败南匈奴和白马义从,打退徐州军,救出曹操一家,大致是这样没错。 但传言有些部分却离谱得很。 在传言中,袁熙不仅运筹帷幄,而且打仗时都是袁熙单骑冲入敌阵,阵斩敌方大将,一力奠定胜势的! 甚至有传言他一人对战徐州军四名大将,将其全部击退击杀! 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凶虎! 袁熙目瞪口呆,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八成是袁谭让手下士族给自己造的势,但你要不要吹的这么离谱啊? 怪不得袁尚这些天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仇视,这是让他深切感受到威胁了啊。 虽然这是先前和袁谭商量好的造势之策,但袁熙真的很想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我想低调发育啊! 将来我在战场上被人针对怎么办? 想到将来战场上,自己可能被敌方大将重点照顾,袁熙就有些不寒而栗。 这外号更是夸张,谁这么有才,自己和老虎结缘了? 隐虎不够,还来个凶虎? 算了,回家抱小白虎去。 想起来,袁熙想要吴昭恢复身份,给她一个名分,但吴昭一直不愿意,很大原因是觉得自己克夫。 有次她晚上逼急了,说自己只要不嫁,就不会克袁熙。 袁熙也不好和她解释这些都是些无稽之谈,只能慢慢来了。 张氏不知道袁熙此刻闪动的念头,兀自说道:“公子现在在邺城中声名日盛,时人皆赞虎父无犬子。” “但老身担心,袁三公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算算时日,袁府早应给到甄府纳彩,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袁熙知道,这八成是刘氏在后面捣鬼,因为六礼要父母都同意才行。 尤其婚书刘夫人要亲签,她要是拖着,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实在不行,逼到最后,自己也只能先想办法过继,到时候袁基这一支都死绝了,嫁娶就都是自己说了算了。 他沉声道:“此事暂时等我回来再说,我这次想问夫人,我暂领了涿郡太守,甄尧郎君要不要随我去?” “但幽州到处都有公孙瓒兵马,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张氏犹豫了下,甄家现在的男丁,除了早逝的两个儿子留下幼子外,就只有甄尧一人成年。 要真出了事情,她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甄逸? 看张氏犹豫不决的样子,袁熙虽然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貌似张氏在商业上颇有见解,但到了家族前途上,就有些缺乏决断了。 他正耐心等着,却听侧门屏风后面咳嗽一声,有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妾有一言,想说与阿母。” 张氏微一犹豫,说道:“宓儿可出来相见。” 袁熙心道原来甄宓早就在一旁听着了。 不出片刻,甄宓俏脸微红,低着头缓缓走了出来,向袁熙行礼道:“见过公子。” 她今日穿了条大红袄裙,上短下长,窄衣大袖,旋襟裙摆拖在地上,如同燕尾一般,衬托着她的身材越发苗条动人。 袁熙心道甄宓还真喜欢穿红啊,当下还礼道:“见过女郎。” 甄宓坐到张氏侧后,出声道:“妾有些想法不吐不快,还望阿母准许。” 张氏点头道:“你尽管说。” 她苦笑着对袁熙解释道:“说来惭愧,甄家这几年的事情,宓儿多有主意。” “只因甄家男丁多早逝,只能暂时靠未亡人和孤女掌家,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袁熙点头道:“女子未必不如男,夫人自谦了。” 甄宓听了,眼睛有光芒闪过,轻声道:“谢公子夸赞。” 她也不犹豫,当即道:“依妾之意,三哥要尽快走,最好这几日就动身。” 此话一出,张氏惊讶起来,袁熙却是抬起头来。 甄宓直截了当道:“因为三哥已经成了甄家和公子的软肋。” “三哥在三公子手下做掾属,随时都可能被派往更危险的地方,更可能被以此作为条件,要挟甄家和公子让步。” “所以三哥现在的处境,已经是在拖甄家和公子的后腿,必须要尽快离开。” “不然的话,三哥很可能会成为两位公子相争的牺牲品。” “阿母,今日公子为此来,就是为三哥指条名明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幽州再危险,起码不会被人背后捅刀子。”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公子去青州打仗,邺城之中再无人牵制三公子,只怕三哥危矣!” 袁熙听了,赞道:“女郎聪慧,我来便是为此。” 张氏汗流浃背,当下拜道:“老身愚钝,这才警醒过来,还望公子相救。” 袁熙点头道:“大家如今都在一条船上,甄家平安,于我将来的基业息息相关,我断不会见死不救。” “夫人既然同意,我回去便下征召令,将甄兄调至涿郡容城做县令属丞。” 甄宓也拜道:“如此有赖公子,甄家会尽快北迁,远离邺城。” 袁熙奇道:“世家都是两头下注,就像荀谌在袁氏,荀彧在曹操,各为其主,大家也都能接受。” “为何女郎独独对我下重注?” 甄宓轻声道:“话虽如此,但作为主公,肯定心里不舒服吧?” 袁熙心道也是,除了刘备寥寥几人,别的分头下注的家族,结果还都不怎么好。 表面上主公要大度容人,私底下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他沉声道:“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 甄宓听了,展颜一笑,“公子这话,妾一定记住。” 甄宓容颜如此夺目,以至于袁熙产生了一刹那间的恍惚。 十六七岁的少女,豆蔻年华,芳华正茂,还是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灿烂的年纪,却已经要为家族考虑前途了。 他也不会矫情的,去问甄宓嫁给我是不是受委屈什么的。 他虽然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但甄宓嫁给自己,自己便一定会证明,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他起身道:“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张氏出声道:“宓儿送送公子。” 两人并肩走在府道中,丫鬟们远远跟着。 甄宓突然原地转了个圈,裙裾飞扬起来,像一朵风中的荷花,“公子莫怪,本来这是不合礼节的。” “我们家没有什么规矩,阿母又宠着我,伱要是觉得不好,下次我便守礼相见。” 袁熙摇摇头,笑道:“不,这样就挺好。” “人生于天地间,追寻自由自在是天性,何必要束缚自己。” 甄宓嘻嘻笑了起来:“前些日子,听公子讲幽州的事情,妾真的想亲眼看看呢。” 袁熙也笑道:“幽州可不比冀州安全,你就这么相信我?” 甄宓踮起脚蹦了几步,回头道:“公子救了家姐,又拒我做妾之议,没有乘人之危,是个君子呢。” 袁熙心道不,我是禽兽,你不知道而已。 甄宓张开双臂又转了一圈,广袖烈烈作响,头的金凤步摇仿佛要飞起来,“这个深宅大院妾呆够了,若嫁了公子,当然是公子去哪里,妾跟着去那里。” 袁熙看着甄宓光彩夺目的笑颜,心道还真是个不知道愁滋味的小姑娘啊。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处处战火 袁熙离开甄家,便往邺城武库调兵,在那里却碰到了张郃。 张郃见到袁熙,连忙过来,悄声道:“这些日子郃听闻公子忙于处理蝗灾事务,也不敢上门打扰。” 他压低声音:“上次两车财货,郃未料到其中价值如此贵重,伤亡兵士的抚恤安置以及全军赏赐,只用了小半车。 “剩下的看公子何时有空,让郃送还府上?” 袁熙听了,笑道:“儁乂兄军客气了,财货乃身外之物,哪比得上人命重要。” “儁乂兄上次相助我甚大,要不是兄,我也无法击退徐州军,一点小财,且收着好了。” 张郃见袁熙坚持不收,也不好推辞,只得道谢。 他想起费县的事情,摇头道:“一年多前,那豫州刺史刘备当时还是平原相,随田楷在平原国和大公子交战时,我也曾在场,只是当时未曾出阵。” “当日大公子被打得退回阵中,当时郃不觉得对面如何,但是直到前几日交手,才发现有些问题,和当初大不相同。” 袁熙来了兴趣,说道:“有何不同?” 张郃道:“平原之战,那刘备身后两名马弓手,叫什么” “关羽和张飞。” “哦,关羽张飞,公子倒是对敌人了若指掌,那两人从骑马姿势,到出手章法,在郃看来,都显得颇为生涩,漏洞颇多,显然经历战阵不多,骑术也不甚精熟。” “当时郃自忖亲自上阵,单打独斗的话,不出五十合,便能将其击败,” “当时我们以多打少,将刘备军打退回黄河东岸,我一直没碰到机会,所以也并未如何在意对面。” 张郃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之色,“但在费县城外,我这种想法,完全变了。” “甫一交手,我便感觉不对。” “关张两人,和一两年前相比,今非昔比了!” “无论是从招数,还是从气势上,都比之前判若两人。” “一年前我思量还能将其击败,但费县城外,我便只有招架之力了!” 袁熙听了,这才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进步很快?” 张合脸色凝重,“正是,他们之前并不像在藏拙,只是实力不足,但如今好像脱胎换骨一般,实力猛增!” “我本来和他们至少有数年战阵上的差距,但他们只用短短一年,便超过了我,实在是惭愧。” 袁熙心道原来如此,关羽张飞还是潜力型选手,怪不得他们初期跟着刘备名声不显,越到后面越是厉害。 以后再要遇到,得加倍小心了! 他对张郃道:“将军的实力,不也是一直在增强吗?” 张郃脸上有些失落:“人武艺到了一定水准,进境会变慢,这是个人天赋所限。” “但关张两人,显然比我的上限高得多。” 袁熙微微点头,确实是这样,有时人和人之间的天赋差距,真的是没有道理好讲。 不过想想刘关张三人都是高手,天天对练,互相促进,这种条件也确实是得天独厚。 他安慰道:“将军不必气馁,战阵上又不是纯粹比拼武力,是谋略士气后勤的综合体现,武力超绝的温侯,不也数次打过败仗?” 张郃赞道:“公子说的及是,温侯确实厉害,其击黑山军时,带几十骑冲阵,连续十数日皆有斩获,才彻底将黑山军士气击溃,郃不能及也。” 他随即叹道:“可惜了,温侯过于骄纵,恣兵抄掠百姓,这对袁氏声名伤害很大,所以才被驱逐。” 袁熙倒是明白,袁绍为了博取仁义名声,军队纪律相对汉末诸侯来说,算是好的,尤其在约束劫掠百姓这方面,做的还算可以。 他出声道:“当日温侯能在重重伏杀包围中离开,也是厉害。” 张郃四下环顾,悄声道:“公子不知道?” “温侯能脱身,听说和高顺有关。” 袁熙和张郃东拉西扯了半天,就是等得这句话。 关于高顺,袁熙也问过袁谭高览,但都语焉不详。 他一脸疑惑:“我三年未在邺城,消息不灵通,还请将军解惑。” 张郃犹豫了下,但拿了袁熙财货,此刻也不好推辞,只得悄声道:“其中内情,我也不甚清楚,但我曾和高顺共事,多少知道些消息。” “但能确定的是,高顺是陈留高氏出身,和高干高览,同属一族。” “高顺此人,武力尚可,但相比我们四庭柱,也不能说有优势,但他厉害之处,是练兵。” “你也知道,他这种人,拿不到战功,并不好出头,在冀州高氏族内,反而不如高干高览。” “后来温侯从冀州逃走,高顺也跟着一起消失,追兵也没有追到,很多谋士怀疑是高顺给温侯提供了消息,一起离开了。” 袁熙心道原来如此,这样事情就对上了。 就像曹操相信夏侯氏一样,袁绍对于妻族高氏,也是大力提拔任用,以至于后来的并州,也是交给了高干。 也怪不得高顺在吕布手下地位超然,却偏偏又受到猜忌。 吕布手下武将以并凉武人出身为主,大部分都是骑兵,偏偏冒出高顺这么个纯步兵,显得极其另类。 而且陷阵营兵铠齐整,这更加异常,吕布自从被李傕郭汜击败,带领百十骑逃走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寄人篱下,哪有钱粮搞这么多强兵精铠? 天下专门训练步兵的诸侯不多,就是有铠甲也舍不得给步兵用,曹操那种大多数穿布衣的青州兵,都算得上厉害了。 只有可能是地处最富庶的冀州,势力最大的袁绍,有麴义的先登死士为基础,才能养得起这么一支队伍。 甚至有可能,陷阵营就有以前的先登死士! 袁熙觉得事情渐渐连起来了。 怪不得袁氏对此事讳莫如深,八成高顺跟着吕布走时,从袁氏带走了一只尚在训练的精锐步兵,让袁绍损失颇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高顺后来在吕布手下饱受猜忌,一度还被夺了兵权,最后曹操问都不问就将其斩了,很有可能就是出身的缘故。 看来要挖吕布墙角,高顺这块墙砖,未必挖不动啊。 袁熙这种雁过拔毛的本性,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吕布。 吕布虽屡次打败仗,但班底却一直很雄厚,其麾下八健将中的张辽,就让袁熙眼馋不已。 而在八健将之上的高顺,地位超然,七百陷阵营极为有名,更是一张王牌。 与其吕布死后势力被曹操全盘接收,还不如自己想办法捞一把,反正不能便宜了曹操! 袁熙和张郃又谈了一会,最后才道:“平原之行,就有赖将军了。” 这次袁熙的两千兵马,仍旧由张郃统领,而袁谭那边的两万兵马,则是由颜良高览等人统领,一人能有四五千兵马。 看上去张郃是吃亏了,毕竟领兵多,立下的战功也更大。 不过张郃既然敢接,一方面是因为袁熙送的那车财货,一方面张郃也猜测,袁熙这次会把北新城的精兵也调过来。 张郃上次看到那三十骑便感觉不对,其平均素质和武力,远超冀州骑军,所以张郃猜测,这次跟着袁熙,能立下更多战功! 张郃问道:“这次公子要从北新城调多少兵?” 袁熙算了算,“骑兵大概一百多,步军三百,我这应该就是我的极限了。” 张郃微微有些失望:“上次的两个骑将?” “他们不会来。” 张郃更失望了。 袁熙道:“不过我会派另一名得力将领过来,比先前两人只高不低。” 张郃这才有些满意,不过五百兵马,还是有些少啊。 算了,到时候再看吧,张郃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看透袁熙。 天气转寒,进入了深秋,邺城处处满地落叶,显得异常平静,冀州也是一片平和。 但周围的几个州,却是乱了起来。 吕布和曹操围绕着鄄城,爆发了数场大战。 吕布先前屯了粮,比曹操军有底气的多,但在这样的优势下,还是打不赢曹军。 然而曹军的粮食,也快见底了。 此时袁绍又向曹操派来信使,言说只要曹操肯依附袁绍,送家眷到邺城,便立刻送兵派粮。 曹操正在鄄城府中举棋不定,属下谋士也在纷纷争论不休,但这一次,连荀彧和戏志才也无计可施了。 此时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征粮。” 曹操一见,脸色有所缓和,说道:“仲德,你有何办法?” 起来的谋士正是程昱,他开口道:“我回东阿想办法。” 曹洪冷哼道:“东阿哪有粮食,仲德莫不是想跑?” 如今城中缺粮,众人皆已人人惶惶,逃兵日渐增多,所以曹洪此时也耐不住性子了。 曹操喝到:“住嘴!”曹洪立马闭口不言。 曹操转向程昱:“仲德,我可信伱,但是东阿没有粮啊。” 程昱面色不变:“有活人。” 众人脸色皆是大变,于禁只觉一阵反胃。 程昱拱手道:“为今已经山穷水尽,只有如此方可支持,望明公决断。” 他环视四周:“还是说,大家还有别的办法?” 众人皆是低下头去。 荀彧缓缓道:“仲德,那可是你的家乡啊。” 程昱冷冷道:“若我们败了,下场如何?” 众人更加说不出话来。 曹操叹息一声:“如此全赖仲德了。” 程昱走后次日,传来消息,冀州起三万大军,攻打青州! 这消息一出,几方都猝不及防。 曹操这边上下感觉像吃了苍蝇,先前他们不接受袁绍的条件,结果袁氏干脆直接打青州去了,根本不搭理打的稀烂的兖州。 比曹操更加难受的,则是在徐州的刘备。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徐州之变 刘备现在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曹操一攻徐州时,他奉田楷之命救援陶谦,后来曹操粮尽退却,田楷带兵回到青州,刘备却从此就留在了徐州。 各中原因颇为复杂,在那之后,徐州也算安定了大半年,但如今徐州马上就要无主了。 陶谦病重。 假如刘备就此离开徐州,北上救援田楷,那么徐州空虚,曹操可能趁机再次攻打徐州,抢掠粮草。 而且要是陶谦此时死了,徐州必定大乱,等刘备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那时候徐州之主是谁? 徐州治所郯城的一角,有座极为奢华广阔的宅邸,比之邺城的甄家宅邸,看上去还要豪阔。 糜家。 彼时在陶谦的治理下,徐州商业农业都极为发达,仓廪富足,商路畅通,多有笃信佛教者,所建佛寺极为奢华,陶谦本人,就是个极为疯狂的佛教徒。 (陶)谦同郡人笮融,聚众数百,往依于谦,谦使督广陵、下邳、彭城运粮,遂断三郡委输。大起浮屠寺,上累金盘,下为重楼,又堂阁周回,可容三千许人,作黄金涂像,依以锦彩。每浴佛,辄多设饮饭,布席于路。其有就食及观者且万余人。——《后汉书陶谦传》 不过徐州如今在曹操两次攻打后,人口骤减,农商遭受了极大的损害,即使是糜家,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士族之中私下传言,曹操如此敌视徐州,一方面是觊觎徐州的富庶,另外一个原因是,曹操在道教之中有秘密身份,所以能轻易收服前身是黄巾军的青州兵。 因为这重身份,曹操对普传佛教的徐州如此仇视,欲灭之而后快。 当然,这只是传言而已,至于真相如何,就像曹操身世一样,都很难被人发掘了。 糜家宅邸深处,客室之中,对坐着几人。 客座上首,乃是刘备,他的身后是寸步不离的关羽张飞。 刘备对面,坐的是典农校尉陈登。 而主座上,是陶谦的别驾糜竺。 糜竺此时和刘备差不多大,都是三十多岁,相貌敦厚文雅,他此时向刘备遥遥拱手。 “玄德公!” “州牧病重,当早做决断,迟则生乱啊!” 刘备犹豫道:“恭祖公虽然染病,但说不定吉人天相,我现欲引兵救援田楷,如果顺利的话,数月便可回来。” 这下连陈登都听不下去了,喝道:“玄德公,那时候就晚了!” 刘备迟疑道:“徐州之事,两位先生足以照看,我在这里呆着又有何用?” 陈登恨铁不成钢道:“我们都是文官!” “州牧若是去世,便是谁有兵谁说了算!” 陈登暗暗腹诽,刘备如此瞻前顾后,在徐州这种四站之地,恐非长久之主啊。 糜竺也点头道:“陶州牧所属部将,皆是黄巾降将,做事凶残,若州牧一死,他们生了祸心,我和元龙(陈登)皆是性命不保。” 他心道那些降将只有陶谦刘备才能压得住,要是刘备一走,那些部将无人辖制,到时别说自己性命,糜家全家都难逃劫数。 无论如何,今日也要说动刘备。 他开口道:“我有一妹糜贞,若玄德公有意,我欲与公纳娶,可否?” 刘备听了,犹豫了下,摇头道:“我已有原配妻子,令妹之身份,又岂可委屈做妾,此事不需再提。” 陈登觉得有些肚饿,夹起面前碟子里面的几片鱼脍(生鱼片),蘸了酱油,放入口中,细品几息,才咽了下去。 糜竺知道陈登性喜鱼脍,故其每次来,必为其备鲜鱼脍数碟。 陈登又吃了数片,才满意地放下玉箸,“玄德公,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依我之见,当速速面见陶州牧,言说徐州诸将有反意,从州牧手中拿到兵符,提前掌控徐州!” 刘备一愣:“这岂不是诬陷?” 陈登恨铁不成钢道:“都什么时候了,等别人先动手,那就晚了!” 他又拿起玉箸,夹起一片鱼脍。 张飞大喝一声:“大哥!先生说得对,干吧!” 陈登刚把鱼脍放到嘴里,被一嗓子吼得差点噎住,他坐正身子,心道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你嗓门怎么老是这么大? 见刘备还是犹豫不决,陈登叹息一声:“玄德公,请问有没有想过,将来何去何从啊?” 刘备听了,拜道:“请元龙先生指教。” 陈登当即道:“先前局面,乃是二王并立,但刘虞死后,天下局面,已经开始失控了。” 二王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汉帝刘协,由关中军拥立。 关中军头领董卓已死,剩下的车骑将军李傕、右将军樊稠、后将军郭汜、宣义将军贾诩、安集将军董承的人,仍在挟制汉帝。 而袁绍为首的关东联军,则拥立的是幽州牧刘虞。 彼时袁绍等人觉得刘协已经被关中军挟持,不堪为帝,所以推举了刘虞称帝。 《献帝起居注》——大将军邺侯袁绍、前与冀州牧韩馥立故大司马刘虞,刻作金玺,遣故任长毕瑜诣虞,为说命录之数。 所以袁绍为首的关东军在酸枣会盟时,是公开拥立了刘虞为帝的,其参与拥立的诸侯,包括袁绍,韩馥,张邈,刘岱,乔瑁,臧洪,张超等人。 至于曹操,当时并不在这个核心圈子里面。 虽然后来刘虞并没有答应,但却一直和关东联军保持着盟友关系。 挟持刘协的关中军,为了对抗这种局面,便收买了公孙瓒,南下攻伐袁绍等人,这便是四州之乱的起因。 但公孙瓒也是两头通吃,他暗中勾结了袁术。 在酸枣联盟中,有四个人没出现,袁术,公孙瓒,陶谦,刘备。 他们组成了一个以袁术为首的圈子,先是推出了自号天子的阙宣试探,发现事态不对,陶谦果断将其灭杀。 公孙瓒却在此期间,杀死了头铁亲自上阵打仗的刘虞,让袁绍等人的拥立计划落空,拥立新帝的希望落空。 袁术这一派的最终目的,是想自立为帝,阙宣就是袁术让陶谦推出来试探天下的。 刘备最初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最近在陈登等人的暗示下,才回过味来。 自己被人利用,反而成了汉贼了! 陈登此人极为忠于汉室,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就是在暗示刘备。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备陈登糜竺三人虽然都是陶谦属下,却私自组成了小圈子,他们的目的和依附袁术的陶谦并不完全相同。 如今他们谋划的,就是如何得到徐州。 汉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若此。 刘备低下头去,心中极为纠结。 糜竺终于是发声:“玄德公,再犹豫的话,我们都要死。” 刘备嗫嚅道:“可恭祖公对我不薄……” 陈登冷哼一声:“州牧为人如何,我比玄德公清楚。” “他已经时日无多,还想拉着徐州百姓陪葬吗?” “将来袁术若是称帝,玄德公可对得起汉室列祖列宗,乃至天下百姓?” 刘备猛然抬起头来:“多谢元龙先生提点!” 他豁然起身,对关羽张飞道:“点齐兵马,随我去见陶州牧!” 陈登糜竺相视大喜。 糜家一角小院里面,有位玉肌雪肤,相貌清丽的少女,面听着府内人声鼎沸,面露忧色,叫婢女打开院门查看究竟。 结果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糜府众多家丁明火执仗,身上披上了厚厚的皮衣,还在外面围了数层竹片。 彼时私藏甲胄是死罪,但这种替代品却是能蒙混过去的,能起到不少防护作用。 有青年男子带人经过,看到少女出来,喝道:“小妹,赶紧回去。” 少女便是糜贞,她担心道:“糜芳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那青年是糜竺的弟弟糜芳,平时最疼糜贞,他将糜贞推回小院,说道:“伱不用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要是今晚我回不来,一早你便带人离开糜府。” 糜贞听了,静静道:“哥哥若回不来,我岂还有机会逃走?” 糜芳听了,哑然失笑:“贞妹说的对,你安心等我回来。” 此时糜贞见远处面如重枣的大汉过来,招呼家丁出门,经过时却向自己多看了一眼。 糜芳见了,心中不快,喝道:“看什么看!” 他知道这大汉是刘备的侍卫,整天跟在刘备屁股后面,显然身份低微,颇让出身巨富之家的糜芳轻视。 关羽面色一冷,他曾经过得颇为落魄,深知百姓生活苦楚,所以反而对士族商人颇为轻傲。 如今他见糜芳无礼,手中长刀陡然劈出! 糜芳眼见刀风及颈,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坐倒在地上。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脖子,发现并无受伤,等他愤怒的抬起头来,关羽已经离开了。 糜芳没处发作,只好骂骂咧咧站起身来,安顿好糜贞,带着家丁出府去了。 黑夜中的郯城,一条条火把组成的火龙扭动蜿蜒,向着州牧府汇聚而去。 是夜,陶谦将徐州牧之位传与刘备。 数日后病逝。 此时邺城里面,袁熙和张郃已经点齐两千军马,准备出城。 随行的,还有数千辆辎重粮车,上万民夫。 袁熙此行,便是兼运粮草,和袁谭在平原汇合。 他和张郃带领兵士,从邺城北门出发,一路北上,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如蚂蚁一般的车队。 队伍最前面已经出城两个时辰,队伍末尾的辎重车,还没有离开邺城的城门。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战前安排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为了攻打青州,冀州准备了将近一年,这次几乎是倾其所有,全力一战。 先前青州境内,袁谭和奋威将军兼监军的沮授共同带两万军马驻守,袁谭去了北新城后,便暂时由沮授领军。 如今袁谭调动兵马,将北新城附近两座城的通道打开,公孙瓒如果反扑攻打沮授在青州的军队,便需要绕过这两座城,以及冀州河间郡,花费的时间就很难说了。 而南面兖州徐州自顾不暇,短期内也无法支援青州。 于是这个难得的机会窗口,在袁熙的努力下,生生被提前做了出来。 这其中有固然也有袁谭的不少功劳,但袁熙在人前人后做的事情,袁绍是知道的。 加上徐州之行,袁熙证明了自己有单独领兵的能力,所以才有了袁绍让袁熙参与攻打青州之事。 正常来讲,田楷若是无人支援,根本无法扛过这次袁氏的大举进攻,所以袁绍的目的很明显,就是给袁谭袁熙练兵的。 袁谭早已经经历过多次大战,袁熙却是首次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攻城略地之战,袁绍培养袁熙的意图,袁氏内部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袁尚才如此暴怒,他长于政务,相对不太战阵却少一些,如今袁谭早就领军,袁熙也将要独自带兵掌控幽州,这两个哥哥都和自己不对付,将来怎么掌控冀州军队! 尤其让袁尚难受的是,前段时间袁绍还让袁熙参与了救治蝗灾的事务,由田丰手把手辅助,这摆明了是要提高其政务能力。 袁尚猜测,自己可能在甄家的事情上做的过了,引发了袁绍的一些不满,如此培养袁熙,也是顺带敲打自己。 偏偏袁熙从头到尾装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样子,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让袁绍觉得袁熙是个老实人,给其补偿了一个太守的职位,结果是袁熙吃了小亏,占了大便宜! 袁熙此时却无心去管在邺城的袁尚怎么想,他这次青州之行非常关键,如果表现得好,回来说不定职位还会有所变化,到时候便可统领幽州事务了。 他骑在马上,和张郃一路交谈,发现如今青州的局势异常复杂。 田楷直接在平原和袁绍军对峙,孔融在后面的北海支援,两边已经打了两年,时常断粮,被迫互相掠夺百姓。 袁熙听到这里有些理解了,袁谭尚且断粮,北新城的粮草还能时常送到,也算是不错了。 除此之外,还有号称数万的黄巾残余,号泰山贼的,在青州各地劫掠,趁火打劫。 北面的东莱郡,有辽东公孙度时常骚扰,用海船占领沿海村庄,妄图建立营寨。 袁熙听得有点头大,这青州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啊? 怪不得袁谭后世打下青州后,一直没有治理好,盗贼蜂起,士族豪强又不听命,导致局面一团糟。 《九州春秋》——“招命贤士,不就;不趋赴军期,安居族党,亦不能罪也。” 这就暴露出袁谭强于战阵,但内政能力弱的缺点了,不过换了袁熙,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两人带着两千兵士及近万民夫,沿途不断征调粮食,走了将近大半个月后,终于按期赶到了平原国。 袁谭早已经带兵从北新城赶到,提前出大营十里迎接袁熙。 此时他见袁熙和张郃已到,纵马过来,大笑道:“二弟,你来了!” 袁熙连忙过去,在马上拱手道:“兄辛苦了。” 袁谭笑道:“二弟在邺城的事情,我都听闻了,三弟虽不是东西,但是二弟也确实争气,连阿父都刮目相看。” 袁熙谦道:“皆赖兄之谋士在阿父面前美言,不然我还真拿三弟没有办法。” 袁谭恨恨道:“那家伙实在太阴,我也吃了好几次亏,先不管他,咱们先去见沮授先生。” 袁谭其实心里也在暗暗忌惮,自己这个二弟,肯定几年前藏拙了,不然不可能变化这么大。 还好二弟的目的是过继,和自己当前的利益并无冲突,不然二弟三弟联手,自己更没得玩了。 袁谭见张郃上来拜见,也还礼道:“都尉此行辛苦了,吾弟皆赖都尉襄助,谭感激不尽。” 张郃忙低头道:“郃惶恐。” 袁谭袁熙两人并辔而行,张郃远远跟在后面。 袁谭低声道:“北新城那边,我将最初那一千兵留了下来,那个曲将军是个识兵之人,有他坐镇,三城无忧。” 袁熙连忙道谢。 袁谭又道:“高览也随我来了,但荀谋主那边却出了点问题。 袁熙一惊,“怎么了?” 袁谭叹道:“他本来要跟着过来,但是启程前几天和四个侍女彻夜相谈,结果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只怕得将养数月了。” 袁熙: 袁谭哈哈大笑,又简单说了平原当前两军对峙情况,袁熙听说是攻城战,当即说道:“攻城我实在不熟,但凭兄调遣好了。” 袁谭笑道:“暂时还用不着咱们兄弟上阵,攻城极为麻烦,得控制城头局势才行,先登的战功,咱们也不必和手下将领争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营帐,只见营门口已经有人身穿甲胄,等在那里。 那人三十多岁年纪,面目方正,身体魁梧笔直,一副武将姿态,经袁谭介绍,袁熙发现这人竟然就是沮授! 袁熙没想到和这鼎鼎大名的谋士初次见面,对方却是以这种形象出现的。 他才反应过来,沮授可不是一般的谋士。 沮授曾举茂才,当过县令,后来在韩馥手下做别驾,又表为骑都尉,这可是妥妥的武职。 骑都尉是要亲自带领骑兵的,沮授这人,是真的可以上阵打仗的! 怪不得袁绍得到沮授后,给其表的官职是奋威将军和监军。 沮授见袁熙恭恭敬敬上来躬身拜见,连忙扶住袁熙胳膊道:“二公子实在是折煞老夫。” 袁熙见沮授态度温和,心道原来沮授很好说话? 结果三人往营帐里面走,发现里面的旗杆上挂着一颗人头,好几个士兵被打着军棍,哀嚎不已。 沮授见了,喝道:“狠狠打,不许留手!” 惩戒军士一听,手上的棍子更用力了。 沮授回头解释道:“大战在即,这几个兵士私自散布流言,动摇军心,故按军法,首恶斩首,余人公开惩戒。” 袁熙见其不怒自威,治军法度森严,说话时却又和风细雨,心道袁绍手下谋士,果然个个不一般啊。 不过貌似沮授对自己的态度不错? 几人进了大帐,里面两排将领分别站着,袁熙却在其中看到了赵云,已经被袁熙表为偏将,跟着袁谭一起过来了。 赵云见了袁熙,遥遥拱手,脚下却没有移动一步,盖因此时营帐之中,诸将皆按规站定,不得擅动。 袁谭欲请沮授坐在上首,沮授正色道:“公子乃是攻打青州主将,老夫只是监军。”说完走到下首站定。 袁谭见了,也不推辞,向袁熙指了指空出来的位置,袁熙心中明白,站了进去,张郃也找到自己位置站定。 袁谭坐下,开始点将询问。 从攻城器械到粮草,从兵将分配,到各自领兵所向,以及其中负责的军阵职能,袁谭都有条不紊地一一安排。 袁熙聚精会神听着,他知道这是极好的机会,袁谭作为独当一面的主将,经验可比自己丰富多了。 随着一个个将领出列,袁熙发现,除了张郃,冀州好几个名将都到了。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颜良! 袁熙仔细观察其人,见颜良一脸大胡子,身体极为长大,肚腹微微隆起,稍显有些肥胖,怕不是有二百来斤。 但袁熙知道这都是表像,颜良身上的盔甲至少五六十斤,但他出列回话时,却身体轻盈,举手抬足之间,仿佛身上穿的是一件轻便麻衣一样。 把盔甲穿成这样的灵活胖子,有力气还身体敏捷,在战场上必然是个可怕的人物。 袁熙听着袁谭安排,才明白自己带来的上万民夫,也算是兵士! 他们有老有少,不适合作为兵士打仗,但也是要上战场的。 虽然不需要他们杀敌,但也担负着很多重要作用,如负土到城墙下,推动冲车等攻城器械,救回受伤兵士,甚至还有负责在战场上捡取箭矢兵器的。 袁熙突然身体一震,隐隐想明白过来。 这上万张嘴,不论是回去还是留下,粮食都很难解决,其大部分人身体又不适合上阵打仗,所以用来填补战场空缺,多少能起到点作用。 如果死了,还能节省粮食。 袁熙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不寒而栗,但他明白,这有可能就是事实。 怪不得后世记载,打仗动不动就十万军马,其中很多都是这种连兵器都摸不到的炮灰吧? 至今动辄几十万的黄巾军,只怕连老幼妇孺都算上了。 但真正打起来,对方是不管这边是什么人的,这些老弱病残,可能瞬间就会在战场上失去性命。 也难怪会有几百上千正规兵士,打得几万十几万黄巾溃散的例子,原来如此。 袁熙身体微微有些发抖,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双方十几万性命相搏,几万条生命陨落,直到一方完全溃败,和自己在北新城的小打小闹完全不同。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全力攻城 听着将领谋士轮番发表意见,袁谭铺开一张巨大的绢布地图,在上面仔细查看地形。 袁熙从旁边看去,看到上面弯弯曲曲的河道地形,发现自己先入为主,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黄河旁边,不仅有淮河,还有一条济水。 济水发源于河南济源市王屋山上的太乙池,由今河北省大清河注入渤海,根据《水经注》记载,济水与长江、黄河、淮河并列为四渎之一,合五岳名山一起共称为五岳四渎。 黄河一共发生过六次大规模的改道,第一次是春秋时期,第二次是王莽新朝时期,之后是金国时期的夺淮入海,最后一次1855年在河南兰阳决口,借道济水下游入渤海。 后世地形,和现在完全不同。 此时黄河淮河济水三条水道共存,使得平原附近的水系极其复杂,一旦袁军扫平了黄河北岸仅剩的几个城镇,便要想办法度过黄河淮河济水这三条大河,方能攻占青州! 反之从兖州徐州去青州,则是容易的很,一马平川,运兵难度低了不少。 但如今兖州混战,徐州不在袁氏手中,所以渡河而战变成了袁军的唯一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选在十月出兵的原因。 大部分时候,除春汛夏汛,河道水流量都很大,只有到了深秋冬季的枯水期,水位下降,有的地方甚至河床裸露,大军才能容易渡河。 三条河流无疑给攻伐提高了极大的难度,让袁熙意识到,这次青州之战并不简单。 但如今要打的平原县在黄河北岸,孤立无援,应该不是太难吧? 袁熙的这种想法,在几日后的战场上,被完全推翻了。 袁谭将攻城事项安排完毕,定于三日后攻城。 这是因为,袁熙带过来的辎重车里的攻城器械,需要花时间组装。 数百工匠开始拿出辎重车里面的材料,拼装攻城器械,兵士们开始砍伐树林,收集石头,制作攻城所用的木桩和石弹。 连续三日,袁谭都在不断召集人手部将,时刻因实际情况改变部署,甚至连夜点灯指挥。 袁熙很明白,数万人的大军,每天军粮消耗都是个巨大的数字,如果拖得越久,对士气越是不利。 这三日内,袁军营寨每日都往前推进十余里,到了最后一天,已经来到了平原城附近五六里的地方,开始结寨勾连,远处城头上的守军,也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两军进入了对峙状态,青州军随时有可能来袭营,袁熙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城头上影影重重的兵士,没来由一阵紧张。 他对身旁的赵云道:“当日你带几百军马来北新城,是不是有什么妙策?” 赵云苦笑道:“哪有什么妙策,我那几百人,强攻肯定是不成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诱公子出城击杀,或者趁打开城门的时候,抓住时机冲进城去,方有一线胜机。” “不然的话,我根本打不进去,我甚至想过尝试将你射死在城头,想着如果你死了,城内守军怕袁州牧治罪,也许会开门投降。” 袁熙一阵后怕,还好自己胆小的很,没给赵云机会! 他开口道:“公孙瓒是想借刀杀人吧?” 赵云眼神黯淡了几分:“当日玄德公带着公孙瓒的兵马,去青州帮田楷抵御袁谭将军,之后袁谭将军退兵,玄德公却没有回幽州,直接去了徐州。” “当日我带着剩下的兵马回去复命交割,一时间犹豫不定该何去何从,彼时因为刘虞被害之事,玄德公和我都对公孙瓒产生了不满,很多出身河北的官员将领被公孙瓒杀死。” “公孙瓒让我带着玄德公留在幽州的几百军马打城,显然是想趁机将这几百人送掉,再治我的罪。” “我当时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有些自暴自弃地接受了和公子的赌约。” 袁熙暗暗点头,这就对起来了,机缘巧合之下,才达成了理想的结果,不然的话,收服赵云还真的是很难。 他没有问赵云什么离开刘备后不后悔,这种话纯属自找没趣,他相信赵云在北新城呆的那段时间里,以及今后跟随自己的日子里,有能力找到答案。 第二天一早,攻城开始了。 最前面的一波,是最低级的兵士,他们用衣负土,手中拿着简陋的木制盾牌,冒着箭矢往前奔跑。 说是盾牌,其实大部分都是树枝编制而成,加上个简陋的木环提着,便能遮蔽身体了。 这些人中,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尚未成年,有的肢体残缺,甚至还有农家妇。 他们都在向着城墙,向着死亡奔跑。 袁熙心情沉重,乱世人命不值钱,这其中大部分人,也只是为了有口饭吃而已。 为了这口饭,就要拼命,不然连这饭都没得吃。 城头上箭如雨下,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他们却没有逃跑,只是一边惨叫着,一边用木盾顶在头上,拼命向前爬。 只有到了城墙十步之内,将土洒下,这一趟才算数,不然回去要受军法处置! 他们靠近城墙,将土洒下,土堆开始慢慢升高,如同土丘在慢慢隆起。 撒完土的兵士开始拼命往回跑,有的忘了用木盾遮挡身体,被射中背心,死在地上。 有些受伤的兵士,靠近城墙后,发现射来的箭矢反而稀疏了,便想靠着城墙休息一会,结果上面石头热油哗啦啦从城头上倒了下来,惨叫声顿时再次响起。 袁熙透过望远镜,看到城墙下方,焦糊的人体在胡乱翻滚,有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有的不成人形,挣扎着渐渐不动了。 随后他们的身体,被后来的人用土掩盖,成为了越堆越高的土丘的一部分。 整整两个时辰,城墙下面的土慢慢升高,已经达到了城墙的一小半,城里守军的攻击也慢慢弱了下来。 袁谭骑在马上,在阵前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心道二弟发明的小玩意太厉害了,绝对能减少很多兵士死伤。 他见城头上的箭矢擂木变得稀稀拉拉,当下举手喊道:“冲车!” “云梯!” “箭楼!” “投石!” “依次前进!” 一排排的攻城器械的前面,都有牛皮蒙着,以作防御,旁边还有兵士手持盾牌,防御流矢。 器械后面,便是弓手,借着器械遮挡,不断向着天空射箭,压制城头。 最后面的投石机趁机被推上前去,离着城墙尚有几十丈距离的时候停下,就地展开,工匠将投石机底座的木桩钉入地下,以作固定。 旁边有兵士推着板车上来,将上面的石弹取下,放在投石机上。 不一会,几十架投石机上的实弹呼啸着向城头飞去。 两块石头不偏不斜砸在城头,大部分却打偏了,不是砸进城里,就是砸在城墙上。 几架投石机却没有调好,石弹落入快冲到城墙下面的己方军阵中,引得兵士大骂声传来。 工匠们赶紧调整配重杆位置,不过他们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两辆高大的箭楼也已经被推着接近城墙,上面的弓手居高临下射箭,城头上面的敌军纷纷躲了起来,不敢冒头。 又过了一会,城墙后面也有飞石砸了出来,落在袁军人群里,但显然是发射仓促,来不及瞄准这边的投石机。 随着一声声巨响传出,冲车抵达了城门下面,兵士推着撞锤,用力撞击着城门。 城头的守将兵士手忙脚乱起来,这次攻城极有章法,先前的消耗让守军进入了疲惫期,随之而来的全力猛攻,让他们极不适应! 袁谭心中冷笑,守城不打野战,等于将主动权交给了自己。 前两年两军对峙的时候,只要袁谭一攻城,那平原相刘备就带着兵马冲出来骚扰,一边冲击袁谭本阵,一边拆毁攻城器械,让袁谭苦不堪言,却没有好的办法应对。 不过机会终于是来了,刘备现在在徐州无法脱身,青州只剩一个田楷,守军都龟缩在城里。 袁谭这次调动了大批攻城器械,准备将平原诸城一举拿下! 他眼见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兵士们开始蚁附登城,城头守军疲于防备,大吼一声,“全军出击!” 随着袁谭发令,战场所有的士兵都开始动了。 有武器的,没武器的,都背着一包土,往城墙下面冲去,土丘再度升高。 平原城守军慌了,完全没想到甫一交战不久,袁军这边就数万人全投进了战场,以至于消耗战都做不到! 袁熙准备领军前去,却被袁谭叫住,笑道:“二弟,先登交给下面的将领,伱我领着骑兵各去城门外埋伏,防备敌人突围。” 袁军全力攻城,青州军支撑了一个多时辰,城头终于全部失守。 此时平原县城三门打开,青州兵纷纷逃跑。 袁谭这才放下心来,下令道:“骑兵分三路追敌!” 袁熙带着赵云张郃,领着数百骑军,上千步卒,等在平原城西边道路旁的树林里。 只见城门大开,一股敌军骑马逃出,后面跟着的是纷纷扬扬的步兵。 袁熙心中一喜,果然围而不攻,敌军会选这边逃窜。 他等着敌人奔出数里,还有数里地就要进入树林,当下一扬手,“杀!一个都别让跑了!” 青州溃军眼见树林敌军冲了出来,知道中了埋伏,再回城也来不及,纷纷大吼冲了上来。 两支军马狠狠地冲撞在一起,断臂残肢飞溅,随着兵器划过身体,滚烫的热血喷溅在空中,随即被深秋的凉意冷却,等落到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块不起眼的印记。 夜幕降临,青州军上千溃兵死的死,降的降,方圆数里铺满了尸体,血腥味混着臭味弥漫开来,让人作呕。 袁熙射空了好几壶箭,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他见赵云张郃仍生龙活虎地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心道人和人的差距,真够大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两难选择 不到一天,平原城就被攻破。 这其中固然有此城不是要地,相对守军袁军人数占了绝对优势的缘故,更和袁谭指挥有着很大关系。 他先用大批民工负土,不计损失,消耗了守军的箭矢擂木等兵器数目,然后在对面露出疲态,尚未换防时全军压上,一波就将对方打崩了。 袁熙心道自己这个大哥这么强的吗? 要真是这样,还能一直打不过黄河,被迫和田楷对峙两年? 袁熙和赵云押着俘虏回去时,和赵云说了这个想法,结果赵云思索了片刻,说道:“袁谭公子,应该是变了。” 袁熙心中奇怪,“怎么变了?” 赵云说了袁谭在北新城这一个多月的所作所为,包括在田豫手下吃了瘪的事情。 袁熙一直忙着在邺城布局,因为北新城有赵云在,他很是放心,也没怎么过问过那边的事。 听赵云说完,他才得知自己走后,田豫竟然回来了。 袁熙庆幸自己跑得及时,因为田豫可不是一般人! 在后世的历史上,田豫把乌桓鲜卑打得远遁塞外,威震北疆,挫败压制公孙渊,在合肥新城击退孙权十万大军。 后领持节护匈中郎将,并州刺史,塞内塞外胡人被其所慑,纷纷前来朝贡,自此并州境内安宁,百姓乐业。 且田豫此人极受刘备看重,除打仗勇武之外,还善用计谋,一生少有败绩,这样的人,袁熙现在根本不想对上,想不到袁谭倒霉,倒是替自己碰上了。 一开始袁谭还想和田豫公平较量,结果见面就吃了亏,之后袁谭想赵云虚心求教,自觉差不多了,又出城打了一次,结果还是打不过田豫。 袁谭消沉了几天后,突然有一天想明白了。 兵法之道,是利用己方的一切优势,自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袁谭开窍之后,立马从几百里外的平原调了五千兵过来,第三次对阵田豫。 田豫一看这还打什么,立马带着几百白马义从跑了。 于是袁谭趁势攻下了两座城,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袁熙听赵云说完后,有些无语,合着袁谭在对阵田豫的过程中成长了? 怪不得打平原城袁谭全军压上,看来是吃到了甜头! 不过以多胜少,确实才是战场上的王道,以少胜多是没有办法,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虽然全力出击容易被对方找到破绽,但是如今对付没有刘备公孙瓒援手的田楷,却是足够了。 袁熙心道换成自己是田楷,也要骂娘了。 几个盟友都出了问题。 公孙瓒退回易京,就再不管青州这边的事情了。 刘备在徐州,局面不稳,赶不过来。 背后北海国的孔融,是个只会嘴炮,不会打仗的。 青州境内还有几十万黄巾军残余作乱。 袁熙带入到田楷角度想了想,瞬间头都大了。 他见这边城门都全部扫平,只想回大营把几百徐州兵俘虏交割了,吃个饭好好睡觉,便让赵云带兵堵住城门待命,自己和张郃回到大营,刚进了营帐,就见诸将在争论着什么。 说话的是沮授,一身盔甲上面,还粘了不少血迹,显然亲自上阵了。 沮授沉声道:“公子将来是要治理青州一地的,要是屠城,之后只怕剩下的郡县,更会一心抵抗。” 袁谭在营帐内走来走去,说道:“先生的话,谭不敢苟同。” “想那曹操下城必屠,其攻打徐州,后面的城池抵抗越弱,时有逃兵,这岂不是说明,屠城能减少损失?” 沮授听道袁谭说起曹操,满脸不赞同之色,“好教公子明鉴,曹操屠城,只是为了一时私利而已。” “他如此做法,多是为了削弱陶谦,根本没想着今后如何治理,只是竭泽而渔,虽然能一时压下反抗,但其后必生祸乱。” “而公子打青州,是为了收为己用,民心一道,公子不可忽视啊。” 袁谭听了,犹豫起来:“但若如此,士兵没有好处,士气如何维持?” 沮授也沉吟起来,他虽然反对屠城,但对于士兵奖赏,确实也没有好的办法。 袁熙脱口而出道:“把城内富户分了?” 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心道也就你二公子做得出来,我们还是要名声的! 袁熙让士族家主在城头罚站的事情,袁氏官员人尽皆知,但是实在是学不来。 袁熙见众人盯着自己的古怪目光,心道你们这些人啊,没有一点背叛自己阶级的觉悟。 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甄宓吗,人家十岁就知道开仓放粮给穷人了! 能自我反省的地主,这个时代可是很少见的! 不过袁熙也就说说,想要统治一地,离不开士族支持,曹操被兖州士族先拥立后背叛,就是没有给对方分到足够多的蛋糕。 没好处,谁会支持你? 最后袁谭还是决定,明日入城劫掠一天。 袁谭是主将,一言而行,袁熙也没法干涉,好歹这是给城里的人留了条活路。 至于这一天内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就无能为力了。 至于被俘虏的青州兵士,全部充军,除少数精壮兵士打散编入各部外,其他人都冲做最低层的民夫兵士。 下一次攻城,负土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了。 当然,想要翻身也容易,跟着先登部队登上城头,便可成为正式兵士。 忙活到大半夜,众人才来的及生火做饭,此时袁熙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袁谭将营帐里面诸将留下,找亲兵拿了些米面,熬了锅糊糊。 众人围着锅坐了一圈,就着大酱喝了几碗,远处平原城又闹了起来,原来是有几支部队提前冲进城去了。 袁谭站了起来,看了几眼,若无其事道:“算了,吃完再说。” 众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等吃完饭散了,张郃跟着袁熙出来,袁熙问起,张郃解释几句,袁熙才渐渐明白过来。 袁谭的部队,这两年军纪不太行,虽然沮授一直在努力治军,但人是会饿的。 袁谭带着数万人和田楷对峙,冀州的粮食根本无法供应,所以常常纵兵抢粮。 时间久了,兵士尝到了甜头,每每总是想方设法偷鸡摸狗,这种情况估计一时半会是扭转不过来了。 法不责众,要是几个兵士还可以惩罚,几千兵士,总不能都杀了吧? 听张郃说完,袁熙心中警醒。 袁谭此时和自己在北新城面对的情况很相似,但那时候袁熙兵少,还能勒紧裤腰带节省出些粮食来。 要是自己带数万大军,也断粮了,该怎么办? 除了抢,没有别的办法,自己能眼睁睁让兵士饿死吗? 乱世的残酷之处,就是会逼得人必须要做出艰难的选择,每个选择,都关乎不同生命的存亡。 想要终结乱世,就要无数次面对这样的抉择。 袁熙知道,自己迟早也会面对袁谭曹操同样的问题。 两难问题残酷之处在于,伱怎么选,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但其最有意义的一点就是,它能让人提前得知选择的残酷,从而去竭力避免将来面对这种问题的可能性。 虽然很难,但并不是没人做到过。 在漫长的数千年封建社会的历史中,起码岳飞做到了。 只这一点,就给了袁熙信心。 经历了一天劫掠之后,袁绍军留下数百驻军,大军离开了平原城,去渡过黄河。 至于留下满城的哭声,劫掠中有多少人死去,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失去亲人,就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其实相比其他诸侯,除了刘备之外,袁氏已经是矮子里面的高个了。 袁家时代研习《孟氏易》,提倡修身养德,约束言行,做事要遵守天理,敬畏天道,这也是为什么袁氏在氏族之中声名显赫,做到四世三公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袁氏为了博取仁义之名,并不敢像曹操那样大肆屠城,但抄掠平原城的事情,还是传遍了青州,黄河济水以南的郡县,开始人人惶惶起来。 济水南岸的于凌县城门口,周围村子的百姓纷纷往城里躲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其中有一家三口等着进城。 夫妇俩皆是二十多岁,还带着个七八岁的女童。 年轻妇人不解道:“咱们进了城,就要被迫守城打仗,为何不逃去东海国?” 男主人不屑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你两条腿跑得再快,能跑得过人家四条腿的马?” “再说遇到黄巾贼寇,你就能活下来了?” “好歹袁军不屠城!” 妇人心道确实不屠城,但是抢不抢东西,要不要女人,就难说了。 她拉着女童,越发忧愁起来。 前面队伍隐隐产生了骚动,有男女带着两个女童,和城卫争吵起来。 那男子愤怒道:“我们都是平原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城?” 城卫冷笑道:“现在城里缺男子守城,不可能所有人都有粮吃!” “一个男的,只能带一个女子进去!” “你要进去,就要把那两个女童扔下!” “当然,你要带孩子进去,我也没意见。” 男子大怒,还想要说话,却被推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妇人连忙带着女童上去查看,哭哭啼啼起来。 城卫脸露鄙夷之色,他们不进,有的是人进。 后边这对年轻夫妇慌了神,他们也带着个女童! 随着队伍慢慢向前走,两人正惶惶无计时,背后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我孤身一人,如果你们愿意,可扮做你们孩子,一起入城。”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攻城意外 青年夫妇大喜,转头一看,却是个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精神疲惫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赤着一双脚,上面满是血口,已近开始化脓。 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却闪着难明的光芒。 年轻妇人道:“听你口音,是泰山郡那边的?” “怎么流落到平原来了?” 少年眼神一黯,“城里都被屠了,我跑了出来。” 年轻男子叹息道:“确实,那曹操军太过狠毒,如今袁军和他们狼狈为奸,来攻打咱们平原,你这运气实在是不好啊。” 少年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来,毅然道:“算上我,就有两个男子。” 他指了指女童:“如此你们便可以带她进城了。” 年轻夫妇相视一眼,面有喜色,年轻妇人开口道:“但这样的的话,伱进去便要被拉去守城” 少年道:“只要进城,谁也逃不过,不是吗?” 年轻男子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小兄弟了。” 随着队伍移动,四人果然顺利进了城,年轻妇人拉着女童进了城门,回头看时,却见先前的那对夫妇,抱着两个女童黯然离开了。 刚一入城,年轻男子和少年便和十几人一起,要立刻被带去城头。 女子拉着的女童哭了起来,年轻男子上来,和母女低低说了几句话,士兵便喊了起来,男子只得跟着去了。 年轻妇人见少年要也要离去,连忙过去,把怀里的一块面饼递给他,说道:“你留着罢。” 少年捏紧面饼,挥了挥手,转头跟着士兵往城头而去。 他将尚有余温的面饼放入怀中,跟着士兵踏上冰凉的青石阶梯,脚掌上的疼痛越发明显。 士兵将十几人带上城头,过来几个伍长,先后挑人离去,先前的青年男子也被带走。 待到最后一个老年伍长过来,只剩下少年在内的几个男子,皆是被挑剩下的,那老伍长看了看,叹道:“凑活用吧,跟我来。” 少年走在冰凉的城头上,脚上越发难受,姿势也一瘸一拐了起来,老兵把他们带到一处城头,转头看到少年的样子,冷哼道:“鞋子也没有?” “等晚上把你脚冻掉,你还能靠一双手走路?” 他四处看了看,走到一个伤兵跟前,刺啦一声撕掉他半幅衣襟,又找了根麻绳递给少年,说道:“把脚包一下。” 那伤兵骂骂咧咧道:“老吴,你想冻死我?” 老伍长回骂道:“都这样了,还在这蹭饭呢,赶紧自己下去,别给老子添麻烦。” 那伤兵骂骂咧咧,却不敢回嘴,他本来已经不适合守城了,只为能吃上两顿饭,才在这城墙上赖着,不然他这个样子到了城里,也没有本事挣饭吃。 少年把麻绳撕成两股,用破布把脚包了,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老伍长看着面前歪歪谢谢站着的五六个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要做的,就是敌人攻城时候,把他们推下去。” 有个人出声道:“有武器吗?” 老伍长哼了一声,“便是有,给了你,你会用?” “到时候城头上来人,抢他们的便是了。” 那人叫苦道:“赤手空拳怎么抢啊?” 老伍长指了指地上的几根竹竿:“自己想办法磨尖,对着人捅就是了。” “今晚你们守好城头,明早便有饭吃。” 说完他也不管众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缩着身子打盹去了。 众人只得嘟嘟囔囔地站在城头吹风,少年走到城墙边上,借着落日的余晖,看到远处有一条横跨天际的细线,那应该是济水了。 他隐隐约约看到,那条细线上像有很多蚂蚁的蠕动,心道难道是有人在渡河? 如今黄河济水枯水,很多地方河床裸露,看来那袁绍军度过济水,便肯定会来攻打此地了。 刚才排队进城时,少年听旁人说,这些日子军占领了平原城,渡过黄河,将黄河河济水之间的数座城池都占了。 如今他们就要度过济水,攻打济水以南的郡县了! 想起在费县被杀死的爹娘,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十几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少年已经适应了城头上的生活,虽然一天两顿饭,每顿也有两个野菜和粗粮混起来的半生不熟的面团,但毕竟比他先前逃亡时,吃野果草根的日子好多了。 但就是这样的好日子,在某天清晨戛然而止。 和他一起守在城头的男子,刚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一支箭矢就穿透了他的脖子。 少年眼见箭支从男子后颈钻出,带出一股鲜血,男子倒在地上,四肢抽动几下,便断气了。 他啊的大喊了一声,几个打瞌睡的兵士警醒过来,随即便被铺天盖地的箭雨覆盖。 城头上随即响起了示警的鼓声。 少年趴在城墙后面,看着几个躲闪不及的人被箭雨射穿,此时老伍长一个翻滚,躲到少年身边,骂骂咧咧到:“怎么这时候攻城,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少年支起身子,想通过箭孔看看外面的情境,被老伍长一把按住头,吼道:“你疯了!”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一身巨响,有东西砸在城头,石屑纷飞,激射到空中,然后落得城头满地都是碎石。 老伍长骂骂咧咧道:“见鬼了,还有投石机!” 石弹和箭雨的破空声不断,一直持续了半刻钟,才渐渐缓了下来,随即停住。 城下有个大嗓门的声音随即响起,大致意思是袁氏奉汉室之名,前来解救于凌百姓,如果城内的人立刻投降,便可平安无事。 老伍长听了,叹道:“看这样子,县令怕是要投降。” 少年奇道:“为什么?” 老伍长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直到现在了,除了你们这群炮灰,正规兵士哪里出现过,都在城下面躲着呢。” 少年目瞪口呆:“我们是炮灰?” 老伍长不屑道:“要不然呢?” “这守城兵甲器械的钱,只怕好多都被贪了,连一只整齐的几百人守军都凑不出来,要不然怎么会哄骗你们上城头守城?” 少年更是震惊:“那老丈你怎么还在这?” 老伍长哎了一声,“这不是家里有人要吃饭么,于不谁来这里送死啊。” 少年说不出话来。 袁熙此时正在于凌城下。 他骑着马等在左翼,左边是张郃,右边是赵云。 这半个月以来,袁谭连续攻克五六个县城,一路狂奔狂飙,越过黄河,渡过济水,带着大军压到了于凌县城下。 袁谭看了探子回报,感觉这县城不堪一击,所以甚至没有步步推进,安营扎寨,而是趁着天黑奔袭十几里地,直接打到了城下,想着直接攻下于凌,然后大军进城歇息。 袁熙这些天学了不少东西,但隐隐约约总觉得,事情有些太顺利了。 这五六个县城,最多的城里也就数千人,加起来也不过万人,这还不算其中好多是平民百姓。 但田楷的兵呢? 堂堂一个青州刺史,先前能拿出几万人对峙,如今却是不守城了? 他昨晚跟袁谭提过,袁谭只是不以为意道:“纵使田楷全军俱出,我也不怕他,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就是说不出来。 徐州那边,真的不会来人吗? 而且袁谭是不是太顺了,过了济水不扎寨,是不是有点太急躁了? 袁熙明白袁谭是想抢时间,这次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但是军中的粮食却已经消耗过半。 说来可笑,就是因为战事太过顺利,死的人少了,剩下吃粮食的人多了,粮草才比预期的消耗得快。 本来按照预计,应该至少已经死掉一万人了,如今才死了千把人,伤兵倒是不少。 昨晚沮授提到这个问题时,也是连连摇头,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好的应对之策,只能派人去邺城调粮,但很快好黄河济水,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运到。 袁谭见兵士在城下喊了半天话,城里没有反应,突然之间,城门大开,一支百十人的军马冲了出来,直奔袁谭本阵! 带头的是个偏将,只见他纵马挺枪,直往袁谭冲来! 袁军没有想到对方有如此勇气,顿时大哗,正在这时,一将从袁军本阵奔出。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颜良! 他手中丈二大刀拖在地上,拉出道道火星,竟是直接迎往敌将! 那偏将见了,也是大喝一声,直冲而来,两骑越来越近,在还有数丈距离时,那偏将手一抖,挺枪刺向颜良面门! 下一刻,颜良大喝一声,胳膊瞬间涨大几分,长刀闪电般从地上弹起,狠狠砍在敌将腰部,那偏将竟被这一刀砍得身子飞起,甲胄破裂,腰部鲜血狂喷,落地时已然毙命。 袁军这边欢呼响起,袁熙心中暗叹,这就是冀州第一猛将,前几座城胆敢出来挑战的将领,都被颜良一合秒杀! 颜良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青州兵想要逃回城,没想到城门早已关闭,顿时骂声不绝。 城头上老伍长对少年叹道:“看到了吧,先死的都是老实人。” 袁谭见状,大声喊道:“全军攻城!” 上万人浩浩荡荡背着土包,往城墙涌了过去。 一支支队伍开出,分别向各处城门包围而去,袁熙也带着赵云去堵东门。 他刚到地方,本阵却响起了急促的鸣金收兵声。 出事了! 袁熙立马喝令队伍前后变阵,缓缓往本阵退去。 一路上他看到攻城的兵士纷纷乱乱往回跑去,各部将领努力喝止,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酿成溃败之势。 袁熙见状松了口气,要是真的溃散,自己人相互踩踏,还没打就败了,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就是带几百上千人和几万人的差别了,带的人越多,指挥的难度便级数般增长,一旦出现问题,造成的后果越严重。 他让赵云整顿队伍,打马来到袁谭身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袁谭脸色阴沉:“敌人援兵来了!” “一来就是三路!” 众将议论纷纷,袁熙听了一会才明白,斥候回报,三路大军正往这边过来,对袁军形成了包围之势! 一路是田楷的青州兵,至少上万人。 一路是北海孔融,人数至少三千。 最后一路打着的是徐州刘备的旗号,人数至少五六千!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不退反进 袁谭大军攻城,沿途不断向四方放出去的斥候,打探各路消息。 前面攻下数城,一路顺利,所以袁谭觉得,有可能田楷会固守东莱等地的后方大城,等袁军粮食不够自行退去。 直到今早开站前,有斥候回报,南面百余里徐州方向有五六千人的军队过来,但袁谭并未在意。 对面过来需要至少两天,他有信心在此之前,攻破眼前的于凌城。 但是开战伊始,又有探子报东面百余里处,探到了孔融兵马。 此时袁谭还是不着急,他人数仍然占据优势,只要打下城池,进可攻退可防。 但是打了两个时辰,又有探子报北面百余里,田楷的一万兵马来袭时,袁谭才坐不住了。 原来对面早有准备,想同时合围自己,让自己三面受敌! 此时他兵力只比对方略多一点,而且因为急着渡河攻城,他还没有建立营寨! 原地建立营寨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猛攻打下于凌城,进城防守,对面三方围困,光靠粮食也能把他拖死。 如果不打下来,对方便可进入城内防守,掌握主动,自己只能退却整军。 但问题是,背后是济水! 刚才攻城撤退,差点变成阵势崩溃,要是大举撤退,真变成溃兵,被对方追着打,自己这次青州之行就前功尽弃了! 他对沮授说道:“先生,为今之计是不是暂行撤退,沿途布下营寨濠沟,抵御敌人攻势?” 沮授听了,捻须道:“这倒是个最为稳妥的办法。”他看向诸将,“各位还有何意见?” 颜良张郃高览等人都是老油条,闻言异口同声道:“全听公子和先生之见。” 开玩笑,我们是负责上阵打仗的,这形式如此复杂,谁也没有把握,要是我们出错主意打了败仗,让我们背黑锅? 沮授神色不变,见袁熙在一旁不说话,便道:“二公子也无异议?” 袁熙心道你不是监军,肯定早就有主意了,问我做啥? 他开口道:“我也和其他人一样……” 袁熙此时看到沮授面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突然醒悟过来,沮授不赞同撤退! 他突然有灵犀,脱口而出道:“最为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后退扎营,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换了我,可能不会这么做。” 此话一出,不仅是袁谭沮授,众将都看了过来。 沮授拈着胡须:“二公子好像看法与众不同,能否说来听听?” 袁熙谦道:“我也是随口一说,说错的话,先生勿怪。” “如今我们被三面包围,如果撤退,不仅军心不稳,而且让对面占据主动,后面很难扳回先机。” “这样两方最后肯可能会变成对峙的局面,我们是劳师远征,粮草肯定先耗尽,最后只得被逼退兵。”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点头。 “但我们眼下有一个机会,”袁熙说道:“对面三方,显然是提前有所谋划,但其中却有个很大的问题。” “他们尚未合兵!” “如今破局之计,便是全军突击,趁着三路还未合围,将他们各个击破!” “但这个机会稍纵即逝,一个不好,我们便会被其拖住,陷入泥沼,反而身陷重围,可以说这是个相当行险之策。” 袁谭并诸将听了,心中震动,他们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但这念头刚出现就被掐灭了,因为实在是太险了! 有可能大胜,更有可能全军覆没! 沮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依照二公子所想,先攻击哪方?” 这次袁熙说出的想法,更加出乎众人意料。 “田楷军。” 袁谭听了,忍不住道:“各个击破,都是找最弱的先开打,哪有找人数最多的去打的?” 袁熙想了想,说道:“这只是我的感觉,不一定准。” 沮授出声道:“战场上没有感觉,还请公子说清楚。” 袁熙心道沮授怎么好像针对我? 你是谋士哎,一句话不说,光考较我? 他想了一想,开口说道:“在我看来,田楷反而是最弱的一方。” 沮授出声道:“证据。” 袁熙只得道:“以下只是我的猜测。” “田楷放弃了那么多城,到现在才赶来,说明他的这上万军队,水分很大,不然早就造我们到来前守在最强的城了了。” “很有可能他这支军队,也是紧急拼凑出来,其中精锐并不多。” “况且上万军队,调动行军都很麻烦,劳师远来,体力必然有所损耗。” “我们如果全力突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便有机会将他们全部击溃。” 袁熙这些日子随着攻城,渐渐明白,上万人的部队,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极难调动,中间会产生很多问题。 连打了好几年仗的袁谭,在沮授的帮助下,指挥下来都颇为费力,自己就更不行了。 袁熙自忖,现在的自己,指挥上限就是两千人左右。 所以袁熙将来想要打造的是精兵,好处就在于,指挥调动容易,单体战力高。 有时候,打仗并不是堆人数就能堆死的。 沮授又道:“那孔融军和刘备军呢?” 袁熙道:“孔融军我不太了解,但徐州军如果是刘玄德带兵的话,其手下有两员猛将,应该很难对付,我觉得还是留到最后为妙。” 颜良第一次出声道:“那刘备也曾和大公子在平原对峙过,也未见如何。” 张郃此时出声道:“前些日子我遭遇过他们,他们比一年多前厉害了很多。” “尤其是那关羽张飞,单打独斗,我未必比得上他们任何一个!” 众人都是知道张郃武力的,听他如此说,俱都一惊,颜良惊讶道:“你都打不过?我不信。” “要有机会,我倒要会会他们!”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对于三方敌人,谁都没有把握。 沮授此时出声道:“我的想法,和二公子一样。” 众人都愣住了。 沮授平静道:“虽然原因略有不同,但我也觉得,田楷是最好对付的。” “一是万人行军,必然混乱。” “二是等其安营扎寨,专注于拖住我们,我军便很难再找到击破的机会。” “三是他们自北面来,我军北向击之,能同时拉远东面和南面援军的距离,从而赢取更多的时间。” “四是田楷此来,集中了青州大部分兵力,若是能将其一举击败,青州将失去反抗能力,不然若其逐步据城防守,我军反而损失更大。” “田楷应该也是认为有孔融刘备两军援手,才会放心倾巢而出,换做平时,我们根本不会在野外碰到他的主力。” “故此老夫认为,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胜败一瞬,我军当全速行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即使损失大一些,要是能歼灭田楷,这次青州之战,就算成功了十之八九!” “还望大公子立刻号令全军北行,此战胜负之责,由老夫一力承担!” 袁谭听了,低头思索一会,然后猛地抬起头来。 他现在习惯了以多胜少,今次如此冒险,也让他犹豫不觉,但战机难寻,难道自己以后遇到敌人比自己多的时候,就不打了? 他果断道:“全军往北,全速行军!” 城头之上,少年和老伍长从城墙箭孔中窥视着外面。 老伍长啧啧道:“真是怪了,对面不打了。” “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少年舒了一口气,“那中午的饭有着落了?” 老伍长恨铁不成钢道:“伱除了吃,还想着什么!” 少年嘟囔着:“那总不能饿死吧。” 老伍长叹了口气:“也是啊,我孙子在的话,应该也和你差不多了。” “对了,等会估计他们又要攻城,你……” 话音未落,下面鼓声响起,吓得老伍长把吴大郎头按了下去两人一起趴在地上。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传来石弹箭矢的声音,倒是有惊讶之声不断在城墙各处响起。 老伍长和吴大郎探出头去,看到城下景象,也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城下的敌军竟然抛弃了攻城器械,绕过了于凌城,急匆匆往北面去了! 城内千多守军劫后余生,自然不敢出城追赶,他们望着远去的敌人,忍不住纷纷发出欣喜的喊声。 至于对面是不是要打北面的城池,会不会再返回来,那就不是他们能关心的了。 他们高兴的是,终于又能多活几天了。 邺城。 甄府之中,甄荣和甄宓坐在主座上。 她们对面的客座上,坐的却是袁杏。 吴昭跪在袁杏身后,她看着甄宓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甄宓现在样子,让吴昭想起了自己五六年前未嫁之时。 自己也曾韶华未逝,无忧无虑,然而在最应该高兴的时光,遭遇了那么多事情,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所以看到甄宓这没有被尘世污染的模样,大概谁都会起怜惜保护之心吧? 甄荣和袁杏说的,都是些邺城士族之间家长里短之事,慢慢又将话题扯到了最近的一些传言上。 甄荣悄声道:“我听三哥说,最近邺城里面,传言风头最劲的,是袁二公子呢。” 她不自觉就提到了袁熙,随即醒悟过来,羞赧道:“夫君给我寄了信,说一切平安,正在青州和二公子一起打仗。” “上次我真是……” 袁杏摆摆手:“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甄宓瞪着大眼睛,偷偷看了眼甄荣,心道姐姐每次提到公子,嗓音都不太自然,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甄荣被甄宓一看,更是心慌,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想听袁二公子的事情?” 甄宓脸上一红,说道:“四姐又调笑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袁杏笑道:“好了,别欺负你妹妹了,这将来可是我们袁家的媳妇。” 甄宓脸上更红:“两位姐姐说话都不合礼法呢,亏你们还是士族女子。” 袁杏笑道:“什么士族,鸡鸣狗盗的事情做的还少了,就是邺城里面,也没有几个不是道貌岸然的。” “你又不是没听过,举孝廉,父别居,举茂才,不知书?” 众人纷纷点头,士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可多了去了。 甄宓小嘴一撇:“别的且不说,就说三公子,哼!” 袁杏叹道:“三弟最近可是听到二弟名字,就有些失态呢。” 众女一听,好奇心起,说道:“怎么回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邺城流言 袁杏欲言又止,反应过来这话不该说,说道:“我失言了,就当我没说过。” 甄荣气结,抱怨道:“姐姐是个没良心的,我还想听三公子吃瘪呢。” 袁杏叹道:“少来,我不说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你夫君还在三弟手下做事,多少得顾及些面子。” 甄荣还想说话,见甄宓使了个眼色,才反应过来,当下讪讪住口。 甄家私下投靠袁熙,准备将根基从冀州转移的事情,还是个秘密,要是说话之间泄露出来,知道的人多了,难保不会坏事。 袁杏虽然可靠,但其身边的侍女仆人未必没有奸细,为了安全起见,甄宓还是暗示甄荣这个大嘴巴少说话为妙。 袁杏却是敏锐察觉到了,纳闷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甄宓听了,连忙岔开话头道:“关于二公子的事情,我倒听甄家商行伙计说过呢。” 袁杏打趣道:“看来妹妹对二弟在意地紧呢。” 甄宓嗔道:“姐姐再取笑我,我就不说了。” 袁杏连忙笑道:“是我说错了话,妹妹不要在意,商行里面流传着什么二弟的传言?” 甄宓便道:“我听说二公子在邺城士族之中,毁誉参半呢。” “好的方面,是说他单骑闯徐州,击杀了陶谦手下的都尉张闿,击退了豫州刺史刘备,救出了曹太公,还保护了徐州百姓,堪称传奇呢。” 甄宓说话的时候,眼睛发亮,一旁的甄荣见了,心里暗暗叹息,小妹这是彻底陷进去了啊。 袁杏开口道:“这个传言二弟离城前就有了,最近却是愈演愈烈,我还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甄荣疑惑道:“二公子自己做的?” 彼时士族为拔高自己声名,多找亲朋好友一起传扬各种穿凿附会的事情,也很平常。 甄宓咬着嘴唇道:“二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甄荣心道得了,小妹这是中毒已深啊,还没过门,就无脑护起未来的夫君了。 没想到袁杏也点头道:“我也觉得不是二弟,他在邺城又不怎么认识士族,谁会帮他传扬?” 甄荣奇道:“那倒怪了,到底是谁呢?” 彼时三女并不知道袁谭和袁熙联手的事情,如今邺城私下宣扬袁熙名声的,绝大多数都是袁谭授意的。 甄宓心中一动,却没有说话。 袁熙好像还有很多事情,瞒着所有的人? 是什么呢? 很好奇! 甄荣又道:“但我也听说,有人在传播对二公子不利的谣言。” “说他不忠不孝,以家族和长辈名义发毒誓,此乃士族大忌。” 袁杏叹道:“我也曾问过二弟,这些事情还真就是他做的。” “他在北新城时候说话口无遮拦,最主要的是,得罪了当地士族,怕就是因为这个,邺城士族才会编排他。” “有人还说他十分贪财,去徐州去救曹太公,其实是为了曹家的财物,把人救出来后,就把财物全都独吞了。” 甄宓甄荣心道这倒是千真万确,大部分财货还躺在甄家库房里面呢。 甄宓轻声道:“还有坏人说他好色呢,还造谣说他带来了几十姬妾,结果最后发现都是解救出来的士族女子,这还不都是无稽之谈么。” 袁杏纳闷道:“显然有伙人在帮二弟,也有伙人人想坏二弟名声,所以二弟在士族之间,是毁誉参半啊。” 甄宓对袁杏道:“是不是三公子将这些传言都告诉了州牧大人,姐姐才如此不高兴?” 袁杏点头道:“确实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三弟以前对二弟没这么忌惮的” 她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还是被伱诓骗了,这是我们袁氏家事,不好对你说呢。” 甄宓气哼哼道:“别的我不管,这三公子还是贼心不死,先骗了四姐,后对甄家施压,这是不想让甄家和袁家联姻吧。” “也不知道甄家怎么得罪了他!” 袁杏和甄荣齐齐点头,她们也想不通这点。 吴昭一直静静听了,此时开口道:“妾”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仆妇身份,在这种场合说话很不合适,连忙把嘴闭上。 甄宓见了,却开口道:“这位姐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早觉得吴昭和袁熙关系不一般,绝不是一般主仆关系。 甄宓本来心思颇为通透开朗,但不知怎么,她一想到吴昭和袁熙对视的情景,心里就微微泛酸。 吴昭看了看袁杏,见其也点了点头,方才开口道:“妾觉得,有可能是三公子对甄家很感兴趣的缘故。” 三女同时一惊:“此话怎讲?” 吴昭轻声道:“当日我跟着公子赴宴,虽然在门口拦住了,但是曾看到三公子和其夫人洪氏说话。” “好像洪夫人一举一动,都要看三公子脸色,很是怕三公子呢。” 袁杏摇头道:“洪氏本身性格就很温和,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吴昭心道可是袁尚和甄荣说话时,眼睛总朝着其身上某些部位看,这让吴昭怀疑,袁尚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可能原本就想对甄荣图谋不轨。 但这种想法无凭无据,吴昭只得道:“也是是妾想多了,但我总觉得,三公子对洪夫人不满意。” 甄荣想到当日袁尚诱骗自己时,竟然说要纳自己为妾,脸色一变,心道难道吴昭说的是真的? 她咬着嘴唇,想到袁尚给自己下了药,自己跟着袁熙回屋时,迷迷糊糊间好像还被占了些便宜,也占了些便宜。 想到这里,负罪感油然而生,更觉得在甄宓面前抬不起头来。 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自己竟然和袁家有了这种孽缘纠葛! 袁杏疑惑道:“要真是这样,难道三弟对宓妹有什么想法?” “他是有夫人的,还能把洪氏休了?” 甄荣轻声道:“这几年洪家有所败落,袁家却是水涨船高,两边已经不太配了。” “相反甄家作为巨贾,财力雄厚,小妹又那么漂亮,要是三弟将来当上家主” 众人齐齐一呆,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可能! 袁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听人说,阿父和母亲提了好几次二弟和甄家的婚事,都被阿母找借口拖延了下来!” 此话语出,甄宓和甄荣都是脸色一变,联想到邺城中对袁熙不利的传言,她们哪还猜不出,甄家和袁家的婚事,肯定是袁尚和其生母刘氏在捣鬼! 两边婚嫁,刘夫人作为原配夫人,袁熙名义上的母亲,她要是不点头,这两家婚事是成不了的! 甄荣心里更加担心,要是刘夫人一直阻挠,二公子和小妹的婚事成不了,自己母亲张氏最后无奈之下,甄家会不会真的有可能把甄宓嫁给休妻的袁尚? 毕竟袁尚目前是袁家家主最有利的竞争人选,将来袁氏要是夺取天下,便是至尊之主! 而相比袁熙一个庶子,将来顶多也就是一州之主而已,两边的差别,不可同日而语! 甄荣能想到的,甄宓自然也能也想到,她心内有些惶惶。 她也不确定,母亲会不会为了甄家,改变主意。 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甄宓把头低了下去,袖子里面的手紧握起来。 甄荣和袁杏之后的话,她一点都没有听到,足足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 吴昭见甄宓低着头好久,动作古怪,不由地盯着看了两眼,却见甄宓抬起头来,对自己眨了下眼。 吴昭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她见甄宓对自己又眨了下眼,起身道:“两位姐姐先谈,我去后面一下。” 袁杏甄荣知道这是甄宓去盥洗,当下也不以为意,吴昭却见甄宓又看了自己一眼,才站起身来往外走。 吴昭反应过来,这是让我跟上去,有话和我说? 青州。 刘备三人带着五千马步军,正离开兖州泰山郡,进入了青州济南国。 张飞在马上嘟囔道:“大哥,这个时候可是抄曹操后路的好机会,曹军正在和吕布相攻,我们若能两面夹击,必能将其一举覆灭。” 刘备听了,淡淡道:“田楷和我素来交好,如今青州岌岌可危,我岂能见死不救?” 张飞面色惋惜:“可惜了,袁绍好生狡诈,竟然在这时攻击田楷,不过他也不会想到,我们能这么快掌握徐州。” “到时看我把他们杀个大败亏输!” 关羽此时出声道:“袁绍手下几员大将,都不好对付。” “咱们两年前还打不过他们,不要大意。” 张飞得意道:“但是我们一直在变强!” “几年前我们刚骑马打仗时,要对上张郃那些人,根本毫无胜算。” “但如今,我已经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还有可能将对方斩于马下!” 关羽捻着长长的胡须,说道:“不错,这两年,我们都变强了。” “但是还不够。” “上次你也看到了,三对三,旁边虽有敌方骑兵牵制,我们还是无法击败他们。” 张飞听了,郁闷道:“那怎么办?” “那些人毕竟在马上比我们多打了十年的仗,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关羽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如果顺利的话,斩杀他们的大将,也并非不可能。” 张飞听了,大喜道:“说来听听!”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殊死一战 铺天盖地的箭雨划破了晨曦,将天空分割成无数道长条。 正在轻装行进,两手空空的青州军士,在听到天上传来的响声,不自觉抬起头来时,映射在他们瞳孔中闪着寒光的箭头,越来越大。 其中反应快的,慌忙去找大车和盾牌遮挡,但大部分人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箭头穿过胸膛,脖子,额头,腹部,四肢,在毫无遮挡的人体上开出一道道贯通的伤口。 歇斯底里的惨叫随之响起,人的身体像一捆捆麦子般轰然倒地,犹然抽搐不已。 此时天刚刚亮,这支上万人属于田楷的青州军士,前一天晚上,探知袁军应该在南边三四十里处,正在就地扎营。 如果两边都休息一晚,第二天同向行军,应该会在中午遭遇。 所以青州军将领果断在山道山坡各处简单扎营,准备第二天一早早早起程,将对方拦住。 虽然对方越过了于凌城,让青州军将领大出所料,但是推测起来,对方已经处于三方合围的中心,怎么跑也跑不掉了。 结果今早青州军全军拔营,刚走了不到十里地,对方却有一支伏兵,却悄无声息地提前埋伏到了山坡的树林里,弓箭齐射,打了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敌人不知道在何处,但是箭雨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倾泻下来,尚未披甲执兵的士兵们损失惨重,乱作一团,青州军前锋将领只得大吼道:“退回营寨!” 虽然那营寨是简易做成,多少还有些木栅围栏,多少能重新整顿! 结果中军有人大吼:“不要退,敌人不多,各取兵器甲胄,只往前冲!” 青州军将领一听声音,当即齐声吼道:“遵命!” 刚才发话的,便是亲自带兵前来的青州刺史田楷。 此人对公孙瓒极为忠心,且作战勇猛,每次袁绍军来攻青州,他必会亲自指挥大军抵抗。 本来在数目不明的敌人打击下,青州兵损失了数百人的性命,差一点就要溃散,但在田楷的决断下,但终于还是重整队形,纷纷拿出盾牌遮挡,有前锋向着两边山坡冲了上来。 袁熙从望远镜看到青州兵士上山,喝令前面的弓手边放箭边后退,后面的刀盾步军补了上来。 不久后,两边遭遇,混战起来。 而山下道路上,田楷也不管山上的军士,直接带领全军沿着道路,冲向十里外的平原地区,想要远离这片树林。 要是缩回营寨,只会被敌人包围在山里,冲都冲不出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后勤部队也被人偷袭了! 田楷的青州军并非乌合之众,在放弃了两边上山的士兵,和断后的后勤部队后,急行军了七八里里后,终于来到了于陵城北面的平原地区。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通体发寒。 对面袁军整整齐齐,排开了足足有有上万人的军阵,旗号正整齐划一,正在等着他们! 田楷紧皱眉头,一边让兵士紧急布阵,一边让后军抵御两边山林的敌军骚扰。 有部将急道:“刺史!我们前后受敌,这里开战,对我们实在不利!” 田楷思索片刻,果断道:“全军前进。” 这话一出,众将都惊呆了。 田楷喝道:“慌什么!” “对面一夜急行几十里,肯定没有歇息好,!” “相反我们修整一夜,士兵状态比他们好的多!” “他们眼看着我们列阵,说明他们根本不敢打过来!” 沮授站在袁谭身旁,见田楷军整顿兵马,叹道:“田楷果然是个人物,看出了我们拖延时间的意图。” 他们本来的想法,是用轻兵骚扰埋伏,让田楷大军疲惫,行军受阻,从而让己方连夜奔行的兵士休息。 但田楷却不管埋伏,果断冲出了树林,反而让袁军这边稍稍陷入了被动。 袁谭军已经日夜行军两天了,军士确实状态不好,两边对攻,谁也不知道胜负如何。 他们之所以这么急着赶路,就是因为尽快拉远和另外两支援军的距离,为和田楷决战创造出一个时间窗口。 一天,他们最多只有一天的时间。 如过不能在今日将对方击溃,那么就会陷入三方合围! 袁谭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双方都有上万名主力兵士,这是决定整个青州之战的胜负关键! 他举起手来:“骑兵出击,冲击两翼!” 各部骑将得令后,带兵倾巢而出,他们都明白,这是给己方主力修整的时间,拖得越久,胜算越大! 眼看近千骑兵从左右两翼攻来,青州军也派出所有骑兵阻拦,同时将部分刀盾兵放到侧翼进行防护。 两边都是上千骑兵,猛地对撞在一起,不断有人惨叫着翻身落马,但两边谁也不能后退,一旦己方骑兵溃败,本阵步兵便要受到对方骑兵的骚扰冲击,等于失败了一半。 袁谭拿着望远镜,见左翼张郃赵云,右翼颜良高览,皆已上阵,但让他在意的,是赵云带的那几十骑兵。 袁谭认得那是袁熙的私军,除了赵云外,人人身穿甲胄,手执长戟,比自己本阵骑兵装备还好。 更厉害的是,行动整齐划一,各人之间能互相配合,这说明练兵极有法度,远远超出自己麾下军士,这是最可怕的。 袁谭沉默不语,但愿将来二弟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不然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自己毫无胜算。 在青州军骑兵的拼死兑子之下,袁绍军这边的骑兵也损失很大,双方不到一刻钟时辰,袁军这边上千骑兵便有数百伤亡。 青州军那边的骑兵更惨,上千骑兵,近半覆没。 田楷远远看到,叹了口气。 数目双方差不多,但是对面四员大将,死死压制住了这边的骑将,上来几个照面之后,田楷军的骑将全都被对面大将杀死,剩下骑兵无人指挥,只能各自为战,最终被逐渐消耗杀死。 此时绍军骑兵有的已经抽出弓来,驰骋着往田楷军侧翼射出弓箭,侧翼的盾兵举起盾牌,拼命遮挡着箭支。 田楷眼见不能等了,喝令剩下的骑兵拼死缠住对面骑兵,同时全军突击! 跑也跑不掉,便决一死战吧! 于凌县城的城头上,少年和老伍长还在无聊地聊着天。 他们看着城下散乱丢弃的攻城器械,少年出声道:“他们还会回来吗?” 老伍长叹了口气:“谁知道,最好是他们撤军了,但这怎么可能。” 少年竖起耳朵,听着远处传来的风声,疑惑道:“北面很远的地方,好像有很吵闹的声音。” 老伍长嗤笑一声:“算算这两天,只怕人家都离开上百里了,你能听得见?” 少年又是耳朵一动:“南面好像也有很多人过来呢。” 老伍长叹了口气:“别管谁了,打来打去,还不知道咱们能活几天。” 少年听了,恨恨道:“都不是好东西。” 老伍长早听说了少年的事情,推了他一把:“想那么多干什么,活一天算一天。” 少年扭过头,看看北面,又看看南面,心道这些人互相攻杀,最后倒霉的都是自己这些人,全死光了最好。 噗嗤一声,一个袁军骑兵突入阵中,直奔田楷冲来。 田楷亲卫连忙纵马挡在田楷身前,对方一枪刺穿了那亲卫的胸膛,鲜血从后背喷出,溅了田楷一脸。 随后袁军骑兵的马腿被青州军士砍断,滚下马来,田楷的亲卫随即一哄而上,将其乱刀砍死。 田楷抹了一把脸上的热血,脸色阴沉。 两边都是不要命的对攻,但他这边已经开始呈现败像。 虽然袁军损失也很大,但他们始终把军队分成好几个层次,轮流进攻休息,保持着不间断的攻势,让田楷收兵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双方上万军马就在这块平原互相蚕食,死伤者都已经快接近一半了。 田楷久经战阵,已经看出来,自己这边会先崩溃。 因为后军已经支持不住了。 那支隐藏在山林里的兵马,成了压垮田楷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田楷派出的断后兵士也不少,区别在于对面的前锋,是上百重步兵! 一旦出现负伤死亡,便会被己方士兵拖回去,重新换人穿上甲胄。 如此一来,敌人一直保持着对这边的装备压制,田楷后军在这样的蚕食下,开始顶不住了。 身旁的部将靠近田楷,说道:“刺史,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田楷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上万的兵士,他的全部家底。 半天之内,全没了。 直到最后,自己也没支撑到刘备来援。 就差那么一点。 两天,不,一天,只要坚持一天,南面的刘备军和东北的孔融军便会赶来,但自己偏偏半天都没坚持下来。 眼前前军已经崩溃,已经有兵士四散逃跑,只要再过片刻,整个军阵便再也维持不住。 他咬咬牙,喝道:“全军往西北方突围!” 田楷军剩下的数千兵马,在其带领下,拼死突破了袁谭的阻挡,往东北方的东莱郡方向逃走了。 袁谭虽然全军追击,最后也只留下了对方大半人马,还是有近千人跟着田楷逃走。 袁谭有心追击,但是兵士皆已经疲惫不堪,甚至有跑着跑着倒毙在地上的。 袁谭见状,无奈地鸣金收兵,他知道田楷这一跑,十有八九是要在东莱郡乘船出海逃跑,再难追上了。 袁熙在后方指挥兵士追击,他累得背靠树干,直喘粗气。 他这支伏兵血战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 还好田楷没选他这个方向逃跑,不然他很有可能会被反杀。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不讲武德 等袁熙带人回到本阵时候,袁谭大军正在就地安营扎寨,打扫战场。 除了派出去数百骑兵追击田楷外,大部分人也已经累得无法动弹了。 兵士们将战场上的尸体上一切能用的东西都剥了下来,武器,盔甲,衣服,草鞋,粮袋,甚至还有头发。 看着满地散落的辎重大车,袁熙心想这下子粮草暂时到是不缺了。 不过这次,死的人也太多了些。 半天的厮杀,便有上万兵士丧命在此。 他骑马经过,满地都是交叠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萦绕着,久久不散。 袁熙进了大帐,袁谭大笑着迎了上来,“二弟,辛苦了!” 他这次击败了田楷,等于青州大半已经在他囊中,可以说比他预想的情况好上了太多! 袁熙谦道:“都是大哥治军有方。” 他见沮授也在,上去拱手相见,沮授还了礼,袁熙见其身上盔甲又满是血污,心道沮授还真是每战必上阵啊。 袁谭安排诸将安抚兵士等事宜后,说道:“我打算今晚让兵士休息一晚,明早迎击另外两路援军。” “那两路援军,我不准备让他们汇合,不然又会打成消耗战。” “其中孔融军约三千,我将张郃军和高览军,加上二弟自己的兵马,共约四千人马调给二弟。” “明日一早,二弟往东北而行,阻住孔融军。” “我则带领剩下的约一万兵马,和颜良吕旷吕翔等一起,去南下截击刘备的五千人马,等我将其击败消灭,再回头支援二弟。” 众将听了,都纷纷点头,这个安排倒也合理。 袁谭却发现袁熙面色犹豫,说道:“怎么,二弟是怕田楷的溃兵和孔融军汇合,不好对付?” “田楷已成丧家之犬,断不会和孔融合兵,二弟勿虑。” “要是二弟觉得没有领过这么多兵,心下不安,我可让沮授先生助你。” 袁熙听了,抬手道:“弟这边倒是无忧,只是担心兄那一边。” “那刘备经今非昔比,和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其手下关张两员大将,据说实力猛增,我怕兄有所闪失。” 袁谭听了,不以为意:“两年前刘备田楷兵力优于我军,我尚能挡住,如果兵数是其两倍,何惧之有?” “吾弟勿忧,看我竟日将其一举而败!” 众将听了,纷纷呼喝叫好。 袁熙见众人斗志昂扬,也不好在说什么,袁谭这几仗下来,确实指挥有方,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袁熙回了自己营帐,赵云已经将事务安排妥当等着,张郃高览也都跟了过来。 袁熙命人找了来口铁锅,放在帐外熬粥,有放了些肉干在里面,对众人说道:“明日行军,咱们边吃边说。” 他向赵云解释了下,发现赵云听道要去打孔融军时,脸上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知道赵云对战场上会遇到刘备,还是心里有些犹豫。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要是赵云眼都不眨上去把刘备杀了,那才让人害怕。 随着锅底的柴火灼烧起来,铁锅里面的米粥也冒出细小的泡沫,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透过锅盖飘了出来。 袁熙清点所剩兵马,发现其实损失不小。 张郃两千兵马,伤亡五六百,半数骑兵都阵亡了,高览这边情况也差不多。 袁熙自己的数百士兵,死了近百,三十多骑士就死了将近十人,让袁熙更是心疼。 而且战场上尸体混在一起无法分辨,只能打完胜仗回来,集中掩埋。 这样算下来,没负伤尚存战力的,也不过就是三千冒头,和孔融军相差不多。 高览不以为意道:“二公子不用担心,这一趟应该很轻松,大公子应该是充分考虑过的。” “孔融军不会打仗,手下的兵士连黄巾军都打不过,而且只是阻住他们,两军对峙,和他们拖延时间即可。” “只要大公子击灭了刘备,便可和我们合兵一处,到时候孔融军一个都跑不了。” 袁熙盯着锅底的火苗,“你们真的觉得,刘备军是那么好对付的?” 张郃和高览同时想到费县城外和刘关张三人对战的情形,都沉默了。 他们也拿不准!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二公子为什么觉得,那刘备不好对付?” 袁熙扭头一看,连忙和众将一起站起,说道:“见过先生。” 沮授来了。 此时他已经脱了先前的盔甲,换了一身麻衣,他见众人正在熬粥,摸着肚子蹲下来,“正好,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袁熙一笑,揭开锅盖,盛出一木碗热气腾腾的粥来,小心递给沮授。 沮授吹了几口气,等粥稍稍凉了些,才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他咋摸着嘴里的味道,叹道:“嘴里都是血腥味,这下子才冲淡了些。” 众将纷纷点头,今天这一天,死得人也太多了些,除去之前几次大战,他们还确实没怎么见过这么死法的。 沮授见众人站着,抬抬手道:“你们都站着干啥,看我喝粥就饱了?” 众人这才围着锅边蹲了下来,各自拿出木碗盛粥。 沮授又喝了几大口,对袁熙说道:“貌似伱对大公子的安排不太放心?” 袁熙笑道:“临战作战,我远不如兄,只怕是有些想多了。” 沮授摇摇头道:“战场之上,在于提前庙算,永远没有想多这一说。” “但谋算不是无凭无据的,我来这里,就想问问,二公子何以会做出这个判断。” 袁熙说道:“张都尉对此感同身受,他应该说的比我明白。” 张郃听了,连忙将费县城外遭遇刘关张的事情说了,他末了道:“末将觉得,相比两年前,刘备等人已经今非昔比,不可不防。” 沮授又喝了一碗,沉思道:“这么厉害?” “两年就能从不敌都尉,变成稳稳压制于你?” 张郃叹道:“郃惭愧,确实如此。” “而且那几人还没有遇到瓶颈,很可能还会变强!” 沮授放下碗,沉思起来。 袁谭刚强冒进,这在战场上是个优点,但也容易吃亏,但这次表现已经比之前强了不少,让沮授颇为满意。 但袁熙这次的表现,大大出乎沮授的预料。 分而击破的大胆构想,其中伐谋之妙,也只有沮授这种谋士才能体会。 袁熙能临场想到这种计策,说明根本就不像传言般那么懦弱无能! 是他在藏拙,还是在这三年内有所成长了? 沮授有些忧心,袁谭擅兵,袁尚擅计,这袁熙再横插进来,袁家三子只怕有一番内斗啊。 主公迟迟未决定以谁为主,而是想让其子各领一方,此乃取祸之道,之后必生事端。 他站起身来,说道:“二公子这番话,我会给到大公子带到,让他小心为上。” “欠二公子一碗粥,回邺城再还你好了。” 袁熙等人连忙站起,送沮授回去了。 次日袁熙领军出发时,沮授并未一起跟随,而是呆在了袁谭营帐中,不知道是沮授听进了袁熙的话,要帮袁谭坐镇,还是觉得袁熙那路足以应付了。 袁熙也不以为意,孔融军如果如他预想的一样,兵士应该不如冀州兵,除此之外,应该只有一个麻烦的地方。 在他领兵往东北方行军一日后,终于在次日清晨,遭遇到了孔融军。 好消息是,孔融军没有和溃散的田楷军汇合,看来田楷溃败当日,就乘船出海逃走了。 坏消息是,对面的前锋,还真就是他猜想的那个人。 说来这人主将偏将都不是,只是个带了数百人的小小前锋,但在袁熙眼里,这人的价值,比起身后三千人都高。 既然自己遇到了,不惜一切代价也不会放他走了。 他将赵云张郃高览三个人叫了过来,指着对面的前锋道:“等会一开战,你们别的不要管,直接一起上去,只要把这人生擒,便大功告成。” 张郃惊了:“我和高览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我们围攻他,有些胜之不武吧?” 他和赵云没交过手,所以把赵云自动忽略了。 袁熙道:“这人射箭射得很准,你们单打独斗,只怕很难靠近他。” 高览看着那前锋,约莫三十年纪,心道比自己还大,按说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巅峰了,怎么能让公子如此忌惮? 他盯着对方的形貌,突然想起之前麴义忽悠自己的话来。 使双戟,也就射箭准一些 妈的,麴义这狗东西,给自己下了那么多坑。 他骗自己对上的人,哪个是好对付的? 此时陶谦军的前锋已经打马上前,猿臂一身,掣出背后长弓,朗声道:“东莱太史慈,现为孔北海前锋!” “袁氏诸将,可有敢战者?” 太史慈,东莱黄县人,因受孔融礼遇,曾助其往刘备处借兵,解了黄巾围北海之困。 此时太史慈虽已经年近三十,但声名不显,不为冀州诸将所知。 太史慈喊了声,料想可能对方要么不搭理,要么会派出个前锋和他对战。 到时候,他有信心凭手上这把硬弓,稳稳将对方压制,挫其锐气,如能将其杀死,孔融军便能士气大振,打赢这一仗。 如此一来,自己也就还了孔融的情分,便能带母亲离开了。 他正如此想着,就见对方主将一挥手,军阵中闪出三名大将,齐齐向他纵马冲了过来。 太史慈蒙了。 什么情况? 我只是个小小前锋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毫无道理的信任 太史慈刚刚出阵搦战,就见袁军三名将领朝自己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 袁熙随后下令,鼓声擂响,这是全军出击的号令! 这下不仅太史慈,孔融军的主将和偏将们都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 这么急着就开打? 孔融军主将看到,围攻太史慈三人的旗号,两个竟然还是袁军大将,一个偏将,三人围攻己方一个前锋,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然而孔融军主将经来不及反应了,袁熙的三千军马,已经迅猛无比地冲入孔融军阵中,混战起来。 这是前一晚袁熙定下的计划。 既然孔融军比冀州兵弱,那根本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了,上来见个真章,速战速决。 两军瞬间碰撞在一起,交锋那一刻,孔融军就现出了败相。 几名孔融军的副将,瞬间就被淹没在袁军骑兵冲锋的洪流之中。 彼时孔融好清谈,好声名,手下士人谁吹的天花乱坠,谁就有官做。 这也导致他手下的将领官员也是这般德行,导致孔融军常年连黄巾军也打不过。 要说十年前张角黄巾之乱的时候,各地诸侯久未经逢战阵,打不过也算正常。 但经过这十年的版本迭代,英雄并起,打下偌大名头的汉末三杰,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如今剩下的诸侯们·,皆是文武兼备的佼佼者。 孔融却是个异类,他打仗非常不幸,只是占着青州地利,一面靠海,一面靠田楷,一面靠陶谦替他挡着,才苟活到现在。 在袁熙眼里,孔融运气倒是很好,开到了太史慈这张神卡,却不知道好好利用,只给对方一个和百夫长差不多的前锋,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如今他果断动用三名大将围攻太史慈,用军阵冲击孔融军,就是绝不会给对方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会遇到孔融这么好捏的软柿子了。 场上最为郁闷的,当属太史慈。 他在赵云三将冲过来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一边纵马后退,手上弓箭连珠般向三人分别射了过去。 结果一壶箭射完,对方三人竟然都应付下来了,要么用枪把箭拨落,要么闪了过去,竟然无一被射中! 太史慈这才醒悟,对方无一庸手,明明白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一念之差,分射三人却无一建功,已经失了先机。 他眼见孔融军本阵被冲地七零八落,知道已经来不及跑了,只得掣出背后双戟,对着三人迎了上去。 赵云张郃高览三人,瞬间就将太史慈围在垓心,三条枪上下飞舞,要将太史慈挑下马来生擒! 张郃高览一开始还挺不服气,觉得杀鸡用了牛刀,结果甫一交手,便觉不对。 两人长枪一抖,闪电般刺向太史慈大腿,太史慈双手一探,竟然在枪尖及体之前,生生用双戟够住了两人枪头! 两人枪尖连抖连划,太史慈双戟就像黏在长枪上一样,十几招下来,两人的枪竟然没能从太史慈戟上的月牙处脱开。 然而赵云终于出手了! 他枪尖点向太史慈肩头,太史慈百忙之中在马背上一个翻身,躲开了刺击,顺势用马缰绳缠住了赵云枪杆! 赵云暗暗点头,这一枪他虽然留了手,但是太史慈却还能在这种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不愧是高手。 然而就到此为止了。 高览已经趁机将枪抽了出来,一枪扎在太史慈马头上。 太史慈毫无办法地看着自己的马轰然倒地,他翻身落马,在地上滚了几圈,脖子已经被三条枪架住,袁军士兵们围了上来。 他回头看着孔融军的军阵已经被冲的溃不成军,不禁喟然长叹,还想着拖延个一天半天的,没想到几个照面,自己就被抓了。 真不甘心啊! 袁熙远远见到三将一举建功,心中大喜。 赵云张郃高览联手,就是吕布也不敢轻缨其锋,要是还拿不下太史慈,那才是离谱了。 兵士们将五花大绑的太史慈押回袁熙阵中,赵云三人上马突入孔融军阵,这一下子,孔融军溃散地更快了。 太史慈被士兵押着,却是昂然不惧,心道只不过是有死而已,但他发现,那袁军的年轻主将喜滋滋盯着自己身体上下打量,不禁心中有些发毛。 这主将明显不正常吧? 不到半个时辰,孔融军就全部溃败,四散逃走。 袁熙舒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情况,十个之中死两三个,士气就该没了。 前日死伤过半还能保持阵势的田楷军,才是不正常的,这说明田楷这人颇有有治军才能,只可惜在敌人那一边。 袁熙让张郃高览带人追击孔融残军,自己让兵士就地扎营,随即让赵云把太史慈带进了大帐。 见太史慈五花大绑被带了上来,袁熙连忙走下座来,口中说道:“子义兄,得罪了!” 这次终于轮到我表演了! 他一边心中窃喜,一边上来给太史慈松绑。 太史慈一愣:“将军认得我?” 袁熙大笑道:“岂止认识,我是久仰子义兄大名啊!” 他一边口中拍着马屁,一边想要解开太史慈身上的绳结,结果用力试了了几次,绳结反倒越来越紧了。 袁熙累得满头大汗也没有解不开绳子,颇觉丢脸,郁闷道:“这是谁绑的绳结,这么有才?” “我封他个缠绳校尉算了!” 赵云在一旁出声道:“是我绑的。” 袁熙: 你还有这手功夫? 他当即谄媚地赔笑道:“还请子龙兄帮忙,解开子义兄绑缚。” 赵云闻言上前,捏住绳结轻轻一抖,绳子便落了下来。 袁熙暗暗擦了把汗,这才扶着太史慈上座,谦道:“熙素知子义兄勇猛,这才不得已出动三员大将,胜之不武,子义兄莫怪。” 太史慈坚持不坐,摇头道:“将军过谦了,我对上任何一人,都毫无胜算,今次输得心服口服。” “只是慈乃青州人士,袁军侵扰慈之家乡,恕不能降,请赐一死。” 袁熙听了,走了几步,笑道:“子义兄刚烈勇直,但两边攻伐,谁也难说无辜。” “当日吾父坐镇冀州,要不是田楷孔融帮公孙瓒攻伐冀州,岂有今日之祸?” 太史慈沉默。 他听到袁熙自称,突然反应过来,疑惑道:“将军尊姓大名?” 袁熙拱手道:“袁本初次子,袁显奕。” 太史慈没想到袁熙大族子弟,和身为寒门子弟的自己,说话如此平易近人,也连忙还礼道:“恕慈不知,多有得罪。” 袁熙见了,趁热打铁道:“子义兄,如今袁家胜势已定,且青州黄巾作乱,孔融一直束手无策,作为一方大员,是不是做到守土护民的责任?” “我听说孔融每每遭逢黄巾来袭,便紧守城池,完全不顾城外百姓的死活,可有此事?” 太史慈一时说不出话来。 孔融确实有清名,但也只是清名而已,在内政军事方面,孔融拿黄巾军毫无办法,几乎放弃了抵抗,让其任意侵掠百姓。 袁熙又道:“如今吾兄将要取得青州,将来必荡平黄巾贼,还青州百姓安宁,岂不安好?” “若子义兄来投,我必然想方设法满足子义兄心愿,同时尽力说服长兄,攻打东莱诸城池时,不入城劫掠百姓,如何?” 太史慈听了,长叹一声:“公子都说到这份上了,慈如果不降,便是不知好歹了。” “但慈实在有难言之隐。” “慈之老母家人如今正在东莱郡,若慈归降,老母必受牵连,慈不能做不孝之人,所以还请公子杀了慈吧。” 袁熙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东莱郡不就在东面一百多里的地方?” “我给子义兄几匹快马,子义兄且先回去,将老母家人带回来不就是了?” 这话一出,赵云扬了扬眉毛,太史慈更是惊讶不已。 他疑惑道:“公子为何如此信任在下?” “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袁熙笑道:“因为我相信子义兄。” “要是兄一走了之,也只能怪我识人不准。” “如今我大军要拔营往南,我会留些人在这里等兄归来,到时再相会。” “这是袁军令牌,可避兵士,事不宜迟,我便让人给子义兄备马。” 太史慈愣了半晌,单膝跪下,沉声道:“承蒙公子信任,慈必尽快赶回!” 赵云见太史慈骑马离去,忍不住对袁熙道:“公子是看人一直很准,还是对每个人都是这样?” 袁熙微笑道:“我会观星啊。” 赵云心道这就有点假了啊。 袁熙突然想起一事,兴致勃勃道:“子龙兄,那绳结怎么绑的,打完仗你教教我。” 赵云一愣,疑惑道:“这倒是可以,但战阵之上,还需劳动公子亲手绑人?” 袁熙拍着赵云的肩膀,“子龙兄啊,可能要有些契机,你才知道这绳缚的妙用呢。” 赵云:??? 数个时辰后,张郃高览走了进来,言说孔融溃军只有少数逃走,剩下都投降了。 袁熙让将领们把未受伤的俘虏打散编入队伍,剩下不能作战的,让其各自归家。 高览出声道:“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那被抓的太史慈,还拿着公子令牌,这是怎么回事?” 袁熙解释了一下,张郃高览有些惊讶,敌方猛将就这么轻易放走了? 这位袁二公子,到底真的是凡事尽在掌握,还是做个样子而已? 那太史慈武艺高强,要是再加入敌军,这边可就不好对付了啊。 当天打扫完战场,次日一早袁熙便拔营出发,往南去和袁谭回合,算算时间,袁谭大军此时应该已经和刘备军在于陵城附近遭遇了。 袁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只叫队伍一直赶路。 到了第四天,袁熙终于带军回到了先前的和田楷军交战的地方,估计到了明日,便能赶到于陵城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动和被动 甄宓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她做噩梦了。 梦里她发现自己身处战场,袁熙公子却在自己不远处,指挥大军对敌。 她惊喜之下,正要奔跑过去,却有敌阵一敌如闪电般策马冲来,兜头一刀,袁熙的头颅便高高飞起。 头颅在空中翻滚着,那熟悉的面目正对着甄宓,吓得她大叫起来,梦一下子醒了。 她捂着胸膛不住喘息,半晌才定下神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坐起身,披上印花敷彩丝绵织衣,绸裤卷起,露出一双莹白的玉足,她轻轻把罗袜穿上,这才踏着缎面绣鞋下了床。 乌黑的秀发一直垂到臀部,让她颇觉不便,随手挽了个发髻,剩下的头发便慵懒地披散在肩膀上。 甄宓前走了几步,推开小楼窗户,甄府外面的邺城静谧黑暗,只有极远处的城头上,有几点细如针尖的灯火在来回飘动。 晚风从极高极远处吹来,撩动了她额前的发丝,身上的绸衣随风起了褶皱,紧贴在她的肌肤上,让甄宓感觉到了几分寒凉。 她怔怔望着远方,甄府外面的天地,可能并不是那么温暖安全,但她却很想出去,看看不同的风光。 想看看那个人在做什么。 但愿那人,战场平安无事。 甄宓心里隐隐有些纠结,她选择的夫君,将来也会不知多少次离开自己身边,留下她独自提心吊胆,等待着他的归来。 但天下就是这样,想要建功立业,便不会这么呆在邺城过一辈子。 他何时能回来,自己何时才能站在他的身边呢? 月上中天,又落下枝头,换来朝日初升,晨曦洒满邺城城墙,一路向东,点亮了青州的天空。 袁熙走出营帐,号令全军拔营,去和南面的袁谭军汇合。 昨晚探子找到了袁谭营地,却同时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袁谭吃了败仗。 行军小半天,袁熙便见到了袁谭营寨,只见其处处破败,里面军士面有颓色。 更让袁熙心惊的是,这营寨规模,比分别前小了不少。 死了这么多人? 他赶紧找到袁谭营帐,里面袁谭正一脸凝重地和沮授说着什么。 见袁熙进来,袁谭才起身迎了上来,说道:“二弟,你可来了。” 他随即叹道:“当日不听二弟之言,致有如此惨败,如今前有徐州兵阻挡,后有济水无法渡河,我们是进退两难了。” 沮授出声道:“大公子何必口出此言,为军主将,切勿轻言,以致影响士气。” 袁谭听了,忙道:“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前番之败,却是我轻敌所致,如今对方依靠于凌城频频发动夜袭,这边已经应对艰难。” “还好二弟竟将孔融军击败,及时赶到了。” 袁熙说道:“所幸不辱使命,兄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袁谭说完,袁熙才得知,袁谭这仗败得很惨,损兵折将不少。 而且折损了大将。 颜良竟然被阵斩了! 两军交战,颜良上阵和张飞单挑起来,两人打了上百回合不分胜负,结果斜刺里面关羽冲出,照头一刀。 此时颜良体力消耗大半,动作迟缓,根本来不及阻挡,瞬间头颅被关羽斩下! 袁熙听到这个消息时震惊了,这不对啊! 也太快了点吧! 按道理颜良还能多活几年,怎么这么快就被杀了? 历史进程加速了? 而且关羽这明摆是偷袭吧? 啊,对了,战阵之上,只能算是明袭。 袁熙突然想起,只怕后世关羽斩颜良,也有可能是偷袭得手的。 关羽这种猛将,竟然提前悟道了。 他能舍得放下面子偷袭,只怕谁也不敢说防备得住。 这麻烦大了啊。 沮授叹道:“老夫也失策了,本以为颜良将军乃河北第一猛将,没想到却被对方轻易阵斩。” 袁谭恨恨道:“颜良一死,刘备趁机掩杀,我这边偏将被关羽张飞趁机又杀了几个,阵势崩溃,只得退却。” “事后清点,一万多兵马,伤亡了四五千人。” “如今两军兵力持平,刘备军又背靠于凌城,晚上连续出城袭营,我这边军中没有大将和他们抗衡,吃了不少亏。” “还好二弟及时带着张郃高览回来,等明日必然要好好他们打上一场!” 沮授抬手道:“莫急,我军虽然尚存不少军粮,但若是再吃败仗,只怕军心不稳,前功尽弃。” 袁谭脸色凝重,“但若是我们被对方拖在这里,田楷孔融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徐州也可能继续增兵,所以要尽快打败刘备军南下。” 袁熙出声道:“为什么我们要南下?” 袁谭一怔:“不打通回去的路,我们迟早会粮草断绝,无法返回冀州。” “所以为今之计,是打下对方据守的于凌城。” 袁熙说道:“强攻重兵把守的城池,损失太大,为什么不换个方向?” 此话一出,沮授眼中光芒闪动:“二公子的意思是?” 袁熙说道:“我们这次出兵,是为了什么?” 袁谭细细一想,随即恍然:“我明白了!” 于凌城里面,刘备和关羽张飞说着话,外面街道之上,到处都是兵士。 刘备在陶谦手中取得徐州牧后,虽然徐州局势还是不稳,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带兵援助青州。 他将陈登糜竺,简雍孙乾等人留在徐州稳定大局,自己则是带着关羽张飞,以及仅有的五千兵马,星夜兼程,往北而来,想要和其他两路兵马将袁谭大军合围。 结果消息传来,田楷这路的一万大军,竟然提前被打败了! 刘备只得先退回于凌城,城中县令和他相熟,早打开城门让他进去。 这一下刘备有些进退两难,主力田楷已经溃散,他的五千兵马,在对方面前处于劣势。 但要如此退走,青州将会落入袁氏之手,自己这边再难翻盘。 后来开消息传来,对方分兵,袁谭一万大军正朝这边赶来。 刘备和关羽张飞商量了下,决定先尝试一战。 结果就结果而言,刘备异常满意。 袁军大将颜良托大,来冲中军,被张飞缠住后,关羽趁机出手将其杀死。 大将被斩,袁谭军人人震怖,刘备军趁机掩杀,袁大打败。 如今刘备依靠于凌城,数次夜袭袁谭,让对方疲于奔命,眼看就要将局势完全扭转过来,但又有消息传来,袁熙带兵回来了! 有消息传,袁熙击败了孔融军,将其残兵接收,人数达到了近四千人,加上袁谭的六千多人,刘备再次陷入了不利境地。 张飞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们还是向先前那样,攻击他们主将大将,即使不成,也可以退回城内防守。” 关羽出声道:“话虽如此,要是对方步步为营,我们也很难将对方击败,何况于凌城太小,几千兵马在城内消耗颇大,要是断了粮怎么办?” 刘备也是沉思起来,如今两边兵力差距很大,他虽然暂时胜了一阵,但只要输一场,就只能被迫退回徐州。 所以现在他也输不起。 但要是在城内的等待,也无法改变局面。 突然间,有探子冲进来报道:“禀将军,冀州兵拔营了!” 刘备闻言惊道:“他们要攻城?” 探子连忙道:“不,他们大军往东北向而去,并没有向于凌城来!” 三人皆是不解,连忙登上于凌城头,就见远处大军扬起滚滚烟尘,竟然真的一路望东北方去了。 张飞喜道:“他们一定是觉得攻城无望,逃跑了!” 关羽沉思道:“但为什么是向东北去?” 张飞不以为然道:“这还用说,他们要退回冀州,要么向南经过于凌城,要么向西渡过济水,但我们这挡在这里,两条路都走不通。” “所以他们只能向东绕一个大圈子,绕过于凌城,才能往回走!” 刘备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但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不对。 直到两天后,东莱郡城池失陷的消息传来,刘备等才发觉失算了。 关羽恍然道:“他们想要直接攻打东莱和北海!” 三人怎么也想不到,袁军竟然无视他们,直接打城去了! 如此一来,刘备这边更加尴尬了! 他们要是等着不动,粮草日渐消耗,只能干看着冀州军将青州全部攻陷。 他们要是衔尾追击,沿路城市皆为对方所破不说,还能随时依托城市防守!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张飞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如此狡诈!” 关羽出声道:“我们本意最少也是将对方逼退,如今他们却没有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现在只能早做决断,我们的粮食,也只能支撑半个月了。” 张飞不以为然道:“他们不也一样?” 关羽说道:“他们能从城中抢粮,以战养战,我们能吗?” 张飞听了,嘟囔道:“大哥非要行仁义之名,真要是打起仗来,实在吃亏……” 刘备摆手道:“不用说了,你我兄弟都落魄过,知道穷人难处,备断不会做此等事情。” “我已经决定了,全军出城追击,和对方打上一场!” 听到此言,关羽张飞应道:“听大哥之命!” 这也是无奈之计了,三人胸中有火焰燃烧,袁军虽然人多,但兄弟三人已经在战阵上成长了起来,连颜良都被杀死,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只要战阵上找准机会,击杀敌人大将,未必不能以少胜多!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凭本事 刘备带兵进入东莱郡后,探子不断回报,说袁军已经连克三城。 关羽出声道:“数日连战,袁军军士必定已经疲惫不堪,若是等对方修整或者进城,咱们就不好打了。” 刘备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传令全军,追击袁军!” 次日,两军遭遇。 刘备见袁军陈兵布阵,颇为齐整,士气昂扬,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却见当前一名年轻小将走了出来,叫道:“在下袁显弈,请玄德公上前一见。” 刘备听了,不顾关羽张飞阻拦,打马上前,和袁熙距离一射之地。 袁熙拱手道:“小子见过玄德公,想起之前还是在费县得遇,恍如昨日,不胜唏嘘。” 刘备沉声道:“袁州牧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在我眼里,你比你长兄更难对付。” 袁熙谦道:“不敢,兄弟合齐心,其利断金,玄德公兄弟三人,何尝不是如此?” 刘备摆手道:“这些就不必提了,你有什么话,速速说来。” 袁熙便道:“玄德公乃当世英雄,今两军交战,难免多有死伤,不若化干戈为玉帛,可否?” 刘备冷哼一声:“袁氏擅侵青州,攻杀汉廷大员,更另立天子,实乃汉贼,备岂能和伱们一路?” 袁熙听了,笑道:“玄德公此言差矣!” “当日董卓挟持汉帝,为祸天下,吾父号召天下英雄,联兵反董,乃是匡扶汉室!” “就是因为汉帝被董贼挟持,朝政混乱,天下乱象不止,联军才另立刘氏宗正刘侯(虞)为帝,还大汉天下一个清明!” “可玄德公呢?” “我记得袁术公孙瓒陶谦之辈,可是扶持过阙宣吧!” “玄德公也赞同此举吗?” 刘备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那边关羽张飞见状,打马上前,袁熙见了心头一突,忍不住就想转身逃走。 他身后赵云高览也跟着纵马上前,立在袁熙身边,袁熙这才心下稍安。 关羽沉声道:“大哥,不要和这小子废话,两边手底下见真章便是了。” 张飞则指着赵云骂道:“小子,大哥待你不薄,你却叛了大哥!” 赵云淡然道:“云问心无愧。”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公孙瓒杀了刘侯,玄德公却一直保持沉默。”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子龙,我知你心里不平,我又何尝没有难处。” “天下之下,找一处容身之所,何其难哉,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前日陶州牧已经去世了。” 赵云听出了刘备弦外之音,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拱手道:“恕云不能为玄德公效力了。” 刘备长叹一声。 张飞性急,丈八蛇矛一摆,指向赵云:“我就知你小子有反骨!” “来和我做过一场,让爷爷送你上路!” 赵云出身不高,张飞素来就有些看不起他,如今赵云听张飞如此辱骂,也是心头火起,握紧了枪杆。 袁熙开口道:“还请玄德公以大局为重,如今两边攻伐,并无休止,何况曹操还在觊觎徐州,若是打得伤筋动骨,玄德公怎么守得住徐州?” 张飞大喝一声:“今日我便尽杀你们于此,再回去灭杀了曹操小儿!” 袁熙也不理他,说道:“子干(卢植)先生生前,在吾父帐下为谋士,而作为弟子的玄德公和公孙瓒却与之为敌,是先生错了,还是弟子错了?” 这话一出,关羽也忍不住喝道:“巧言令色,满口昭昭,皆为胡言!” 刘备见话不投机,关羽张飞皆有欲战之色,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是胜是败,皆要做过见分晓。” “好!”袁熙听了,拱手道:“但愿一战之后,小子还能和玄德公坐下来好好谈谈!” 两边更不答话,各自回阵。 袁熙长出了一口气,背后皆是冷汗,他刚才真怕关羽张飞发狠,冲上来将自己砍了。 还好对面还有些武德,大概觉得自己不值得杀? 袁谭上来到:“二弟,既然他们冥顽不灵,也只有开战了。” 袁熙无奈的点点头,心道果然有时候,说服对方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武力。 袁谭把手一挥,冀州兵开始往前推进,弓箭手站在中军,准备放箭。 刘备见对面阵型推进,担心道:“这仗不好打,对面兵士好像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疲惫。” 关羽沉声道:“只有伺机杀掉对面大将了。” 张飞冷笑道:“看我的!” 他当先而出,直冲对面。 结果对面军阵一声呼喊,一阵箭雨射了过来。 张飞心中暗骂,纵马躲开,对面好像并不想给他机会! 他绕着阵前跑了小半圈,到了侧翼,发现赵云却已经站在阵前,当下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两人战在一起。 赵云张飞也切磋过不少次,对彼此的套路都很熟,翻翻滚滚斗了几十招不分胜负,张飞瞅个空子看向后方,关羽犹豫了一下,纵马上了上来。 这就是他们斩杀颜良用的方法,张飞缠住敌人大将,关羽趁机冲上! 刘备见了,喟然长叹,忍不住扭过头去。 眼见关羽离赵云越来越近,却听远处一声弓弦响,一支箭矢射向关羽。 关羽一惊,侧身躲过箭矢,就见张郃提着弓纵马奔来,和他一起出战的,还有高览。 关羽顿时明白,自己的想法被对方识破了! 也是,颜良都死了,对方不可能不防! 但是自己面对两人,又何尝会退? 关羽纵声大笑,迎上前去:“来战!” 瞬间三员将领混战在一起。 刘备眼见关羽张飞被缠住,当下也抽出双股剑,喝令兵士压上,两军箭雨纷飞,狠狠冲撞在一起。 甫一接战,刘备便觉不对,冀州兵斗志昂扬,一下就压制了徐州兵! 现在他只能喝令兵士固守中军,期待侧翼的关羽张飞能杀了对面大将,从边上突破,取得胜机。 他脑子里面闪过一丝念头,是不是这场仗不该打? 他伸头望去,见那边张飞急着刺死赵云,但是赵云却防的滴水不漏,一时间两人僵持住了。 关羽那边面对张郃高览,却是精神抖擞,一柄长刀泼风一般,张郃高览竟然一时无法取胜。 关羽却知道自己并不能长久,他使出了全力,体力消耗远远高于对面,现在是进退两难,除非找到对方破绽,砍死一个,不然迟早落败。 然而他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只听弓弦大响,一支羽箭流星闪电般射向关羽面门! 关羽一惊,这一箭比先前张郃射的还要快! 他忙一扭头,堪堪避过箭矢,就见远处一背插插双戟的将领,擎着一付大弓,打马奔来! 太史慈! 他终于还是接回母亲,如约来见袁熙,袁熙大喜,带其见了袁谭,许诺只要太史慈劝降东莱诸城不抵抗,便决不骚扰城内百姓。 后面冀州军果然履行约定,除了派驻几百人进城外,大军皆没有进城扰民,于是沿途郡县望风而降。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冀州兵精力充沛的原因。 太史慈一边赶来,一边手上强弓连珠般射向关羽,关羽终于抵挡不住,左臂被箭射中,箭头刺穿盔甲,入肉数寸。 这一下关羽力气就泄了,他怒吼一声,把刀一挥,纵马往回就跑,退回本阵。 太史慈等三将见状,调转马头,直奔张飞而去。 这就是战前袁熙给他们下的命令。 既然对方会偷袭,那这边也不客气了。 集中优势将领,群殴对面大将! 张飞正和赵云缠斗,眼见关羽受伤,三将冲着自己杀了过来,不由大喝一声:“卑鄙无耻,看你张飞爷爷将你们全杀了!” 他丈八蛇矛奋力一摆,逼退赵云,纵马转身就跑。 他又不傻。 袁熙见四将追赶张飞,不禁热泪盈眶,谁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演义做得到吗! 袁谭见关羽张飞退走,果断指挥两翼骑兵压上,箭雨倾泻到了刘备军的侧翼,兵士们纷纷中箭倒地。 刘备自己这边的阵型难以维持,长叹一声。 一着错,步步错,光想依靠武力,却被对方的武力压制了。 除自己三兄弟之外,可用的将领还是太少了! 眼见败相已显,他只得指挥兵士慢慢聚拢,伺机突围。 战斗整整持续了大半天,刘备最后带着半数的人逃走了。 能有这种结果,是袁军这边并未赶尽杀绝的缘故。 袁谭对袁熙道:“为什么不追他们?” 袁熙说道:“将来玄德公未必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而且要是他被打的没有兵了,曹操只怕马上会掉头攻打徐州,那我们岂不是为人做嫁衣?” 袁谭笑道:“看来二弟和三年前一样,还是对曹操有所忌惮啊。” “我倒是觉得他在兖州四战之地很难有机会,二弟是不是多虑了?” 袁熙笑道:“只是感觉,但愿我是错的。” 沮授在一旁听着,若有所思。 这一仗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让袁谭袁熙自由发挥。 从结果来看,比他预想的好多了。 但正因为如此,沮授心下更纠结了。 袁氏三子都如此有能力,只怕将来争位祸患不小。 但偏偏袁绍不听沮授建议,让三子分别领兵,大部分谋士都纷纷站队,但沮授一直举棋不定。 眼下明显长子次子联手了,但是三子的生母刘夫人是正妻,绝不会让两人如愿。 沮授头痛起来,安心找个能辅佐的人好难,难道自己最后也要被卷入争位的漩涡?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胜归来 刘备所率徐州兵的失败,标志着青州地面上,再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 此战过后,袁谭回到邺城,应该能够得授统管青州的官职,从此拥有了自己的地盘。 当然,摆在他面前的是个烂摊子,青州没了田楷孔融,但还留着十几乃至数十万的黄巾残余。 这其中男女老幼都有,乃是半民半匪的黑户,原先趁着青州动乱,自顾不暇的当口,时常出来劫掠。 官兵一旦来了,便躲入山林,潜藏起来,让官军无可奈何。 这些人和徐州几个郡的流寇,并称为泰山贼,将领有臧霸、孙观、孙康、昌豨、吴敦、尹礼等,是一股相当不可小视的势力。 除此之外,天下还有河东杨奉、韩暹、胡才、李乐等率领的白波贼,并州张燕及杨凤、于毒、白绕、眭固、陶升等率领的黑山贼,并称为北地三大寇。 这些人都在冀州的周边,偏偏和袁氏的关系都不好,这也是袁绍迟迟不能扩张势力地盘的重要原因之一。 袁熙知道,袁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面对如何处理泰山贼这个麻烦的问题,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两边都没有马上开战的打算。 这次平定青州之后,下一个袁氏要对付的,应该便是公孙瓒了。 青州提前两年打下,袁氏攻取幽州的进度也大大提前,这个速度比袁熙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这说明他这三年北新城的努力,一点一滴在内政战阵上的学习积累,并没有白费。 而且青州之战,也让袁熙了解了率领大军作战和小股部队作战的区别,成熟了不少。 他自忖虽然在某些方面能够抓准战机,战术也能运用得当,但同时指挥上万人不同的部队协同作战,还是远远不如袁谭熟练。 有时候,兵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就像指挥上限三千人的将领,给了他五千人,可能上了战场指挥失措,士兵之间顾此失彼,互相妨碍,导致五千人发挥不出三千人的战力。 韩信之所以被称为兵仙,就在于他无论带多少人,都能发挥出兵士的实力,而跟韩信对战的对手不管军队比韩信强还是弱,结果都是输,而且总是输得稀里糊涂,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 所以韩信才能自信地说出,刘邦可带兵十万,而自己带兵多多益善。 反正袁熙自己是想象不出,在这个传令基本靠喊的时代,韩信是怎么指挥几十万大军时,还能掌握战场双方态势的。 相比之下,这几次上万人混战,到了最后两边都已经自顾不暇了,打了胜仗的一方,聚拢剩余军队都要花费小半天时间。 袁熙深切感受到,自己要学的事情还很多。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东莱闻风而降,孔融在北海稍微抵抗了一下,便跑去徐州投奔刘备去了。 袁谭眼见青州几乎都已经平定,再往南便是泰山贼的地盘,已经不是这次出兵的目的,当下和沮授商议,准备返回冀州。 沮授也是心怀大畅,这次的损失,远比他想象得要低得多。 而且其实袁氏这一次攻伐青州,本来目的是渡过黄河济水,能打下几座城池,在青州半数地区立稳脚跟,就算大功告成。 换言之,在袁氏谋士们的计划中,青州至少要在打一两次才能拿下,而这次进攻,本来就有着试探的性质。 从双方兵力对比上来看,冀州兵这边也不占任何优势,所以田楷孔融刘备才敢和冀州兵在野外一战。 要是田楷方兵力劣势,他们早就躲进城里防守了,很难将其主力歼灭。 没想到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袁谭先是冒进被围,原本不被看好的袁熙却站了出来,力挽狂澜,主张和田楷决战。 一战之下,田楷主力彻底被灭,袁熙随后又独自打退了孔融,及时和袁谭回合,之后诱使刘备追击,最终一战建功。 而这其中袁熙起到的作用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他,青州之战的结果可能会截然不同! 沮授知道,此战之后,袁熙在邺城之中,便要出名了! 无论是武将还是谋士,将会重新审视袁熙的地位! 而且冀州以很小的代价拿下了青州,来年估计很有可能,便是袁绍亲率大军,去和公孙瓒决战了。 若是能击败公孙瓒,占据幽州,袁熙便能紧随袁谭之后,成为统管一州的诸侯大员。 想到这里,沮授心中有的不仅是欣慰,还是担忧。 袁家子各个自立一方,对袁家来说,可不一定是好事啊。 眼看快要进入腊月,冀州兵除了留守各个城池的将领兵士,大半皆已经回到了冀州。 当袁谭袁熙和沮授等人安顿好兵士,回到邺城时,几乎整个邺城的士族都出来迎接了。 他们依附的袁氏占据了青州,说明离袁氏离争霸天下,又近了一步! 当然,有一个人可能是例外。 袁尚站在众人前面,恭恭敬敬对袁熙袁谭行礼道:“大兄,二兄,此行辛苦,小弟特来迎接。” 袁潭袁熙对视一眼,下马将袁尚扶起,兄弟三人虚伪地客套起来。 看着两位兄长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袁尚心里暗暗发狠,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不过他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危机,尤其是二哥袁熙,现在对他构成的威胁越来越大,明显已经投靠了大哥袁谭,这下子,必须要先将其踢出局! 三兄弟一路进城,沿途多有百姓夹道欢送,这些人中,虽然大部分是自发出来的,但其实并不太清楚袁氏做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袁氏打了胜仗回来,邺城便会更安全,那住在邺城里面的人,当然也能继续过上好日子。 至于这次打仗死了多少兵士,那些兵士的家人又会如何,则皆是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当然,也有女子带着孩子,站在寒风之中,默默看着进城的军士中,是否有他们的家人。 有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则是激动万分,挥舞着手臂喊着自己丈夫和父亲的名字,盼望对方能够听见。 当四目相对,两边的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经过,剩下的人脸上才有所变化,显出失望忧虑之色,因为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有人担心是否亲人已经阵亡了,当场哭了出来,有人自我安慰可能这次并未随军进城,喃喃自语,有人试图跟着去军营打探,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怀着难言的心情,失落地返回家中。 今天晚上对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这对于他们许多人来说,是足以压垮家庭的巨大悲伤,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只是一些冰冷的数字而已。 在不久的将来,类似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这些数字还会不断增加,而更加残酷的是,在历史的长河中,这些数字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朵小小的涟漪。 “阵亡将士的家属,应该在过年前得到相应的抚恤。”袁熙道。 袁谭出声道:“这得问问父亲了,要是事关年后出兵,这笔抚恤不是个小数目,只怕难以拿出来。” 袁尚笑道:“兵士而已,死了兵士,剩下的孤儿寡母就没用了,能把他们留在邺城,已经是我袁氏的仁义了。” “何况我管着冀州钱粮,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笔钱实在是影响袁氏下一步的大计啊。” 袁谭袁熙对望一眼,不再说话。 三人进了袁府,将身上的甲胄脱下,换了屐履,进屋拜见袁绍。 彼时屋中,袁绍并麾下谋士武将,几乎全到了。 袁绍见袁谭袁熙进来,面有欣慰之色:“你们做着做得很好,坐。” 三子分别坐定。 袁绍先转向袁谭:“虽然有公与(沮授)相助,但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来年北攻,也要伱参与其中。” 袁谭信道这是要打公孙瓒所在的易京了,连忙拜道:“多谢阿父夸赞。” 他顿了顿,随即道:“这次其实我也犯了不少错误,多亏二弟果决,谋略出众,方能大胜敌人联军。” “此青州之战,全赖二弟之功劳。” 袁熙听了,连忙拜道:“大兄过谦了,我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次袁绍却没有马上回话。 两人见了,也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袁绍才出升道:“显弈做的确实不错。” 袁绍现在的心里,其实颇为纠结。 青州之战的前后经过,他已经详细了解过。 袁谭的表现有很多亮点,毕竟其一直跟着袁绍打仗。 但袁潭也有不足,中了对面埋伏,以至于差点功亏一篑。 但最让袁绍看不懂的,是袁熙的表现。 真实的情况,加上袁谭属下谋士有目的的吹嘘,在袁绍眼里,袁熙早已经成了青州之战力挽狂澜的关键人物。 其每战中的谋略和决断,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人,和其之前的表现不可同日耳语。 袁绍不相信这是袁熙单独能做到的,他断定,袁熙背后必然后一批谋士在支持着他! 但袁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投靠袁熙? 袁谭袁尚相斗,争夺下任家主之位,袁绍是知道的,但他自忖能控制住局面,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如今袁熙掺和进来,就让袁绍有些不明白了,袁熙按汉律的继承顺序,绝对不可能排在袁谭袁尚之前。 如今袁熙却意外展现了自身的潜力,露出了争储的势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偷偷相见 袁绍其实不知道,这正是袁熙精心寻找的时间点。 后世历史,袁谭打下了青州后,被任命为青州都督,袁绍为了避免其和袁尚相争,便让其过继给了去世的袁基。 如今袁熙要做的的,就是代替袁谭这个位置。 虽然过继之后,受袁家支持会少上不少,而且名义上还是要服从袁绍这个家主,但是大义名分上,却少了很多限制! 所以袁熙觉得,现在半年前后,便是自己过继的最佳机会。 后世袁谭被过继的时候,正是袁家占有北方四州,形势一片大好,所以袁谭即使被过继,北方形式也不会发生大变,事实证明也是如此,只要有袁绍压制,袁谭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但千算万算,袁氏官渡兵败,两年后袁绍又提早去世,导致袁家两子相争,局面失控。 而现在的局面,是袁氏只占据两州,尚且离不开袁谭,还需要他其领兵攻伐。 此时曹操也并没有占据五州,还在苦苦对抗吕布,尚未对袁家造成威胁。 所以当前的时机窗口,对袁熙来说是非常理想的。 于是在袁熙的授意下,袁谭的亲信开始散播各种流言,其中不仅有抬高袁熙名望的,还隐隐夹杂着一个袁氏非常忌讳的传言。 当年袁基之死,袁绍到底有没有嫌疑? 这谣言在邺城越传越烈,袁绍很快坐不住了。 他必须要做些事情来澄清。 如今座上,袁绍看着袁熙,心中举棋不定。 袁熙有可能进来成就远不止于此,这时候把他推离袁家,到底是好是坏? 过继的借口也有了,袁尚收集了袁熙在北新城拿袁家发誓的言论。 这已经算是不孝,但事情可大可小,其实追究起来,也根本不算严重。 毕竟士族都明白,这东西都是表面功夫,虽然说得好听,没几个人能做得到的。 主公需要的是属下的忠义,而不是孝道,士族要是光顾着家族,自然对主公不能完全尽忠。 后世姜维弃魏投蜀,魏国拿他母亲要挟投降,姜维直接回信说不能尽孝,也未见当时士族敢说什么。 说到底,士族也不过是表里不一,见风使舵罢了。 但袁绍顾虑不止于此。 因为袁熙的身份经历和袁绍太过相似,袁绍对袁氏家族造成了多少伤害,自己心知肚明。 袁熙真要是应验谶语之人,怎么办? 所以袁绍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袁谭和袁熙低头伏在地上,见袁绍一直不发一言,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袁绍回过神来,出声道:“你们先起来吧。” 袁熙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 袁绍转向沮授道:“公与,如今青州情况如何?” 沮授侧过身来,将青州数战的情况说了,最后道:“眼下除了青徐之间的泰山贼,青州大部已经平定。” “泰山贼轻易不出他们的地盘,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北海等郡不利。” 一众谋士听了,纷纷恭贺袁绍。 数年前公孙瓒还是北地四州霸主,如今冀州青州都已经占下,公孙瓒大半江山已经没了! 袁绍满意地点点头:“好!” “我准备来年开春,调动冀州全部兵马攻打易京,和公孙瓒决一死战!” “但在这之前,对于曹操吕布在兖州相争之事,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逄纪首先开口道:“曹操怕是支撑不住了。” “我听说他派遣程昱去了东阿,将数城的人杀死,制成肉干充作军粮。”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皆是露出不豫之色。 尤其是程昱,他本身就是东阿人,在自己家乡做这种事情,显然已经是根本不在乎什么人伦纲常了。 田丰沉声道:“曹操此人凶毒,不得不防。” 审配不以为然道:“都沦落到吃人了,有什么可怕的?” “倒是吕布颇让我惊讶,据说其提前屯了粮,几乎没怎么受蝗灾影响,虽然被曹操击败了几次,但粮草尚足,反而是曹操快支持不住了。” 郭图出声道:“吃人肉的事情,极为影响袁氏声名,他要这样下去,我冀州也不好交代。” 许攸出声道:“曹操不能灭,吕布和主公有隙,若其击败曹操,必然威胁冀州!” “还望主公援助曹操兵员钱粮,让其对抗吕布,我军来年才能放心攻打公孙瓒。” 辛评冷笑道:“主公早已经提过,只要他将家眷懂送来邺城,便送兵过去,但是其冥顽不灵,宁愿吃人肉也不答应。” 众人都沉默了,把家眷送入邺城,就等于是做人质,曹操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纷纷议论,袁绍也是拿不定主意,他当初按照袁熙所说,曾派人去找曹操,说其送一半家眷来邺城。 曹操困难时,曾经也心动了,但其后数次击败吕布,让其看到了曙光,所以此事又搁置了下来。 他看向袁熙,说道:“显弈有什么想法?” 这一下人人侧目,袁绍没有问袁尚,也没有问袁谭,而是直接问了袁熙! 袁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出声道:“我愿意去鄄城一趟,想法说服曹操。”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袁绍环视一众谋士:“显弈胆子倒是很大,你们谁愿意和其一起去啊?” 一时间席上都有些沉默,最后一个声音道:“老夫愿意。” 众人一看,竟然是田丰。 田丰因为最近和袁绍意见不合,屡屡顶撞,导致袁绍很不喜欢,众人心道田丰这是要急于立功,挽回地位? 袁绍想了想,说道:“此事过几日再提,此次青州大捷,乃是值得庆贺的大事。” “来人,设宴!” 接风宴一直喝到天色渐晚,袁熙被人频频敬酒,无法推脱,被迫喝了不少酒。 虽然米酒不容易醉,但是架不住过量,他好不容易撑到酒宴散席,晕晕乎乎起身往回走。 两名侍女扶着他,刚转出了长廊,就见吴昭带着另外一名侍女等在外面。 先前两名侍女知道吴昭是袁熙贴身侍女,只得一脸遗憾地将袁熙交给对方,转身离开。 袁熙晕乎乎看着吴昭,笑道:“你来了?” 他脚步一踉跄,差点摔倒,吴昭和那名女子连忙将其扶住。 吴昭心疼道:“伱怎么喝这么多?” 袁熙摆摆手道:“没办法,你扶我到那条活水旁。” 两女扶着袁熙,袁熙跪在小溪旁,用力一扣嗓子,把胃里的酒连带不少食物都吐了出来。 他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叹道:“真是浪费粮食。” 吴昭叹道:“你又何必如此,回去休息一晚上不就行了?” 袁熙摇头道:“喝多了脑子会麻木,我还要放着很多事情。” 他感到扶着自己手臂的那名侍女手一紧,扭头看了看,发现其脸上画了很重的妆,其眉目有些熟悉,疑惑道:“你……?” 吴昭赶紧道:“回屋再说。” 回屋袁熙洗了几把脸,又喝了两杯热茶,脑子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惊讶地盯着甄宓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甄宓一边把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浓妆擦掉,露出那令人惊艳的容颜来,一边小声道:“我就是想来看看,公子是不是还活着。” 等袁熙听甄宓说,做了好几次自己死掉的噩梦,哑然失笑,“女郎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只怕又要怪罪我了。” 甄宓低头轻笑:“公子不是说人人都可以追求自由吗,我想见你,就来了呀。” 袁熙见甄宓跪在席子上,身材窈窕修长,笑靥如花,即使穿着粗麻的仆妇衣服也掩盖不了功人风华,犹如白雪天地中含苞欲放的红梅一般。 他微笑道:“女郎倒是还记得我的话。” 甄宓面上微有得意之色,“公子说的每一句话,妾都记得呢。” “就像那次公子做的糖糕一样,让人回味,不过我回去做了好几次,也总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袁熙微笑:“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做给你吃的。” 甄宓脸上一红:“公子的话我记住了,哎呀。” 她突然反应过来:“我听着公子进城,想来见公子一面就回去,结果等了许久,只怕阿母一经发现了,正发脾气呢。” “我要走啦!” 袁熙也笑了起来,叫屋外的吴昭进来,说道:“你送甄家女郎回去。” 吴昭点了点头,见甄宓依依不舍和袁熙告别,便送其到了后门,那边甄家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 吴昭道:“女郎稍等,我再去叫一辆马车来。” 甄宓笑道:“哪有那么麻烦,姐姐陪我一起坐车回去,我再让人送你回来,不就行了?” 吴昭听了,觉得这倒是方便,便跟着甄宓上了马车。 马蹄在邺城街道上得得做声,甄宓突然转过脸来,说道:“姐姐,你到底和公子什么关系啊?” 吴昭被甄宓突然一问,顿时心里一慌,说道:“我只是公子婢女而已。” 甄宓上上下下打量着吴昭,怀疑道:“你骗人。” “我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并不傻呢。” 吴昭心道年轻真好啊,曾几何时,自己年轻时,对喜欢的事物,也有着独占的欲望。 她低声道:“无论我怎么样,也是不过是一个外人,公子是属于你的。” 甄宓听了,轻笑出声:“姐姐会错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将来即使是嫁给公子,我也很可能不能跟着他回幽州,只能呆在邺城,日复一日等着他归来,经过短暂的聚首,然后再次分别,就像我四姐那样。” “所以我很羡慕,姐姐能跟在他身边,我只是想听听,和他在一起时的开心事情。” “这样如同我变成了姐姐,和公子一起度过了那些时光,也能分享到同样的喜悦呢。” 吴昭不禁动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去濮阳 袁尚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洪氏小心翼翼跪在一旁,举着酒壶,见袁尚把空酒杯放下,连忙抬手斟满。 袁尚斜了洪氏一眼,心情有些烦躁,按道理来说,洪氏也是个美人,性情也极为温顺,但偏偏两人结婚三年,仍无所出。 洪氏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也曾张罗着为袁尚纳妾,但被袁尚拒绝了,洪氏更加感激涕零。 但袁尚的想法则是,如果纳了妾再生不出子嗣,自己就没有名正言顺的休妻理由了! 眼下袁尚只是碍于袁氏名声,才暂时没有休了洪氏。 洪氏见袁尚一杯一杯喝着闷酒,转眼间一壶酒又空了,不由小声道:“夫君,喝多了伤身,不如少喝点……” 袁尚瞪了洪氏一眼,洪氏赶紧低下头去,身体微微发抖。 她袖子一角掀起,露出了一截玉腕,上面却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袁尚见了,微微皱眉,说道:“你先下去,好好包一下,免得别人看见了非议!” 洪氏连忙应声,小心翼翼退下去了。 袁尚拉开身边的柜子,里面五石散的瓶子还在,他目光阴沉,什么神药,那道士就是个骗子! 二哥吃了那药,最后也没见如何,自己后来疑惑,亲自试用了下,却发现没有效用! 肯定被骗了,这药是假的,没对二哥起作用! 他低头沉思起来。 二哥现在威胁越发大了,即使其不和袁谭联手,也必须要及时处理掉这个隐患。 可恨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自己还以为二哥是个懦弱无能之人,却没想到隐藏的如此之深! 许攸,逄纪和审配都已经提议,将袁熙尽快过继掉,断掉袁谭这一大助力。 到时候袁熙成为袁基一支,就和袁绍这一支切割开来,即使袁熙占据幽州,其兵马钱粮,都是袁尚调拔,随时可以收回! 这样一来,袁熙就会被袁尚死死拿捏住,只能被迫和袁谭决裂! 如果袁熙拒不交出兵马,袁尚大可以利用母亲刘氏,鼓动袁绍,让袁谭去讨伐袁熙。 到时候两人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驱虎吞狼之计! 袁熙屋中,吴昭正蹲在泥炉旁边烧水。 铜壶里面的水翻滚起来,壶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袁熙听到声音微微侧头,又想到了吴昭在夜深人静时,也曾发出了类似的声音,不由嘿嘿一笑。 吴昭自然不知道袁熙的龌龊念头,她起身将铜壶提起,将沸腾的开水冲入茶碗中,然而看着上下翻滚的茶叶发呆。 袁熙出声道:“在想什么?” 吴昭回过头来:“甄家女郎很好。” “公子切勿负了她。” 袁熙不明缘故,点头道:“那是自然。” 吴昭轻声道:“婚事还没有动静?” “没有,”袁熙沉声道:“只怕三弟那边,在想着如何将我过继,只怕他觉得这样一来,甄家便看不上我,婚事自然也就告吹。” 吴昭叹道:“如今邺城之中暗流涌动,情势不明,要是能有谋士给公子出谋划策就好了。” 袁熙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收买谋士,那可都是士家大族中的佼佼者。” “而且谋士统管全局,要知道所有的秘密,这样能让我完全信任的人太难找了。” “何况几大谋士,都有很明显的问题。” 吴昭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袁熙想了想,开口道:“审配专断,许攸贪财,郭图摇摆,逄纪自负,辛毗反复,荀谌可疑。” “沮授倒是文武双全,田丰性格自闭死硬,这两人偏偏最有主意,极难说动。” “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他们久在阿父麾下,眼界胃口都变得很高,绝不是可以轻易收买的。” “我想了想,决定这几日再去一趟濮阳城。” 吴昭心中一跳:“去见温侯?” “麴将军不在,会不会有危险?” 袁熙失笑道:“无妨,我这隐虎的预言成真,他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暂时还不会对我不利。” “那我和你一起去。”吴昭道。 袁熙见吴昭目光坚定,只得道:“也好,我提前让城外的几个亲卫备好马车。” 数日之后,袁熙借口出城打猎几天,带着吴昭离开了邺城。 彼时已经快到腊月,冀州一片祥和,虽然南面兖州打的不可开交,但战事几乎都在东郡鄄城附近展开。 所以当袁熙的马车一路到达陈留郡的濮阳城,中途也未见战事,早有吕布军的军将出城,将袁熙马车迎了进去。 袁熙掀开窗帘,见那领头将领颇为年轻,出声道:“将军贵姓?” 吕布手下将领中,隐虎大名早已经传开,那将领不敢怠慢,抱拳道:“末将秦宜禄。” 袁熙一怔,随时呵呵笑道:“幸会幸会。” 秦宜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就是吕布帐下一偏将,很出名吗? 车子进了城,到了城守府中,袁熙和蒙着脸的吴昭下了马车,就见吕布大踏步从屋中走了出来,大笑道:“布有今日,多赖先生!” 他走到袁熙跟前,把着袁熙臂膀就往里走。 袁熙感觉自己就像被小鸡子一样提了起来,竟是脚不沾地,陈宫也走出来,跟在吕布后面,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吕布反应过来,把袁熙放下,他看了看马车,惊讶道:“德州不在?” 袁熙笑道:“他有事情,只有我和拙荆过来。” 吕布听了,哈哈大笑,“先生好胆识,足见对布之信任!” “先生远道而来,这次布要是不接待,可就说不过去了!” “来人,摆酒!” 吕布显然是心情极佳,喝令兵士去城中传信,让麾下将领都来赴宴。 随着众人陆陆续续到来,依次报上名字,袁熙惊讶地发现,吕布麾下的大将,包括宋宪魏徐侯成等人,竟然大部分都到了! 他疑惑道:“温侯把大将都召回来,不打算攻打东郡了?” 众人听了,都看向陈宫,陈宫说道:“两边僵持,就是宫也无法决断,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啊。” 袁熙心里暗骂老狐狸,又让我打白工,这是上瘾了? 陈宫见袁熙装傻,只得笑道:“是宫唐突了,还请先生上座。” 袁熙谦让一番,便坐到客座上,吴昭跟着坐在身后。 等众人坐定,袁熙见侍女上来给自己倒酒,谦道:“告罪,我不喝酒。” 吕布一愣,随即摇头道:“大丈夫如何能不喝酒!” 袁熙笑道:“喝酒影响观星。” 吕布一听,这才无话可说,悻悻道:“先生这脾气,倒是和高顺那小子有些相像。” “咦,高顺怎么还没来?” “秦宜禄,你怎么做事的!” 坐在末座的秦宜禄连忙站了起来,强笑道:“末将已经去请了,高将军说是在整兵,张将军说在巡城,可能要晚些到。” 吕布冷哼一声:“濮阳城哪有什么危险,我看他们两个就是行事惫懒,拖拖拉拉不来!” “高顺不喝酒也就罢了,张辽这小子也学会撒谎了!” “也罢,不要为这事坏了兴致,秦宜禄,伱夫人在后宅吧,让她出来陪酒!” 秦宜禄连忙站起,满脸陪笑道:“尊温侯之命。” 此时府邸门口进来两名将领,听到吕布如此说话,禁不住对视一眼,微微皱眉。 吕布对袁熙笑道:“秦宜禄这小子是我同乡,打仗不行,倒是娶了个漂亮夫人,咱们并州风俗,遇到贵客,得让夫人出来敬酒,以示尊敬!” 进来的两名将领,其中一人面色严肃,一看就是极为死板之人,便要张口说话,另外一名将领连忙拉了他一把。 众人所坐的大厅隔厢,有一风姿绰约的美妇正惴惴不安的等着,听到隔壁吕布发话,面色微微发白,紧咬嘴唇,就要起身进来。 此时袁熙开口道:“久闻温侯也有夫人,为何不让其出来陪酒?”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骤停。 吕布一怔,随即大怒,猛拍桌子,大喝道:“竖子安敢欺吾?” “吾乃堂堂列侯,岂有家眷陪酒之理?” “要不是看在你帮我甚多的份上,我早将你一戟刺死!” 这话一出,堂上众将皆是相顾失色,他们很久没看到温侯发这么大火了! 吴昭也是身子微微发抖,往袁熙身边靠了靠,见其身形端坐如山,这才心下稍安。 袁熙凌然不惧,坐直身子,出声道:“温侯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隔厢美妇听这隐虎竟然为了素未谋面的自己,公然顶撞温侯,不禁捏了一把汗。 吕布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秦宜禄这小子不愿意?” 他指着秦宜禄道:“你说你愿不愿意?” 秦宜禄满脸陪笑道:“愿意,当然愿意。” 吕布得意道:“你看,他自己都愿意了,我可没有强迫他!” 袁熙摇头道:“不,我说的是秦将军的夫人。” 吕布一怔,随即大笑道:“我还以为先生有何高论,出嫁从夫,他夫人敢不听他的?” 众将听了,皆是微微点头。 袁熙微笑道:“那温侯愿不愿意遣家眷招待客人?” 吕布噎住。 他越发感觉脸拉不下来,不悦道:“腐儒之言!” “我乃是主公,他是我部将,岂可同日而语!” 袁熙缓缓道:“冒昧问下,温侯将来作何打算?” 吕布没想到袁熙突然问这个,不由道:“什么意思?” 袁熙见时机成熟,开口道:“温侯对现在占据一郡之地,是不是很满意?” “召妇作乐,不思进取,这还是睥睨天下的温侯吗?” “我很失望。”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多墙砖 吕布沉默不言,堂上诸将皆是屏住呼吸。 秦宜禄偷偷左顾右盼,堂外两将紧盯袁熙,目光犀利。 厅堂后面的美貌妇人也紧张起来,生怕这个为自己说话的隐虎,被吕布一怒之下杀了。 自从她嫁给秦宜禄,自己夫君的同侪和主公,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不怀好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发声。 吕布气极反笑:“隐虎!” “别以为给我出了几个主意,就真的能信口雌黄了!” “我要得天下,乃是打出来的!” “你可上过战场?” 袁熙针锋相对,“我未上战场见温侯与曹操相攻,只见歌舞升平,轻视治军严谨之将,而独爱诸将妇,嬉笑作乐于堂上。” 他说道独爱诸将妇这句话时,顺便扫了一眼堂上,发现秦宜禄傻乎乎地毫无反应,魏续倒是目光躲躲闪闪,面有羞愤之色。 我去,难道和吕布有染的,不是秦宜禄夫人,而是魏续的夫人? 他突然想起《英雄记》的一段话来。 “以魏续有外内之亲,悉夺顺所将兵以与续。” 说是因为吕布和魏续和外内之亲,所以将高顺的陷阵营兵权夺了,交给了魏续。 这本身就很古怪了,关键之后魏续还背叛了吕布,开城投降了曹操。 这外内之亲,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古时丈夫称呼夫人为内人,妻子称呼丈夫为外子,这外内之亲,总不能说吕布和魏续有夫妻之情吧? 袁熙联想到刚才魏续的古怪神情,心道难不成是吕布和魏续夫人有染,魏续带了绿帽? 想想还真有可能,两人都是并州人,并州某些地方的习俗,丈夫会拿家眷招待贵客,怪不得袁绍为首的儒家士族会如此讨厌并州武将。 袁熙没想到无意之间,可能撞破了一桩公案,连忙定了定神。 他一开始就上来刺激吕布,显然不是想找死,而是吕布目前的状态实在让他失望,都提示这么多了,还是得这么难看,这样下去,自己下一步计划很难进行。 果然吕布听了袁熙的话后,面皮紫涨,偏偏又无处发作,他心里惊讶,这隐虎怎么连自己的隐秘私事都知道! 果然有过人之能! 吕布本就是个好色之人。 并州习气又十分开放,导致他也时常觊觎麾下武将妻子,有些武将是并州人,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对自己的夫人向吕布投怀送抱,也乐见其成。 但秦宜禄的妻子杜氏是个例外,也许是其相貌太过出众,以至于吕布原配严氏异常提防的缘故,却是一直没让吕布得手。 故此吕布只能在宴请诸将时,让杜氏陪酒,过过眼瘾,没想到却被隐虎讥讽了。 不识好歹! 吕布心中不快,但看到对面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对方拿捏着自己的软肋。 自己确实不知道如何击败曹操! 吕布这两个月,和曹操打了好几场仗,一开始还颇有优势,打得曹操断粮,鄄城差点失守。 就在吕布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没想到曹操士兵恢复了战力,伏击了吕布军数次,将吕布又打回了陈留。 吕布想不出办法,正焦躁不安时,那隐虎的信又送了过来,说近日会来濮阳城。 吕布大喜,这是隐虎看到了自己的窘境,又要来相助自己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天命之人? 但没想到他本着好客的态度招待隐虎,对方一见面却如此不给面子! 要不是看在他有些本事,能未卜先知的份上,换做别人,早一戟插死了! 不过说来,吕布也是觉得自己这几仗打的实在难看,明明准备比曹操充分得多,但就是打不下鄄城。 吕布强压下火气:“我敬你一句先生,但你不要不知好歹。” “曹操军难攻,我待过了冬,再想办法,有何不可?” 美貌妇人便是杜氏,她在后堂听着两人越说越僵,正担心不已,却见隔厢走过来一人,笑道:“杜夫人也在?” “我远远听着阿父发火,谁这么大胆子惹他生气?” 杜氏一见,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来人约莫十六七年纪,容貌清丽,又蕴含着一股英气,身材苗条,身上的皮袍根本掩不住胸前的曲线。 正是吕布的女儿,吕玲绮。 杜氏惴惴不安回道:“听说外面的人,乃是名叫隐虎的异人。” 吕玲绮眼睛发亮:“竟是此人?定是个江湖骗子!” “我听说此人竟然骗过了父亲?” “看我如何揭穿他!” 杜氏一见,心道大小姐还是这么争强好胜啊。 只听外厅袁熙冷笑道:“曹操军早已粮绝,温侯尚且攻不下,若是过了冬,等其募集粮食,又如何能胜?” 席上大将宋宪道:“这不可能,最近两次交手,曹操兵势凶猛,怎么可能是缺粮?” 袁熙叹息道:“可惜,要是当时温侯再坚持下,曹操军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粮食了。” “我且问一下,曹操军当时是不是军粮很多都是肉干?” 宋宪道:“隐虎先生高明,这都能算到?” “我还尝了几口,味道挺不错的。” 袁熙微笑道:“那是人肉。” 宋宪正将一块肥肉放入口中,闻言一阵反胃,将肥肉吐了出来。 席间众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木箸。 宋宪结结巴巴道:“此话当真?” 袁熙微笑道:“程昱的老家东阿,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那地方没有爆发疫病,则呢么会突然死那么多?” 席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妈的,老子也吃过那肉干!” 吕布脸色颇不好看,他当时觉得曹操军甚至都有肉吃,肯定粮食不少,所以才退了兵。 原来如此,被骗了! 众将也是面面相觑,刚吃下去的东西也是一阵反胃,想要翻涌上来。 吴昭跪在袁熙身后,心道公子真是蔫坏啊,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众人吃了一半的时候恶心人。 也难怪众将恶心,吕布军麾下,除了高顺的陷阵营治军严谨之外,其他多少都有些散漫,抢掠荼毒百姓的事情,也是屡禁不止。 但也止于此而已,把百姓做成人肉这事,连凶悍残忍的并州兵也是闻所未闻! 隔壁杜氏和吕玲绮也是一阵反胃。 袁熙叹道:“可惜,可惜。” 吕布沉声道:“如今奈何?” 袁熙装模作样思忖一会:“温侯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近日可全力猛攻曹操,如果再打不下,就要早日谋划退路。” “不然到时候冀州必然来援,到时温侯两面受敌,只怕陈留都保不住。” 吕布怀疑道:“冀州一直在观望,怎么可能援助曹操?” 袁熙说道:“那时候袁氏在打青州,如今青州已经打下来了,袁氏不会让温侯做大的。” 吕布信了七分,沉声道:“如今奈何?” 袁熙说道:“西取司隶,打通回并州的道路。” “那里是温侯故乡,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吕布思索起来,这可不是个容易下的决定,并州贫困,贼匪众多,哪有兖州过得好! 他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容布考虑几日。” 袁熙知道这也不是个一时半会就能做出的决定,当下微微点头。 他的目的,就是忽悠吕布去并州,和黑山贼火拼,到时候就能保证幽州西部的安全。 当然,这也是个初步构想,毕竟吕布也不傻,不可能完全放弃兖州。 吕布一抬头,见厅堂门口站着两个将领,出声道:“高顺,文远,伱们怎么不进来?” 袁熙听了,连忙扭过头去。 高顺,张辽? 这可是他最想挖的两块砖! 这时候门外两名将领才走了进来,拱手道:“见过温侯。” “兵营,城头皆正常。” 吕布把手一挥,“濮阳城还有什么事,赶紧坐下来吃酒!” 两人又对袁熙拜道:“见过隐虎先生。” 袁熙连忙起身还礼,见高顺身材高大,面无表情,脸上线条棱角明显。 张辽则是目光炯炯,神完气足,走路龙骧虎步。 显然这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后厢吕玲绮刚想要出去,看到高顺张辽来了,悻悻道:“算了,高叔叔都来了,我要现在出去闹,他定然以后不肯教我刀法了。” “好没意思,我先回去了。” 说完吕玲绮一阵风一般走了,留下杜氏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众人坐定,酒宴继续,吕布还想套些话,但是袁熙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他本来就是借着隐虎这个马甲,利用吕布牵制曹操,顺便挖墙角的,怎么可能把话说全了? 他趁着席间觥筹交错,和陈宫高顺张辽三人很是说了些客套话,可惜三人都是滴水不漏,让袁熙颇有些无从下手。 也难怪,他现在的身份是个隐士,陈宫三人总不可能凭几句话,就投靠自己吧? 袁熙本来觉得反曹操死硬派陈宫还有些希望,但一番交谈下来,他发现陈宫此人很有想法,竟然对吕布还颇为忠心! 袁熙搞不懂了,不是说吕布常常不采纳陈宫的建议吗,怎么陈宫这么不离不弃? 直到酒席结束,袁熙发现自己除了装了个比,鼓动吕布和曹操火拼之外,好像没什么额外收获。 不过也算达成了部分目的,吕布要是猛攻曹操,曹操必然吃紧,到时候自己变能去鄄城和曹操谈判,就能实行下一步计划了! 说明一下,有些女角色的年龄,会有一些偏差,因为严格按照史实来写不可能,也过不了审,所以年龄都刻意模糊掉了。 所以大家就当做这里的男女角色年龄,都是严格符合法律法规的,还请大家体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和你比啊 吃完酒席,袁熙本想连夜离开,外面却突然刮起狂风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了。 吕布见状说道:“给先生备一间客房。” 袁熙见天气实在太差,只得点头答应。 吕布见袁熙带着吴昭回去,心道隐虎的夫人虽然蒙着面纱,但一看就是毁了容,难道他真的对女色毫无兴趣? 袁熙和吴昭进屋之后,便关上门,坐下思忖起来。 隐虎这重身份,应该已经在吕布这边成功建立起了神棍的形象,可以影响到其决策了。 但如何把这个身份变现,让自己将来能最大限度利用吕布,中间还差着好几层。 他曾对袁绍说,可利用曹操刘备吕布,共同对付袁术,这对袁绍来说,确实有可操作性,但将来对袁熙来说,却不是最理想的。 袁熙最终的目的,是尽可能在吕布作死前,挖掉他的一些好砖。 能挖到多少,会影响到打败公孙瓒之后,袁熙自身势力的发展。 但目前看来,吕布的墙角很难挖,属下的将领个个都很麻烦,很不好压服。 他越想越没有头绪,要是身边有个厉害的谋士就好了! 他开始无比怀念起董昭来了,想来对方已经见到了河内太守张杨,有可能已经往长安去了。 甚至有可能已经见到了汉献帝? 袁熙其实对汉献帝刘协颇为感兴趣,此人天性聪明,却又性格懦弱,看上去人畜无害,却一直想要拿回权力,搞出了衣带诏,被不同的权臣挟持,但最后那些权臣却也都没有好下场。 而且在和袁绍立刘虞为帝后,刘协应该是和袁绍完全决裂了,袁绍自刘虞死后也是干脆拒不奉诏,两面关系闹得很僵。 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刘协手里抠出点好处来,也不容易啊。 吴昭见袁熙还在思索,默默地铺好床,她这时候也不能和袁熙说什么,免得隔墙有耳,暴露了身份。 正在这时,屋门被轻轻敲响。 吴昭走过去,掀开门闩,拉开屏门,就见一妇人跪在外面的廊道上,托着一方茶盘,低头拜道:“奉温侯之命,前来奉茶。” 吴昭听了,便要接过来,结果妇人抓紧茶盘道:“妾得了命,要亲自送进去。” 吴昭心中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总不至于在吕布府邸行刺吧? 那妇人见吴昭有些犹豫,轻声道:“妾实属无奈,还请夫人开恩。” “先生酒席前为妾仗义执言,妾很是感激。” 吴昭一怔,出声道:“你是?” 夫人低头道:“妾杜氏,夫秦宜禄。” 吴昭心道原来如此,吕布让其陪酒,然后被袁熙借题发挥喷了一顿,所以并没有出来见面。 袁熙听了,出声道:“进来吧。” 吴昭让开身子,杜氏连忙托着茶盘,膝行进去,吴昭在后面掩上了门。 杜氏进去后,将茶盘放在一边,这才稍稍抬起脸来。 吴昭看到杜氏抬头的那一刹那,心中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确实很美。 杜氏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年纪,脖颈修长,腰肢很细,臀部的曲线确很明显,即使跪在地上,也能看得出身材凹凸有致。 其容貌更是很有特色,皮肤很白,鼻梁修长,额头眼眶线条分明,五官很有立体感,倒有些西域胡人高鼻深目的特征。 袁熙也是打量着杜氏,心道怪不得后世说杜氏有异色,她这种极有特点的容貌,在他见过的女子中也属于佼佼者,怪不得后世在三国美女中能占据一席之地。 杜氏见袁熙盯着自己,心中一慌,又想低下头去,却见袁熙眼神仍旧保持清明,把头侧了过去,出声道:“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杜氏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温侯让我来侍寝。” 这话一出,吴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吕布也太荒唐了,自己和袁熙明面上是夫妇,还要杜氏做这种事情,什么意思? 袁熙心道这是传说中的妇目前犯? 自己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啊。 他指着吴昭道:“夫人可知,这是拙荆?” 杜氏听了,脸色羞红,“妾自然知道,也很感激公子堂上为我直言,但温侯有命,要是妾做的不好,妾身夫君便会受到牵连” 袁熙沉声道:“秦将军就这样把你送出去了?” “他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了?” 杜氏咬咬牙:“平日都是让我出来陪酒,但独独这次让我侍寝,看来是温侯很看中先生。” 袁熙心道吕布这是被自己喷了,心中不爽,所以逼着杜氏过来? 关键杜氏不仅是有夫之妇,旁边还有个吴昭看着,自己再禽兽,也没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下手吧? 这怎么看都是个很幼稚的主意,吕布会这么蠢? 他脑中灵光一闪,问道:“温侯亲口令你来的?” 杜氏一愣:“大小姐说是温侯亲口下令。” 袁熙疑惑:“大小姐是谁?” 杜氏忙道:“是温侯独女,很受宠爱,她” 她突然反应过来,抬头道:“难道大小姐她?” 袁熙心道十有八九是了,他笑道:“我宴席之上,以此劝谏了温侯,想来他也不会出尔反尔。” “十有八九,是温侯之女假传命令,戏耍于伱。” “只不过这个主意太过幼稚,破绽百出,正常人哪会如此做,想来是小孩儿不懂事理,瞎出的主意。” “夫人只是担心夫君,却被她骗过了。” 杜氏听了,一颗心才放下地来,却听屋外一声怒喝:“谁说我是小孩儿?” 屋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一个满脸怒色,身穿皮衣戎装的少女站在门口,气得咬牙切齿,胸口不断起伏。 袁熙见这少女十五六岁样子,唇红齿白,眉眼间英气勃勃,胸前颇具规模,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十足是个美人胚子。 袁熙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吕玲绮? 他出声道:“要不是小儿所想,成人若想出如此不明事理的主意,岂不更是可笑?” 吕玲绮气得七窍生烟,她见这隐虎在酒席间对自己尊敬的阿父颇有不敬,心中不服,觉得这肯定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私下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于是她想着怎么让隐虎出个大丑,后来看吴昭用丝巾蒙着脸,隐约脸上很多斑块,显然是毁了容。 吕玲绮心道这妇人可比杜氏差远了,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如果自己假传父亲之命,让杜氏去勾引这个隐虎,他肯定会原形毕露! 所以她找到杜氏忽悠了一番,杜氏果然中计,到了袁熙房中,吕玲绮则是躲在屋外偷听,只等这隐虎把持不住,兽性大发,自己便可冲进去,让这隐虎出个大丑。 结果计策却被隐虎识破,还嘲笑自己是无知孩子,吕玲绮最痛恨别人说她小,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便冲进来讨个说法。 结果对方反而嘲讽她不明事理,吕玲绮更是怒上心头,当下叫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袁熙摇头道:“没有你这种开玩笑的,你置杜夫人于何地?向她赔罪才是真。” 杜氏一听慌了,连忙摇手道:“都是妾的错,和大小姐无关。” 吕玲绮得意道:“怎么样,杜夫人都说自己不在乎了!” 袁熙听了,转过头去:“既然大小姐如此幼稚,那还是请回吧。” 吕玲绮平日都被当成掌上明珠捧着,就是吕布麾下大将,也没人敢对她不敬。 今天她见这隐虎看自己像看垃圾一样,不禁怒上心头,喝道:“要我赔罪,也不是不行!” “后院武场有刀枪剑戟随便你挑,你我做过一场,我如果输了,便和杜夫人赔罪!” 杜氏惊慌起来,她知道吕玲绮自小是吕布亲授,武艺精熟,当下连忙对袁熙猛使眼色。 袁熙会意,翻了翻白眼:“我是隐士,又不是武将,和你比什么兵器?” “只比你擅长的,算什么本事?” “除了兵器,你就不敢比别的了?” “你怎么不和我比天象?” “你怎么不和我比算术?”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袁熙连珠炮一顿喷,吕玲绮呆住了,“你,你,你” 袁熙心中得意,小姑娘就是脸皮薄,一顿忽悠就傻了。 他才不信吕布能教吕玲绮这种东西! 吕玲绮麻了,她自忖如果对方敢和自己比拼兵器,自己不出十招,就能打得这隐虎跪地求饶,偏偏对方不上套! 她就见袁熙鄙夷地摆摆手,“快走吧,看在你是温侯女儿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吕玲绮彻底破防了,她咬牙切齿,眼含泪花抡着拳头冲了上来:“你倒是和我比啊!” 袁熙前一刻还得意洋洋,眼见吕玲绮两步踏出,就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粉拳挥出,带着一丝凄厉的风声,对着自己面门打来。 袁熙是上过战场的,霎那间反应过来,忙不迭一个翻滚,只见吕玲绮一拳打在板壁上,木屑纷飞,半寸来厚的板壁打了个洞。 袁熙惊出一身冷汗,妈个巴子,这拳头要是刚才打在他头上,只怕他脸上就开花了! 这吕玲绮下手是真狠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惹祸了吧 当碎裂的木屑四散纷飞,打在袁熙脸上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吕玲绮看似娇娇弱弱,实际上很厉害,显然是练过的! 自己确实喷得很爽,但代价是对面破防了。 他连忙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想要逃开,吕玲绮却不依不饶,一步跨上,又是挥拳向他打来。 吴昭和杜氏都惊呆了,她们没想到两人突然就打了起来,偏偏对方是吕布女儿,两个弱女子哪见过这种一拳打破板壁的阵仗,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袁熙见吕玲绮下手没轻没重,关键时刻战场上的锻炼发挥了作用,他猛地往地上扑出,直接用手抓住了吕玲绮脚踝,然后用力一扯。 吕玲绮脚步却扎得极稳,只是身形晃动几下,竟然没有摔倒。 她见袁熙赖在地上,手和自己脚踝肌肤相贴,不禁又羞又怒,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踩向袁熙头颅。 袁熙等的就是这一刻,吕玲绮显然练过武功,站着的时候很难寻找到破绽,但对于他这种耍赖躺在地上的,应对经验却是不多。 说时迟那时候快,袁熙又伸出一只手,两手抓住吕玲绮的脚踝,身体一扭,借势就是一个翻滚。 借着滚动的力道,吕玲绮终于站立不稳,叫了一声,往后便倒。 袁熙眼见吕玲绮摔倒,顿时松了口气,却没想吕玲绮越发愤怒,躺在地上一脚狠狠蹬向袁熙面门。 袁熙连忙抬臂阻挡,感觉像一柄大锤砸在自己胳膊上,痛彻心扉。 吕玲绮趁势双脚乱蹬,袁熙只觉势大力沉,一个不防备,额头中了一脚,头脑昏昏沉沉起来。 这下他的火气也上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手扭住吕玲绮的腿,一手拽下吕玲绮的罗袜,挠起吕玲绮的脚心来。 吕玲绮哪见过这种下流招数,登时身子一缩,力气泄了,袁熙趁机压了上来,带着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趁势别住了吕玲绮大腿关节。 他压在吕玲绮身上,叫道:“赶紧住手!不要胡闹!” 吕玲绮被袁熙在压在下面,挣扎了几下都动弹不了,关节越发疼痛,疼得直砸地板,羞怒道:“你这人卑鄙无耻!” “快放开我!” 袁熙没想到这寝技如此管用,得意洋洋道:“你先认输!” 吕玲绮咬紧牙关,偏生大腿疼痛钻心,她又气又怒,忍不住口中呜呜直叫,就要哭出声来。 袁熙这才发现做的过了,赶紧起身退后,缩到了吴昭身边。 吕玲绮从地上爬了起来,鼻子抽动几下,强忍着泪水跺了跺脚,呜咽着冲出门去,跑得无影无踪。 杜氏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脑袋发晕,这是出大事了吧? 一会会不会家宅大乱,一堆兵士冲进来将自己这些人抓起来? 三人呆呆站了不知多久府里仍然安安静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三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吴昭心道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杜氏面色苍白,她既然知道是被吕玲绮耍了,也没心思待下去了,连忙匆匆告辞离开了。 袁熙和吴昭面面相觑,最后袁熙憋出一句话。 “要不咱们连夜走吧?” 夜晚喧嚣的狂风足足吹了一夜,两人提醒吊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在被子里面过了一夜,最终也没有如狼似虎的刀斧手冲进来。 袁熙等天光一亮,便来向吕布辞行,丝毫不知内情的吕布见袁熙去意坚决,也不好强留,当下安排秦宜禄送袁熙出城。 直到马车出了城,袁熙和吴昭心里升起劫后余生的感觉。 袁熙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来濮阳城了,要是日后吕玲绮把事情抖搂出来,自己岂不是要被吕布撕吧了? 眼见马车离开濮阳城十几里远,却听车窗被敲响,袁熙心中一紧,他掀开车帘,却见秦宜禄一脸局促站在车窗外面,吕布军的兵士都呆在远处。 袁熙一愣,说道:“秦将军有何见教?” 秦宜禄犹豫了一下,抱拳说道:“便送先生到这里了。” “末将不才,还请先生指条明路。” 袁熙见秦宜禄吞吞吐吐的样子,略略一想,随即恍然:“秦将军对夫人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秦宜禄咬牙道:“那是自然,哪有让夫人抛头露面的?” 袁熙道:“那将军为何不直接拒绝温侯?” 秦宜禄道:“那怎么行,万一温侯怪罪迁怒于我呢?” 袁熙心道妈你自己的老婆,伱不出声,反倒让我想办法? 他沉吟一下,“将军是要带着夫人,谋一条活路?” 秦宜禄摇头道:“我管不了她,谁知道她有没有和别人勾搭?我只给自己求一条路。” 这话一出,吴昭气得热血上涌。 把自己夫人推出去陪酒,到头来还觉得是杜氏的问题! 袁熙叹道:“将军万一走了,你夫人怎么办?” 秦宜禄说道:“大难临头各自飞,到时候我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袁熙无语,杜夫人现在还有秦宜禄夫人这层的身份,要是秦宜禄离开,她岂不是如羊入狼群一般? 袁熙想了想,说道:“将军确实有几条路可走。” “但是我观星象,如果将军不给夫人安排后路,只怕也会祸及自己啊。” 秦宜禄一听有门,心下大喜,哪还管什么杜氏,当即随口应道:“没问题,只求先生指点迷津!” 袁熙只得道:“将军生路,在于往南,若有机会,便求出使。” 秦宜禄听了,似懂非懂,还想再问,袁熙却摆摆手道:“言尽于此,将军记得善待夫人,妥善安置。” 他心中叹息,乱世之中,他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毕竟他也只是个一般人而已。 秦宜禄满口答应,就见袁熙马车渐渐远去了。 吴昭轻声道:“那秦将军显然没把公子的话听进去,只怕杜夫人处境堪忧。” 袁熙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能赌他心里还留着点良知了。” “回去之后,等两边打起来,估计我还要再去次东郡。” 吴昭知道袁熙如此谋划,就是为了鼓动吕布攻伐曹操,说道:“曹操真的那么难对付?” “其曾在阿父门下求学,那时候我年纪尚小,只觉其行事有些莽撞外,也未见多么可怕啊。” 袁熙叹道:“人是会变的。” “把我放到他所在的环境中,我还不如他。” “他年轻是什么样子的?” 吴昭想了想,回忆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和阿父也常常争辩,诗写得很好,就是行为有些怪” 一阵寒风吹来,压过了吴昭口中的话语,在广袤大地上席卷腾空而起,直上九霄,捅破了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便倾泻下来。 等袁熙回到魏郡,在邺城外换成打猎的装束,装模作样进城时,兖州重燃战火的消息便传来了。 这次吕布军似乎是要全力一战,带足了粮草和兵马,鄄城周围卷入了数场大战之中,两方都是损失惨重。 鄄城府邸里面,曹操坐在上首,底下两派人面对端坐,一排谋士,一排将领。 谋士最上首的,乃是戏志才,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发出了一阵剧烈咳嗽,他连忙用袖子掩住,过了一会咳嗽停息,他才放下袖子。 眼尖的几人,早已看到戏志才袖子上有几点血迹。 戏志才缓了口气,这才说道:“我军要断粮了。” 此话一出,堂上气氛更加紧张。 两边打了三个月,曹操这边谋士将领水平明显更高一些,借着包围攻打吕布的几个城池,围点打援,一度将吕布军打得退回了陈留郡。 本想着吕布军经历着几次大败,过年前必然不会再动干戈,却没想到,吕布竟然不顾天气变冷,再次发功了大规模的攻击! 这次进攻完全出乎曹操谋士预料,鄄城周围顿时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局面。 此时程昱缓缓道:“要不我再回东阿一趟?” 众人皆是嘴里发苦,荀彧出声道:“仲德,此法太伤阴德,不能再用了啊。” 程昱沉声道:“只要能为明公分忧,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曹操长叹一声,刚要说话,戏志才断然道:“这是杀鸡取卵之举,长此以往,人心难聚。” “如今袁本初那边,再度来信,说可送我们三千兵马,五千石粮食。” 程昱冷哼一声:“还是让明公将家眷送去邺城?” “这不是任人鱼肉?” 戏志才出声道:“那边说,明公的正妻嫡子,可以不送,只要一半家眷。”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登时都有些意动。 曹仁大呼道:“不可,如此作为,明公颜面受辱,我们这些属下岂有面目见人?” 荀彧叹道:“将军能变出粮食?” 曹仁噎住。 曹操沉声道:“我意已决,接受本初的条件。” 众人听了,纷纷下拜,口称惭愧 夏侯渊皱眉道:“虽说是一半家眷,但要是被拿来要挟,我们岂不是陷入被动?” 戏志才出声道:“的确如此,所以可以尽量差遣庶子庶女,乃至妾室,但总不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免得被冀州那边借题发挥,嘲笑我们的诚意。” 曹洪狠狠一排桌案,“袁家倒是算计精明,也不知道是那个谋士出的这么狠毒的主意!” 荀彧淡然道:“这我倒是知道。” 众人一听,心道是田丰,还是沮授? 这两人嫌疑很大,是袁绍手下士族之中坚定的反曹派。 结果荀彧缓缓道:“是袁本初的次子袁熙,袁显奕。” 此话一出,夏侯渊失声道:“就是那个在费县救出曹太公的?” 戏志才一脸凝重:“此子不一般,一举一动,皆在对我曹氏下绊子,据说这次邺城派来和我们谈判的,也是他。” 曹纯吼道:“找机会砍死他算了!” 曹操瞪了曹纯一眼,曹纯连忙住口。 曹操开口道:“让家眷做人质,岂是我曹孟德所为!” 曹家部将听了,刚要叫好,就听曹操叹道:“但鄄城随时可能被破,留下来的家眷性命堪忧,反而是邺城更加安全。” “既然吾父与那袁熙有旧,定然不会被其为难,我准备让阿父带着些家眷,去邺城居避难。” “当然不是作为人质,而是为了保全我曹氏家眷性命的缓兵之计。” “邺城比鄄城安全得多,也算我对阿父的一片孝心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烫手山芋 东武阳虽然是东郡大城,但历经战火,城里处处都是倒塌的房屋,远没有鄄城经营的好。 所以如今被圈在一个大府邸中的曹氏家眷,面上多是有所不满,私底下也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他们都明白自己这些人,被送到邺城是干什么的,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则让他们不敢去想,这种对未来的恐惧,让他们处于惶惶不安之中。 而且他们自发分成了两伙人,一伙二十多人,一伙四五十余口。 人数少的一伙,是曹操自己的家眷,多是旁支的庶子庶女,以及养子养女等。 人数多的一伙,以曹嵩为首,大部分皆是死去曹德的妻子家眷。 曹嵩唉声叹气,嘴里嘟嘟囔囔咒骂着什么,他也没料到,曹操竟然把自己和曹德全家都送到邺城充当人质! 但曹操这逆子,明面上却对外说,因为鄄城被敌人攻打,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危险,所以将曹嵩和兄弟曹德的家人优先送到邺城避难。 曹嵩心底大骂危险个屁,真要是危险,他们这群人质能从鄄城大摇大摆出来? 他心里明白曹操的算盘,也知道曹德死得不明不明,偏偏他已经被架空,毫无办法。 更让曹嵩难受的是,曹氏这一支真到了最后,很可能还是要靠曹操传下去! 曹嵩越想越是烦躁,对身边小妾的刻意挑逗视而不见,一把将其推到一边,就要出屋散心。 他开门出去,就听外面有人说话和脚步声传来,院子里面进来了一群人。 曹嵩认得其中有程昱于禁等人,却都在小心翼翼陪着中间一位年青公子。 那年青公子见到曹嵩,快步走了上来,笑着说道:“多日不见,眼见曹太公身子越发硬朗了。” 曹嵩定睛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不是在费县抢走他全部身家的强盗,袁绍的儿子袁熙吗! 他恨得牙痒痒,偏生还不敢说什么,袁熙怎么说也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将来还要寄人篱下,现在怎么敢得罪袁熙? 他当下满脸堆笑,谄媚道:“当日一别,公子也是英姿勃发,老夫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袁熙打了个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曹太公过奖了。” 他扭头对程昱和于禁道:“孟德公竟然连父亲都送来,可见对袁氏之信任,只不过其他家眷,我到还想看看。” 程昱和于禁听袁熙话语中满满都是嘲讽,佯装不知,只令兵士将各屋子的门打开,将里面的人叫了出来。 不一会,便陆陆续续出来了四十余人,程昱赔笑道:“这些都是明公家眷。” 袁熙绕了一圈,随口问了几句,突然叹息道:“仲德先生,孟德公这是欺我不认识人吗?” “这些人,都是曹太公和孟德公兄弟的家眷吧?” 程昱面色不变,“固然如此,但也是明公家眷没错。” 袁熙摇了摇头,田丰趁机在旁边嘲讽道:“曹操倒是想得好,这些人值那些兵马和粮食?” 此话一出,于禁也是感觉脸上挂不住,看向程昱,程昱只得道:“隔厢院子,都是明公子女。” 袁熙点了点头,开口道:“既如此,咱们便去看看,希望仲德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他转头向曹嵩道:“曹太公若是觉得邺城不好,我可以做主,现在就让太公返回鄄城。” 开玩笑,他要曹嵩干什么,将其留在曹操身边还能恶心一下曹操,真要带到邺城去,还得好好供着,免得被士族非议,毕竟曹嵩也是做过三公的。 曹嵩一听,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昱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之色。 众人来到了隔壁院子,在士兵的督促下,陆陆续续有二十几人走了出来,多数都是年轻男女。 其中有些女子样貌颇为不错,尤其是其中有两个少女体态苗条轻盈,样貌尤其出众,和其他大部分矮矮短短的身形颇不太一样,袁熙不禁多看了两眼。 袁熙一个个盘问身份,越到最后,他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虽然里面有些曹操的妾侍,但都是些极不受重视的,另外也有些养子养女,即曹操抢别人夫人时带过来的子女。 而重要的人物却一个都没有。 袁熙转过头头去,对程昱叹道:“这样就没法谈了啊。” “当日说是可以留下正妻和嫡子,丁夫人确实不用来,但孟德公却连几个庶子都没送来啊。” “我记得曹昂,曹丕,曹植,这些都不是嫡子吧?” “还有卞夫人也不是正妻吧,我也没有看到,曹氏真当我袁氏好糊弄吗?” 程昱和于禁对视一眼,他们早知道袁熙很难缠,但却都没料到,袁熙对曹家内情这么了解! 曹操的妾室众多,子女鱼龙混杂,不是有心打探,绝对不可能了解得如此细致! 有内奸通风报信? 程昱思忖起来,该怎么应对? 而且正妻丁氏无所出,曹操现在根本没有嫡子! 最受重视的庶长子曹昂,并不是正妻丁氏所生,而是已经去世的刘夫人之子,被丁氏抚养长大,情如母子,也是被曹操当做接班人培养的,断然不会送来。 而往下,就是卞夫人所生的幼子曹丕曹植了。 卞夫人虽然出身倡家,但却是曹操的得力臂助,曹操后宅一应事务都是其操持,颇受曹操宠爱,她和她的两个儿子,也是绝不能送过来的。 程昱知道袁熙死抓着这点不放,偏偏曹操家事内情复杂,却不能明说。 袁熙指着其中那些养子养女说道:“这些人更不用说了,皆非孟德公亲生,拿来何用?” “还请仲德先生将他们都送回去,换些有用的人过来吧。” 他这话一出,其中有些人面有喜色,他们知道自己是去邺城为质的,到了那里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当然是能不去最好! 只有先前那两个身材修长的俏丽少女对视一眼,不喜反忧,手紧紧掐着袖子。 程昱和于禁知道袁熙不好应付,不过他们早已经有了准备,本来就是讨价还价,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糊弄过去。 反正东武阳和鄄城只有两天路程,到时候再带些人过来充数便是了。 程昱笑道:“谈,什么都可以谈,公子莫要生气。” 袁熙微笑:“我倒是不急,咱们慢慢谈就好,一两个月,我也是等得起的。” 程昱脸上一僵,袁熙等的起,曹操可等不起! 前番吕布那不要命的攻势再来几次,只怕鄄城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程昱笑道:“如此还请劳烦公子说下,到底要哪些家眷,我也好回去禀报明公。” 袁熙说道:“我其实对孟德公的家事一窍不通,还要依赖元皓先生和仲德兄谈了,我就是个混日子的。” 一窍不通个屁! 程昱心中暗骂。 田丰当下答应了,他刚才喷程昱还没骂爽呢,接着喷! 袁熙转向于禁:“文则兄,他们谈他们的,咱们两人一见如故,找个地方把酒言欢如何?” 一见如故个屁! 于禁头都炸了,连忙捂着肚子道:“公子垂青,禁感激不尽,无奈受了风寒,还恕禁无礼,失陪了!” 见于禁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走了,袁熙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曹操御下很厉害啊,于禁都能吓成这样,暂时是挖不成墙角了。 他意兴阑珊地想要转身离开,准备回去找曹嵩,想用放其回去的条件,交换些曹操家里的情报。 那两名少女心中大急,不由自主举起手来想要出声说话,但又怕被发现,只得拼命使眼色。 袁熙眼角余光看到,心道这倒有些意思了,这两名少女,看来是想说些什么? 他对众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屋,等会我要单独你们问些问题。” 程昱听了,知道袁熙想要打探曹家消息,心中也不以为意,这些都是些在袁家不受重视的人物,能问出些什么来? 田丰和程昱回去打嘴仗,于禁尿遁,袁熙走进一个个屋子,装模作样问了些问题,等问了十几个人,他才进了那两个少女的屋子。 他一进去,就见那两名少女跪在地上,知道有事,便把门掩上,说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对视一眼,年纪略长几岁的少女叩头道:“还请公子不要让我们回邺城,另有一事相求。” “如果公子答应,我们姐妹愿意做牛做马,永世难忘。” 袁熙听了,问道:“伱先说说看?” 少女咬着嘴唇道:“我们母亲乃是曹操妾室,还有一岁妹妹尚在襁褓中,请公子想办法,让她们也能去邺城。” 袁熙一听,便笑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去邺城是做什么的?” “这么做,岂不是在坑害你们阿母和妹妹?”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流泪道:“公子不知,这样实是在救阿母和小妹。” 说完两人又连连叩头,额头上都磕出血来 袁熙有些糊涂了,说道:“我不明白,你们把内情说给我听听。” 两姐妹一听,连忙解释起来,袁熙越听越是惊讶,盖因这两名少女并非曹操亲生,其生母也是一年前被曹操强纳的。 这两名少女原先的身份,竟是去年被曹操杀死的兖州名士边让的女儿!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目的 袁熙第一反应是不对啊,这两个少女真要是边让女儿,曹操怎么会把她们送来邺城,不是应该藏着掖着,免得被人非议么? 曹操派出来的奸细? 他沉吟起来。 救人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在没查清内情时,不明不白把自己搭进去。 两位少女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见袁熙沉吟不语,也不敢说话。 袁熙终于还是无法下定决决心,说道:“让我回去想想。” 两名少女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绝望,这摆明是推脱之词,不打算出手帮忙了。 年少的恨声道:“袁家曹家,果然是一丘之貉!” 年长的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头道:“妹妹亲眼看到父亲被杀,所以出言莽撞,还望公子切勿怪罪。” 袁熙面色不变,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要知道,我袁氏和曹氏是同盟,有些话不要乱说。” 说完他推门出去,留下两名少女无助地跪在地上。 年纪小的目光呆滞,说道:“我素闻袁氏仁义,还以为这袁家公子能为我们伸张冤屈,却是我看错了。” 年长的叹道:“妹妹,想开点,至少看着这样,他没想告发我们。” “如今阿母还在鄄城,我们要是被察觉做出这等事情,阿母会被如何对待?” 年少的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轻声道:“恨身不是男子,不能为阿父伸冤。” “阿父被杀,死后还被栽上污名,阿母被迫改嫁,连我们的姓氏都改了!” “我们要是死了,九泉之下如何有脸去见阿父!” 姐妹两个说到这里,不禁抱着哭泣起来。 袁熙从耳边的墙壁上取下一个杯子,刚才两姐妹的话,他贴着墙听了个大概,初步断定这姐妹说的是实情。 但袁熙还不能确定姐妹是否仍在演戏,当下趁机出了府邸,在马车上和吴昭把此事说了。 他问道:“如何确定她们没有在说谎?” 吴昭略想了想,叹道:“要真的是边文礼(边让)女儿,也是够可怜的。” “我素闻边让善词赋辩论,和陶子林(陶丘洪)孔文举(孔融)齐名,且文礼公词对极佳,连孟德公都抄过他的词赋,文礼公发现后,还骂过孟德公。” 她又想了想:“其极受阿父赏识,收藏了文礼公很多篇词赋,阿父还多次向大将军何进举荐,文礼公因此屡次升官,最后做到九江太守,说来阿父还是他的举主。” 袁熙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出声道:“若那两名少女真的是边让女儿,应该多少会知道些他写的词赋?” “如是假冒的,应该不会专门去背那些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能记起几篇?” 吴昭微笑道:“说到文字这些东西,妾还是有些自信的,家父收藏文礼公上百篇词赋,我应该还都差不多记得。” 袁熙大喜,赞道:“对我来说,你真是如子房孔明样的人物!” 吴昭奇道:“我知道子房是张良,孔明是谁?” 袁熙差点没噎住,只得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伱且去试探她们一下。” 吴昭应了,刚要下马车,袁熙叮嘱道:“小心点,别在她们面前暴露了你的身份,这是最要紧的。” 吴昭心中感动,点了点头。 两姐妹在屋里哭了一会,却听屋门被敲响,她们连忙擦干眼泪,开门来迎,只见先前的公子站在门口,身边还带了个蒙着脸的婢女。 她们忙道:“见过公子。” 袁熙点点头,带着吴昭进去,把门关上,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两姐妹连忙低头道:“妾若是知道,当无所不言。” 让她们诧异的是,那袁家公子给那婢女使了个眼色,竟是婢女上前询问。 最开始她们还有些不太服气,一个婢女,能知道些什么? 随着吴昭开口,询问着一个个问题,姐妹两个的神色渐渐变了。 这婢女竟然对她们父亲边让的事情极为熟悉! 吴昭从边让的词赋,一直问到熟识的士人之事,包括和蔡邕等人的交往,两姐妹越回答越是心惊,年少的失声道:“姐姐是不是认识阿父?” 袁熙冷冷道:“现在是我问你们,不是你们问我。” “如果再有一句多余的话,我掉头就走。” 两姐妹不敢再问,老老实实回答吴昭的问题。 吴昭足足和两姐妹谈了小半个时辰,确定没有什么想问的了,这才对袁熙点了点头。 袁熙见吴昭和两姐妹说着晦涩的词赋,光听就已经头昏脑涨,眼见完事也是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对两姐妹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不然到了邺城,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两姐妹身体颤抖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喘,连忙答应。 等袁熙离去后好长一段时间,年幼的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这袁家公子,好生可怕。” 年长的却是眼睛微微发亮,阿母很可能有救了! 袁熙又带着吴昭去别的屋子转了几圈,半晌才回到马车上。 他对吴昭道:“如何?” 吴昭一笑:“公子倒是谨慎,妾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文礼公的辞赋,虽然死记硬背也能背下几篇,但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不是从小诵读,是理解不了的。” “这两姐妹随口应答,虽然其中有些文字有些偏差,意思却很相近,说明是吃透了这些东西,绝非短时间内训练出的。” “士族女子也不是人人读书,不是名士大儒子嗣,多是读些简单文字,要找人冒充到这种地步,无论是人选和功夫上,都很难做到。” 袁熙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笑道:“既然连你都如此说,看来是问题不大了。” 吴昭知道袁熙牵涉到很多不可告人的谋划,所以行事极其小心谨慎,要是轻易相信别人,将自己的底细泄露,在这乱世中是走不远的。 袁熙叹道:“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既然她们的母亲是被强纳的,为什么她们姐妹反而会被放出来?” 吴昭出声道:“公子有可能把事情想复杂了。” “像这种身份的士族女子,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用做婚嫁了,如今抵做人质,能顶一个曹家子嗣名额,已经是起了大作用了。” “她们到了邺城,说不定随手就被赐给某个大族了,如果真是费力培养出来奸细,岂不是徒然浪费了?” 袁熙细细一想,心道还真是这样,正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价值了,所以才会被送出来吧。 当日田丰就向程昱提出,曹操至少要将一半姬妾送到邺城。 程昱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两边又吵嚷了数天,最后终于艰难达成了妥协。 过了数天,郡城又送来了一批曹操家眷。 当两姐妹在其中看到了母亲环氏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曹嵩最后还是没有回去。 虽然他可能有所意动,但是鄄城那边的意思很明确。 鄄城饭都吃不上了,还是请太公在邺城好好享福吧。 曹嵩心中大骂曹操是头养不熟的狼,虽然他并未意识到,自己也根本没怎么教过曹操就是了。 两边交割完毕,程昱这边得到了三千兵马,五千石粮食,终于能赶回去救急,起码曹操军能好好度过这个冬天了。 和田丰打嘴仗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程昱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内心已经颇为煎熬,他见事情成了,也不敢再拖延,当下去找于禁,商议马上动身。 结果他在府邸中找到于禁时,就见那可恶的袁熙扯住于禁衣袖不放,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于禁手足无措,满脸生无可恋。 袁熙勉强挤出几滴眼泪,悲叹道:“今日和兄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自费县城外相见,弟牵挂兄至今,甚至感觉比亲身兄弟还亲!” “兄此去切切保重,来日方长,定有相见之时!” 在一旁护卫的赵云脸上微微抽动,仿佛想到了当日被骗的自己。 于禁正苦苦挣扎,一边出口敷衍,抬头就见程昱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心中吐血,明公多疑,我这回去,有的麻烦了! 他赶紧后退两步,一脸正气道:“恕禁辜负公子期望,就此拜别!” 说完他一溜烟跑出府外,消失无踪了。 程昱摇摇头,上来对袁熙拜别道:“公子,昱前来辞别,回去之后,必然秉明公子大德。” 袁熙心道才怪,你这敢拿家乡父老当粮食的毒士,都快赶上贾诩了,以后还是离你远点为妙。 两人客套几句,袁熙将程昱送走,这边的事情,就算了了。 府里屋子里面,坐着个三十左右,体态丰腴,样貌和两姐妹颇为相似的妇人,这便是被曹操强纳的边让遗孀环氏。 她拉开胸前衣襟,露出了颤巍巍的雪白,将襁褓中的婴儿凑了上去,吸吮的声音随即响起。 两姐妹看着幼妹攥着小手,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落下泪来,年少的哭泣道:“咱们一家,可算团聚了。” 环氏也叹道:“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边袁熙已经回到院中,找到了某个房间,心道从吕布到曹操,绕了一整个大圈子,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推开门,对里面的人说道:“奉孝兄,当日离开家父时口出狂言,可曾料到有今日啊?” 一个宽袍大袖的青年愤怒地抬起头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功告成 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其出身于颍川郭氏,原为袁绍部下,但之后不久却离开了袁绍。 后世之中,他临走时对辛评郭图说:“明智的人能审慎周到地衡量他的主人,所以凡有举措都很周全,从而可以立功扬名。袁公只想要仿效周公的礼贤下士,却不很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而没有决断,想和他共同拯救国家危难,建称王称霸的大业,实在很难啊!” 从此之后,郭嘉不知所踪,直到数年之后,戏志才去世,荀彧才举荐了郭嘉,让其投靠曹操,之后郭嘉立下了不少功劳。 袁熙当然觉得郭嘉是个极好的谋士人选,但一来郭嘉已经得罪了袁绍,二来郭嘉隐居的地方,很可能是他的老家颍川。 颍川郡在豫州,被曹操和袁术分别控制着,袁熙隔着兖州,很难跑去颍川挖人,再说就是见到了,也希望不大。 郭嘉眼光很高,连袁绍都看不起,此时的曹操也不入他的眼,不然郭嘉早去投靠了,何况袁熙这个后辈? 加上袁熙一直忙于打仗,慢慢也就淡了这个心思,直到他策动吕布攻打曹操,再要挟曹操,来到兖州谈判。 当他看到程昱第一眼时,一个念头不可遏抑地冒了出来。 来的是程昱,而不是戏志才或荀彧,说不定能成! 程昱这个人,虽然对曹操忠心耿耿,但是做事底线很低。 《三国志·程昱传》说程昱“性刚戾,与人多迕”,就是说程昱个性情怪僻,脾气暴躁的人。 程昱即然能把自己家乡屠了,假如给他足够的交换筹码,他便可能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 袁熙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无法寻郭嘉,那如果让别人将郭嘉送过来呢? 如果单凭礼贤下士,郭嘉不愿意投靠,那换个思路,直接来硬的呢? 他找到田丰,透露了他的想法,如何能不露痕迹地让程昱把郭嘉送过来? 田丰欠着袁熙人情,几个田氏子弟都在幽州安排了官职,所以他听到袁熙要求后,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如果袁熙去提,很可能会被程昱识破,但是田丰是混迹士族圈子多年的老狐狸了,当然精于此道。 田丰连续打了两天嘴炮后,程昱也已经不厌其烦,田丰见时机成熟,趁机提出,当年有几个士族得罪了袁绍,如今袁绍想要治他们的罪。 如果能将那几个人绑来,倒是可以顶替曹氏子弟! 程昱一开始也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田丰坚持不如此做的话,只能让曹丕曹植来当人质。 程昱自然更不肯了,这是曹操软肋,他要是答应了,回去曹操怎么想? 然而听到田丰提出的那几个士族名字后,程昱更加纠结。 其中有好几个人,都与他相熟! 最后程昱选来选去,选中了其中最不出名,和自己最没有关系的郭嘉。 据记载,彼时郭嘉弱冠时,秘密结交英杰,不与世俗交往,所以声名不显。 袁绍喜欢声名显赫的士族大儒名人,对寻常士族并不太重视,故郭嘉投靠袁绍时,感觉受到了忽视,所以才愤而离开,临走时顺带喷了一顿袁绍。 田丰就是用这个事情作为借口,要程昱交换郭嘉等人,当然,其他的人都是障眼法。 程昱是个实干派,向来说做就做,他一下定决心,便调集私兵连夜赶往颍川阳翟,将郭嘉一家偷偷绑了来。 在程昱心目中,此时郭嘉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用来代替曹操子嗣,最为合适不过。 郭嘉则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正在家中睡觉,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绑上了马车,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东武阳。 之所以袁熙对两姐妹的要求那么犹豫,是因为他的真正目的,是换到郭嘉,所以不想横生枝节。 虽然郭嘉不一定能为他所用,但起码曹操也用不了。 郭嘉被绑过来后,袁熙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才去找田丰谋划交换环氏的事情。 田丰异常给力,在袁熙表示此事后果由他一力承担后,田丰便去和程昱讨价还价,指名要环氏母女。 程昱也猜测得出是边让的缘故,明白环氏奇货可居,这一番下来,竟是比交换郭嘉困难得多。 最后两边还是艰难谈妥,用环氏换取郭嘉以外,所有和袁绍有仇的程昱士族朋友,皆大欢喜。 袁熙心中狂喜,但还是在程昱和于禁面前不动声色,直到曹军全部离去,他才找到郭嘉,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对郭嘉笑道:“我乃袁家次子袁熙,此来是替阿父问一声,先生还记得当时离开邺城时说的话吗?” “奉孝先生,只怕你这次回邺城,前景堪忧啊。” 郭嘉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袁熙,说道:“大不了有死而已,我又何惧!” “好!”袁熙一拍手,“我就是敬佩奉孝先生这种骨气!” 他拍了拍手,施施然走了出去,“人总有一死,可惜美酒佳人就再也不能享受了,可惜啊!” 郭嘉见屋门关上,心中憋屈无比,这袁家子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美酒美女的! 自己离开袁绍时,赌气发泄一番,没想到名声仁义的袁氏,却如此小肚鸡肠,自己又被抓了回来,郁闷! 袁熙此时还在曹操控制的东武阳,故意装得对郭嘉很仇视,免得被人发现不对。 这次他交换的人质,多是用来自己谋取私利,但明面上也说得过去,起码曹操把自己的爹都送过来了,此行也算完成任务,是时候动身回去了。 他和田丰赵云商议了一番,决定带这些曹家眷属马上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这命令一下,府邸里面的人都慌乱地收拾起行装来,虽然身为士族,他们倒是有马车可坐,不会像平民奴仆一样只能独步跋涉,但如此急着离开,却让他们心内越发害怕。 当然,其中也有例外者,环氏母女几人,反倒是满怀期待。 毕竟情况再坏,也坏不过身为曹家侍妾的遭遇了。 环氏也不是没想过寻死,但死了之后,几个女儿会遭到什么下场,让她不寒而栗,甚至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便是生不如死吧? 如今她却终于能看到了一丝曙光。 当袁熙带着吴昭出现在她面前时,环氏马上跪在地上叩首,拜谢救命之恩。 彼时侍妾衣服前胸遮挡都很少,袁熙站着的视角看下去,只觉白花花一片,当下扭过脸去,让吴昭去扶环氏起来。 没想道环氏却对吴昭再拜道:“多谢女郎救命之恩,女郎当时尚小,也许忘了,妾和夫君在……” 袁熙变色道:“住口。” 吴昭被认出来了? 环氏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叩首道:“妾愚蠢,决不会泄露半句,否则天打雷劈,一家死绝!” 袁熙刚才那一瞬间,是起了杀意的,听到环氏赌咒发誓,却想到当时自己在北新城头上,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得心中犹豫了。 吴昭拉着袁熙衣袖,低声道:“不要紧,我没事的。” 袁熙脸色变幻半晌,最后对环氏母女道:“等会出发时,你们和我坐一辆马车,我有话要问你们。” 半个时辰后,一辆辆马车排着长队,曹氏家眷鱼贯进入马车,在士兵的护送下,车队往城外驶去。 郭嘉被塞入一辆单独的马车,然后脚被绑住,让他颇感不快。 田丰则是目瞪口呆看着环氏母女上了袁熙的马车,半晌才反应过来。 袁二公子难道是这样的人? 玩得这么花的吗? 哎,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真是代代新人胜旧人啊。 唯有赵云面色平淡,仍旧是端坐在马上,警惕地看着四周。 车队出了东武阳城,折而往西,直往魏郡而去。 马车里面,吴昭摘下面纱,对环氏说道:“夫人如何认出我的?” 她心道真是怪了,自己脸都成了这样了,董昭能认出自己,环氏也能认出自己,莫非自己脸上有什么明显的印记不成? 不可能啊? 袁熙见环氏惴惴不安地看向自己,开口道:“无妨,尽管说便是。” 环氏这才出声道:“女郎也许不知道,伱这容貌即使改换成这样,但五官如此端正的也很少见,让妾很是印象深刻呢。” “何况女郎小时候和现在,容貌变化并不大,加上和妾身女儿对答,显然对先夫辞赋极为熟悉。” “这样的士族女子,世上寥寥无几,所以妾斗胆猜了出来。” 袁熙点了点头,有时候,辨别别人身份的同时,也会暴露自己底细,这也是一个教训。 但如今头疼的事情来了,环氏母女知道了吴昭的底细,将来难免不会泄露出去。 他直接对吴昭道:“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们?” 此话一出,环氏母女身体微微发抖。 吴昭噗嗤一笑,“公子这话说得,跟想要灭口一样。” “再说了,我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袁熙沉声道:“但是我有些担心。” 吴昭心中感动,她摇摇头,随即道:“没事的。” “最近我在整理儒经文献,公子身边很多事情无法顾及,公子要是不放心,倒不如让她们帮忙打理身边事情。” “不然在邺城没人保护,还不知道她们会遇到什么窘境。” 此话一出,环氏母女还没反应过来,袁熙目瞪口呆道:“她们是边让家人,我岂能让她们做婢女?” 吴昭面色狡黠,“可如今她们是曹操家眷啊。” 环氏听了,说道:“女郎说的对,我们能托庇在公子这边,反而更加安全。” 袁熙摇摇头,总觉得有些别扭,随口对两姐妹说道:“你们叫什么?” “曹宪。” “曹节。”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使徐州 袁熙没想到原来就是这一家子,当下有些震惊,忍不住指着襁褓里面的女婴道:“那她叫曹华?” 环氏讶道:“公子竟然连这也知道?” 袁熙心道怪不得后世曹操一股脑将三姐妹都嫁给了汉献帝,感情不是自己女儿,都是养女啊。 不过算来曹操对养子养女都不错,起码不像曹丕那么狠,当然了,付出的代价是一个有姿色的妈。 他见环氏母女眼中的目光满怀期待,有些头疼起来。 这母子几人身份敏感,偏偏还知道不少东西,如何妥善安排也是个麻烦事。 他干脆出了马车,找了匹马,和赵云并辔而行,也许是呆在马车里面太过安逸的缘故,冷风吹来,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赵云见状说道:“公子还是回马车吧,外面有云足矣。” 袁熙笑道:“冻一下也好,我还没这么娇惯。” “说来这次又劳烦兄了,偏生子义(太史慈)母亲跟着回邺城,一路跋涉生了病,我让其留下照顾老母,却没让他来。” 赵云轻声道:“公子宽人行孝,乃是德行之为。” 袁熙道:“兄父母已经过世了?” 赵云点头,“云自小由长兄长抚养长大,最近家里来信,说兄身体也不太好。” 袁熙突然想到赵云曾因兄丧守孝离开了几年,心道这下倒是有麻烦,说道:“若是来年击败公孙瓒,幽州安定,子龙兄可将长兄接到北新城居住,也是方便尽孝。” 赵云听了,面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如此云便谢过公子了。” 他心情放松,又和袁熙熟了,说道:“家兄老是催促我完婚,我几次拿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搪塞,只怕见了面,又要被兄训斥了。” 袁熙见机会来了,说道:“你觉得家姐怎么样?” 赵云听了,大惊道:“公子玩笑了,云乃布衣,寻一良家贤惠妇人足矣,何能妄想和世家大族联姻!” 袁熙微笑道:“袁家也不是一开始就四世三公的,还不是一代代经营出来的。” “如今天下大势涌动,随时都有风云化龙的契机,就看如何能抓住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来年将是至关重要的一年。” “咱们能不能占据一地,开拓前路,就在此一举了。” 赵云听得似懂非懂,开口道:“公子这是说,来年攻伐公孙瓒的事情?” 袁熙沉思一会,说道:“还差一步。” “万事俱备,还还有一方没有安定。” 赵云脱口而出道:“徐州?” 袁熙点点头:“没错,徐州。” “如今青州刚刚平定,局势不稳,虽然徐州也是如此,但底蕴要好得多。” “如果北攻公孙瓒的时候,玄德公再度袭扰青州,只怕事情会功亏一篑。” 他见赵云欲言又止,笑道:“是不是上次青州之战,和刘备对上,让兄很是为难?” 赵云沉声道:“要是一点都没有犹豫,那就是云在说谎。” “但是张飞确实难以击败,云那一战问心无愧。” 袁熙笑道:“我知道。” “我也是实在无人可用,才让兄陷入两难的境地。” “说实在,我也很敬佩玄德公为人,不想和他这样死拼到底,这样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我这次回到邺城,想和阿父说下,去一趟徐州,看看两边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赵云眼神一凝,“亲赴敌营涉险,殊为不智,何况公子几次和刘豫州血战,这步有些行险啊。” 袁熙笑道:“无妨,玄德公不是那种人。” 赵云见袁熙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仿佛有块石头落了地。 对他来说,这样最好,要是袁熙和刘备最后杀得只剩一方活下来,只怕自己也很难接受吧。 袁熙话锋一转,“子龙兄,我问个问题。” “你觉得现在的汉室,被李傕郭汜把持,若一直这样下去,天下会怎么办?” 赵云一怔,沉思半晌,说道:“云一时也想不出来。” 袁熙点点头,如今的天下确实一片混乱,难以看清前路。 他之所这么费心尽力为了袁氏谋划,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不打败公孙瓒,就不能占据幽州,有再多的钱粮也没用。 只有拿到了幽州的治权,才能挖掘出其中的潜力。 大部分士族靠不住没关系,总是有寒门愿意投靠的。 百姓修养生息,不能多征兵员没关系,还有潜力巨大的一个群体,没有被完全发掘出潜力。 良家子。 所谓良家,也叫好人家,指不在七科谪内者或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子女。 这些人大多出身于拥有土地的富庶耕读之家,比士族稍欠底蕴,但也绝对不是穷人。 汉武帝时设立羽林军,就是专门征召良家子入伍,在成为羽林亲军以后,其中有“材力者”便可被选拔为官。 所谓“材力”大多是指军事能力,或以武力见长,或者善用兵法等,识字都是基本中的基本。 其一旦建功立业后便很容易升迁,最终遍布汉军,成为武将中坚力量。 因为家境优裕、出身清白又以建功立业、马上封侯为目标,所以以良家子以骨干的汉军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做人有底线。 然而其门槛也是异常的高。 贵。 御林军良家子需要自备两匹战马,一杆大戟或是长矛,长剑一柄,弓一具,箭两壶,铁甲半幅或是皮甲一套,以及行军一月所需的军粮。 这样的配备,袁熙在北新城时也只能养几十个人。 所以袁熙想要拓展势力,就要获取一地军权,才能给良家子足够的武职。 但没有兵员,却又无法快速扩展,两者互相限制,所以袁熙在邺城只争朝夕,费心竭力,就是为了真正将幽州早日拿到手里。 幽州在袁氏其他人眼中,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虽然有盐铁资源,彪悍的兵源,富饶的马场,但问题也很多。 势力太多了。 除了公孙瓒,还有乌桓鲜卑,辽东公孙氏,各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所以没人和袁熙抢幽州,是因为谁也没信心能做得比公孙瓒好。 袁熙心中暗道可惜了,公孙瓒也是当世英雄,但如今和袁氏不死不休,毫无转圜余地。 徐州治所下邳。 刘备手里捏着一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着。 张飞好奇,说道:“大哥,这是谁的信?” 刘备叹道:“是上次给我传信的那位高人,隐虎先生。” 张飞听了,摇头不屑道:“什么隐虎,害得我们差点被袁绍军和曹操军夹击回不来,我看就是个骗子。” 关羽出声道:“当日信中他所说之事,不都应验了?” 张飞哼哼了几声:“反正我就觉得此人有问题,不可相信!” 刘备叹道:“此人当有大才,就是他预见到了兖州蝗灾,吕布张邈才趁机起事,在后方偷袭了曹操,我等方能保住徐州。” “更厉害的是,他当时还预见到陶州牧三月内必死。” “什么!”关羽张飞大吃一惊,面色闪动。 刘备叹道:“可惜了,若有此高人相助,我必能开拓一番基业。” 关羽见刘备还在看那封信,说道:“既如此,那隐虎在信里说了什么?” 刘备将信递给关羽,说道:“他说徐州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伏倾覆之危,若再和袁氏对敌,徐州不保。” “他夜观星象,说袁氏可能近日会遣人前来密谈,要务必把握好这次机会。” 关羽听了,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隐虎是袁氏搞出来骗人的?” 三人面面相觑,刘备最后迟疑道:“应该不是吧?” “他断无支持吕布,去对付盟友曹操的道理啊。” 关羽听了,想了想才点头道:“确实如此,大哥说的有理。” “除非那袁氏疯了。” 刘备说道:“二弟三弟,若袁氏来人,该当如何?” 张飞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也是他们来徐州,到时候我们静观其变便是了。” 这下关羽也微微颔首:“不错,三弟好歹说了句有道理的话。” 张飞: 邺城,袁绍官邸。 两排人坐在下首,一排是谋士,另一排只有三人。 袁尚,袁谭,袁熙依次坐定。 从顺序来看,已经能看出三人地位,如今袁尚的势头,已经完全压过了袁谭。 但一众谋士的目光,却大部分集中在袁熙身上,而且其中蕴含的意味,和几个月前袁熙刚到邺城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袁熙这几个月在邺城的风头之胜,无人能及,尤其是这一次,和曹操交换人质,竟然连曹操的爹都带了回来!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毕竟在邺城的人看来,代表曹操暂时完全向袁家归服了。 袁绍出声道:“显奕这次做的不错。” 袁熙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眼袁尚,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心道这小子绝对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袁绍又道:“而且如显奕所料,偷取徐州的刘备,也同意了两边暂时罢兵。” “显奕既然想去一趟,那便这几日动身,想谈什么尽管去谈,谅来刘备也不敢对我袁家人如何。” 袁熙听了,俯身拜道:“谨遵主公之命。” 他起身离开时,却发现袁尚拉着袁谭先走了,心道三弟倒是好本事。 他出了官邸,坐上马车而去,如今他单独要了一幢小院,从袁家大宅搬了出来,免得袁尚整日打坏主意。 他回到府中进了屋,却见吴昭不在里面,曹宪曹节跪在门口,迎他回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身不由己 当日袁熙将曹操家眷带回邺城时,袁绍手下谋士也曾议论过,如何安置这些人。 大小近百十口子人,要是像大爷一样供着,吃穿用度也是个大花费,还要专人看管,还要专门找宅邸,徒然耗费人力物力。 最后田丰提了个主意。 将这些人分别打散,交给城内士族大户看管,这样一来吃穿用度,也不用袁氏负责,也能防止这些曹氏家眷互相勾连。 这个建议得到了采纳,袁熙趁机使了些手段,将环氏母女要了过来。 环氏虽然是曹操姬妾,但之前边让的遭遇,冀兖士族皆是私下知道,袁熙此举倒反而没受多少非议,反到有人称赞其保护名士遗孀孤女。 如今袁熙这小院里面有大小十几间屋子,足够众人居住。 偏角一边给了太史慈和其母亲居住,另一边是赵云,有这两大保镖看着,一般人也不敢打府里的主意。 郭嘉和其家眷被分开,他自己一人被塞到了赵云隔壁。 听说因为喝不到酒,又没有姬妾作陪,他整天躺在榻上无所事事,哀声叹气。 袁熙倒不是不想交好,而是郭嘉此人眼界太高,只怕此世没几个能入他的眼,他去了几次,郭嘉都摆着副臭脸,一句话都不说。 袁熙心道既然如此,那就看看两边到底谁更有耐心,反正自己等得起。 但环氏母女这边,就有些麻烦了。 环氏显然是个聪明人,她两个女儿早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如今作为人质寄人篱下,自然是想办法让女儿能够傍上靠山。 袁熙有些头疼,妹妹曹节尚小一些,姐姐曹宪确实够了出嫁的年纪,可对他来说,还是稍显小了些。 倒是还不到三十岁的环氏,保养的很好,和曹宪曹节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姐妹,又兼身材凹凸有致,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韵味,袁熙看到每次看到时,都隐隐有些恍惚。 怪不得曹操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夫夺妻,看来都是同道中人啊。 当然袁熙和曹操的区别,是他只敢脑子里瞎想一下罢了。 他见曹宪曹节跪在门口,恭恭敬敬等他回来,只得出声道:“你们辛苦了。” 曹宪曹节连忙异口同声道:“妾惶恐。” 两女皮肤都很白,曹宪比曹节大几岁,脸颊稍微有些圆润,总是带着一丝笑意,让人观之可亲。 其身材也是颇具规模,襦裙前面被撑地鼓鼓囊囊,颇有环氏的风采。 曹节鹅蛋脸,身材苗条瘦削,相比性情温和的曹宪,多出一份活泼跳脱,一看就是很有主见的样子。 袁熙在门外脱下屐履,往里走了进去,曹宪上来帮他脱下外袍,曹节将新的里袍帮他穿上。 感受到两双轻柔的玉手在自己身上滑过,袁熙心道真是太腐败了。 不过他也累了一天,当即上了榻,歪在板壁上闭目养神,说道:“吴昭还在整理典籍?” 曹宪也跟着上了榻,跪在旁边帮袁熙锤着肩膀,轻声道:“是,吴昭姐姐今日一直在整理士族送来的典籍,废寝忘食,连中午端过去的食物都没怎么吃。” 曹节在榻下轻轻给袁熙捶着腿,说道:“我劝了好几次,吴昭姐姐貌似有些着急,也听不进去。” 袁熙叹道:“她一个人做这些事情,还是有些累了,有空你们去帮帮她。” 姐妹两个连忙答应。 袁熙感觉两姐妹身体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地挨挨蹭蹭,长袍下面顿时有些把持不住,他怕当面出丑,连忙说道:“我想些事情,你们去厨房让仆妇做饭吧。” 两姐妹听了,站起来说道:“喏。”就要倒退着出去。 袁熙又道:“不必如此拘谨,就当在自己家里好了。” 姐妹两个眼圈一红,低头道:“多谢公子。” 环氏见怀里的曹华已经睡着了,她轻轻将其放在榻上,轻轻盖上被子,这才将自己衣襟拉上,望窗外看去。 窗外的院子并不大,只有几支小树,几从花草,往来只有少数几个仆妇,显得颇为安静,甚至有些冷清。 但环氏确很喜欢。 已经多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宁静平和的生活了? 自从夫君被杀后,她便被掳走,成了杀夫仇人的姬妾。 她搬进了一所大宅,里面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常常有谋士武将进出,人声鼎沸,仿佛总是有几十上百人。 她在后宅忍受着曹操其他夫人和婢女的目光,有怜悯,有好奇,有不屑,有嘲笑,有羡慕。 然后她便孤零零呆在一间小屋里,再也不愿出来,偶尔的深夜,便需要伺候现在的夫君,被迫做出种种违背自己意愿的姿势。 为了三个女儿,她只能忍着。 人一旦有了牵挂,一死了之就难了很多,渐渐她习惯这种生活,便开始麻木了,无论旁人对她如何,她都感受不到温暖,只想着能将三个孩子抚养长大。 所以当袁熙出现时,她才认识到,这可能是母女几人所能遇到的最好机会。 事实证明,袁熙也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用了些手段,竟是将母女几人安置到了自己府里。 环氏心道自己也算能给亡夫一个交代了,但她还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如今那袁熙尚未娶亲,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只有蔡昭姬一个姬妾,按道理曹宪曹节去服侍他,不出一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样以来,曹宪曹节下半生也算有了依靠,总比当人质的好。 但至今却毫无消息,这让环氏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袁熙,连蔡邕的女儿蔡昭姬隐藏身份,甘愿呆在其身边,岂会是个简单人物? 而且环氏好几次发现,自己母女一起出现的时候,袁熙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两姐妹还要多! 这让环氏有些惊讶,有些惶恐,却不知为什么,同时有一种负罪般的快意。 加上有传言说袁熙喜欢寡妇,这让环氏信了七八分,蔡昭姬不就是寡妇? 但是,如果他真要觊觎自己也就罢了,自己女儿怎么办? 环氏担心的事情最后还是并未发生。 袁熙承认,自己也不是没动过某些龌龊的念头,但想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还是忍了下来。 将来自己要和甄宓蔡昭姬有了女儿,又不幸身死,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吧? 想到这里,他倒有些钦佩曹操,毕竟光是能说出死后让姬妾改嫁这种话,气度也非同一般。 于是袁熙出使徐州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吴昭伸出手里的针,挑了挑油灯的灯花,灯芯爆发出噼啪的声响,骤然明亮了几分,随即又回复如常。 她低头缝着袁熙的衣服,轻轻道:“这次真的不要我一起去?” 袁熙道:“伱安心养好身体,这大半年我光带着你到处奔波,让你疲累过度,是我的不是。” 吴昭笑道:“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怎么那么大惊小怪。” 袁熙叹道:“最怕小疾变大患,你记得多喝热水,不要太劳累了。” 也难怪他郑重其事,这个时代生病可大可小,往往是不起眼的小疾,最后就要了人的命。 吴昭心里一甜,“自从听了你的话,平日也喝热水之后,确实小毛病也少多了,看来你说水中有看不到的虫子,还真是有些道理。” “不过你回来后,一直没有去看甄家女郎,也不怕人家生气?” 袁熙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和甄家关系不好宣扬,三弟还在盯着我,时机还不成熟。” “不过也快了,最多一年,时机就成熟了。” “这次我还是带着赵云去徐州,留着太史慈在府中护卫宅邸,要是这边和甄家有事,他也能做些应对。” 吴昭点了点头,终于将手中衣服缝好,“我这风寒不能近人,今晚就不能伺候你了。” 袁熙轻声道:“没事,你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两人又说了会话,吴昭便将衣服叠好,起身离去,去隔壁休息了。 袁熙见屋外又有些雪花飘下,心道这乱世要是能早结束几年,自己也算对的起这个天下了。 他放下窗户,将油灯吹熄,盖上被子躺在榻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在屋里撒上了一层稀薄的银辉。 袁熙感到身体有些发冷,心道有个火炕就好了。 他无比怀念起前世的暖气来。 背后传来房门轻响,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她快走到床边,却发现袁熙微微转头,显然听到自己进来了。 她粉脸微红,但还是将身上襦裙脱下,只留下了单薄的里衣,然后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袁熙的被窝。 感受到女子紧紧贴着自己后背,袁熙心中叹息,自己也有被夜袭的一天。 他出声道:“曹宪?” 曹宪轻声道:“是吴昭姐姐让我来的。” 感受到背后的压迫感,袁熙咽了口吐沫,士族女子发育都这么好的吗? 他叹道:“你还小。” 曹宪忍不住轻笑出声:“阿母在这个岁数,已经生下我们姐妹了呢。” 袁熙无语。 见袁熙不说话,曹宪惴惴不安道:“公子是不是只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 袁熙赶紧道:“没有的事。” 曹宪大着胆子伸出手去,随即脸上发烫,“公子好像并未说谎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禽兽不如 天刚蒙蒙亮,袁熙就醒了。 见身边曹宪在被窝里面睡得正香,他不得不承认,有人暖被窝,感觉真的是很不错。 虽然到了最后关头,袁熙还是禽兽不如了,但其他的事情却是做了不少。 曹宪翻了个身,身上曲线在细麻里衣的衬托下显得尤其诱人,她迷迷糊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让袁熙心头又是一跳。 袁熙觉得这样呆下去不行,果断钻出被窝,轻手轻脚下地穿好衣服,悄悄走出门去。 冬寒裹挟着雪花,让他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身体颤抖了几下,不知怎么又想起昨晚曹宪诱人的嘴唇来。 后院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袁熙顺着步道,绕过几幢房屋,到了地方,发现是赵云和太史慈在晨练。 两人一个使长棍,一个双手短棍,动作倏忽来往,出招极快,一触即收,所以棍子碰撞的声音也显得极为轻细。 两人使开了架势,双臂和棍棒在空中挥舞出大大小小的圆圈,圆圈中偶尔出现快如闪电的突刺,却又被另外一个圆圈缠住。 袁熙看的目眩神迷,这就是高手过招! 不同于麴义和赵云在北新城时的较量,麴义因为身体不行,轻易不会大开大合,而是防守反击为主。 而太史慈正当壮年,却是和赵云以攻对攻,两人招招凶险,却又控制的恰到好处,两人兵器长短各有凶险,又都留了几分力,堪堪打了个势均力敌。 看到两人越打越凶,就知道为什么刘关张的武艺能够在长年累月中不断精进了。 袁熙心中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两人那样的高手就好了,但更可能这辈子都达不到这种高度了。 他曾经也和赵云练过几次,都是数招便即落败,当时他还有些期待地问赵云,自己要是每日勤加练习,能不能成为二三流的武将? 赵云沉默了许久,才安慰道:“公子在弓箭上颇有造诣,还是先专精一门吧。” 今日袁熙看到赵云一柄木枪如灵蛇出洞,比和自己对练时还快了数倍,方才明白赵云当时还是大大留手了。 要是真上了战场,自己这种在赵云面前估计就是一枪一个,和杂兵没有区别。 赵云和太史慈又翻翻滚滚打了几百招,两人都是越发精神抖擞,身上汗气蒸腾,透过衣服喷薄而出。 最后两人力量消耗越来越大,手上力道反而控制不住,棍棒交击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啪嚓一声,两边的木棍同时折断。 两人哈哈一笑,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两手握到一起,异口同声道:“痛快!” 袁熙看道,想着当日自己握着赵云的手,对方却马上抽了回去,心中做酸。 哎,原来子龙你是这种人! 两人这才瞥到躲在树后的袁熙,连忙上来见礼道:“见过公子。” 袁熙笑道:“两位果然是不世猛将,今后熙之大事,全有赖两位了。” 两人连忙称谦。 袁熙又问太史慈道:“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太史慈忙到:“幸得公子关心,找了邺城最好的大夫医治,如今虽偶有咳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由内人照顾,前段时间误了去东武阳之事,慈惭愧。” 袁熙笑道:“是我不让你去的,本来就是子义带着家人投靠于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心下难安。” 太史慈听了,当即道:“慈听闻这几日公子要出使徐州,愿随公子前往!” 袁熙思忖了一下,为难道:“我身边就子龙和兄两个靠得住的,这邺城之中也不是毫无危险,所以我要留最可靠的,在府里保护大家的家眷。” 家眷问题,是个永远避不开的大问题,袁氏将兵之所以人人奋战,就在于家眷都在邺城这座坚城里,没有后顾之忧。 但相对的,若是家眷所在地出了问题,军心便会大乱,初平四年的邺城之乱便是如此。 前段时间曹操死保家眷所在的鄄城,不惜自屠东阿,也是这道理。 后世关羽失去了荆州,家眷全部落入吕蒙手中,也是因此军心大乱,从而败亡。 赵云太史慈也是明白,袁熙又道:“何况你们两位都和玄德公有旧,谁出使徐州,我也是举棋不定。” 太史慈出声道:“有旧倒是有旧,但也有些嫌隙就是了。” 袁熙好奇心起,问起缘由,经太史慈解释,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日孔融在都昌的时候,被管亥带领黄巾军围城,太史慈奉命突围求援。 刘备当时确实仁义,派出三千精兵,让张飞带领,解了孔融之围。 但张飞不太看的起太史慈,太史慈也是自视甚高,所以两人话不投机,互相看不顺眼,打退黄巾后就这么分别了。 袁熙心道怪不得,以刘备的挖人本事都没让太史慈投靠,原来是张飞坏了事? 说来自己也是撞大运,没走寻常路子,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才侥幸让太史慈投靠。 不过这样看起来,刘备过于依靠关羽张飞,中间没有诸葛亮那种内政人才居中协调,其实也埋了不少雷啊。 尤其是张飞,对待手下将领有些轻慢,导致人缘不佳,伏下了隐患。 怪不得其后世守下邳的时候,手下将领曹豹反叛,打开城门引吕布军入城,导致刘备崩盘,丢了徐州。 但全城反叛,也不可能是张飞一个人的原因,最根本的是,刘备没有完全收服徐州士族。 袁熙眼前一亮,这样的话,徐州应该并未齐心,可以提前布局! 他当即道:“那这次子义跟我去,子龙留下好了。” 袁熙这种挖别人墙脚的,最害怕的是刘备这种同行,而且刘备段位明显比自己高得多,不让赵云和其见面最好。 他凑近赵云,悄悄道:“留在邺城也是个好机会,我姐姐那边可能会时常过来,能否把握就看伱了。” 赵云无奈的点了点头,心道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自己只是个祖上有些田地的良家子,和袁家地位天差地别,袁熙怎么就能确定自己有戏? 袁熙又对太史慈笑道:“这次孔北海也在下邳,这次去徐州,能让兄再还他一个人情了。” 经袁熙解释,太史慈才知道,当日孔融军被打败,孔融跟着刘备逃往徐州,因为太过匆忙,却把妻子家眷丢下了。 袁谭和袁熙攻下北海,俘获了孔融妻子,袁熙早有谋划,便向袁谭将这些人要了过来,如今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久之后,孔融会被朝廷征召为将作大匠,后任太中大夫,颇有影响力。 如果能利用孔融的话,会是一颗相当好用的棋子。 不过袁熙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自己把人家地盘都打没了。 事情安排已定,袁熙让赵云太史慈分头行事,两人领命离去。 袁熙这才发觉自己在雪中站的久了,脚上虽然穿了皮履,但还是冻得有些发麻,他跺了跺脚,赶紧回屋取暖。 进了屋他才发现曹宪已经起了床,披着贴身麻衣,正在屋角守着黄泥火炉烧水。 她用铜夹夹住一条条木炭,放入炉底,木炭渐渐变得通红,热气弥漫了房间,变得温暖起来。 她见袁熙回来,连忙说道:“妾不知公子去哪里了,也不敢妄动,妾马上去让厨房做饭。” 袁熙说道:“不急,暂时还不太饿。” 曹宪将铜壶放在火炉上,这次跪着凑过来,惴惴不安道:“公子是不是对妾不满意?” 曹宪的麻衣十分贴身,衬托地已经发育成熟的身体十分诱人,袁熙从这个角度看去,不禁气血有些翻腾,涩声道:“不,你很好。” 曹宪抬起头来:“那公子为什么不要我?” 袁熙咳嗽一声:“昨晚做的,也差不了多少吧,等我回来再说。” 曹宪眼睛咕噜噜转了几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我是公子的人了吗?” 袁熙大感吃不消,只得道:“当然算是,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这下你放心了吧?” 曹宪听了,这才放心地把头靠在袁熙膝盖上,轻声道:“公子请勿怪妾,妾母女几人并无依靠,妾实在是没有办法。” “妾很害怕,怕哪一天阿母又被送回去。” 袁熙抬起蠢蠢欲动的手,掠过曹宪的背心的肩头,最后落在她的脑袋上。 他轻轻抚摸着曹宪的秀发,说道:“不,你做得很好了,你们母女的事情,于情于理,我都会帮到底的。” 曹宪眼圈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袁熙心道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有些东西不强求,偏偏就要凑上来,仿佛机缘巧合一般。 就如吴昭和环氏母女。 有些事情他殚精竭虑谋划,却遭受了重重阻碍,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就像和甄宓的婚事。 他明白这事也急不来,他现在还是袁家子,受制于人,尤其是刘氏。 唯一有效的办法,还是过继。 想想袁谭那边造势也造得差不多了,理由也非常充分了,也该是万事俱备了。 然而等他拜访袁谭,发现对方脸色也不太好看。 袁绍确实提出了过继的问题,但是让袁谭袁熙都想不到的是,大部分谋士竟然支持袁谭过继,而不是袁熙!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同一片天空 两人走近甄宓住处,袁熙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幢五层小楼。 其高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院墙,邺城里面士族大户也有建这种高楼的,但大都是二三层,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么夸张。 甄宓见袁熙有些惊讶,无奈道:“还不是阿母,相信了什么相面士的话,说我住的高,甄家的前景就高。” 袁熙信道原来如此,这张氏还真信这个!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谶语,也让张氏吃了颗定心丸? 不过想想,家里丈夫早死,长子次子早逝,她要是没有个寄托,只怕也很难撑下来。 他抬头道:“女郎住在最高第五层?” 甄宓说道:“我一般都在二层,很少去再高的地方。” 袁熙一怔:“为什么?” 甄宓笑了起来,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公子要不要随妾一观,便能明白了。” 袁熙好奇心起,便道:“那就叨扰女郎了。” 两人进了小楼,甄宓手轻轻一抖,袁熙会意,便即松开。 甄宓走到一边,脱下绣履,只穿罗袜,袁熙惊鸿一瞥间,看到了罗袜上面露出的半截玉色,忍不住心头一跳。 甄宓背对着袁熙,却浑然不觉,轻声道:“容妾为公子先行。” 她让侍女在楼下等着,姿态优雅地一步步上了木梯,来到了第二层窗前,袁熙看到院外的风景,堪堪被院墙挡住。 到了第三层,便能看到院外远处的一丝风景。 到了第四层,视野更加开阔,能看道几座街区。 到了第五层,窗户半掩着,袁熙透过窗户缝隙, 他有些不解,说道:“这里难道不是风景独好?” 甄宓狡黠地笑了起来:“好一个风景独好,公子再看看。” 她纤纤素手推出,两面窗户豁然打开。 这下猛然间视野开阔,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小半个邺城的风景尽收眼底,又容于窗框之中,如同一副美不胜收的图画。 袁熙赞道:“好一个邺城雪景。” “闭门推出窗外雪,举手冲开满城天!” 甄宓眼睛微微发亮:“原来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但这两句妾从未听闻呢。” 袁熙笑道:“拾前人牙慧而已,当不得数。” 甄宓正要问是谁的句子,却见随着窗户推开,邺城街道中的人纷纷向这边看来。 有人惊喜的喊道:“甄家女郎出来了!” 众人轰的一声,纷纷往这边看来。 甄宓连忙探出身子,将两扇窗户关上,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惋惜声。 甄宓俏脸微红,“公子现在知道了?” “这就是其中不便之处。” “在高处你能看到别人,别人也能看到你呢。” 袁熙恍然道:“原来如此,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啊。” 甄宓眼睛更亮,“公子让我很惊讶,素闻袁家世代研习孟氏易,但易经晦涩,和这些让人回味隽永句子完全不同。” “这让我想到了前些日子,和袁杏大小姐一起过来的公子婢女,我记得是叫吴昭的?” “我和她交谈了几次,发现其谈吐不凡,学识渊博,竟然隐隐压过妾身,公子这婢女都有如此之能,让我实在惊叹袁氏底蕴之深厚。” 袁熙心道这姑娘真是不好糊弄啊,赶紧岔开话头道:“刚才那一开窗,虽然只是片刻,只怕很多人都看到了你我在一起,只怕邺城有所非议?” 甄宓月牙般的眼睛又弯了起来,“手都抓了,伱还怕这个?” 袁熙大汗:“惭愧。” 甄宓悄声道:“两家的婚事,是不是有所波折?” “我想着公子之前是不是做给婢女看的,要是城里的人都看到,会不会更明显些?” 袁熙惊讶起来:“女郎竟然能想到这点!” 他点头道:“不错,两边的婚事要是能成,可能还需要女郎做些牺牲,所以我也是心里犹豫。” 甄宓听了,却是近了一步,抬头看着袁熙:“邺城的风声,妾都听闻了。” “公子要过继的事情,阿母听到后,也不是没有犹豫。” 袁熙心道果然甄家都知道了,他出声道:“女郎怎么想?” “我要是过继,便少了袁家很多支持,只怕之后几年里,会过得很艰难。” “我担心到时候,女郎跟着我吃苦。” 甄宓低下头去,“我知道公子过继,不单单是为了我。” “但其中肯定有些是为了我。” “只这一点,便够了。” 她抬起头来,轻声道:“妾有一言,欲诉公子。” 袁熙一怔,“请说。” “公子可能会很多女子,妾却只公子一人。” 袁熙听了,沉声道:“我会记得。” 他顿了一下。 “绝不会忘。” 甄宓这才笑了起来,将脸贴了过来,靠在袁熙胸前。 “让妾记住公子的心声。” “妾会一直等着,公子迎娶妾的那一天。” “即使那时只有公子一人。” 袁熙轻轻将甄宓搂紧怀里,两人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感到心灵又贴近了几分。 窗外的雪花依旧落下,笼罩了整个冀州,不仅是此时的邺城,还有幽冀之交的易京。 易京是座城墙高耸的坚城,外有数道城墙,里面处处都是兵营粮仓,最中心处,还有数座几十丈的高楼,高耸入云,直插天际。 中间最大的高楼顶层上,有一大汉胡子拉碴盘腿坐在窗前,迎着冷风,举起手中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易京城中的将领兵士,偶尔抬起头来,看向那大汉的身影,面色复杂。 一年多前,谁也不曾想过,如今这面容颓废的大汉,是曾经意气风发,纵横北地的枭雄,公孙瓒! 这些兵士当初也没有想到,被自己这些人视若雄主的公孙瓒,会在与袁氏一次次交战中,逐渐被打掉了锐气。 在经历了界桥之战,龙凑之战,巨马水之战,鲍丘之战后,公孙瓒被迫退回易京,扼守着幽冀州的咽喉要道。 本来这形势也不算太差,因为袁绍期间数次攻打易京,都被打了回去。 易地南临易水,公孙瓒令挖壕沟十道环绕,堆积山丘称为京,高各五六丈,上筑营驻兵。中心山丘高达十丈,其上建楼,公孙瓒自居,置铁门,呈送文书系绳引上,城内储谷三百万斛。 在公孙瓒看来,现在易京就是个完全的大号军营,又易守难攻,背靠幽州补给,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公孙瓒期间却做出了一个昏招。 杀死刘虞。 刘虞经营幽州多年,又是汉室宗正,颇得人心,他被杀死后,鲜于辅、阎柔以及乌桓人怀着各种目的,开始反叛公孙瓒,幽州处处反乱。 公孙瓒老家失火,举止失措,犹豫不决之下,又坐看盟友田楷在青州被灭,更失军心。 现在公孙瓒军都明白,青州被荡平之后,袁军肯定要全力北攻,但他们却对自己的主公失去了信心。 脚步声传来,一个身量苗条,容貌极美的少妇从楼下走了上来,这是公孙瓒的原配妻子侯氏。 侯氏不管什么时候,脸上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公孙瓒看到她,心情瞬间也好了谢。 侯氏走进前,见公孙瓒又在喝酒,轻声道:“天气寒凉,冷酒伤身,让不要让妾备些温酒?” 公孙瓒沉声道:“无妨,我身体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侯氏笑容中却带了一丝忧色,“兵士报说,青州刺史田楷在楼下求见。” 公孙瓒脸上一僵,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出声。 侯氏见了,轻声道:“夫君,若是事不谐,咱们回幽州吧?” 公孙瓒狠狠砸了一下身下的地板:“不可能!” “我不甘心,只差一步便能占据北地,谋划天下,我岂能在这里退缩!” 侯氏身体缩了缩:“但是咱们孩子尚小,要是易京出了事,公孙家后继无人,是不是将他们送出去……” 公孙赞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你想跑?” 侯氏脸上完全失去了笑意,连忙跪了下来,低声道:“妾不是这个意思,妾愿跟随夫君,但孩子……” 公孙瓒冷笑一声:“妇人之见!” “若我败了,他们还能活?” “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被抓到,然后被残忍的杀死,这就是成王败寇!” “你倒是有可能不死,但会沦为袁家的玩物,不知道成为谁的姬妾!” “真要如此,便是有辱我公孙家的颜面,我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我已经决定了,城破之时,便是咱们全家玉石俱焚之日!” 侯氏听了,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嘶声道:“夫君,你好狠的心,他们可是你的孩子啊!” 公孙瓒不耐烦起来,一挥手道:“我意已决,不用说了!” “你且退下,让田楷上来吧!” 侯氏只得起身,跌跌撞撞下楼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时,脚步声再度传来,这次上来的,是个身材昂藏,面目刚毅的大汉。 原青州刺史田楷。 他在被袁谭袁熙击败后,从东莱海路坐船逃跑,绕了个大圈子从河间郡上岸,便直接来易京投奔公孙瓒。 田楷上前几步,单膝跪下,沉声道:“楷拜见将军。” 公孙瓒面有愧色,叹道:“我对不住你啊。” “你还是离开这里,去幽州寻个安全地方吧。” 田楷沉声道:“楷不事二主,眼看来年袁军就要攻打易京,楷愿与将军共存亡!”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徐州困境 公孙瓒听了田楷的话,脸微微抽动了一下,漠然道:“他们敢来打,就让他们来好了。” “此地有三百万斛粮食,我倒要看看是哪边先缺粮。” 田楷目瞪口呆:“将军,困守此地,怎能反败为胜?” “要是等袁军绕过易京,占领幽州,将军呆在这里,又能如何?” “我” 公孙瓒突然低吼一声:“不用说了!” “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的吗?” “你可知道,我这座高楼,只有你一个男人能进来!” 田楷面色发苦:“将军,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还是纵横北地的白马将军吗?” 公孙瓒大怒:“住嘴!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 “滚下去!” 田楷咬紧牙关,叩首道:“将军!” “你要是不和我说明白,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这个样子,对得起曾经追随你的人吗!” 公孙瓒豁然站起,抓着田楷前胸的衣襟,将其拖到窗户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下面这片大地!” “没了,什么都没了!” “你说我抛弃你们,我何尝又不是被抛弃了!” “我替汉庭做了那么多事,但杀了刘虞之后,他们怎么对我的?” “我什么脏事破事都干过了,但是如今呢?” “他们封了几个虚位,然后坐山观虎斗!” “该死的李傕郭汜,该死的汉帝!” 田楷有些手足无措,“皇帝是被人挟持” “有什么区别!”公孙瓒大吼道:“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怎么回不了头!”田楷喊道:“我们只要打败袁绍,将军便无人能敌!” “只要占据北地,将军便可带着大军,去长安解救皇帝!” “到时候将军便是大将军!便能封公!” 公孙瓒狠狠一把将田楷推开,“你错了,我做不到了!” “现在全天下都背叛了我!” “你看看,除了你,我曾经相信的都是什么人!” “张燕只顾着打劫,刘备自立门户,陶谦是个疯子,袁术更是个背后捅刀子的混蛋!” “你再看看袁绍!” “我怎么打,都打不死他!” “连我的老师,最后都站到了他那一边!” “白马义从如今也只剩千骑,这点兵能干什么!” 田楷站直身子,冷冷道:“将军,你让我太失望了。” “白马义从虽然不多了,但张燕尚有几十万人,刘备占据徐州,也未和将军决裂。” “将军的老师卢植,虽然最后投奔了袁绍,也不代表他一定就是对的。” “青州之战,我田楷败了就是败了,但将军不出兵,寒了多少人的心?” “我听闻在外作战的将领被困,将军皆令不许救援,以防易京被偷袭?” “恕我直言,将军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皆是自作自受。” “要说被人所负,我田楷都没说什么,轮不到将军。” 公孙瓒面皮紫涨,说不出话来。 田楷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罢了,我田楷既然走到这一步,也是我自己选的。” “对错与否都不重要了,我便陪将军走到最后吧。” 公孙瓒听着田楷下楼的脚步渐渐远去,呆呆地站在窗前。 他是世家出身,却因为母亲的地位卑微,从小便遭受了不少嘲笑,在长大以后,或许是因为幼年时期的某些阴影,所以他不屑于和世家子弟来往,反而更倾向于和一些商贾往来。 “故所宠爱,类多商贩庸儿。”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则是“衣冠皆自以职分富贵,不谢人惠。” 公孙瓒因为出身不好,只能担任县中小吏,但和田楷一样有忠义之行,被涿郡太守赏识,将女儿嫁给了他,后又拜了卢植为师,从士族中有了地位,才从此崛起。 所以当公孙瓒得了汉庭之命,要攻伐四世三公的袁绍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舒爽。 要是将这最顶级的士族打败,狠狠踩在脚下,天底下的士族,一定都会像狗一样,跪着臣服自己吧?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公孙瓒的意料,几次交战双方虽互有胜负,但天下的许多士族,开始投向袁绍,而不是他!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渐渐地,公孙瓒发现自己在战场上也打不过了袁绍了,仿佛失去了一股心气,退到易京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累了。 依附他的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但是他已经给不了了。 他丧失了自己的目标,深恨自己被部下裹挟着的无奈,他想不出来,最后他将何去何从? 他呆呆地站在窗前,拿起酒壶,又开始自我麻醉起来。 如果此时远在邺城的袁熙知道公孙瓒的想法,定然会笑公孙瓒自寻烦恼。 袁熙觉得,自己穿越过来,虽然勾心斗角,但过的每一天,做的每件事都很有成就感,因为这本来就是白赚的。 而且投了个好胎,比出身寒微的董卓吕布,朱儁孙坚,吕蒙邓艾等人,可是占便宜多了,不然作为普通人,他真不知道怎么开局。 能穿越到千百年前的不同时空,不经意间影响着历史进程,和几千年前的不同女子谈情说爱,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额,这样想起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扭过头,见身边的甄宓脸上红红的,慢慢将手缩了回来。 人说男人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完全分离的,生理和心理可以完全分开,果然不假。 甄宓低声道:“我还以为公子是个君子呢。” 袁熙窘迫地摸了鼻子,“这不是为了让女郎安心,证明我对女郎一心一意。” 甄宓斜了袁熙一眼:“少来,我问过吴昭姐姐了,你也这么摸过四姐吧?” 袁熙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那是我被下了药,做不得数!” 随即他恨恨道:“吴昭竟然告诉你这些!” “你究竟许诺了她什么?” 甄宓得意道:“我不告诉公子呢。” 袁熙无奈地摇了摇头,甄宓性格古灵精怪,别看现在年纪小,再过几年,自己未必能糊弄地了她。 他因笑道:“今日我来这里的目的也达到了,恐怕不少人见了我们在一起。” “既然如此,甄家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布局了。” “不过就是要委屈你了。” 甄宓轻笑道:“妾和公子有了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有什么好委屈的。” “不过公子的想法天马行空,让妾惊讶不已。” “公子尽管放手去做,妾会等着。” 袁熙站起身来:“你安心便是,记得保护好自己。” “我已经让派了心腹,混进府里做了仆人,要甄家有事,他可以帮你传信到我府中,直接告知子龙将军。” 他说了接头方式,甄宓仔细记了下来,最后两人方才分别。 袁熙坐上回去的马车,心道该做的防范都做了,袁尚也有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多一重保险总是好的。 要是有人真的想再生事端,他的这些后着,便能派上用场了。 如今只剩最后一步,攻打公孙瓒能不能比后世提早三年,就看这次徐州之行了。 虽然他和刘备打了几场仗,但双方尚无不可化解的矛盾,而且刘备在袁熙今后几年的计划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能否顺利击败公孙瓒,占据幽州,就看徐州之行和刘备谈得怎么样了。 徐州下邳治所郯城,刘备坐在城主府中,他的身后还是关羽张飞,堂下陈登糜竺,连孔融都赫然在座。 余下的座位,也只有寥寥几名官员。 那几名官员,有孙乾简雍,陈群袁涣等人,都是刘备利用豫州刺史的身份征辟的,是刘备现在的心腹圈子。 陶谦留下的官员,除了陈登糜竺之外,全部被排斥出去,因为那些人大部分都是黄巾将领出身,做事极其没有底线。 眼下众人讨论的,是一名原来的陶谦心腹将领,如今其作乱徐州,给刘备惹了不小的麻烦。 有人恨恨道:“这苲融可把我们坑惨了!” 陈登开口道:“长文,现在苲融已经逃往扬州,只能亡羊补牢了。” 陈群,字长文,被刘备征辟为豫州别驾后,便追随刘备。 但最近陈群心情却不太好,因为他一直反对刘备领徐州,结果前一阵子刘备瞒着他和陈登糜竺起事,兵不血刃从陶谦手里拿下了徐州,让陈群很不舒服。 在陈群看来,刘备现在根本没有保住徐州的能力! 徐州这块地方,谁都想啃一口,因为这块地方实在太重要了! 曹操已经打了两次,袁术也在蠢蠢欲动,而短时期内,刘备并不能消化陶谦留下来的丹阳兵派系。 尤其是刘备去青州救援田楷,被袁军击败,兵士伤亡过半,这样一来,对徐州的控制力更弱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陶谦留下来的苲融开始作妖,给徐州惹了不少事出来。 苲融,曾任下邳国国相,负责广陵,下邳,彭城三郡的钱粮征收,这等于是控制了徐州一半的财政收入。 本来这些收入,是要送到徐州治所郯城,用于徐州百姓所用的,但苲融却私吞下来,把这些钱财用来大建寺庙,并举办浴佛会,光是在路旁设酒宴的费用,要用亿为单位来算。 之前徐州因为黄巾的缘故,道家兴盛,但自笮融之始佛法日昌,可以说笮融和日后南北朝佛法兴盛,有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由此徐州礼佛风气日重,笮融在士族和百姓之间,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羊毛出在羊身上,苲融钱财来的快,花的也快,便打起了歪主意。 曹操一攻徐州时,笮融带领手下士兵和部属男女共一万多人逃跑,南下广陵郡,广陵郡守赵昱听闻笮融名声,将其奉为贵宾。 但笮融看到广陵郡物阜民丰,于是在一次酒宴时,藉以敬酒为名斩杀赵昱,带领兵士杀烧掳掠,然后南下秣陵,投靠了薛礼。 薛礼原是陶谦手下的彭城国宰相,知道笮融名声好,也以贵宾之礼招待笮融。 但如今消息传来,笮融用同样的方法,把薛礼也杀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姐姐你怎么了 赵昱和薛礼,当初都是刘备想要拉拢的对象,如今都被笮融杀死,自然是让刘备极为难受。 而且笮融不仅杀了这两位徐州重要官员,还纵兵劫掠财货,杀死百姓,当地民生凋敝,刘备还要想找办法处理善后。 但笮融这人很鸡贼,他杀完人就换地方,如今却是继续南逃,跑到了扬州地盘上,投靠了扬州刺史刘繇。 这下子天高皇帝远,刘备想追也追不到,而且刘繇和袁术对立,自然不会将笮融交出。 刘繇是汉室宗亲,忠于当今汉庭,和有自立之心的袁术不对付,两人闹掰的焦点,在于扬州下属豫章郡太守一位上。 袁术私自任命了琅琊士族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激起了汉廷不满,于是派出了朱皓去豫章郡赴任,去取代诸葛玄。 朱皓,字文明,会稽人,善以推诚待人,有长者之风,其父为太尉朱儁。 朱皓找到了刘繇借兵,去攻打诸葛玄,诸葛玄不敌,退入西城,朱皓进入南昌,两边对峙。 正好笮融投奔刘繇,刘繇便让其去协助朱皓,朱皓素知笮融礼佛之名,也以上宾之礼待之。 此时名士许劭跑去对刘繇说,笮融是个小人,极其危险,需让朱皓防范,但刘繇不信。 现在刘备处于两难的境地。 他想接近汉廷,偏偏公孙瓒杀了刘虞之后,被汉廷视作叛逆,连带刘备也进退两难。 虽然大家私底下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公孙瓒被汉廷放弃,是不争的事实。 陶谦死了,田楷被赶出青州,如今刘备明面上唯一的的盟友,竟是袁术这个反贼。 反贼和反贼之间也有矛盾,袁术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他的兄弟,另外一个反贼袁绍。 这下子刘备在徐州就很尴尬了,北面是青州袁谭,西面是兖州曹操,南面是扬州刘繇,要是再不依附占据扬州豫州部分地盘的袁术,就真的就陷入重重包围了! 刘备其实还是心向汉室的,但现在的局势让他无所适从,因为手下谋士多有分歧,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和谁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出路。 这就是为什么陈群不赞同刘备接管徐州,这是一块含着毒药的蜜糖,处理不好,是噎死人的! 不过换到陈登这边的视角,刘备却没有别的选择,吃了虽然可能之后会死,但不吃现在就会死。 两边的分歧,不仅在于笮融之事,还在于听到袁绍派遣使者来徐州。 刘备咳嗽了一声,说道:“袁本初遣人来徐州一事,备还想听诸位高见。” 他也心里有些郁闷,手下人不多,偏偏还分成了好几派。 陈登糜竺这些徐州士族,是跟着自己赌上身家性命的,关系自然更加亲近一点。 和这一派相近的,还有刚被征辟为从事的孙乾,以及自小追随刘备的简雍。 而另外一派,是刘备征辟的豫州士族。 刘备的豫州刺史,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还没有占到实际地盘,但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可以开府,征辟属官。 其一就是征辟陈群为别驾从事。 陈群是陈纪之子,籍贯在豫州颍川郡,当初陈纪担任的就是平原相,袁绍田楷在平原开战后,陈纪不愿掺和,跑回老家,平原相空了出来,刘备才得以上位。 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刘备也投桃报李,征辟了陈群。 其二是举荐陈郡袁涣为茂才。 袁涣是公族子弟,其父袁滂与蔡邕是表兄弟关系,在灵帝时担任过司徒,可以说袁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陈群地位还高一些。 剩下两人,便是刘琰和陈到。 在后世历史上,这两人一直追随刘备,可以说是从一而终。 这些人隐隐分成两派,只因为其出发点不同。 徐州士族自然倾向于在徐州发展,豫州士族倾向于在豫州打天下,这便是士族的乡土情怀及利益所在。 因为这种原因,所以他们对今后的发展战略,产生了微妙的分歧。 因为袁绍爪牙曹操屠徐州的缘故,徐州士族对袁绍更反感一些,而豫州士族则相反。 如今曹操占据了半个豫州,豫州士族自然不太想得罪袁绍,从而牵连自己家族。 所以他们对袁绍派人出使徐州一事,一直争执不下。 刘备见众人讨论不出头绪,只得转向一直不说话孔融,说道:“先生意下如何?” 徐州士族和豫州士族的意见,必须要一个中立派来调节,孔融乃是当世名士,地位超然,由他来一锤定音,最是合适不过。 陈登糜竺听到是孔融,皆是相视一喜,孔融刚在青州被袁绍两个儿子打败,这此出访徐州的,还是其中参与的次子袁熙,孔融能不反对? 结果让他们惊讶的是,孔融思考了一会,竟然说道:“虽然那袁家小儿打败了我,但我也不能一己之私,就让徐州百姓牵连进去。” “徐州如今不能再四面树敌,既然对方有意,不防看看条件如何,也是好的。” 刘备听了,点头道:“文举公说的有理,袁绍亲派儿子过来,说明有些诚意,要是贸然拒绝,难保袁绍借口出兵。” 众人见孔融和刘备都如此说,便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当下都无异议,皆是赞同迎接袁熙来徐州的和谈队伍。 众人纷纷散去,陈群和袁涣并肩而出,等走得远了,陈群对袁涣笑道:“曜卿,这次袁家子来,你可以趁机拉进些关系,将来未必用不上呢。” 袁涣正色道:“长文兄此言差矣,且不说我陈郡袁氏并不仰仗汝南袁氏鼻息,而且我现在玄德公门下,岂能和外敌暗通款曲。” 陈群听了,摇头道:“曜卿你还是这么死板啊。” 陈群来对刘备不采纳自己的意见颇为不满,还想发几句牢骚,却见袁涣对刘备很是忠心,于是肚子里的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此事陈群心里已经隐隐认定,刘备非自己主公的最佳人选,但他也犹豫不定,到底今后该怎么办呢? 魏郡邺城。 高览连日连夜在军营练兵,甄荣闲来无事,便又去甄府找甄宓聊天。 彼时袁绍这边已经得到刘备同意和谈的回信,因为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便遣袁熙带着一支车队,悄悄出访徐州去了。 甄荣和兴致有些不高,知道其放心不下袁熙,不由得取笑起甄宓来。 当她听到袁熙走之前,来过甄宓小楼之后,脸色有些微妙,“他和你两人在小楼独处?” 甄宓点点头,害羞道:“我原来以为他是君子,没想到也会动手手脚,有不守礼的一面呢。” 甄荣心中一跳:“他对伱做了什么?” 甄宓笑道:“除了私下碰了我的手,还做了对四姐一样的事情呢。” “什么!”甄荣如同五雷轰顶,这岂不是说全身都摸遍了,差不多等于是失身了! 她失声道:“他怎么能如此无礼大胆!” “是呀!”甄宓点头道:“他摸到我的脸时,我差点晕过去。” 甄荣怔住,“只是脸而已?” “对呀,不然还能怎样?”甄宓点头道:“他碰到我的手时,我感觉脸上发烫,还以为是病了,袁熙公子便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这一下子让我猝不及防,不知为什么,我脸上更烫了。” “我前次听吴昭说,姐姐那次被陷害时,公子没碰到姐姐,但我总觉得她是在骗我。” “当时姐姐被扶进马车的时候,也是浑身滚烫,只怕袁熙公子也碰到了姐姐的脸吧?” 甄荣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道:“我当时有些记不清了,应该,应该是这样吧?” 甄宓皱起眉头,“不对啊,公子的手碰到我额头,我脸便发烫了,姐姐浑身发烫,那岂不是说……” “你胡说什么!”甄荣咬牙切齿道:“我是被下药才浑身发烫!下药,你懂吗!” 甄宓听了,连忙陪笑道:“是我说错了,姐姐别怪我。” 甄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忽悠过去了,小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很天真呢。 一支车队从魏郡邺城出发,从清河郡到兖州济北郡,再到徐州鲁郡,彭城郡,最后到达下邳郡的郯城。 这路途中间经过兖州,胜在沿途没有战事,而且用的是冀州商队的身份,又有袁氏发的路引,在兖州倒是畅通无阻。 到了徐州境内,路引便换成了徐州的。 袁熙此时在马车里面,对面坐着两个女子。 一个中年美妇,神态拘谨,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偷偷用乌漆黑亮的大眼睛打量着袁熙。 等袁熙看过来时,少女便赶紧把脸躲进美妇袖子后面。 袁熙扭头看向窗外,出声道:“此行掩人耳目,却让夫人和女郎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美妇赶紧道:“公子过谦了,妾和小女被留在城中,要不是公子相救,只怕早已丧命。” 袁熙心道这倒是真的,眼前的美妇和少女,便是孔融的夫人和女儿。 孔融这人嘴上很有一套,没想到逃跑时候的原形毕露,连妻子都抛下了,被袁谭所得。 袁熙得知后,便从袁谭那边要了过来,作为徐州谈判的筹码。 之前他已经提前送了密信告知孔融,孔融极重名声,要是妻子回不来,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所以才全力支持袁刘和谈。 袁熙之所以对孔融的女儿有些好奇,倒不是因为其容貌,而是她未来的身份。 羊衜的第一任夫人孔氏。 孔氏过世后,羊衜的第二任夫人,便是蔡昭姬的妹妹蔡贞姬。 想到这里,袁熙不禁感叹命运的奇妙。 三国这相爱相杀的一大家子,还真处处都是亲戚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同处一车 如今三人尴尬地挤进一辆马车,本非袁熙的意思。 本来他倒是备了两辆马车,结果前日孔融妻女的马车车轴断了,无法修理。 他因为此行目的隐秘不能露面,也不能在沿途大城招摇过市修理马车,所以只能让孔融妻女上了他的马车,昼夜兼程赶路。 话虽如此,袁熙总觉得,同行的太史慈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如今纵马在车外跟随的太史慈,听着车内的人声,更是心里嘀咕。 自己投靠的这位公子,可真是不讲究啊。 青州一战中,太史慈稀里糊涂被擒,本以为肯定没命了,没想到对方对自己颇为赏识,想要招揽于他。 但太史慈此人眼界很高,对张飞尚且看不起,袁熙虽然有世家身份,但也未见能让太史慈心服,回去接母亲,可能也只是太史慈临时的托词。 但对方真正让太史慈震动的,是那份毫无理由的信任。 自己作为敌军前锋,却说放就放了,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守诺,还是觉得无足轻重? 在矛盾的心理下,太史慈最后还是守约回来,投靠了袁熙。 更让太史慈震惊的是,跟袁熙回到邺城授职,他直接就成了别部司马,仅在赵云的都尉之下。 这也是袁熙身为郡守,所能给出的最高武官职位,俸禄秩比一千石。 太史慈虽然是良家子,有着登天子朝堂的志向,但在孔融军中做前锋,也就是个百夫长,如今骤升高位,让他颇有些恍如梦中之感。 他虽然不怀疑自己实力,但却怀疑这袁家子根本没了解自己本事,就随便乱来封官拜将,是不是其根本不懂领兵之道? 然后太史慈在邺城一打听,更是发现袁熙这人问题很大! 传闻中,袁熙在徐州杀死张闿,逼退了刘关张,这让太史慈不敢置信,他是亲眼见过刘关张三人的实力的! 青州之战关羽被围殴落败,无疑证明袁熙调动大将的谋略十分正确。 后来太史慈又了解袁熙主导了青州三战,谋划各个击破之后,心想难道看走眼了? 但太史慈同时也听到了关羽袁熙的另外一个传闻。 好色,尤好人妻。 听说其在北新城就有很多姬妾,到了邺城之后,更是丝毫不收敛,有传言说,他和尚未过门的夫人私会! 这可是大违礼制,邺城私下传得很厉害,但碍于袁氏脸面,谁也不敢公开谈论此事。 更让太史慈不解的是,就是边让的遗孀和女儿。 曹操杀了边让,纳了其遗孀环氏,袁熙借着交换人质的借口,将环氏从曹操手中解救出来,这本来可以在兖州士族中成为一桩美谈。 但袁熙却毫不避讳的将环夫人母女接到了自己宅邸居住,也不怕士族非议吗? 眼下也是这样,这次袁熙带和自己送还孔融妻女,是让孔融欠一份人情。 但好端端的,你和孔融妻女同坐一辆马车,要是孔融知道了,会怎么想? 太史慈越发觉得袁熙脑子不正常,故意把好事办成坏事,到底图的啥? 袁熙同样也在思考类似的哲学问题。 这个时代,妻子儿女,对于一个合格的主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像司马家先有指洛水发誓,后当街杀死皇帝,将皇权和誓言的神圣性狠狠砸落尘埃之后,便开启了南北朝和五胡十六国那疯狂杀戮,毫无底线的时代。 汉朝虽然诞生了无数英雄豪杰的传说,并将这个名字作为大一统民族的代表,永远流传下去,但高祖皇帝,却也开了抛妻弃子,卖父亲给敌人的先河。 终西汉东汉两朝,士族人人都将孝道挂在嘴上,甚至为了举孝廉编出了种种近似于神话传说的故事,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私底下的真实情况如何。 父慈子孝,永远是个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个中滋味的难题。 刘备说妻子如衣服。 吕布杀掉两位义父。 马超坑死马腾,投靠杀母仇人韩遂, 曹操不顾曹嵩尚在琅琊便攻打徐州。 曹丕违背曹操遗愿,从打压士族转向亲近士族,排斥亲族,逼死曹家子弟,收纳曹操妾室。 陆逊全族大半都被孙策杀光,仍然为孙家效力,最后被猜忌而死。 有事母至孝美名的姜维,在投奔蜀国后,面对魏国拿住其母亲妻子的威胁,直接回信说自己有远志不当归。 被后世唾骂的吕布,在其中甚至算不上最恶劣的。 对于心存大志的人来说,所谓父母妻儿,也不过是人生中微小的一环而已。 这个时代看似不缺忠义传说,却也有无数的暗流,也正因为有这么多污浊不堪的真实,越发衬托出忠义的难能可贵。 袁熙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做事顺遂自己心意就好。 对于确实行孝之人,比如太史慈对老母妻子,他是异常尊重的,但对于孔融这种逃跑时本来可以带上妻子,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抛弃掉的,袁熙就很不舒服。 要不是为了将来能利用孔融这个铁杆拥汉派,他才不会捏着鼻子将其妻女长途跋涉地送回来。 说来孔融也是个很复杂的人,作为孔子后代,提出了父母无恩论。 “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变复奚为,譬如寄物瓶中,出则离矣。 不过也同是孔融,担任北海相时曾经因为有人在父母的丧礼上哭的不够响,直接将其处死了。 也是这位孔融,一直和曹操对着干,从嘲讽曹丕娶甄姬,到反对曹操征战兼并,最后曹操罕见破防,将孔融杀死。 袁熙想法很简单,铁杆汉粉,将来都会是曹操的敌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但这也不妨碍他发泄一下,就像现在毫不避讳地和孔融妻女共处一车之内一样。 少女孔氏见袁熙偏头望着窗外,有偷偷从母亲衣袖后面挪了出来。 士族女子多数都在深宅,少有和外姓男子接触的,少女这个年纪,对眼前袁家子的好奇,压到了男女之防的警惕,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得闷闷坐着。 随着时间过去,孔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顿时脸色发红,低下头去。 马车长途颠簸,让她胃口不佳,吃得不多,所以还未到吃饭的时候,便感觉到了饥饿。 孔融夫人连忙悄声道:“还不到停车的时候,你先忍忍吧。” 因为急着赶路,一天两顿饭间隔的时间很长,队伍往往要等到天完全黑了,才会找地方落脚做饭。 孔氏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但奈何肚子还是响个不停。 袁熙听到了,对孔融夫人微微笑道:“确实走得急了,委屈了小孩子。” 他拉开衣襟,孔融夫人见了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却见袁熙从怀里拿出个麻布包裹来。 层层叠叠的麻布展开后,是几个金黄油亮的糖糕。 袁熙将包裹递到少女跟前,说到:“这东西倒是可以饱腹,要不是尝尝看?” 他见少女一脸警惕之色,笑道:“你不信我也是自然,毕竟是我带兵打跑了阿父,说不定会在里卖弄下毒呢。” 少女好胜心起,一把抓过一块糖糕,赌气道:“阿父怕伱,我才不怕!” 她把糖糕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随即眼睛睁大。 天下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这里面不是蜂蜜,却和蜂蜜一样甜! 少女忍不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用力咀嚼起来。 袁熙心道果然对小孩子说,甜食的诱惑是无法阻挡的啊。 虽然外面天气很冷,但这糖糕貌似在袁熙怀里的缘故,还散发着一丝余温,这让少女微微脸红。 在饥饿趋势下,她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将整块糖糕咽了下去,差点被噎住。 她连忙拿起水囊喝了几口,清水从嘴边留下,滴到前胸衣襟上,孔融夫人连忙拿出手帕替她遮挡,抱怨了几句,少女的脸越发红了。 袁熙托着糖糕,笑道:“还吃吗?” 少女眼睛一亮,随即低下头去,轻声道:“多谢公子,妾吃饱了。” 袁熙微微一笑,把糖糕包好,重新放入怀中。 少女有了些精神,望着袁熙,突然小声道:“公子……是好人吗?” 孔融夫人连忙捂住少女的嘴,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公子请勿计较。” 袁熙微微一笑:“夫人太客气了,令媛很有意思。” 他心道孔氏早逝,也是红颜薄命,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孔融夫人有些会错了意,忍不住把少女往怀里搂了搂。 要是袁熙真能娶自家女儿做正妻,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惜两边这关系,早就不可能了,而且人家早就定下了甄家婚事,总不能让女儿给人妾吧? 她没有想到,自己在冒出这个念头时,本身就是对孔融抛弃自己母女的事情,有所不满了。 袁熙对少女认真说道:“对很多人来说,我应该是个坏人,毕竟我帮袁氏抢了你阿父的北海郡。” “所以你们不用感激我,将你们会回去,也只是因为你们是文举公的家人。” “北海因为我而流离失所的人,现在一定都很恨我。” 少女有些震惊,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疑惑不解道:“那为何公子还要打阿父?” 袁熙微笑:“自然是因为,你阿父做的更差。”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未雨绸缪 少女听到袁熙如此说,颇有些不服气,辩解道:“阿父在青州士人间的名声很好呢,大家都说阿父是当世名士。” 孔融夫人连忙拉了拉少女胳膊,低声道:“不用说了。” 袁熙微微一笑:“无妨,令媛很有意思,我倒是挺喜欢讲道理的女郎。” 少女听了,脸微微一红,身子往母亲那里缩了缩。 袁熙竖起一根手指:“女郎觉得,汝南袁氏的名声大,还是文举公名声大?若是士人评价两边,谁可能对?” 少女迟疑了一下:“应该是汝南袁氏?但妾觉得,阿父应该也差不多” 袁熙有道:“那袁氏再加上一个泰山羊氏呢?再加上一个颍川荀氏呢?”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岂能这样算?” “这么多家族,对阿父岂不是很不公平?” 袁熙微笑道:“可刚才女郎说的,文举公在士人中的名声,也是士人们一起抬高的啊。” 孔融夫人听了,若有所思。 “所以说士人的名声,有可能是片面之词罢了,再多人的片面之词,也是片面的,和正确与否无关。” 少女迟疑道:“那公子的意思是说,士人口碑,其实不能用作评判的标杆?” “不一定,也不是说肯定不行。”袁熙道:“我的意思,只是说言行和作为并不一定一致。” “那邺城关于公子的传言都是假的了?”少女十分欣喜,她想起士族私下之间关于袁熙的传闻有些不堪,心想果然都是谣言,公子仪表堂堂,怎么会欺负孤儿寡母! “不,应该绝大部分都是真的。” 少女听了,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孔融夫人把少女搂在怀里,有些幽怨地看了袁熙一眼,“公子别吓唬小女了。” 她低低道:“妾知道,公子对家夫抛弃妾身母女一事,颇为不屑。” “但即使家夫真的做错了,妾也只能接受。” “这件事不违背礼法,世人无可非议处,但妾身还是很感激公子的。” 少女这才听明白,不由睁大眼睛。 袁熙心道果然孔融夫人倒是聪慧,叹息一声,说道:“是我意气用事了。” 他喊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袁熙关上车门,找护卫要了一匹马骑上,车队又重新行进起来。 孔融夫人搂着女儿,心道这位袁二公子,果然只是单纯意气用事啊。 她有些嗔怨。 你要是一直这样胆大包天,到郯城也就罢了,如今不上不下,这算什么事呢? 袁熙此行虽然很是隐秘,但徐州之行的风声,还是传到了东郡的鄄城。 如今曹操府邸里面,曹操坐在上首,谋士武将坐在下首,正讨论和吕布停战的事。 在得到袁绍的兵马和粮食自后,曹操终于再次将吕布打退,将其挡在了陈留郡和东郡之间。 如今两边都已经打得精疲力竭,开始私下秘密接触,就暂时停战开始讨价还价。 谋主还是戏志才,但谋士们之间的火药味,就有些浓了。 荀彧自从知道程昱在东武阳谈判时,为了满足袁熙的条件,私自将郭嘉绑了送给对方时,愤怒非常,如今又再次提到了此事。 他冷哼道:“仲德,我真是看错你了!” “你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不义之事?” 程昱面色不变:“一个郭家子而已,拿来交换主公子嗣,怎么不行?” 荀彧恼火道:“伱这是不择手段!” “事情传了出去,明公名声必然受损!” 程昱冷然道:“这事情是我一人做下的,和明公无关。” “天下若有非议,也是于我一人而已。” “我听说文若和那郭家子相熟,不会是个人私情,因私废公吧!” 荀彧听了,更加愤怒:“仲德,你变了,你以前做事不是这么没底线的!” 程昱也是火气上来,“这些话多说无益,我问心无愧,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明公。” 荀彧还想再说,戏志才突然剧烈咳嗽了几声,两边听了,方才安静下来。 戏志咳嗽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气息,说道:“你们不要争了,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 “我只怕命不久矣,将来辅佐明公,成就大业,还要仰仗各位了。” 众谋士听了,心中都不是滋味。 戏志才缓缓道:“如今我们内忧外患,若不能齐心合力,只怕今后我们很难走下去。” “北面袁绍一直想并吞我们,西边吕布狮子大开口,东边陶谦被刘备取代,南边虽然我们占据了大半个豫州,但是同时受到张绣刘表和袁术的包围,也很难再扩张。” “我这次替明公召你们过来,是想听听大家意思,下一步怎么做?” 众人对望一眼,荀彧开口说道:“如今南北皆是难打,容易些的两条路,一是完全打垮吕布,二是攻打徐州。” 众谋士纷纷点头。 戏志才道:“既然如此,哪一条容易?” 众人沉默了。 前一段时间,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平定兖州,因为这才是曹操基业的根本。 所以曹操才不惜将家人送到邺城,和袁绍交换兵士钱粮,想要一举击溃吕布。 但打到现在,曹氏谋士们惊讶地发现,吕布的准备,比他们想象的要充足的多! 根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张邈吕布像未卜先知一样,提前囤积了大量粮食,所以在蝗灾来临时,损失很小。 相比之下,曹操这边就狼狈的多,要不是袁绍借了粮,他们这边早垮了。 而且虽然曹操军上下一心,击败了吕布几次,但对方却不知怎么,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没有沉不住气贸然反击,而是紧守陈留,让曹操这边颇有无从下口之感。 后来曹氏谋士得到消息,吕布疑似有高人相助! 程昱出声道:“那隐虎的传闻是真的?” “真有未卜先知,预知蝗灾和陶州牧之死的高人?” 众人更加心内不安,要真是如此,对方岂不是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那还怎么打仗? 此时上首的曹操,第一次发话。 “只恨不能让此人为我所用啊。” 众谋士心里更不是滋味。 戏志才道:“如今看来,吕布不是短时期内能够击败的。” “另外一条路,就是先与之和谈停战,全力攻略徐州。” “如今刘备虽然得到徐州,但并不能压制丹阳兵,何况刚被袁军击败,正是虚弱之时,远比吕布容易对付。” “到时候我们占据徐州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再回头对付吕布,诸位以为如何?” 夏侯惇也出声道:“虽然眼睛之仇未报,但我也赞同先打刘备。” 前些日子,他在救援三城时,被吕布军射瞎了眼睛,让众将颇为惋惜。 夏侯渊恨恨道:“那刘备倒是奸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取了徐州,如今又私下和袁氏和谈!” “要真让他谈成了,岂不是我们没了动手的借口!” “我还听说,去徐州和谈的,是那只袁家凶虎!”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面面相觑,因为袁熙的名字,已经渐渐在曹氏阵营里面,私下传播开来。 这人原来名声不显,只是个袁绍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却如流星般崛起,让曹氏吃了好几次哑巴亏! 先是徐州救出曹嵩,破坏了攻打徐州的借口,抢走了大批财物,又在青州一战中连续扬名,打败了田楷孔融,帮袁谭占据了青州,将袁氏的地盘扩展到了徐州! 而且在谈判中,让曹家受尽了屈辱,郭家子倒是无足轻重,关键那袁熙竟然将环夫人母女要了去,还将其留在了自己府中,这不等于给主公戴了帽子? 想到这里,众人皆是不敢去看曹操,环夫人虽然是边让遗孀,但已经被曹操收为姬妾,如今那凶虎如此作为,简直是赤裸裸打曹操的脸! 只有曹操收别人妻女,哪见过妻女被别人收了的,众人想到这里,都是强忍面上表情,唯恐曹操大发雷霆。 曹操叹道:“本初此子之能,确实让我始料未及。” “要是昂儿能和他一样,我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他要真的能为我所用,送他几房姬妾又何妨?” 众人心道不愧是明公,果然大度。 戏志才面色凝重:“此子深藏不露,不可不防,有消息传来,他已经快到下邳郯城,十有八九是要和刘备谈判。” “如今留给我们对徐州用兵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程昱断然道:“志才说得对,若是袁氏和刘备谈和,我们便没有了对徐州用兵的借口!” “我建议马上和吕布和谈,然后迅速攻打刘备,占据徐州!” 荀彧迟疑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戏志才沉声道:“如今的局面很不好。” “袁氏的目的,便是让我们自顾不暇,好来年全力攻打公孙瓒。” “公孙瓒若是失败,袁氏肯定会向南扩张,无论是从东边的徐州还是西面的司隶,将来都不会有我们立足之地,只能困守兖州豫州,再无翻身可能。” “若是徐州袁刘和解,我们便只能抓住最后一个机会。” 曹操闻言说道:“什么机会?” 戏志才断然道:“不管来年袁氏如何,只要其大军攻伐公孙瓒,两边相持于易京,我们便只有一个选择。” “集结所有兵力,渡过黄河,攻打邺城!” “先发制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暗中算计 戏志才这话一出,将领们都悚然而惊,真要到这份上,那就是破釜沉舟,丝毫没有后路了! 而谋士们脸上都不露声色,显然他们早就设想过类似的方案了。 程昱补充道:“既然要和冀州那边撕破脸,那南边的袁术,我们也未必不能联手。” “这样一来,局面反而打开了,要是袁绍真的丢了邺城,我们便可以将其取代,占据北地!” 众人听了,面有喜色,眼里都现出喜色。 曹洪摸着头,说道:“这真的是我能听到的事吗?” “我们谈论如此隐秘的事情,不怕被奸细泄露出去,让袁绍产生警觉?” 曹操大笑一声:“若真有人泄露今日的事情,说明我识人不明,不过如此而已!” “但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是我曹某最为信任的心腹和手下,绝不会背叛于我!” 众人心情激动,齐声大吼道:“原为明公效死!” 戏志才咳嗽两声,微微点头,明公这手收买人心,确实很是高明。 况且偷袭邺城这个计划,本来就不好保密,如此大规模的渡河行动,怎么可能不会对方察觉? 而且就是全军渡过了黄河,围住邺城,那邺城做为北地最大的坚城,岂是那么好打的? 所以他今日故意泄露这个计划,醉翁之意不在酒。 曹氏想要进攻的方向,可以是邺城,也可以是徐州,也可以是荆州,甚至是司隶,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兵法无形,岂能拘泥于一处? 其真正的用意,是在于让袁绍产生忌惮,不敢倾尽全力攻打攻公孙瓒,从而束手束脚,给曹操这边赢得喘息的机会。 同时也可以作为威胁和筹码,让袁绍给出更多的利益以收买曹氏。 因为如果曹操真的和袁术联合,袁绍就有得头疼了! 至于什么破坏联盟,背信弃义,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谁会在乎? 这个计划的提出,会重新给众人信心,让大家知道,曹氏并不是毫无退路! 不然的话,如今这大半年来遭受的挫折,足以消磨众人的心气! 曹操见在座诸将都重新振奋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开口道:“这计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采用,如今那袁熙去徐州秘会刘备,诸君认为,我们该如何做?” 曹纯出声道:“干脆我们发兵徐州,直攻下邳郯城,见刘备和袁熙都杀了算了!”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心道你就知道莽? 曹操目光一闪,你个混蛋玩意,不要大声说好不好! 其实曹操偏向于急取徐州,袁刘谈判肯定会互相拉扯一段时间,而自己只需要十天时间,便可完成调兵! 他出声道:“仲德,妙才,文则,你们三人都和那袁熙打过交道,伱们觉得,袁熙此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明白,曹操对袁熙此子,应该是相当重视了,不然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询问! 夏侯渊首先开口道:“我只是在费县见过其一面,只觉得他异常贪财,厚着脸皮将曹太公财货都扣了下来,丝毫不顾忌别人非议。” 听到夏侯渊提起曹嵩的财货,曹操的脸也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 曹嵩的钱财不少,曹操是知道的,奈何曹嵩太过吝啬,曹操起兵的时候都一毛不拔,如今却直接落入到袁熙手里,让曹操也颇为肉痛。 于禁见程昱还在沉思,生怕对方甩锅给自己,连忙道:“我和其见过两次,一次费县,一次东武阳。” “费县时候,末将未和其说话,所以并无印象。” “到了东武阳的时候,末将感觉其在刻意结交奉承,担心其在用离间计,所以很是警觉,也未和他来往。” “末将觉得,此人心机颇深,态度谄媚,显然是不怀好意。” 曹操听了,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程昱想了许久,才缓缓道:“此子不简单。” “我总觉得,他可能对袁氏心怀不满,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将其收买。 “但如果收买不成,有必要找机会将其杀死。”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经验,荀彧出声道:“他做了什么,让仲德如此忌惮?” 程昱缓缓道:“此子在北新城三年,名声不显,也未见如何优秀,比袁绍其他两个儿子,表面上差了太多。” “但诸位不觉得,他从北新城返回邺城后,袁氏被公孙瓒迟滞的步伐,突然大大加快了吗?” “反而是我们,攻打徐州受挫,三面受敌陷入了泥沼,还被袁氏要挟,有点太不顺了吧?” 众人怔住,曹操沉声道:“仲德先生是说,最近这些事情,都和此子有关?” 程昱冷冷道:“我并没有任何证据,但事实是,此子回到邺城后,我们和袁氏的境遇,开始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众人纷纷沉思起来,荀彧道:“要不要尝试和他接触,看能不能和他联手?” “他是庶子,袁氏继承必然没有他的份,但其所作所为,都显出他其志不小!” 曹纯赞道:“文若先生说的有道理,我听说此子很是好色!” “听说养了数十姬妾,不论是少女还是寡妇,他都很有兴趣,要是……” 他见曹操脸色很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住口。 众人心道你就作死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操一脸平淡,呵呵笑道:“要真是这样,反倒好办了!” “找个机会,派人和他接触一下!” 众人听了,低头领命。 曹操袖子里面的拳头却握了起来。 杀了边让,好不容易将环氏搞上手,没爽几天就被人夺了去! 偏偏袁熙拿兵士和军粮做交换,曹操根本无法拒绝! 要是不交换,被属下知道他舍不得用环氏交换粮食,让兵士饿死,人心就散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边从事始终都没说话的曹昂,要是他有那袁熙一半阴险就好了! 自己这个长子太过敦厚老实,根本不适合搞计谋,能担得起将来的曹氏吗? 陈留郡,濮阳城。 吕布回到自己宅邸,夫人严氏迎了上来。 严氏姿色出众,眉眼小巧精致,身材颇为纤细柔弱,和高大威猛的吕布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见吕布面有忧色,出声道:“夫君,是不是有烦心事?” 吕布叹息一声:“确实有些进退两难,我没想到那曹操如此难缠。” “说来我麾下并州猛将如云,几次遭遇,已经打的足够好,偏偏就打不赢那曹操。” “那矮子的手下,能人不少,如今眼看快到冬天,我这边却那他毫无办法。” “我刚和属下见了面,说曹操已经秘密派人来和谈,张邈和陈宫他们,却多有分歧。” 严氏见吕布样子,知道他举棋不定,于是出声道:“我听说夫君曾有高人相助,何不问问他?” 吕布说道:“你是说那隐虎?” “对于曹操和谈的情况,他竟然也料到了,还提前告诉了我应对之策。” 严氏笑道:“那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吕布冷哼道:“就是因为他有本事,我才更不相信他!” “他若真的事事了如指掌,又怎么会对我遮遮掩掩,不说出击败曹操的办法?” “我甚至怀疑,他对我有所隐瞒,为的就是利用我!” 严氏轻声道:“夫君所虑,也不是不可能,最可靠的,还是自家人,凡事留条后路也好。” 严氏这话说到了吕布心坎上。 他因为背叛了丁原董卓,所以他也害怕被别人背叛,导致他更不相信别人。 所有的部将,包括地位超然的高顺,他都不会尽信。 董卓全家被灭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想到这里,吕布点头道:“我也不是没有留后路,那隐虎应该也没不会料到,我准备和袁术谈判联手!” “如今我和袁绍已成死敌,正好利用袁术,坐收渔利!” 严氏听了,便道:“此事兹事体大,要找个可靠的人去才好。” 吕布笑道:“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了秦宜禄去见袁术,他平时做事颇为老实本分,想来不会出岔子。” 严氏听到吕布说起秦宜禄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不可见的异色。 她是知道杜氏的,那狐狸精容貌不下于自己,身材比自己更胜不少,她绝对不相信吕布没有觊觎过杜氏! 前几次要不是自己防范得紧,只怕夫君已经的手了! 如今夫君把秦宜禄派走,这心思昭然若揭啊! 想到这里,严氏摆出一副笑脸,笑道:“你说起秦将军,我突然想起来,玲绮和其夫人杜氏颇为投缘。” “秦将军远行,杜氏一人待在家里也不安全,我让她过来和玲绮做个伴,如何?” 吕布脸上一僵,随即强笑道:“夫人既如此说,我便派人将她接过来就是。” “只是部下夫人住在主公宅邸,只怕惹人非议。” 严氏心里冷笑,你还怕非议? 她浅笑道:“夫君做事正大光明,问心无愧,何惧流言蜚语?” 吕布一僵,尴尬道:“夫人说的是。” “玲绮在哪?” 严氏道:“还在后院练武。” “不知怎么,这孩子最近火气有些大呢,我问她她也不说,杜氏性格温和,倒是可以开解下。” 吕府后庭极为宽敞,一排排兵器架子上放着各色兵器。 中央空地上,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吕玲绮正舞动着一柄丈二长戟,她前胸的皮衣下面虽然重重捆缚,还是遮不住那极为明显的弧线。 女子力气本来较弱,吕玲绮却是天赋很高,不仅力气比寻常女子大得多,身体柔韧性也是一等一的好。 两相结合,让她能够毫不费力的舞动起这柄几十斤重的长戟。 只见她手持长戟末端,身形旋转,如车轮般带动长戟,丈许范围内雪花激荡,被戟风远远逼了开去。 她内心却是有团燥热的火气。 事后她才想起来,当时那该死的隐虎手脚不老实,竟然占自己便宜! 下次要是见到,必杀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情互喷 袁熙的车队,到了郯城外十里地处。 袁熙正在车里给孔融女儿说着北地流传的民间故事,黑瞎子晚上进村吃人,血盆大口咬下去,一口一个脑袋嘎嘣脆。 把少女吓得脸色发白,钻到孔融夫人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孔融夫人无奈地搂着女儿,眼神中有些哀怨,又有些无奈。 太史慈见远处烟尘滚滚,有一支兵马前来,便打马来到车窗前面敲了敲,低声道:“公子,有人来了。” 袁熙让马车停下,披上外袍走下车来,静静等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掀开车帘,对里面的少女说道:“记得保重好身体,多喝热水,少吃生食。” 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害羞地低下头去。 不多时,便有两名大将带着百十骑军到了车队近前,袁熙定睛一看,这不是关羽张飞吗? 只是关羽手臂上还包着几层布,看来伤还没有全好。 张飞率先跳下马来,对袁熙拱手道:“别部司马张飞,张翼德,奉主公之名,前来迎接袁州牧一行!” 袁熙也下马回礼道:“袁本初之子袁熙,袁显弈,见过翼德将军。” “今奉命送还孔北海妻女,以示袁氏诚意。” 张飞还未答话,关羽翻身下马,脸色有些不好看,“别部司马关羽,关云长,见过公子。” 他话锋一转,脸色转寒:“听说公子此来,和文举公妻女共乘一车,岂非污人名节?” 袁熙早知道关于有道德洁癖,当下微笑道:“若说名节,孔北海抛妻弃子,令其失陷于敌手,那是可曾想过妻子名节?” 马车里面孔融夫人一叹,果然这袁二公子还是因为此事,很看不起自己夫君啊。 关羽没想到袁熙口舌如此奸猾,差点被噎住,冷声道:“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原来关羽这种君子也搞人身攻击啊。 这话是春秋里面的,意思人心的不同,和容貌一样千差万别。 但关羽此时这话,摆明了攻击袁熙面白无须,隐隐嘲讽其和宦官一样,面貌德行都不行。 袁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反唇相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关羽一听,这小子竟然还有理了,又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 袁熙立刻回嘴,“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张飞忽闪着豹目一样的大眼睛,心道两人在说什么? (张飞善做书画画,乃是明朝某文人一家之言,此外并无任何文献记载,孤证不立。) 关羽没想到袁熙反应如此迅速,刚才两人对话,用了论语春秋孟子等书中句子,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本来关羽熟读春秋,颇为自傲,想给袁熙一个下马威,见对方毫不示弱,才反应过来,对方可是诗书传家的,自己找谁不好,去碰这种钉子! 他只得冷哼一声,翻身上马,说道:“请公子入城!” 但是他心里暗暗警惕,袁绍此子打仗厉害,文采口才也不一般,这就是世家底蕴吗? 其实关羽不知道,袁熙四书也就只记得百十句子,只要关羽继续逼问,不一会袁熙就要露出鸡脚了。 袁熙松了口气,谈判不能示弱,现在两方和谈,关羽也不会在这种场面上头把自己砍了,所以他才有胆量互喷。 他也不适合再回马车,便要了匹马骑了,和太史慈跟在关羽张飞马后而行。 少女孔氏在车里,知道就此一别,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面上露出了失落之色。 孔融夫人搂着女儿,心道这萍水相逢,也算是女儿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回忆了,只怕回到夫君身边,夫君顾忌非议,只怕很快就会把女儿嫁出去吧。 想到自己母女的处境,完全是孔融一手造成的,孔融夫人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她想到和袁熙在车内相处的这些日子,竟涌起了些微报复的快感。 车队进了城,母女两人的马车便被拉到别处安置,少女听着和人声渐行渐远,忍不住想要掀开窗帘看看,但被母亲严厉的目光阻止了。 她眼角噙着泪,满腹委屈,赌气般扭过头去。 袁熙叹息一声,刚要跟随关羽张飞离去,那边一群兵士驱赶着一大群男女百姓往城门而来,态度颇为粗暴,那群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把城门都堵住了。 张飞焦躁,大喝道:“干什么的?没见迎接客人吗!” 有军士连忙答道:“这是陶州牧先前要驱赶的人,因为前段时间耽误了,故而今日才赶出城。” 张飞听了,对这群男女喝道:“赶快滚,别堵着门,不然性命不保!” 那群男女一听,连忙往城外涌去,慌乱中很多人都被挤倒在地,顿时哭喊一片,张飞见了,更加烦躁。 袁熙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看到人群里面有个蒙面女子抱着个襁褓,鞋都被挤掉了,在地上无助地坐着,便顺口对太史慈道:“你问她会不会骑马,会的话,牵一匹马给她。” 太史慈听了,过去问后,便叫随从牵过一匹马给那女子,那女子对着袁熙这边拜了三拜,将襁褓扎在胸前,骑马去了。 关羽目光一闪,问士兵道:“女子竟然能骑马,定非一般人,这是谁的家眷?” 结果一圈下来,兵士都说不知道,关羽只得作罢。 袁熙对这种小事也没放在心上,车队到了城主府邸,便见刘备率人迎了出来。 袁熙翻身下马,走前几步,对刘备躬身行礼到:“小子袁熙,见过玄德公。” 刘备赶紧扶着袁熙胳膊,呵呵笑道:“袁本初虎父无犬子,备与公子,可平辈论交。” 彼时刘备三十冒头,袁熙二十,他这么说,倒也不离谱。 袁熙赶紧道:“不敢,玄德公太抬举我了,小子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 刘备见袁熙态度不卑不亢,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怎么袁绍几个儿子都这么能干! 反观自己数个正妻早逝,只剩现在一个,子嗣除了两个女儿之外,并无男丁,让他时时忧心不已。 要知道作为主公,时刻面对兵马战乱,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男嗣的,就很麻烦了。 刘备将众人一一介绍给袁熙,见其应对有礼,心里越发难受,自己要是有袁熙一半本事的义子也好! 刘备私下收集了很多关于袁熙的情报,发现其无论是战阵上,还是外交谋划上,对方都显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尤其从费县到青州,让刘备吃了大亏之后,还敢孤身来徐州,光凭这份胆识,也足以让人惊讶。 更兼连赵云和太史慈都投靠了袁熙,更让刘备有些窝心。 这两人本来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 尤其是赵云,刘备知道其绝对不是轻易信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备怀着复杂的心情,将袁熙和太史慈迎了进去,众人依次落座,袁熙看刘备属下多是面色不善,心道这下可有些麻烦了。 难道自己要舌战群儒? 这次出行,固然是袁熙提出来的,但袁绍竟然一个谋士也没派,很显然是想考验他的外交能力。 过了这一关,袁熙才能真正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掌管一地。 想到这里,袁熙总觉得隐隐约约不太对头。 即使作为主公,其实也并不需要这么全才,要求既能上阵,又能舌灿莲花,前者有武将,后者有谋士。 主公最重要的品质,是能招揽人才,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代劳,而不是事事亲为。 但袁绍这些看似考验的行为,其实是有些离谱的。 袁熙甚至在想,如果按照袁绍的要求,要是文武精通,同时擅长战阵权谋,那岂不是刘备和曹操的结合体了? 这时主座之下,有个方才没有出来迎接的人说话了。 孔融。 他面色不善,盯着袁熙道:“小子,虽然你将我妻女送回,但此事便因伱而起,老夫是不会感激你的!” 袁熙心道孔融果然不愧是汉末大喷子,曹操权势最胜时他都敢喷,何况自己。 他微微一笑道:“我听说打下北海后,泰山贼躲在深山不敢出来,百姓都很高兴呢。” 孔融一阵头晕,这小子嘴巴如此之毒! 他自负爱民如子,但北海黄巾贼肆虐,偏偏他不会打仗,对黄巾贼束手无策,只能装聋作哑,没想到被袁熙毫不留情点破。 袁熙又指着身旁的太史慈道:“我真是替文举公惋惜,子义文武双全,我现在给的官职也不高,别部司马还是低了,但其之前只能在北海军中屈居百夫长,真是明珠蒙尘。” 刘备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眼张飞,他知道太史慈和张飞不合,在兄弟面前,他只能忍痛做出抉择,但看到一员大将跑去了对面,还是很不爽的。 张飞则也被噎得不轻,当初他看不起太史慈,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别部司马了! 孔融被喷地哑口无言,扭过头去生闷气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袁熙这人不好对付! 本来他们想给袁熙一个下马威,这样谈判也会容易一些,如今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糜竺出声道:“公子此来,是不是因为冀州形势不好,所以想要和徐州联手?” 袁熙微笑道:“恰恰相反,徐州如今倾覆在即,我是来给在座诸位指条明路的。” 此话一出,大部分人脸上都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孙乾更是出声道:“危言耸听!” 袁熙微笑道:“袁氏起兵反董,匡扶汉室,天下英雄咸归附之,诸位却和袁氏对立,孤立无援,恕小子直言,天下还有谁站在玄德公一边?” 简雍此时站出来说道:“颠倒黑白!” “谁都知道,关东联军另立伪帝,怎么说是匡扶汉室!” “且袁公路,公孙伯圭,文举公等皆是徐州之友,何谓孤立无援?” 袁熙微笑道:“汉帝被李傕郭汜挟持,政令不行天下,立新帝也是情势使然,董卓能立,我关东群雄为何不能立?” “公孙瓒妄杀宗室元老,袁术心怀不轨,图谋徐州,至于文举公,我倒不怀疑对汉室忠心耿耿,但是其他方面,呵呵呵。” 孔融无端又被暴击,差点被气晕。 袁熙跟田丰学的本事终于派上了用场,而且他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徐州确实陷入了困境,刘备的官员们都心中有数。 没有袁氏出手,徐州这块肥肉肯定会人盯上,从而陷入战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公然挖人 孔融糜竺孙乾简雍依次碰壁,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陈登,陈登见状,知道自己不开口不行了。 其实袁熙此次来,陈登是极为高兴的。 和袁绍联手,比和袁术联手强太多了。 刘备一旦归附袁绍,青州和兖州方面便会安全,只需要专心对付南边的袁术。 而徐州和扬州之间隔了一条长江,袁术想要攻打徐州,难度极大。 而要是刘备和袁术联盟,则会变成袁术的前锋,同时两面对敌,按徐州的体量,根本抵挡不住袁绍军和曹操军的大军进攻。 所以投靠两边的优劣,一眼便明。 而且袁术心怀不轨,有自立为帝的苗头,让忠于汉室的陈登很是不喜。 刘备要是再和袁术搅在一起,只怕名声会越来越臭! 陈登知道,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其他谋士也都能想明白。 大部分人,只是拉不下面子而已。 毕竟袁绍的爪牙曹操屠过徐州,袁绍军刚刚打败过徐州军,两边的梁子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开的。 但依附袁绍,总比投降曹操要强上许多,毕竟后者和徐州士族百姓是真的有死仇的。 陈登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对袁熙说道:“公子为什么认为,徐州能投靠袁州牧?” “曹操两次都没打下徐州,公子认为徐州是这么容易被人鱼肉吗?” 袁熙微笑道:“我听说曹操军已经和吕布军停战了。” 众人听了,脸色皆是一变。 傻子也知道,吕布手下强将如云,曹操现在和其僵持,两边谈和,说明都觉得拿不下对方。 曹操一旦腾出手来,下一步肯定是对付最弱的! 看看兖州周围,最软的柿子,当然是刚在青州吃了败仗的刘备。 袁熙见众人脸色纠结,心里有些得意。 青州一战,火候把握的刚刚好。 把刘备打了个半残,让其失去了了正面抵抗曹操的信心。 但又没有完全打废,尚且留着些对付曹操的底气和希望。 陈登听了袁熙的话,眼神微微一亮,对方很是聪明,一句话顶十句话,正好戳在了刘备的软肋上。 他微微点头道:“我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袁熙见陈登这个容易就松口了,开始有些奇怪,略略一想,随即明白过来。 看陈登的反应,以及后世其写给袁绍的信,显见是极为赞成袁刘联手的! 陈登……袁熙回想着后世历史记载,突然发现,这才是他最缺的人才! 陈登是徐州典农校尉,主管农业生产,亲自考察徐州的土壤状况,开发水利,发展农田灌溉。 在他的治理下,徐州农业发展良好,秔稻丰积,百姓乐业。 袁熙想到这里,心内渴望越甚,他将来占据幽州种田,急需大量农业人才! 古时种田,其实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要想粮食种下,能顺利收获,在耕种,施肥,灌溉,间种等环节上,都不能出差错。 在任何一个环节上,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失误,都可能颗粒无收。 古代开荒尤甚,耕种新的土地,种植新的作物,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其中一个就是,作物退化。 南地的作物,到北地种植,很可能一两代之后,便会因为种种原因,或减产,或生病,甚至会退化成完全不能食用的野生作物。 这个时代,地不缺,缺粮食。 如今古代的五谷,其中有的种类开始减产,逐渐被更有效率的作物取代。 土豆玉米在大航海时代来临前是没戏了,剩下最好的选择之一,便是水稻。 条件合适的话,水稻的产量远超其他谷物。 但水稻对生长条件和栽培技术要求也更高,要配合水利,圩田梯田,平整土地,改良土壤,才能适合水稻栽培。 这时在东汉末期,北方各州都有零星种植水稻的,但都没有形成大的规模。 袁熙在北新城也曾尝试种植过水稻,但因为水利和水土原因,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但水稻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因为它和麦子,不是竞争关系,而是互补关系。 稻麦生长季节不同,只要安排得当,同一块田,便能一年同时收获两熟稻麦。 东汉时张衡在《南都赋》中,就曾记载河南南阳一带,有稻麦两熟的成功先例。 但经历了汉末战乱,农业生产遭受了极大破坏,很多农业技术都散失了。 唯独某些士族家中,藏有类似的书籍记载,当前也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将这些知识传承并发扬光大。 只要士族掌握了知识,便必不可能被完全消灭,但相对于土地兼并,知识的传承延续却是良性的。 知识可以作恶,也可以行善,陈登这种精通农学的士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袁熙心潮起伏,在他心中,陈登这种人才的重要性,不下于郭嘉。 此人留在刘备手里太浪费了,现在的刘备,根本不明白陈登的价值! 而且陈登对刘备应该并不像其他人那么忠诚,其先后投靠了吕布曹操,便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陈登有着徐州士族的乡土情怀,一直没有离开徐州本地,而是在广陵郡经营多年,但不得不说,陈登无论从内政还是军事上,都颇有建树。 其不仅是文臣,用兵方面也很强悍,为曹操先锋时,亲自攻破下邳,击败吕布,又在广陵两次击败孙策大军,是很难得的人才。 就是死的早了。 想到这里,袁熙对陈登道:“元龙先生,是不是身体有恙?” 众人一怔,怎么无缘无故说起这个来了? 陈登摇头道:“没有。” 袁熙故作惊讶道:“真的没有?” “我有个朋友,曾经算到元龙先生有隐疾,还说到了症状呢。” 糜竺听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公子只怕是被骗了。” 袁熙笑道:“是小子唐突了,毕竟面色突变赤红,胸口憋闷,心情烦躁这种病,数年之内便会危及生命,很像是无稽之谈呢。” 此话一出,糜竺等几人面色微变,陈登却是面色如常,摇头道:“确实离谱,我归于玄德公之下,则怎么可能会心情烦躁?” 他不露痕迹地拍了刘备马屁,张飞听得很高兴,伸出大拇指赞道:“元龙先生这种文化人,果然出口不凡。” 袁熙微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陈登的症状,肯定之前有人知道,看糜竺等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但陈登却佯装不知,显然是为了避嫌,但袁熙这条计策毒就毒在,陈登装傻也没用,肯定还有知情之人,已经在猜忌他了。 毕竟袁熙所说无论真假,陈登肯定会私下来向袁熙讨教,毕竟这病危及生命,谁会冒险和自己过不去? 场上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袁熙见状,对糜竺道:“子仲兄,听闻糜家涉足商路,其中道扬州的海路,也有几条路线?” “我这次来,是受冀州商人所托,想问问糜家有没有兴趣合作。” “毕竟冀州物产丰富,若能转运到南边,获利颇丰呢。” 糜竺忍不住一喜,随即反应过来,尴尬道:“有机会一定,一定,呵呵。” 刘备心里极其难受,袁绍这儿子太恶心了,公然挖墙脚! 他不是没看出袁熙这人的蔫坏,偏生他得装傻,郁闷啊! 刘备只得呵呵笑道:“显弈公子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只要袁州牧仍然心向汉室,备愿意相谈。” 众人心想本来商量好先给袁熙个下马威,怎么试探了几句,刘备就表态了? 他们不知道,刘备是怕的是袁熙挖墙脚的能力,不想让袁熙再开口了! 赵云太史慈就不说了,如今公然在自己面前挖人,这还要不要脸了? 刘备是真怕了,毕竟他现在实力,和袁绍差远了! 见刘备如此反应,袁熙微微一笑,这就是士族间名声的作用。 刘备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袁绍。 袁熙深深感受到了投胎的重要性,这是这个世界对自己的最大善意,比绝大多数金手指强多了。 就像后世有句话一样,“钱不是给女人花的,而是给女人看的。” 后世的舔狗们,花费了无数金钱经历跪舔心中的女神,最后却人财两空。 而那些所谓的女神,在开着豪车的富家公子面前主动投怀送抱,根本不要对方一分钱,就能滚上床去。 因为那些女人也不傻,相比短暂的提款,她们更像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 当然,这也要冒着被白嫖的风险,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了。 对这些女人来说,被骗几次,几十次都不要紧,只要成功一次就够了。 而如今站在袁熙面前的士人们,很多也是抱着和那些女人们一样的心思。 名声也是给士人们看的。 比白手起家的人更有投资价值的,当然是世家大族子弟。 也正因为如此,这次事情才如此顺利,袁熙的计策谋划,相比只是锦上添花之物罢了。 至于能不能白嫖到士人,就要看自己怎么操作了。 刘备既然已经口风松动,双方开始从派兵到攻防,从粮草到互援,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中午时分刘备招待了酒席,不过孔融并没有出现。 吃完到了下午两边接着谈,这一下就谈了一整天,但袁熙发现,刘备其实是以退为进,虽然答应同门,但在许多条件上根本不让步,显然是觉得既然冀州派袁熙过来,必然是有求于徐州。 这距离袁熙之前的心理底线差的有些多,袁熙到最后也有些上火。 他眼看天色将晚,越发头昏脑涨,提出明日再说,刘备当下爽快答应。 当提到晚宴和下榻之处时,袁熙心里有气,笑道:“中午已经叨扰玄德公一顿了,晚上我便不吃了。” “至于住所,我这人吃不得苦,听闻糜家宅邸不错,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 糜竺听了,脸色一苦,这人坏到家了,这是故意坑我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愿者上钩 袁熙这次来徐州,还真就是带着自己的算盘来的。 长江以南且不论,他要发展海上商贸,幽州青州徐州这条线必须要先打通,尤其是徐州。 将来半个甄家都算袁熙的,所以他借来徐州的机会,先要把这条商路提前搞定。 至于避讳什么的他才不在乎,糜竺是刘备手下官员,肯定会毫无隐瞒地将两边商谈的内容告知刘备,所以他公然提出来,反而是在帮糜竺避嫌。 要不然的话,他去私下接触糜竺,对方十有八九不敢答应,否则的话,在刘备面前就说不清楚了。 如今袁熙光明正大提出来,反而让刘备不好拒绝。 果然糜竺偷偷瞄向刘备,向他自己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忙答道:“承蒙公子看得起,若公子不嫌弃寒舍鄙陋,竺当扫榻相迎。” 袁熙哈哈笑道:“如此便麻烦先生了,久闻徐州歌伎舞女很是有名,这下熙倒是有眼福了。” 刘备等人想到关于袁熙的传闻,心里暗道还好此子有弱点! 之前徐州一众谋士仔细研究过袁熙的过往经历,最后发现,袁熙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好色! 其在北新城就养了数十姬妾,后来回到邺城后,据称和数名女子来往密切。 更过分的是,听说其将曹操家人带到邺城后,竟然在其中抢了曹操的姬妾和女儿,公然养在自己的内宅里。 更过分的是,据关羽张飞带来的消息,袁熙是和孔融妻女同乘一辆马车来郯城的! 孔融比没有参加中午的午宴,是因为之前他听到这个消息后,站都站不稳了,是让人抬回家的。 这个时代,士族好色并不是大毛病,相反还是一桩美谈,但好色到了袁熙这种生冷不忌的,还是很少见的。 难道此子能用美人计对付? 袁熙坐上马车,见太史慈还是骑马寸步不离地跟随,终于是放松下来,一天下来,他的精力和体力都到了极限,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吴昭不在身边,真的是很不方便。 临走前他看望吴昭时,见其应该是感染了风寒,但吃了药一时也未见好,只得让她好好修养身体。 不知道这个时代医术到底如何,华佗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左慈是不是真的会法术? 但按照之前的传闻来看,张角兄弟三人虽然被吹得神乎其神,但多是限于预言和谶语,呼风唤雨什么的,应该是不会的。 糜竺的马车在前面引路,不多时便来了糜家门前。 大门打开,袁熙从车里望去,见里面处处高楼广厦,极为气派,竟然压过了甄家几分。 他从马车上下来,所见处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比前世看过的宫殿也不遑多让。 此时已经入夜,各个房檐之下,却挂着红色的灯笼,远远往去,处处灯火通明,宛如人间胜境。 妈个巴子,怪不得士农工商,迟早让你们放放血。 他惊叹道:“糜家之富庶,今日亲眼得见,才知传言非虚,只怕传说中的皇宫,也远不如此吧?” 糜竺正往这边迎着,听到袁熙这话,脚下拌蒜,差点摔倒。 他脸色发苦,这二公子妥妥和自己过不去了,非要把自己害死是吧? 他赶紧上来扯住袁熙袖子,满脸赔笑道:“进去说,进去说。” 糜竺引袁熙和太史慈进去,早有婢女摆上酒席,糜竺笑道:“略备薄酒,还望公子见谅。” 袁熙见侍女端上的器皿奢华,菜肴精致,远胜袁府,心道这也算薄酒的话,自己以前难道都是在讨饭? 他微微一笑,客气了下便坐了下来。 一时间宾主攀谈起来,一边是袁熙信口掰扯,一方面是糜竺小心应付,一面袁熙处处试探,一面是糜竺苦苦抵挡,几个回合下来,老实人糜竺便已经额头见汗。 他心道这次真是引狼入室了,连忙招呼歌伎舞女上来,一时间满室莺莺燕燕,多有依偎到袁熙身边劝酒的。 袁熙向糜竺笑道:“我喝酒必吐,还望子仲兄别怪罪。” 糜竺连忙赔笑道:“不会,不会。” 他见袁熙面前那碟精美的鱼脍也一箸未动,不由好奇道:“公子似乎并不喜鱼脍?” 袁熙微笑道:“我有些怕死。” 糜竺涨红了脸:“公子是怀疑我在鱼脍中下毒?” 袁熙哈哈一笑:“子仲兄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生鱼之中,本就有些不好的东西,和先生无关。” 糜竺莫名其妙,想到白天袁熙对陈登说的话,隐隐约约想到些什么,但尚未将两者联系起来。 他见袁熙似乎对身边的婢女并无兴趣,更加头痛,怎么这位的表现,似乎和传言中不太一样啊? 袁熙却是有些遗憾,本来他来糜家,一方面是谈商路,一方面是吊出陈登,没想到陈登倒是挺沉得住气,竟然没有出现。 不过袁熙倒是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才不信陈登能一直忍下去。 席间袁熙又谈到商路的事情,糜竺叹道:“此事并非我一人可决,还需糜家多人商议,能否请公子等待两日,让竺再做答复?” 袁熙心道你是家主,怎么会决定不了,分明是要去请示刘备。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宜逼得太紧,当下点头答应。 直到吃完饭,袁熙也没等到陈登,便要起身回去歇息。 糜竺连忙暗示袁熙可以挑选姬妾,袁熙听了,转向太史慈道:“子义有没有兴趣?” 太史慈赶紧说道:“慈已有妻子,往公子恕罪。” 袁熙点了点头,对糜竺道:“这些女子虽好,但还是不如我府中之人,今日便这样吧。” 糜竺袁熙语气,分明是对自己有所不满,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只得送袁熙和太史慈各自安寝。 他则连夜出府,找到刘备,将两人对谈的言语,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刘备。 刘备听了,沉思半晌,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只得道:“既然如此,还请子仲费心应付。” 糜竺擦了把汗,又匆匆赶回去了。 结果第二天糜竺去请袁熙和刘备商谈,太史慈出来说,袁熙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去了。 糜竺不知道袁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一头雾水地去向刘备回报,刘备本来等着继续商谈,也只能作罢。 刘备却没想到,袁熙这一病就病了三天,放了他三天鸽子! 刘备郁闷,他召集谋士,说道:“那袁家子,到底想做什么?” 简雍想了想,出声道:“要不静观其变?” 孙乾也点头同意:“现在他想和我们比耐心,看谁先让步,要是我们去请,便是落了下风。” 众人纷纷同意。 关羽等众人散去,对刘备道:“大哥,前日有件事情,我很在意,便去查了一下。” 他和刘备说了城门口被陶谦驱赶人群的情况,刘备听了,说道:“这我知道,应该是一些和袁术交好的扬州将领家眷,里面可能混杂着奸细,我本来让人好好送出城去,没想到兵士如此粗暴。” 关羽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点,而是孙破虏被黄祖伏击身亡后,他的家眷住在徐州,有可能在那批人里面。” 刘备听了,叹道:“孙破虏啊,那是杀死华雄的猛将,真是可惜了,我没有善待他的家眷,是我之过。” 关羽想起那会骑马的女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听说孙坚家眷先前在广陵郡,来下邳做什么? 但是人已经离开,再说孙坚已死,听说他的子嗣尚幼,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 他摇摇头,便把这事情置之脑后。 太史慈见袁熙找了根青竹竿,在糜家大宅里的大池塘前钓起鱼来,心道自己这个主公,行事还真是天马行空啊。 袁熙看着丝线不住颤动,往下一沉,便一抖手,一条肥胖的锦鲤便被他钓了起来。 他将鱼取下,重新扔回水中,叹了口气,对太史慈道:“这鱼在池塘呆的久了,有饵就吃,实在是太蠢,让我钓得也好生无趣。 太史慈闻言,出声道:“我小时候住在海边,那海鱼便灵巧得多,也不太咬饵,倒不如直来直去,直接去刺。” “但这种方法,也常常需要守候半天,找到刹那间的破绽,才能一举建功。” 袁熙点头道:“子义兄这话的道理,其实在人和人之间也是一样的。” “现在两边都在比耐心,变数就是第三方。” 太史慈隐隐有所悟。 袁熙心道刘备想和自己讨价还价,倒也没错,但还是没完全看清形势啊。 他本来以为徐州这个形势,也该服软了,但见刘备还在遮遮掩掩,官员们态度也是暧昧不明,知道徐州内部官员对于和谈,其实还是有所抵触。 既然他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等着好了,看谁先急。 袁熙这么做,是有信心的。 历史上陶谦死后,刘备其实并不敢马上领徐州牧,因为他知道,徐州这块肥肉固然很香,但也很有可能噎死自己。 即使他得到徐州大部分士族的支持,也仍然在举棋不定,甚至这个时候,发生了他极为赏识的田豫离开的事情。 直到他让陈登给袁绍写了一封信。 裴松之注《三国志·蜀书二·先主传》引《献帝春秋》,有如下记载。 陈登等遣使诣袁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州将殂殒,生民无主,恐惧奸雄一旦承隙,以贻盟主日昃之忧,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方今寇难纵横,不遑释甲,谨遣下吏奔告于执事。” 绍答曰:“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 这才是决定性的因素,陶谦刚死不久,刘备就私下投靠了袁绍,说能帮袁绍对付袁术。 袁绍接到信后,直接表态答应了,所以在此时,袁刘就已经私下联手了,远早于几年后明面上的结盟。 这就是袁熙的底气所在,他清楚知道刘备心内已经倒向了袁绍,所以才敢大咧咧出使徐州。 如今是刘备心里已经乐意,但还不敢表现给属下们,所以袁熙要做的,就是等一个能让刘备下属说不出话的契机。 他悠闲地钓着雨,远处小楼上,有婢女转头对糜贞道:“那位公子已经钓了好几天鱼了,害得女郎这些日子,都只能呆在小楼里面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是人才 因为袁熙住到糜家的缘故,糜贞已经在小楼里面呆了三天,没法出去了。 她远远望着袁熙的身影,因为离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其身形笔直,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肃杀之气,和一般世家子颇为不同。 对于袁熙的来历,她也有些好奇,去问身边的侍女,结果周围的侍女回来后语焉不详,说连名字都没打探出来。 因为袁熙秘密来访徐州,除了刘备的几位核心官员,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袁熙来到糜家居住,糜竺也只是对佣人说是远来的贵客,用以掩饰,这些侍女自然打探不出来。 糜贞心道还不知道这人要住几天,要是出个十天半月,自己岂不是一直要憋闷在小楼里? 而且这人还在钓自己平日最喜欢的锦鲤,看着一条条可怜的鱼儿被钓起又被扔回去,糜贞眉宇间便有些幽怨。 远处糜家大门打开,糜贞打眼一看,便即欣喜起来,糜芳回来了! 这次糜家商队有批重要的货物,糜芳亲自出去打理,来回就是半个月,看样子是处理妥当了。 糜贞面露喜色,他的两个哥哥糜竺糜贞虽然对他都很好,但糜竺一是年纪大了,二是作为刘备别驾,平时事务繁忙,很少能陪糜贞说话。 倒是糜芳常年管理商行,多有时间,又宠爱糜贞这个妹妹,两人之间感情很好。 糜贞见糜芳带着些家仆,匆匆向自己小楼走来,却在中途经过池塘时,停住了脚步。 随即糜贞看到糜芳上去质问,那年轻公子头也不回答了几句,因为离得远,听不清两人在争论什么。 却见突然间糜芳上前,就要去抓年轻公子的肩头,旁边年轻公子的护卫却伸手拧住糜芳手臂,一下将其扣在地上。 这一下糜芳带来的家奴大喝着围了上来,却被那护卫单拳打得纷纷倒地。 糜贞见糜芳还被按在地上,不禁面容失色,连忙奔出小楼,后面婢女急忙跟了上去。 袁熙提着钓竿,听地上的糜芳连声叫骂,心道这就是传说中,坑死关羽的小舅子糜芳? 看来此人果然脾气够臭,自己在这里钓个鱼,不知道怎么就惹了他,也不问自己是谁,就想让家奴把自己绑起来,这种性子能不坏事就怪了。 他走到糜芳面前,糜芳拼命挣扎,抬头对袁熙吼道:“你是哪里来的,竟敢在糜家撒野!” “你可知道我糜家在徐州的势力!” 袁熙摇头道:“子仲兄(糜竺)为人宽厚,怎么会有你这个不着调的弟弟?” “伱也不想想,我能在这里钓鱼,岂是你一个白身妄加挑衅的?” 糜竺吼道:“什么白身,我也是士族!” 糜芳这话但也算对,糜竺是官员,糜家虽然是商人,但也算攀上了士族的关系,就是没有什么底蕴罢了。 袁熙笑道:“且不说做事要讲理,你要在我面前摆士族架子,只怕也不够格。” 糜芳听了,不屑道:“好大的口气,你还能比得上我们糜家?” 袁熙听了,微笑道:“你是叫糜芳,字子方吧?” 糜芳得意道:“你既然知道我大名,还不赶紧放开我!” 袁熙摇摇头,糜芳这种性格和智商,比他哥哥糜竺差远了,看来是仗着家里有钱,横行惯了。 怪不得后世脑抽坑了关羽,做出千百年来让所有的人都想不通的悬案来。 他有些头痛,他就是把糜竺打死了,估计刘备也不会计较,但和糜家的梁子就结下了。 糜家在徐州有非常多的商路人脉,对袁熙来说,目前还是很有用处的。 正迟疑间,就听一个怯生生的女声道:“公子,能不能放开阿兄,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让妾替阿兄赔罪。” 袁熙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个服饰华贵,颜色极为动人的年轻女郎。 袁熙仔细打量,见其肤色很白,五官线条很直,显得精致立体,一双大眼睛眸子乌黑,仿佛会说话一般。 单以容貌而论,虽然比不上甄宓,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了。 袁熙心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糜氏? 想来这糜氏也是红颜薄命,在演义里面是投井而死,但在后世的历史里面,可能下场还要凄惨。 糜氏在嫁给刘备后,应该并不怎么受宠爱,其记载也只有寥寥几句,似乎在长坂之战前后就消失了。 有人推测,其有可能病死了。 也有人推测,其有可能在刘备战败时,被曹操俘获,就此成了曹操姬妾,后世为尊者讳,所以史书语焉不详。 那女郎见袁熙盯着自己,不由害怕地缩了缩,低头轻声说道:“我平日最喜欢这池塘里的锦鲤,阿兄应是看公子钓鱼,分说几句,才得罪了公子,还请恕罪。” 糜芳冷哼道:“小妹,我没有事,你快回去,怎么能向这种人低头!” 袁熙心道糜芳还真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他对太史慈使了个眼色,太史慈会意,放开了手,退后几步到了袁熙身前。 糜贞看到,松了口气。 糜芳狼狈地爬起身来,口中犹自叫道:“敢在我们糜家撒野,现在马上滚出去!” 袁熙摇摇头,心道甄家和糜家合作商路,要是有这个脑缺挡着,还不知道要废多少事。 糜贞赶紧上前几步,拉着糜芳袖子,小声道:“阿兄,这是长兄请回来的客人!” “你前些日子刚得罪了关将军,还是收收你的脾气吧!” 糜芳一时拉不下面子,又不想服软,走也不是,呆也不是。 袁熙那边听到糜贞的话,心想糜芳还得罪了关羽,真是有才啊。 糜贞站在糜芳身后,偷偷打量着袁熙,见其相貌堂堂,除了胡须略少之外,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袁熙长成这样便,是袁绍这个当世有名的美男子遗传的好处了。 袁熙突然微微一笑:“女郎说的,可是玄德公身边的别部司马关云长?” “那可是个英雄人物啊。” 糜芳呸了一口:“什么英雄人物,一双贼眼盯着小妹看,我呵斥几句,他还拿出刀来吓唬我!” 袁熙心道这么狗血? 你委屈巴巴和我告状也没用啊? 而且糜芳你不反省一下,你是如何把见过的人都得罪一遍的吗? 就见糜芳得意洋洋道:“不过那家伙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听说在青州吃了败仗,手臂受了伤,至今都没好呢。” “看到了吧,得罪我糜芳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哈哈哈!” 袁熙一脸悲悯地看着糜芳,心道真是脑残儿童欢乐多啊。 他指了指太史慈,微笑道:“关将军手臂的伤,就是我这位兄弟射的。” 糜芳糜贞一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糜芳上前两步,袁熙还以为他要做什么,没想到糜芳大笑道:“原来如此,你不早说!” 袁熙心道这糜芳挺聪明的啊,一下就猜到自己身份了! 他正想要自报家门装个逼,就见糜芳越过他,上前两步握住了太史慈的手,叫道:“壮士!” “你太厉害了!” “那关羽号称万人敌,你竟然能射伤他,应该是趁着黑夜偷袭成功吧!” “我看上你了!” “你跟着现在的这人做侍卫,哪有什么前途?” “我给你三倍,不,五倍,不,十倍的价格!” “只要你肯愿意当我护卫,我糜家有的是钱!” 袁熙呆住了。 太史慈也呆住了。 如此普信! 袁熙对太史慈笑道:“恭喜子义兄。” “大家都听到了,十倍的价格。” “子义兄的俸禄是多少石来着?” “十倍俸禄,该换成什么官职?” 太史慈苦笑道:“公子别取笑我了。” 别部司马一千两百石,换算成十倍价格,比三公都高了。 糜芳和糜贞面面相觑,糜芳这才发现不对劲了。 对面侍卫都是官身,显然不是寻常士人! 糜贞赶紧拉了拉糜芳衣角,后者才讷讷地退后几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糜芳反应过来,能在自家宅邸里面大摇大摆钓鱼的,岂是一般人! 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公子尊姓大名?” 糜芳只是狂,但并不蠢,在糜家渐渐步入士族圈子的当口,他再傻,也不会得罪眼前这个很可能出身世家大族的人。 袁熙微笑道:“鄙姓袁。” 糜芳想了一会,恍然道:“你和袁涣同族?” 袁熙摇头道:“他是陈郡袁氏,和我关系不大。” 他突然想起,汉末三国时期,唯有程昱、曹仁、袁涣三人被评价为勇冠贲育。 这样算起来,其实刘备此时手下人才并不少,但是先后被吕布曹操打散,好不容易招纳的部下都给别人做了嫁衣,想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糜芳听了,心道原来也不过是个旁支子弟,架子倒是很大,他想要说话,就见远处糜竺急匆匆奔了过来。 袁熙暴打糜芳,早有家仆去通知了糜竺,他一听到,吓得赶紧从官邸赶了回来。 糜竺见连糜贞都出来了,心中一突,想到袁熙好色的传闻,马上脑补出一幕大戏。 袁熙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的婢女,不知道看到了糜贞,便上前无礼,糜芳见状出来阻止,反被暴打! 他面色发苦,这下坏了! 他赶紧躬身拜道:“还请公子放过舍妹,竺感激不尽!” 话刚一出口,糜竺突然觉得,貌似糜贞真要能嫁给袁熙,好像也很不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憋回去了 糜竺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就是想想而已。 且不说传闻这为袁家子,将要迎娶那据说有大富大贵之相的甄家女,就是没有这桩婚事,糜竺也不敢把糜贞嫁给袁熙,不然这不等于公开背叛刘备? 但是如果对方拿着和袁刘和谈作为要挟,讨要糜贞作为姬妾怎么办? 他敢拒绝吗? 不提糜竺胡思乱想,袁熙听了的糜竺的话,很是有些无语,自己在外面风评,变成什么样子了? 看来安排环氏母女住在自己府中,还是有些欠考虑了啊。 看糜竺怕成这个样子,俨然看自己如同曹操一般,袁熙现在满脑子都是打通徐州商路,还不至于得罪糜家,毁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他当下正义凌然道:“子仲兄想到那里去了,我岂是这种人!” 糜竺一听,心里石头才落了地,连忙拜道:“是竺失言了,还请公子恕罪!” 袁熙摆摆手:“我也有唐突之处,此事就算过去了。” 靡芳糜贞在一旁有些呆了,能让糜竺如此忌惮的人,身份肯定非常重要! 糜竺借机提出摆酒赔罪,刘备被袁熙放了三天鸽子,但又拉不下脸面来,双方都在比拼耐心。 结果今早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在兖州东郡的细作报信,曹操和吕布军停战数月。 更坏的消息是,曹操麾下兵士却仍在整军备战,这表明他们还在准备打仗! 短期内曹操军不会再次和吕布开战,那最有可能的,还是打徐州! 这一下刘备开始慌了,他刚在青州吃了败仗,两个郡又被笮融荼毒得不轻,要是曹操举大军来攻,他很难说能不能挡得住! 所以糜竺一听家里起了冲突,反而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借坡下驴了! 袁熙微微一笑,也不说破,曹操准备出兵的消息,他早就有所预料,毕竟曹操此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糜竺摆下酒宴,派人去找糜芳,让其也过来陪酒赔罪。 此时糜贞在后堂和糜芳呆在一起,听了仆人所报,劝糜芳道:“哥哥,你还是去吧,对方是刘豫州的贵客,即使不能和其攀上关系,也不好得罪。” 糜芳犹豫了下,出声道“那小妹不去?” 糜贞有些羞怒,“我去做什么?” 糜芳悄声道:“我听说了,这位是汝南袁氏的,尚未婚娶!” “你不觉得很合适?” 糜贞跺了跺脚,“哥哥,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出面去做攀附之事?” 糜芳悻悻道:“反正也让人见过了,试试又不会少块肉” 糜贞听糜芳越说越离谱,气得掉头就走:“哥哥越发混账了,要不是伱今天被人打,我怎么会出来抛头露面?” “你这是嫌弃我年纪大了,想让我赶紧出嫁是吧?” 糜芳劝不住糜贞,跟在后面嘟囔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知道我也希望你找个好人家,机不可失,哎哎哎你真走了啊” 糜竺听后堂吵吵嚷嚷,一脸苦笑尴尬,却见袁熙云淡风轻,仿佛没听到一般。 糜贞确实很美,但对现在的袁熙来说,吸引力远不如打通沿海海路,这才是以后他的发家根本。 而且他身边的女人不少了,女子越多关系越难协调,麻烦也是数量级增长。 他现在还在头痛,到时候甄宓嫁过来后,怎么解释蔡昭姬和曹宪的问题。 想到将来府邸里面,不同身份的人混在一起,出了什么事都要他决断,袁熙头就大了。 对了,现在他府中,还有个桀骜不逊的郭嘉。 袁熙去拜访郭嘉几次,但郭嘉都臭屁得很,根本不愿意和搭理袁熙,更别说出谋划策了。 袁熙这人也是个脾气执拗的,直接下令郭嘉只有饭菜,酒和女子就别想了。 一直到袁熙离开前,他都没去见郭嘉,看看谁有耐心,反正难受的不是他。 邺城。 啪的一声,郭嘉狠狠踢在门上,脚趾隐隐作痛。 他捂着脚哎哟哟叫了半天,又砰砰砰拍起门来,叫道:“有人吗!” “给我开门!” 过了半晌门外都没有动静,郭嘉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郭嘉抬头一看,认识进来的人是袁熙的都尉,名叫赵云的将领。 赵云站在门口,神情淡漠地对郭嘉道:“先生可有事?” 郭嘉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说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出去!” 赵云听了,说道:“公子说了,只要先生肯屈尊做他谋主,便可以立刻出去。” 郭嘉冷哼一声:“没门!” “他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把我绑了来,我绝不会给他出谋划策!” 赵云听了,就要退出去门去,“先生要没有别的事,云要关门了。” “等等!”郭嘉急道:“我是士族!” “哪有这种对待我的!” “我想要女人,我想要酒!” 赵云淡淡道:“公子说了,酒色伤身,为了先生身体着想,还是戒了吧。” 郭嘉一跳三尺高:“放屁!” “戒色也就罢了,酒怎么可能戒!” “快把酒拿来,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赵云还是不为所动,“公子出城去了,只能等他回来才能决断。” 郭嘉咬牙切齿:“这都离开半个月!” “还要等多久啊!” 赵云见郭嘉一副崩溃的模样,心道袁熙确实有点狠啊,能把人逼成这样。 他想了想,说道:“公子离开前说,等他回来后先生若能说服他,他便一应先生所求。” “算来公子也快回邺城了,我劝先生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说服公子吧。” 说完他把门关上,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 郭嘉气得大叫一声,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那袁熙了! 抢了他的女人? 不可能啊,自己根本就没来过冀州! 为什么袁熙如此针对自己? 郭嘉坐回榻上,苦苦思索起来。 兖州鄄城。 曹操坐在府邸之中,堂下谋士众将济济一堂,脸上都有兴奋之色。 终于和吕布谈妥了! 在双方都做出一些让步之后,各自承诺一年之内,双方互不攻伐。 表面上来看,吕布占据了兖州的陈留郡,曹操算是把这块地丢了,但长远来看,短时期内并不会影响曹氏的战略。 因为曹操除了兖州之外,还占据着豫州一半的地盘,实在不行,还能往荆州扬州方向打。 但当前曹操却有个更好的选择。 徐州! 曹操手下的谋士武将已经讨论过,此时徐州的刘备,根本挡不住曹操的进攻! 在和吕布交战的这小半年来,曹操属下的谋士和武将经历了数次战阵,越发成熟,最后几次大战,已经稳稳压住吕布手下诸将一头。 眼下曹氏又得了袁绍粮食,如今算来袁熙刚到徐州不久,绝不可能和刘备马上谈妥,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曹操当即决定,突袭徐州,打跑刘备,在下邳过年! 如今堂上众人斗志昂扬,因为曹操决定,今日发兵! 曹操看着堂下众人,心中志得意满,哈哈笑道:“徐州就交给诸位了!” 众人齐声道:“诺!” 曹操举起手:“诸将听令!我” “报!”堂外传来急促的叫声,一名传令兵奔入堂中跪下,举着一封竹简:“冀州徐州同时传来消息,冀州特地通告主公!” “刘备依附袁绍了!” 这一下如晴天霹雳,把众人雷得外焦里嫩。 曹操举着手,呆立在地上,出口的话活活给憋回去了。 曹仁霍然起身,将竹筒接过,献给曹操。 曹操扯开竹简看完,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忽地一声将竹简扔在地上,怒吼道:“怎么会如此!” 众人定睛望去,看清了地上竹简上的字迹。 袁绍遣子袁熙,赴徐州和谈,刘备已归附袁绍。 众人第一个想法是,怎么又是这个袁熙! 而且这才几天啊,为什么谈得这么快! 程昱突然叹道:“袁熙,袁熙,此人必成大患!” 曹纯赞道:“想办法杀了他!” 众人纷纷侧目,你还惦记着呢,倒说得容易! 戏志才咳嗽一声:“老夫很是疑惑,那袁熙为何能料我们所先,实在匪夷所思。” 曹纯一拍大腿:“有内奸!” 这下众人看都不看他了,心道你省省吧。 戏志才叹息一声:“如今再打徐州,便是和袁绍提早撕破脸,已经没意义了。” “请明公示下,今后该当如何。” 曹操思索片刻,出声道:“全军已经准备开拔,要是停步不前,只怕影响士气,我要听听志才的高见。” 戏志才咳嗽几声:“徐州虽然重要,但迟早是明公囊中物。” “西部的司隶有吕布挡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谋得。” “既然如此,那只能往南而去。” “豫州南部有袁术,其势大不好对付,荆州刘表倒是好打一些,但荆州兵守土极强,一时半会也不好攻下。” “南面豫州倒还有个地方,可以做些功夫。” 郯城之中,刘备等看着探子传来的情报,皆是擦了一把汗。 本来囤积在兖徐边境的曹军,都退回去了。 只怕再晚几天和袁熙谈和,曹军就真的攻入徐州境内了! 一旦开战,再谈和就来不及了,曹操完全可以装聋作哑。 但如今已经昭告天下,曹操却是暂时没办法了。 但想到徐州让步的条件,刘备隐隐有些肉痛。 因为这些条件里面,不仅有向袁绍的承诺,还有给袁熙私人的不少好处! 袁绍这儿子,竟然还想着占自己父亲便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别时分 糜府之中,袁熙正和陈登对面而坐。 袁熙心道陈登这人倒是颇懂进退,为了避嫌,直到袁刘联手,方才出现。 他起茶碗道:“先生是聪明人,小子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陈登也回礼道:“公子客气了。”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干,心道这袁家子倒是警觉,听说他来徐州这段时间,对于喝酒极为抵触,显然很是谨慎。 他随手夹了一片鱼脍咽下,说道:“登这次是来请教,公子说的那位高人,能否让登一见?” 袁熙听陈登自称,不知怎么总是想笑,他努力维持住形象,一本正经道:“那位高人我也是偶然遇见,其谈论当世英雄时,提起过元龙先生。” 陈登听了,失笑道:“当世英雄?也看得起登了吧?” 袁熙想说名字带登的都是人才,但这个后世梗陈登肯定听不懂,只得作罢。 他正色道:“民以食为天,元龙先生之所长,在我看来,绝对是有资格称为英雄。” 陈登听了,颇觉触动,因为汉末的典农校尉,说实在并不是一个非常受重视的官职。 他说道:“承蒙公子青睐,但高人所说隐疾,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那位么高人能知道我的病症?” “要知道,面色突变之状,周围的人和有所察,但心情暴躁,胸中忧闷,我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袁熙闻言,指着陈登面前的鱼脍碟子道:“元龙先生的病根,就在这盘东西上。” 陈登闻言,夹起一箸鱼脍,笑道:“这东西怎么了?” 袁熙道:“鱼脍有无数病虫,先生食之,便寄于体内,以致身体不适。” “日积月累,迟早会成大患。” 陈登不可置信道:“有虫子?” 他将鱼脍高高举起,鱼脍在阳光下呈现洁白的半透明状,腴泽鉴人,如同花瓣一般,让人食指大动。 陈登笑道:“这东西如此干净,哪有一只虫子?” 袁熙知道和古人很难解释清楚,只得道:“只因虫子太过微小,所以肉眼难见。” 他举起一杯茶水:“水未煮沸时,即使是清泉深井,也有无数小虫,皆可以致病。” “所以想要少生病,便要少吃生食,少吃生水,以煮熟煮沸为妙。” “上古之时,我们祖先茹毛饮血,寿命极短,也和此因有关。” 陈登听了,沉思道:“公子所说,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仔细一想,偏偏好似有些道理。” “若真是这样,我岂不是身体里面已经都是虫子?” 袁熙道:“所以先生想要长寿,须戒了这吃鱼脍的习惯,并马上寻找高明之士求医。” “高明医士?是谁?” “华佗。” 陈登听了,沉思起来:“我听过此人,确实是很有名,听说其在豫州一带。” “也罢,我便信公子一次,找人去请华佗。” 随即他叹息道:“但要是戒鱼脍,可是了无生趣啊。” 袁熙只得安慰道:“海鱼中的虫子会少一些,先生若是难耐,可用之代替。” 陈登见袁熙不像是信口胡言,称奇道:“真是怪了,我素闻袁氏皆精研孟氏易,但为何公子对杂家这么感兴趣?” 此时士族以儒家经书要义为首,对于其他学派,则是相对看轻许多。 袁熙微笑道:“先生也不是精研农家学说,只怕还修了兵家?” 陈登诧异道:“公子如何知道?” “也是那高人所言?” 他私下研习兵法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袁熙心道你要没学过兵法,怎么可能连吕布孙策都能击败? 他整衣肃容,对陈登拜道:“小子有一言,还请先生解惑。” “如今天下士人,皆研究儒经,对其他学派,都甚是排斥,先生觉得好吗?” 陈登听了,沉默不语。 良久,他缓缓开口道:“公子想做什么?” 袁熙正色道:“小子觉得,现在天下选士很有问题。” “孝廉茂才,多为名不副实,诸子百家,独剩儒术。” “要是能士农工商皆有所专之学,人尽齐用,术业有专攻,这个天下会不会变得更好?” 陈登沉声道:“公子想法且不说,如今公子只是袁家庶子,只怕想做的事情,袁州牧并不会赞同吧?” 袁熙拜道:“要是有一天小子据有方圆之地,开此先河,欲请先生为谋士,可乎?” 陈登断然道:“玄德公待我不薄,公子此言,欲陷我于不义乎?” 袁熙再拜道:“世事难料,小子希望,如有一天,先生处于进退两难之境,能先想到我。” “我保证先生能够一展胸中所长。” “先生乃当世英杰,要是因为鱼脍折损寿命,是天下人的损失。” “所以小子才说出先生隐疾之事,此之诚心,天地可鉴。” 陈登听了,点首道:“我便信公子一次,寻华佗医治,到时自见分晓。” “若真如公子所说,登则欠公子一份人情,必不会忘。” 袁熙听了,沉声道:“多谢先生。” 他心中欣喜,虽然陈登没有给出承诺,但这已经足够了! 陈登和其父陈珪,都是忠于汉室的,陈珪二子被袁术抓走要挟,陈珪宁愿舍弃其子性命,也不向称帝的袁术妥协。 陈登背陶谦附刘备,到后来的背吕布附曹操,拒袁术孙策,皆是以汉室为出发点。 但袁熙隐隐觉得,陈登的志向,似乎还在此之上。 天下一统! 在这方面下手,将来招揽陈登,未必事情不成。 另外袁熙也很好奇,传说中的华佗,到底有何本事,如果有机会,自己也想亲眼一见。 华佗第一次医治陈登,让其吐出了几十盆虫子,说三年后可以根治,结果陈登三年之后再去,却没有找到,于是病逝。 袁熙心道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真是匪夷所思,这很有可能是肝吸虫病,华佗真的可以根治? 袁熙怀着恶意揣摩,是不是华佗觉得根治不了,所以骗了陈登跑了? 送走陈登,袁熙回到屋内,招呼太史慈收拾行装,准备返回邺城。 此间事情已了,袁绍得到了刘备的依附,刘备现领着豫州刺史,又兼着徐州牧,能够在名义上压制曹操,也算达成了袁绍的制衡之计。 兼领两州虽然违背汉制,但乱世之中,谁还在乎那个被李傕郭汜控制的汉庭? 不过近日传来消息,长安开始动乱了。 自李傕郭汜挟持汉帝刘协离开雒阳,迁都长安后,麾下势力便不时起摩擦。 李傕郭汜虽然同属凉州武将,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偏偏两人政治不行,即使有贾诩坐镇,也不知道如何利用汉帝,等于守着金饭碗要饭。 当然,里面的原因是多层次的。 一是天下士人都看不起并凉武将,所以趁着加入反董联军的契机,都跑去了袁绍袁术那边,剩下的人才也被各诸侯瓜分殆尽。 二是贾诩态度暧昧不明,对于李傕郭汜也并不是尽心辅佐,反是以明哲保身为要务。 三是李傕郭汜不善经营,导致长安地区民生凋敝,加上频繁爆发饥荒灾害,不仅士兵民众缺粮,连汉帝刘协也时常长吃不饱饭,从上到下人人惶惶。 就在这个背景下,李傕郭汜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先是李傕杀死樊稠,然后和郭汜相攻,事态越演越烈,长安就此陷入动乱。 袁熙和刘备谈妥时,正好长安消息传来,他知道是该自己回去的时候了。 天下大变,也会影响到袁氏下一步的谋划,对于来年如何去做,袁熙还是想和袁绍好好谈一谈。 他和太史慈走出屋子,就见关羽张飞已经提前等在外面,关羽见他们出来,拱了拱手,行动毫无滞窒,看来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 袁熙走向前去,拱手道:“将军神勇,故前番战场不得不全力以赴,多有得罪。” 他个人对关羽倒是很佩服,奈何刘关张三人这铁关系,墙角是挖不成了,只盼望将来两边成为死敌的时间会晚一些。 关羽面容稍霁,捋须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公子并无过错。” “如今两边联手,便当齐心,但若将来再成敌人,关某也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公子小心项上人头。” 袁熙哈哈一笑:“将军之言,熙记下了。” 他心道妈个巴子,你不要这么吓唬我好不好,我腿都软了! 张飞左看看关羽右看看袁熙,犹豫了一下,虎吼道:“俺也一样!” 远处小楼上,糜芳见袁熙和关张相谈甚欢,对身边的糜贞咬牙切齿道:“果然他们又混在一起了,这袁二公子是搞不掉关羽了,真让我失望。” 糜贞叹道:“阿兄为何如此仇视关将军,他毕竟和长兄同在刘州牧手下为官啊。” “我听长兄说,过些日子你也会被授予官职,到时便是官身,千万不能再得罪人了。” 糜芳悻悻道:“不知怎么,我就是看那个关羽不顺眼,那人整日眼睛像长到天上一样,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架子。” 他见袁熙和着关张往糜府之外走去,突然一拍脑袋:“我突然忘了,长兄让我送的礼物还没拿出来,我先下去了!” 看着糜芳急匆匆冲下楼去,糜贞摇了摇头,自己长兄敦厚,次兄莽撞,其实都不适合为官。 至于自己,将来也不过是落于谁家的浮萍罢了。 糜贞有些意兴阑珊,伸出手去,就想关上窗户,却见远处袁熙转过头来,向着她这边挥了挥手。 她连忙吓得缩回头去,心呯呯直跳,直到过了好一会,她才探出头去,发现众人早已经出了府邸,再也踪影不见。 糜贞心中怅然若失,前几日的偶遇,就像生命中的一朵浪花,只在心间激起几朵涟漪,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会渐渐平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吧? 自己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家的感觉 袁熙和太史慈回到邺城时,还差几天就过年了,邺城里面喜气洋洋,充满了新年的喜气。 家家户户都在门上贴老虎画像,在门两侧摆上画有神荼和郁垒形象的桃木牌,再在门梁上悬挂一条苇索,供门神抓鬼之用。 彼时还没有鞭炮,但却有相似的的东西。 爆竹。 彼时所谓的爆竹,并没有火药,就是烧爆竹子而已。 人们在自家门口或后院点起火来,用火烧竹节,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用来惊吓山臊鬼怪。 在这提前庆祝的的噼啪声中,道路两旁的摊贩卖力吆喝,孩童在街上跑来跑去,妇人在后面提着襦裙拼命追赶,口里呵斥着,脸上却带着些笑意。 人声鼎沸,夹着着竹子的焦糊味传入车窗,袁熙恍惚中,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了前世,两世的记忆在欢声笑语中交错,最后车轴的吱呀声,重新将他拉回到现实。 袁熙听着竹节的爆裂声,想起此时火药还没发明出来,彼时木炭倒是好搞,硝石和硫磺倒是要费些心思了。 幽州倒是可能有硝石矿,彼时最容易得到的硝,乃是经年墙壁墙角形成的土硝,就是产量不大。 硫磺比较麻烦,露天的火山口和温泉周围会有,大部分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 这两样东西,因为用得到的地方不多,大部分是炼丹士所需,所以产量不大。 所以袁熙才急着打通海上商路,这种东西要是依托甄家的商行,搞到的机会便会大很多。 他有些头痛,这些东西的纯度和配比些许不同,最后的效果变化天差地别,偏偏对这些东西的处理,他早就忘得精光。 如何利用现有的工具,对这些材料提纯利用,他是远远不如此世的炼丹方士的。 偏偏在这个时期,这些方士大部分都和道教乃至黄巾军有关系,而且丹道尚未兴起,炼丹之人并不多。 历史上,三国之后,因为曹操的道教里的特殊地位,魏国大兴道教,方士们才投身托庇于新兴的道教,将炼丹术发扬光大,渐渐成了气候。 其间最出名的产物,就是在魏晋时期流行起来的五石散。 袁熙突然想起,上次袁尚给自己下药时候的症状,据吴昭判断,很有可能就是当今极其稀少的五石散! 彼时这东西非常珍贵,只在少数士族大家之中偶然出现,蔡邕作为当代名士,自然也有士人赠送过。 蔡邕服用时的症状,蔡文姬也曾见到过,其发作时的症状,和袁熙当时极为相似。 袁熙事后推测,袁尚要是有五石散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和道教,甚至是黄巾军的遗党有关? 这个猜测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黄巾之乱时,黄巾军就会走上层路线了。 如今袁氏占据冀州,这周围几州都是原来黄巾军的大本营,其残党投靠袁尚,借此翻身起家,也在情理之中。 马车先到了袁绍官邸,袁熙和太史慈进去见了袁绍,说了与刘备和谈的情况。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他面上显露不出来,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次袁氏实际上送出的利益没多少,大部分都是口头道义支持,虽然这对刘备来说很重要,但对袁氏来说,也算空手套白狼了。 徐州归附,一方面压制了袁术北上的路线,另一方面暗地里面拆了曹操的台,为来年攻打公孙瓒奠定了极好的开端。 他没有向袁熙说话,而是先转向太史慈,说道:“吾儿数次赖子义保全,可谓劳苦功高。” 太史慈谦道:“慈惶恐,此乃分内之事。” 袁绍微微点头,他侧面了解过,袁熙招降的赵云和太史慈,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在四庭柱之下。 袁绍当时很是诧异,袁熙统共就找了两员大将,竟都能比得上冀州顶尖战力? 如今颜良已死,袁熙这两员大将加上暗地里面的麴义,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让袁绍也不得不稍微重视起来。 至于张郃高览,明面上仍是袁尚统领,袁绍要是知道高览已经投靠了袁熙,不知作何感想。 袁绍对太史慈道:“闻子义尽心赡养有老母,行事至孝,当为天下士族榜样,如今新年将至,我备了些薄礼,以酬子义孝道。” 早有侍卫过来,太史慈一见,便明白袁绍要和袁熙私下说话,当下拜谢出门。 屋里只剩两人,袁绍方才说道:“做的不错。” 袁熙拜道:“全赖阿父名声,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这话倒是真心的,如今他的谋划,全是按照历史进程来的,只不过顺其发展,再推了一把而已。 包括曹操攻徐州,吕布张邈兖州起事,刘备和袁绍联合,不是袁熙能独力改变天下大势,而是他顺着诸侯们的需求从中渔利。 不过如今天下形势,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轨道,袁熙今后用相同的方法,可能收益就没那么高了,甚至有可能和预期背道而驰。 袁绍说道:“来年若能打败公孙瓒,袁氏便能稳定北地,图谋南下,和袁公路决战了。” 他说到袁术的名字时,似乎言语中颇有怨念,袁熙想起曹操也是如此,心道人若是小时候不受家里待见,长大真的会记仇啊。 袁绍说道:“对于北攻,你有什么想法?” 袁熙略一思索:“大部分事情,阿父谋士应该比我明白得多。” “我只担心一件事,曹操会不会趁着我们全军尽出,妄图偷袭邺城。” “哦?”袁绍来了兴趣,“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相似的说法,也只有田丰提过,但他只是略略一说,却没像你这么肯定。” “伱可有证据?” 袁熙轻声道:“没有。” “但初平四年的邺城之乱,幕后是谁,至今也不清楚,不是吗?” 袁绍摇头失笑道:“你们都过虑了,当时曹操尚且自顾不暇,何况其他?” 袁熙知道没有证据,很难说服袁绍,曹操到底和当时来犯的黑山军有没有关系,谁也不能确定,当下也不再言语。 袁绍又道:“邺城要是不安全,其他地方更不安全,我经营此地这么久,绝非轻易能够打下。” “而且我和曹操都明白,家眷就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我是邺城,他是鄄城,不然的话,要是家眷被夺,士兵自溃。” 袁熙心道这倒是真的,北新城现在三面受敌,把甄宓带过去也不安全,打仗时还要分心。 不过自己是成了婚,还真得把甄宓留在邺城? 而且依照汉制,官员成婚上任,三年不能带正妻,妾倒是可以,这不是让甄宓守三年活寡? 他出声道:“那我的婚事?” 袁绍说道:“你阿母找方士卜算,说来年大动刀兵,之前家中成婚不详,要等到攻灭公孙瓒,再说此事。” 方士?哪来的方士? 袁熙心中怒火升了起来,已经对刘氏起了杀机。 前身在历史上,应该没有显露出什么才干和野心,还和袁尚关系不错,所以婚事没有被针对。 但现在袁熙目的是争霸天下,为此展露出了才能,又和袁谭联手,所以被袁尚猜忌,开始处处针对自己。 想来这也正常,不遭人妒是庸才,既然介入纷争,也不可能事事占便宜,总会有得有失。 不过袁熙这人是个记仇的,刘氏和袁尚的账,他都一笔一笔记着,到时候总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他倒很想看看,袁尚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袁熙拜别袁绍出了屋,仰头看着有些阴霾的天空,心道所有的准备和伏笔都已经做好,就看明年的易京之战一锤定音了。 只要攻灭公孙瓒,他便能真正得到属于自己的地盘,幽州! 虽然幽州对袁氏诸人来说很是鸡肋,有外族,有盗匪,辽西还被公孙度家族占着,可以说远不如其他州。 但如今天下,哪有能轻易得到的地盘,一处好地方,都是几方在争,就是以曹操之能,手下人才济济,尚且还在兖州困顿许久。 袁熙暂时把心事放下,他和太史慈返回府中,众人都在府门外迎接,吴昭赵云曹宪曹节等人都在其中。 吴昭气色看起来不错,应该是病已经好了。 曹宪站在吴昭的身边,从身形到气质,倒有三分相似,而且这些日子应该是过得比之前安心多了,面色容光焕发,越发漂亮了。 倒是曹节还是瘦瘦小小,应该是年纪尚小,还未发育的缘故。 袁熙和赵云说了会话,让其和太史慈回去休息,赵云临走前说了郭嘉的事,袁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昭和曹宪跟着袁熙回到屋里,一起跪拜道:“公子辛苦了。” 两女一大一小,并肩对着袁熙俯身时,山峰连成了山岭,在襦裙上翻起了波涛。 袁熙看到,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还是回家好啊。 两女上来给他捏肩膀,袁熙却将吴昭拉到怀里,笑道:“病好些了?” 吴昭见曹宪看着,颇觉害羞,挣扎了几下,见袁熙不放手,只得嗔道:“早就好了,一点小毛病而已。” 袁熙把手往下探去,吴昭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公子先前让我编撰授业书籍,我已经将名目列成了册子,并一些原本,我去整理好了拿给公子看。” 她匆匆跑了出去,袁熙知道吴昭这是给曹宪和自己创造机会,微微一笑,也不说破。 曹宪轻轻捏着袁熙肩膀,就见袁熙发声道:“你要只是为了阿母和妹妹,不用如此做,我也会妥善安排她们。” 曹宪低着头:“那公子想要妾嫁给别人吗?” 袁熙听了,失笑道:“也是啊,我怎么可能舍得便宜别人。” 曹宪心中喜乐,轻轻贴住袁熙后背,伸出手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跑得真快 袁熙系好衣服,见曹宪跪在一旁,端着茶杯轻轻漱着口,心道自己也堕落成曾经最讨厌的士族子弟了啊。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阵子在徐州费心费力的压抑,被冲淡了不少。 很多布局,可能离收获的时节尚远,但起码让他看到了一些微小的曙光、 如今他手里的暗棋,真正能转化成明牌打出去的,其实不多,至于被他关小黑屋晾在一边的那位,袁熙倒是挺佩服的。 他站起身找了壶酒,拎着酒壶,独自往宅邸一角的小屋走去。 郭嘉放下手中竹简,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他被关在这里,虽然要酒要女人的诉求都被拒绝了,但是其他东西,赵云倒是有求必应。 郭嘉干脆要了很多少见的典籍,本来他是赌气为难,结果零零散散地,许多生僻书籍竟然都被送了过来。 反正也出不去,于是他静下心来研究典籍,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酒瘾犯了,是真的难熬啊。 脚步声传来,郭嘉一怔,今日送饭的这么早? 他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这不会是给自己送断头饭吧? 听说袁绍此人小肚鸡肠,自己离开时泄愤般的发言,估计早让其怀恨在心,杀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郭嘉在被程昱出卖时,早已经有了觉悟,不过留自己过年时才动手,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屋门打开,郭嘉扭头一看,袁熙那张可恶的脸便映入眼帘。 郭嘉见其探头望了一眼,就啧啧称赞起来:“奉孝兄真是好学,这种环境下,都能静得下心来。” 郭嘉看见袁熙就不爽,冷哼道:“别惺惺作态,我郭嘉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要杀便杀,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袁熙叹了一声,“哎,奉孝兄啊,我今日来,还带了壶酒呢。” 他将酒壶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就见郭嘉站起身来,盯着酒壶,往前走了几步。 袁熙心道郭嘉果然是嗜酒如命,看到酒壶,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下一刻,郭嘉躬身绕过袁熙,嗖的一声窜出门去,动作竟然迅捷无比。 袁熙见郭嘉提着长跑下摆,拼命向府门奔跑,不禁目瞪口呆,这真是当机立断啊! 他走出门口,喊了一声,不多时,郭嘉就回来了。 被提回来的。 赵云太史慈一人架着郭嘉一条胳膊,像提小鸡一样将其抓了回来,郭嘉双脚离地,让袁熙想起自己被吕布提起时的模样,竟然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见郭嘉咬牙切齿的模样,袁熙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却是被奉孝兄摆了一道,原来兄也怕死啊。” 郭嘉郁闷无比,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没想到迎头碰上两个大将! 赵云太史慈把郭嘉提到屋里,回身守在远处,郭嘉见了,郁闷地提起酒壶,咕咚咚灌了几口。 袁熙提醒道:“奉孝兄,天寒酒冷,颇伤身体呢。” 郭嘉却不理袁熙,放下酒壶,品味着酒的回味,叹息道:“可惜了,我身负天下之志,却要死在这里。” 袁熙趁机道:“先生如能助我,熙必当奉为上宾。” “少来!”郭嘉冷笑道:“凭你也能做我主公?” “我看你嘴上无毛,只怕比我还小,何德何能,让我归附于你?” 袁熙受到了伤害,心道原来伱也是个颜狗,这不是以貌取人吗! 胡子不多怎么了! 说来自己的马甲隐虎,难道真是因为有一嘴大胡子,才唬住众人的? 他将桌上的酒壶拿了过来,放在袖子里面,“既然如此,那我这边壶酒算白费了,还是还给我吧。” 郭嘉脸上一僵,不就是喷了你一句,至于吗! 这么小气!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冷哼道:“没别的事情,公子请回吧,让嘉能安静一些。” 袁熙摇摇头,占了起来,就要往外走:“既然奉孝兄如此坚持,那我也没办法了。” “请放心,兄死之后,汝妻子吾养之。” 郭嘉找人抓郭嘉的时候,将其一家数口都抓了过来,可谓是一网打尽了。 郭嘉听到这里绷不住了,他寒声道:“祸不及家人,没想到袁本初的儿子,如此卑鄙!” 他被带到袁府之中后,也旁听侧击了不少消息,发现眼前这袁绍次子,比自己还好色! 连曹操的姬妾女儿,都被其收入房内,自己要是死了,妻子能逃得过吗? 袁熙见郭嘉极为愤怒,知道他好像是误解了,心道这句话杀伤力这么大的吗? 他戏精附体,赶紧做出一副恶心的模样,只是嘿嘿笑着。 郭嘉实在受不了,出声道:“嘉只是一落魄寒士,冀州人才如云,公子何须执著于我?” 袁熙摇头道:“兄自谦了,天下比得上兄的可不多。” 郭嘉微微一怔,貌似对方对平不见经传的自己,评价很高? 袁熙见状说道,“我和先生交个底吧。” “我对先生非常忌惮。” “我到东武阳和曹操谈判,最主要的原因就在先生。” “你可知我为交换先生,用了曹氏宗族几人的代价?” “如果先生不能为我所用,我宁愿将先生关一辈子,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这就是我的底线。” 郭嘉怔住了。 他还真没见有人把威胁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但此时他名声不显,面前这袁家子也算是名门大族子弟,却因为不知什么缘故对自己颇为看重。 两边虽是敌人,但郭嘉心里也有一丝得遇知己之感。 他反应过来:“公子今日不是来送我上路的?” 袁熙微笑:“奉孝兄非议吾父,根本不算事。” “先生妻子,如今安全在我府中好好住着,若先生点头,马上便可一家团聚。” “前日先生幼子病了,府里已经找医士治好了,只是偶尔还咳嗽。” “若先生不愿帮我,便安心在府里过一辈子,反正我是不会放先生走的。” 郭嘉听到自己孩子无事,也是面上放松下来,他虽然不明白袁熙为什么这么忌惮自己,不过好歹面前还一条活路。 他沉声道:“如此先谢过公子,不过嘉才疏学浅,恐难当大任,还请让嘉考虑些时日。” 袁熙知道,郭嘉对于择主非常谨慎,他这时候倒是有些羡慕起曹操了,能够折服郭嘉的人,肯定是志向抱负,都得到了郭嘉的承认。 可惜现在他还不能和郭嘉交底,两边还没有建立其基本的信任,袁熙有些暗棋是不能提的,不然会危及相关之人的性命。 他点头道:“好!熙便等着先生,不管半年,一年,还是十年,我都等得起。” 他转身出门,就要关门上锁,郭嘉出声道:“能不能每天给壶酒?” 袁熙微笑道:“喝酒伤身,我都不喝酒,兄还是忍耐下吧。” 眼见屋门锁上,郭嘉暗骂小气,对方就这么用酒吊着自己,还真是卑鄙啊。 他也有些好奇,根据他先前打听到的传闻,袁本初这个儿子并不一般,也不知道为什么盯上了自己。 自己只是个闲散士族而已啊! 袁熙从屋里出来,心里还有觉得有些满意的。 本来谋士性格就古怪,尤其是郭嘉这种顶级谋士,墙砖大部分都埋在土里,想要挖出来急不得,只能一点点抠土。 说到底,袁熙也不过是个二代而已,相比其他诸侯,本就不被士族看重。 赵云和太史慈要不是机缘巧合,袁熙根本就搞不定,但赵云却会主动投奔公孙瓒,太史慈投奔孔融,这就是名声的用处了。 说到底,袁熙还不是自立的一方之主,让待价而沽的士族无法看到未来的前景。 他径直去书房找吴昭,一进屋就见里面堆满了书籍,连榻上都是满满的。 吴昭正坐在榻上写字,见他进来,憋住笑道:“刚才妾从窗户里面看到奉孝先生逃走,吓了一跳,还好最后被两位将军抓回来了。” “公子是怎么吓到他了?” 袁熙脱了鞋,坐在吴昭身边,悻悻道:“别提了,不愧是谋士,还挺机灵。” 吴昭侧过身来,身上曲线毕露,袁熙又忍不住伸出手去。 多日没摸,手感都陌生了不少! 吴昭忍不住叫了一声,斜了他一眼道:“有个年轻貌美的在等着你呢。” 袁熙下意识道:“说来头痛,曹宪身份太过敏感,一时半会不好给名分呢。” 吴昭掩口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甄家女郎啊。” 袁熙一呆,随即佯怒道:“好啊,今天一个个的,都耍起我来了!” 他随即手上加重力道,吴昭连忙告饶。 她红着脸道:“字都写歪了!来日方长,你回来半天了,还是先去看甄家女郎吧。” 袁熙叹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吴昭惊讶道:“怎么了?” 袁熙把袁绍那边的消息一说,吴昭沉思起来,叹道:“还是要过继啊。” “而且你已经把退路想好了,留了后手不是吗?” “最近邺城传出来你和甄家女郎相见,就是你故意让人看到的吧?” 袁熙惊讶道:“你也猜得到了?” 吴昭叹道:“只是这样有点太委屈她了。” 袁熙突然心情有些沉重,点头道:“我会记得。”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忘初心 吴昭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放下手中的笔,将写满了字的绢帛递给袁熙。 她解释道:“这是妾这些日子搜集,认为可以用作启蒙的书目。” “北新城的府里,还有阿父的一些典籍,如今不在身边,妾只能凭记忆默写了一些。” 袁熙看着绢帛上的字体,叹道:“辛苦你了,这几日我便找人,搜集这些书籍,并多誊写几份。” 吴昭担心道:“公子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识字以及典籍,都掌握在少数士人手里,要启蒙教学,传于平民,绝非数年内所能成事。” 袁熙点头道:“我知道,除非传播的手段和途径,能有突破性的改变。” 吴昭好奇道:“公子指的是?” 袁熙举起绢帛,“一是写字的材料。” “竹简笨重,绢帛靡贵,需要找便宜的东西代替,比如纸张。” 吴昭点头道:“蔡侯纸倒是轻便,但制作起来颇为麻烦,需要十几道工序,更消耗人工。” “如今天下大乱,人多有吃不起饭饿死的,许多工匠被迫改行,谋生种地去了,所以这些年市面上的纸张反倒少了。” “而且纸张容易损毁,重要文字,还是诉诸竹帛,所以士族对纸张也有抵触。” 袁熙点头,知道吴昭说的确是事实,纸张也有许多不便之处,直到晋朝葛洪发明了防蛀防潮的黄麻纸后,纸才真正为士族所接受。 一件东西从发明到实用,是许多相关技术积累的过程,一环扣一环,一处掉了链子,整条环节便会止步不前。 就像造纸一样,虽然东汉就已经出现了,但历经汉末战乱,三国相争,直到魏晋南北朝恢复经济,纸张才大规模生产,开始面向平民百姓。 受此影响,魏晋时期书法绘画才开始兴盛,涌现了一大批书法家和画家。 想要保证技术进步,就要保证领地内的生产力进步,想要保证生产力,就要保证领地内的局势安定。 而保证这些的前提,就是拥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而各种技术越进步,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越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所以治理一地,需要统筹的东西实在太多,绝非袁熙一人所能完成。 人才,还是人才。 袁熙深刻领会到了为什么人才是就是生产力,为什么治理天下离不开拥有知识的士族。 千百年来的难题,岂是他一人所能解决,只能尽力罢了。 他开口道:“纸张虽然不好保存,但用来启蒙是足够了。” “幽州不缺资源,就看将来能招揽多少人才。” “我想办法从青州冀州挖人,用钱粮官位,去招纳工匠,广收学徒。” “学徒只要认识数百字,便能在所学专长出发挥更大作用。” “这其中记载技术的纸张书籍是个关键,书籍越多,能同时学习的人也越多。” “我会让甄家大量购买造纸材料,用来改进造纸技术。” 吴昭担心道:“但是找人抄写,也是很麻烦的。” 袁熙笑道:“别急,这也有办法。” 他略略说了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笑道:“启蒙书籍用雕版印刷足矣,只要有纸,一天印几百张不成问题,这样的话,便能大量生产书籍。” 吴昭听了,眼睛发亮:“公子这想法,实在是惊人!” “要是这种印书方法流行,人人有书看,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这是公子想出来的?” 袁熙笑道:“这是某位工匠想出来的。” “你看,即使大部分书籍都在士族手中,但还是有很多下层匠人,在劳动中发现了更好更先进的东西。” “但很多匠人因为不识字,却限制了继续改良技术的可能性。” “上天是不公的,但又是公平的,给了每个人获取知识的机会,从而去改变这个天地。” “所有的人,都应该有学习的资格。” 吴昭听了,眼中的光芒更亮了,她轻轻点头:“我很想和公子一起,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袁熙问道:“我去徐州,已经和糜家谈的差不多了,只等甄家派人接头,比便可打通商路。” “就是不知道甄家准备的怎么样了。” 吴昭笑道:“公子何不亲自去问问甄家女郎?” 袁熙无奈道:“上次虽然是故意的,但风言风语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就怕控制不住局势,让人提前发动,我这边不好应付。” 吴昭笑了起来:“你这木头脑袋,伱不是还有个姐姐从中牵头?” “说起来你回来不去见她,只怕她又要怪你了。” 袁熙大汗,他回来忙了不少事情,还真是把袁杏抛到脑后了! 他赶紧跳下榻去:“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先去去见见她!” 他找到赵云,说道:“子龙兄,随我去袁府一趟。” 赵云不明所以,跟着上了马车。 到了袁府,袁熙让门卫通传,一会便有侍女进来,将两个迎了进去。 两人跟着到了后宅,就见袁杏迎了出来,见了袁熙便抱怨道:“你倒还记得我!” “你搬出去后,多久才来见我一次?” 袁熙笑道:“这不是一回来就看姐姐了。” 袁杏叹道:“回来就好,听你又去东武阳又去徐州的,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非要亲自去跑?” 她这转向赵云,微微低头,行礼道:“二弟多赖将军费心,妾在此谢过了。” 赵云连忙还礼:“分内之事,子龙惶恐。” 袁熙见状,说道:“你们见过了?” 子龙面色不变:“公子离开邺城的时候,女郎来过公子府邸几次。” 袁熙见赵云这样子和袁杏说话的样子,明显之前就已经熟识不少。 他有些悻悻然,还以为这次费心费力给你们创造机会,没想到早就勾搭上了! 他趁赵云去屋外守卫的机会,将袁杏拉进屋,悄悄笑道:“家姐觉得子龙兄如何?” “当初我和你说的一表人才的就是他,没骗你吧?” 袁杏横了他一眼,“好是好,但你我又不能做主,光说有什么用?” “而且他虽然现在是都尉,但距离袁家的要求尚远,我倒是无所谓,但阿父阿母肯定不许啊。” 袁熙笑道:“别急,等打败公孙瓒立了功,他就能升职了。” 袁杏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他就是成了中郎将,就是阿父点头,阿母也不乐意。” “我听母亲近来的意思,想让我和大族联姻呢。” 袁熙沉吟起来,“你说阿父要是换个正妻……” 袁杏大惊失色,赶紧捂住袁熙的嘴,低声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袁熙摇摇头,确实做这种事情,风险还是有些大。 死士倒不是没有,他手下那些麴义训练出来的死士,只要他开口,那些人都会争相赴死。 但这样一来,后果很难预料,最差的情况,就是袁熙失去一切,先前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消除后患,一是斩尽杀绝,但同是一家人,能杀得绝? 二就是拥有让对方即使知道,也不敢报复的力量。 袁熙目前的地位,都是袁氏给的,随时会被收回,只有他成了一方诸侯,才会让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他对袁杏笑道:“阿姐别担心,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想拜托阿姐,过几日就过年了,姐姐和甄荣交好,何不请其过来叙叙?到时我也来作陪。” 袁杏一想便即明白,摇头笑道:“二弟倒是奸猾了许多,学会了这么多弯弯绕。” “明日我便去请甄荣,你等我消息。” 袁熙和赵云从府里出来,上了马车,袁熙心情很好,却见赵云脸上却有失落之色。 他见状奇道:“子龙兄难道看不上家姐?” “若真是如此,我便给兄另寻良配好了。” 赵云摇头道:“公子误会了,云不是这个意思。” “令姐家世人品容貌,都是云高攀不起的,但云所失望者,并不是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云对公子有些失望,更对自己有些失望。” 袁熙听了大惊,忙道:“熙做了什么对不起兄的事情?” 赵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邺城很好,吃的好,住的也好,比北新城舒服太多,我看公子也乐在其中。” “但公子还记得离开时,对城里百姓的承诺吗?” “当时云接替公子代管北新城,之后青州之战去攻田楷,便临时由麴兄看着。” “城守换来换去,却没有给北新城百姓一个交代,如今即将过年,不知道北新城的人,有没有觉得公子骗了他们?” “我知道公子做的事情很多,很重要,但若公子不好好给他们个说法,将来又怎么能取信于天下?” 袁熙听了,汗流浃背,在马车内拜道:“子龙兄一言惊醒梦中人,确实是我疏忽了。” “明日我便和兄去北新城。” 赵云摇头道:“不,公子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而且邺城需要公子坐镇。” “如今有子义护着公子,云也能放心,请公子让云先回去。” “等见到北新城百姓,云会将公子之言带到。” 袁熙叹道:“有子龙兄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还请兄告知城内百姓,过完年我会尽快赶回,到时候带给北新城的不仅有粮食,还有北地的安宁!” 赵云听了,眼中露出欣赏之色:“云记住了,现在即刻动身赶去,替公子向百姓转达!” 马车到了府邸,赵云进屋收拾了下,带了干粮衣物,并两匹快马,辞别众人,出城去了。 袁熙送到城门口,眼见赵云消失在远方,心道赵云可能武力统帅都不是最顶尖的,却有着忠言直谏这极稀少的宝贵品质。 不愧是常山赵子龙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私下赴宴 袁熙返回府邸的时候,发现院子一角,环氏正抱着襁褓,和曹宪曹节姐妹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环氏母女扭头见是袁熙,连忙上来行礼。 袁熙微微点头,见襁褓里面的曹华粉脸胖嘟嘟的,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手指,一边还吧唧着嘴。 环氏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把襁褓往胸前贴了贴,低声道:“让公子见笑了。” 袁熙微笑道:“哪里,既然是文礼先生遗孤,熙定当不让其受委屈,夫人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 环氏连忙道谢,有怯生生说道:“贱妾无以为报,唯遣两女服侍公子。” “阿宪已跟了公子,但为何公子不纳阿节,是不是她触怒了公子?” 一旁的曹节听了,也偷偷抬着眼瞄着袁熙。 袁熙头疼,曹节也是个美人胚子,且身形苗条,和略显丰腴的曹宪相比,算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但曹节比曹宪小着好几岁,虽然也算到了年纪,但是对袁熙来说还是太小了,所以当日曹华来后,袁熙又让他回去了。 他略一思量,对曹华说道:“你读书识字如何?” 曹华听了,抬起头道:“秉公子,家父藏书,妾看过小半,也有百余册。” 袁熙想起当日,吴昭问询曹宪曹节经学问题,两人倒是对答如流,当下道:“我那姬妾吴昭,最近在整理典籍,尚缺人手,但会识字的女子实在不多。” “你先去帮她好了。” 曹节连忙应道:“谨遵公子之命。” 袁熙吩咐了几句,曹宪便带着曹节去找吴昭去了,环氏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低声道:“多谢公子大恩。” 袁熙沉默了一会,说道:“夫人不易,先生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他明白环氏的用意,环氏母女如今还是曹操家眷,随时都可能被送回去。 但曹宪曹节要是成了袁熙姬妾,就可以名正言顺留下来,与其回到曹操身边,当然是袁氏这边境况好得多。 环氏眼圈微红,深深福了一礼,抱着曹华离开了。 袁熙回到屋,给甄家写了封信,找人送了过去。 不出半天,甄家就送来了几辆大车,袁熙上前一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个个大盒子,还做了标记。 袁熙打开几个盒子,里面都放着价值不菲的金银财货和蜀锦,码放得整整齐齐。 他心道甄家做事效率是真的高,进货也很有渠道,他要的东西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他返回房中,开始手写拜帖,从田丰到沮授,从淳于琼到张郃,要去拜访走动的人很多,这也是过年前的重要日程。 多交些人脉总是好的,起码将来无论是官场和战场上,都会少些麻烦,相比之下这些礼物就不算什么了。 此时的拜帖,和正式文字一样,都是写在简牍上,袁熙用的是竹简,上端写贺词,比如此时应写贺元旦,下端写人名。 关于贺贴,高祖刘邦还有一件很有名的事情流传后世,空头支票贺万钱。 吕太公因为躲避仇家,逃难跑到沛县安家,由于他与沛县县令沛公关系交好,所以县里的头面人物,都到吕太公家里祝贺他落户本地。 宴会的主持人是沛公手下萧何,萧何宣布沛公的规矩,贺礼不到一千钱的,坐到堂下就餐。 结果刘邦空着双手来,说贺礼万钱,吕太公听了,连忙出来迎接,见刘邦器宇轩昂,便招之为婿,将吕雉许配给了他。 这个故事当然多有不合理处,刘邦乃是亭长,当地的地头蛇,黑白通吃,就是不带钱,吕太公也不敢怠慢,而且敢公然诓骗撒谎,还不怕主人揭穿的,才更加耐人寻味。 袁熙猜测,当时吕太公来沛县避祸,急需靠山,偏偏当时的沛公想要求娶吕太公二女儿吕雉为妾,吕太公很不愿意,正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刘邦这个不怕事的出现了,他需要吕太公的财力支持起事,愿意娶吕雉为妻,吕太公当然求之不得。 刘邦空口无凭,等于坏了沛公规矩,萧何最后让刘邦入座,等于两人帮助吕太公,公然站在了沛公对立面。 说到底,两边各有需求,一拍即合,什么借口都是给外人看的。 所以一件看似普通的事情,中间隐含着无数的内情和算计,归根到底,还是复杂的人心。 袁熙之所以想到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他想要挖刘备乃至袁绍等人的墙角,并不是简简单单私贿巨利,礼贤下士,就能让对方钦佩来投的。 能用财货巨利收买的人,将来也很可能用相同的理由背叛。 所以想要人才死心塌地地效忠,袁熙必然要对症下药,找出对方始终如一追求的东西,并让对方相信,自己能实现这个愿望! 招纳赵云太史慈,用的是救百姓于水火,诱惑陈登,用的是匡扶天下。 对高览是利用他和袁尚的矛盾,对郭嘉是反其道而行之,以狂傲对狂傲。 至于田丰张郃沮授等人,袁熙还没有找到头绪,只能徐徐图之。 面对三国的英杰们,就如同在解一道道复杂的数学题,需要抽丝剥茧,层层推进,才能最后找到那唯一的正确答案。 袁熙花了两天时间,将邺城的谋士武将们都走动了一圈,连许攸那边也没拉下,毕竟君子好欺,小人难防。 然后就到了次日晚上,去见袁杏的日子。 这次他把吴昭和曹宪都带上,也终于算是凑齐两个侍女了。 当然,这两个侍女皆是名士大儒之女,天下敢这么干的,除了袁熙也不多。 曹宪还是第一次跟袁熙出门,她偷偷透过窗帘缝隙,看着街上的景象,掩饰不住脸上的好奇和欣喜。 吴昭却很是无奈,邺城士族都知道曹宪是边让孤女,又是曹操现在的养女,这公然带出来让人看到,袁熙这是摆明要建立自己好色无端的形象啊。 果然三人一见袁杏,她便悄声埋怨袁熙,“这是文礼公孤女吧?半个邺城的士族都知道了!” “你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当初伱带着几十个女子回邺城,这流言到现在还没有平息呢。” 袁熙理直气壮道:“怎么,我堂堂一个袁氏子弟,纳个曹操女儿怎么了!” 袁杏拉开门,叹道:“你对她们说吧。” 只见两女端坐,甄荣一脸生无可恋,甄宓脸上蒙着层轻纱,躲甄荣身后,露出了半张脸,眼睛像月牙一样弯了起来。 袁熙大汗,没想到甄宓姐妹早就来了,当场被抓了个现行,咳嗽一声,正义凛然指着曹宪道:“你们问问她,我可做了什么?” 曹宪连忙摇头。 甄荣抬头望着袁熙,不知怎么脸上一烫,连忙扭过脸去,说到:“公子现在和甄家尚未联姻,和我也没有关系呢。” 袁杏笑道:“怎么,你妹妹要是嫁过来,你就有和二弟有关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甄荣脸越发烫了,她恼道:“早知道我不来了!” 甄宓也是脸色微红,轻声道:“袁家姐姐,老是欺负我们姐妹呢。” 袁杏听了,伤心道:“你看看,我总是吃力不讨好,下次别找我。” 甄宓连忙上去摇着袁杏肩膀,撒了会娇,才把袁杏哄舒服了。 袁熙向甄荣道:“高兄今日没来?” 甄荣无奈道:“让他来做什么,整日里忙着军中那些事情,常常夜不归宿。” 她心里隐隐对高览有些愧疚,所以在家是对其更加体贴,晚上夫妻之间好像还更加和谐了? 想到这里,她越发不敢和袁熙多说话,忙道:“公子和小妹数月不见,听说过完年又要去打仗了,还是和她多说会话吧。” 曹宪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明白了在场众人的关系。 公子竟然和未过门的夫人私会! 这要在士族间传扬开来,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公子的胆子也大大了! 不过曹宪心中也有一丝窃喜,袁熙这种场合都带着他过来,那是不把她当外人了。 甄荣自觉让开了位置,袁熙坐在甄宓身侧,侧脸笑道:“女郎安好。” 甄宓眼睛的月牙更弯了,“公子安好。” 袁熙感到甄宓近在迟尺,吐气如兰,他每次和甄宓相见,不管之前心情多么烦躁,见到甄宓的那一刻,心情都能平复下来,如同小船穿过狂风暴雨,躲入了港湾。 甄宓生于世家大族,知书聪慧,难得的是心思纯净,袁熙升起个念头,要是刘氏如甄宓般,袁家也不至于搞成如今这个模样吧? 他自然而然抬起手边的茶壶,给甄宓面前茶杯续上茶,笑道:“这次去徐州有些波折,不过好歹过年前赶了回来,才能见到女郎。” 甄宓见袁熙给自己亲手倒茶,不由心中一甜,轻声道:“公子辛苦,听说为了甄家商路,在糜家费心颇多。” 袁熙笑道:“说到底还是咱们自己的事,不过糜家那边倒是费了不少事,也是真的。” 甄宓听到咱们两字,脸上一红,连忙掩饰道;“听说糜家有个女郎,和妾差不多岁数?” 袁熙老老实实道:“虽不如女郎,但也很美就是了。” 甄宓眼睛发亮:“公子见到了?” “妾很好奇,想听听呢。” 吴昭远远见甄宓的模样,心道这女郎完全陷进去了了,只怕公子现在要和她私奔,她也会毫不犹豫答应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撞个正着 新年到了。 先秦时期,政权的更迭往往连历法也会跟着改变,每个政权过春节的时间也是不固定的。 直到汉武帝即位之后,修定了新的历法《太初历》,春节的时间才被的固定为农历年终岁首的农闲时节。 汉武帝笃信鬼神,所以彼时过年,有着极为浓重的驱邪赶鬼的风俗。 尤其是作为年末的最后一天除夕,便是跳傩仪式,朝廷举行的叫做“国傩”,民间庶人举行的叫做“大傩”。 邺城当然不会太过僭越礼制,所以傩舞的规制,要比国傩低一些。 不过规模最大的一次傩舞,已经在腊日举行过了,这次辞旧迎新的,相比之下规模又要小一些。 跳傩的人有百十之多,从城中出发,到城外方停,整个邺城的百姓,包括士族们都出来看热闹。 袁熙在人群中还发现了几位熟人,田丰沮授等谋士竟然也出来逛街了。 袁熙不禁感叹,这种热闹场面吸引人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极少。 这时候纸张尚需改进,书画这种陶冶情操的东西都还没有广泛传播,所以怪不得大部分士族都喜欢美酒女人,除此之外,哪有用于打发时间的爱好? 所以五石散发明后,迅速在士族之间流行开来,也在情理之中。 说到五石散,就要追溯到制造五石散的方士,以及和黄巾军关系极深的太平道教。 袁尚且不论,袁熙更加担心的是,曹操到底在道教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后世种种迹象表明,曹操在道教中的地位,很可能相当高! 这不是袁熙自己瞎想的,而是后世众多学者研究出来的,有许多证据支持。 如同袁家的家学渊源是孟氏易一样,曹家自曹腾以来,家族就一直信奉黄老道,这是道教中的重要一支,曹操晚年所居的洛阳宫殿里,也有专祠黄老的濯龙祠。 曹操起兵时连续遭逢失败,兵马不过数千,青州黄巾有三十多万,男女百万余口,连刘岱鲍信都被杀死,可见青州黄巾的战斗力相当强,但曹操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其收编了过来,让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兖州士族多受黄巾荼毒,曹操收编青州黄巾后,兖州士族几乎全叛,边让之死,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导火索而已。 黑山军号称几十万,一度威胁邺城,虽袁绍将其打败,但却无法彻底解决黑山军的问题,而官渡之战后,黑山军却立刻向曹操投降。 汉中太守张鲁是五斗米教的天师,表示宁为魏公作奴,不为刘备上客,之后便归附了曹操。 要说一件两件还是偶然,但是很多件看似偶然的事情凑在一起,便必然有其符合逻辑因果的要素。 种种迹象表明,曹操乃至曹家,掌握了道教的力量,也被道教认为是同道,认为“其道与中黄太一同”,称其“黄家”。 曹操最后能统一北地,更让后来曹家夺取天下,其中缘由,绝不向表面上那么简单。 要果真是如此,曹操台面下拥有的力量堪称恐怖,因为黄巾残余和道教,已经渗透到了每个州郡之中。 袁熙觉得,曹操在其政治军事拓展过程中,不仅用武力荡平了天下,还掌握利用了道教的强大宗教政治力量,才完成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袁熙感到压力越发之大,越了解曹操,便越明白对方的可怕,一方面是因为其确是当世雄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控制了被很多人忽视的力量。 只要和曹操敌对,迟早会面对这些力量,看来有些事情,要未雨绸缪了。 袁熙回到袁府,早有仆人迎了上来,言说袁氏一家都到齐了。 汉代习俗,除夕当天夜里,一家老小都会坐在一起聊天守岁,一起喝祝岁酒,通宵达旦迎接新年第一天。 袁熙赶紧入内,拜见了袁绍并刘氏,有仆人流水搬进来,端上酒菜,晚宴便开始了。 他自重生以来,还是首次和袁家人一起过年,见众人谈笑甚欢,此时却莫名想到了前世那个叫夜宴的电影。 想到夜宴上众人各怀心思,和眼前倒也应景,不过幸好团灭的大结局,并不是真的发生在此时此刻。 袁绍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定要每个儿子多喝几杯,他喝完一巡还意犹未尽,最后总算被刘氏劝住了。 袁熙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端着酒壶向刘氏敬酒,刘氏皮笑肉不笑地让袁熙换了个新的酒壶,这才放心抿了一口。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刘氏绝对知道袁尚下药的事情! 看你那怂样,我还能公然给你下药不成? 等哪天袁绍死了,看我怎么报复回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旧岁离去,新年到来,袁家诸子女向袁绍刘氏进椒酒祝吉祈寿,袁府之中气氛欢腾,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或多或少的笑容。 袁熙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见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心道真是个好兆头啊。 此时邺城里面,家家户户难得地点起了蜡烛油灯祈福,一时间万家灯火,繁星点点。 袁熙仿佛有种错觉,整个邺城都焕发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蔓延到整个冀州,将这天下最为富庶的大州之一,点缀地越发欢腾。 袁熙想起,本来天下最大的庆祝活动,是汉庭要举行的大型朝会活动,文武百官在朝会上向天子贺礼,作为对文武百官贺礼的答谢,皇帝在朝拜之后会赐下酒宴,宴席上有奏乐和百戏表演。 而对于现在汉帝来说,这种朝会已经是奢望,因为消息传来,李傕郭汜已经在长安打起来了,据说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亡。 在这种情形下,想必那汉帝刘协,过得也非常艰难吧。 在历史上,这种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李傕郭汜最后打的两败俱伤,长安城数万人伤亡,之后汉帝会想办法逃离长安,从此踏上了返回雒阳的漫长旅程。 这支队伍会历尽艰辛,用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然后被曹操奉迎到许昌,再度成为傀儡。 袁熙返回自邸,刚进后院,便看到郭嘉喝得醉醺醺的,拉着一个妇人和一个五六岁男童,在雪地里面跳舞。 因为是过年,袁熙离府前,让人把郭嘉放出来和家人团聚,并且免了禁酒的限制。 现在看来,郭嘉看来是憋了太久了,喝了不少酒,如今正勉强站着,喝得醉醺醺的。 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拉着妇人道:“来来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还不知道明日是死是活,趁着那混蛋还没回来,先回屋造人去。” 他仰天大叫道:“在家乡阳翟的相好,都见不到了!” “没有女人,我怎么活啊!” “那没良心的东西!” 袁熙心道郭嘉这色批,是不是因为纵欲过度,所以才早死的? 那妇人相貌端庄,袁熙倒是认得,乃是一起被抓来的郭嘉正妻董氏。 她见郭嘉发酒疯,一脸苦笑地任由其胡闹,猛一抬眼,瞥见袁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 郭嘉见了,转过身来,顿时尬住了,举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那男童冻得直流鼻涕,还呆呆站着,被妇人一拉,也跪在地上。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要被袁熙杀死了! 他刚刚体会了家人团聚,共度新年的喜悦,死亡的恐惧却突然袭来,让他从心中生出了畏惧。 他张开双手道:“都是我郭嘉骂的,和他们无关!” 袁熙越过郭嘉,走了过去,拉起地上跪着的男童,说到:“你叫什么?” 男童吸溜了一下鼻涕,说道:“郭,郭弈。” 袁熙听了笑道:“伱叫郭弈,我字显弈,咱们连个倒是有些相投。” 董氏以为袁熙起了杀心,脸色越发苍白,在地上连连叩头。 郭嘉终于是服了软,躬身低头道:“都是嘉之过,愿一命换一命。” 董氏听了,心一横道:“夫君若死,妾岂能独生?” 袁熙心道我怎像个反派? 他挥挥手,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转向郭嘉,“从今天起,你不用关小黑屋了,可以搬出来和家人住在一起。”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想跑,那就难说了。” “而且平时没酒喝。” 董氏一听喜上眉梢,拉着郭弈连连叩头。 郭嘉则是嘟囔道:“不能喝酒,活者还有什么意思。” 董氏急忙碰了下郭嘉的脚,他才不说话了。 袁熙笑道:“你想喝酒,倒也不难。” 郭嘉听了,不屑道:“我知道公子想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我出谋划策?” “不过我劝公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嘉才学有限,想不出什么妙计,何况邺城之中,才学不下于嘉者不可胜数,公子何必执着于嘉?” 袁熙说道:“过了年,我便要返回北新城了。” “不管奉孝兄是否愿意,我都会带你走。” “我先交代我的底线,即使你不给我出主意,我也不会让你给别人出注意。” 郭嘉目瞪口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袁熙对自己如此执着? 想不通啊! 这时袁熙拉过郭弈,对其说道:“我想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郭嘉和董氏都愣住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的就是我的 从东汉开始,便有结为异姓兄弟,收异姓子的习俗。 刘关张便是如此,袁熙收的义弟孙礼也是如此,结义之后,两边就誓同生死,不可毁诺。 结为兄弟常见,收义子却不常见,因为这是从并凉羌胡流传起来的风俗,开始并不是汉民习俗,随着汉胡融合,渐渐传进了中原,到唐代才开始大为兴盛。 最典型的当然就是董卓吕布,相互之间以父子并称,并不改需要改姓,也没有继承权。 不过这对汉代的儒家士族来说,大部分人都不太能接受就是了。 所以当郭嘉听到袁熙这个提议时,第一反应是听错了。 寒风一吹,他酒醒了大半,这袁家子到底想干什么? 袁熙微微一笑,他也是被郭嘉逼出来的,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他叹了口气,“奉孝兄啊,你也知道,你离开时候说的话,在家父掾属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且不论家父是否在意,但其他人出于何种目的,是否针对奉孝兄,就很难说了。” “所以我过些时日去北新城,是要带先生走的。” 郭嘉见袁熙两次把话说死,知道没有转圜余地,当下悻悻道:“反正我不会给你出主意。” 袁熙哼哼道:“反正伱出不出主意,都得跟我走。” 董氏偷偷看看郭嘉,又看偷偷看袁熙。 郭嘉没想到袁熙这么死缠烂打,无奈道:“走就走,你想要子嗣,自己生就是了,打我孩子主意做什么?” 袁熙微微一笑:“奉孝兄可曾听过我的事情?” 郭嘉微微一怔:“嘉虽隐居,但还是知道些小道消息,公子战徐州,荡青州,凶虎之名很是响亮。” 袁熙又道:“那公子可知道我在北新城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郭嘉摇摇头。 袁熙开口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我想让先生亲眼看看。” “不过北新城远比邺城危险的多,三面受敌,你我和可能回不来。” “如果真是那样,我便绝后了,我便怪兄不出主意,害死了我们两人。” “因我没有子嗣,奉孝兄这孩子是我义子,袁家自然会将其过继给我,延续我这一支的香火。” “到时候绝后的,便是奉孝兄了。” 郭嘉脸上一僵,有你这么要挟人的? 此计甚毒! 董氏低着头,听着这犹如儿戏一般的对答,她见郭弈也想抬头,连忙一把将其脑袋按了下去。 袁熙摆摆手:“这几日我就不耽误你们一家团聚了,毕竟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当然也有可能回不来。” 袁熙离开后,郭嘉董氏郭弈三人站在雪地里面发呆,冷风吹来,郭嘉打了个喷嚏。 董氏忙道:“夫君,还是先回房吧。” 郭嘉郁闷出声,“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他对郭弈道:“你先会我那小屋呆着去。” 郭弈听了,擦擦鼻涕,乖乖钻到郭嘉的小黑屋里去了。 董氏不明所以,说道:“我和弈儿住的屋子很大,足够咱们三人呆了啊。” 郭嘉搂着董氏就往回走,“今后你有的是时间陪他!” “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儿子要被人抢了,你说怎么办?” 董氏还没反应过来,“那夫君说怎么办?” 郭嘉恨铁不成钢道:“妇道人家,脑子就是转的慢!” “当然是趁这几日,再生一个了!” 袁熙回到屋里的时候,见曹宪等在门口,吴昭却慌慌张张收拾着墙角的东西。 袁熙过去一看,见墙角的放着个牌位,上面写着蔡邕的名字,点着一炉香,还放着一碗肉,便明白过来吴昭这是在祭祖。 他止住吴昭,说道:“祭祖要放一天的,你现在收起来做什么?” 吴昭轻声道:“我还以为公子过半天才回来,屋里放这个不好。” 袁熙过去拿了三炷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面,祭拜了一番,方才说道:“这有什么好忌讳的。” 吴昭心里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熙看向曹宪,曹宪赶紧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她从母亲环氏哪里,知道了吴昭的真正身份,也明白其身份是见不得光的,且吴昭极受袁熙重视,等于是袁熙的逆鳞,她焉敢多嘴? 袁熙摇头:“我不是问这个,你不去祭祖?” 曹宪脸色暗淡下来:“如今我姓曹。” 袁熙和吴昭对视一眼,心道曹宪的遭遇确实很惨,父亲被杀,母亲被抢,自己的姓还被改成了仇人的。 袁熙出声道:“你暂且忍耐,将来总是有办法了。” 曹宪悲喜交加,低头拜道:“有公子这句话就够了,妾永记公子恩德。” 汉制春节七天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袁熙这几个月来回奔波多地,几乎一刻都没有歇停,还是第一次休息这么长的时间。 如今骤然闲了下来,颇觉无所事事,他盯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发怔,这种天气无论是操练兵士还是调集粮草都不合适,只能看情况延期了。 曹宪捧着一大堆竹简过来,摇摇晃晃挪到桌案面前,将竹简一一摆放在上面。 她出声道:“这是吴昭姐姐并妾身姐妹誊写整理的文集,公子看看合不合适。” 袁熙打开一卷,见这竹简竹条很细,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隶,说道:“你们别太累了,凡事悠着点。” 曹宪跪在袁熙身后,帮忙捏着肩膀,“吴昭姐姐和曹节这几日晚上确实没怎么休息好,所以写完后她们在书房睡了,让我先拿过来给公子看看。” 袁熙说道:“你们都辛苦了,你也去休息吧。” 曹宪脸上一红:“这几日晚上都是我陪着公子的,休息得很好呢。” 袁熙翻看着竹简,感受到曹宪贴在自己后背,有些蠢蠢欲动。 曹宪是三姐妹中年纪最大的,比曹节还要大好几岁,身体也像其他罪恶的士族女子一样,已经发育的很好了。 虽然他至今没和曹宪迈过最后一步,但除此之外,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基本都做的差不多了。 而且袁熙不得不承认,虽然后世曹节更有名,但目前来看,曹宪样貌更加出色一些。 而且曹宪别的且不论,有一项很突出的天赋。 动作很灵巧。 袁熙感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只希望自己能略尽人事罢了。 虽然世上悲惨的人生各自不同,而且比环氏母女惨的人有的是,但这不表示,环氏母女的遭遇就是理所当然的。 相比于赵云太史慈,郭嘉高览这些人,虽然他们也有人生低谷,但身为男子,只要有出众的能力,总能寻找到些许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但女子相比来说,机会就少得多。 蔡昭姬,甄宓,袁杏,甄荣,环氏母女,杜夫人,甚至洪氏和吕玲绮等人,都有作为女子的无奈,她们想要改变命运的努力,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显得极为渺小无力。 士族女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一般百姓,想到后世千百年的努力,才能将这局面稍稍改变,袁熙深感自己如今要做的事情任重道远。 竹简最前面的,就是汉律。 治理一地,严格健全的法制,是最基本的保障。 其次就是选官制度。 汉制的察举制,此时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后世的九品中正制,则更加离谱。 关键的关键,还是在于这选官制度,一直把持在少数人手里,基本靠人情和私利在运作,从选士人到举孝廉茂才,都逃不过这个框框。 选拔制度千百年来,随着时代变化,经历了无数细微的改进,袁熙不觉得自己能一跃将其推进千年,他现在的能力,也不足以让他建立一套完善的科举选拔体系。 想要做良性的改进,对于不熟悉古代官场运作的他来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他苦苦思索起来,这选官的关键,是人,还是制度? 可恶,要是郭嘉早日想明白,为自己出主意就好了。 袁熙出使徐州的时候,也见过提出九品中正制的陈群,要是自己能够提出构想,陈群未必不能另外想出一套更好大的体系出来。 为官之道就是制衡,如何平衡士族,良家,平民之间的关系,提出三者都能从中受益并接受的分配方式,这对袁熙来说,是绝对无法独力完成的。 任何制度的进步,都不可能脱离当时的社会实际,要想改良,需要一大群人集中智慧,群策群力,但袁熙手下这方面的人,简直是堪称空白。 只有占下自己的地盘,才能招纳更多的人才,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他越想脑子越乱,忍不住摇了摇头,背后曹宪纤纤素手伸出,为他按揉起太阳穴来。 袁熙陡然感觉放松不少,随口问道:“如何能找招揽到更多士族效力?” 话一出口,他实际哑然失笑,曹宪也不过是个少女,她能有什么办法? 曹宪一怔,公子在问我? 她下意识道:“妾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这些复杂的事情。” 袁熙一叹,自己确实太急了。 他刚想安慰曹宪,却听她说道:“妾只想到一个办法。” “妾原来的生父,也曾是当代名士,结交颇为广泛,和许多士人有交情。” “若公子将救出我们母女的事情传扬出去,名声便会水涨船高,天下很多对曹氏不满的人,说不定可以来结交公子?” 袁熙心想自己怎么把这一茬忘了,就像吴昭的身份将来时机成熟,也可以利用一样,扯一杆大义的旗号,是最为迅速有效的办法。 他突然身体一震,之前困扰他的,是曹操控制黄巾军的难题,此时曹宪的话,却让他想到了一丝应对的可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成大事 袁熙突然有些想明白了,为什么曹操征战多年,所到之处,不是敌人莫名其妙投降,就是敌人内部出了奸细,反水献城。 这固然有曹操势大的因素在里面,但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其控制了敌方的兵士将领,就像黄巾军一样,通过教义传播掌控底层民众,然后发难。 如果真是如此,袁熙也必须拿出相应的对策去化解。 不仅要争取士族口碑,还要争夺在百姓中的话语权! 他有些汗颜,自己嘴上说着,到百姓中去,其实还是空中楼阁,之前完全没有想通这一点。 但曹操在世时,已经被道教尊称为真人,底蕴极其深厚,要如何断其根基,还需要有了解此道的人指点迷津方可。 袁熙想通了这点,顿时心里轻松了许多,忍不住抓着曹宪的手笑道:“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曹宪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悄声道:“妾很开心。” 但袁熙随后的一句话,让她心中一凉,“过些时日,我就要去北新城了。” “你和你阿母妹妹先呆在这府里,等我随袁氏打下易京便回来。” 曹宪连忙道:“我现在已经是公子侍女,岂能不跟随公子?” “而且吴昭姐姐独自做公子身边多杂事,甚是劳累,我不能替她分忧吗?” 袁熙沉声道:“这次我也不打算带吴昭。” 曹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白,“难道北新城很危险?” 袁熙叹道:“我也不知道,公孙瓒等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公孙瓒所在的易京,地处幽冀之交,在邺城的正北方,扼住了冀州往幽州的重要通道。 而袁熙的北新城,则是在易京的西北方向,反挡住了幽州支援易京的西面通道,可以说也极为关键。 而冀州全面进攻易京的消息,早已经被公孙瓒所知,虽然其可能不会出易京,但是他的部将和盟友,将会想尽办法支援解围。 到时候围绕北新城的争夺战,不再是前三年的小打小闹,将会异常残酷,。 所以袁熙思虑再三,决定这次谁也不带,要是北新城破,自己突围的话,身边带着的女子,只会让自己顾此失彼。 此时吴昭的声音传来:“虽然说事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但公子这想法,有可能会起反作用。” 曹宪见吴昭进来了,连忙挪开身子,吴昭自然而然跪坐在她身边。 袁熙疑惑道:“此话怎讲?” 吴昭道:“妾知道,公子关心则乱,虽然担心我们的安危,出发点是好的。” “但如果守城时,显出随时逃跑的模样,城中人心只会更加不稳。” 袁熙苦笑道:“我明白,但是有邺城之乱的前车之鉴,真要是处于那种困境,我不知道会作何选择。” 对袁熙来说,现在的历史走向已经完全不同,邺城之乱尚还可以预测,北新城就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吴昭低声道:“此事确实难以定决,妾不是谋士,不能再妄言。” “对于兵家之事,公子为何不请教精通谋略的人?” “我看公子对那奉孝先生颇为赏识,何不问问他?” 袁熙心道也是,他当即出门,到了郭嘉门前,砰砰敲了几下。 只听门内气恼地骂了一声,过了半晌,郭嘉才面色不善地打开门。 袁熙见其敞着怀,只披着件袍服,里面似乎什么也没穿,才反应过来,不禁目瞪口呆,大白天就搞这个,伱是有多好色? 郭嘉看袁熙神情,便知其心中所想,怒道:“过几天就要走了,就不许我放纵下?” 袁熙笑道:“那是我来的不巧了,我先回去,晚会再过来?” 郭嘉翻了翻白眼,“免了,到时候来的再不是时候,我真要被你害死。” “有什么事现在说,赶紧的!” 袁熙略略把事情一说,最后道:“依兄之见,拒守一地,是将亲近的人带在身边好,还是留在邺城好?” 郭嘉气笑了,“就为了这点破事,我差点被你搞出毛病来了!” “我不给你出主意!” 袁熙笑道:“这又不是行军打仗,我只是来问问兄的想法而已,不算出主意吧。” 郭嘉没想到袁熙脸皮如此之厚,偏生赖在门口不走,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这种事情我只说一次。” “也幸好是在这里。” “要是让部下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只怕他们都会对你丧失信心。” 袁熙听了,当下肃然道:“请先生指点。” 郭嘉出声道:“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欲成大事者,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可以舍弃。” “作为主公要明白,做为属下,也应该明白。” “我看公子是儿女情长太多了,才回去想这种无聊的问题。” “公子要知道,你要是死了,一切都毫无意义。” “作为跟随公子的人,即使自己死了,只要公子能成大事,他们的后代必然过得很好,部下岂会怕死?” “与此相反,他们更害怕你失败,毕竟谁也不知道,你要是败了,他们会不会被敌人杀全家。” 袁熙愣住,出声道:“那岂不是说,作为主公,要像高祖那样绝情?” 郭嘉失笑道:“你学高祖,那也得有韩信!” “你学得了吗!” “如今乱世,比高祖更无情的人,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袁熙若有所思,就听郭嘉说道:“懒得和你说了,不送!”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袁熙站在雪地里,苦笑一声。 郭嘉说的确实也是,自己要是死了,吴昭曹宪她们也不会善终,所以对她们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 罢了,自己既然选了这条路,早就应该有觉悟了。 他回到屋里,对吴昭和曹宪说道:“你们这几天收拾一下,跟我回北新城。” 吴昭和曹宪闻言,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袁熙之所以思虑重重,是因为冀州调动军队粮草,攻打易京,虽然可能会筹备好几个月,但北新城那边,却是要提前布局的。 因为北新城的位置,不仅挡住了幽州涿郡支援易京的通道,还挡住了公孙瓒盟友,并州的黑山军张燕的东行路线! 黑山军号称数十万,所以北新城到时候的压力会非常的大。 先前三年,之所以北新城没有这重威胁,是因为袁绍一直在亲率大军和黑山军交战,将其打出冀州,退回了并州太行山里。 如今张燕和袁绍为敌,且和公孙瓒交好,要是易京被攻,黑山军必然会伺机发难。 而且袁熙知道,后世公孙瓒确实向张燕求援了,张燕也尽起大军而来,只是最后没赶上。 但公孙瓒失败后,黑山军还是和袁绍打了好几年,直到袁绍病死,黑山军也没被消灭。 袁熙心中暗骂,这提前攻取幽州的难度也太高了,自己做了这么多谋划,到后来面对的难题,一个比一个麻烦! 不管了,反正把郭嘉绑过去了,除非他想自杀,不然袁熙才不信到了危机时刻,郭嘉会忍住不开口! 袁熙心中主意已定,便直接坐车出府,去袁绍官邸。 他见了袁绍,才意外地发现,袁谭袁尚,并一众谋士到了不少,连久未露面的荀谌也在。 袁绍见袁熙到来,也是有些意外,开口道:“显弈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还是有事要和我说?” 袁熙拜道:“是有事。” “我想这几日便离开邺城,带几千兵马回北新城。”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皆是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但有几个谋士脸上,却露出了欣赏之色。 袁熙发现,袁谭和袁尚脸上神色都很复杂,但袁熙倒是很放心,事关对付公孙瓒的关键之战,即使是袁尚,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袁绍面上有些欣慰,说道:“显弈竟也能想到这点。” “我已经决定,让显甫负责冀州粮草兵马调动,让显思去青州募兵征粮。” “唯独没叫你过来,是因为北新城这个位置,确实非常关键,掾属们也是各执一词。” “你能想到这一点,确实证明之前你所作所为不是偶然,确实很有远见。” 众人听了,这才附和称颂起来。 袁尚面上也跟着众人点头,心里却极为暴怒,袁熙现在,已经不是他能单纯压得住的了! 今天筹备之事,他还特地将袁尚排除在外,结果袁熙却直接过来了! 在场之人中,肯定有人投靠了他! 这种人留在家族内,实在是个祸害,但偏偏为了打公孙瓒,还缺不了他! 但如果他在攻灭公孙瓒的时候,又立下大功,又不会有更多变数? 袁尚疑神疑鬼之时,袁熙开口道:“我既然被任命为涿郡太守,当有守土之责,且北新城三城能提早扼住黑山军和并州的通道,此事越早也好。” 一众谋士听了,也纷纷点头,他们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攻打易京,至少需要数万乃至十万大军,这还要看公孙瓒援军的动向。 若果对方援军多了,冀州动用的兵力也要相应增加,为了防止敌人搞事,自然是布局越早越好。 但一众谋士谁也不想开口,因为他们知道,虽然按道理袁熙应该守住涿郡,但这个差事其实是很危险的。 不说幽州的公孙瓒部属,黑山军要是十万大军从北新城走,袁熙怎么挡得住? 要是袁熙真死在那边,到时候袁绍不治出主意的人的罪?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的屯田法 先前谋士们争论的,不是不守北新城,而是要在北新城派多少兵。 放的兵少了,会顶不住敌人进攻,放的兵多了,粮草便是个极大的问题。 就按一万兵马计,算上后勤辎重,一个月的粮草也要将五万石往上,刨去运输损耗,天气变质,贼寇抢掠等损耗,十万石都不一定打得住,一年就要上百万石! 算算下来,这几乎是十万户一年的赋税,如今冀州全境,满打满算也只有几十万户。 所以打仗打的是后勤,一场大战常常要酝酿数年,之后又要休养生息相当长的时间。 所以三国时期才会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不是不想早结束,而是不能。 而袁熙设想的骡马化部队,虽然有时候用起来有奇效,但是平日里面,牲畜吃掉的粮食不是个小数目,就地征召民间牲畜也是个办法,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一切的限制想法的,其根本还是在于粮食。 如今见袁熙主动提出去守城,一众谋士也是松了口气,最后众人开始议论,倒底袁熙要带多少兵。 北新三城,每城人口多不过两三万,这种情况下,每城养一千兵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但几千兵马,又挡不住大军,但如果多了,粮草又是个大问题。 即使是最富庶的冀州,粮食也不是掉下来的,遇到天灾人祸,袁军也会被迫吃桑葚充饥。 袁熙开口道:“我倒有个想法。” “如今天下缺粮甚矣,我听闻曹操在兖州屯田,是当前最为可行的解决安抚。” “我带三千青壮,分守三城,让士兵出城开荒,正好赶上春小麦播种,小半年后便能收获,虽然不能自己自足,但满足大半需要还是没问题的。” 田丰罕见地出言反对:“吾也听闻屯田之事,但是其粮租近半,实在太高了。” “要知汉制三十税一,困难时也不过十五税一,贸然施行此举,只怕还没打仗,民心就要散了。” “那曹操用刑法限制民屯军屯,下面军民形同奴隶,此法岂能长久?” 田丰这话倒是真的,为了防止屯田百姓逃走,曹操制定了严苛的刑罚。 被征参加屯田的百姓,如果逃跑了,即使回来自首,也是杀无赦,被强征参加屯田的百姓,一旦开始屯田,子孙后代也要继续屯田,永远被束缚在这片土地上。 众人纷纷点头,又叹息摇头,都知道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如果不用,又没有别的好办法。 袁熙也有些无奈,虽然事实是这样,但后世三国混战,蜀吴迫于形势,也同样用过屯田,毕竟粮食才是最大的问题,活不下来,便一切免谈。 他理了理思路,说道:“可以稍微改一下。” “采以军屯为主,辅以武帝时期的粟米卖爵,在计算军功上,有所优待。”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沮授出声道:“愿闻其详。” 袁熙说道:“屯田所在土地,兵士可带家人,不能随便迁徙出界,平时务农,农闲练武,有事出征。” “出征军功照算,但粮饷需要军士自备。” “军功可算为勋名奖励,在田地和子弟就读出仕上,给些优待。” “士兵必须种田,但不需缴纳赋税!” 不需纳粮? 众人听了,大为震动,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其中几个听懂了的,却是眼睛微微一亮。 这法子看似和汉朝全农皆兵的屯田制极为相似,但内里却完全不同。 全兵皆农。 这其实梗相近于后世唐朝的府兵制。 不同于汉朝的屯田,将武装集团寄托于生产集团,唐朝的府兵制,则是将生产集团寄托于武装集团。 区别就在于军功奖励。 其实府兵制也不一定说比屯田要好,毕竟这也是导致唐朝中后期动乱的重要因素。 但在这汉末的乱世中,却不需要顾忌这么多了,毕竟打下天下后,制度还是可以改的。 府兵制的短处在于后期土地兼并,无地可种,最终崩盘,但此时汉末人口稀少,幽州又有大片可以开垦的荒地,可以说具备了相当成熟的条件! 这种方法,需要士兵自带粮食,所以也不用发粮饷,确实是解决当前问题的有效方式。 而这中间几个月空白期,可以用冀州的粮食支援,比之前全程运粮,大大缩减了数量! 一众谋士慢慢回过味来了,他们暗暗惊奇的同时,偷偷四下环顾,想看看谁反应不对。 这个计策,到底是他们之中谁提出来的? 还是有些谋士已经投靠了袁熙? 袁尚想却是另外一回事。 二哥好算计! 把这些兵士绑在幽州土地上,将来这些从冀州派出去的人,就变成二哥自己的了! 而且与之相对的,为了屯田,冀州还要派出工农商家配合,二哥这是准备从冀州吸血啊! 他心中暗暗冷笑,无妨,幽州都是袁家给的,随时可以收回,二哥你如何跳,也出不了我的掌心! 袁谭听了,也是若有所思,他在青州对泰山贼至今束手无策,几十万流寇进了山,士兵徒废钱粮,却无法将其剿灭。 要是在其周围用士兵屯田,是不是能自给自足,和对方打持久的消耗战,从而耗死泰山贼? 不提众人各怀心思,袁熙心道这府兵制,其实很有很多大坑在里面,不是单纯能有想学样的,其中弊端,要随着时间的发展,才能慢慢显现出来。 比如如何脱离军籍,比如战时如何兼顾农事,比如如何融合募兵制的军功升迁,比如均田制和永业田,等等等等。 可以说,操作不当的话,府兵制便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所以他也不怕这东西被人学了过去对付自己,毕竟其中很多陷阱,连发明的人都没有想到,只能留给时间检验。 而他可以小心翼翼将其控制在一定规模范围内,以免失控,更加了些募兵制的优点在里面,一切的一切,就是种出更多的粮食,调动士兵的积极性。 田丰最后发话了,“办法好是好。” “但是兵士计算勋功,极为敏感,这可是汉庭才有的权力。” 众人点头,虽然都知道袁绍形同自立山头,但毕竟明面上还是汉庭官员,如此僭越,只怕会被人非议啊。 审配出声道:“换个名义就是了。” 众人都是懂变通的,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一众谋士议论了半天,最后一致决定,让袁熙带兵去北新城试行新的屯田制,在第一批粮食收获前,由冀州供粮。 袁熙趁机道:“我才识浅薄,望调拨些精通农工商的官员匠人,辅助屯田。” 这才是他的目的! 以屯田为借口,尽可能地挖人! 只要这些人到了幽州,拥有了土地,官职以及子弟出仕资格后,他们还会想着回冀州? 最后袁绍拍板,点头同意。 虽然袁尚心里极为不爽,还是捏着鼻子恭喜袁熙,毕竟当前最大的敌人是公孙瓒,他也不会傻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使绊子。 袁熙从袁绍官邸出来,心道今日真是来对了。 要不是赵云警醒了他,自己还真在邺城乐不思蜀了,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基本盘在幽州。 借着攻打公孙瓒的借口,获得了数千兵士,近千吏员工匠,加上最初袁谭许诺的数百匠人学徒,这次终于可以在幽州好好种田了! 袁熙回到自己宅邸,见曹宪忙忙碌碌收拾东西,说道:“你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下?” “要知道,北新城那边的生活很艰苦,远远比不上邺城和鄄城,时常挨饿,好几个月不能沐浴,也是有可能的。” 曹宪笑道:“公子越这么说,妾越想看看呢。” 袁熙摇摇头,心道小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别哭出来就好。 袁熙想到自己刚到北新城的那几个月,吃粗粮吃得便秘,蹲在地上半天,脸涨得通红,欲哭无泪都拉不出来的狼狈模样,内心泛起了邪恶想法。 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曹宪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袁熙赶走脑子里面的龌龊念头,现在他心情颇好,骗了这么多做事的吏员匠人过去,终于是迈开了第一步。 比如义学义田,比如盐铁技术改进,比如武器锻造,比如粮食改良。 他越想越是高兴,提了壶酒去找郭嘉,结果刚敲了几下门,里面又传来董氏的惊呼和郭嘉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一会,郭嘉披着麻衣,敞着怀出来,看其神色,恨不得要和袁熙拼命。 郭嘉恨死了袁熙,又在关键时候来打扰自己,再来几次,只怕自己人都要废了! 他抢过袁熙手中酒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留下袁熙在风中凌乱。 袁熙悻悻然转身就走,本来想和你分享下喜悦的,哪知道伱老是喜欢白天搞啊? 萎了也好,还能多活两年呢。 郭嘉的愤怒并没有影响到袁熙的喜悦,次日他便拿到了袁绍的手令,开始调动人员兵马。 三千青壮绝大部分是没有成婚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只要到了幽州,光是分配田地,全户免征粮,幽州有女子的人家,便会纷纷投奔北新城范阳容城三城。 而且这个户,可不仅只有夫妻二人,两边父母也是算的。 这样一来,三城便会吸引大量劳力流入,无形中削弱了公孙瓒在幽州的力量。 随之而来的麻烦是,士兵数目不够可就地征兵,但可用的将领还是太少了。 他如今手下的大将,只有赵云麴义太史慈三人,正好一人一座城,然后就找不到可靠的将领了。 为今之计,只能慢慢蚕食幽州,在当地寻找人才了。 随着动身的日子临近,袁熙决定在离开之前,去甄府一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别是为再聚首 袁熙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看着邺城街道上,人流纷涌,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心想不知道下次再回来时,是否城内的景象依旧。 平心而论,他回邺城后,做成了不少事情,成果远远超乎他的预料。 吕布,曹操,刘备,乃至袁家,他从各方势力中,都得到了不少好处,这全依赖于他对历史上诸侯们心理的掌握。 但自此之后,这种事情会少得多,在袁熙面前的,将是一条崭新的道路,只能小心摸索。 不管怎么说,凭借他一己之力,让攻打易京的时间提前了三年,这让袁熙颇有成就感。 但这之中,也不是没有遗憾。 和甄宓的婚事。 这事一波三折,到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虽然里面有刘氏袁尚从中作梗,但袁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这件事中倾尽全力。 因为以他目前的实力,即使迎娶了甄宓,也很难将其安置妥当。 按汉制即使他迎娶甄宓后,也不能带去幽州,而是要在邺城呆满三年。 即使想办法把甄宓带去北新城,那边处于黑山军和公孙瓒军的双重威胁下,最坏的情况下,他没有余力保护甄宓。 思来想去,袁熙决定还是等到攻下易京,消灭公孙瓒之后,再回来将此事了结。 现在在他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这大半年内,怎么将在两股敌对势力下种田,毕竟对方肯定明白袁绍准备攻打易京,绝不会坐以待毙。 马车到了甄府后门,那边奴仆已经打开了门等着,待袁熙马车进去,便立刻把门关上。 袁熙一下车,便早有一个娇俏的丫鬟上来,领着袁熙往小楼而去。 刚进小楼,却见甄宓守着炉子,上面架着一口小小的铜锅,里面有热油微微冒泡,身边的案板上放着团白面和几只碗。 甄宓皱着眉头,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见袁熙进来,甄宓连忙站起来,挤出一丝笑容道:“妾见过公子。” 袁熙见甄宓今天穿着的,是套极为合身的深红底色的曲裾深衣,窄袖样式,袖口镶着金边和华丽的云纹。 交领的领口有些低,露出了里面的纯白里衣的内领,一层比一层低,共有三层,谓之三层底,一般是重要场合才穿的。 袁熙见甄宓愁眉不展,说道:“怎么了?” 甄宓恨恨瞪了袁熙一眼:“明知故问。” 她有些失落,“公子不日便要离开邺城,妾想起当日初见时公子做的糖糕,便想试一下,以飨公子。” “却没有想到,因为甄家从江东采买的这批蔗糖不太好,做的来的糖糕总是发苦,实在不好给公子吃呢。” 袁熙见旁边碗里还放着块糖糕,拿过来咬了一口,果然是有些苦涩。 他看向另一只碗里,有些深黑色的蔗糖粉末。 彼时制糖,是甘蔗榨汁,盛入缸中,用火熬成黄黑色的糖浆,冷却后便成了黑砂糖。 他记起来袁杏的那些糖偏白,可能是有人进献给袁家的,自然要好一些,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甄家是从商贸渠道买的,彼时造糖业刚刚兴起,蔗糖质量良莠不齐,所以难免会这样。 甄宓见袁熙吃得津津有味,更觉不好意思,低声道:“公子还是别吃了。” 袁熙微笑道:“不,很好吃。” “你做得很好,只是糖有问题而已。” 甄宓苦恼道:“我想办法用几层麻布过滤,但这糖却越苦越黑了。” “我记得木炭可以吸取味道,想着可能也能吸取颜色,但效果也不好。” 袁熙心道可惜了,甄宓想的方向没错,但起作用的是活性炭,这个时代是无法做出来的。 突然想起来,直到宋代,黄泥水淋糖法才大规模应用,白糖出现在市面上,之前红糖和麦芽糖才是主流。 他笑道:“有个很麻烦的法子,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他把法子略略说了,甄宓惊讶道:“淋黄泥水,这不是更加脏了吗?” 袁熙笑道:“要不要试试?” 甄宓好奇心起,说道:“这法子实在匪夷所思,妾很想看看。” 她吩咐身边的婢女,去让仆人们准备,不多时,便有仆人带着瓦缸木斗,以及好几桶黄泥水过来。 袁熙见木斗已经在底部挖了小孔,塞上了稻草,便将木斗里面塞满黑色的蔗糖,然后把底部的稻草烧掉。 他将木斗置于瓦缸之上,然后一瓢瓢将黄泥水浇在黑糖上。 甄宓见状,让婢女奴仆都远远离开开,她则卷起大袖过来帮忙,两人沉默得舀起泥水倒下,然后以此反复。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袁熙自己都觉得坚持不下去了,觉得肯定是失败了。 但他一抬头,见到甄宓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却还在扶着腰咬牙坚持,不由心中触动,继续举起了木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已经开始渐渐黑了,两人惊喜的发现,木斗壁上,凝结出了一层极薄的,微微发白的糖霜出来! 虽然量很少,但说明这法子是可行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糖霜又变厚了一些,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结晶。 袁熙停下手,对甄宓笑道:“你尝尝。” 甄宓伸出手指,点了下糖霜,放在口中一尝,顿时喜笑颜开,“很甜,真的很甜。”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又弯成了月牙,“之前谁会知道,看似肮脏的黄泥水,竟能做出洁白如霜如雪的糖呢?” 袁熙也沾了一点放在口中,果然有很明显的甜味,虽然远不如后世,但已经比之前的黑糖味道好多了。 他叹道:“出淤泥而不染,说的就是这样的事吧。” “看似很脏的黄泥水,能做出更甜的白糖,说明很糟的事情,也可能变成好事呢。” 甄宓明白袁熙在开解她,眼睛发亮,“公子总是能说出些很有意思,又耐人寻味的话呢。” 袁熙舒了口气,笑道:“还好没有你面前丢脸,当时要不是伱一直不停手,我差点都想放弃了。” “你怎么能坚持下来的?” 甄宓轻声道:“因为我相信,公子不会骗我。” 她顿了一顿,“我必须要相信,公子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因为我很害怕,哪怕公子只有一句话在骗我,到底是那一句呢?” 她语气突然变得悲伤起来,“公子会回来的,是吗?” 袁熙心中沉重:“相信我,一定会的。” 甄宓低着头,素手用力捏着衣角。 “公子不要骗我啊。” 袁熙有些手足无措,想起了甄宓上次说的话。 过了好一会,甄宓才抬起头来,强笑道:“妾失态了。” 两人站在小楼窗前,看着邺城里面星星点点的灯火,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袁熙开始一件件交代着离开后的事情。 遇察觉不对时,如何迅速和府里暗探接头。 如果府里暗探出现意外,如何和城内的死士联系。 黄泥水制白糖,以及石灰制红糖的方法。 甄家和糜家运送关键货物时,两方接头暗号。 邺城内可能会对甄家不利的人,以及能帮上忙的士族。 甄宓一条条仔细记下,把这些东西都深深记在了心里。 等袁熙说完,她也开口说出了甄家的几条应急逃亡路线,以及如今在沿海建立的商路据点位置。 袁熙也认真记了下来,若是好好利用这些路线,对将来的士兵奔袭作战极有益处,可以给敌人出其不意的致命打击! 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天上银钩高挂,繁星点点,才将彼此的话,都深深印在心里。 两人对视良久,甄宓后退几步,对袁熙说道:“妾今天的衣服好不好看?” 袁熙点点头:“女郎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今天。” 甄宓嘴动了动,“虽然公子说话很好听,但下一次,妾希望公子能改个称呼呢。” 袁熙心想自己还能回来的话。 不过他要是真这么说,只怕甄宓这一年脸上就别见到笑容了。 袁熙和甄宓道别离开,身后甄府大门轻轻关上。 马车转了个弯,上了街道,袁熙让马车停下,掀开窗帘望向小楼好一会,才准备离开。 此时甄宓小楼的窗户,被猛地推开。 甄宓站在窗前,满脸泪痕,对着马车拼命挥手,长袖在夜空的风中猎猎作响,如同鲜艳的战旗。 “公子,一定要回来啊!” 袁熙跳下马车,也对着甄宓挥手大喊:“我会回来的!” “一定!” 两人的声音,在邺城上方回荡。 袁熙跳上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等他再次回到邺城之时,便是带甄宓离开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不会放过任何想搞事的人。 一封封密信从袁熙府中发往幽冀之交的数个村庄,里面的死士们开始打点行装,往邺城赶来,之后他们进入邺城,以各种身份定居下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在之前,袁熙带着众人出发赶往北新城。 在这些人之中,有如太史慈般想要建功立业的将领,也有郭嘉这种不情不愿的谋士,有怀着对田地渴望的军士,有渴望后代入仕的工匠,也有谋划如何振兴家族的士族官员。 他们组成了长长的队伍,跟着袁熙一起,向北方而去,迈出了搅动汉末天下风云的第一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所谓主公 郭嘉快要崩溃了。 这半个多月来,队伍从邺城出发,眼看快要到北新城了,他却处于极其疲累的状态。 倒不是步行的缘故,袁熙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但每日都有官员源源不断拜访他,导致郭嘉根本没怎么休息好。 郭嘉一开始满腹疑惑,后来才发现,袁熙竟然强行给他安了个军师的官职! 郭嘉大发脾气,找到袁熙说自己绝对不会出谋划策,让他死了这条心。 结果袁熙理直气壮说道:“奉孝兄,你没有官职俸禄,怎么养活夫人孩子啊?” “邺城府里你妻子吃穿用度,难道不用钱的吗?” “你忍心让她们受冻挨饿吗?” 郭嘉听了,越发愤怒,叫道:“难道不是伱把他们抓过来的?” 袁熙双手一摊,“可他们是被你牵连的啊。” “谁让你得罪了家父呢?” 得罪个屁! 郭嘉算是想明白了,自己离开冀州时,随口说的泄愤之词,哪能让袁绍如此记恨? 根本就是袁熙的借口! 郭嘉被抓到袁熙府上后,和他曾交好的辛评郭图也曾来拜访过,私下和他透露了东武阳交换人质的内幕。 自己竟然是被用来冲抵曹操儿子的! 郭嘉更想不通了,自己何德何能,能和曹操几个亲儿子相提并论啊? 然而他每次问那个可恶的袁熙的时候,对方总是笑笑而不答,让郭嘉恨得牙痒痒。 他发现,这袁熙脸皮厚不说,自己妻子还在对方手中,自己拿对方毫无办法! 郭嘉打定主意不开口,袁熙只说郭嘉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官职不能推,俸禄照领便是了。 郭嘉心道还有这种好事? 但随着一批批官员找过来,郭嘉渐渐发现,袁熙所要的事情,貌似并不简单。 义学义田,鼓励农工商? 当他听说义学还招收农人匠人的子女入学识字后,更加绷不住了,这袁家子想要做什么? 不仅是郭嘉,随行的官员们也是私下议论纷纷,在这样那样的疑惑中,队伍离北新城越来越近了。 郭嘉透过车窗,见队伍出了山谷,远处北新城的轮廓依稀可见。 突然队伍隐隐骚动起来,有人开始慌乱地叫喊着。 护卫在队伍外围的兵士们开始从身边的辎重车里拿出武器,急促地往前奔跑,队伍中央的人们见状更加慌乱了。 郭嘉心也提了起来,他之前了解过北新城的情况,这是西边的黑山军,还是北面的公孙瓒军打过来了? 亦或是并州的南匈奴,甚至关外的乌桓鲜卑? 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消息终于传来,前面的并不是敌人,而是北新城的百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想长途跋涉过来,就不明不白地被敌人杀死。 郭嘉的车子跟着队伍上了丘陵,下面就是广阔的平原和北新城。 在丘陵顶上,队伍再次停住,惊叹声传来。 郭嘉探出头去,问车夫道:“怎么了?” 车夫站在车辕上张望,“人,好多的人!” 郭嘉见状,也站在车辕上,直起身子,往下望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山遍野的人。 如同蚁窝里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从北新城城门,一直延伸到了山坡下面,十几里的道路两旁,站满了男女老幼,穿着不同衣装,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稚子,什么样的人都有。 郭嘉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逃难的吧? 但这些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显然是在等人。 见到山坡上的队伍,百姓们开始叫喊起来:“公子回来了吗?” 队伍前面,袁熙打马上前,举手大叫道:“诸位,我袁熙回来了!” 山坡下面的人群轰的一声,纷纷涌了过来,郭嘉心道这不会是来找袁熙报仇的吧? 他幻想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人群将袁熙围了起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纷纷挥手叫道:“公子回来了!” 郭嘉本来以为这是袁熙特意安排,给自己造势营造名声的,但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像。 袁熙跳下马来,笑道:“你们跑这么远做什么,我这不是迟早要回城的吗?” 百姓都笑了起来,有人道:“赵将军前些日子回城,说公子近日就要赶回来,我们还有些不太信。” “公子要成了婚,怎么不得呆个一年半载的?” “结果昨日最先入城的军爷,说公子回来了,我们才过来看看,没想到是真的!” 袁熙笑道:“怎么,是不相信我回来,还是不想我回来?” 众人又笑了起来:“当然是想了!” 有人大喊道:“公子娶亲了吗?” “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 袁熙脸上一僵,“发生了些变故,这次没结成,下次再说吧。” 人群中发出了遗憾的声音,有人喊道:“公子莫愁,有的是好人家女子!” 他脑袋随即被旁边的人打了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人喊道:“公子为什么急着回来?” “这么多军爷,又要打仗了吗?” 袁熙喊道:“我只说一句,这次我带来的兵士,是去北新城外屯田,保护我们不受匈奴和黑山贼侵扰的!” “过几天,我会发出政令,让大家都能了解!” “我保证,决不会让大家吃亏,相反,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百姓们轰的一声,“我们相信公子!” 袁熙笑道:“那就一起回城,免得耽误了吃饭!” 郭嘉见北新城的百姓笑闹着,簇拥这袁熙往北新城而去,心道袁熙貌似很得人心啊。 这么多人出来,不像是士族故意演戏博取名声的行为,一般来说,沽名钓誉的士族,也收买不了这么多人。 郭嘉他有些好奇,北新城貌似有自己不了解的故事啊。 不过出谋划策就不必了,我就忍着,看看谁先忍不住! 数日后,袁熙找来麴义,安排三城的兵员调配,以及新的士兵将领,如今他给麴义授了都尉,也能掌管一城兵马了。 他刚送走麴义,门就被砰砰砰敲响,袁熙出声道:“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郭嘉那张臭臭的脸。 郭嘉劈头盖脸说道:“听说你之前在北新城杀了好几个士族?” 袁熙听了笑道,“奉孝兄也听说了?” “这些人屯粮该死,杀了就杀了。” 郭嘉恨铁不成钢道:“哪有你这样做的?” “你即使想打压士族,也不能这么明显!”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公,根基未稳之时,应该先收买其人心,到了有一定基业的时候,方可让他们内斗,互相削弱制衡。” “最后等你大势已成时,才能放心出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方可不会被反噬。” “哪有你在第一步的时候,就做最后一步的事的?” 袁熙听了,突然笑了起来:“奉孝兄这算不算替我出谋划策了?” “算个屁!”郭嘉暴躁道:“我这几天稍微了解情况,发现北新城四面受敌,你却一个盟友都没有!” “上兵伐谋,你还真以为凭几千军士,就能和几十万敌人硬拼?” 袁熙心里暗笑,他有些事情做得确实不太讲究,把郭嘉弄得都心态失衡了。 他笑道:“那时候城破在即,还有人屯粮,不如此做,连我都活不下来。” 郭嘉摇头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亲自出手。” “这种事情,让属下做就是了,事后再责罚属下便是了,部属不就是用来做这种脏活的吗?” 袁熙想到了曹操缺粮时,借头一用的典故,说道:“既然做主公,手里哪会干净。” “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属下做的,就是我做的。” 郭嘉愣了会,嘟囔了句什么,掉头走了。 袁熙也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在这乱世中想独善其身,不弄脏自己的手,那不是自己的风格。 做了就做了,作为后世之人,他可没有什么道义上的心理负担。 郭嘉走在府邸之中,嘴角却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管袁熙是不是装的,但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起码不会公开拿属下顶罪。 郭嘉来北新城这几天,虽然嘴上说着城里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但随着不断有官员过来拜访,他还是大致了解了北新城的情况,也明白了袁熙为什么会这么得民心。 于兵民同食同卧,守城身先士卒,不是随便一个主公就能做到的。 更让郭嘉有一点欣赏的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袁熙,显然其志不小。 主公要是胸无大志,身为手下谋士,岂不是明珠暗投,蹉跎一生? 迎面过来一群年轻小娘,见了郭嘉,连忙站在一旁让路。 郭嘉见其都低着头,对着自己吃吃的笑,想起这些都是袁熙养在府里的姬妾。 听说几十姬妾,袁谭带走四个,荀谌带走四个,如今府里还剩下二十多个。 郭嘉还听袁熙身边那个亲兵孙礼透露,袁熙说了,谁要是愿意善待她们,尽管可以领回家去。 郭嘉发现,袁熙在这点上,和自己爱好到颇为相似! 看着小娘们言笑晏晏,郭嘉突然心中很是有些骚动。 他微笑着摆出一副世家子弟模样,对小娘说:“你们谁愿意做我姬妾?” 没想到小娘们用袖子掩口嬉笑,其中有个小娘道:“奉孝先生莫怪,公子有吩咐,别人可以,但先生不行。” 郭嘉怒了,“为什么我不行?” 那小娘笑道:“因为公子说了,先生光拿钱不办事,所以不能办事呢。” 郭嘉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娘们嘻嘻哈哈离去,心道袁熙这是杀人诛心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从道到教的演化 在袁熙从冀州带来的官吏们的运作下,北新城开始脱离之前的草台班子的形象,开始走上正规,有了一郡治所的雏形。 开始的日子里,各个部门尚不熟悉,显得有些混乱,但北新城的百姓却出奇地配合,让见惯了世面的冀州官员们惊讶不已。 要知道,在当地推行政令,尤其是屯田涉及到劳役和开荒等极为敏感的事情,要是没有有名望的当地士族配合,阻力会非常大,往往很多事情拖延数年,都不见起色。 然而北新城的百姓对袁熙极为信任,对于北新城周围开辟荒地,开挖河渠等需要百姓出工出力的劳役踊跃参加,很快大规模的开荒就开始了。 容城和范阳经营时间尚短,响应的人相对少一些,不过袁熙采用了另外一个措施后,也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协助兵士屯田。 当日结算报酬。 袁熙不顾一些官员的反对,对于参加垦荒的百姓,除了一天管两顿饭外,还开了私库,一天额外数文钱的报酬,当日结算,百姓听闻后蜂拥而来。 有官员劝导说,这样下去入不敷出,不是长久之计,只怕一年多后,私库就会用光。 袁熙却有自己的想法,建设初期不投入,后面便会拖慢进度,现在万事开头难,只要走上正轨,多投入一点,后面便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何况只要撑过从春耕开始的半年,后面还有一个发横财的好机会。 打下易京! 里面光粮食就有数百万石,其他好东西还不知道多少,到时候能分到多少,就看战阵上各凭本事的军功了。 不过当前他先要解决的,是可能前来骚扰偷袭的敌人。 他将麴义赵云太史慈集中起来,如今三人一人主防一城,每隔一段时间换防,刚刚够用。 他开口道:“对于接下来的打算,我是这么想的。” “现在三城周围的荒地已经开始开垦,面对的主要有两个问题。” “一是需要修建相应的水利设施,开挖沟渠,但眼下天寒地冻,河沟难挖,但如果错过了春耕,庄稼收成便不会好。” 麴义出声道:“内政方面我不懂,你不会找个熟悉此道的士族?” 袁熙心道我当然知道,关键是手里没人啊! 前世的土木知识,在如今的小农经济社会几乎完全施展不开,只有这个时代的人,才能改进适合这个时代的技术。 袁熙现在无比希望,身边要是有陈登这种精通农学的人才就好了! 他开口道:“我有办法,也不会找你们了。” “我决定让部分军士去修河渠,同时支付酬劳。” 这就是募兵制的做法了,劳役不给钱,兵士也会不满。 赵云出声道:“我们的钱粮不够。” 袁熙点头道:“所以我们需要另辟蹊径,如何挣钱,大家先好好想想,明日再碰头说一下。” “第二个问题,就是随时可能来骚扰的匈奴人,公孙瓒军和黑山军。” “尤其南匈奴的于夫罗,曾经依附董卓,和家父为敌,这梁子是解不开的。” “带来的三千兵,加上原来的一千五百人,正好一城一千五,为一屯。” “但问题就在于,要是都去种田,敌人来了根本来不及应对。” “所以我想用轮战法,由三位各带数百老兵精兵,加上部分新兵,按月轮战,其他的人种田,时间到了,再换一批轮战。” 太史慈听了,赞同道:“公子是知兵的,以老带新,也能起到练兵之效用。” “只不过实际去做,也需要因时而动,看来我等回去后,要抓紧训练兵将了。” 麴义出声道:“南匈奴这些日子虽有流寇骚扰,但人数不多,不过迟早会有一波大的。” “好消息是,公孙瓒和他们也不对付,两边联手不太可能。” 赵云沉声道:“虽然不会联手,但要是轮番或同时进攻三城,这边也捉襟见肘。” “匈奴且不论,田豫的那数百白马义从,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袁熙点头道:“所以别的且不论,田豫这个人是个麻烦,即使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他呆在公孙瓒军里。” “咱们要找个机会,把他引出来。” “之后就看你们的了。” 赵云三人离开时,都不禁摇了摇头,北新城周围三股势力,都是相当麻烦,公子还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新城的百姓这些年饱受荼毒,所以才对保护他们的袁熙如此感激。 如今袁熙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涿郡,范阳和容城的百姓之所以没有大的骚动,也是受此影响。 袁熙深切感受到名声的好处,只要在百姓中广有口碑,支持的士族少些,也不见得不能成事。 但是相对的,民众之间的口碑,也是极容易受影响的。 比如黄巾军。 袁熙想到了那句话,不占领阵地,敌人便会占领。 他叫来吴昭和曹宪,说道:“伱们对道教如何看?” 曹宪见吴昭示意自己先说,想了想,开口道:“兖州士族,多有笃信黄老之道者,甚至同情黄巾的。” “他们在谈论的时候,常常将道教和儒家作对比,衡量优劣,有些言语,其实是颇为不敬的。” 袁熙颇为意外:“不信儒家信道家,这样的士族多吗?” 曹宪想了想,“依妾印象,为数不少,至少十有三四。” 袁熙说道:“你觉得这是天下大乱,汉庭衰微造成的,还是早已有之?” 曹宪听了,为难道:“公子这个问题太难了,我只是个孩子啊。” 这话说得袁熙和吴昭都笑了起来,吴昭转头对袁熙笑道:“还是我来说吧。” 袁熙却见曹宪趁吴昭扭头的时候,坏笑着对着自己吐了吐舌头,舔了舔嘴角,差点当场失态。 吴昭却是没有发现,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非常复杂。” “家父研究儒家经学,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不好对外人说的道理。” “要说道教从上古诸子百家的道家,演变成了教派,其实儒家也有相似的变化。” 袁熙却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当下说道:“愿闻其详。” 吴昭说道:“自汉武起,施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乃是大儒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与孔子的先秦儒学,并不相同,甚至是背道而驰。”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天人感应,却是以人神鬼为道的。” 这话如同一道霹雳,将袁熙的视野陡然间扩宽开来,明白了之前很多模模糊糊不能开悟的道理。 皇权的神圣性。 秦始皇虽然统一了天下,却没有坐稳天下,虽然其中原因很多,但对于天命这种名义上的东西,其实并没有掌控好。 先秦的儒家,提倡的是以德以道治国,却对皇帝受命于天并不能做出很好的解释。 于是汉朝建立后,从汉武帝开始,大肆流行谶纬学说,在刘秀时达到顶峰。 谶纬学说借助于将孔子言行归于上天预言,能预知未来之事,从而加入了宗教的神圣性。 董仲舒从中受到启发,提出天人感应学说。 平心而论,这算是一种妥协的无奈之举,因为皇帝上面有天,无疑多了一道枷锁。 所以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也是在制约皇权,因为按照这个说法,地震、旱涝、虫灾等一切人间的异象,是上天给帝王的示警,如果帝王治下平稳,那也会出现所谓的祥瑞。 这上天对皇权,和父亲对孩子一样,而且董仲舒本人也做祈雨的工作,活脱脱像上古的祭天巫师一样,让人恍如回到了商周之感。 很难说董仲舒糅合了多少东西在里面,但可以确定的是,结合汉武帝后来的所作所为,董仲舒这个儒术,和先秦儒家的内核已经完全不同了,加入了许多宗教因素。 道教的正式形成的标志,便是东汉末年天师张道陵创建的五斗米道。 这其中距离董仲舒儒术相隔了几百年,诞生过程和其中的道理极为相似,借鉴了儒家到儒术的演化,将天意鬼神融合到自身,并结合佛教的传教模式,于是道教便诞生了。 吴昭一句一句说着儒家,儒术,道教,佛教的因果关系,条理清晰,娓娓道来,连曹宪都听得惊叹不已,连连点头。 吴昭最后说道:“正是因为董仲舒天人感应的提出,以及神化孔子,让儒家变成了儒教,给皇权加上了至高无上的权威,但也带上了一条无法挣脱的锁链。” “天永远在人之上,皇帝永远受命于天,受制与鬼神这上天的化身,所以皇权要祭拜鬼神。” “道教趁虚而入,占据了鬼神的位置,动摇了皇权,这便是黄巾之乱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袁熙听了,出声道:“这都是蔡中郎所思?当真是了不得。” 吴昭脸色微红:“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阿父岂会说的这么直白,其中许多部分,是妾跟随公子后,自己想出来的。” “还记得妾和公子初遇时,说过汉制不一定是全对的吗?” “正是这句话警醒了妾,才让妾开始思考其中不合理之处,提出了和家父不一样的想法。” 袁熙心道世事真是奇妙,儒术催生了道教,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催生了吴昭新的想法。 他开口道:“士族崇儒家,百姓信道家,我要是想要取得民心,须通过道教造势。” “北新城民众的口碑,传到涿郡,乃至幽州,还是太慢了,而且很容易被谣言歪曲。” 吴昭点头道:“我知道公子想做什么,挖儒家的根基很犯忌讳,但挖道教的墙角,反让其所用,还是有可能的。” “从现在开始,散步公子在道教的身份,以讹传讹,只要持续下去,配合公子的成就,公子便能在道教中占据一席之地。” “公子好想法,曹孟德也是这么做的,想要和其对抗,只能以毒攻毒。” 袁熙点了点头,虽然造谣有些不光明,但最开始时,谁不是靠造谣起家的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暗流涌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繁忙的春耕开始了。 徐州治所郯城里,众人分别坐定,刘备正听着陈登言说徐州的农忙之事。 刘备见陈登将播种垦田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禁微微点头,赞道:“有元龙相助,想必这几年下来,徐州便能恢复元气。” 之前徐州号称富庶天下,户口百万,良田十几万顷,不仅有丰富的渔业盐业资源,桑麻也很是有名。 徐州被曹操攻打两次,又被笮融荼毒三郡,如今元气大伤,远远不如之前繁华。 糜竺出声道:“如今已和袁氏谈妥,沿海商路从青州到冀州,已经全部恢复,两边商货互通有无,可赚取大量财货。” 众人纷纷点头,徐州海运也很发达,原本就和扬州青州冀州幽州都有海上商路,但后来随着袁绍取得冀州青州,北上的路线就断了。 如今和袁氏谈和,商路重新恢复,糜家也下血本建造海船,以帮助徐州尽快回血。 陈群开口道:“下一步虽然北面青州,西面兖州暂时没了威胁,但我们便要做袁氏马前卒,直面南面的袁术了。” “而且袁氏曹操虽为盟友,但也不见得完全靠得住。” 陈群这话倒是真的,徐州四战之地,注定太平不了,想到这里,众人对前路的谋划,又开始出现了分歧。 有人提议先固守徐州发展,有人觉得可以趁机扩张,不然等周围的诸侯强大起来,机会就更少了。 刘备见众人又开始争论起来,心道这样下去很难有个头绪,自己要是有个能一锤定音的谋士就好了! 他开口道:“如今天下局势如何?” 陈群见众人都看向他,便开口说道:“首先是长安大乱,李傕郭汜日夜相攻不休,互相纵火抢掠,长安已经死伤数万人。” 众人听道,皆是一惊,这么多人? 陈群叹道:“这样下去,只怕长安和雒阳一样,也要毁于兵灾了。” “前些年司隶还是人口众多的繁华之地,如今几个大城都毁了,又有南匈奴劫掠,反而成了广无人烟的凄凉之地。” 刘备叹道:“可惜徐州离得太远了,要是我们此时豫州,便能去救援天子,匡扶天下了!” 陈登沉声道:“现在徐州鞭长莫及,且自顾不暇,只能徐徐图之。” 陈群出声道:“说到这里,听说吕布军不再攻打东郡,而是固守陈留,反而是开始向西扩张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这不合理啊? 虽然吕布打不过曹操,但是往司隶方向打,是不是有些不分轻重了? 有那兵力,去打最富庶的荆州不好吗? 孙乾出声道:“吕布是并州人,是不是他想打下司隶,北上并州,光宗耀祖?” 简雍摇头道:“这几个州屡屡遭受兵灾战祸,还有匈奴掳掠,占下来也是烂摊子,哪有兖州豫州好?”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州之中,白波贼,黑山贼,南匈奴,哪个是好对付的?” 众人听了,也是皆想不通,不过吕布这人本来就行事古怪,到底在谋划什么,估计也只有本人明白。 陈群继续说道:“曹操军暂时偃旗息鼓,但有小道消息,曹氏和袁术刘表,都有接触,而且莫名多了不少兵,可能是陈国送的。” 陈国地处兖州和豫州之间,陈王刘宠为现任国君,他是汉明帝刘庄玄孙,陈孝王刘承之子,勇猛过人,善使弓弩,箭法高超,在其父刘承死后,继承了陈王爵位。 中平年间,黄巾起义,天下饥荒,诸王侯都已不再享有租赋,反屡遭抢掠,有的甚至流离在外,死于荒野。 只有陈国仍很富强,邻郡百姓纷纷前去投靠,陈国拥有部众达十余万人,自此刘宠率军屯驻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刘备等人听了,都是心中微惊,要是曹操和刘宠联手了,会是个大麻烦! 刘备叹道:“曹孟德当世人杰,年前即使到了只剩三城的境地,都让其撑了过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不愿意和其为敌。” 简雍说道:“即使这样,曹操也是元气大伤,相比我们,他更是三面受敌,想来短期内也不会轻易来攻徐州。” 陈群心道这可不一定,但是自从刘备瞒着他取了徐州之后,陈群说话就开始留三分,如今佯装没有听到,继续说话。 “还有就是南边扬州,刘繇和袁术相攻,听说袁术手下孙策勇猛,打得刘繇狼狈不堪,连九江郡都丢了。” 简雍叹道:“那孙策乃是孙坚之子,本以为孙坚就够难缠了,没想到他的儿子也如此厉害。” 初平三年,袁术派孙坚征讨荆州,攻伐刘表,孙坚大败黄祖,在追击时中了埋伏,中箭身亡。 孙坚死后,其子孙策守孝一年,后投奔袁术帐下为将,想要收拢其父旧部。 但却被袁术忌惮,让其自行去丹阳募兵,以作考验。 于是孙策去丹阳募兵数百,再次回到袁术那里,袁术这才将孙坚旧部数千人中的一千多人交还给孙策统领。 孙策就凭着这一千多兵马,攻入扬州,和刺史刘繇相持。 陈登出声道:“孙策善于用人,很得民心,听说不断有人投奔于他,现在他的兵马已经多达五六千,若为袁术打下扬州,下一个肯定是徐州,不得不防。” 陈登是徐州人,和糜竺一样,自然最为担心徐州安危,但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忧心忡忡,只是安慰道:“元龙勿忧,那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陈群又道:“这些且不论,今天最大的事情,应该就是袁绍攻打公孙瓒了。” 众人听了,心情颇有些复杂,一个是以前的盟友,一个是现在的盟友,虽然他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陈群想了想,补充道:“上次来徐州的袁绍之子袁熙,却是回到了幽州涿郡北新城,据说正在屯田。” 众人听到袁熙名字,都是凝神倾听,因为如今袁熙凶虎的名声,已经颇为响亮了。 而且众人都是知道关羽张飞的本事,两人都在袁熙手下吃了大亏,可见其谋略上也很有才能。 此时刘备身后的张飞变了脸,愤怒地哼哼道:“以多胜少,算什么本事!” 关羽斜了张飞一样:“胜了就是胜了,咱们又何尝不是以多胜少?” 张飞听了,嘟囔道:“二哥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关羽无奈地摇摇头,张飞就是脾气太臭,说话太直,对自家兄弟尚且如此,可见对其他人如何,太容易得罪人了。 陈登说道:“袁熙此人不一般,听说他在涿郡屯田,周围民众多有归附。” 糜竺说道:“曹氏不也是搞过屯田?” “粮十抽六,世代为民,和奴隶何异?” “袁氏如此做,也不怕天下非议?” 陈登摇头道:“不,里面应该有很大不同,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投奔他。” “不过那个位置地处幽州并州冀州的交界处,可不太平,据说黑山军已经去打了一次,结果被击退了。” 张飞冷哼道:“黑山军一群乌合之众,能打得过那袁熙就怪了。” 刘备出声道:“那黑山军可不简单。” “当日温侯在袁本初麾下时,带数十骑日日冲阵,连打十余日,次次有所斩获,才将黑山军打退,可见黑山军也不好对付。” 关羽赞道:“那张燕和赵云一样,同是河北真定人,彪悍敏捷,人称飞燕,确实是有本事的。” 提到赵云,刘关张心里同是一沉,赵云投靠袁熙的事,至今是三人一块心病。 孙乾说道:“那袁熙会不会和黑山军联手?” 一众官员听了,都笑了起来,说道:“张燕差点被袁本初杀死,怎么会再投靠袁氏?” “而且黑山军引起的邺城之乱,乃是和袁氏解不开的死结,即使张燕愿意,袁氏也绝对不会愿意。” “而且黑山军有黄巾背景,和河东白波贼,徐州北面泰山贼一样,极难收服。” 陈登叹道:“说到这里,徐州不仅有天师教,还有佛教,长此以往,百姓很容易像黄巾那样,被裹挟鼓动啊。” 众人听了,也是忧心忡忡,黄巾之乱的余波要是这么好解决,也不至于自张角起天下混乱至今,十几年间仍然看不到恢复的迹象了。 郯城众人谈论袁熙的时候,此时北新城中,袁熙也在召集部属,他对赵云道:“黑山军这次太阴险了,多亏了子龙兄。” 黑山军的这次偷袭,同样大大出乎袁熙的预料,其上千人从太行山中跋涉多日,靠近北新城外的密林里才突然发难,攻击正在屯田的兵士百姓。 袁熙这边虽然早有准备,有数百军士时刻防范,但对面好几倍的敌人,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赵云每日带领骑兵绕城巡逻,火速过来救援,几番交手之后,黑山军领头的将领被杀,余下的人都投降了。 赵云说道:“看来以后这种骚扰还会越来越多,而且被俘笑贼兵也不好安置,其中鱼龙混杂,定有不少奸细。” 袁熙笑道:“说到这个,我已经有了些主意。” “我决定罚他们做一个月劳役,然后把他们放回去。” 赵云一怔,这是要干什么? 今天因故加更两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火中取栗 袁熙心中得意,自己和郭嘉交换条件,终于让他肯为自己出谋划策了。 郭嘉在酒瘾和批瘾的双重煎熬下,终于放下架子,和袁熙谈好了条件。 一天一壶酒,加一个姬妾,换郭嘉每天一个计谋。 想要一天出两个主意,便用双倍价格交换。 如此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让袁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旁边吴昭听时,暗暗为郭嘉感到难过,按照袁熙这能把人榨光的抠门程度,只怕郭嘉不久之后,便会后悔了。 果然,袁熙回来,就发动众人集思广益,想想什么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逐步整理出来。 为了郭嘉的健康着想,袁熙决定,一天一个问题绝不多问,问就刨根问底,直到把所有问题编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郭嘉就可以解放了。 第一个问题就相当麻烦,黄巾起义如何从百姓中发动,并如何建立起消息传递机制,袁熙逮着郭嘉足足问了大半天,把郭嘉肠子都悔青了。 当袁熙终于满意离去时,郭嘉咬牙切齿地去府中挑了个最漂亮的侍女做自己姬妾,带回去爽了一整晚。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郭嘉醒来时还想再接再厉,袁熙又来敲门,让蓄势待发的郭嘉吐血三升。 这次袁熙带来的问题是,如何利用残余的黄巾军太平道教义,为自己所用。 郭嘉这才明白过来袁熙想要做什么。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竟敢如此!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麻烦,郭嘉只得施展胸中所学,和袁熙从头说起。 不同于吴昭曹宪这些足不出户的女子,郭嘉是真正经历过士族和黄巾道教之间纠葛的,体会自然更加深刻。 这次花费的时间更长,竟是用了一整天,袁熙这才了解了黄巾的来龙去脉。 彼时汉灵帝无道,民不聊生,皇权衰弱,宗教乘虚而入,尤其是张角的太平道。 他将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的信众分为三十六方,直到十年后的现在,还在八州有广泛的影响。 这其中青徐黄巾最为有名,但冀州黄巾势力也很大,尤其是现在的邺城,便是当时黄巾起事的大本营。 当郭嘉说到这里,袁熙若有所悟,黄巾道教的影响很难消除,邺城之乱,黑山贼,如果其中有黄巾道教在其中作为联系,仿佛一切都说得通了。 郭嘉最后道:“黑山,白波,黄龙,左校现在天下还有几十股大小的黄巾残余,流窜于各地山林,多者数万,少者数千,黑山军甚合号称百万,当然实际没这么多就是了。” 他幸灾乐祸道:“袁氏如今惹上的是其中最麻烦的一支黑山军,公子夜里一定睡不好吧?” 袁熙摇摇头,心道郭嘉还在记恨自己啊,他开口:“有没有彻底剿灭的他们的办法?” 郭嘉这次果断摇头:“即使有,我也想不出来。” 袁熙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关于我的名字的谶语吗?” 郭嘉点点头:“这在士族圈子里,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也不知道袁使君哪来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其实有很多相信谶语的人在观望,觉得你是袁家这一支中,在名字上唯一能和袁公路相比的。” 袁熙知道,又是那一句待汉者当涂高的谶语。 他出声道:“我想利用自己的名字,在黄巾道教中占据一席之地,该怎么做?” 郭嘉听了,大笑起来。 “公子胆子好大!” “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是虽然很讨厌公子,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很有意思!” 袁熙心道不是逼得没办法,谁会用这种招数啊。 自己寥寥几千人,黑山贼,公孙瓒军,乃至南匈奴,哪个不是随随便便就派出几万十几万兵士的? 要是把他们都招来,光凭人数也把自己淹死了。 说到底,还是不能四面树敌,而是分化离间,让其不能联手,方为上策。 袁熙和郭嘉连着讨论了好几天,想法渐渐初具雏形。 他让赵云将俘虏的黑山贼打散到各个屯田小队中去,由什长带领,到城外做劳役。 那群黑山贼战俘,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连奴隶都不如的日子,没想到对方许诺,只要每天完成挖河垦荒的工作,不仅有饭吃,一个月后便放他们回去! 黑山俘虏狂喜,但很多人不敢相信,这不会是单纯骗他们干苦力吧? 带着这样的疑虑,有人出工不出力,更多的人则是卖力干活,只为活下去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渐渐他们发现,别的且不论,一天两顿饭是管够的,除了粗粮,还有部分细粮,偶然还能吃上肉!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吃和东西,和北新城的兵士百姓,都是一个锅里盛出来的,没有任何区别对待。 而且他们常常看到,有个年轻小将带着两个亲兵,和他们一同吃饭,一同垦荒。 晚上他们跟着什长睡在稻草铺上时,士兵们会谈天闲聊,他们惊讶地听说,那年轻小将竟然是现在的涿郡太守,袁绍的亲儿子袁熙! 那些什长得意道:“公子不仅战阵上厉害,对咱们也是没得说。” “尤其是他很有可能就是应验谶语之人,在太平道中,也是个大人物!” 有黑山军俘虏不服气,“我以前就是太平道的,怎么没听说他的名字?” 那什长冷笑道:“说明伱没到那个地位!” “要么就是你们的道义,遗漏了公子这种大人物,说明你们的道义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说了袁熙的名字由来,又说了其爱民如子,战场如凶神,最后说:“你说这种人物,不比你们太平道吹出来的山野贼寇强多了?” 那俘虏无言以对,尤其他也是幽州人士,听说那袁熙竟然击败了刘关张后,更是惊讶。 那刘关张三人也是涿郡发家的,他所在的黄巾军,也曾被三人打败过,明白那三人都是猛将,然而竟然被那个袁熙击败了? 难道那袁熙真的有黄天护佑? 这样的事情在各处营帐悄悄发生,黑山贼私底下,关于袁熙的传言渐渐传播开来。越传越是离谱。 一个月很快到了,黑山贼集合在一起,兵士拿着竹简,一个个点着黑山贼的做工情况。 清点下来,近千人中,有大半都做完了工,剩下的人因为偷懒等原因,没有完成任务,还需继续做工。 赵云将合格的人叫出来,一人发了数日口粮,让他们自行返家。 看着营寨大门大开,那些人捧着发放的豆饼发愣,真的就这么放自己走了? 真的能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妻儿了? 过了一会,他们才如梦初醒,欣喜若狂地向着袁熙磕了几个头,纷纷离开。 剩下的人见同侪消失在山林中,最后也没有被兵士截杀,方才明白这许诺是真的。 他们肠子都悔青了,接下来的日子皆是拼命做工,终于都完成了了任务离开了。 袁熙看着最后一个黑山贼在自己面前磕头感谢离开,心道每人背后都有家眷朋友,这千人回去,便能影响到近万人。 火种已经种下,至于在黑山贼中能不能点起火来,就要看运气了。 黑山贼应该暂时猜不透他的做法,会处于一个短暂的观望期。 南匈奴到这里要绕过代郡,一时半会应该也过不来。 趁着这个时候,他忠于可以能腾出手来,对付公孙瓒这边了。 他让人传信在范阳和容城的麴义和太史慈,准备钓大鱼。 当然,鱼饵是他自己。 不以身犯险,大鱼是不会自己上钩的。 他回到府邸里面,吴昭和曹宪正等在院子里。 见他回来,两人上来帮袁熙脱掉甲胄,笑道:“公子可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来,袁熙和黑山贼俘虏一起垦荒,做戏做全套,都是同吃同住的,不然也不可能让他们信服。 吴昭接过盔甲,对袁熙说到:“后堂水已经烧好了,公子去沐浴吧。” 袁熙一个月没洗澡,也觉得身上要发臭了,当下应了一声,往后而去。 吴昭见曹宪想来帮自己,说道:“我去擦拭盔甲,你去伺候公子入浴。” 曹宪连忙应了,她去屋里拿了袁熙新的里衣,到后堂时,见袁熙已经坐在升满热水的大桶之中,闭目养神。 曹宪连忙过去,轻声道:“我来为公子擦背。” 袁熙趴在桶边,享受着纤纤素手隔着细麻布,在自己背上轻轻摩擦,感觉这一个月来的疲惫瞬间缓解了不少。 他问道:“这一个月你们在府中过得如何?” 曹宪轻声道:“挺好,已经习惯多了。” 她想到刚来北新城时,饮食颇不习惯,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不由脸上一红。 袁熙笑道:“我没骗你,确实不如邺城过得舒服吧?” 曹宪轻声道:“我上过几次街,看到百姓生活,比邺城平民过的可差得多了。” “妾在邺城尚且比当地百姓过得好,如今还是比北新城百姓过得好,而公子却能和他们同吃同住。” “公子尚且能受苦,妾岂能拖累公子?” 袁熙点点头:“我听说你和吴昭一起,编了些关于我的传言,在城中散布?” 曹宪说道:“绝大部分都是吴昭姐姐想出来的,都是些容易上口的童谣。” 袁熙听曹宪姐说了几首,才知道这都是用西汉东汉的童谣预言改编来的。 比如“天上光,地上熙,谐不谐,在河北”,就明显是根据刘秀起兵时,“谐不谐,在赤眉,得不得,在河北”的童谣改编的。 后者是影射赤眉刘秀的天下,前者明显就是袁熙了。 袁熙目瞪口呆,说道:“这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 曹宪掩口一笑:“公子,不这么直白的话,百姓们理解不了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反其道而行 听了曹宪的的话,袁熙心道确实是这样,要不是朗朗上口加上字词简单,这种民谣很难流传在百姓中口口相传。 曹宪又道:“公子外出屯田的这一个月,陆续有几个工匠拿着改进的耕犁图纸过来。” “吴昭姐姐和几个官员看过后,觉得其中两个最有可能的,让工匠回去做实物,皆都给了赏赐。” “不过工匠在制作的过程中,发现还有很多问题,于是来回修改了数次图纸,到现在还没有做出实物。”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袁熙心道技术改进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自己只是提出一个构想,而想要做成实物,中间所需要的环节波折不少啊。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何把直辕犁改进成曲辕犁。 前世的时候他没与耕过地,对曲辕犁的原理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犁头能转动,可以能左右转,也可以上下调整角度,从而在耕种时不仅能节省力量,还有有助于深耕。 但是落实到实际制作上,工匠们就要大费周章了。 直辕犁仅仅需要一些木条钉起来,在犁头上包上一层铁皮就行了,一个木匠几乎就可以独立完成。 但曲辕犁就不一样了,不仅曲辕处理不易,几个连接处都需要用到铁制部件连接。 因为活动的部件磨损也更快,对材料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而且袁熙只记得曲辕犁有十几个部件,但却完全不清楚各个部件的作用, 看似简单,却需要木匠铁匠改进配合,才能做出合乎预想的成品。 曲辕犁从雏形构想到实现,后世是在几百年间慢慢形成的,如今从头开始制作,当然不会那么顺利。 袁熙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有一丝丝挫折感。 太慢了!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但这几年是他争分夺秒的时机,这次春耕没用上的话,只能等秋种了,还好现在处处都是良田沃土,倒是影响不大。 不过曹宪随后说,另外一个构想,倒是已经初见雏形。 筒车。 袁熙听了面有喜色,这筒车虽然颇为耗费材料,但胜在原理简单,且不需要人力,这对于劳力紧缺的地区来说,是相当合适的。 所谓筒车,就是一种灌溉器具,呈现车轮状,每一根辐条上都挂着一根竹筒,可以将水提到高处。 将其放在湍急的河水旁,借助水流的力量转动木轮,在最高点处竹筒倾倒到旁边的水槽中,再流入农田。 筒车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华而不实,但其实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其一是完全不需要人力挑水,便可自动灌溉。 其二更加关键,不需要大规模改变地形地貌。 若要从河中取水,不用人力挑的话,便要开挖沟渠,从河中引水过来。 如果这样做,很容易影响下流水路,且在洪涝河水泛滥时,容易冲淹农田。 有了筒车取水,便可以大大减少开挖沟渠的数量和宽度,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河岸更加牢度,防止河水泛滥,保证粮食的稳定收成。 如今袁熙只需要在每相隔数里的地方开挖沟渠,用以灌溉离河流最远地方的农田,便能将河岸两边数十里的土地充分利用起来。 曹宪扭动了一下身子,说道:“前些日子,因为开挖沟渠之事,麴将军和太史将军都派人送信过来。” “说这样挖下去,三城周围的大片田地,每隔十里,甚至数里,都是纵横沟渠,骑兵根本无法冲锋,问公子有何应对。” 袁熙听了,得意地笑道:“果然他们也看出来了,不错,我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曹宪听了,一时间没有理解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吴昭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如此,我隐隐约约有些想通了,公子倒是下了一盘大棋。” 袁熙赶紧把手从曹宪腰间麻衣中缩了回来,曹宪也没想到吴昭这么快过来,脸腾的一下红了。 吴昭语带促狭,“打扰你们了,但是赵云将军自外面等着,我怕耽误了事情,才忙着过来告诉公子一声。” 袁熙一听,赶紧跳出木桶,从曹宪手里接过麻布,将身上擦拭干净。 两女见了,脸上更红了。 袁熙穿好衣服出去,就见赵云等在外面,说的竟也是同样的事情。 几名骑兵训练时,马刚跑起来一里多地,就差点栽到还没挖完的沟渠里面,回来向赵云抱怨,说这样下去遍地沟坎,马匹很容易受伤。 而且这样打起仗来,骑兵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是不是以后不需要他们了? 袁熙见在场的除了自己和赵云,只有吴昭和曹宪,便出声道:“确实是如此,这便是我的本意。” 赵云一愣,两女倒是早听过了,所以倒没那么意外。 不过曹宪至今没有想通为什么,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袁熙对赵云道:“子龙兄,咱们那次赌约截杀匈奴的时候,骑兵冲阵,是否划算?” 赵云犹豫一下,“当日公子也看到了,当日骑兵冲阵,乃是无奈之举。” “公子的骑兵配有全甲尚好,但我这边都是轻甲皮衣,以远射侧翼为主,和敌人硬拼,其实是亏的。” “好早当时匈奴人甲胄也不全,不然轻甲对重甲,肯定是吃亏的。” 袁熙点了点头,骑兵最大的优势,不是冲阵,而是在于机动性上。 通过袭扰敌人侧翼后方,让其士气体力低落,为主力步军创造机会。 让骑兵冲阵,如果对面防御有方,几乎等于是在送死,就像白马义从遇到麴义的先登死士一样。 骑兵并不是无敌的。 一个相当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实是,即使后世出现了马镫,同样甲胄齐全,骑兵打步兵并不占优势。 所有精通兵法的将领,都明白重骑兵其实是打不过重步兵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曹操的虎豹骑。 与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虎豹骑的马,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赶路的,真正和敌人接战时,很多时候都是下马作战的。 虎豹骑以行动迅速闻名,在曹纯带领下,曾日行三百里赶赴战场,最典型的一次就是长坂之战追击刘备。 这种行军极度透支马匹体力,即使三马轮换,最后也不太可能还有余力冲阵。 所以这时候的马匹,都是用快速机动,追赶敌人,真正打起来,虎豹骑往往要下马结阵,或者直接冲阵,然后下马接敌。 袁熙对赵云说道:“只看马匹和骑兵数目,咱们就是占据了幽州全境,能养得起多少骑兵,又要花费多少粮草?” “即使这样,单论人数,能比得上号称控弦数十万的南匈奴?” “更不用说人数更多的乌桓鲜卑了,我们要养对等的骑兵对抗,整个汉朝还可以,单凭幽州,怎么可能做得到?” “别说将来了,就说公孙瓒尚存的上千白马义从,我们现在就很难对付吧?” 赵云听了,也是深有同感。 袁熙笑道:“所以说前些日子我也是在发愁,要是真的打占据幽州,面对关外的乌桓鲜卑,以及辽东公孙度家族,是不是要养海量的马匹,以防备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敌人。” “自大汉立朝,怎么防备外族骚扰内地,一直是个难题。”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 “咱们养不起马,但可以挖河挖沟啊。” “我若反其道而行之,边占城边挖沟,只要把幽州都挖成河渠纵横的良田,辅以坚城硬寨卡住要道,对面来再多骑兵,还不是要乖乖下马作战?” “到时候,他们能比得上我们训练有素的重步兵?” “这样一来,他们骑兵打不过来,我们的骑兵反而能随时突入他们腹地,以牙还牙!” 赵云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曹宪这才明白过来,她偷偷向吴昭看了一眼,对方竟然那么快就明白了公子心思! 袁熙得意一笑,游牧民族骚扰厉害是吧,把对方拉低到和自己一样的水准! 袁熙之所以从中受到启发,是因为他在读历史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实。 后世女真在辽东崛起时,曾颁布了一条命令,严禁种植水稻。 当时袁熙还不理解,这有什么关系,难道女真人不喜欢吃米饭? 后来他才想明白,种水稻需要开挖河流沟渠,加上处处都是积水的稻田,导致骑兵无法发挥作用! 这对于骑射为主的游牧民族来说,是致命性的打击。 如此只要在幽州建立坚城,要地立寨,中间河渠分割,用少的多的粮草成本,去养步兵防守就可以了! 省下来的马匹骑兵,完全可以用于争霸中原! 袁熙最后笑道:“所有人都觉得幽州是个烂地方,就是因为虽然资源多,但是很难防御游牧民族。” “只有在我眼里,幽州是块宝地。” “只要我们边挖边打,逐步蚕食,迟早会把幽州建成北地最坚固的防线。 “配合长城,外族再也无法轻易打中原的主意!” 把幽州挖成一个大大的堡垒,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却随时能出去。 虽然这可能要花数年,数十年才能完成,但一旦成功,其意义对于防护外族极其重大,这才是搞土木的浪漫啊。 赵云点了点头:“但是开挖沟渠,需要发动的人力物力,是个很大的数目啊。” 袁熙笑道:“所以我要发动所有人,这不是单纯给钱粮就有人愿意干的,还要给他们一个巨大的动力。” “这就是我为什么在三城开始,散布关于我的童谣。” 三人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袁熙还让吴昭写了另外一首童谣。 “千河开,幽州定,万渠生,天下平!” 袁熙所做的事情,都不是无的放矢,这一环环都串起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粪溺之道 国恒以弱丧,独汉以强亡。 汉朝灭亡,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绝非这简单一句话所能概括。 但这句话也揭示了一个道理,汉朝的军事制度,是一柄双刃剑,对汉朝本身,也产生了不少伤害。 汉武帝虽然一举奠定了汉朝数百年安宁,但庞大的军费同时也导致国库空虚。 其实之前文景之治就埋下了隐患,只不过汉武帝把所有的锅都背了而已。 那时汉朝初立,天下极其贫困,汉庭没有能力从土地收税,干脆大幅度减税,但为了保持财政收入,转而收人头税。 这导致买地的价格大大降低,因为减税,要上缴的田赋很低,三十税一,甚至还有好些年免赋税的。 这固然刺激了生产,但那些有钱的官僚地主、富商大贾,都开始大量买田。 比起田地带来的财富,人头税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同时隐瞒土地,偷漏税,黑户等等应运而生,一户的实际人口常常是是登记在册的数倍,全都依附于大地主。 加上收税用的货币,以及和货币挂钩的选官制度,到了东汉时期,大地主的田庄里“池鱼牧畜,有求必给”,对外筑起壁垒,甚至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于是豪强士族便崛起了。 但与之相对的是,下层百姓民不聊生,无法生存,最后引发了黄巾起义,然而黄巾起义的背后,却有着士族的影子,就像刘秀的赤眉军背后,也站满了大地主一样。 所以绝大多数农民起义,最终以悲剧收场,不是为大地主做了嫁衣,就是自己成为了大地主,始终没有找到跳出循环的那把钥匙。 袁熙不知道自己凭一州之力,能不能抗住外族,但汉武帝那套做法他肯定是学不来的,汉朝尚且差点被拖垮,何况是区区一个幽州? 所以袁熙才想出了这么一套全民挖沟的主意,并且趁着剿灭公孙瓒,洗牌幽州的机会,尽可能将田地变成军屯官田义田,最大程度削减士族的影响力。 在城池之间,大部分田地都用营寨阻挡保护,这样一来,敌人想要劫掠,便很难下手。 当然这这套构想,绝非数年内能够完成,但袁熙相信,只要持续经营下去,十几年,几十年,百年之后,幽州将会处处肥田沃土,河流鱼塘,而不是变成游牧民族的龙兴之地。 赵云临走时,袁熙说道:“这件事牵涉到长远规划,暂时不能对外泄露,以免被人所趁。” “至于训练骑兵,只能是离远一些,到靠近敌人的地盘附近,正好也能顺带侦查。” 赵云闻言点了点头,又听袁熙道:“这几日我会带着孙礼,去易京方向骑马巡逻。” “我会穿着与众不同的头盔,这样不出几日,有心人便会打听到了。” 赵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出声道:“有些危险。” 袁熙笑道:“舍不到孩子套不到狼。” 赵云随即会意,说道:“我会派人通知德州和子义。” 袁熙听了笑道:“还是兄懂我,不然我还真没底气行此险招。” 送走赵云,两女听闻两人对话,知道袁熙又要以身犯险,不禁面有忧色,气氛压抑起来。 袁熙笑着打趣道:“相比无数桩让我烦心的事情,这次有三员大将助我,已经是够轻松了,我总不能一点力气不出。” “倒是那沤粪之道迟迟没有进展,才让我担心。” 曹宪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刚来时连续好几天的窘态,出声道:“那肮脏之物,真的能如公子所说,变成土地的肥料?” 袁熙点点头:“肯定,就是还需要摸索,欠缺了关键的一些东西而已。” 宋朝沤粪技术的发明,是江南成为鱼米之乡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最早能找到的确切记载,是陈旉的《农书》和楼璹《耕织图诗》,记载南宋江南已使用人粪作为肥料。 王祯《农书》和《了凡杂着》记载,元、明两代的江南农家“各家皆置坑厕,滥则出而窖之,家中不能立窖者,田首亦可置窖,拾乱砖砌之,藏粪于中”。 从那时起,众皆厌恶的粪臭之物,变成了人人争抢的土地里的黄金。 对于粪肥的处理,需要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如何腐熟而不伤地,也需要一定的办法。 袁熙前世没有亲身种过地,只是听说后世的化粪池大部分要用到化学反应,现在显然现在无法做到,所以只能用传统的方法。 若自然发酵,水粪经常要存积半年以上,才能变成能用的熟粪,时间间隔太久。 而要加快这个速度,便是元代的蒸粪法。 袁熙只记得在地气回暖时,挖深潭聚粪,封闭沤熟,或在空地建茅房,凡粪尿、灰土、垃圾、糠粃、藳秆、落叶堆积其中,以土覆盖,使之在屋内发热腐熟,若还不行,还可在底部周围生火,换言之就是加温。 除去此法,后来还有“煨粪法”和“窖粪法”,皆是汇聚了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不过想法简单,操作上却有些难处,到底何时粪肥效力最大,即使是种地多年的农民也说不准,而且肥力还要看庄家收成。 所以袁熙对北新城司农官员提出要求后,那些人也是一头雾水。 袁熙见吴昭拿出的几名官员的回报竹简,皆道进展很慢,心道果然种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时候,他更加怀念起精通农耕的陈登来,要不是对方现在身处徐州,让自己鞭长莫及,有时候袁熙甚至都想找人将其绑过来了。 眼下只能指望手下的官员有所突破,只要这法子流行起来,百姓会争相收集粪便,还可以大大改善粪尿随地乱倒的情景,对于城内的卫生和防疫,也是一大改善。 中国古代对卫生相当注意,《左传》中记载到,成公六年,有人就已经发现污水可能会给人带来疾病,所以要通过排污保障人的健康。 《唐律疏议》中明确规定,居民允许在街道上泼水,但如果在街道上泼排泄物、泼垃圾,那么就要惩罚,最重者要罚六十大板。 相比之下,欧洲直到化学技术发展之前,对于粪便几乎没有很好的处理方法,去谒见乾隆的英国特使,在江南见到沤粪之法时,还专门做了记载。 尤其是中世纪的欧洲,即使是在伦敦巴黎这种大城市里,粪尿也是随地倾倒,从天而降的惊喜从来不缺,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为了防止踩到粪便,人们便发明了高跟鞋,为了防止被从天而降的粪便砸到,人们打伞或使用斗篷遮挡。 据查理二世的史学家记载,当时英国皇宫的书房,卧室,地窖,烟囱里面,都是处处粪便。 那时候的城堡,很多都是在地下室挖一个深坑盛粪,放满后填上木板和土,然后依次上填。 据记载,晋景公的死因是“将食,涨,如厕,陷而卒。”说是失足掉入粪坑淹死的。 而欧洲中世纪,也发生过类似的著名事件,不过人数更多。 当时的德国境内,图林根的方伯路易三世与美因茨大主教康拉德一世,因为争抢地盘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 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正忙着征服意大利,为了避免后院起火,就派皇太子亨利六世前去调停两人之间的恩怨。 埃尔福特的主教还将自己的城堡贡献了出来,作为亨利六世调停双方的会场。。 因为双方身份尊贵,很多帝国的大贵族也都不请自来,结果人数太多,导致二楼的地板被众人踩塌,坠落的人群又砸穿了一楼的地板,随后掉进了城堡的地下室中。 这个城堡的地下室便是个粪坑,里面堆积着数不清的粪便,于是至少有六十多名大贵族就这么被淹死了。 这次事件,在后世被称为“埃尔福特的厕所悲剧”,据说这座城堡,便是后来的著名的圣彼得大教堂。 袁熙当时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有一点很是想不通。 要说因为欧洲疾病肆虐,医生们认为不洗澡可以防治疾病,因此不讲卫生也就罢了,可是城市排水系统呢? 欧洲最早最早的下水道,据说要追溯到文艺复兴后十四世纪的巴黎,伦敦之类的甚至要更晚。 但据说古罗马人早就发明了重要的城市排水系统,罗马城干净整洁,可是他们的后代们却把这些东西都放弃了? 而中国这边,从出土的战国时期文物表明,那时候就有排水系统管道了。 但自从唐朝之后,中国的下水道系统出于种种原因,却没有完善发展起来,到了明清更是产生了倒退,导致被后来者居上。 旧长安迁都,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地势低洼,虽有排水系统,但是不能外流,导致地下水产生变质。“尝之皆咸”。 袁熙想到这里,不仅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要对生活有所改变,不仅要从技术上有所突破,还要从经济,知识,乃至生活习惯上齐头并进,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西方最后借着工业革命,全面赶了上来,科学的土壤和催生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袁熙不觉得一己之力,就能让现在的时代诞生科学体系,他只能尝试开垦荒地的第一步。 识字以开民智。 起码能让工匠艺人能得到应有的地位和待遇,让平民百姓也能够读书识字,让士农工商不至于如此泾渭分明。 在漫长里的几千年里,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够读书识字,要是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能识字,获取知识,开始思考,这社会的进步速度,会比之前快多少? 至于改变社会制度,袁熙放弃了,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做到的,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尽快结束乱世,天下太平,社会重新恢复秩序,刑律能有所用,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让吴昭找了一条红缨,系在自己头盔上,便去把孙礼叫来,准备带着斥候们出城。 孙礼过来时,袁熙看到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色,就想踹他一脚。 他离开的小半年里,孙礼的媳妇就已经怀上了! 袁熙心态失衡,我娶亲没成,你倒好,不到十五岁就有下一代了! 两人骑上了马,带着几十名斥候,往几十里外的荣城方向而去,那是三城中离易京最近的。 吴昭和曹宪将袁熙送出门,直到看不到他的人影,这才返回府中。 曹宪脸上有些失落,说道:“公子才回来半天,这就又要离开。” 吴昭轻声道:“公子注定要改变天下的,他属于所有人,而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亲身诱敌 袁熙带着众人走了小半天,眼看便要到容城了。 他自从回了邺城,好久不骑马,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而且最近数次大战,他在后方指挥,如今亲自带兵巡逻,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斥候的队伍多了不少人,都是北新城打仗活下来的老兵。 这些亲卫不适合做府兵屯田,属于袁熙的私军,倒像是唐朝的募兵。 中国几千年的战争史,无论从装备还是军事思想,都是在逐渐进步的。 唐朝的募兵制度固然不完美,但与此世相比,也有其优点。 区别在于军功上。 汉代吃粮饷的兵,打胜仗以分财货作为奖赏,若不是立下大功,基本上终生就是兵士,而自备粮饷武器的汉庭羽林郎,皆出身良家子,因军功擢升,且升迁极快,这才是中层军官的骨干。 所谓付出越多,得到越多,从起点上就不同。 比如袁熙带的普通军士,打败仗后也可能会逃跑,而不顾袁熙这个主帅。 但袁熙这些私兵,则是和袁熙共存亡,绝不会抛下他逃跑,所以相对能够得到的粮饷武器盔甲,也是最好的。 袁熙见孙礼一本正经地跟在自己身侧,打趣道:“怎么,当了爹像变了个人一样?” 孙礼一听,才苦着脸道:“别提了,我走了之后,我娘天天骂我,说公子上次不带我走,就是我太散漫,让公子嫌弃了,还说我是孙家之耻。” “我娘听到公子回来,很是高兴,直接把我踢出门,说这次让我一定跟好公子,不然她回去削我。” 袁熙听了,哈哈一笑,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从怀中拿出望远镜观察起来。 等他看清望远镜的情形,这才放下心来,是太史慈带人迎接自己来了。 袁熙突然发现,自己打了几场大仗,越是看多了战场上的生死,越发有些怕死了。 这不对啊,不都是打仗越多,人越勇的吗? 不一会,太史慈带着几十骑军过来,和袁熙相见,两边人马合兵,一同往容城而去。 路上太史慈说了带兵屯田的事情,倒是诸事顺利,易京虽偶然有骑兵来骚扰,但看到容城防备严密,便都退了回去。 袁熙听太史慈安排的条理分明,不禁连连点头,太史慈颇具将才,把事情交给他,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袁熙想起自己上战场多了,却越来越来怕死的事情,便向太史慈说了。 他最后道:“我听子义兄曾单骑出城,突破管亥黄巾的包围,当时是不是一点都不害怕?” 太史慈失笑,“怎么可能。” “当时我最怕的,就是敌人流矢把我胯下坐骑射死,那我便要死在乱军中了。” “要说不害怕,不如说当时根本没有时间让我害怕。” “当时身陷重围,我需要不住转头,环顾四面八方,将所有逼近我的敌人动向都猜透。” “有几个射箭的,有几个逼近我的,有几个能对我实际造成威胁的,射过来的箭怎应对,我都要料敌机先,提前猜准,才能抓住逃走的空隙。” “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袁熙听了瞠目结舌,这些他光听就够头痛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 他不由出声道:“我在中军看到无数人瞬间死亡,身体便会发抖,看来是我远不如子义的缘故。” “当初我亲自带着斥候杀马贼,却没有这么胆怯。” 太史慈摇头道:“我不同意公子的想法。” “公子为一军统帅,和我这种陷阵之将不一样,统帅保护好自己,便是对麾下将领兵士最大的保护。” “若公子不怕死,指挥的时候,可能也会不顾忌手下生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恕我直言,最早的时候,公子被斥候保护杀马贼,属于欺负弱小,根本不算直面死亡。” “公子青州那几战,应该才算是真正成为一名将领。” 袁熙大汗,太史慈说话也太直白了,这明说自己开始的时候,只是个不怕死的愣头青。 不过想想也是,只有知道死亡的恐惧,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太史慈趁机悄声道:“我还是觉得,公子不该以身犯险,那田豫未必会上当,他要带的人多怎么半?” 袁熙低声道:“子义兄的意思我明白,但田豫这人,必须要在易京之战前解决掉。” 田豫要是参与易京之战,能否活下来还难说,关键那个时候袁熙肯定会参与,要是杀了公孙瓒,便很难招降田豫,历史上的袁绍也是如此。 但田豫对幽州来说非常重要,此人对付乌桓鲜卑很有一套,算是北地之中,少有的外战内行之人。 若能被袁熙所用,将来幽州便会安全许多。 太史慈听了,便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袁熙带着斥候们天天出城打猎,太史慈则像消失了一样。 易京城中,某幢小屋之内,两人正对坐饮酒。 田楷,田豫。 他们都是渔阳雍奴人,算来还是同族远房亲戚关系。 田豫沉声道:“探子传回的消息已经确定,在容城天天出来打猎的,确实是袁熙。” “待我领白马义从,为你报青州之仇。” 田楷摇头道:“那可是袁家凶虎,国让不要轻举妄动。” “此人不仅善于谋划,听说武力也极为可怕,连刘关张三人都被他打退。” 田豫摇摇头,“正因为此人威胁甚大,才需要尽早除掉。” “青州三战,皆是此人谋划,要是他随大军攻打易京,岂不是更加危险?” 田楷默然,犹豫了下,说道:“他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来容城,必定是有所图谋。 “甚至有可能,他就是冲着国让来的。” 田豫一仰头,猛地将眼前酒杯里的酒喝光,沉声道:“我也明白,对方说不定就是在引诱我出去。” “但对方身为袁家子,以身做饵,我要是不应战,岂不是丢了田家的脸?” “我会找准机会,以命换命。” “至于易京,就交给兄了!” 田楷听了,低头不语,良久才抬头道:“国让,别趟这浑水了,蓟侯(公孙瓒)已非明主,你没必要陪着送死。” 田豫听了,盯着田楷道:“那兄呢?” 田楷叹道:“蓟侯对我有知遇之恩……” 田豫出声道:“我不也是一样?” 两人相对无言,他们都明白,公孙瓒这个样子,易京被攻下是迟早的事情。 而他们的下场,也已经注定了。 田楷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和田豫一起去的话。 他个人武力很是一般,即使跟着过去,也只是拖后腿。 他举杯道:“那我便祝国让马到功成了。” 田豫哈哈一笑:“承兄吉言,成或不成,来年兄在我坟头上带壶酒好了。” 他本就没打算回来。 田楷心中一叹,邺城传来消息,正要调动大军,哪里还能等到来年。 他也笑道:“咱们两人谁能活下来,谁就给对方上坟!” 两人将杯里的酒一干二净,同时望向窗外,远处高耸的望楼,公孙瓒应该还在里面。 两人同时涌起了一个念头。 妈的,公孙瓒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嗖的一声,袁熙一箭射出,远处的兔子中箭,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 孙礼欢呼一声,打马过去,一手扣住马鞍,身体侧斜,另一只手伸出,已经将地上的兔子捡起。 他身子一摆,重新坐回马鞍。 这一手极为漂亮,引得斥候们纷纷喝彩。 孙礼得意洋洋地提着兔子,兜了个大圈子,方才回来。 袁熙却是不太高兴,出来七八天了,怎么几十里外的易京那边,至今还没有动静,自己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 这样下去他也拖不起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北新城不少事情等他回去呢。 他和众人又射死了几只兔子山鸡,眼看一天又要这么过去,只得带人往容城而去。 离容城城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正在屯田的兵士。 如今春耕已经结束,这些兵士们正在开挖沟渠,将附近的河水引入农田中。 那些兵士们见袁熙来了,连忙直起身子,袁熙跳下马来,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 那些兵士见了,又挥动手中的工具挖起土来。 彼时的挖土工具,不是后世的铁铲和铁镐,而是一种名叫锸的直插式挖土工具,又写作臿。 《释名》“臿,插也,插地起土也”。 最早的锸是木制的锸,与耜差不多,或者说就是耜,在木制的锸刃端加上金属套刃,就成了锸,可以减少磨损和增强挖土能力。 锸是商代新出现的农具,发展于战国,盛行于汉代,一直沿用到南北朝以后,主要有一字形和凹字形两种,在兴修水利取土时发挥很大作用,故有“举臿为云,决渠为雨”的民谣——《汉书沟洫志》。 袁熙拿起一把锸,和兵士们一起挖起土来。 数里之外,田豫趴在林间杂草中,紧紧盯着袁熙,伸手抓住身侧的弓,然后又松开了手。 好几天了,他一直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便只能等下去。 但只要让他找到一个机会,他便有五成把握,将箭支送入袁熙的身体。 袁熙的凶虎名声太甚,导致田豫没有信心单打独斗杀死对方,对方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也不想带太多人出来,目标太大,徒然多死人。 于是他便只能采用最后的手段。 暗杀。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守株待兔 袁熙和兵士们一直挖土到天黑,将打来的野味煮了几大锅肉汤。 一开始兵士们还很是惶恐,毕竟袁熙现在是涿郡郡守,但看到袁熙丝毫没有架子,招呼他们一起吃饭,野味的诱惑还是战胜了拘谨。 袁熙端着木碗,在锅里盛了半碗杂粮饭,又在上面浇了一大勺夹杂着碎肉的肉汤。 他蹲在地上,拿着木箸在饭里搅和几下,香气顿时弥散开来,兵士们顿时咽了口吐沫。 孙礼在锅里一搅,捞出块骨头,喊道:“愣着作什么,动手晚就什么都没了!” 兵士听了,这才一哄而上。 大雁的肉其实很硬,袁熙要咀嚼很多次才能咽下去,里面夹杂着血腥味,要不是被杂粮的味道遮掩,其实也不那么好吃。 这种饭虽然远比不上邺城的美食,但对于兵士来说,已经是难得改善伙食的机会。 毕竟在汉代,能打猎的猎户,比兵士稀少多了。 战阵上的弓矢箭支,其实造价颇为不菲,不是袁熙这种世家子,一般猎户要么用木头削尖作为箭支,要么使用弹丸打猎。 东汉时期的《吴越春秋》记载,“臣闻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起古之孝子。……孝子不忍见父母为禽兽所食,故作弹以守之,绝鸟兽之害。” 发射弹丸的弓叫弹弓,不同于现代的弹弓,汉代的弹弓就是弓的形状,只不过构造稍有不用,弓弦上会加装弹垫或双弦结构。 使用的弹丸大都是陶土所制,只要不是大型猎物或者飞得极快的猛禽,熟练的猎手几乎都可以将其打晕击落。 当然,对不熟练的人来说,弹丸比箭支麻烦多了,甚至可能打到自己的手。 但弹丸也有相比箭支的优势,即更能保存猎物完整的毛皮,尤其是对貂和狐狸等毛皮价高的动物来说,这点更加重要。 孙礼年纪小,也更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他几下扒拉了完了碗里的饭,见有兵士好奇他带着两张弓,便和人解释起弹弓和弓的区别。 他说的兴起,拿出弹丸放在弓上,随后一拉,弹丸猛地飞出,将远处一块石头打得翻滚了几下,引来一片叫好。 孙礼得意洋洋道:“这弹弓随便找跟木头就能做,也不需要好的弓弦,怕麻烦的去找城里的匠人,几十文钱便能做一把够用的。” “到时候想吃什么野味自己去打,岂不方便?” 一众兵士听得心动,连连点头。 幽州这地方虽然算苦寒之地,但野味却是不缺的。 当然,这些野兽也会毁坏庄稼,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开挖的河道沟渠,能有效防止野兽接近农田,若是兵士使用弹弓打猎守田,情况便会好上不少。 袁熙吃完饭,告别一众兵士,带着孙礼等人进了城,方才感到一丝心安。 这几日他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让他脊背有些发凉。 他猜测很有可能对方已经上钩了,但是对面很谨慎,如今他被斥候环绕,对方绝不会轻易现身。 袁熙有些不耐烦了,他不能再耗下去了。 他对孙礼道:“明日你和我出城打猎,不带别人。” 孙礼听了,惊讶地睁大眼睛:“大哥疯了?” 袁熙笑道:“你怕了?” 孙礼咬牙道:“我才不怕!” “大哥都敢亲身犯险,我怎么不敢!” “好!”袁熙一拍手,“明日我们两人便看看,对面有何本事!” 第二天袁熙和孙礼又出城打了一天猎,结果到了快天黑,也毫无动静。 袁熙回城的时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人盯着自己? 田豫站起身,身边的两名亲卫不解道:“将军,今日这么多次机会,为什么没出手?” 田豫沉默不语,对方不是没有破绽,而是破绽太大了,让他反而怀疑是不是一出手便会被对方反杀。 毕竟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凶虎! 他咬咬牙,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不然自己的心智就消磨殆尽了! 明日便为这场刺杀做个了结! 天终于亮了,袁熙迎着晨光,和孙礼骑马出了城门。 假如今天对方再不出手,他便要回北新城了,到时候攻打易京时,也只能杀死田豫。 上午他和孙礼又射死了几只兔子,一路来到了小溪旁边。 袁熙蹲了下来,想在溪边舀水,刚刚俯下身子,树林里面三支箭便向他呼啸而来! 虽然袁熙早有准备,但这箭矢来得如此突然,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狼狈地往地上一扑,一支箭矢踩着他的脸飞过,另外两支箭支噗噗射入他的身体。 袁熙躺在地上,大声惨叫起来,孙礼大惊失色,连忙护在袁熙身前。 田豫看了看,他这个位置很是安全,和对方隔着一条小溪,对方即使前来救援,一时半会也无法渡过小溪。 他弯弓搭箭,对准躺在地上的袁熙腿部射去。 孙礼这次早有防备,用身体挡住了箭矢,箭头射在孙礼身上,被里面盔甲所阻,掉落下来。 孙礼把手放在嘴里,呼哨一声,惊起林中不少飞鸟。 田豫眼神一凝,亲卫都穿甲,那凶虎怎么可能不穿? 对方已经发声报信了,不过自己亲卫早已搜寻过,周围数里没有袁军,要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袁熙缓缓坐起,将身上的两支箭拔了下来,说道:“有胆射箭,没胆见人吗?” 田豫提着弓,走出树林,隔着小溪道:“蓟侯麾下田豫,见过凶虎。” 袁熙慢慢起身,对田豫笑道:“听闻国让兄大名久矣,听说长兄也在兄手下吃了大亏。” “我倒是很好奇,国让兄既然打定主意偷袭,为什么不继续下手?” 田豫沉声道:“这是对公子孤身犯险,最起码的尊重。” “虽然我很讨厌你们袁氏,但伱能做到这一步,田某也很是佩服。” “不过公子是不是自恃凶虎之名,觉得我田某便无法杀了你?” 袁熙心道原来田豫这么耿直,笑道:“国让兄,你若想知道,何不过来相见?” 田豫出声道:“我岂会上你的当!” 袁熙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过来了!” 说完他竟是趟着齐膝深的溪水,直往田豫这边走来! 这一下大出田豫的预料,这凶虎难道对自己如此有自信? 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后退的念头。 他想也不想,弯弓搭箭,对准袁熙的面门就要射去,却见弓弦声响,孙礼却是早已一箭对准田豫先出手了! 田豫这几天来,见袁熙的这名亲卫年纪尚小,混在斥候群中,并不显眼。 今日田豫见其随着袁熙出来,也曾怀疑这亲卫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但此时他大半心思都在袁熙身上,等孙礼发箭,才猛然发现还是看低了对方! 他百忙之中把头一偏,看看躲过,但瞄向袁熙的箭已经失去了准头。 他还要抬弓,却见孙礼却是三箭连发,分射三人,田豫这才发现,孙礼的箭法,比这几日自己窥视时要强得多! 他和两名亲卫只得躲开箭矢,暂时退到树后,此时袁熙却已经快要趟过小溪,将背上的环首刀拿在手中。 袁熙大叫道:“国让兄,和我一战!” “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比得上关羽张飞!” 田豫暗暗咬牙,这凶虎果然名不虚传,竟然有胆量过来挑战自己,看来其击败刘关张三人的传闻不虚! 他一咬牙,也拔出背后长刀,走出树后,却听耳边声响,孙礼竟然还在发箭偷袭自己! 他顿时怒了:“我和你单挑,你这亲卫怎么还在射我?” 袁熙一脸无辜,“什么单挑?” “啊?”田豫愣了:“你不是要和我一战?” 袁熙点头,“对啊,我和你一战,又管不住旁人。” 这次田豫真的吐血了,“你武艺这么高,还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袁熙叹道:“国让兄,你错了。” “我武艺并不高。” “我只是不想让你跑而已。” “其实我现在很害怕。” 田豫冷笑,他算知道了,眼前这凶虎不仅武艺高,还阴险狡诈! 他正要说话,凄厉的风声响起。 田豫猛地向前一仆,一根长长的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 但他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分别被两支长箭贯穿了右臂,连声惨叫,弓也掉到了地上。 田豫连忙转过身,就见一名背插双戟,提着一把长弓的大汉缓缓走了出来。 田豫眼睛一抽,他认得此人,便是驻扎在荣城的别部司马太史慈!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摸到自己身后的? 袁熙叹道:“辛苦子义了。” 太史慈出声道:“不过是在地洞里面睡了几天,小事一桩。” 田豫这才明白,原理对方提早埋伏下了! 他涩声道:“我不明白,这方圆几十里,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动手?” 袁熙摇摇头道:“不,我不知道。” 田豫愣住了。 袁熙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手指,“只不过正好子义藏身的地方,在你附近而已。” “为了埋伏你,我提前让人深夜挖了些洞,找了些藏身地点,埋伏了人。” “我这些日子的路线,都是就近经过这些地点,确保无论何时发生事情,都能有人及时过来。” “他们自从躲进去后,就没有露面过,至今已经好几天了。” “国让兄要是在别的地方出手,可能遇到的就是子龙了。” “也幸亏国让兄今日出现,不然的话,他们的粮食也应该吃光了。” “国让兄猜猜看,我经过的地方,埋伏了多少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功成身退 太史慈听了袁熙的话,出声道:“其实昨天就吃光了,不过再坚持两天倒没问题。” 田豫见太史慈灰头土脸的模样,丝毫不怀疑对方说的话是真的,他感觉嘴里发涩,自己想要算计对方,当然也会想到被对方算计的可能。 但田豫却真没有想到,对方为了抓住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连大将都派了出来,只为埋伏自己? 他叹了口气,丢掉手上长弓,“是我输了。” 话音未落,他一纵身,向袁熙猛冲过去,反手已经将背上的环首刀握在手中! 拼了! 虽然对方是凶虎,但自己未必不能以命换命,将其杀死! 然而让田豫震惊的是,前一刻还气岳渊停的袁熙,见自己冲来,马上掉头就往溪水中跑,丝毫不拖泥带水。 田豫追到溪水中,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他直愣愣看着袁熙像个猴一样,极为迅捷地跑过小溪,太史慈和孙礼趁机挡在了自己的进击路线上。 田豫感觉胸中无比憋闷,他悲愤无比,大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如此看不起我?” “为什么不敢和我一战?” “你的对得起袁家凶虎这个名字吗?” 太史慈脸部微微抽动,他是知道袁熙有几斤几两的,两人对练的时候,袁熙连自己两招都接不下。 这本事别说单挑刘关张了,人家让他一只手,袁熙未必都能活下来,也不知道这凶虎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 不过说来这名号,还真有不少人信啊,你看田豫不就上当了么。 田豫此时被太史慈和孙礼围住夹攻,他挥舞环首刀接了几招,便知道自己完了。 不说单打独斗都打不过太史慈,就连看着年纪如此小的孙礼,力量却也大的出奇,两人长刀相交,震得田豫手却是微微发麻。 而且孙礼出刀极其凶猛,他踩在溪水之中,虽然身体被溪流冲得摇摇晃晃,但却借着摆动的力量,抢入田豫怀里,上撩下劈,刀刀凶险,仿若搏命一般。 袁熙在岸边看得连连点头,果然练武看天赋,假以时日,孙礼也必然能成为一名猛将! 三人兵器交击,眼看田豫环首刀缺口越来越多,太史慈瞅准机会,双戟趁机搭上环首刀,用力一搅,田豫手中长刀顿时断成两截。 田豫长叹一声,把刀抛在溪水中,仰天长叹道:“恨不能和凶虎一战!” 太史慈和孙礼脸色极其微妙,心道要是田豫知道了真相,还不知道什么反应。 此起彼伏的唿哨声响起,地洞里面埋伏的人们开始往这边汇聚。 袁熙这才放心上前,用赵云之前教的手法,轻车熟路将田豫捆了个结实。 不多时,数十人出现,田豫在其中发现了很多他熟悉的人,赵云,麴义,将领,死士 包括赵云在内,他们皆是形容憔悴,显然连着藏身好几天的滋味并不好受,在见到田豫被抓后,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啪,众人用力拍着手掌,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田豫有些懵逼,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袁熙微笑着对田豫说道:“这是我们家乡欢迎贵客的规矩。” “同时也是表达对国让兄的敬佩。” “国让兄可知道,这次为了抓住你,大家都很辛苦呢。” 这是袁熙为了抓住田豫,和郭嘉反复推敲后,最后选择了最朴实无华,也最为行险的一个计策。 设伏。 有人像太史慈一样躲在地洞中,有人藏在密林里,有人在荒废的草屋里,有人躲在山洞里,有的人甚至藏在乱坟岗里。 这几日袁熙打猎和游荡的路线,都是和郭嘉精心计算过的,保证无论田豫在哪个地点发难,附近都能有马上支援的高手。 这次田豫发难的地点,正好靠近太史慈的埋伏地,因为太史慈能以一当十,所以这个地点离其他人较远,故直到田豫被抓,其他人才赶了过来。 当然,根据田豫可能带出来的兵士数量,袁熙和郭嘉也做了大量的应对,如果田豫把上百白马义从都带出来,袁熙就要想法逃走,同时将田豫引进埋伏圈。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风险,若被田豫察觉到埋伏地点,赵云太史慈这些大将折损在这里,袁熙就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不过赵云太史慈等人听到这个计策时,却只是笑笑,他们说道:“我们在战场上,哪时哪刻不是在面对生死?” “若我们在这种局面下都会退缩,将来又岂能在武艺上精进?” 袁熙听了,心道不谈身体素质,自己和赵云这些人,在心境上的差距是决定性的。 这就是所谓天生的差距吧? 不过出乎袁熙预料的是,田豫却只带了两名亲卫来埋伏自己,这是出于对暗杀的排斥呢,还是觉得胜之不武吗,拉不下脸呢? 然而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众人满意的,一个人没死,就把事情搞定了。 田豫见到赵云等人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的刺杀如此荒唐儿戏,如此幼稚,就像一场闹剧。 他胸口越发憋闷,气得晕了过去。 等田豫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躲在一辆马拉板车里了,他的两个部下也是被五花大绑躺在一遍,不过两人手臂的伤倒是被包扎好了。 田豫坐起身,看到远方北新城的轮廓,沉默不语。 他不理解,对方为了算计他,几乎出动了所有将领,有这个必要吗? 他抬头望着在一旁骑马的袁熙,沉声道:“为什么?我不明白。” 袁熙笑道:“国让兄不明白的事情,我可以慢慢向伱解释,反正大家来日方长。” 田豫恨声道:“反正我是绝地不会投靠袁氏的!”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袁熙听了,叹道:“你倒是对公孙瓒很忠心。” “但公孙瓒如今覆亡在即,国让兄何必执着于此?” 田豫冷哼道:“总比袁氏要强!” 袁熙一听来了兴趣,“我袁氏虽然也不是说事事尽善尽美,但施行仁政,总比纵兵劫掠百姓的公孙瓒强吧?” 田豫听了,扭过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袁熙一看,这肯定是有些内情啊。 不过看田豫如此死硬,一时半会叶问不出什么,反正袁熙也不急,关起来慢慢问就是了。 如今田豫的事情解决,春耕也结束了,他终于能腾出手来发展盐铁工商,为接下来的易京之战做准备了。 回到北新城后,袁熙吩咐孙礼先将田豫关押起来,自己回府洗了个澡,这才放松下来。 吴昭拿着新衣过来,给袁熙换上,说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奉孝先生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袁熙听了,笑道:“算起来我离开这些天,他还欠了我十几问题呢。” “他想要做什么?” 吴昭听了,脸微微一红,啐了一口,“他说一个姬妾不够,想和公子谈条件呢。” 袁熙听了,摇头道:“两个?他倒是想得美。” “怪不得他早” “他这个样子,对身体可不好啊,小树常常摇,是会断的。” 吴昭听了,看了看袁熙衣袍一眼,笑着扭过脸去,“那今晚我和曹宪一起睡了,让公子不动如松。” 袁熙听了,理直气壮道:“我岂是郭嘉这种色批能相比的吗?” “而且你们这些士族女子,生活如此奢靡浪费,几个人还要分开睡,知道外面百姓几个人睡一间屋吗?” “把曹宪叫过来,咱们三人睡一间,以为表率。” “对了,我要睡中间!” 次子一早,天才蒙蒙亮,袁熙睁开眼睛,见身边曹宪睡得正香,吴昭却已经早早起来,跪坐在桌案前,提笔在竹简写着什么,从背后看去的曲线仍然美妙动人。 袁熙轻手轻脚爬过去,见吴昭在不到一指宽的竹简上写着一个个蝇头小隶,轻声道:“起太早了,不需要这么急。” 吴昭早听到袁熙起来了,轻声道:“我觉得你肯定有一堆问题去问奉孝先生,所以将这些天官员们送来的文书整理了一下。” 袁熙点头道:“也是,他还欠我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吴昭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人啊,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我看奉孝先生没死于你说的的酒色,倒先被你累死了。” 袁熙伸出手去拦住吴昭的的腰,笑道:“你日夜操劳,难道不累?” 吴昭身体抖了一下,眉眼间都是笑意:“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嘴里占我便宜,你这么不正经下去,甄家女郎嫁进来后,在她面前,不小心暴露本性怎么办?” 袁熙干咳一声:“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咱们换一个。” 他看吴昭用的竹简,用苇条细细编制而成,每条竹条半指多宽,一尺多长,被削的很薄,能写二十几个字。 其实按重量来说,这竹简倒也不算很重,而且有一个很好的优点,便于保存。 后世海昏侯墓中,出土了大量的竹简,好多竹条已经在烂泥中卷成一团,完全变色。 但经过处理后,竹条重新恢复形状,上面的字迹也清晰可见,历经两千年,重新将历史展现在后人面前。 他开口道:“吏员招募的怎么样了?” 吴昭道:“北新城虽然也算走上了正轨,但还需要大量的官吏治理事务,虽然开了几个义舍教习良家子读书识字,但一时半会还是不能见效。” “有些幽州人倒是有来投奔的,但数量不多,识字的更少,而且现在幽州的形势很乱。” “虽然有鲜于辅闫柔乌桓等势力起兵反抗,但很多士族还是依附于公孙瓒,毕竟他是汉廷亲封的奋武将军和蓟侯。” 袁熙听了,说道:“汉庭封侯,有时候可不是什么好事,吕布封了温侯,就必然要给汉庭做事,结果行差踏错。” “你说如今的汉帝发出的政令,是真的受人挟持,身不由己,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吴昭放下手中的笔,靠在袁熙怀里,叹道:“若真是后者,那他还真不简单,也不容易。” “说来大汉两朝,做皇帝不是什么易事,少有能有好结果的。” “至于臣子,就更难明哲保身了,家父也是死的不明不白,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王允会针对家父。” 袁熙叹道:“如今王允已死,只怕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他忽然想起前日去徐州送孔融妻女一事,说道:“你还有个妹妹蔡贞姬吧,如今身在何方?” 吴昭惊讶的转过头来,“你怎么会知道妹妹的名字?” “你还真会观星?” 袁熙笑道:“怎么,你才相信?” 吴昭横了他一眼,“我信才怪,不知道你从哪里探听到的。” “她应该在还在泰山羊氏处。” “当初父亲和我寄住在泰山羊氏,正好被汉庭征召,彼时妹妹年纪尚小,母亲早亡无人教导,父亲便托羊氏收养,我则跟着父亲去了雒阳。” “虽然妹妹和家父分离,但也幸运逃过了父亲被杀,雒阳被匈奴劫掠的灾祸,想来是吉人自有天相,比我命相好多了。” 袁熙心道按照后世历史,姐妹两个的命运还真是截然不同。 蔡昭姬嫁给卫家便成了寡妇,回到雒阳后目睹父亲被杀,然后被匈奴掳走,流落北地多年,最后被赎了回来再嫁,可以说是命运多舛。 而蔡贞姬被留在了泰山羊氏,联想到后来做了羊衜的继妻,倒像是童养媳。 不过生的儿女争气,儿子羊祜成了西晋名将,官至太傅,女儿羊徽瑜成了景献皇后。 他安慰道:“命相之说虚无缥缈,像我这种善于观星的天才,都不能尽窥全貌。” “不过我看你也有大富大贵之像呢。” 吴昭被袁熙逗的笑了起来,“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才是大富大贵之像,你好是好好想想,打下了易京,怎么给人家下聘礼吧。” 袁熙看向窗外,外面已是春暖花开,他想起离别时,甄宓站在小楼上,在漫天冰雪间对着自己挥手时的模样,思念又如同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她如今是不是也站在小楼上,望着北地的方向,对自己诉说着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形势混沌 袁熙在和郭嘉大眼瞪小眼。 袁熙一脸无辜,郭嘉愤怒地举着一卷竹简,气得浑身发抖。 一卷竹简近百竹条,每条竹条上,都写着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 他愤怒地将竹简扔到袁熙面前:“这东西还能欠着的?” “你不问是你自己的错,关我何事?” “半个多月没回来,你就给我带这个?伱当送礼呢?” “送礼也没有你这样的!” “还有这都什么破问题?” “涿郡哪里能找到铁矿?” “怎么让黑山军去对付南匈奴?” “为什么部分水稻退化成了野草?” “你是不是当我无事不知,无事不晓?” 袁熙发现后屋门口,悄悄露出半张好看的脸来,这是郭嘉收的那个姬妾,用每天一个问题换来的。 这笔买卖当时看着划算,估计现在郭嘉肠子都悔青了。 袁熙陪笑道:“这不是集思广益嘛,向看看先生对这些事情有何高见。” 他最近发愁的是,光凭一个涿郡,资源还是不够。 就拿铁矿来说,涿郡只有个小铁矿,产量很少。 而大铁矿中,离涿郡最近的,是在冀州境内的中山国,北平附近,离着北新城只有百十里。 但偏偏是在冀州,如今袁尚掌着,还常常被黑山贼骚扰,袁熙也不指望从其手中捞到油水。 幽州渔阳郡倒是有个大矿,可惜和涿郡中间还隔着个广阳郡。 彼时制约军队战力的一大因素,就是兵器质量。 至少春秋晚期,就出现了块炼铁渗碳钢技术,其中一座楚墓出土的钢制短剑,由七到九层铁锻打而成,但应该颇为贵重,并未普及。 到了战国早期,已经有成批量的钢铁长剑出现,由春秋时代装饰和自卫性的短剑演化为批量装备军队的实用性武器,极富杀伤力和进攻性。 但这个时期铁兵比例远远少于铜兵,而最终统一六国的秦虽有少量铁兵,铜兵仍居主导地位。 其中的原因不仅是技术方面相对麻烦,还有可能是产量不足。 直到西汉,冶铁业的发展和锻钢技术的进步,为钢铁兵器的发展提供了充分的条件。 汉庭对于兵器的专司制造政策、长安武库的建立以及始自武帝的铁官专营制度,有力地推动和保证了钢铁兵器制造业的发展。 但即便如此,到了东汉末年,军队之后还有不少青铜剑,铁仍然是相对贵重的资源,尤其在农具和家庭用具上,还是以青铜居多。 所以寻找到一座铁矿对于当地发展来说非常重要,袁熙现在极为后悔的是,自己前世对古代铁矿位置并没有过多了解。 他只记得以前看过《山海经·中山经》中,有记载天下铁矿几十座,徐州利国就有一座大矿。 那是个以铁为主,伴生铜、钴、金、银等多属伴生矿,含高铜磁铁富矿,高铜赤铁富矿,而且地层埋藏浅的条件,极为适合采矿炼铁,这也是徐州富庶的一个因素。 袁熙很是羡慕,徐州可是块好地方啊! 不过换了袁熙自己,倒是不怎么羡慕现在徐州的刘备,因为南边传来消息,刘备现在处境很是不好。 袁谭在青州和泰山贼冲突,泰山贼被北面被封,多有南下劫掠,进入徐州境内的。 徐州那边,袁术因为在豫州打不开局面,转而攻略扬州,同时北上觊觎徐州,听说派出了数员大将,和刘备发生了冲突。 更让袁熙有些不安的是,最觊觎徐州的曹操,反而显得毫无动静。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直到前几日邺城探子传来消息,吕布貌似和袁术联手了! 这个时间点袁术吕布联手,是有些出乎袁熙意料的,按他的想法,吕布只有在背刺刘备夺了徐州之后,为了防备曹操,才具备和袁术联手的条件。 前端时间吕布在兖州陈留郡,已经按照他的马甲隐虎所言,去西向攻略司隶,占了河南尹几座城池。 这一点是符合袁熙预想的,下一步吕布便能打通河内郡,从而靠近并州的上党郡。 这样的话,袁熙便能想办法利用吕布,压制并州境内的雁门太原上党三郡的黑山军和南匈奴,并最终和幽州接壤。 这样一来,不仅能挡住曹操迎立汉帝的路线,还能给幽州做出一道缓冲屏障,到时候袁熙和吕布联手做些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想法是好的,但操作上却出现了很多问题。 就像现在吕布的陈留和袁术的地盘还隔着一个陈国,为什么就联合了呢? 等等! 袁熙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他越发心里没底,便对郭嘉说道:“这些问题我暂且可以不问,今日我只问一个问题。” 他把吕布和袁术联手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想向郭嘉说了出来,最后道:“先生家乡在颍川,相邻陈留和陈国,若有变故,我怕先生家乡受到波及啊。” 郭嘉听了,脸色数变,低头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说道:“公子的想法,确实很有可能。” “吕布表面上和袁术联合,私底下很可能和陈国,乃至曹操都有接触!” 袁熙本来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雏形,而郭嘉反应很快,如此清晰地点了出来,让他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吕布和袁术联合,如果说这是逃不过历史的必然的话,袁熙还能接受,但要是中间掺杂了一个曹操,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这样几方真的联手,这把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纯纯的作茧自缚? 不过想想还真有可能,吕布曹操如今互相牵制,他们要想换个方向扩张,必然会担心后方的背刺,这个时候和谈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样一来,吕布还好,但曹操的方向便很可能是刘备了,这下子可麻烦了啊。 中间还有一个变数,陈国。 陈国国君刘宠和国相骆俊,历史上本来应该是被袁术派出的张闿刺杀,但张闿在费县被袁熙射死,自然两人便不会死于张闿刺杀,所以袁术的应对,也会同时发生了变化。 袁熙头痛起来,三国势力就是一团乱麻,绝非简单一根筋站队到底,强了吞并,弱了联合,才是诸侯生存之道,谁也不傻。 他对郭嘉说道:“依先生之见,如何离间这几方的关系?” 郭嘉听了,冷笑道:“你还真是会瞎操心,幽州离兖州那么远,你就是能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袁熙心道自己总不能对郭嘉说自己是提前布局,防止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只得说道:“我怀疑曹操图谋邺城。” 他这话是有根据的。 后世的官渡之战,有两个引子,颠覆绝大部分人认知的是,这两件事都是曹操主动引发的。 一是曹操率先占据河内郡,包抄了冀州后路。 二是偷袭邺城。 《献帝春秋》:操引军造河,托言助绍,实图袭邺,以为瓒援。会瓒破灭,绍亦觉之,以军退,屯于敖仓。 《三国志张范传》:是时,太祖将征冀州,(袁)术复问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数千,敌十万之众,可谓不量力矣!子以为何如? 曹操在袁绍攻打公孙瓒时,想先偷袭邺城,被袁绍发现,于是袁绍灭了公孙瓒火速退回,逼退曹操,然后袁绍还派人去质问曹操此事。 这便是次年官渡之战的爆发的直接起因。 这里也能凸显出,曹操此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处于劣势也敢出动出击,而不是坐等对方来攻。 所谓战争,不是准备好了才发动的,而是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发动。 相比之下,兵力处于优势的袁绍在官渡之战中处处保守,被动防守,以至于被曹操找到破绽,一举建功。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只有敌人疲于应付,才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 曹操不愧是高手,袁熙一离开冀州,便被他抓住了空子,现在他交好吕布袁术,倚仗袁绍不愿和他翻脸,开始图谋徐州了。 徐州确实是个烫手山芋,谁拿在手里也不容易,但是如果放在曹操手里,将是最坏的情况。 这样河内兖州徐州就连成了一条线,黄河南面都被曹操占据,进可攻退可守。 但袁绍就不一样了,他的大本营邺城离黄河防线太近了,时刻会被威胁到。 袁绍要是败了,袁熙在幽州只能徒呼奈何,还是会重蹈历史上的覆辙。 所以他才急切地来找郭嘉,思谋破局之计。 郭嘉哼了一声:“今天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袁熙腆着脸道:“那就算明天的,以前的问题一笔勾销。” 郭嘉还是拉不下脸拒绝袁熙,思考良久才道:“如今公孙瓒死守易京,在攻灭他之前,往东图谋范阳渔阳,是不可能了。” “若将来易京攻下,公子占据渔阳控制海路,和从冀州渤海郡到青州,还能对徐州有所帮助,但现在显然不可能,只能依靠刘备自己撑着。” “眼下需要防范的,是盘踞在并州黑山军。” 袁熙一听,疑惑道:“黑山军都躲在太行山里,别说交战了,找都不好找,怎么对付他们?” 他说这话是有依据的,他在北新城三年时,袁绍亲率大军,倒有半数时间是在和黑山军交战,但最后也只能将其打退,无法消灭。 郭嘉出声道:“彻底消灭黑山贼,还是要落在吕布身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英雄落幕 郭嘉说起吕布这个名字,袁熙脑袋便大了三分。 他连骗带忽悠,用了马甲,才勉强利用吕布改变了些许局势,之后即使想利用吕布占据河间郡,他也没有想和吕布开诚布公合作的打算。 一是吕布这人反复无常,他可不想被背刺,二是吕布的脾气,估计也很难接受被人欺骗。 袁熙很难想象,自己身份被揭穿后,吕布会不会活撕了自己。 郭嘉不知道袁熙隐虎马甲的事情,奇道:“吕布怎么了?” “比吕布不正常的人多的是,你怕什么?” 袁熙苦笑道:“可是吕布这人,我摸不透啊。” 郭嘉冷笑道:“并凉武人的想法,很容易揣摩。” “他们被士族看不起,于是他们便要争口气压过士族。” “能做到这一点的,当然只有依附天子。” “并凉武人,即使疯狂如董卓,也不会背叛汉帝。” 袁熙道:“董卓不是废立皇帝了?” 郭嘉冷笑道:“董卓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他看似粗莽,实则很有心机,但最后还是没有跳出那个圈子而已。” “他甘心被人所用,但却没看明白,他疯狂到不给自己留后路时,就注定了没有好下场。” “在当时的雒阳,站在积弱的汉室一边,下场绝不会好,王允便是这么死的。” “吕布很聪明,借机逃走,保住了自己性命。” 袁熙沉思起来,原来郭嘉也有这种想法? 董卓吕布所面对的,是整个想要控制皇帝的士族宦官武人阶层,他们越是卖力效忠汉帝,最后就越孤立,然后被放弃。 郭嘉拿过酒壶,仰头惯了一大口酒,刚想张口说话,就咳嗽起来,酒又喷了出来,洒得衣襟上都是。 郭嘉姬妾连忙上来,给其捶背,郭嘉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挥挥手让其退下。 袁熙皱眉道:“你这身体怎么回事?” 郭嘉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昨晚玩了大半夜,又喝了些冷酒,可能是受凉了,不妨事。” 袁熙道:“哪有你这样不惜身的?” “伱要再这样,每天的酒也没了,你这姬妾我也要带走。” “你敢!”郭嘉一跳三尺高:“把姬妾带走也就罢了,你还想克扣我的酒?” “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门上?” “行行行,”袁熙无奈道:“我算服了你了,你自己悠着点。” 他算整不明白郭嘉了,酒有什么好喝的,喝了头晕脑胀,肠胃翻肠倒海不说,只说自己喝酒,每次都碰不到好事! 袁熙回去后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来如何利用吕布去打黑山贼,他再去问郭嘉,发现其也是含糊其辞,这才明白郭嘉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他也不可能替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而且郭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袁熙的起点虽然不低,但目前也不过是一个郡守,和其他诸侯没法比,怎么能和吕布掰手腕? 吕布虽然落魄了,但按侯位来说是最高那一档的县侯,放眼现在天下,除了寥寥数人,早已站在顶点,只从身份上就已经吊打绝大多数士族了。 彼时汉代最高的爵位列侯,分县乡亭三档,依次递减,后世的刘备关羽都是亭侯而已,但已经让关羽一辈子自称时,将汉寿亭侯加在自己名字前,可见非常珍视。 在袁熙和郭嘉拉扯时,幽州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找到赵云,将一封信和一辆马车留下,言说是兖州送来的礼物,便离开了。 赵云拉开马车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来见袁熙。 袁熙来到车前一看,里面竟然是两个美妾,他出声询问,两女说是皆出身贫寒,被曹操买下送过来的。 袁熙又拆开信一看,竟然是曹操交好他的信件。 他知道自己在邺城明里暗里,做了不少扯曹操后腿的事情,曹操也肯定知道内情,但如今曹操竟屈尊来交好他一个庶子,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袁熙心里有了一丝紧迫感,曹操显然是想稳住自己,只怕接下来的半年里面,整个天下都不太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便到了部分春小麦收割的日子。 相较于二百多天才成熟的冬小麦,春小麦从播种到收割,只要一百天左右,普遍在长城以北种植。 虽然春小麦普遍产量和口感要差一些,但在战乱时期,这节省下来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袁熙督促三城收麦时,有消息陆续传来。 长安因为离得远,所以消息传过来需要花费些时间,但传到幽州的时候,还是震动了很多人。 李傕郭汜互相攻杀,一方扣留汉帝刘协,一方扣留文武百官,汉庭几乎秩序崩溃,更别说传令天下。 如今的汉庭,几乎已经名存实亡。 被扣留的文武百官中,有太尉朱儁,其性格刚烈,发病而死。 过了数月,皇甫嵩也不明不白病死了。 加上之前病逝的卢植,这汉末三杰的人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拉上了帷幕。 不同于他们生前轰轰烈烈的,波澜壮阔到能在汉末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史笔的事迹,三人的死去时如同水中的涟漪,被天下大乱的惊涛骇浪无情吞没,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麴义得知皇甫嵩死讯后,喝得大醉,袁熙过去查问,才得知皇甫嵩是麴义同乡兼举主。 袁熙知道朱儁和皇甫嵩死的都很蹊跷,但已经不可能再去探究什么了。 李傕郭汜打了一百多天后,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纷纷去荆州和益州避难,关中几乎已经没有人烟,据说长安只剩下几千户人口。 此时张济从弘农返回劝和,最后几方达成协议,李傕仍旧驻守长安,郭汜张济杨奉董承等人,带汉帝刘协离开长安,返回雒阳。 于是在兴平二年七月,刘协在长安呆了六年后,重新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幽州得到这个消息时,包括赵云在内的许多人都觉得,事态仿佛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能返回雒阳,汉庭也会重新布政天下吧。 只有袁熙知道,刘协漫长而艰苦的归途旅程,才刚刚开始。 长安到雒阳的距离,大概是八百里远,换了袁熙的轻装骑行,最慢只要十天半个月。 然而献帝要走整整一年多。 路上他将会遭受六次大的劫难,最后凭着其判断力和斡旋能力,一一闯了过去。 袁熙自忖换了自己,未必会比刘协做得更好,而此时的刘协,不过十四岁而已。 他站在城头,看向西面夕阳已经快要下山,千里之外的刘协,应该正在同样的夕阳下被追兵追赶,拼命求生。 袁熙伸了个懒腰,自己也要抓紧了,这是大争之世,机会和危险并存,就看自己能不能赶在前头了。 目前涿郡这边还算太平,杀死刘豹的事情,看来对南匈奴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而且他作为袁绍儿子,南匈奴也不得不考虑其中利害。 黑山军自从那次攻击后,就再也没派人来。 袁熙猜测,黑山军虽然有几十万人,但一大半应该都是妇孺老幼,他们躲在太行山里也是要种地的,这段时间恰逢秋收,有可能是腾不出手来。 而袁熙这边的春小麦收割在六七月,比秋收要早两个月,这是袁熙特别留出的机会窗口,这样他就能比别人早两个月备军。 但让袁熙不解的是,为什么邺城至今没有攻击易京的消息,不会是横生枝节了吧?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和郭嘉商议后,向邺城送了封信。 袁熙的预感没错,邺城对于攻击易京一事,已经争论了几个月,每次快要达成共识的时候,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 要么是邺城征兵时,传来曹操觊觎徐州,想要攻伐刘备的消息。 要么就是传言曹操已经和袁术联合,随时打过黄河。 更有传言吕布已经从河间军招兵,准备攻打冀州。 这些传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是一夜之间便从从邺城里出现了,几天之内便传便邺城,搞得人心惶惶。 一众谋士对此也是争执不下,到底是有人离间,还是曹操真的有背离袁氏的想法? 更让众人心惊的是,这种谣言兴起之快,让他们想到了当年黄巾军起事造谣的前车之鉴。 邺城之中,到底有多少心怀异心之人? 这种情况下,如果尽起冀州之兵,邺城空虚,真的被人所趁怎么办? 谁也不能肯定,邺城之乱会不会再次发生! 如今见一众谋士吵嚷不休,袁绍止住众人,对袁尚道:“显甫,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袁谭一派的谋士,纷纷叹息,如今袁绍对袁尚的重视,已经是远远超过袁谭了! 袁尚恭恭敬敬道:“尚以为,如今并不适合攻击易京。” “先前经过筹算,攻打易京,需要士卒十万,骑兵至少上万。” “这需要在冀州青州全力征集粮草,加上辎重等物,所需甚巨,若不能三个月内拿下易京,冀州这三年的存粮便要告罄。” “且不说南面曹操动向未明,长兄在青州强征,引起数处民变,若再征兵征粮,只怕青州会有大乱。” 袁谭手下谋士们心道袁尚果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关键袁谭此人善于打仗,内政并非其所长,为此留下口实,也是咎由自取。 袁绍不置可否,举起一卷帛书,“这是显弈的来信,和显甫看法有些不同,你们可以听听。”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心插柳 荀谌自从在北新城不慎染病后,修养了小半年,终于身体恢复如初。 他见袁绍拿着帛书,朝他点头示意,便接过念了起来。 开头的一段,是对现在天下大势的分析,倒是丝丝入扣,条理清晰,袁谭的谋士们听了,纷纷赞道:“显弈公子坐守幽州,竟能统晓天下之事,实在难得。” 袁尚手下几个谋士心道,还不是你们通风报信,给他造势,装什么? 荀谌看到接下来的一段话,面露异色,但还是念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袁熙个人的看法,和许多谋士们大相径庭。 袁熙认为,现在已经到了袁氏生死存亡之秋,若不能短期内攻下易京,冀州便有倾覆之危! 一众谋士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纷纷摇头,这也太夸张了吧? 然后袁熙就给众人描绘了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 曹操吕布袁术私下勾连。 吕布西进司隶河内,其本来就与河内太守张扬交好,若是占据河内,图谋并州,和白波贼黑山军联手,冀州西部将变成不设防的筛子。 而幽州西部,则会受到南匈奴和黑山军往东通道的威胁。 曹操东进,击败徐州刘备,便会卡住青州南下的道路,完全无法染指徐州。 若加上袁术策动支援,冀州和青州的袁氏力量,将被完全挡在黄河以北。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快打下易京,将公孙瓒势力全部歼灭,打通北往幽州的通道。 若公孙瓒覆灭,袁氏便可大举进入幽州,整合反公孙瓒的势力,利用鲜卑乌桓部族的力量。 这样将来即使冀州被夹攻,也可以动用这些力量反攻。 不过攻打易京之时,也是邺城最危险的时候,曹操很可能北渡黄河偷袭,不得不防。 荀谌读完后,逄纪不住摇头,“显弈公子这推测太过离谱,这完全是以风言风语为凭借,将曹孟德当做敌人啊。” 审配也疑惑道:“确实,曹孟德这几年,除了对徐州有些执念,何曾做过对不起的袁氏的事情?” “显弈公子的想法,并没有证据可以支持。” 许攸冷声道:“显弈公子只怕对孟德公早有偏见,前日将孟德公姬妾纳入府中,就显得其想法颇为偏激。” “放屁!”田丰猛地一拍桌子,“什么曹操姬妾,那是文礼(边让)遗孀,二公子明明是在救她离开火坑!” “子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曹操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说这句话离间父子之情,居心何在?” 许攸涨红了脸,“元皓,伱这是血口喷人!” “我年少时确实与孟德交好,但同时我也交好主公,三人常常夜谈饮酒,你想说主公也偏袒孟德公吗?” 田丰还要再骂,就听袁绍喝道:“都不要说了!” 众人见了,纷纷住口不言。 袁绍叹道:“我自起兵,原先的相交甚笃好友,要么离开,要么身陨,如今所剩不多,也就孟德子远寥寥几人了。” 许攸听了,感动流涕道:“主公之信,攸永不敢忘!” 田丰听了,心中叹息,他其实和袁熙想法相似,曹操这个人,绝对不会屈居人下。 田丰看得很明白,这是士族底层翻身之人的通病,少时被看不起,一旦得势,便会加倍拿回心理补偿。 公孙瓒因母亲低贱被人轻视,后来占据北地后轻慢士族,纵兵劫掠百姓,把曾经受过的气胡乱发泄到别人身上。 袁绍庶子出身,行为任侠,做事荒唐,等被过继之后才有所收敛,然而对袁家主支不管不问,起兵时根本不考虑其在雒阳的处境,导致董卓大开杀戒。 曹操和袁绍遭遇相似,而且身材短小,所以得势后广纳姬妾,且不喜别人非议自己,常常找个借口轻易杀死士人。 所以在田丰看来,曹操这种咸鱼翻身的人,远远比袁术孔融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危险! 这也是他为什么反对袁尚一派打压袁熙的原因,一个人被压制的越惨,等他翻身时,随之而来的报复也越凶狠! 然而让田丰无奈的是,眼下袁尚已经完全得势,别说袁熙,就是长子袁谭,也被排挤地回不了邺城。 袁家内部之事,他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田丰有些意兴阑珊。 虽然关于曹操的争论,各人心中各有盘算,但众人也不得不承认,万一信中袁熙所说的事情发生,邺城将会极为被动! 虽然冀州富庶,但连年征战,和公孙瓒和黑山军,乃至南匈奴的争斗就没停过,如果持续消耗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拖垮。 后世袁绍打完公孙瓒,准备和曹操开战时,田丰沮授反对的原因就是冀州连年征伐,虚耗过大,兵马疲敝,应该先屯兵安民,徐徐图之,但袁绍没有听。 最后事实确实证明,袁绍虽然兵多,但是战力却不如曹操的精兵,徒然耗费数倍钱粮,却就是无法奠定胜势。 袁熙这封信也确实没有说错,曹操现在看着处境艰难,但是占有兖州豫州大半,如果再打下徐州,连结司隶,将成为和袁绍分庭抗礼的力量! 而曾经被袁绍赶走的吕布,再次得势,觊觎司隶河内,图谋北上并州,让众人始料未及。 年前吕布曹操打起来的时候,袁绍的谋士们还幸灾乐祸,乐见两边相争,坐收其成,没想到打着打着,吕布和曹操谈和了! 这下子,该轮到冀州面对三方的压力了。 至于在徐州的刘备,都被众人自动忽略了,先前刘备接连被打败好几次,这是还能指望他帮上忙? 袁尚见众人心思,心道二哥还是太稚嫩了,想凭着一封信,就改变众人看法? 在他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荀谌翻了翻,发现后面还有几句话。 荀谌眼睛一扫,面色就变了。 袁熙接下来说,得到了黑山军里面奸细的口供。 这些人都是当初黄巾军的残余,供认在黑山军,泰山贼,以及青州军内部的太平道教众,都将曹操认定为和中黄太乙神祇有关的真人! 这个位置虽然离张角差一些,但也不远了。 曹操通过道教,控制了这些黄巾残余,将其渗透到了各个郡县的大城中,包括邺城! 袁熙这话不是没有凭据的。 魏晋时期,《正统道藏太玄部真诰》认为曹操担任着周武王姬发老师的角色。 《真灵位业图》将其排在第七等中位,看着好像也不太高,但第一等是元始天尊,太行老君才排在第四等,第七等主神则是酆都北阴大帝,曹操排在这一等,已经是被看作是受香火的神灵。 当然,这也不能当做铁证,毕竟道教只要是个帝皇就往里塞,但袁熙要的,只是引起邺城众人的忌惮。 毕竟这十年来,对士族伤害最大最深的,便是黄巾军! 黄巾十年,不仅对天下,也对士族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好多大族就此灭绝,所以邺城众人一听到黄巾残余时,马上就警惕起来。 而且大家都知道曹家世代相信黄老教,如今乍听曹操控制了受众极广的太平道,谁知道自己的身边人是不是奸细? 想到邺城最近屡次爆发的谣言,邺城之乱的阴影重新从众人心中升起。 袁熙真就是歪打正着了,邺城这几次流言,还真是和曹操有关系,目的就是为了延缓袁氏攻打易京的时间,只不过他自然不知道内情,本意还是往曹操头上扣黑锅。 袁熙最后一句话,彻底让众人不安起来。 太平道内部的传言,曹操是代汉者当涂高的应谶之人! 据袁熙得到的传言,曹操应验谶语,必然要得到邺城。 因为邺城是魏郡之所。 《左转》云:魏者,大名也。 《淮南子·俶真训》言:“是故身处江海之上,而神游魏阙之下”之句,东汉高诱注“魏阙”云:“巍巍高大,故曰魏阙。” 袁熙造的这个谣,乃是典型的倒果为因,以后世结果推此世动机。 一般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邺城的士族谋士们,所以要让他们感受到威胁,就要下猛药。 最后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这个时代最为迷信的谶语上。 不过袁熙也没想到的是,邺城这个魏字的推演,袁尚和谋士们还真的私下研究过,而且深信不疑! 所以袁绍还没表态,袁尚先急了。 他之所以死死占住冀州,将两个兄弟驱逐出去,是因为他极为相信邺城的这个魏阙传言! 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道:“二哥这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若袁氏攻打易京时有人觊觎邺城,尚愿意留守死战,绝不会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一众谋士面面相觑,但袁尚既然已经表态,支持他的审配逄纪等人也只能应声附和。 袁谭一众的谋士也反应过来,既然袁尚愿意留守邺城,那攻打易京是袁谭的大好机会,如果立下大功,未必不能扳回一局! 袁熙写这封真真假假的信的时候,和郭嘉一起费了很多心思,利用了众人的心里和信息缺失,很是造了些谣。 比如吕布的真正的想法,比如曹操在道教中的位置,比如邺城谣言,比如曹操应验的谶语。 但他也没料到,最先表态的是袁尚,而说服袁尚的,是袁熙编造出来本来最不抱希望的谶语谣言。 这可以说是相当讽刺了。 所以说,一个谣言无论多么离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愿意相信的人。 袁熙在得到冀州开始调兵马粮草,攻打易京的消息时,已经是送信的半个月后了。 他算了算驿站来回的时间,心想难道自己这封信还真起作用了? 他笑着对面前的郭嘉道:“奉孝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少来,”郭嘉翻着白眼,“这信里大部分都是你的想法,别把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安在我头上。” 袁熙一笑:“好歹也是先生点石成金之笔,说来这边也该早做准备了。” “但最近黑山贼陆陆续续有些人投奔过来,如何安置他们,先生有何高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蠢蠢欲动 上次黑山贼偷袭北新城,被打败俘虏,之后做了一个月劳役,便都被放了回去。 期间有心对其散播的传言,也随着这些人的返回,带回了黑山军中,并开始传播开来。 自此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太行山中的黑山军部众,拖家带口来北新城。 如何安置这些人,变成了袁熙头痛的事情。 郭嘉道:“这不是你本来的用意吗?” 袁熙叹道:“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咱们实力尚弱,要是黑山贼趁机报复怎么办?” “要知道现在三城动员去参加易京之战,内防空虚,要是黑山军大举来袭,只怕我难以两头兼顾。”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本以为这些谣言,可能要一年半载后才会慢慢见效,没想到他低估了太行山中。黑山军的生活艰难。 只不到几个月,便陆续有人逃出,袁熙盘问其缘由,大部分回答都是,黑山军那边,几乎顿顿吃不饱。 想想也是,山野密林藏身确实容易,但对于种田开荒来说,就不怎么友好了。 这八百里太行山,古代中山国曾经立国百余年,战车千乘,号称战国第八雄,但进去难,出来也难,所以最后还是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郭嘉恨铁不成钢道:“这还不容易,你不会先去遣人和谈?” “你和黑山军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即使谈不成,伸手不打笑脸人,张燕应该一时也不会对伱怎么样。” “至于和谈倒不用急,一边谈一边拖着,只要拖过这几个月,后面打下易京,不就好办了?” “对了,我听说他也是常山人,子龙都尉和他同乡,未必不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袁熙听了,喜道:“先生说的有理,我这便去问问子龙那张燕的事情。” “再选个愿意出使的,去慢慢谈好了。” 郭嘉气恼道:“能不能什么问题都来问我?” “你就没有别的军师?” 袁熙老老实实答道:“没有。” 郭嘉气晕。 袁熙兴冲冲去找赵云,想问询张燕的情况,结果赵云沉思良久,摇头道:“我听说过此人,但和其志向不同,所以不好评价,但张燕此人,谋略武力皆是不缺,不是个简单人物。” 袁熙点点头,赵云走的是带领同乡投奔汉室宗亲,匡扶天下的道路。 而张燕走得是聚众起兵造反的道路。 但张燕确实有过人之能,其原名褚燕,聚众为盗后,和博陵人张牛角合兵,并尊张牛角为首领。 后张牛角中流矢而亡,死前将首领传给褚燕,褚燕在张牛角死后,将自己姓改为张,这代表认张牛角为父。 由此张燕收服了黑山军人心,之后更是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非常明智的决定。 其在天下大乱时,主动派人去洛阳见汉灵帝,上书表示归降,被封为平难中郎将,在朝廷的默许下,控制了太行山地区,还有每年举孝廉的权利,和一州刺史无异。 而且就此逃过了汉庭发动诸侯,清剿天下黄巾的大战,成功苟活了下来。 但袁熙知道,虽然张燕身居高位,赵云其实是很看不起张燕为人的。 张燕聚集群盗,啸聚山林,侵扰百姓,多有城县遭受荼毒,后来竟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还统治管辖着那些他曾荼毒过的百姓,赵云要是能接受,也就不是赵云了。 这也是为什么黑山军内部连续有人逃到北新城的缘故,想来那里的百姓,过得也不怎么好吧。 而且虽然汉灵帝当时册封张燕,也有那是东汉朝廷的无奈,但事实上开创了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先例,盗匪都能成为朝廷高官,那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至此之后,汉庭越发纲常败坏,各路心怀不轨的诸侯军阀轮番围绕着皇权混战,妄图捞取更大的利益。 自董卓开始,到如今的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围绕着汉帝刘协争权夺利的恶果,就是当日汉灵帝种下的恶因。 袁熙叹道:“但如今按我们的力量,还不能和其对抗,只能徐徐图之。” 赵云脸色一肃:“云明白,绝不会坏公子的事情。” 袁熙微微一笑,赵云说不会坏事,而不是说遵从自己的意愿,说明其心中确实有一把尺子。 他哈哈一笑:“子龙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前途未必光明,但道路很曲折,但只要我们向着有光的方向走,至少会对得起自己本心,不是吗?” 赵云听懂了,眼中现出一丝光芒,重重点了点头。 冀州调动大军,攻伐易京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除了距离尚远的凉州益州外,几乎各州诸侯都感受到了一丝让人不安的气息。 天下局势,将要发生大变了。 荆州牧刘表,发现在荆州边境觊觎的袁术,把将领和兵力全部撤回,调往去了扬州。 刘表早就私下联手袁绍,从此事中发现了不寻常的端倪,一边遣使者向袁绍报信,一边加强边防。 至于打出荆州反攻袁术,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荆州兵有非常强的守土情怀,让他们保卫家乡时战力飙升,但是让他们打出荆州,基本上就是屡战屡败。 袁绍虽然看似盟友不少,但多是刘表这种坐山观虎斗的。 像曹操这么能打,而且确实为袁绍做了不少脏活的人却很少,所以袁绍至今无法下定决心和曹操决裂。 但如今曹操做的事情,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曹操军攻入豫州境内的陈国,围住了陈国治所陈县,陈王刘宠向四方求救,然而已经没人能帮他了。 先前袁术觊觎陈国,被刘宠和国相骆俊厌恶担忧,所以他们将数千兵马送给曹操交好,想用曹操来制约袁术。 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曹操收下兵马不到半年,便悍然翻脸,而那边的袁术却毫无反应。 此时刘宠才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然而已经晚了。 至于在豫州的袁术,如同袁绍谋士猜想的一样,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曹操,调头去扬州攻击刘繇,同时派人越过了长江,侵入了徐州的广陵郡。 刘备得知消息后,慌忙从下邳调兵,前去广陵守卫。 他明白,此时袁绍攻击易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无法发兵来援,他现在只能靠自己。 袁术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同时攻打徐州扬州,毕竟其对徐州的渴望,比曹操只高不低。 天下开始变得动荡不安起来,很难说这一切的变化是如何开始的,但袁熙得知这些消息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这远远偏离历史的变化,不会和自己有关吧? 如果他还是前世那个懦弱不争的庶子,只会按部就班等三年之后袁绍攻打易京,然后去幽州当刺史。 因为他没有威胁,过继的将会是袁谭,和袁尚的关系也不会那么差,不至于闹到如今两人势同水火的地步。 不招人妒是庸才,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会遭遇更多的针对,但曹操的反应,袁熙是始料未及的。 袁熙前些日子的阴招,可能是真的把曹**急了,才会趁袁氏腾不出手的时机扩张地盘,只能说曹操太善于寻找机会了。 袁熙如今只能盼望吕布去司隶的速度慢一些,晚些和河内太守张扬碰面,至少要等到攻下易京之后,自己才好重新布局。 另一方面,徐州那边,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他估计刘备挡住袁术,已经是非常勉强。 然而西边还有一个曹操。 曹操打下陈国之后,必然会趁机去徐州分一杯羹,那时候刘备就危险了! 袁熙现在无比希望吕布能去背刺曹操,但他知道这有点太不现实。 他即使用隐虎的身份劝说吕布,应该也希望不大,因为隐虎之前是让吕布往河内打的,如今出尔反尔,只会让吕布生疑。 而且吕布此时要是背刺曹操,等于也和袁术翻了脸,按吕布此时的处境,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而且袁熙得到了消息,秦宜禄出使袁术,被其赐了刘姓宗室女为妻,秦宜禄当场便答应了,已经成了婚。 这娶妻娶的自然是正妻,这等于把之前的妻子杜氏休了。 袁熙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心想不知道秦宜禄有没有听进去自己临别时的话,将杜氏妥善安置好? 如果没有的话,也只能是杜氏自求多福了,乱世之中,女子皆身不由己,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又有几人呢? 徐州广陵郡。 和下邳交界的几座城池中,包括广陵郡治所广陵县,都已经完全被袁术军占领,城中百姓皆是惴惴不安。 谁都没有想到,袁术的这支兵从扬州九江郡渡江而来,没去攻下邳,反而先占了广陵! 广陵城中,一处宅邸内,有二十许的年轻将领,其身材高大,长相俊美,正对着一美妇下拜道:“阿母,策来晚了。” 《三国志》曰,“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 坐在上首的美妇约莫三十出头,姿容极美,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襁褓,里面的稚儿已经睡着。 她轻声道:“策儿来了就好,只是你擅侵徐州已是不义,切勿惊扰伤害百姓。” 年轻将领便是孙策,他如今带领新募的丹阳兵和其父旧部共两千人,从扬州一路击败刘繇,攻入广陵,以呼应袁术其他大将的攻势。 他不服气道:“我听说刘备竟赶驱逐阿母,差点害死阿母和小妹,今日我定要向他讨回这笔债!” 美妇便是孙坚遗孀吴夫人,她摇头道:“说来这倒不是刘使君的错。” 孙策抬起头来,疑惑道:“为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捉襟见肘 吴夫人轻轻摇晃着怀里熟睡的婴儿,说道:“当日我和几个孩儿在广陵居住,听闻你投了袁术,却不怎么如意。” 孙策听了,恨恨道:“阿父去世后,兵马被袁术扣下,我想要光耀孙家,便只能低声下气求他,没想到其处处为难于我!” “三千兵马,他竟然是一人都不给,而是让我去丹阳募兵!” “幸好我在丹阳招募了五百兵马,袁术这才给我了阿父的一千旧部。” 丹阳兵当时在汉末极为有名,极为适合山越地区作战,在江东地区中,算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了。 《三国志·诸葛恪传》:丹杨地势险阻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野逸,白首于林莽。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也。 说的就是丹阳兵在山林间行动灵活,敏捷迅速,善于攀附,这在战船水上作战极有优势,且其乡党情怀极重,守土极强。 但丹阳兵也不是没有劣势,一旦到了江北,遇到平原地区的大规模战阵,其身形敏捷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 且其擅长的是短兵刀盾,遇到多用长枪长戟,人高马大的北方铁骑重步,便会被克制。 加上有些人头铁不信邪,非要扬短避长,结果丹阳兵被坑成鬼,成就了张辽等人的威名。 吴夫人叹道:“我当时也听说了,想着夫君生前和陶恭祖交好,下邳离广陵又近,便去了郯城,想借着以前的交情,帮你要些兵马。” “当日我离开的时候,让把权儿几人托付给人照顾,香儿年纪尚小,我便只能自己带着。” “然而不巧,我到郯城时,袁公路和陶恭祖闹翻,我连陶恭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关了起来。” “结果陶恭祖突然病逝,我和一些得罪过陶恭祖的人,一起被玄德公驱赶出城,倒是给策儿添了麻烦。” 孙策听了,大怒道:“这刘备狗贼如此无礼,我打下徐州后,必然将其挫骨扬灰!” 吴夫人忙道:“万勿如此,你攻入徐州,本就侵扰百姓,若再做出不义之事,只怕今后寸步难行。” 孙策不以为意,挥手道:“我听说阿母困于广陵,无法渡江,这才带兵打过来,想着接走阿母。” 吴夫人摇头道:“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要是渡了江,便到了扬州地盘,那时候策儿还能保护我?” 孙策心道这倒是,扬州无论是刘繇还是袁术都靠不住,还不如将阿母留在身边安全。 吴夫人又道:“说来策儿还是急了,后方未定,却贸然深入敌人腹地,要是被正礼公(刘繇)截断后路,前有玄德公挡路,伱怎么办?” 孙策想也不想,说道:“直接打进下邳,将徐州夺了,不就完了?” 吴夫人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你素来脾气暴躁,我会留在这里盯着,免得你做了错事。” 孙策冷哼道:“不管怎么说,这刘备竟然驱赶阿母,让阿母受辱,徐州就没一个好东西,这笔账我必然要讨回来!” 吴夫人劝道:“刘使君也是身不由己,况且当日下邳车队出使,其中有士族公子送了我一匹马,我才得以脱身,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孙策摇摇头,不置可否,心道既然是出使的士族,必然不是刘备的人,只怕早已经离开。 以后要是遇到,大不了还他一匹马便是。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占据广陵,伺机将下邳一举拿下! 孙策心里思索起来,郯城之中,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的地方? 此时远在北新城的袁熙,给吕布发出了一封交好的信件。 信件用的是袁氏的名义,而不是隐虎的,吕布这条线,还不到收网的时候,如果频繁使用隐虎身份做为自己说话,很可能被有心之人看出破绽。 这次他绕了个大弯,是用高览的名义写给高顺的,然后再拜托其转交给吕布。 信里他也是下了血本,承诺吕布要是到了河内,如果能向北压制黑山军张燕,袁熙承诺和吕布平分并州。 从后世来看,袁熙这个承诺纯粹是借花献佛的空头支票,打下幽州后,袁绍会派妻族高干进驻并州。 但高干在并州其实并没有打开局面,因为受到黑山军和南匈奴的牵制,在官渡之战时,虽然在西线牵制,但几乎没有对曹操构成丝毫威胁。 既然如此,袁熙想着还不如引入吕布,盘活并州。 虽然吕布也可能成为自己日后的大麻烦,但现在袁熙也是虱子多了不咬人,他现在必须在一年之内清理太行山,打通从涿郡到中山郡,再到河内郡的通道。 不过眼下他的压力是很大的,为了攻打易京,冀州和青州开始全面征粮征兵,涿郡虽然只有三城,但也要依例发兵征粮。 这样一来,这次袁熙不仅得不到冀州的钱粮支持,还必须自备出兵的粮草。 这样一来,刚刚有所盈余的三城粮库,便会再度缺粮。 袁熙无力改变这种局面,他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快结束易京之战,大军少吃一天粮食,就能养活数倍的百姓。 而且易京城中,还有几百万石的粮食,到时候想办法搞一些来,应该不会亏得太多。 他回到府邸,麴义,赵云,太史慈都到了。 曹宪一身简朴麻衣,给众人上了茶,便低头退了出去。 麴义啧啧道:“公子倒是好兴致,可惜这女郎天生丽质,你却不敢让其穿华服贵衣,这是害怕刘侯的前车之鉴?” 刘虞生前以清廉简朴扬名,穿的袍服上都是补丁,但其死后,人们发现其姬妾多穿华丽衣服,便怀疑其欺世盗名。 当然,这些说法都是从公孙瓒那里流传出来的。 袁熙听了,笑道:“麴兄说话还是这么噎人,其实我倒没有特地要求,只不过是她自愿的。” “再说了,可以穿却不穿,岂非也是欺世盗名?” “我这府里还有十几个姬妾呢,麴兄要不带带走两个?” 麴义听了,哈哈笑道:“暂时免了,我现在除了打仗,没别的兴致,就等着看公孙瓒失败的那一天。” 袁熙笑道:“快了。” “眼下邺城传来消息,我这边需做两件事。” “一是派兵随大军一起,攻伐易京。” “二是固守三城,挡住经此地去易京支援的敌军。” 麴义一听,顿时叫骂出声:“是不是袁尚那厮出的主意?” “第一个也就罢了,第二个要是黑山军和幽州公孙瓒部属齐至,凭这几千人能挡住什么?” 袁熙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有些想法。” 听到这里,太史慈向众人看了一眼,心道总不可能是放弃三城吧? 他见赵云神色不变,稍稍安心,真要这样,赵云这人肯定会出言反对。 袁熙开口道:“最关键处,是打下易京需要多少时间。” “冀州已经全部发动,据说超过十万人参战,人是不缺的。” “胜负便在于,以最快的速度下城。” “在这点上,三弟虽然和我不对付,但他是知道大局的,冀州南面的兖州徐州情势不妙,攻打易京时间越久,越容易出变故。” “所以我的想法,是每城出一千兵,三千人去易京。” “剩下的两千人,用于守城,由麴兄统领,在三城之间巡防。” 前番袁熙已经派出的使者和张燕接触,但至今毫无消息传来,所以他要做最坏的打算。 麴义听了,心道又不带我? 但他明白,可能守城是最适合自己的。 参与易京之战,到时候袁绍属下的部将会悉数参加,认识麴义的大有人在,很容易认出他的来历。 而且留守北新城并不轻松,要是黑山军丛太行山出兵援助,最有可能走的就是北新城这一路。 到时候北新城三城的安危,就全系于麴义一身,可以说这件事,只能交给袁熙放心的人。 麴义虽然知道此中道理,倒还是有些悻悻,说了半天和公孙瓒做个了结,自己却到不了场! 袁熙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来日方长,幽州以后有的是敌人让麴兄去杀。” “要是公孙瓒死了,我多少要他些身上的东西,让麴兄祭奠死去的兄弟。” 麴义听了,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道:“免了,那些老兄弟死的死,跑的跑,早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他最初带的八百先登,皆是自己同乡,自从他被伏杀后,都被打散,编入各将部曲。 当然大部分人非常不满,有些人逃走返回北地,极少部分后来被麴义私下找到,成了袁熙的死士。 袁熙叹道:“可惜了,田豫被抓到后,一直很死硬,别说投靠于我,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和奉孝刚来时有的一比。” “要是他能为我所用,也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 “如今和我去易京的,只有子龙和子义了。” 三人心道就凭你这霸王硬上弓的模样,一开始谁会甘心? 此时就听一个声音响起,“怎么不算上我?” 袁熙一听大喜道:“奉孝先生也要去?” “那可是太好了!” 郭嘉敞着怀,拖着木屐施施然走了进来,“你别得意,我去不是为了你。” “我只是想去看看,公孙瓒这一代英雄,是如何落幕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命四派 听郭嘉说出如此傲娇的话,袁熙拼命忍住笑,正色道:“先生说得好,大家都想看。” 郭嘉看袁熙一脸厚颜无耻的表情,便知道其早明白自己想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郭嘉脸皮还是薄,虽然说一天一个主意,但是袁熙这些时日,一直在在外面奔波,很少回来,这出主意的事情也便有一搭没一搭,也没认真计较。 郭嘉这边俸禄不缺,姬妾美酒也好生供着,当初他被绑来的怒火,早在这一年中消失大半。 但要他认袁熙做主公,又拉不下来脸来,好不容易听到袁熙动员三城,攻打易京,知道自己也不好再装下去。 这次易京之战,非常关键,郭嘉一直在给袁熙出谋划策,深知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极为关键。 而且郭嘉也是有私心的。若是易京攻势受阻,接下来幽州的局面,很有可能全部崩盘! 到时候若他还呆在北新城里,未必比得上跟在袁熙身边安全。 这个时候再不尽心出谋划策,只怕会把自己也害死。 袁熙安排麴义三将,分别在三城调兵,征集钱粮,三将领命而去,郭嘉趁机对袁熙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北新城这里,可能比公子想的还要重要。” “黑山军且不说,如何利用一州反对公孙瓒的势力,也是关键。” 袁熙听了,深深拜道:“还请先生指点。” 直到这一刻,郭嘉才有了身为谋主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自视甚高,虽然连名门望族如袁绍等人都不放在眼里,但其实他还是渴望能够一展胸中所长的。 虽然他离开了袁绍,但也抱着寻找心中明主的心思,暗暗蛰伏着,期待有一天能够遇到赏识自己的人。 结果有一天,他快乐地在老家宅邸里面抱着夫人,喝着美酒,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士冲进了家里,把自己全家绑到了东武阳。 后来他才得知,因为自己离开前泄愤的一番话,招致被这袁家子惦记上了! 他想着死就死吧,落到人手里,还能怎样? 没想到袁熙真正的目的,竟然想招揽自己,郭嘉不明白了,自己和其素未谋面,名声不显,为何为了自己大动干戈,用曹家子侄交换? 而且更让郭嘉大惑不解的,袁熙对自己极为重视,甚至有所忌惮。 为什么? 郭嘉至今也没有找到答案,但他发现,袁熙隐藏得很深,其谋划之复杂,其构想之跳脱,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越是了解袁熙的布局,越是有兴趣,他想看看,袁熙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郭嘉很想参与其中,作为一个棋手,下完这场将天下都算计在内的棋局。 袁熙请郭嘉同座席上,两人相对而座。 郭嘉想要张口,突然不爽道:“这时候也不来壶酒?” 袁熙笑了起来,叫曹宪端酒上来,郭嘉知道袁熙轻易不喝酒,也不谦让,当下自斟自饮起来。 曹宪给袁熙斟了茶,这才退了出去。 郭嘉摇摇头,“你也是真是舍得,让自己姬妾做粗活。” “好歹也曾是边让女儿。” 袁熙微笑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能自食其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没什么不好的。” “她是自愿的,我并没有因此看清她,反而越发尊重她。” “像她和吴昭这样养尊处优的士族女子,经历了苦难,才会明白天下百姓的不易,方能知道,做些对别人有益的事,并不丢人。” 曹宪在门外听着,心中感动,她最初曲意奉承袁熙,只是为了让自己母亲和妹妹,能有个好的栖身之所。 但自从来到北新城后,她跟着袁熙吴昭等人春田播种,秋天收割,在收获的时候,看到漫天遍野的人们对着袁熙举手欢呼,突然就被触动了。 这是她之前未曾想过,也从未体验过的心情。 那一天麦田旁边,锅里做出来的新鲜麦饭,是她有生以来觉得最好吃的一顿饭。 她还记得那一刻,袁熙对她说的话。 人们不辞辛劳地耕作,最后得到与付出相称的收获,是最开心的事情。 如果有坏人想要剥夺这一切,这些劳动的人们,自然会让那些坏人尝尝什么是最朴实的怒火。 曹宪还听到,袁熙还还低声对天边说了一句话,她至今没也明白。 这个时代,只需要一把镰刀,就能杀死坏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她倚着门扉,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心道走出了深宅大院,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曾经堕入黑暗,才会更加明白阳光的可贵。 自己真的很感谢公子啊。 院子一角的小屋,有个大腹便便的小娘,正和马氏说着话。 这是去年孙礼娶的夫人郑氏,成婚后便有了身孕,眼见快到怀胎十月,马上就要分娩了。 她对马氏道:“君姑,这公子姬妾,颜色动人,听说还是士族女子呢。” 马氏低头缝制着衣服,开口道:“私下可以这么说,当面要称夫人,切勿失了礼数。” 郑氏知道自己的婆婆马氏能识诗书,谈吐不俗,绝对不是山野妇人,奇道:“夫君不是称呼公子大哥,妾有必要以奴婢之理称呼公子的姬妾吗?” 马氏哼了一声:“这声大哥不好叫,你要懂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忘形。” “咱们能得到公子庇护,是孙礼用命换来的,他如此称呼公子,就表示他随时都要为公子效死。” “不然的话,我们也只不过就是普通奴婢而已。” 郑氏似懂非懂,“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夫君这一去,很让妾担心呢。” 马氏说道:“没有公子带着他们打胜仗,我们怎么能在这北新城安心过活?” “没有公子庇护,我们早就被人像牲畜一样卖掉了。” 郑氏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脸色有些暗淡,叹道:“也不知道,这乱世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马氏透过窗户,看曹宪神了个懒腰,那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曲线毕露,心道公子总算开窍了。 孙礼将来能不能振兴孙家,光宗耀祖,全看公子日后的成就了。 如同马氏一样,很多人把期望寄托于袁熙身上,因为他们的命运,早已经和袁熙紧紧绑在一起,就像还端着些架子的郭嘉一样。 他连喝了三口,感到思如泉涌,这才滔滔不绝起来。 “终结乱世归根到底得用武力,却也要重视天命人心的归属。” “公子名字的谶言,虽然不如袁公路那么直接明显,但因此而看重公子的士人,绝对比公子想象的要多。” “如今经过一年见在三城乃至涿郡的谋划布局,关于公子的传言,也已经开始传播出去,甚至到了涿郡之外的幽州并州境内。” “尤其是受过公子庇护的前太平道众,在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已经开始自发散播关于公子是太平真人的传言。” 袁熙听了,苦笑道:“总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于不择手段了。” 郭嘉冷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为天下别的诸侯就不搞这一套?” “在我的家乡颍川,乃至豫州,伱知道曹孟德是怎么做的吗?” 袁熙听了,来了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郭嘉清了清嗓子,“彼时天下,虽然黄巾失败了,其留下的道教,却已经成了大势。” “而道教内部,又分为东三张的太平道和西三张的天师道(外人称五斗米道)。” “东三张,便是张角、张宝、张梁,西三张乃是张道陵、张衡、张鲁。” “且不去论汉中的张鲁,如今张角等人随着黄巾覆灭身陨,中原地区群龙无首,留下了许多可以利用的空白。” “黄巾教众数百万计,已经不可能被完全消灭,他们隐藏起来,急需一个可以带领他们的人。” “如今看来,曹操是最有可能的。” “曹家历代信奉黄老,且我听闻曹操在做顿丘县令及济南相时,毁坏淫祀,颇受道教中人赏识。” “道教最重要的力量,便是方士,或游于太学,干预地方,或藏于民间,散布流言。” “且如今曹操每打下一地,便即网罗方士,一方面采纳其方术养生,一方面让其为曹操身负天命鼓吹,在这点上,和诸侯散布对自己有利的谶语相比,更加高明。” “如今天命四派,天子,天师道,太平道,方士,曹操已然掌握太平道方士此二,若其掌四,天下无人与之敌。” “而且中原地区,乃是道教黄天黄德的传说起源之地,曹操在兖州冀州散布这种言论,对于他来说,可以在敌人内部滋生大量奸细,这才是最难防的。” “公子现在做的事情和他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袁熙这才豁然开朗,曹操奉迎天子,汉中张鲁直接投了曹操,这四块拼图一集齐,再加上武力这个硬实力,天下谁还能和他对抗? 后世曹操同时掌握了了上层和底层的大义,若不知皆其中奥妙与之对抗,便会处处踩坑,如此看来,邺城后来被攻破,表面是审配侄子审荣反水,但未必没有其他原因。 曹魏因此牢牢控制了汉家的天命言论,用黄德实现了以魏代汉,和王莽篡汉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比之下,刘备于曹丕受禅后标榜“黄气”、“黄龙”等祥瑞称帝,亦是“黄德”,应该是反应过来了,但奈何已晚,更与蜀汉兴复汉室的战略相矛盾。 而孙吴先后建元“黄武”、“黄龙”也有类似考量,却也是东施效颦。 袁熙听着郭嘉抽丝剥茧,将曹操做的事情揭得清清楚楚,心中涌起了极为复杂的感觉。 让原本对曹操最得力的谋士去对付曹操,好像有一种牛了曹操的罪恶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风景独好 郭嘉说道:“相比太平道的黄天,张鲁的天师道更偏向于鬼道。” “有前去找张鲁求道的人,一开始都称为鬼卒,完全被洗礼后称之为祭酒,到了祭酒这个位置,便可以带领部众,其中佼佼者,便称为治头大祭酒。” 袁熙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说道:“我听闻汉庭也有祭酒这个官职,这是祭祀用的?” 郭嘉微微点头,“公子猜得没错,最开始的的时候,祭酒确实和祭祀有关。” “古时贵族大夫飨宴,以长者酹酒祭神,称祭酒,后渐演为官名。” “《陔余丛考·祭酒》有记,祭酒本非官名,古时凡同辈之长,皆曰祭酒。” 袁熙见郭嘉对此如数家珍,看来其确实是精通此道。 他突然想起,后世曹操专门给郭嘉设置的官职,名军师祭酒,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袁熙道:“先生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争取太平道中的位置,是必须要做的,不然的话,以后我的领地里,只怕处处都是曹操的细作。” 为了对抗曹操,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属实是无奈之举了。 郭嘉点头道:“如今幽州这地方虽然荒凉,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优势。” “若在曹操通过方士细作势大的兖州冀州行事,很容易被对方得知后反制。” “眼下此地却是曹操鞭长莫及之地,公子可以私下假借太平道名义,设属于自己的祭酒暗桩,宣扬对公子有利的天命言论。” “反正如今的太平道群龙无首,都宣扬自己是正统,但谁也得不到其他的人承认。” 袁熙心道这便是借壳下蛋,在太平道良莠不齐的形势下,掺杂属于自己的私货。 通过这种方式浑水摸鱼,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到涿郡全境! 郭嘉见袁熙意动,眼神一闪:“黄巾和天师道都要求诚信不能欺诈,得病的人要自省己过,天师道还有义舍,倒和公子的义学义田相似,只需稍做改动,便能布局了。” “公子还有没有想往里加的东西?” 袁熙沉思一下:“比如邻里互助有好报,拐卖人口得报应?” “对了,这东西不能喧宾夺主,还是需要刑律惩罚罪犯,方为上策。” 郭嘉面上不变,心中却是惊喜无比。 教义相比刑律更加能让人心归服,但却因此容易让主公迷失本心,从而忽略治理的根本是刑律。 不然的话,就是舍本逐末,君权受制于教权,乃是取祸之道。 而袁熙这么快就能从诱惑之中清醒过来,实属难得。 在士族普遍对谶纬学说深信不疑的当下,袁熙到底信奉是什么? 郭嘉越发好奇了。 袁熙见说的差不多了,拜道:“先生精于此道,我会给先生调拨官员人手,烦请先生全权掌管此事。” 郭嘉哀叹起来:“我岂非是作茧自缚?” “这么麻烦的事,你就不能叫交给别人?” 袁熙挠了挠头:“再加一个姬妾一壶酒?” “成交。”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袁熙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要把造谣当做一项重要的事业来做,但在当今的境况下,却反而是最有效的办法。 一百个人中,找到一个识字的都难,加上年年战乱饿死人,大部分士族都要被迫亲自种地,一般人更没有读书的可能了, 这种环境下,即使兴办义学,也要天下太平,丰衣足食之后,读书的人才会大量增加。 所以对于不识字,抱着最朴实愿望的普通百姓,口口相传的童谣谶语,远比士族传播的知识来得迅速。 这便是时代的局限和无奈,想要改变,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开启民智,而不是一口吃成胖子。 社会制度需要长期的积累,才能发生质变,在此之前,只能一点点补齐所有短板,厚积薄发。 且不说现在生产力达不到,即使生产力达到了,落后的时代加上强力的体系,若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民众反而会套上更牢固可怕的枷锁。 这也是为什么资本主义初期,对工人的压榨远甚于种植园奴隶的缘故。 面对尚处于蒙昧期的民众,把虚无缥缈的所谓先进政体强加上去,看上去像是社会制度的工业变革,实则内核还是奴隶制的那套东西,袁熙是不会去搞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要做的,只是让尽可能多的人们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 知识。 终其一生,能开辟出一条小道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郭嘉不知道此时袁熙的想法,袁熙也现在也不会和郭嘉完全交底,毕竟这些想法太过超前于时代。 两人又把出兵之事事无巨细讨论一遍,直到找不出大的纰漏,才停了下来,这才发现谈了半日,天都快黑了。 袁熙笑道:“今日辛苦先生,之后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幽州这边且不论,但愿南面不会出大篓子,如今徐州被攻,希望至少玄德公能守住半年吧。” 郭嘉冷笑道:“公子也不需瞒我,徐州被攻,你怎么可能没有另外的打算?” “这个天下哪有白白做好事的,说出来又不丢人。” 袁熙大汗,强笑道:“还是瞒不过先生。” “要是玄德公守不住,徐州总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郭嘉端起酒壶直接痛饮一口,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个尚未让自己完全心服的主公,有仁义,也有算计,不拘泥于成轨,将来必然是个搅动天下的人物。 郭嘉猜得没错,从一开始,袁熙就盯准了徐州。 这个地方虽然是四战之地,很难防守,但其实在是重要,以至于袁熙的谋算中,拿在自己手里是最保险的。 如今冀州北攻易京,无暇帮忙防守徐州,刘备必须要独自支撑,这也是袁熙有意无意做出来的情势。 如果刘备守住了,那自然是其凭本事挣来的,袁熙无话可说,但如果刘备守不住,那说法就多了。 袁熙问郭嘉要不要一起吃饭,郭嘉表示免了,他现在就要去挑选姬妾。 袁熙见郭嘉蹦蹦跳跳离去,心道真是各有各的快乐啊。 晚上有两个姬妾陪着,只怕郭嘉明天又起不来床了吧? 袁熙有些担忧,后世郭嘉可能就是纵情酒色,所以早死,如今这是要重蹈覆辙? 不过要是没有美酒美女,看郭嘉那样子才是真的生无可恋。 算了,人各有志。 北新城开始紧锣密鼓动员起来,城里百姓都知道又要打仗了,纷纷忙碌起来。 征发运粮的民夫,很多人都极为踊跃,毕竟虽然危险,但能抵消部分赋税劳役,对很多平民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在这种气氛下,孙礼的妻子分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和孙礼相熟的袁熙,赵云,麴义等人,纷纷送来贺礼,马氏见儿媳抱着襁褓,一脸喜色,心中叹息一声。 郑氏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之后,孙礼算是袁熙手下最核心的死士了。 这意味着孙礼要随时为袁熙效死。 当然,与之对应的,死士若是身亡,其妻子皆由主公所养,子嗣能得到读书入仕的机会。 孙礼发现,这几天马氏对自己态度好了很多,一有事情就就叫自己一起吃饭,让他不胜其烦。 他悄悄对麴义道:“你说我阿母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也不骂我了,晚上吃饭还要给我夹菜,还常常叮嘱我注意身体。” “阿母如此如此反常,伱说她是不是想改嫁了?” 麴义听了,一巴掌拍在孙礼脑袋上,把他打了个趔趄,“你个狗日的,怎么那么多废话?” “老子的娘早死了,你有娘活着还不知足,滚你妈的。” 孙礼被麴义一脚踢飞,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麴义早提着酒壶,不知道找谁喝酒去了。 他心道麴义怎么火气这么大了? 他不知道,远处小楼上,袁熙和吴昭露出半个脑袋,全程在看笑话。 吴昭感觉袁熙手又不老实了,脸上一红,刚要说话,一阵狂风吹来,小楼吱嘎作响,摇摇欲坠,吓得她脸色苍白,连忙抓住袁熙,稳住身形。 袁熙疼得嘶了一声,吴昭脸更红了。 也难怪她害怕,这小楼根本就是随便搭起来的,根本不结实。 这是袁熙在糜家和甄家看到后,觉得高楼很是方便,回到北新城便让工匠做了个,说是能居高眺望敌情。 当时袁熙不愿意多花人力物力,只叫人在院子角落挖了深坑坑,用树木做桩,搭了个三层高的的小阁楼,下面两层由树干支撑,顶端是个小木屋,需要爬木梯上来。 在上面风景倒是很好,但因为制作粗劣,大风吹来时,常摇摇晃晃,而且根本起不到什么眺望敌情的作用。 北新城四面有城墙箭楼守卫,一个城中小楼,能有多高的视野? 从此之后,小楼变成了袁熙私人所用,他闲来没事的时候,便爬上阁楼,偷窥府邸中的情况。 什么孙礼被马氏暴打,郭嘉和姬妾在窗前调情,麴义和赵云对练,袁熙都看得津津有味。 当然,他也偶尔带吴昭或者曹宪上去,没有风时,小楼也常常猛烈摇晃不已。 又是一阵晚风吹来,吴昭吓得心里扑通直跳,抓住的东西又开始不老实了。 她脸色绯红,暗道公子这些花样都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此时袁熙轻轻哼了起来。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 吴昭知道袁熙常常会唱些和当世韵律极为不同的曲调,如今这曲子却是宛转悠扬,让她也不由痴了。 她听着听着,不由得忘了尘世的烦恼,轻轻躺在了袁熙的怀里。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歌词明显和自己无关,自己不是已经在相拥了吗? 袁熙此时想的是甄宓吧? 她微微用力,袁熙又疼的叫了声,连忙道:“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山动荡 小楼在晚风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终还是屹立不倒。 相比之下,袁熙身上某个部位比小楼更加危险,但还是坚持了下来,如同袁熙的翅膀一样没有断掉。 在寒夜中两人相拥,感受彼此的体温的时候,夜空之下的大地上,仍有不同的悲喜之事发生。 就像数百里外的易京一样,上百座望楼如众星拱月,环卫着中间最高的那座。 高楼上,公孙瓒仍然坐在窗前,他望向冀州邺城方向,心想那边已经开始动员大军,从四面八方前来,攻打易京了吧? 属下部将包括田楷在内,大都建议他弃首易京,回幽州重新平定反乱的阎柔鲜于辅等人,以图东山再起。 但公孙瓒拒绝了,不断有人背叛他,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周围的人是敌是友。 他现在如同一只伤痕累累的熊,要是回到幽州,肯定会被觊觎自己的饿狼撕得粉碎。 累了,那便一起毁灭了吧。 但临死前,自己怎么也要从袁绍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的身后,侯氏默默地跪在一旁,抱着早已熟睡的幼子,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她一直想要公孙瓒将孩子送出去,但公孙瓒铁了心要全家和易京共存亡,根本不听她的话。 她身边是个轱辘,上面系着根长绳,透过地板的孔洞垂下,直到望楼最底端,绳端系着木桶。 楼下传来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放进了桶中,随即绳子晃动了几下。 侯氏连忙把孩子放下,摇动轱辘,绳子带着木桶升了上来。 她费劲的从桶中拿出一筒竹简,起身送到公孙瓒手中。 公孙瓒打开竹简,发现是田楷写的。 上面写着幽州现在形势并不好,渔阳等郡忠于公孙瓒的士兵被鲜于辅阎柔等人袭击,损兵折将,很难集结起来支援易京。 田楷建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想办法,所以提出了两点建言。 一是派人联系黑山军张燕,向其求救,让张燕派军太行山中袭取涿郡和常山郡,威胁袁绍腹地,从而解易京之围。 二是由田楷带领白马义从,从易京离开,沿路骚扰袁绍大军,并伺机袭取冀州粮道,同时配合黑山军行动。 这第二条计谋看着倒是可行,但公孙瓒不想采用。 别的不说,前些日子田豫带人出城,便一去不回,自此音信全无。 田豫离开时,说是去袭杀袁氏重要人物,想带走百骑白马义配合,公孙瓒也没有答应。 当时他已经很难相信别人,谁知道田豫怎么想的,要是和那赵云一样,带着人跑了怎么办? 最后田豫面有不平之色,只带着两名亲卫出城,自此就没了消息,公孙瓒心想果然是投敌了吧? 眼下田豫消失,虽然田楷尚可信任,但是他和田豫同族,要是带着所有的白马义从叛逃,易京还怎么守? 至于第一条计谋,张燕真的会来救援自己吗? 公孙瓒把竹简丢到一旁,望着夜空沉默不语,身后的侯氏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度过难熬的漫漫长夜。 太行山横跨南北八百余里,在茂密的丛林山地中,便是黑山军所在,最盛之时,号称人口百万。 并冀之交的常山真定,靠近太行山东麓,这本是黑山军的大本营, 经过和袁绍军的数次交战,真定城早就毁的差不多了,如今张燕退入太行山中,真定废城便成了黑山军大将扎营的地方。 只见这一片地房,处处都是茅屋地洞,百姓多蜗居其中,而被茅屋环绕的,是一座极大的木制营寨,里面驻扎着黑山军士兵。 此时营寨之中,不时有惨叫传来,茅屋中的百姓不安地从门缝中看去。 营寨里面,吊着几个上身赤裸的男子,几个兵士正在拿着皮鞭猛抽,一道道血印随着鞭子打下,在扭曲挣扎的人体上迸裂出粗细不同的线条。 一旁是群老幼妇孺,看着几人被打,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旁边站着几个将领,中间为首的,乃是黑山军大将白绕。 他曾和于毒、眭固合兵攻略魏郡,后被被袁绍曹操击败,重新返回黑山,在张燕手下为大将。 他见那几名男子都被打得奄奄一息,冷喝道:“老子给你们个机会,说出谁是主使,我便饶他一命!” 那被吊的几名男子,都曾是他手下兵士,跟随去北新城劫掠,没想到被对方打得溃不成军,派出去的两名将领都被杀死,上千兵士皆被俘虏。 白绕正懊恼怎么和张燕交代,没想到过了一个月,黑山军被俘的兵士被陆陆续续放回来了。 他很是高兴,这是不是意味着北新城那边不敢得罪黑山军? 然而渐渐地,他发现事情不对了。 回来的人,私下传言北新城有多么好,他们在那里不仅没有受到虐待,还能顿顿吃上饱饭! 要知道,黑山军几十万人,自从被袁绍赶进太行山中,除了少数将领之外,过得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而且不仅如此,回来的人还宣扬现任涿郡太守,袁家次子,是应验太平道救世谶言的真人! 这便大大触动了黑山军的根脚,白绕让人抓了几个平日说的最起劲,还想带家眷偷偷离开的士兵,严刑拷问。 其中一名被吊的男子吐出口中血沫,嘶声道:“我们并未有人指使!” “我等在北新城被俘,做了一个月苦役回来,其间没有任何人虐待我们,还有饱饭吃,比这里过得好多了!”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白绕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还要说话,身后走出一名身穿道袍的方士来,对被吊的男子说道:“尔等妖孽之人,竟然背反黄天之意!” “别的也就罢了,你们为何说那袁绍之子袁熙,是黄天真人?” “伱们是被对方蒙骗了!” 那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另一个被吊着的人面露嘲讽之色:“不是那袁家子,还是中郎将(张燕)不成?” “我们跟着黑山军十几年,都没吃过饱饭,在那边做了一个月劳役,吃了一个月的饱饭!” “中郎将要真是黄天真人,怎么饭都不让我们吃饱?” 那方士还要说话,白饶抢过身边侍卫的长矛,骂了一声:“去你娘的!” 他握紧长矛,往前一步,手中长矛投出,矛尖瞬间刺穿那人胸膛。 鲜血顺着长矛流了下来,那人身体抖动了几下,便端起了。 那群妇孺之中,有个妇人是其妻子,当下哭晕在地上。 其他被吊的几人大呼道:“白绕,你妄杀同教兄弟,还是黄天中人吗!” 那方士听了,叫道:“你们这些人,背叛了黄天,变成了妖孽!还不幡然悔悟!” 有人冷笑道:“妖孽给我们饭吃,教中统领呢?在怎么对我们?” 白饶没想到先前言听计从的兵士们,竟然变成这样,顿时怒上心头,喝道:“都杀了!” 他的部下听了,犹豫了一下,纷纷拔刀上去,将几人乱刀砍死。 这下几人家眷纷纷哭喊起来,白绕大怒,喝道:“妇人各自分了,其他人都杀掉,以儆效尤!” 兵士们涌了上去,将孩子举起摔死在地上,将老人砍翻,将哭喊的女子抗在肩膀上带走。 茅屋里面,人们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白绕本以为这样便能将归降兵士的事情压下去,但随着日子过去,他渐渐发现,不断有人趁夜离开真定,往北新城方向逃跑。 他让部将截住了一些人,惊讶地发现,逃跑的人中,不仅有先前被北新城放回来的兵士,还有大量无关的百姓! 他杀了一批人,将人头挂在营寨大门上,逃跑的人当天少了不少,但随即又开始了。 方士找到他,叹道:“将军,这样下去不行。” “让他们逃跑的,不仅是北新城能吃饱饭,还在于那些黄天真人的谣言。” “若这种势头压服不住,只怕这边的人心都要散了,到时候怎么跟中郎将交代?” 白绕眉头紧锁:“依你之见如何去做?” 方士想了想,摇头道:“只凭将军,很难压制那袁家子。” “我听闻北新城正调兵攻打易京,到时那袁家子必然带兵去攻易京,内部空虚,且其行军路线靠近真定,也有机可趁。” “何不向张燕将军求助,派几员将领过来偷袭北新城,伺机截杀那袁家子?” 白绕听了,犹豫道:“这计策看起来倒是可行,但是我觉得中郎将当前并不想招惹袁氏。” 方士笑道:“张将军如何想,谁也不知道,白将军不提,如何知道中郎将想法?” “而且袁家子的真人谣言,乃是动摇黑山军的根本,是极为紧要之事,将军只管派人去说。” 白饶听了,狠狠一拍大腿,“说的没错,再这样下去,老子这边就跑没人了!” “非得弄死那个袁家子不可!” 袁熙不知道真定发生的事情,此时他坐在田豫面前,说道:“国让兄真的不随我一起去?” 田豫面无表情道:“公子别想了,我是不会投靠你的。” 袁熙有些头痛,田豫被抓后极为死硬,他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劝说,利诱,以及下地种田这劳动改造的法子,然而田豫就是不动如山。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处境艰难 见田豫如此死硬,袁熙也有些失去耐心了,说道:“国让兄,你应该明白,我动员了那么多大将抓你,是绝不可能放你回去的。” “伱莫非要为公孙瓒死节?” “你真的以为他那么信任你?” 袁熙后来和麴义等人复盘过,要是田豫带着白马义从围杀自己,他这边至少也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将田豫活捉。 田豫听了,沉默一会,说道:“蓟侯没有负我。” “我只希望死在他的面前。” 袁熙听了,心道田豫这人真是麻烦,但杀掉太可惜了。 要是自己随袁军真的杀了公孙瓒,只怕田豫更拉不下脸投靠自己了。 留着田豫吧,要是和自己为敌,那就麻烦大了。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袁熙明白,田豫绝不可能那么死忠,不然也不会在公孙瓒覆灭后,先是投靠了鲜于辅,后来又投奔了曹操。 袁熙最后心一横,开口道:“国让兄,我明日便会出发,赶去易京。” “我会带着你走,给你一个最后认清他的机会。” “到时候我会打到公孙瓒面前,让兄和其见一面,满足兄的心愿!” 说完袁熙也不理目瞪口呆的田豫,转身离去。 田豫发起呆来,自己就是随口一说,对方还当真了? 到那时候,我总不能去问公孙瓒真相吧? 就是公孙瓒亲口承认,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同族的田楷还在易京死守,田豫心情复杂,这个乱世之中,必须要做出选择吗? 他开始怀疑,自己离开刘备,重投公孙瓒这种行为,是不是错了? 袁熙回到房内,见吴昭和曹宪两女已经备好饭菜,等着他了。 他见两女神色都有些不安,安慰道:“我留了麴兄坐镇北新城,即使出了事情,他也能护得你们周全。” 吴昭轻声道:“我们担心的是公子。” “妾总觉得,攻打易京不会那么顺利。” 袁熙叹道:“世上的事情,能有几件是顺利的。” 曹宪低声道:“望公子切切保重自身。” 袁熙见一旁放的扎甲被擦的琤亮,说道:“放心,有甲胄护着,战场上寻常伤不了我。” 吴昭心道你还好意思说,之前还不是被人打中腰部受伤,昏迷了两天? 三人各有心事,草草吃过了饭,知道明日袁熙一早便会出发,便早早熄灯休息。 窗外月光洒了进来,袁熙搂着两女,感受依偎在怀里的柔软,随呼吸不断起伏,心道终于要迈出这一步了。 北新城隐忍三年,邺城布局数方诸侯,就是为了这最终一战。 公孙瓒已经在幽州失了人心,处处都是反乱,只要将易京攻下,冀州和幽州之间,便再无阻碍。 到时候,袁熙便会少了心腹大患,放心在幽州扩张势力。 当然,幽州人才济济,但心怀不轨的人也很多,如何将其纳入麾下,成为自己争霸天下的力量,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同时袁熙还要想办法解决并州的黑山军,对方离幽州太近,实在是个巨大的威胁。 他自嘲地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呢,自己想这么长远作什么? 熟睡的曹宪不自觉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感觉到了窗外传来的寒意,又往袁熙怀里钻了钻。 袁熙又扭头看了看另一侧的吴昭,她应该是白天整理典籍,太过劳累的缘故,如今睡得很熟,气息轻细悠长。 月光下面,她脸上的斑痕在这一年里,已经变轻了许多,只留下淡淡的黑色,只怕再过一年半载,就会完全消去了。 袁熙心道自己要是死了,她们的命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想来不会比现在的处境要好。 包括和自己曾有过关系的女子们,甄宓,袁杏,环氏等人,命运将会滑向另外一条道路吧? 他不由想起只有一面之缘的吕玲绮来。 当时情急之下制住对方,那手感真是好啊。 天亮了。 借着蒙蒙的天光,袁熙穿上扎甲,和两女道别,走出屋去。 外面麴义赵云太史慈等人已经装束停当,和袁熙见了面,便各自出府领兵去了。 孙礼给袁熙将马牵了过来,众人都看向郭嘉的屋子。 过了一会,郭嘉穿着宽大的袍服,打着哈欠,抱着个酒坛走了出来。 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他只得将酒坛不情不愿地放下,嘟嘟囔囔钻进了马车。 田豫也被带了出来,分到了一匹马,辔头却另外栓着一根绳子,和孙礼的马连在一起,这样他想跑也跑不了。 众人纷纷上马出府,袁熙回头时,见整个府邸的人都涌到了门口为他送行。 袁熙在人群里看到了吴昭安慰着眼角含着泪花的曹宪,马氏和抱着襁褓的郑氏向孙礼说着什么,郭嘉两个姬妾站在马车窗前,偷偷将一个酒壶塞进车窗。 长街上传来整齐的脚步,赵云太史慈领着骑军步军向这边而来。 两人身后,数十具装骑兵,再后面是三百具甲兵士,其他近千人,皆是最简单的护甲,麻服里面蒙着几块铁片,这也算是一套甲胄了。 即便便是这样,也比大部分兵士强太多。 剩下的两千兵士,只有麻衣布鞋而已。 即使是这样的装备,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相当之好了。 曹操在官渡之战时,曾说过一句话,“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 彼时曹操的兵士的的情况,才是天下大多数诸侯的真实境遇。 数千兵士后面,则是连绵不断,数以千计的粮草辎重车,或是骡驴拉着,或是民夫推着。 因为刚秋收完,事起仓促,其实这次调兵,很多方面都没准备完善。 但打仗永远不是一切准备好了再打,而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去打。 没有一场仗在打之前是完美的,只看时机合适不合适。 如今留给冀州的时机,便是过年前这三个月。 而且袁绍并没有太多后路,一旦打成持久战,司隶,兖州,徐州任何一个方向的变故,都会让围攻易京功败垂成。 袁熙走到队伍前面,挥手喊道:“动身!” 军士们齐齐发出一声喊:“诺!” 因为前几日城里再放出风声,让平民百姓今早不得上街,袁熙带着队伍,很顺利便出了城,往数百里外的易京而去。 数千兵士连带近万民夫,在大地上绵延十几里,仿佛一串搬家的蚂蚁。 如果此时有人在九州上空看下去,就会发现,这样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从冀州几十座郡城出现,如同一条条车轮的辐条,同时指向车轮的中心。 易京。 冀州十几万人动员,便为了这一战! 冀州出兵的消息,很快就在天下传播了开来,诸侯们都加紧了步伐,有想浑水摸鱼的,有坐山观虎斗,有自顾不暇的,也有进退两难的。 而其中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此时脸上露出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沧桑,胸中涌动着不平之气。 饥饿感从肚腹之中升起,化作腹部传来的咕咕叫声。 他的身边跪着个和其年纪相仿的女子,虽然尚未完全长成,但样貌已经是极为温婉动人。 彼时琅琊郡多出美人,她便是出身于琅琊郡东武县,家世尊贵。 其祖父是大司徒伏湛,父亲伏完袭爵不其侯,娶汉桓帝女阳安公主刘华,曾为侍中。 初平元年,她入掖庭为贵人,五年之后,也就是今年,她被立为皇后。 她叫伏寿。 而她身前的男子,本应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如今却毫无尊严,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出长安。 当今天子,汉帝刘协。 年初李傕郭汜内斗,长安生灵涂炭,刘协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下去,不仅自己不得善终,大汉也要完了! 经过多方谋划和算计,一个多月前几方诸侯军阀终于达成协议,刘协得以离开长安。 诸侯的大队人马以郭汜为首,挟带文武百官,从长安宣平门出发。 在霸陵驻扎时,郭汜却趁机弄权,自封车骑将军,杨定后将军、杨奉兴义将军、董承安集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 郭汜欲下令北去高陵,刘协、公卿大臣及张济均欲向东,双方久议不决,刘协便绝食一天抗议。 郭汜不得已,继续带队伍向东,到达新丰,在此尚书、河西太守刘玄、张济以及杨定、侍中尹中出现不合,此时刘协展现出了过人的手段,将纠纷平息。 伏寿心中钦佩,刘协现在处境不堪,并不是因为其能力不行,而是汉灵帝种下的恶果。 如果刘协能够重新掌握汉庭权力,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君!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对于郭汜来说,如今刘协和文武百官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今日郭汜突然要求,车驾向西回郿,让刘协大怒,偏生又无可奈何。 他只不过稍稍向郭汜提出不满,郭汜就开始轻慢他,今日的饭菜拖到现在,都没人送来,显然是有恃无恐地威胁自己。 刘协袖子里面的拳头攥得紧紧地,天下之大,难道就找不到忠于大汉的臣子了? 那些士族挂在嘴边上的道义忠心,都是说说而已吗? 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撕破脸皮 刘协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他虽然境遇没有丝毫改变,但已不再是几年前懵懵懂懂的那个自己了。 郭汜密令车队返回的消息,是有人私下报之刘协的,换言之,大部分人还蒙在鼓里,事情还有所可挽回! 刘协是绝对不会再回长安了,郭汜这一路走来,看来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正在渐渐被刘协孤立! 眼下杨定杨奉,董承甚至张济,都开始渐渐向刘协靠拢,郭汜虽然名为众人首领,但做事不留余地,已经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背离。 其实真正和郭汜相投的,还是其曾经经的同侪李傕,虽然两人年初闹翻了,为此打的长安破败不堪,但是转来转去后才明白,其他人更靠不住! 所以郭汜密令车队返西,未必没有重新和李傕联手的意思,刘协刚刚逃出长安虎穴,岂会甘心再返回去? 他必须要改变当前被郭汜主导的局面,想办法继续返回雒阳! 刘协让左右心腹分头去找靠得住的大臣,带去了自己的口谕,最后刘协向所有人宣布,晚上宴会群臣。 消息传出后,文武百官们都明白,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了。 很多人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刘协对局势展现了出了惊人的掌控能力,在这个年纪,他比起的绝大部分祖辈们做的好上太多了。 但有些清醒的大臣也有担忧,刘协个性太过刚硬,虽然表面不显山露水,其实内心极有峥嵘,根本不愿意做出妥协,往往会和逼迫他的人死斗到底。 宴会如期进行,郭汜在席间端着酒杯,半是威胁半是劝解,车队不应该再东进了。 他面对刘协,昂头陈言道:“天家,前路危险,不能再去了。” 刘协身体轻轻前倾:“将军何出此言啊?” 郭汜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便道:“天家,前方便是司隶,如今陷入战乱,要是继续往西,便会被战火波及,危及天家性命啊。” 刘协惊讶道:“哦?我倒是听闻冀州兖州征战不休,怎么司隶也打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汜没想到刘协会装糊涂,脸色阴沉下来。 给你脸不要脸,也别怪我说破了! 他抬头道:“启禀天家,那反贼吕布,先是从兖州叛乱,占据了一郡之地,如今又向西攻入司隶境内,往北进入河内,往西逼近雒阳!” “若是天家返回雒阳,那吕贼必然危及天家性命!” 刘协面色不变,心里面却是渐渐转冷。 那是朕亲封的温侯,被你们逼走的! 还有司徒王允,也是被你们杀死的! 虽然刘协自登基始,就一直被权臣挟持利用,但在刘协看来,李傕郭汜无疑是最恶劣的一伙,远比王允董卓尤甚。 董卓不管怎么说,还是以灵帝遗命为借口,废了刘辩,扶植刘协登基。 而王允吕布虽有所不合,但还是愿意放权,正当刘协以为随着自己长大,能渐渐掌握权力,重现大汉辉煌时,李傕郭汜樊稠领兵攻入长安,将刘协的美梦再次狠狠粉碎。 他们赶走吕布,杀死王允,完全控制了汉庭,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如今刘协眼见郭汜又拿吕布出来说事,有恃无恐地威胁自己,但刘协却不能对此公开表态。 他抬起头来,环视堂下文武百官,大部分人皆是低头不语。 王允这人施政能力有问题,得罪过很多人,导致他被杀时,很多官员都在看热闹,堂下的官员,有些人还参与了此事,自然不会说话。 而另外一些人,虽然有心直言,但是对郭汜心存畏惧,也做了缩头鸟。 郭汜见众人哑口无言,正得意洋洋时,有人站了出来。 他大声道:“故司徒王允、故司隶校尉黄琬于国有功,可听允恭等葬!” 众人皆是大惊,纷纷抬起头来,见发话之人,赫然是身为卫尉及尚书令的士孙瑞! 士孙瑞,右扶风平陵县人,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举孝廉出身,起家鹰鹞都尉,迁执金吾、光禄大夫。 初平年间,拜尚书仆射、联合司徒王允、中郎将吕布共诛董卓。 因为王允自专讨董之功,后来雒阳被李傕郭汜攻陷时,士孙瑞反而避开了报复,得以身免。 但他早已成了郭汜的眼中钉,其为人耿直,恒不畏死,如今在满朝万马齐喑的时候,又毅然站了出来。 文武百官暗暗敬佩其勇气的时候,也捏了一把汗,郭汜有兵在手,只要一声令下,士孙瑞便会身首异处! 果然郭汜木露凶光,把手一摔,冷然道:“两个反贼,有何需翻案处,公欲追随其后乎?” 士孙瑞也是横眉怒对:“汝欲将雒阳之事,再做一遍吗?” 郭汜大怒,按住了腰间剑柄,后边的侍卫也纷纷上前。 士孙瑞却是不退反进,上前两步,怒视郭汜。 郭汜却是退缩了,这几年来,他多受手下谋士贾诩劝导,也变聪明了一些,不是以前一味砍人脑袋的凉州武将了。 杀士孙瑞容易,但是必然激起文武百官和汉帝的反感,更重要的是,会给一直窥伺自己的杨奉张济等人口实。 他按下剑柄,冷哼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 他虽然不会亲自动手,当堂杀死士孙瑞,但背后有的是办法。 见郭汜离开,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郭汜是有仇必报的,看向士孙瑞的目光中,都带着些可惜,知道其难一劫了。 士孙瑞却是缓缓环顾四周百官,目光坦然,仿佛在说,在座诸位,如此不堪! 刘协也不敢直视士孙瑞的目光,他微微侧过脸去,心中极为复杂,就这样害了士孙瑞,值得吗? 千里之外汉庭发生的事情,袁熙并不知道,但在他的谋划中,自己的前进的道路上,迟早会和汉庭有所交集。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 打下易京,占据幽州,然后击败黑山军,打通涿郡通往河内的太行山通道。 袁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一年间做到,眼下只能一步步来。 当前最紧要的,当然就是攻入易京,击败公孙瓒。 他望着远处的易京城池隐隐约约的轮廓,从城墙之外数里,直到袁熙脚下的山丘,绵延十几里的,是袁军满山遍野的营寨。 他侧身跳下马,孙礼上来将马牵走。 袁熙带着郭嘉赵云太史慈进了营帐,里面诸将肃立,坐在上首的,赫然便是袁绍。 此次大战,袁绍亲自率大军,来到易京城外坐镇! 袁熙略略一扫,发现除了坐镇邺城的袁尚和几位谋士将领,其他人几乎都到了。 袁谭,沮授,田丰,审配,郭图,淳于琼,文丑,张郃 这是倾巢而出,毕其功于一役! 袁熙大步上前,拜道:“涿郡太守袁熙,率骑卒二百,步卒三千,依令依时赶到!” 袁绍点了点头,指了指空的位置,袁熙见状,领着郭嘉三人站定。 袁绍向袁谭道:“伱向显奕说下当前情势。” 袁谭出声道:“我和阿父前日合兵赶到后,两边交兵,公孙瓒军不敌,退入城中坚守。” “如今工匠正在组装攻城器具,准备这几日攻城。” “眼下大家有所争执的是,是围而不攻,坐等援兵前来消灭之。” “还是在援军赶到之前,抓紧攻城,攻陷易京。” 袁熙一怔,公孙瓒还有援军? 袁谭似乎看出了袁熙的想法,说道:“我们得到消息,黑山军张燕出动十万大军,准备三路往易京救援。” 袁熙一惊,他前脚走,后脚黑山军就动了? 而且若真的有十万人,即使其中只有三万兵,对易京这边的压力也不小。 他突然想到,要是这十万人都被打散,黑山军就垮了,太行山通道不就空出来了? 他随即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张燕也不是泛泛之辈,和袁绍大军打了好几年,也没有被歼灭,可间还是很有本事的。 沮授出声道:“算算黑山军到易京的距离,如果在张燕大军到来之前,全力打下易京,最多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样的话,就要放弃中途所有的城镇。” “如果分兵防守,堵住黑山军出太行山的通道,便要分出兵马,现在出发堵截。” “这样的话,便不能全力攻城,若是易京打不下来,黑山军又防不住,我们便会无功而返。” 众人听了,纷纷讨论起来,各抒己见,但足足说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得出什么头绪。 袁熙知道虽然对于自己来说,易京之战近乎开卷考试,但预想和实操差别很大,后世历史和此世走向不可能完全相同,若有细微处弄错,结果可能会天差地别。 众人争执的焦点,在于全力攻城,能不能打下易京。 虽然袁绍号称十万大军,但公孙瓒在城里也有数万人,全力守城,加上粮草富足,确实很难打下。 除非出现变数。 袁熙现在也不管了,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尽快打下易京。 他开口道:“必须要想办法将其主力引出城来消灭,才好打进城去。” 众人心说这话有道理,但关键是,对方怎么出来? 袁熙沉声道:“前期肯定是消耗战,关键点在于,黑山军快要赶到的前几天。” 他说了自己的构想,众人听了,先是大摇其头,这想法太冒险了! 袁熙说道:“如不分兵抵挡黑山军,要是让两边回合,我军必然不好受。” 田丰出声道:“即使公子计策成功,我军打进城去,那上百座望楼,也不容易攻下,可能还要一个月。” 袁熙又说了一番话,众人眼前一亮,这法子听上去确实可行! 沮授心中惊讶不已,他曾向袁绍私下提出过这个方法,没想到袁熙也想到了! 他出声道:“但几天时间太短,黑山军要是加快行军,会把我们堵在城里,进退两难。” 袁熙说道:“所以需要有人拖住他们,但不需要太远,相隔数天路程即可。” 一众谋士听了,越发觉得这想法可行,袁熙最后说道:“当然,这只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说不定之前城池先攻破了呢?” 袁绍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显奕这句话最有道理,不先打一场,谁知道会怎么样?” “后日便开始攻城!”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步到位 易京南临易水,之前公孙瓒让兵士挖了数十道深沟环绕,其中引水灌入,让敌人不得近。 在袁熙在北新城时,袁绍已经数次进攻易京,有试探性的,也有想一举破城的,但都被公孙瓒击退。 直到黑山军作乱,偷袭邺城,袁绍方才撤兵收缩,开始着重打击黑山军,直到去年打得其不敢出太行山,这才腾处空来,着手攻伐易京。 当然公孙瓒也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和黑山军互相呼应,但不得不说,这两边的配合实在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让袁绍各个击破,逼到如今的境地。 此时已是深秋,易水枯竭,先前冀州发动十几万民夫,将易水掘开分流,或将上游堵塞,大军趁机渡了河。 易京城外的十几道深沟,既然没有了河水,便只是普通深沟,几乎都失去了作用。 袁绍又令民夫覆土,逐一填平,步步逼近易京城下。 如果这个时代有飞机话,在高空往下俯瞰,便会见到一幅壮观的景象。 在易京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广袤大地上,无数如同蚂蚁一般的民夫,忙忙碌碌地挖土,负土,填埋,砍伐,立寨,结墙。 密密麻麻如同绿豆一般的营寨,在山丘之上,河流之旁,连绵不断,点连成了线,线连成了面,数万军士在里面来回巡逻。 如果视野再拉高一点,便能看到上百里的范围内,成百上千的斥候在四面八方巡逻驰骋,随时探听各方敌人的动向。 再就是一串串的长线,这是各地运粮的粮车,他们从冀州,青州,幽州等地出发,如同一条条扭动的长蛇,直向袁绍军的大营而去。 袁绍这次号称发动了二十万大军,其实并没有这么多,但七八万兵士是有的,同时跟随的,是数倍以上的民夫。 这样算起来,动员的人数确实超过了二十万,这是当今天下,只有富庶的冀州才能发动起来的大战。 幽州就不说了,袁熙的三城,连兵士带民夫,也才刚刚过万。 袁谭所在的青州虽然也曾十分富庶,最多时候达三百万人,但之前黄巾之乱时,就有上百万人加入黄巾军,十年间遭受天灾人祸,民生凋敝,人口暴减。 而且青州刚经过大战,元气大伤,袁谭又为了易京之战在青州大力征敛,也激起了不少反弹,最后勉强发动了几万人。 所以真正的大头,还是冀州。 在当今天下,冀州是荆州之外实力最强的大州,无论从人口还是经济上,都顶得上其他数州相加。 即使是在后世,曹操攻伐冀州数年,所屠甚多,打下邺城后,仍然能在冀州户籍上找到三十万可动员的人口。 所以袁尚才要死死占住冀州,他哪怕只有冀州这一州,也能立于不败之地,即使青州和幽州加起来,也远远不及。 这也是袁绍敢于打大战的底气,冀州韬光养晦一年,只为今日一战! 而在这满山遍野的冀州大军合围中,孤零零的易京城,显得如此渺小。 当然,这是在高空下的视角,但真正身处战场之中,才会明白易京多么难打。 土丘之上的望楼,袁熙站在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着远处易京的城墙。 这几天来,十几道深沟皆被填平,形成了数条直通易京城墙下的通道,上百架投石器在兵士的拱卫下逐步推进,其间不断发石,砸向易京城墙。 然而易京的城墙颇为坚固,西瓜大小的石弹砸在城墙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 更让头疼的是,这城墙不仅比一般城池要高,而且里外前后,至少有五六道之多! 不过袁绍的谋士们很快就发现了弱点,城墙太多,反而导致最前面的城墙防守薄弱。 投石器开始调转方向,集中轰击几处城头,其所在处的公孙瓒兵士纷纷四散躲避。 袁绍军这边却没有着急登城,而是开始推出了一辆辆架车,这是有着巨大木轮,下方空间很大,足够兵士站立的木车。 所不同的是,其顶部由一排圆木覆盖,极像平时的辎重板车倒扣过来的样子。 而兵士民夫们就躲在下面,慢慢靠近城墙,直到完全抵达城下。 后面的架车跟上,抵在了最前面的架车后方,然后后面的架车依次跟上,构成了一条畅通的通道。 最前面架车下面的民夫开始拿出挖土工具,对准墙根开始挖土,挖出来的土,则顺着长长的通道运送出去。 挖地道! 之所以袁军选择挖地,而不是强攻城头,就是因为即使攻上城墙,后面还有数道墙上守军,只能一道道用人命填过去。 相比之下,挖地道直接越过这几道墙,反而成了当前最为保险的办法。 城头的守军见了,急忙将滚石檑木金汁倾倒下去,想要阻止对方挖城。 奈何袁军的架车上面遮挡的的都是粗重的圆木,这些东西砸上去,架车只是微微震动,下方的人们根本不受影响。 眼见袁军肆无忌惮地挖土,城墙上面的兵士急了,滚石不要命地砸了下来,但收效甚微。 此时田楷来到城头,见状大喝道:“用桐油,将檑木点燃扔下!” 城头兵士恍然大悟,连忙依法施为,将熊熊燃烧的檑木推下城墙,砸在架车上。 过了不久,最前面的架车就被砸了十几根燃烧的檑木,也开始着火。 城头守军欢呼起来,却见驾车下面的民夫兵士奋力将烧着的架车远远推到一边,后面的架车趁机推上,又把挖土的地方的地方挡住了! 田楷见状,命令收集潮湿的柴草,点燃后扔下城墙,一时间墙下烟雾滚滚,袁军民夫呛得在架车下面呆不住,四处乱逃。 城头守军趁机探出头来,用弓箭将其一一射杀。 结果呼啸声传来,袁军投石器又开始攻击城头,压制弓箭手,让他们不敢出来。 袁军趁机扛着云梯上前登城,准备配合挖地道,一起压制敌军。 城头的公孙瓒军知道丢了城头,对方会更肆无忌惮地挖地道,弓箭手也不要命的探头射向袁军兵士们。 袁熙在望远镜里,将这攻防看得清清楚楚,看着两边不断调整策略应对,心道果然战场才是谋士将领们最好的老师。 纸上谈兵,是永远不能真正学会打仗的。 他身边的郭嘉也在拿着望远镜观望,这望远镜袁熙倒没有藏私,在邺城让匠人做了些,送给了自己手下最相熟的谋士将领。 袁熙见郭嘉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心中好奇,开口道:“奉孝先生有什么想法?” “莫非这城打法不对?” 郭嘉摇摇头道:“不,这攻城策略,倒是毫无问题,可以说相当好。” “但我不明白的是,按照这样的打法,只能打成消耗战。” “即使攻势这么急,一个月内,远远不能消耗完城里的数万兵士,相反攻城军的消耗很大。”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围三缺一,让城里守军逃走,再伺机击破是最为稳妥的。” 袁熙点头道:“确实如此,北东南都堵住了,只留出了西门,有什么不对吗?” “若是其他方向,皆是我军控制的地盘,留出来的话,敌人也很有可能继续坚守。” “西边是黑山军来援的方向,留出此门,会让公孙瓒均认为若是突破,便有可能和黑山军回合,从而坚定逃走的念头。” “到时候我军可以趁着对方突围,拦截追击,在黑山军到来之前将其彻底击溃,这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郭嘉道:“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换了我,会留出南门,同时把大部分士兵从中军调开。” 袁熙听了,随即会意,随即笑了起来。 郭嘉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后世历史上,郭嘉曾建议软禁投奔曹操的刘备,水淹下邳,说明其有着凶狠果决的一面。 这种人用好了,可以如虎添翼,如果用不好,便会影响本心。 不过郭嘉这次空出中军,引诱对方出城袭杀主帅的行险之计,换了五年前的袁绍倒有可能采用,现在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郭嘉的这个说法很是微妙,怎么好像另有他意? 他侧头看了看郭嘉,发现其神色如常,心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等袁熙转过头,继续看望远镜里面的战况,郭嘉才遗憾地叹了口气。 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些太过离谱了。 要是敌人冲进大营,将袁绍袁谭都杀死,或者袁绍袁谭在劫营混乱之中意外身亡,这便最好了。 公子就能统领冀州大军,随后攻灭公孙瓒,回到邺城再干掉袁尚,便是北地之主。 这算是最快的一条路了,既然公子装傻,自己也就当没说过吧。 城头城下的攻防,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 城墙下面十几条挖土的通道,一直没有停歇过,公孙瓒军开始在城墙后面挖深沟阻止。 袁军一开始将地道向下挖,公孙瓒军也往下挖,结果袁军开始横向开挖。 终于在某天晚上,第一道城墙数个地方倒塌,砸死了地道里面的双方不少民夫。 第一道城墙就此出现了缺口,袁军趁机从缺口攻入,到了第二道城墙下面。 此时城内的田楷才醒悟过来,袁军一开始就是奔着挖榻城墙去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伤惨重 田楷见第一道城墙崩塌,无数袁军兵士从缺口内涌入,后面的民夫趁机清理倒塌的的砖块碎石,将缺口扩大,形成通道。 他知道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当下喝令后面几道墙的守军全部登上第二道墙的墙头守卫。 他自己则亲冒矢石,拿出强弓,对着下面的兵士连连射击。 受此鼓舞,公孙瓒士兵们士气大震,纷纷引弓还击,一时间箭如雨下,袁军兵士多有被射死在上的。 此时太史慈引着一军冲到缺口,见对方反击凶猛,当下取下背后大弓,瞅准田楷,就是一箭射去。 这箭去势极快,快到田楷面门,田楷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头一偏,肩头不偏不斜射在他的铁盔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带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上。 城下袁军士兵见了,纷纷喊道:“敌军大将死了!” “敌军大将死了!” 城头上的公孙瓒军顿时慌乱起来,反击弱了许多,袁军趁机开始攀附攻城。 田楷亲卫看其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正自惶惶无计时,田楷猛然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气,才勉强扶着城墙站起,感觉嘴里全都是血沫。 他抽出环首刀,高高举了起来,嘶声吼道:“诸君听令,今日死守不退!” 公孙瓒军听了,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齐声叫喊起来。 攻防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袁绍这边,沮授看第二道城墙防守甚是牢固,自军死伤消耗颇大,和袁谭说了下,便令鸣金收兵。 袁熙好久没有亲自冲在最前面了,如今他在自己营寨门口,接应返回的兵士们,之前的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中。 这次攻入缺口的,有一支是太史慈带的步军,去的时候是五百人,回来的时候,能够站着的人,已经不足三百。 即使剩下来的人,也大部分是人人带伤,轻的互相搀扶着,勉强回来,不能行动的,都是被人抬着回来,甚至有的是被拖回来的。 有的身上插着好几支箭,在担架上不断翻滚哀嚎,有的身体被捅出一个窟窿,鲜血不断往外喷洒,有的紧紧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走着走着,便摔倒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 刺鼻的血腥味冲击着袁熙鼻腔,他赶紧招呼医士抢救伤兵。 太史慈甲胄上插着几只箭,面有愧色上前道:“慈接战不利,有愧公子。” 袁熙摆手道:“回来就好,兄有没有受伤,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因为在外围,被第一道城墙挡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史慈将箭支从甲胄上拔出,说道:“还好有甲胄挡住,但里面公孙瓒军的反击,有些出乎先前预料。” 经过太史慈解释,袁熙才明白,攻入城墙的袁军,被埋伏了。 出手的是白马义从。 他们趁着袁军攻上第二道城墙的当口,从一二道城墙之间的空白地带发起了冲锋。 白马义从多是轻骑,这样冲进步兵阵中,基本就是有死无生,但是其悍不畏死,用上百骑兵的性命,将拥挤在一二道城墙之间的数千袁军步卒尽数冲散。 也正是这一波突击,带走了太史慈麾下上百人的性命。 虽然这百十骑兵陷入敌阵后,尽数被袁兵步卒拉下马杀死,但城头上的守军趁机反攻,将袁军的这次攻城彻底挫败。 太史慈凭箭术射死几名骑兵后,带领手下苦苦支撑,直到鸣金收兵方才退回。 袁熙也是颇为心痛,这些步卒都是麴义精心训练多时的,在一次冲击中就死了这么多! 不过相比之下,其他袁军步卒伤亡更大,听太史慈说,貌似张郃也受了轻伤,被人救了回来。 袁熙摇摇头,因为视线被城墙遮挡,所以袁军这边应对反应慢了一拍,这也是战场上的无奈。 这个时代打仗,对大部分统帅来说,战场上笼罩着迷雾,只能靠预测判断战场动向。 袁军又试探着进攻了一次,发现还是无法攻上城头,只得再次收兵,同时在第一道墙下继续挖掘地道。 当天晚上袁绍召集众将,讨论接下来几日的攻势,一众谋士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好的方法。 郭嘉倒是提出引上流易水,水淹易京,颇得到了几位谋士赞同。 但袁绍考虑后否决了,因为水淹和挖地道是冲突的,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谋划。 最后袁绍还是决定,先扩大第一道城墙的缺口,辅助地道攻城,同时防备敌人逃跑。 接下来的几日,袁绍军依托第一道城墙反击掩护挖地道的民夫,死活不靠近第二道城墙,公孙瓒军在后面干瞪眼,又不敢出城反击,局势陷入了胶着。 袁绍每日晚上召集众人,但大家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地道越往里挖越慢,只能用时间换空间。 此时易京城里,最高的望楼之中,有数名将领在公孙瓒面前争论在什么。 田楷头上扎着布带,前几日太史慈那一箭,虽然射在铁盔上,但还是将田楷额角震裂,至今伤势未好。 他出声道:“如此形势,白马义从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还请蓟侯亲帅骑军,从西门突围,往西山和黑山军汇合。” 有将领摇头道:“即使和黑山军汇合,也还是要面对袁军大军,并不能改变易京形势。” 田楷道:“不是回来反攻,而是围魏救赵!” “蓟侯到时可和黑山军一起,南下冀州,截断袁军两道,甚至威胁邺城!” “而我们这些人在易京死守,等袁绍大军粮草断绝,攻守之势易也!” 众将听了,眼睛一亮,这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办法。 公孙瓒听了,也是颇为意动,他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城墙。 那边袁军的楼冲架车密密麻麻,楼冲上的箭手们正在不断放箭,压制公孙瓒城墙的守军。 下面架车底下,民夫彻夜不停挖土,让城内的守军人心惶惶,根本无法休息。 说到底,还是袁军优势太大,做到了以十围一,导致易京城内的守军被压制在几个地方,根本无法发挥全部力量。 这样的局面要不改变,迟早会被活活拖死! 他刚想开口,此时他手下的将领关靖开口了。 “蓟侯,此计不可。” 田楷听了,怒道:“为什么?” 关靖说道:“城内本已经人心惶惶,若蓟侯离去,人心更加离散,会觉得蓟侯抛弃了他们。” 众人默然,关靖说的是事实,这一年多来,公孙瓒在幽州和青州的友军被攻打,公孙瓒从来没有派兵救过他们,早已经让手下兵士心凉了。 如今公孙瓒离开易京,谁会相信他会再回来? 公孙瓒出声道:“田楷这几日作战勇猛,难道他在城内没法稳定人心?” 关靖摇头道:“恕我之言,田将军在青州被袁绍军击溃,士兵十不存一,很难服众。” 田楷涨红了脸,关靖说的也是事实,他也没想到会在青州输得这么惨,间接导致了易京陷入如今的不利局面,他是难辞其咎的。 关靖说道:“况且算算距离,黑山军要出太行山,至少准备半个月,时候尚早。这时候出城,离着黑山军还有半个月距离,极其容易被埋伏。” “蓟侯真要一举反击,还是要等半个月看看,那时候,说不定会出现改变局面的变故。” 众人听了,不禁承认,关靖说的确实有道理。 公孙瓒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那诸位先守好城池!” 这边易京开打,各方诸侯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此时黄河南岸的渡口,数千曹军趁着夜色,正陆续越过黄河,登上北岸。 带队的乃是曹军大将夏侯渊,他带领疲惫的曹军登上河岸,刚行军了十余里,便看到数千骑军滚滚而来。 夏侯渊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对方打的是袁军的旗号! 当下出来一名将领,喝道:“吾乃高览,来者何人,为何犯我冀州边境?” 夏侯渊心中暗骂,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显然对方早有防备,提前布下了斥候! 此时他人困马乏,根本无法和对面开战,只得出声道:“吾乃曹州牧家将,乃是借道通过,并无他意。” 高览冷笑一声:“胡说!” “尔等速速退去,不然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骑军发生一声喊,齐齐高举手中长枪。 夏侯渊见状,只得退走,连夜返回黄河南岸。 消息很快就传到鄄城曹操这边,曹营众人都是微微叹息,这次虽然是试探,但这么快就被被对方发现,是自己这些人有内奸,还是邺城早就猜到了? 曹操也是脸色阴沉,走渡过黄河这条路,还是太明显了。 而且夏侯渊也让他有些失望,要是换了曹仁,说不定就先和对方干一仗了,借口之后再找就是了。 而且本来按照曹操的预想,应该先打下河内,连接黑山军,威胁冀州西部,这时候出兵偷袭邺城才稳妥。 但让曹操失策的两点,就是至今没打死吕布,对方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死死挡在陈留郡,还往河内境内扩张了,仿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另外一点,就是袁绍军如此迅速果断地攻打公孙瓒,以至于曹操这边却没有了多余的兵。 因为眼下曹仁正在带曹军主力攻打陈国,虽然眼看就要攻下,但攻下后还需要数月时间安定,等于是错过了这次偷袭邺城的最好机会。 在曹操的预想中,最好的情况是公孙瓒和黑山军拖住袁绍大军,自己偷袭邺城,断了袁绍粮道。 只要在兖州的支援下坚守邺城数月,袁绍大军便会溃散,到时候这天下最为富庶的大州,便能落入自己手中。 然而此时看来,这个谋划是不成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牝鸡司晨 徐州南部,下邳郡和广陵郡交界处,刘备军和孙策军已经交战数次,谁也没占到便宜。 和孙策交手的乃是关羽,两边打了一个月,粮草都见了底,关羽退回郯城,孙策带军退回广陵城,各自征集粮草去了。 关羽回到城里,见刘备张飞都出来迎接,叹道:“没想到孙策小儿如此难缠,羽愧对大哥。” 刘备摇头道:“二弟并无过错,是我这边给的兵少了。” 三人心情沉重,徐州现在情况很不好,本来以为袁刘结盟,徐州能休养生息两年,却没想到趁着袁绍攻打公孙瓒,不安分的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 孙策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也就罢了,本来他应该是奉袁之命,去打扬州吴郡丹阳两郡的刘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北上渡江,来打广陵郡了! 本来孙策只占了广陵南面几个城,威胁不大,但刘备却不敢全力反攻,因为下邳西面,曹操军从兖州的任城,进入到了豫州的彭城! 彭城离只有下邳只有二百余里,等于是兵临城下,刘备和张飞只得带领大部分兵力,驻防在下邳西面,以防曹军发难。 现在几方形势极为微妙,任何一方的变化,都会决定下来的局面走向,但刘备知道自己是同时应对两只饿狼,这对自己太不利了! 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陈群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确实很难保住徐州! 关羽沉声道:“现在需要集中力量,将一方先赶出去,不然无论是曹操还是袁术,只会不断增兵,将我们拖垮。” 刘备当然知道,但是他又变不出兵来,最大的隐患是,他至今没有消化陶谦留下的丹阳兵派系。 陶谦以前的手下,不是丹阳兵,就是黄巾残部,极为桀骜不驯。 黄巾就不说,丹阳兵也是多出自山越的山野盗匪,极难约束,曹豹等为首的前陶谦势力将领更是狂放,常有扰民之举,和刘备的做法背道而驰。 刘备虽然有心整顿,但是又怕刺激到丹阳将领,只能折中处理,颇为无奈。 刘备心里难受至极,两年,不,一年,只要给他一年时间,他就能将曹豹等人架空,换上自己心腹,偏偏敌人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 他叹道:“二弟且休养几日,下邳的粮食已经不太够,我已派人去海西征粮,想来孙策那边,一时半会也不会攻来。” 关羽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惋惜,又想起当日城门口去驱逐的那群人,里面可能便有孙策家人,若是当时自己能够将其留下,说不定能免了这孙策侵入广陵之祸,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糜竺回到府中,把糜芳叫来,说道:“使君要派人去海西征粮,我已经建言让你过去。” 糜芳现在已经是官身,知道徐州现在形势不妙,当下道:“如此我今日便带人动身。” 糜竺犹豫了下,说道:“把你妹妹也带上。” 糜芳有些惊讶:“为什么?” 糜竺面色凝重,“下邳城现在处境不好,一边是曹操军,一边是袁术军。” “虽然下邳被打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有个万一,我还能骑马逃走,小妹乃是女子,行动不便,乱军之中谁能顾得了她?” “虽然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未雨绸缪,总比坐以待毙好。” 糜芳听了,忙道:“兄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小妹,让她收拾东西。” 糜竺见糜芳匆匆离去,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可能真的是杞人忧天了,刘关张都是当世猛将,不至于下邳都守不住吧? 广陵城中,孙策也回到府中,他接过吴夫人手中襁褓,逗弄了里面婴儿一会,然而不得法,婴儿大哭起来。 他赶紧把襁褓塞给吴夫人,悻悻道:“小妹和我不亲啊。” 吴夫人嗔道:“你和三岁孩儿计较什么。” 她面有忧色,“这样下去,凭着广陵这几个城,也难以打下下邳,我们何不回到江东,再做打算?” 孙策摇头道:“不,我必须要打下广陵。” “只有占住了广陵,才能想法拿回阿父阿母的祖地吴郡。” “袁术那狗贼,许诺我替他打下九江,便表我为九江太守,结果却食言了!” “如今我要打下广陵,他总不能还从我手里抢走吧?” 吴夫人心中叹息,有一次就有第二次,袁术反复无常,实在是个小人,却偏偏是自己亡夫孙坚的主公。 当年孙坚对士族杀戮甚重,很是做了些饱受非议的事情,所以现在天下愿意接纳孙策的诸侯,也只有袁术了。 吴夫人想到这里,便有些哀怨,夫君死了,留下自己孤儿寡母,要将几个幼子养育成人,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坎坷。 想到二十年前,孙坚听说自己才貌双全,便上门求娶。 但吴家是士族大户,吴夫人父亲曾是丹阳太守,孙坚祖上却是瓜农白身,两边根本算不上门当户对。 此时吴夫人父母早逝,寄住在亲戚家,吴家亲戚自然不同意,且认为孙坚为人狡诈轻浮,当面将孙坚骂了出去。 然而不知怎么,数日内便有吴家数人莫名消失,吴家人心惶惶。 吴夫人这时候站出来说:“为什么要为了爱惜我这个小女子而招惹祸事呢?如果他待我不好,也是我命该如此。” 于是吴夫人便嫁给了孙坚,当年便生下了孙策,之后是孙权孙栩孙匡三子,以及现在襁褓之中的孙尚香。 孙权三子如今被留在九江,吴夫人带着孙尚香,总觉得孙策这次偷袭广陵,乃是自陷绝地,数次劝谏孙策返回丹阳,但孙策仍然固执己见。 孙策见吴夫人样子,安慰道:“阿母放心,我已经找人来援。” “我尝与公瑾桥蕤交好,如今我已经派人送信,请他们带兵马粮草过来,助我打下广陵!” 吴夫人一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桥蕤乃是袁术手下大将,周瑜更是有谋主之才,有这两人相助,即使不能打下下邳,守住广陵总是不成问题的。 袁绍攻打易京,牵动了东面徐州的局势发生了变化,西面的河内同样如此。 邺城里面的袁尚,如今忧心劳神,他不仅要负责整个冀州的兵马粮草调动,更要预防徐州和河内的的危险。 对袁尚来说,徐州的问题倒还不是很严重,刘备即使丢了徐州,局面要影响到邺城,也还离着好几个郡。 他现在更头痛的,是河内郡的变化! 吕布本来是袁绍的部下,后来和袁绍交恶,被袁绍找人暗杀,吕布知机逃走,就此和袁氏结下了梁子。 本来袁氏内部,都认为吕布是丧家之犬,没有自己的地盘,再厉害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吕布在邺城眼皮子底下,竟策动了张邈陈宫等人,反了曹操! 这一下子等于是家中失火,曹操固然狼狈不堪,邺城也感到了威胁,毕竟陈留郡和邺城虽然相隔一条黄河,但距离也就二三百里。 袁尚早认为自己是下一任袁家家主,视邺城为自己的私物,所以对吕布军的动向极为关心。 吕布和曹操谈和的时候,袁尚还松了一口气,这下子吕布应该往最富庶的荆州去打了吧? 结果让袁尚始料未及的是,吕布军竟然去相对贫瘠的司隶河内了! 尤其是近日的消息,吕布军除了部分留守陈留的,其大部分的主力,已经去河内郡见张扬了。 这个变化让袁尚很是担心,不仅在于吕布和张扬私交很好,还在于河内郡的北面,便是黑山军所在的天行山脉! 要是吕布军和黑山联合起来,便能直接从西面进入冀州,没有黄河阻挡,可威胁邺城,袁尚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面对十万大军,就有些心中没底。 想到南面曹操军也蠢蠢欲动,袁尚就有些咬牙切齿,自己这边的压力也太大了! 该死的二哥,要不是他说动了阿父攻打冀州,本来可以再准备一年的,让局面更加稳妥的! 如今袁尚所能指望的,就是易京之战赶紧结束,袁绍带大军回援邺城,不然要是敌方来攻邺城,袁尚真没有把握能挡得住。 他越想越是烦心,不自觉拉开手边柜子,那里面又多了几个瓶子。 他抬手拿起一个,拔出塞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几下,顿时感觉身体放松了不少,眼前似乎有些东西在飘来飘去,一时间忘了烦恼。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些方士,确实有些本事。 想到上次请来的那个太平道的坤道,使用了多种手法来治疗他的隐疾,虽然最后袁尚还是没有重振雄风,但感觉体内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也许再医治下去,自己便能变回正常男人了! 他身体的隐疾,根本不敢让袁绍知道,因为一旦暴露,他的继承人位置便会鸡飞蛋打。 他母亲刘氏倒是知道一点,但为母护儿,自然是会瞒着袁绍。 但这种事情不可能瞒一辈子,又不能公然找医士问诊,不然肯定会泄露出去。 所幸刘氏也有些关系,在她牵头下,袁尚搭上了黄巾残余的太平道方士。 袁尚心道还是生母靠得住啊。 在刘氏作为正妻,掌控袁绍内宅的时候,此时河内郡,吕布的正妻严氏,也在做着相似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战况胶着 此时严氏和吕布所说的,是吕玲绮的婚事。 听到严氏絮絮叨叨,说吕玲绮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吕布不由有些不耐烦,出声道:“玲绮年纪尚幼,且作为我的女儿,现在天下诸侯,一时间哪找得到合适的?” 严氏说道:“怎么没有,我听闻袁氏,曹氏,乃至江东大族,不都有未曾婚娶的子弟?” “而且妾听闻袁公路有独子,前些日子派人来为子求娶玲绮,其四世三公,又有天下之志向,岂不合适?” 吕布不悦道:“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袁术包藏祸心,反乱汉室,我和其联合,也是权宜之计,岂能害了玲绮?” 严氏听了,不服气道:“夫君还挂念着汉室呢?” “夫君当初境遇,不都是汉室造成的吗?” “如今汉室倾覆在即,袁公路有天下志向,到时若其谶言成真,玲绮便是太子妃,将来便是皇后,还有更好的选择?” 吕布听了,也犹豫起来,因为陈宫也说过类似的话。 陈宫认为,吕布得罪了袁绍,往并州去,必然会再度惹怒袁绍,不如连结袁术,以制袁绍。 而嫁女便是目前最为有效的手段。 吕布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其实平素家事,大都是依赖严氏,但他就吕玲绮一个女儿,自然异常疼爱,如今要将其远嫁,自然也是犹豫不决。 吕布思虑再三,最后道:“河内太守张扬和我相交甚笃,这几日我先去问问他,听听他的想法。” 严氏听了,知道吕布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罢了。 隔壁吕玲绮将耳朵从板壁上挪开,悄悄离开,回了自己屋,闷闷的不乐地坐在窗前发呆。 一会杜氏端着木盘进来,上面一碟肉,一碗粥,她说道:“女郎,饭做好了。” 吕玲绮闷闷道:“不吃了,今晚不练武了,你替我吃了罢。” 杜氏见吕玲绮面色有异,也不敢问,只得坐在一旁。 吕玲绮见杜氏模样,出声道:“杜夫人,你说女子嫁了人,是不是便不能随心所欲做事了?” 杜氏听了,说道:“女郎想要做什么事情呢?” 吕玲绮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看了夫人境遇,总觉得嫁人也不好,远不如现在来的自在。” 杜氏苦笑道:“女子总要嫁人的,女郎定然能找到如意郎君。” “妾只是遇人不淑,女郎身为温侯贵女,断不会如妾这般,天下谁敢对女郎不好?” 她想到自己的遭遇,虽然面上安慰吕玲绮,心里也感伤起来。 前夫秦宜禄不保护自己也就罢了,还趁着出使的时候,另娶他人,将自己抛弃了! 杜氏一想到这里,就心如死灰,明明自己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吕玲绮见杜氏神色,知道其最近也是颇不好过,只得安慰道:“秦将军有眼无珠,夫人和离,未必不是件好事。” 吕玲绮也有些汗颜,杜氏的事情她多少明白些前因后果,和自己父亲也脱不开关系,杜氏如今呆在自己身边,也是母亲严氏提防吕布做出的防范举措。 吕玲绮作为女儿,自然对这种事情羞于启齿,她有些不平,心道天下男子,都是这么好色的吗? 不知怎么,她突然又想到了那可恶的隐虎,忍不住双腿夹紧,面红耳赤起来。 不知道这混蛋如今在哪里,要是再让自己遇到,定然让他好看! 她也不知道,如今的袁熙,面上很不好看。 这几日攻城下来,损失太大了! 就看每日袁军不要命地往城墙下面填人,兵士死了一批又一批,常常要拿好几条人命换守军的一条人命。 袁绍在阵前亲自发号施令,先锋大将们带着人不要命的往上冲,袁熙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做好身为一个主公的心理准备。 此时攻城,在主帅眼里,兵士只是数字,只有和对方换掉才有意义! 袁熙发现之前太天真了,和兵士们一同种田,同卧同睡,将他们当做家人朋友,这种感情在战场上并无意义。 兵士们真正需要的,是主帅通过冷酷的算计,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让死的人能更少一些,让活下来的人更多一些。 而上阵之时,兵士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将眼前的敌人杀死,即使自己死掉,也能捞取更多的抚恤养活家人。 袁熙有点理解为什么攻下城池后,很多诸侯要纵兵屠城了。 兵士在生死搏杀的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怨气和疯狂,如果不让他们发泄出来,便很难稳住军心。 毕竟这个时代,对几乎没有识过字的兵士来说,遵从的是最原始的人性,可不会讲究后世的那些复杂的东西。 十年。 唐宗明祖,秦皇高祖,这些是开国皇帝从起兵到打下天下的平均时间。 用时最长的朱元璋花了十三年,而用时最短的刘邦仅仅花了七年。 偌大天下,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那么难打。 就历史走向的规律来说,封建时代绝大部分时候的历史的关键走向,并不掌握在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兵士手里,而是……大地主阶级。 随着时代的不同,他们可以是诸侯,可以是贵族,可以是士族,可以是门阀,也可以是士绅,他们把持着知识和土地,将下层百姓的命运操纵在手里。 说来讽刺,在封建社会中,发动农民起义的往往并不是农民,而是地主。 农民偶尔有之,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加入到了士族阶级之中。 包括最先领导农民起义,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吴广,他们也不是农民。 他们利用农民起义的壳子,引动百姓起事,但最后他们的目的,还是占据地主阶级的最高位。 封建社会千百年来,敢于背叛自己阶级,对着地主刀锋所向的,貌似只有一人而已。 千百年的轮回,自然也包括如今的汉末。 袁熙看着被不知名力量驱使着的兵士们,在城头城下,嘶喊着将手中的武器拼命砍向对方,驱使他们的,可能是对敌人的仇视,可能是家人父母,可能是对生命的渴望,甚至可能是今晚的一顿饱饭。 就在这无数各异的欲望驱使下,不问对错,不问道德,只为了活下去。 易京城数十万人的呐喊和兵器的交鸣,共同形成了广袤大地上面一道小小的音符。 过去以及将来,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汉末十三州数百万人,奏响高低各异的音符,跳跃交织,组成了一曲充满了无奈,却又悲壮宏大的乐章。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奏响休止符的人会是谁。 这一天的攻城战,就在袁熙的注视下结束了。 先前他和郭嘉商议后,将麾下兵士分成几个数百人的预备队,让太史慈和赵云轮带领,等兵士出现力不能支的情况,便让其撤下休息,另外一队补上。 这种办法确实大幅度减少了伤亡,这一天下来只有百十人阵亡,对于整个战场上万人的伤亡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对于他自己来说,仍然太过沉重。 袁熙有些焦虑,打了将近十天了,这样下去,他手下的兵士迟早会打光! 每天他站在营寨门口,看着兵士们归来,心里颇不好受。 因为和兵士们一起屯过田,种过地,所以他记得大部分人的面孔,甚至能叫得出很多人的名字。 但如今很多熟悉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曾经和自己一起蹲在城墙下面吃过饭的老徐,抬过尸体的大郎,种地时被蛇咬了活下来的二狗,磨面时比驴还卖力的大壮……形形色色的人的,都在某天过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剩下活着的人,仍然要面对明天未知的命运。 如今袁军虽然已经攻破了三道城墙,但越往里越难打,很多时候双方士兵都没有退路,出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后便下了三日的雨,袁军辛辛苦苦挖的地道,大部分都被水淹没,攻城被迫停止。 相比躲在城里的公孙瓒军,在泥泞之中的袁军士兵,显然更加吃亏,衣服淋湿,生火极难,只能被迫吃些干粮。 古代时候打仗,很少有冒雨作战的,因为下雨是会死人的。 雨水不仅能毁坏兵器盔甲,还能让士兵衣物湿透,配合寒冷的天气,能让人体迅速失温,加上打仗体能消耗巨大,很多人根本扛不过去。 袁军没有营帐的兵士,都在想方设法挡雨,有的用树枝树叶,有的挖地洞,有的躲在攻城器械下面,咒骂这该死的天气。 士气低落不可避免,毕竟这些天下来,死伤甚多,好多人都开始胆怯。 袁熙麾下兵士倒是尚可,虽然阵亡不少,但死去的兵士,家属都能得到一份足以糊口的私田,所以活着的人,倒是保持着不错的状态。 袁熙感到了无法掌控局面的无力,他等待的变数还没有出现,如果继续这样下雨,黑山军便会来了。 又过了两天,雨终于停了,但是天气却又骤然变冷,很多人开始咳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断有人倒下。 地面墙面上的水迹尚未晾干,挖的坑道积水还未排出,太行山里终于传出了消息。 平难中郎将张燕,亲率黑山军十万人,分三路向易京发兵支援!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兵阻挡 袁熙赶到袁绍大帐中后,将领谋士们都陆续赶来,但面色都不好看。 算算时间,如果急行军的话,张燕的先头部队,只要十天左右,便可以赶到! 在这个时间内,能否打下易京,谁也心里没底。 辛评首先说道:“现在我们要做出应对。” “是分兵阻截张燕,还是全力攻打易京。” 沮授出声道:“不是还有一种选择,退兵?” 荀谌冷声道:“大军压城,妄言后退,是否该当军法?” 审配出声道:“公与身为监军,自然需考虑最坏的情况,如果再下大雨,该当如何?” 众人默然,前日一场雨,不仅粮食受潮,兵甲受损,好多人也因此生病,甚至死去。 要再来一场雨,只怕也不用公孙瓒出城反击,袁军纪要崩溃退军了。 谁知道今年这天气这么怪,都到了十月了,竟然还下雨! 逄纪出声道:“如今局面,便是有进无退,今年各州蝗灾,独冀州受灾最轻,故有多余粮草兴兵。” “此次大军调动,耗费糜巨,若就此退兵,可能要两三年后才能再度征发如此大军。” 郭图附和道:“这次良机若是错过,别说两三年,就是三五年,也难说以后有什么变故。” 田丰冷笑道:“但若是攻城不下,我军被黑山军截断后路,不仅主力尽失,连邺城也有危险。” “我听闻曹操派兵偷袭邺城,幸好我军早有防备,将其暂时吓退。” 许攸说道:“这也难说,曹孟德乃我军盟友,岂会在这个时候偷袭?” “我看是元皓先生杞人忧天了吧。” 田丰冷笑道:“我看你是与那曹操交好,所以才替他说话吧?” 许攸涨红了脸,“元皓!你岂可凭空污我清白!” 袁熙见一众谋士吵了起来,心想谋士真的不是越多越好,就像现在,简直是起反作用。 换了自己在袁绍这个位置,根本摆不平这群人。 这群谋士背靠自家士族,早已尾大不掉,虽然都在出工出力,但都会站在自身立场上发言,而非绝对中立。 如今在场的谋士,审配田丰沮授是冀州派,荀谌郭图辛毗是颍川派,许攸逄纪是南阳派,其间关系错综复杂,谋划策划时想的不仅为自己壮大声名,还同时想要压倒对方。 这里面的隐藏的问题,会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激化,今日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冀州派已经不满被其他两派压制,开始产生了厌战情绪! 冀州派应该是支持袁谭的,如今被支持袁尚的其他两派压制,袁谭成为继承人的机会越发渺茫。 而且冀州谋士分配到的利益远远低于预期,甚至可以说,颍川派和南阳派得势后,反而大大削弱了冀州派谋士在本地的势力。 所以冀州派开始出现了唱反调的趋势,田丰所谓的犯上,只能可能他早几年就看清了这一事实,借机用嘴臭发泄不满。 袁熙心道这世界真奇妙,他是立主攻打易京的,但如今成了袁尚这一派支持攻打易京,反而是袁谭这一派有了退兵的想法! 袁绍这派谋士,实在是太麻烦了,袁熙觉得,袁绍至今没有平衡这几个派系之间的矛盾,在这点上,是远远不如曹操的。 别看曹操属下的谋士将令众多,但曹操却将其控制的相当好。 曹操对于谋士的想法相当明晰,就是以颍川派为主。 从戏志才到郭嘉,再到荀彧陈群,全部都是颍川人,而作为一开始跟随曹操的程昱,则是到了后期,完全成了边缘人士,贾诩就更不用说了,自己韬光养晦去了。 所以曹操拿不定主意时,只要找颍川人关起门来一商量,就把事情定下来了,而且曹操本身就是很厉害的军事家,也能压得住人。 军事上曹操则是以曹家和夏侯家为核心领军,其他外姓将领成就再高,绝大部分时候也只能当个副手。 这就有效杜绝了内斗的情况,虽然也会打败仗,但在这套体系下,起码能保证稳定性。 但袁绍这边相比之下,问题就大得多了。 谋士内斗就不说了,就是武将,也是派系林立。 有老资格的淳于琼,有各立山头的四庭柱,有饱受排挤打压的并凉武将。 袁绍亲自坐镇打胜仗的时候还好说,要是打了败仗,必然各个派系要推卸责任,这时候没有靠山的武将们,变成了替罪羊。 当初麴义背叛韩馥投靠袁绍,就是因为其打了场败仗,要被韩馥治罪,所以麴义才被迫反了韩馥。 结果他投靠了袁绍之后,因为作战勇猛,手下先登死士势大,又为袁绍忌惮伏杀,差点身死。 袁熙换到麴义的角度,能深深感受到郁闷,怎么做都不行,这不和带不带帽子,都要被打耳光一个道理么。 怪不得后世张合高览攻打曹军大营不剩,便立刻投降,固然有其不够忠心的缘故,只怕也是明白袁绍圈子里面这套玩法,要是他们回去也铁定没有好下场,自然会选择投降。 归根到底,还是没有抱团取暖,形成圈子。 谋士们倒是抱团取暖了,但是不同派系却又打起来了。 谋士们还在吵嚷不休,袁绍终于是忍不住,出声道:“退兵是不可能的,不打下易京,我绝不回邺城!”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才安静下来,颍川派和南阳面有得色,冀州派则是面无表情。 因为在他们看来,袁绍这话,又是在支持袁尚,打压袁谭。 袁熙见到,心道真是够了,几个谋士敢这么玩,还是在于冀州实力太过雄厚,所以有恃无恐,觉得就是互斗,也不会影响事情的成败。 要不是袁熙看了剧本,谁会知道袁氏这么大的优势,浪着浪着,就浪没了呢? 不过袁绍既然已经表明态度,那剩下的就是两条路。 全力攻打,还是分兵阻挡黑山军。 张燕三路,一路是直扑邺城的,那边有袁尚坐镇,邺城留下得兵也足够,只守城是没有问题的。 如今便是中间绕到袁绍军南面的那一路,众人商议过后,决定由袁谭率领一万人前去阻挡。 张燕这一路也就三四万人,且大都是拿木矛那种布衣民兵,袁绍军的一万精兵,足以挡住。 然后就是经过北新城南面,绕到易京背面那一路。 众人看向袁熙,袁熙见状,知道自己最熟悉涿郡三城的防线,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他开口道:“那一路我来好了,但如今我只剩两千多人,只怕还是少些,要是能凑足五千,便没有问题了。” 袁绍微一沉吟,说道:“好!” “我再拨给你五百骑兵,两千步兵!” 袁熙心道成了,这些兵依靠三城防守,挡住黑山军不成问题。 关键是他能不能及时赶回来,看到公孙瓒最后的结局。 他临走时候望了袁绍一眼,父子两人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从邺城出发前,父子两人私下有过谈话,只有两人知道,有可以利用的一个关键,至于能不能发挥作用,就看接下来的形势走向了。 他回到营帐,召来赵云和太史慈,告诉他们收编兵士,重新整队,次日返回涿郡,阻击黑山军。 两人领命而去,袁熙又让孙礼将田豫带来,说到:“国让兄,我可能要食言了。” “本来我想带兄和公孙瓒见最后一面,奈何现黑山军来犯,我不得不回去迎击。” 田豫这些天,天天被孙礼押着看易京攻防,开头的事情见到城头守军被杀,还颇为愤怒,但后面看到袁军回营时,一样是缺胳膊少腿,哀嚎连天,渐渐变得沉默。 他听了袁熙的话,脸上没有丝毫异色,他开口道:“这本非公子之过,何须向豫道歉。” 袁熙叹息道:“因为我总归是先答应伱的。” 田豫心道你什么答应我,我想回去,你不让我回去啊! 他开口道:“公子本不需向我解释这些,我受蓟侯之恩,便不会有二心。” 孙礼在一旁听了,不由嘲讽道:“公孙瓒那狗东西连自己百姓都杀,你这是愚忠。” 田豫听了,默然不语。 袁熙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得了空闲,便耐住性子对田豫道:“其实我对国让兄很有兴趣,也有很多问题不明白。” “比如刘豫州和公孙瓒都属同门,行事却仁义得多,且兄跟随刘豫州时间更长,为何国让兄舍其而复归公孙瓒?” 田豫没想到袁熙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公子。” “我当初投奔蓟侯,是因为我的族叔,在蓟侯手下做事。” “当日刘豫州和族叔共扛袁谭,我自然投奔刘豫州。” “之后刘豫州舍冀州和族叔,转投陶谦,我碍于情面,自然会选择族叔这一边。” 袁熙听了,疑惑道:“国让兄族叔是谁?” 田豫面露奇怪之色:“公子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 “就是被蓟侯表为青州刺史,又被公子打得大败,被迫从海上逃走的那位。” 袁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田楷,怪不得! 这两边的梁子结得比自己想要的深,自己把田楷老家都端了,田豫能个自己好脸色? 怪不得田豫如此死硬,原来原因出在田楷身上! 这下子麻烦了,因为田楷更加死硬!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围城之困 袁熙这些日子临近战阵,数次见田楷在城头上指挥。 平心而论,袁熙觉得城头换做自己,远不如田楷做得好。 当日能在青州一战将其击败,固然有战术出其不意的功劳,另外一方面,袁绍军的整体水准也比青州兵高,还占了埋伏的先机。 但即使这样,双方拼到死伤过半才分出胜负,不得不说田楷是善于治军的,只不过成王败寇,一战丢了青州,再难翻身。 而且田楷对公孙瓒的忠心有目共睹,即使被击败,还是逃回易京帮助公孙瓒,守城时也是每战拼死顶在城头。 田豫冷笑道:“公子这下知道了吧,蓟侯对田家有知遇之恩,豫要是背主,岂是给家族蒙羞?” 袁熙听了,也是心中有些火起,“公孙瓒对田家确实不错,但是对其他人呢?” “我听说他轻慢士族,独爱寒士商人,但也纵兵抄掠百姓,你觉得在我心中,他像什么吗?” 袁熙紧紧盯着田豫,“他像兵匪。” “他确实很爱自己兵士,所以他允许自己兵士抄掠平民,哪怕那些兵士曾和那些平民是同村之人。” “他的所作所为,和黄巾军当年做的无异,不论是士族还是百姓,只要挡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要抢光杀掉。” 田豫涨红了脸,出声道:“你又懂什么蓟侯,蓟侯在北地阻挡异族,袁氏却是交好异族……” 袁熙冷笑道:“这我不否认。” “但是他把异族杀光了吗?” “荼毒我大汉子民的异族确实该杀,再这点上,我倒是很欣赏公孙瓒,但却不可能全部杀光,来年他们还是照样荼毒边民?” “袁氏交好异族的做法,也有很大问题,我不否认,但也有牵制异族的一面。” “异族的问题异常复杂,哪是一句话可以解决的?” 田豫听了,声音弱了几分,“袁家之人善于诡辩,我说过你,不代表伱就是对的。” 袁熙冷笑,他对孙礼道:“你过来。” “给这位国让兄讲讲你的遭遇。” 孙礼走了过来,语气平淡地讲了自己村庄被公孙瓒军屠戮的经过。 末了他面带嘲讽地盯着田豫,“我也是幽州人,在我们活下来的人眼里,你们和匈奴人,鲜卑人并无区别。” “你们还觉得委屈?刀锋落到过你们头上吗?” “我们这些被你们纵兵杀死的村民呢,又能向谁诉说委屈?” “我呸!” 田豫一时间说不话来。 袁熙说道:“你现在知道了?” “作为平民,看你们的时候,会是什么想法?” “曹军去年缺粮,东阿人程昱回东阿县屠尽百姓,做成干粮,你说说在东阿百姓眼里,曹军和异族又有什么区别?” “在幽州百姓眼里,现在的你们也是一样,幽州遍地反叛,到现在无人来支援公孙瓒,你不觉得可笑吗?”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黑山贼倒是要来了,真是讽刺啊。” “那黑山贼虽然有汉庭封号,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他们是些什么货色。” “我听说他们屡屡劫掠幽州百姓,幽州代郡,冀州常山郡多次被屠掠一空,黑山军所在的并州更不用说了,对付汉民比南匈奴更甚。” “汉庭册封的平难中郎将,真是爱民如子啊。” 田豫咬紧了牙关,拳头握了起来:“难道袁家就没做错过?” 袁熙听了,坦然道:“当然不是,如今这个世上,谁也不算真正的好人。” “但谁先结束乱世,谁就是最好的那个。” 田豫身体一震。 袁熙冷冷道:“你要寻死以全忠义,我不拦你。” “但是你要死在这里,后世对你的评价,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哦,国让兄值不值得被记载下来,还说不定呢。” 田豫被袁熙一顿嘴炮喷得有点懵逼,这固然有袁熙巧舌如簧的原因,也是因为袁家作为远超田家的世家大族,在经义辩驳中,田豫天然就处于劣势。 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地位的压制了。 袁熙见该说的都说了,站起来道:“接下来我便要去打黑山军了,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看,公孙瓒是怎么覆灭的。” “当然,也有可能我赶不回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田豫听了,反而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要是我帮你击退黑山贼,能不能救我族叔一命?” 袁熙摇头道:“晚了。” “你要是早答应,还有些机会,现在临阵让你带兵,便是对我兵士的不负责任。” “而且田楷这些日子在城头的表现,我可没把握破城后能救下他。” “当然,如果他愿意归降倒是肯定能活下来,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田豫听了,怔怔不语。 袁熙转身离开,说道:“你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我要是能及时赶回来,会让你在阵前和田楷见最后一面。” “黑山贼正经幽州,往易京赶来,他们所到之处,必然是抄杀劫掠。” “公孙瓒不愿意去救幽州百姓,那就由我来救。” 田豫呆呆站在营帐口,看着袁熙发号施令,调兵遣将,兵士们忙碌地跑来跑去,将辎重粮草搬到车上。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日子到了。 田豫见袁熙上马,准备带兵离开,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他知道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就没下次了,出声道:“豫请得一马一刀,助公子击退黑山贼,以偿幽州百姓之苦。” 此话一出,在马上的赵云太史慈,包括孙礼,都松了一口气。 公子真能忍,也真能忽悠啊。 田豫的本事,他们这些何其交过手的是深有体会的。 这种文武全才之人要是就这么被杀,确实太可惜了。 偏偏田豫极难说服,袁熙明着看很不在乎,其实是处心积虑摧毁田豫的心理防线。 经过袁熙一顿忽悠,把田豫看重的公孙瓒和曹操的黑点放大猛踩,才动摇了田豫的信心。 关键袁熙说的全都是事实,田豫想了整夜,越发觉得,难道自己这些年来走错了路? 到得这一刻,他才下定决心,他要好好看看,公孙瓒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袁熙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握住田豫的手道:“我会让国让兄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若有那一天,国让兄发现我是假仁假义,心口不一之人,随时都可另投明主!” 赵云太史慈孙礼三人同时浮起一个念头。 得了吧,就公子那黏糊劲,只怕田豫上了船,再想脱身就难了。 袁熙带军开拔,却碰到袁谭出来给自己送行。 袁谭带的兵多,所以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多,因为要比袁熙晚一天出发。 他和袁熙并辔而行,出声道:“二弟,此去一定小心。” “毕竟你带的兵少,要是出个差错,是我袁氏一大损失。” 袁熙听了,欲言又止,袁谭知其意,开口道:“不管怎样,二弟都姓袁,袁氏不是你的敌人。” “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二弟反目成仇。” 袁熙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点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是不会明白其中感受的。 自己是有意被过继,而袁谭是不情不愿,后世为此和袁尚反目成仇,打得不死不休,甚至还投靠了仇人曹操。 结果两兄弟打生打死,将冀州内耗一空,最后两人谁都没有好下场,袁尚逃跑,顺道还坑死了在幽州打酱油的袁熙。 只能说这种结果,当初袁谭被过继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呢? 袁熙不想做被大势裹挟的棋子,他要坐在棋盘前面。 想到这里,他拱手拜别袁谭,哈哈一笑:“兄长的话,熙谨记在心!” 他一挥手,赵云太史慈等人跟了上来,带领兵士们奔向幽州。 扑哧一声,麴义将马槊狠狠通入敌军骑兵腹部,槊尖贯穿了对方背部,带出了一蓬血花。 巨大的冲击力将对方从马上顶飞到空中,对方长声惨嘶,竟然时间没有死去,他在空中双手紧紧握住长戟,竟然想把麴义也带下马来。 麴义面色一冷,把手一抬,戟尖朝下,将那人顶到地上,借着马匹的前进之势,将其在地上拖行了起来。 那人在地上惨叫着被拖了十几丈远,才颓然松开双手死去。 麴义把手一抖,戟尖从对方尸体上抽出,他双臂抓住戟杆,朝天舞了个圆圈,带着戟尖上的鲜血四散飞出。 他对兵士们大吼道:“今日有死无退!” 黑山军这一路约有两万多人,从太行山北部出现,围住了北新城,至今已经好几天了。 出乎黑山军将领意料的是,他们本以为这么多人,只要稍稍攻城,北新城会马上投降。 结果北新城防守得极为老练,让黑山军围城数天都毫无建树。 麴义看着黑山军骑兵不断向着自己带的百十骑兵围了过来,叹了口气,心道公子这人真是绝情,一代新人胜旧人,找到了赵云太史慈,每次都让自己留守。 虽然麴义知道自己去易京,容易被人发现破绽,真要是被人皆穿真面目,只怕袁熙保不住自己。 不过他还是很有怨气,这仗打的憋屈,对面士兵很是一般,偏偏人太多了,而且足够无耻。 黑山军竟然驱使自己百姓在前面攻城! 面对在城下负土的老幼妇孺,北新城的新兵们守城时出手多有犹豫,导致一度陷于被动。 麴义看不是办法,这样下去,士气便会低落,只得带骑兵冲击敌方,以此提振士气。 没想这正中对方下怀,对方等的就是他出城。 此刻敌阵之中,两员大将向麴义拍马冲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纵火夜袭 麴义见黑山军大部分人皆是麻衣皮服,独独这冲上来的两名骑将甲胄齐全,拿的也是马槊,便知其在军中地位不低,当下抖擞精神,挺槊迎了上去。 三根马槊缠在一起,瞬间交击数合,两人见一时间拿不下敌人,趁机分开。 黑山军来的两将,其中之一正是白饶,他喝道:“吾乃黑山大将白饶,来将可通姓名!” 麴义哈哈笑道:“凭你们这群虫豸,也配问我名字!” 白饶大怒,对着另外一名将领使了个眼色,那将长了一双大眼睛,见白饶暗示,心领神会地冲了上来:“黑山大将李大目,前来讨教!” 《三国志魏书张燕传》注引《典略》曰:“黑山、黄巾诸帅,本非冠盖,自相号字,谓骑白马者为张白骑,谓轻捷者为张飞燕,谓声大者为张雷公,其饶须者则自称于羝根,其眼大者自称李大目。” 麴义更不答话,和李大目战在一起,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几十招,李大目渐渐不支。 此时一声弓弦响,竟是白饶暗箭偷袭,麴义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白饶却是不依不饶,挽弓连连发箭,让麴义被迫边打便闪,渐渐被动。 麴义心头火起,偏偏他先前体力用的差不多了,此时渐渐力竭,想要抽身而走,偏生被李大目死死缠住。 他只得边打边退,招呼麾下骑兵远遁,此时敌阵之中,却又拍马冲出一骑,胯下白马,带银盔银枪,对着麴义冲来。 他大叫道:“吾乃张白骑,贼将受死!” 李大目一见,将麴义死死缠住,只等和张白骑一同配合,将麴义杀死。 结果他一槊刺出,麴义纵马闪过,就要远离,李大目见状大呼道:“他要逃跑!” 然而麴义拨转马头,竟是对着张白骑纵马冲去! 白饶和李大目见状大惊,连忙逼近麴义,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麴义张白骑两马交错,张白骑慌忙挺枪刺向麴义面门,麴义却是大喝一声,侧头躲过,马槊斜勾! 张白骑也非庸手,连忙长枪一抖,回刺麴义肩头,却见麴义不闪不避,任凭张白骑长枪刺中自己肩甲! 长枪扎透外层铁甲,卡在了里面皮衬上,张白骑马槊急切间拔不出来,就见麴义马槊一勾,已经将张白骑脖子划开! 鲜血喷涌四溅,张白骑捂着脖子,一头栽在马下。 麴义横着马槊,肩头甲胄的破口中,鲜血不停流出,他一挺马槊,指着张白骑尸体大笑道:“就凭你,也配骑白马!” 城头守军见了,齐齐发一声喊,士气大振。 麴义确是有苦自己知,自己以伤换命,这胳膊算是短时间内用不了了。 他见白饶李大目追来,赶紧打马就走,带着众骑就往城里退去。 在城头守军掩护下,麴义带着剩下的骑兵退回城中,白饶等人想要靠近,城头箭如雨下,只得暂时退却。 麴义找人包扎了伤口,登上城头,见城下面黑压压都是人头,一大半都是老幼妇孺。 麴义知道黑山军底细,这里面至少包含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势力,黑山张燕只是其中最大的一支。 除了黑山外,还有白波、黄龙、左校、牛角、五鹿、羝根、苦蝤、刘石、平汉、大洪、司隶、缘城、罗市、雷公、浮云、飞燕、白爵、杨凤、于毒、左校、郭大贤、左髭丈八、大计、李大目等。 白饶是张燕直属部下,李大目和被杀死的张白骑,是其中两股小势力的头领。 这些小势力在张燕或其直属部将的统领下,这次分成了三股大军,直扑易京。 来北新城的这一路,在三路之中最北面,应该是人数最少的一支,由白饶领着几支小势力首领前来。 黑山军所不知道的是,袁绍坐镇易京,派出应对三路的,正好是他的三个儿子。 袁尚防住下路邺城,袁谭挡住中路,袁熙回防北新城上路。 当然,麴义也不知道是否有援军,他只能等。 三城的士兵,几乎都被他调到了北新城,他所忧虑的是,要是白饶分兵,一部分人把自己围在这里,一部分人去突袭东面几乎不设防的容城,他该怎么办? 他命令关紧城门,登上城头,守军们纷纷起立,一脸崇敬地看着他。 结果麴义吼道:“傻了?站着让人射?” “赶紧蹲下!” 士兵们一听,连忙趴在城墙后面。 他们心里嘀咕,将军你也不是站着吗? 麴义似乎知道他们想法,冷笑道:“老子当然和伱们不一样!” “看看你们看着前几天的怂样!” “老子也是你们这样的兵士混到今天的,知道为什么比你们强吗?” “因为老子不怕死,才能想办法活下来!” “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怕什么!” 兵士们听了,面有愧色。 麴义又道:“不过最后射得那一波箭倒不错,还有点样子!” “只要听我的,城下这群流寇,迟早会被我们杀光!” 兵士们听了,齐齐发一声喊,“诺!” 麴义这才点了点头,心里叹息,这些新兵蛋子,是真的难带啊。 他开始怀念起起自己的先登死士来了。 也只有在九死一生的境地,才能催生出强兵猛将来。 白饶听着城头上北新城兵士的欢呼,脸色阴沉起来。 自己也算个人物了,结果三个打一个,还让人把张白骑杀了! 这城里人口也就数万,还不如自己带的兵多,他就不信了,打不下这城来! 他转头吩咐兵士道:“连夜呐喊,佯装攻城,我要让他们睡不着觉,我就不信,三天之内打不下来!” 此时白饶已经昏了头,本来他的任务是尽快赶往易京,但是他现在的目标,却是变成将北新城攻破屠了! 前些日子北新城俘虏的兵士归来后,他的领地内开始流传谣言,白饶杀了几个带头的,结果逃跑的人越发多了。 因此他还受到了张燕的训斥,所以白饶这次憋着一肚子火,就是拖延几天行军,也要北新城变成一座白地!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对方还有一员猛将守城,打了好几天还没打下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丢不起这个人了! 天色转黑,城主府中,曹宪忧心忡忡地听着城外传来的喊叫声,一旁的吴昭见状安慰道:“没事,这只是晚上骚扰,让守军不得休息。” “外面已经打了一天了,如今天黑,贼军几乎是不可能晚上攻城的。” 曹宪稍稍松开紧皱的眉头,轻声道:“没想到北新城是这个样子的,果然公子没骗我呢。” 吴昭打趣道:“怎么,后悔过来额?” 曹宪说道:“怎么会!” “只是我之前,根本不知道,北地的人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吴昭点头道:“确实,我当年在雒阳长安住的时候,也不知道天下会有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我们能安心过上好日子,只不过是因为有人替我们将这些灾祸挡住了而已。” 曹宪轻轻点了点头,“公子也一直在替我们挡着灾祸呢。” “也不知道他在易京怎么样了。” 吴昭亲轻声道:“咱们也帮不上公子的忙,只能期盼他早日击败敌人,安全回来。” 曹宪望着远处天边,愁绪也仿佛越过了北新城的城墙,飞上了天际。 猛然间,城外发出震天般的喊叫声,把两女都吓了一跳。 曹宪慌忙站起身来,六神无主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昭也有些惊惶,她眼见城头开始发亮,四处冒起了浓烟,冲上了云霄。 这是城外烧起来了! 麴义赶上城头的时候,看到数百骑兵纵横驰骋,在敌营里面放火。 黑山军大部分人的营帐非常简陋,说是营帐,其实就是几根木棍,几捆茅草。 扎营的时候,把木棍往地里一插,搭个架子,上面铺上茅草,地上地上茅草,人便躺在上面休息。 所以偷袭的人,把火把往茅草上一点,火势蔓延,将旁边连绵不绝的营帐都点着了。 好在这棚子着了火,人跑开就行了,数不清的黑山军慌乱地四散逃散,整个营寨一下子炸了。 白饶披挂上马,借着夜色掩映,数了数火把的亮光,发现敌人前来纵火的,也就是百十个人! 他骂骂咧咧地让兵士杀死了几十名逃跑的的人,但局面已经崩溃,他哪里拦得住?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他气的大吼一声,“对面只有百十人,谁要是再逃,回去后,我把他在黑山里面的家眷全部杀光!” “以天师部属之名,现在给我站着别动!” 此话一出,果然管用,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远处山上的袁熙见了,心道这白饶也算有本事,这种情况下还能控制住局面! 这次他得知北新城被围,便轻装简行,赵云太史慈兵分两路绕去敌人侧后,他则带着孙礼田豫赶来骚扰。 走了五天五夜,他先带着数百骑兵赶到,但对面人数之多,却大大出乎所料。 后来看到敌人遍地草棚,袁熙便想用火攻一试,对方果然大乱。 然而在将要成功的时候,却被对方大将喝止了。 袁熙有些郁闷,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袁熙察觉自己最大的误算,就是小看了白饶对下属兵士的控制能力。 在炸营崩溃的情况下,还能让慌乱逃跑的下属停住,可见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而且袁熙清晰地看到,有好几个人就站在烧着的草棚旁边,任凭被火苗舔舐着身体,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不敢乱动。 袁熙有些想不通,白饶的话,怎么对属下威慑这么大? 白饶看到己方骚动的兵士纷纷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黑山军中,他这一支御下是最为严酷,但效果也是最好的。 因为他大量使用黄巾残余的方士将领,用天师道来控制属下百姓军士,把他自己塑造成已故天师张角的部属,分到了其传承下来的法力,可言出法随,若有违抗,必有天惩。 加上残酷的惩罚压制,他手下的军士百姓对他的话言出必行,根本不敢反抗。 他大吼出声,“我白饶乃上天眷顾之人,将来袭的人都杀掉!” 兵士们迟疑了一下,开始向袁熙这边围了过来。 袁熙心中惋惜,知道这时候不走不行了,只有回头和自己大军汇合,明日再打回来了。 临走之前,他颇不甘心,纵马从骑兵中出来,站在山坡上喊道:“我乃涿郡太守袁熙!” “尔等误入歧途,可速速退去,不然等我带大军回来,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白饶听了,大笑道:“你便是袁绍儿子?愚蠢!我有数万大军,你能奈我何!” “今日你也别想走了,给我上,将这袁家子杀死!” 他一抖缰绳,就要带领众人冲杀过去,但是他纵马跑了几丈,却发现有些不对。 他停住马,回头一看,却发现部将和兵士都在迟疑犹豫! 他心中感觉不妙,吼道:“怎么了?” 人群骚动起来,有部将出声道:“将军,对面那位,可是位真人啊。” 白饶听了,猛然醒悟起前些日子,属地中流传谣言的事情,大怒道:“伱们是不是傻了,信这个?” 李大目此时也打马上前,悄声道:“白将军,那个袁家子,就是谶言中流传的天命之人?” “最近我的部属中,也流传着关于他的谶言,陆陆续续有人逃跑,投奔于他。” 白饶听了,悚然而惊,李大目的地盘比自己还远,已经在太行山中部,这关于袁家子的谣言,流传的这么远了吗? 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对,这样下去,局面很可能会出声不可预知的变化! 他大吼一声:“我才是大贤良师张角的部属!” “这袁家小儿就是个骗子!” “一起上,杀了他!” 然而局面却没有向他预料的那样,众人还在迟疑,有人叫道:“要那位大人是真人的话,我们岂不是在违抗黄天之命?” “还请将军明察!” 袁熙此时也发现局面不对了,黑山军竟然因为他的传言动摇了! 好像自己传播的这些谣言,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当机立断,纵马上前大吼道:“吾乃袁熙,袁显弈!” “我的身份,各位可放于心中,不需诉诸于口!” “但各位应该明白,若来投北新城,我必向对待兄弟一样对待诸位,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皆一视同仁,皆有饱饭可食!” 白饶听到这里,猛然大吼道:“住口!” “一起上,把他杀了!” 然而已经晚了,诡异的气氛在人群之中迅速流传,人们窃窃私语,从一到十,从十到百,然后是千上万, “听到了,那就是袁真人。” “对对对,我们偷袭北新城被抓,真人却让我们顿顿吃的很好,还把我们全都放了回来。” “我多少年没吃到一顿饱饭了,真人让我吃了一个月的饱饭!”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但是我也有亲戚回来,说的一模一样。” “听你们一说,这袁家子果然是真人啊,毕竟当年天师都不见得让人人吃饱。” “你这就不懂了,太平经义里说,治天下者九人,真人是掌管大地的,天师只是为其发声的!”这这话的人,赫然竟是一名方士。 旁边的人听了,更加喜悦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还有传其名字是应验谶言的,这都对起来了!” 袁熙将俘虏放回,让其把的谣言带回黑山军内,经过半年多的传播,终于开始收获奇效! 在袁熙离开之前,太行山中就有数千人来投奔北新城,言说太行山中大部,都流传着关于袁熙的传言。 当时袁熙听到后,也没有多在意,毕竟信了谣言的人才会逃跑,数千人和几十万人相比,还是太少了。 结果今日他才发现,这传言远远比自己想的离谱! 如今遇到了合适的契机,终于开始爆发出来。 渐渐地,众人都口中都在低声念着同一个名字。 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回荡在群山之中。 听了众人口中念出来的声音,伴随节奏的韵律,响彻在夜空中,白饶发现,失态失控了! 他用天师道控制属下,但是对方却用其人之道还治彼身,而且对面编造的身份,比自己还高得多! 《太平经》卷四十二:治得天心意,使此九气合和,九人共心,故能致上皇太平也。所谓九人,即其无形委气之神人,职在理元气;大神人职在理天;真人职在理地;仙人职在理四时;大道人职在理五行;圣人职在理阴阳;贤人职在理文书,皆授语…… 天师教所谓真人,是天道化身,某种意义上是天师的指路人,地位比他这个什么天师部属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白饶气炸,袁熙这谣言属实狠毒,等于是挖了自己的根! 偏生他为了御下,动用方士让民众方士都笃信太平经,结果却被对方利用来反制自己! 白饶嘴里发苦,他大喝道:“这骗子妖言惑众,跟我一起上,把他杀了!” 他大喝着拍马而出,却发现身后诸将响应寥寥,他心中一片冰凉,人心散了! 他如此否定袁熙,等于在否定以前的张角,难怪众人都在迟疑! 袁熙看到大喜,他也没有想到,形势会发生这般变化,当即大呼道:“诸位,只要投奔过来,围城之罪既往不咎!” 此话一出,黑山军登时意动。 白饶此时面目狰狞:“你们敢相信妖人,背叛太平道,在黑山中的家眷,都不想活了吧?” “谁要敢背叛,我回去必然叫他灭门!” “现在听我号令,把太平道的敌人,想要逃跑的人,全部杀光!” 余下的兵士百姓一听,刚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正在两边惶惶无主时,人群里传来惨叫,不知道谁被身边的人一刀捅死。 谁也分不清这被杀的人是哪边的,但如同油锅泼进了冷水,鸡群闯入了恶狼,大观园托生了西门庆,人群一下子炸开了。 逃跑的逃跑,砍人的砍人,白饶手下黑山军们迅速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尤其白饶说要将逃跑的人杀光,本有逃跑想法的人在死亡恐惧下,将屠刀砍向了周围的人,杀戮的欲望,就像惊涛骇浪一样,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袁熙见这种疯狂迅速蔓延波及,漫天遍野都是四处逃蹿砍杀的人,他让人大喊停手,但根本阻止不了。 无奈之下,袁熙只得带领众骑远远离开,眼睁睁看着这荒唐一幕的发生。 现实如此荒唐,以至于不像真的。 他猛然警醒,用道教教义的传播,来影响民众想法,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但一着不甚,就会如眼前一样,遭受强烈的反噬。 他如果在自己的兵士百姓中散播自己的天命传言,会不会有一天也像白饶一样,反过来被敌人利用,用更大更高的名头,反制自己?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袁熙心里暗暗警惕,这种利用人心的伎俩,终归是小道。 要平定天下,还是要堂堂正正取得胜利,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自然而然得到人心向背,方为正道。 混乱和惨叫持续了整晚,麴义在城墙上看着黑山贼自相残杀,状若疯狂,更有跪地投降,不禁目瞪口呆,这围城之困,就这么解了? 公子这么有才,还打什么仗啊? 城里的人们不安地听着城外的嘶喊,直到一声鸡鸣,打破了黑暗,迎来了晨曦。 在鱼肚白的微光中,袁熙跨过满地死尸,带领众人将剩余的黑山军全部控制起来。 麴义带兵出城,和袁熙面面相觑,最后麴义道:“我打了这么多场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袁熙心想自己也一样,他放眼望去,北新城外,十几里范围内,处处都是死尸,北新城兵士们看了,要是脸色苍白。 兵士们开始清点黑山贼投降和死亡的数目,其自相残杀的,互相践踏的,还有无辜被人砍死的,数不胜数,一晚上就有数千人丧命。 白饶带着数千人逃回了黑山,加上四处逃散的,大概有半数逃走了,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壮男子。 而留下来投降的,则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袁熙问了几个人,才明白过来,这些人的几乎都是孤身一人,其家眷要么战死,要么病死。 所以他们被视作无用,才被驱赶在最前面攻城。 而逃走的人都是在黑山有家眷的,他们怕家人被牵连,只得逃回去。 这些老幼妇孺跪在地上,很是不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算壮劳力,北新城不会回收留自己? 袁熙见了,大声道:“诸位放心,只要大家日后遵纪守法,我绝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 众人听了,顿时涕泪横流,连连叩起头来。 袁熙心情沉重。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自己尽力而为,给他们条活路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两路截杀 郭嘉一路颠簸,等看到北新城在地平线上的轮廓时,庆幸接下来终于能临阵指点战局,一展所长了。 结果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七窍生烟,围困北新城的黑山贼竟然一晚上就崩溃了! 他先前给袁熙出了个主意,赵云和太史慈各带一支军马,绕去黑山贼侧翼和后方埋伏,袁熙则是带领先头部队出现,趁夜袭扰敌营。 袁熙只要拖过这一晚,待敌军疲惫,赵云和太史慈就能伺机偷袭敌人侧翼,将其歼灭。 想法也得到了众人承认,赵云和太史慈各带兵马绕后去了,但是让郭嘉料想不到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袁熙这支用来诱敌的疲惫之军,竟然让两万敌人溃逃了! 不多时,郭嘉的马车便赶到城下,袁熙正在指挥手下兵士收拢黑山贼降兵,见郭嘉满腹狐疑,上来道:“昨晚出了些变故。” 袁熙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说,郭嘉听了发起愣来,过了一会才出声道:“这种事情太过夷所思,怕是这支黑山贼极为相信太平道的谶言?”” “不过公子先使火攻,后用攻心,倒是可圈可点,唯一的遗憾,就是对面的青壮都跑了。” “我看这些归降的老弱妇孺不少,北新城未必能负担得起。” 袁熙低声道:“总归是汉家儿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郭嘉听了,刚到嘴边的建议又咽了回去,按照他的本意,这些俘虏充作奴隶,奖赏给兵士是最好的。 他想了想,说道:“这些人虽然被裹挟攻城,但若是一点惩罚也没有,也难以服众,至少让其劳作数年,才能和其他人一视同仁。” 袁熙想了想,心道郭嘉这想法还挺超前的,这不就是劳动改造? 但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不然再来几万老幼,非把北新城吃垮了不可。 他开口道:“便依先生所言,我让官员将其妥善安置。” 他见郭嘉神情疲惫,便道:“先生且就此休息,我带人去追击黑山溃军。” 郭嘉一怔,“昨晚公子不是打了一整晚仗?” 袁熙摆摆手道:“无妨,我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 “要是我不带人过去,只怕子龙和子义不一定拦得住逃跑的黑山贼。” 郭嘉听了,神色肃然道:“恕我直言,公子这想法很是愚蠢。” “即使是真的,这话不能明说,这是不信任自己的下属。” 袁熙大汗,说道:“小子受教了。” 郭嘉话锋一转,出声道:“更重要的是,作为主公,不需要事必躬亲,每战必冲在前线。” “公子再厉害,能顶得上一员猛将?” “而是一定要明白,作为主公,所能做到最好的事情,便是活得长。” “昔日西楚霸王每战必在前,最后也没能战胜高祖。” “反观高祖只比始皇小三岁,却成功等到了秦朝覆灭,再夺取天下。” “霍去病每战必胜,却不懂养生之道,英年早逝,不然大汉会多出多少年的太平?” “公子这种靡费身体之行,非长寿之道啊。” 袁熙连忙道:“受教了。” 他脸色古怪,郭嘉说得头头是道,关键他自己也没做好啊? 不过目前确实是自己和兵卒俱都疲惫,急需休息,那就只能期望赵云和太史慈能拦住白饶了。 不然让其逃回去,以后又是一桩大麻烦。 郭嘉见袁熙倒是从谏如流,心下稍安,但在其心中,也有一个放不下的疑问。 他来北新城后,也曾经了解过一支不能忽略的势力。 南匈奴。 按道理现在的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一直依附于汉庭,和袁绍作对,且去年袁熙杀死了其子刘豹,断无没有不报复的道理。 尤其是现在袁绍攻公孙瓒,便是大好机会,黑山军都出动了,和黑山军素有勾连的南匈奴,怎么至今没有动静? 要是两路大军齐来,北新城还真难说能不能守住。 想到去年刘豹不直接北上并州,而是取道并冀之交的太行山通道,郭嘉心里隐隐有所猜测,是不是南匈奴那边出事了? 常山郡以北,白饶正带着数千兵士往常山方向逃窜,跟在大队后面的,还有数千百姓。 他心里暴怒,出太行山的两万余人,如今只剩下了一半! 剩下的人,要么是死在了昨晚的混乱中,要么是已经投降了北新城。 白饶心里憋屈,临行前张燕命他尽可能带出所有人,但白饶为了抢在其他两路之前立功,只是草草动员了两万多人便出发了。 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 谁会想到,自己部下会被谣言蛊惑,自相残杀? 想到这里,白饶怒气上涌,自己纵横十余载,竟然莫名其妙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不过他还有机会,只要回到常山,用黑山军的名号裹挟当地所有百姓,只要十天,便能再度拉起数万人的队伍!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破,一场突如其来的箭雨,将他拉回到了了现实。 白饶看着来两边山坡上的弓箭手,以及拦在道路中央的敌军大将,心中冰凉,大吼一声,“一起冲过去!” 他身边的李大目闻言,纵马冲向敌人大将,却见对方从背后抽出一柄大弓来。 只听弓弦连响,对方眨眼间就射出了三支快如闪电的利箭! 李大目只是勉强躲过了第一支箭,便已经来不及再度反应,随即被对方后面的两支箭贯穿头颅脖颈,摔下马毙命。 白饶一看,通体冰凉,李大目武艺不下于自己,竟然就这样死了! 而且白饶自负箭术高明,但和对方一比,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能力敌! 想到这里,他调转马头,带着众人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太史慈收回弓,见白饶逃走的方向,心道那叫郭嘉的军师果然有点门道,竟然预测对了对方撤退的路线。 白饶去的方向,早有赵云在等他,太史慈也不急着追赶,只是带领众人跟在后面,慢慢用消耗对方有生力量。 这一来,白饶队伍断后的兵士便叫苦不迭,他们见势不妙,要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慢慢磨死,当下纷纷跪下投降。 白饶跑了一天一夜,终于逃入常山郡境内,只要再走半天,就是自己的大本营真定了。 然后他就被赵云率领的两千军马拦住了。 赵云根据郭嘉提前指点的路线,抄近路从易京过来埋伏,此时全军已经养精蓄锐,战意昂扬。 赵云眼中闪动着怒火,真定是他的家乡,但自从被黑山军占据后,真定就饱受荼毒,偏偏当时赵云在公孙瓒麾下,公孙瓒和黑山军互为盟友,所以赵云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他归于袁熙,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他纵马挺枪而出,喝道:“来着可是黑山军白饶?” 白饶打马上前,说道:“我便是平难中郎将(张燕)麾下大将白饶!来者何人,当我去路?” 赵云冷冷道:“涿郡太守麾下都尉,常山赵子龙,前来讨逆!” 白饶听了,脸色一白,前些日子,赵云在北新城已经打出了名头,白饶打探后,发现赵云以前是公孙瓒部将,转投袁氏。 而且其家乡,正是自己现在的大本营常山真定! 真定被自己祸害成什么样子,白饶自然是清楚的,当初公孙瓒麾下那批将领官员,就因为公孙瓒和黑山军联手的事情,颇为不满。 公孙瓒见苗头不对,趁着杀死刘虞的当口,将手下真定派系的将领官员全部清洗杀掉。 当时赵云暂归刘备,公孙瓒将其视为眼中钉,想借刀杀人,让赵云带兵攻打北新城,赵云这才借着和袁熙的赌约,离开了公孙瓒。 白饶见赵云报出名号,知道今日不能善了,喝道:“吾等乃是汉室亲封大将,袁氏才是汉室反贼!” “识相的速速下马受降,我可向中郎将大人保举你升官发财!” 赵云心头火气:“汝等荼毒百姓,还有脸自称汉臣!” “受死!” 他一抖缰绳,挺枪纵马,带着众人冲了上来。 白饶知道自己避不开这一战了,也是端着马槊,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两人甫一交手,白饶便觉不妙,他也是纵横战场十几年的人了,但自己的长戟根本攻不进对方中路! 只几个回合,便被赵云挑开长戟,胸口空门大露。 白饶魂飞魄散,连忙侧身闪避,却没想到赵云本来就没想直接杀了他,长枪点出,将他的手掌刺透。 白饶惨叫着摔下马来,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下被杀的溃不成军,知道大势已去。 他嘶声道:“请将军看在和中郎将大人同乡的份上,饶我一命!” 赵云翻身下马,拿枪指着白饶道:“张燕也是真定人,为何放任你荼毒同乡?” 白饶连忙道:“好教将军知道,当年中郎将大人被同乡士族欺压,这才愤而起兵,我在真定,听闻将军也曾有此遭遇,那些人甚是可恶,我们这也是为将军报仇啊。” 赵云喝道:“胡说!” “真定百姓如今过得生不如死,也是欺压过张燕?” “你们只是找借口为非作歹罢了!” 白饶见赵云杀意大胜,求饶道:“将军饶命!我也是朝廷命官,我……” 扑哧一声,冰冷锋利的枪头扎穿了白饶咽喉,将其钉死在地上。 赵云拔出枪头,随手一抖,在地上划出一道血线。 他心道公子说的没错,这天下大多数人,都是假仁假义,浑水摸鱼之徒,真正立志解民倒悬,救苍生于水火的,寥寥无几。 百姓被逼的活不下去起事,最后却沦为这些人手里的刀,到死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结束这个混乱的世道。 赵云扛起枪,上马离去。 今后公子的路,自己要好好看看,到底能不能像他所说的那样,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有心事 白饶一死,在太行山尚有家眷的黑山兵也放下心来,主将都死了,这样也不会牵连到他们在黑山的亲人,于是纷纷丢掉兵器投降。 当然,也有一些死硬的黑山将领兵士想要逃走,但他们避开了赵云,却避不开尾随而来的太史慈。 太史慈和赵云联手追射四散逃走的黑山贼,不久之后黑山贼便全面崩溃,跪地投降。 赵云让人清点人数,发现黑山贼战死连带被俘的,有五六千人,惊讶地对太史慈道:“子义竟然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太史慈摇头道:“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便只有七八千人,我也只灭了千多人而已。” 赵云更加惊讶:“不说这一支有两三万人吗?” “难道其他一万多人都被麴义杀了?” 两人沉吟起来,袁熙也就带了数百骑兵赶去,断然不可能将黑山大军击溃,那只能是北新城的麴义做的了。 满打满算,麴义能动员的也就两千多兵,就这能把白饶两万大军击溃? 两千先登死士还差不多! 要知道,白饶可是黑山贼中扬名多年的将领,绝对不是一触即溃的草包。 两人满腹狐疑,等押送黑山军俘虏回到北新城后,才从麴义口中了解到黑山军崩溃的来龙去脉。 两人和麴义大眼瞪小眼,还能这样? 以后遇到黑山军,只要公子振臂一吼,那还要打什么仗? 麴义见到袁熙时,把心中疑问提了出来,袁熙解释道:“对方下次便会有所防备了。” “毕竟我们只是造谣,黑山军才是精研太平道多年,还有许多黄巾军留下的方士相助。” “而且这种法子也是伤人伤己,对方未必不能用这种法子对付我们。” “想要获得兵士拥戴,必须要多管齐下,单纯依靠太平道的谶语唬人,不是长久之计。” 郭嘉在一旁听了,赞道:“难得公子如此清醒,这也是我想说的。” “此战过后,我会好好想想,怎么将太平道的谶语进行改动,将反噬降到最低。”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太平教笃信的这套东西需要太平经的教义支撑,对北新城来说,没有明面上的大义作为借口,很难完全掌控。 不管怎么样,袁熙用意料之外的微小代价,击败了这支黑山军,这意味着他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去做下一步的谋划。 袁谭袁尚那两路,应该还在和黑山军对峙,就是开战,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郭嘉出声道:“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赶回易京,一个是去中路支援公子长兄。” 袁熙低头思索了一会,“我想赶回易京。” 郭嘉听了,面露赞许之色,“这是要速战速决了。” “这法子的好处是,如果赶回易京,在短时间内击败公孙瓒,黑山军自然便会退兵。” “但如果久攻不下,袁谭公子又抵挡不住中路黑山军,易京的冀州兵便反而会陷入两边的包围。” “关键在于,公子能否有把握,在短短数天内击破易京?” 袁熙想到临走时和袁绍说的话,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还是很有把握的。” 郭嘉听了,笑道:“既然公子如此说,那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了。” “好!”袁熙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修整一夜,明日一早便赶回去!” 郭嘉脸色一苦,自己即使坐着马车,这几天下来屁股都颠烂了,又要回易京? 自己一个军师,还干着监军的活,你能不能多找几个谋士? 不提郭嘉腹诽,袁熙见众人都有疲态,知道这几天日夜行军都到了极限,当下让众将都各自回去休息。 赵云出来后,见一旁田豫无所事事,生无可恋的样子,将其拉住道:“觉得这次什么都没干?” 田豫点了点头,郁闷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如此诡异的事情,喊了几声,敌军就崩溃了。” 赵云笑道:“别说是你,我也是一样。” “时间久了,你便会发现,公子是个和世家子很不一样的人。” “我这里还缺个骑尉,要不要过过来帮我?” 田豫还在犹豫,便被赵云拉走,跟着去清点骑兵去了。 麴义见孙礼想要回家,拉着他道:“婆娘有什么好看的,来跟我喝酒去!” 孙礼苦着脸道:“大哥,伱就别坑我了,现在还是打仗,我擅自喝酒,是要受军法的。” “大哥你的伤需要用酒压制,这是公子特许的,我哪敢这么做,就是公子不罚我,我也要被娘打死。” 麴义哈哈大笑:“孩子都有了,还怕你娘,长不大的孩子!” 孙礼涨红了脸,嘟囔道:“别以为你救了我娘,我就怕你了,你在我娘面前,不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麴义听了,脸色不自然起来,孙礼却是浑然未觉,以为麴义被自己抓到了短处,得意洋洋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倒是麴大哥你到现在还没成婚,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教训我。” 看着孙礼得意洋洋的样子,麴义恶狠狠在其屁股上踢了一脚,将孙礼踢飞。 “去去去,小屁孩懂什么,老子天天这种仇敌遍天下的,成婚后老婆孩子被敌人抓住怎么办?” “还不如现在落得个清闲自在!” 孙礼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就是不娶亲,也可以要姬妾啊。” “麴大哥已经是官身了,可以纳妾,这府里还有十几个姬妾,你只要开口,公子” 话还没说完,孙礼的耳朵便被揪住,他哎呀一声,骂道:“谁胆子这么大!我” 他忍痛扭头,一见之下,顿时魂飞魄散,母亲马氏手上用力,怒气冲冲看着自己。 在孙礼连声求饶中,马氏脸色不自然地对麴义道:“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将军勿怪。” 麴义脸色也有些僵硬,“夫人客气,我先走了。” 他迈开大步,转身就走,马氏望着麴义消失的背影,幽幽一叹。 麴义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马氏数次想找袁熙帮忙,到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 算了,这样也好,孙礼已经有后,自己也算对得起孙家了。 孙礼偷偷打量着母亲,他完全不了解马氏的想法,要是他稍微了解下麴义和马氏的心思,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 麴义心下闷闷,想要去找太史慈练两招,结果听仆妇说太史慈已经回去休息了。 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将领明日便要跟着袁熙出去打仗,他却是留下来坐镇北新城的。 他想起吴昭前几日提过,让他帮忙修改完善练兵之法,如今已经有了思路,可以口述给吴昭和曹宪了。 他又一拍脑袋,公子今日肯定会和吴昭两女见面,自己去掺和个什么劲! 麴义感觉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他又闲不下来,便一路出了府,到了北新城边上。 他登上城墙,兵士们纷纷向他行礼,麴义微微点头,将视线投向城下。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兵士百姓,正在清扫战场。 打扫战场第一步,就是检查是否还有活人,如果有己方士兵昏厥过去的,就是命不久矣,也会尽量抢救医治。 毕竟士兵上战场打仗,谁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事情,见死不救的话,军心士气便散了。 然后就是收集物资,粮草辎重肯定是要运回去的,死人身上的武器盔甲,衣物粮袋,也是收集的对象。 麴义抬眼望去,死去的兵士被剥得赤条条扔在板车上,堆得高高的,远远望去,如同刚出锅的白面蒸饼。 最后便是处理尸体了。 袁熙颁布过政令,在自己领地内的战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要尽快处理尸体,免得曝尸荒野或者沉河,以免污染水源,发生疫病。 处理处理也分几种,己方兵士若有家人认领,让其带回去安葬,若是没有,便挖个远离水源的大坑集中填埋,算是入土为安。 对于敌人兵士,常常是堆积木柴焚烧。 火葬这种方法,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墨子》记载:“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谓之登遐。” 这种方法比土葬省事,同时也是对敌人的威慑,毕竟在此时的人们观念中,还是土葬能够让死者安宁。 麴义见一个个火堆点了起来,尸体在劈啪作响的木柴中燃烧变形,卷曲的四肢指向天空,黑烟冲天而上,难闻的焦糊味随着吹来的风送入他的鼻腔。 他却浑然不觉,望向西边的天际,在遥远的那边,越过并州,便是他的家乡凉州。 他的祖上,其实大有来头。 《汉书·王嘉传》、《元和姓纂》记载,麴姓是鞠氏所改,是西汉哀帝的尚书令鞠谭受到东平王刘云“瓠山立石谋反事件”的牵连被削职为民,因惧怕遭到进一步迫害,率儿子鞠閟“避难湟中、因居西平、改鞠为麴”的改姓。 西平地域偏僻,远离都城,以羌胡为邻,位置与长安以东的平原郡正好相反,是个避祸的好地方,从此鞠閟隐姓埋名改姓麴閟,是西平麴氏的一世祖。 所以看来被士族鄙视的并凉武将,很多人祖上都曾是大士族,不然也不会代传子弟看书识字,通晓弓马,聚集部曲以训练死士,这可是一般士族做不到的。 谁祖上没阔过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百科全书 麴义自幼爱好弓马骑射,长大后受命统领家族宗兵长期与羌胡征战,非常了解羌人战法,训练出的部曲也非常骁勇善战。 光和七年(公元184年)天下爆发黄巾之乱,汉灵帝遣凉州安定郡出身的左中郎将皇甫嵩平叛。 中平三年(186年),皇甫嵩到凉州招兵,麴义率家族部曲上千人应招,自此在并州冀州屡破黄巾军,颇得皇甫嵩赏识。 平定黄巾之乱后,皇甫嵩回到雒阳复命,麴义便留在冀州刺史韩馥手下做参将,但麴义因部曲强悍,受道韩馥猜忌,恰逢袁绍来到冀州,麴义便投了袁绍。 之后便是袁绍公孙瓒相争,麴义白马一战名扬天下,之后屡次和公孙瓒军交锋,皆是胜多败少。 然而命运却再次和麴义开了个玩笑,因为被怀疑参与邺城之乱,麴义被袁绍设计伏杀。 但麴义大难不死,被袁熙救了回来,虽然留下了一身暗伤,好歹是活了下来。 虽然麴义知道,邺城之乱只个借口,自己被伏杀的原因异常复杂,不排除被人栽赃嫁祸,袁绍顺水推舟的原因,但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部曲都没了,即使找到陷害自己的人,是冀州某位谋士,甚或是袁家子弟,他还能报仇吗? 麴义发现这些来,自己的心气已经被残酷的事实,慢慢消磨干净了。 他曾经视若表率的皇甫嵩,同是凉州出身,虽然威震天下,但因为得罪了董卓,差点死在了董卓手里。 当然,皇甫嵩自始至终留着凉州武人的心气,董卓逼死皇甫嵩婶娘后,皇甫嵩一直隐忍到董卓被吕布杀死,才悍然发难,将董卓全家灭门。 而如此英雄一世的皇甫嵩,今年也不明不白死在了长安之乱中,到底是被气死的,还是被李傕郭汜或其他人所害,谁也不得而知了。 即使有人知道,谁又会为其鸣不平呢? 想到这里,麴义自嘲地笑笑,自己的命被袁家子救了,将来难道还要杀了袁绍全家报仇吗? 这种无聊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再想,他只想将来有机会,能再回家乡看看。 如今麴义碰到的凉州人越来越少,除了孙礼的娘出身扶风马氏外,麴义几乎已经碰不到同乡,到底他们是返回了家中,还是死在了某处呢? 麴义感到胸腹之中阵阵疼痛袭来,他拿起腰间悬挂的酒壶,咕嘟嘟灌下一口酒。 这新酿的酒有些冲,刺激得他咧了一下嘴,烈酒的烧灼和身体疼痛交织,让他感到胸腹之间有一团火在烧。 他双手撑住城墙,努力站直身子,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就像公子说的,武人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战场上。 在这之前,他该给这天下,留下些什么呢? 他又想起了袁熙有次对自己说的话。 强者欺凌弱者,他做不到为天下所有遭受不公的人伸冤,但他想给那些人反抗的力量。 当时麴义反问道:“包括并凉人?” 袁熙点了点头,坚定道:“所有人。” 麴义又狠狠灌下一大口酒。 袁熙此时坐在桌案前面,看着堆成小山般的竹简,吴昭和曹宪分坐两旁。 他一卷卷展开,这都是各行各业的入门典籍,涵盖经学,刑律,农学,手艺,建造,甚至兵法。 吴昭负责主持整理,尽量用最浅显简明的话,将各种门类的入门知识概括了出来,颇像后世的百科全书。 袁熙翻到一卷练兵之法,卷首还标注着麴义的名字,说明这是麴义所述,不禁颇觉有趣,对两女说道:“你们有心了。” 吴昭说道:“也不是我们两人,我们可没那么大本事。” “北新城的官员匠人,听说他们的孩子将来会看到这些书后,几乎全都来帮忙了。” “尤其是他们知道这些可能流传后世的启蒙典籍,可以署上参与者的名字,越发卖力了。” 曹宪也点了点头,心道公子这法子真是直指人心,谁不想百年之后,让自己的名字事迹和毕生所学,流传后世呢? 袁熙心道这冠名权确实吸引人,从古到今,从国事到家事,从论文到著作,能留下名字,永远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编纂这么一套东西,还是郭嘉之事给他的启发,即使自己这代完不成,只要将这套精神传承下去,迟早会编出一套适合百姓的十万个为什么。 吴昭又道:“涿郡几城的人,自从得知公子要编纂这么一套典籍,连带着做事情积极了许多。” “最明显的,就是改进纸张的工匠,他们明白,若是适合长久保存的纸张能大量制造出来,人人有书看,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眼下纸张改良的速度很快,我估计一年半载,就会有大的突破。” “相比之下,雕版印刷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只要对目标木板进行特殊的干燥处理,防止变形,就行了。” “倒是研究几十年上百年不褪色的油墨,尚需要大量的改良和等待,毕竟要经过长久时间的检验。” “说来这油墨的配方,有可能在我脸上呢。” 吴昭说到这里,自己倒是笑了起来,袁熙和曹宪不由自主往吴昭脸上看去。 如今距离吴昭雒阳被掳时,用丹砂松墨遮掩容貌,已经过了一年多时间。 吴昭脸上的红色朱砂斑块,几乎全部消失了,但黑色的松墨却因为渗入肌肤很深,导致吴昭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墨色。 袁熙猜测,当时的松墨和其他混合,形成了类似油墨的效果。这会这么长时间还不掉色。 若没有对比的话,只是肤色较黑,但若和其白皙的脖颈皮肤比起来,就能明显看出区别了。 曹县惋惜道:“姐姐真是可惜了,要是完全恢复,不见得比甄家女郎差多少呢。” 袁熙安慰道:“时间尚短,以后肯定消得下去。” 吴昭笑道:“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们不要担心。” “何况要不这样,那些匈奴人还不知道怎么对我。” 袁熙点了点头:“说来我后来也奇怪,怎么南匈奴一直没有报复,原来他们内部也出了问题。” 南匈奴的汉室忠臣,单于于夫罗,竟是死了。 他的弟弟呼厨泉继任为单于,按原本的历史,于夫罗儿子刘豹,应被立为左贤王。 不过刘豹去年已经死在袁熙刀下,骨灰也被扬了。 说来于夫罗这一生首鼠两端,屡次背叛盟友,但有一点倒是很坚定,即拥护汉帝。 汉灵帝在位的时候,他便投奔汉庭,汉灵帝死后,他又帮助挟制汉帝的董卓对付天下诸侯,先后被曹操袁绍打败,最后退回并州。 不过像于夫罗这样的所谓汉室忠臣,还有黑山贼张燕,他们借着朝廷的封号,名正言顺地侵掠百姓,名为汉官,实为流寇。 这便是汉灵帝失道天下带来的恶果,流寇恶贼尚能成为朝廷命官,说明汉庭已经失德,给了诸侯明正言顺造反的机会。 至于世家大族和平民百姓,皆是纷纷倒向了各地诸侯,因为也只有拥有军队的诸侯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至于保护不了他们生命财产的汉庭,又怎么可能赢得他们的效忠呢? 所以此时的汉朝,已经名存实亡,看上去只需要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此时全天下的诸侯,包括现在袁绍,都是这么想的。 袁绍为首的关东联军,另立刘虞为帝,袁术甚至敢自行称帝,就是觉得汉庭已经不行了,不如另起炉灶。 如今天下的形势也是这样的,两袁麾下,聚集了大量对汉庭失去信心的士族。 包括之后逢迎汉帝,虽然刘协广发诏书,全天下几乎无人响应,包括最先收到诏书的吕布。 袁绍手下除了沮授外,几乎都认为汉帝是个累赘,如果逢迎过来,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反而会影响冀州内部的运作。 但只有知道后世历史的袁熙明白,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天子东归,曹操却是直奔汉帝刘协而去,捡了大漏,并在之后的几十年间榨干了刘协的利用价值。 全天下对汉室忠心的士族们,就此慢慢汇聚到曹操麾下。 袁绍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化,悔之晚矣,估计他至死没有明白,这些忠于汉室的士族们消失了十几年,怎么突然都冒出来了? 袁熙作为后世之人,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士族要是真心拥护汉室,也不至于到了汉室衰微到这种地步才出现。 袁熙猜测,说不定他们只是单纯需要一个大义的名分而已。 这样他们能说服天下,说服自己,从而趴在曹氏身上捞取让家族存续的资本。 当然,真正的汉室忠臣也不是没有,孔融,荀彧,魏讽,不过下场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舍生取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谁不想活下去呢? 于夫罗这位忠臣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河流之中,但并州仍然被几十万南匈奴占据着。 并州的汉人并不多,吕布算是一个,如今袁熙想方设法将吕布往北勾引,一方面是用来对付黑山贼,一方面就是让他压制并州的南匈奴。 他问吴昭道:“我前些时间派人联系吕布,说可以送粮是给他,换取两边结盟的条件,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吴昭听了,又想起上次吕玲绮被袁熙压在身下时,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住笑道:“妾觉得很有可能。” “温侯和曹操打了大半年,粮食估计都空了,偏偏他去的河内郡,今年也粮食歉收。” “黑山贼就更不用说了,常年吃不饱。” “这种情况下,妾猜测最迟到年底,吕布便会派人过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戈一击 袁熙听了吴昭的话,先是微微点头,随即疑惑道:“我听闻吕布率军进入河内郡后,就不走了,显然已经和太守张扬联手。” “他本来对袁家有所提防,会不会他去向张扬借粮,也不愿意和我谈判?” 吴昭低头想了想:“也有这种可能。” “不过河内郡也不富庶,吕布部属以骑兵为主,这些马匹可是极为消耗粮食。” “最迟一年半载,河内便会坐吃山空。” “到了那时候,公子再去谈,反而优势更大。” 袁熙仔细算了算时间,笑道:“确实,那个时间点刚刚好。”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他心下盘算,即使公孙瓒覆灭后,幽州周围的局势还是异常复杂。 自己和黑山军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死不休那种。 南匈奴这帮人只要天下不太平,就会马上跳出来作乱,天下稍微安定一点,马上就装得老老实实依附汉室。 于夫罗死了,新任的呼厨泉立场未明,这样的势力一时半会他也无法搞定,只能徐徐图之。 所以吕布作为袁熙引入的势力,是平衡这个地区的重要力量,袁熙已经做好了向吕布让步些条件的打算,毕竟黑山和南匈奴这两个势力,都是几十万人的体量,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吃下去的。 然后就是幽州这边,尚存的大小势力如阎柔鲜于辅,乌桓鲜卑等,都是不可忽视的。 这股势力本来的主心骨,是刘虞之子刘和,但是在上一次攻打易京时,刘和率领幽州各部从北面往南打,袁绍从南往北打,夹攻易京,最后却无功而返。 然后刘和便失去了消息,之后袁绍军也曾寻找过其尸骨,但没有找到,估计是死于战阵之中了。 袁熙摇摇头,除去刘和留下的势力,幽州还有公孙度,真是乱成了一锅粥,想要完全掌控幽州,只怕没个十年八年是不成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攻下易京,不然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而且还要速战速决,黑山军三路大军,北路这边太过轻敌,被自己侥幸击溃,但是另外两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袁谭那一路,应该问题不是很大,毕竟袁谭也是久经战阵了,他所担心的,是袁尚守邺城,单凭黑山军是打不下来的,但曹操会不会趁火打劫? 然而即使邺城有变,袁熙想帮也帮不到,只能是想法帮袁绍快速打下易京,然后马上回援邺城。 易京城外,袁军士兵仍然是借助地道和云梯,不断用进攻试探城内守军的防守薄弱之处。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张燕的三路大军,至今没有一路出现,证明其应该都被阻挡住了。 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战况如何,分守三路的袁绍三子,谁都没有传信回来。 营帐里面,谋士们脸色皆不好看,他们还是低估了攻打易京的难度,八大谋士齐聚,竟然至今没有想出有效的破城之策,只能不断往里填人。 而且就在方才,西北方向骚动起来,疑似有黑山军装束的敌军出没,袁绍军这边只得鸣金收兵,回防大营。 有斥候回报,在西面出现了数百骑军,皆是身穿黑山军服饰! 看对方来的方向,偏向北面,这是袁熙那路出了问题,还是袁谭被击败了? 荀谌看众人神色,出声道:“这样下去军心便会不稳,我们是不是集中力量,先将来犯的黑山军全部击败,再对付城里的敌人?” 沮授出声道:“那城里敌人趁机出城袭击我们怎么办?” 荀谌道:“那也只能分兵防备,毕竟两头作战,难以兼顾。”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城里的公孙瓒也得到了黑山军到来的消息。 有部将喜道:“将军,黑山军终于来了!” “虽然先头部队只有数百骑兵,但大部队必然在后面!” “如我们里应外合,便能将袁绍击退!” 田楷出声道:“此事还需谨慎。” “若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故意把他们放过来,然后一网打尽怎么办?” “或者干脆这些人就是袁军假扮的,想诱我们出去,我们又当如何?” 他又想到了出城后再也没回来的田豫,直觉认为,此事没那么简单,对方很可能在用计! 有部将道:“那怎么办?” “如果真是黑山援军,我们若见死不救,岂不是要被袁军各个击破?” 众人听了,都没有了主意。 公孙瓒看着眼前的将士各个带伤,知道自己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真的要困死在城里了。 自己在这里等了一年,事情也没有丝毫转机,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但只要易京没有攻破,便还有有一丝希望,与其坐以待毙,那也只能做最后一搏了! 他出声道:“我要和对方送封信。” “但如果是敌人的话,派出去的人必死。”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一众侍卫便纷纷站了出来,异口同声道:“将军,我去!” 公孙瓒听了,微微点头,他走到桌案前,拿出几张绢帛,分别在上面写了些奇怪的符号。 他将绢布分别交给几名侍卫,命他们贴身收好,说道:“你们现在骑马突围,我派人出城替你们引开敌军,只要有一人将信送到即可。” 几名侍卫领命下楼,留下田楷等众将面面相觑,心道要是被袁军截住怎么办? 信中的内容岂不是泄露出去了? 公孙瓒却道:“这里面是我以前和张燕约定的暗号,黑山军中,也只有寥寥数名他的心腹将领明白。” “若是黑山援军,必然有明白暗语的人,能看懂这些暗号。” “他们即使被袁军抓住,袁军也看不懂,不会泄露秘密。” “反之要是黑山军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必然会有所行动!”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公孙瓒猛然挥手道:“诸位回去厉兵秣马,等我号令,到了天黑的时候,便是我们反击之刻!” 众将心情激动,大吼一声:“诺!” 关靖见群情激昂,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无力阻止,心里暗叹一声。 不过先前他劝公孙瓒困守,导致局面越发不利,其实他也怀疑自己这建议是不是错了。 万一真的能反败为胜呢? 易京城外,袁绍军见易京大门打开,几十名骑兵从门里策马奔出,向着西面拼命逃跑。 城外埋伏的袁军围了上去,一阵围追堵截之下,大部分公孙瓒军骑兵都被杀死,只有一小半人逃走了。 公孙瓒众将在城头上看到这种景象,皆是心情沉重,也不知逃走的人中,有没有信使? 黑夜来到,整整一夜,城外都静悄悄地,丝毫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众人在焦急不安中等待了一夜,皆是有些疲惫,只得白天稍作休息,等待夜幕再次降临。 公孙瓒坐在望楼上面,他不再喝酒,而是养精蓄锐。 夜幕再次将领,公孙瓒破天荒将晚饭全部吃掉,然后将身上的札甲全部穿上,将伴随着自己很多年的环首刀仔细擦拭干净。 他闭上眼,端坐在窗前,闭门养神,周围的婢女们见了,皆是不敢打扰。 公孙瓒此时进入了异常平静的状态,他的耳朵极其灵敏,连周围人的脚步声,远处侯氏怀里婴儿的哭声,空中飞过鸟儿的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月上中天,便是二更时分。 蓦然间,易京城外西边十几里处,有火光升腾而起,照亮了天际。 公孙瓒听到城头兵士的惊呼声,蓦然间睁开眼睛,大踏步下了望楼。 在他面前的,是一众白马义从将领。 公孙瓒见了,喝道:“所有人跟我上马,往火光处突围,接应黑山军!” 众人面现激动之色,轰然领命。 他们熟悉的白马将军回来了! 易京城门大开,数千骑兵从大门外蜂拥而出,他们要做的,便是在火光所在地和黑山军汇合,然后共同冲击袁军大营! 公孙瓒一马当先,见袁军大营纷纷举起火把,心中冷笑。 就让你们风声鹤唳一会,到时候自己先和黑山军会合,绕个弯子到袁军后寨,冲击民夫为主的营帐,让其自相践踏炸营,从而波及袁军主寨! 他带着数千骑兵,眼看北面山坳中火光冲天,这便是约定和黑山军碰头的地点,就要纵马冲入。 正在这时,身边的田楷突然出声道:“既然是汇合,怎么山坳之外一个士兵也无?” “按道理总有放哨的吧?” 公孙瓒听了猛然醒觉,惊出一声冷汗。 他硬生生把马勒住,大喝道:“停住!” “回头!” 然而已经晚了,两边山上一声鼓响,登时箭如雨下,公孙瓒军骑兵纷纷中箭! 山坳里面一军冲出,公孙瓒见领头的正是赵云,知道中了对方计策,连忙打马转头就走。 路两边不断冲出兵士,手持长枪,将逃跑的骑兵扎于马下,公孙瓒见了,极为心痛,这可是他最后的骑兵力量了! 但是到如今,他也顾不得了,只得拼命向易京城方向逃跑。 他心中大恨,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中了埋伏! 要知道他信里的暗号,绝不是袁军所能破解的,除非张燕麾下那几名大将出了问题! 但这可能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山穷水尽 远处望楼底部蹿出阵阵黑烟,楼上的兵士们也是慌乱起来,他们叫喊着将弩车对准四处乱射。 真要是底部着火,他们想跑也跑不了,只能坐以待毙。 这边望楼上观望的公孙瓒众将都是一惊,这是袁军用了火攻之计? 众人随即疑惑起来,按道理说不应该啊,想要火烧望楼,应该是在底层堆积柴薪稻草点燃,但是底层都有军士护卫,焉能让对方轻易点火? 如果杀光守军再点火,那不是多此一举? 有眼尖的部将,观察了一会,才失声道:“这火貌似不是从望楼底层烧的,而是从地里点着的!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也是这是袁绍军挖地道时,举的火把不小心把周围的工具点燃了? 有部将听了,笑道:“这是他们运气不好,活该他们倒霉。” 田楷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有蹊跷。 地底冒出的烟雾似乎消散了些,众人紧紧盯着望楼,发现并无动静,不由松了一口气。 望楼上面的公孙瓒军士们也放下心来,他们哈哈大笑,引弓向远处袁军士兵射箭,有的人还在望楼上喊叫蹦跳挑衅。 突然那望楼底部发出喀喇啦一声巨响,楼体猛烈晃动了一下。 楼上的兵士们顿时吓得呆若木鸡,纷纷停住身形。 下一刻,望楼底部不断发出断裂的声音,开始慢慢倾斜。 上面的兵士们眼看整个天地仿佛在转动,他们拼命抓住望楼的墙壁,发出惊恐的惨叫。 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高达十几丈的望楼,由慢到快,加速向地面倾倒。 兵士们在极端的恐慌之中纷纷跳出楼去,像豆子一般在高空坠落,然后在地上摔成一朵朵血花。 最终望楼轰然倒塌,在地上砸出一道深沟,木屑砖块四散飞溅,激起大片的烟雾。 几座被波及的小型望楼,要么被完全压塌,要么被飞溅的砖块打得歪倒,里面的人瞬间被埋在下面,消失在了烟尘中。 望楼倒塌的巨响,传遍了整个易京,公孙瓒麾下部将面色发白,有人出声道:“这是挖塌了地基,还是望楼本身不稳?” “若是前者,他们怎么做到的?” 袁绍军并没有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又是一座望楼轰然倒塌。 两个时辰后,又是一座。 远着远远传来的兵士惨叫声,众人这才明白,这肯定是袁军掌握了挖塌望楼的办法! 为什么,他们都不怕死的吗? 随后来报信的探子,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那探子亲眼看到,袁军挖开望楼的地基,然后用粗大的树干支撑住,再挖开周围的土。 这样望楼的重量,便由树干支撑,此时袁军士兵在树干周围堆上稻草柴薪,泼上桐油点火。 随着树干被烧尽,再也没有东西支撑望楼底部,望楼便会失衡倾倒!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袁军这法子如此毒辣,这下子他们想用望楼压制袁军的希望,便彻底落空了! 看这样子,不出三天,所有的望楼都会被挖塌! 众将偷偷看向公孙瓒,发现其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不仅心里叹息。 曾经的白马将军,终于要走了穷途末路了吗? 第二天到来,公孙瓒军在袁军的地道地面攻势下节节败退,城内不适响起望楼倒塌的巨响。 有座望楼倒下时,将旁边一座望楼砸榻,飞溅的望楼残体在地面上弹跳翻滚,打在了公孙瓒所在的望楼上。 望楼颤抖了几下,众人稳住身体,发现并没有倒塌,才松了一口气。 有部将喊道:“将军,带我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吧!” “对,拼了!” “将军,我们护着你突围!” 然而众人叫得沸沸扬扬,公孙瓒仍旧无动于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靖此时站了出来,他走到公孙瓒身后,伏在地上深深一拜。 “当日我建议将军困守易京,证明实是大错,此是靖之过,今日便以身报将军。” 他大踏步走下楼去,带着几名亲卫举刀冲入袁军人群,然后便如石子投入池塘般,瞬间便被淹没了。 众人转向公孙瓒,田楷上前两步,却听公孙瓒说话了。 “把我家眷都带上来,你们都向袁绍投降吧。” “他爱惜名声,必然会接纳你们,去吧。” 此话一出,众将都呼啦啦跪下,纷纷叫道:“原为将军效死!” 公孙瓒摆摆手,不再说话。 众将面面相觑,有的人开始心思活络起来。 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公孙瓒这个样子,自己难道真的要陪他送死吗? 袁绍坐在营帐中,袁熙等几位谋士都站在下首。 三名公孙瓒将领被押了上来,袁绍开口道:“伱你们可是愿降?” 其中两名异口同声道:“末下愿降!” 袁绍点了点头,说道:“吾必然不会亏待于你们,先下去吧。” 两名将领出去后,剩下那名将领仍然不出声,沮授对其说道:“主公发问,你为何不说话?” 那名将领确实探手入怀,张郃和袁熙反应极快,猛然挡在袁绍身前,却见那部将拿出一把短剑来。 一旁侍卫登时慌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藏的,竟然是瞒过了他们搜身! 袁熙和张郃对望一眼,手按住了剑柄,心中根本不慌,对方这种短剑,在身披甲胄的他们看来,并无半点威胁。 在众人的威吓声中,那名公孙瓒部将面色不变,对袁绍抱拳道:“末下此来,不是为了投降,而是以欲谏使君,若能留公孙将军一命,末下感激不尽。” 说完他反手拿起短剑,噗嗤刺入自己心口,倒地身亡。 众人见此情景,都愣住了,袁绍见状叹道:“此人忠心,带下去厚葬。” 侍卫将公孙瓒部将尸体抬了出去,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袁绍又叹道:“公孙瓒有如此部将,却不能善待,是辜负了他们啊。” 袁熙心下暗叹,这部将倒是忠心,但这样一来,公孙瓒不更让袁绍忌惮? 他闪身出来,拱手道:“愿为主公劝降公孙瓒。” 沮授摇摇头,心道袁熙这是傻了,看不出袁绍心思? 果然袁绍犹豫了一会,说道:“城里太过危险,若是那公孙瓒狗急跳墙,对你不利怎么办?” 袁熙说道:“我听闻城里云楼就要建好了,我在楼顶,和公孙瓒拉开距离,又有侍卫护着,应该无事。” “若出了意外,我一力承担。” 沮授心中暗骂,此子如此愚蠢! 袁绍见袁熙坚持,只得道:“也罢,待我写封劝降信,你替我交给他。” 袁熙拿着一卷帛书从营帐里面出来,找到田豫,说道:“到了我向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已说动阿父,劝降公孙将军,但他是否愿意,就不能我能决定的了。” 田豫没想到袁熙真的把事情办成了,他之前根本没抱期望,还以为只是袁熙随口一说! 他躬身一拜,肃容道:“公子言出必践,豫铭感五内。” 袁熙让人把赵云叫了回来,和他说了打算,道:“子龙兄,要不要和公孙瓒做个了断?” 赵云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便依公子。” 太史慈在一旁出声道:“我也去,以防敌人箭手心怀不轨,出手对公子不利。” 袁熙听了笑道:“有两位坐镇,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孙礼在一旁举着手道:“我呢,我呢?” 袁熙笑道:“你穿好盔甲,替我好好挡箭。”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眼见大局已定,他们心中都轻松起来。 田豫却是心情沉重,田楷那牛脾气,肯定是要跟着公孙瓒的,自己要是能劝动公孙瓒,也能救下田楷的命。 但真的能做到吗? 易京城中,几十座望楼全部倒塌,只余中央一座最高点望楼摇摇欲坠。 侯氏脸色苍白,她紧紧抱着襁褓,跪在地上哀求道:“请夫君念在孩子年幼的份上,给他留条生路!” 公孙瓒松开手中的绳子,他面前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公孙瓒的长姐,刚刚被他亲手勒毙。 旁边角落里还有十几名公孙瓒的家眷,都是脸色木然,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独独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士子双手被绑缚着,眼中露出愤怒的目光。 公孙瓒转向侯氏,一脸平静:“一切都完了。” “他们能放过我的部属,唯独不会放过我和你们。” “你若不敢死,我便来帮你。” 侯氏摇头道:“妾没什么好怕的,可孩子…” 公孙瓒低吼道:“什么孩子,你以为他们会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侯氏嘴唇哆嗦着,紧紧抱住襁褓的手指慢慢松开,她往前踉跄了几步,就要开口。 陡然间,远处传来声音,“袁本初之子袁熙,袁显弈,求见蓟侯。” “小子替家父带来一封书信,还请蓟侯一观。” 众人包括公孙瓒在内,扭头向窗外看去,之间一座高大的云楼,正被下面的兵士们推着缓缓接近。 站在云楼上面的,是几个将领,领头的乃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年青公子上前,手里托着一卷帛书。 他站在云楼上面,朗声道:“蓟侯可否现身一见?” “家父承诺,若蓟侯折节,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城内攻防 公孙瓒怀着满腹的不解和不甘,逃回了易京城中。 他出城时所带的数千骑兵,回来时已经不到一千。 但最为致命的,是因为为了迎接他们,城门大开,被早有准备的袁军拼死尾随而入,攻破了城门! 现在两边面对的,就是寸土必争的巷战了! 公孙瓒从望楼上往下看去,远处城门口黑压压的袁军争先恐后涌了进来,这让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还没有从昨晚的失利中回过神来,但对方显然不会等他。 在这生死关头,他脸上现出了一丝狠厉,开始发出一道道命令。 公孙瓒的兵士们得令后,纷纷冲进望楼死守。 袁绍军兵士涌入城中,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拱卫着几十座巨大望楼的,是上百座数丈高的小楼,这便是易京专门建造来防御的望楼阵! 在袁军稍稍愣神的当口,上百座望楼顶端,公孙瓒军的弓箭手纷纷冒出头来,拉紧强弓,不断向楼下空地的袁军放箭射击,一时间箭如雨下。 拥挤在一起的袁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剩下的人连忙高举木盾,挡在头顶。 中箭负伤的兵士,只能一边惨叫,一边在地上拼命爬着,想要找到可以遮挡身体的地方。 有人瞅准负盾阻挡的兵士,想要爬到对方身体下面躲避箭矢,这样一来,站着的和躺着的兵士乱成一团,阵型大乱,被头顶上的箭雨压的抬不起头来。 张郃此时已经跟着突入城门之中,见状大声喝道:“突入对方望楼,不要停!” 一众兵士这才如梦初醒,呐喊着冲到最近的望楼下面。 一个袁军兵士提着刀刚冲进去,就发出一声惨叫,旁边的人眼睁睁看他倒退出来,身上还扎着几柄长枪,枪头深深刺入他的身体。 几名公孙瓒兵士手持长枪,用力把他顶了出来,那兵士惨叫声越来越弱,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众人都是一惊,这望楼下面,留有专门防守的兵士!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上面又开始向下放箭,袁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袁军之前攻打的城池,里面都是低矮平屋,哪里遇到过这种高来高去的望楼,一时间束手无策。 张郃带兵抢入一座望楼里面,数条长枪向他扎来,张郃侧身躲过,顺手一枪,扎死了一名想要偷袭他的兵士。 他带着众人一路浴血搏杀,终于冲到望楼顶部,将上面的几名弓箭手全部杀死。 他从楼顶看去,之间兵士们在各个将领带领下,在望楼里面和敌人搏杀起来,最为显眼的,便是另外一位猛将文丑。 他骑马全身披挂,竟是直接纵马冲入望楼,借着冲力将里面的兵士全部撞开,然后手中长刀劈砍,将敌军全部斩死。 眼见一座座小型望楼相继失守,中央最高的几十座高大的望楼,终于开始行动了。 公孙瓒兵士们绞紧弩盘,推出了巨大的弩车,指向下面的小型望楼! 张郃抬头看到,叫骂一声,赶紧纵身躲进楼内,他身形刚离开,一支巨大的弩箭就从上面射了下来,射穿了他身边的楼板,把张郃惊出一身冷汗。 在弩车的帮助下,公孙瓒军将袁军死死压制在几十座高大望楼外围,后面压阵的沮授见攻势受阻,便喝令众人暂时退却,寻找障碍遮挡躲避。 沮授站在城门口,令兵士将冲车等攻城器械推进来,然而城内狭窄,攻城器械转动不便,反而挡住了己方兵士的去路。 最有效攻破高大望楼的器械,应该是云楼,这东西虽然比不上望楼高,但好歹能让兵士互相射击,如果靠近,也可以趁机跳到对方望楼上去。 然而由于城门所阻,云楼却是推不进来,除非将一段城墙全部拆掉方可。 要么就是将云楼组件运到城中,现场组装,那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装好。 沮授心道为今之计,只有才用挖坑法了。 想到这里,他还是很惊讶,袁熙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这三年间,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要知道三年前,没人会看好这个性格软弱的庶子! 沮授让张郃督促兵士,构筑工事稳步推进,自己则退出城来,返回袁绍大帐中。 此时营帐中只有寥寥数人,大部分将领谋士都在督战,这次易京之战,是这几年来最大的一次出兵,事后论功行赏,谁也不想居于人后。 袁熙正在和袁绍说着什么,见沮授进来,转身拜道:“见过公与先生。” 沮授点了点头,先对袁绍拜道:“见过主公。”然后才对袁熙道:“见过公子。” 袁熙见沮授后退几步,站到一边,心道打着仗就回来了,看来沮授这个时候,就开始和袁绍离心离德了。 和田丰相比,其实沮授更别扭,田丰只是脾气臭,而沮授到了后期,则是和袁绍几乎完全决裂了。 袁熙猜测,这有可能和沮授当初在韩馥手下时,曾经献计拒绝向袁绍交出冀州有关。 袁绍是是个记仇的人,这件事很有可能让他因此记恨上了。 而且从后世来看,沮授虽然精通战阵,但提出的计策,却都少有采纳。 因为沮授这人,计谋都是以算败为前提。 无论是他提出的奉迎汉献帝,还是反对袁绍三子分立,亦或疲曹之策,还是官渡之战的缓进战术,都是将袁氏处于劣势地位上来考虑的。 但当时的情况,袁氏如日中天,随时都可能夺取天下,沮授的这些形同找退路的主意,当然不被袁绍和手下想要早登高位的谋士将领们接受。 袁熙其实也是刚赶回来,昨夜放火为号,勾引公孙瓒军出城的,便是袁熙兵士们假扮黑山军做的。 他其实前日就带兵赶到了,让兵士们换上了北新城打败的黑山军衣服,并让几百骑兵先出现,迷惑城内的公孙瓒。 公孙瓒果然中计出城,反被伏击,最终逃回易京,导致城门失守。 袁绍此时面露欣慰之色:“显弈这次又立了大功,这次若打下易京,你稳居首功。” “不过你竟然能猜出公孙瓒的密信暗号内容,当真让我惊讶。” 袁熙谦道:“全赖阿父城内暗探的功劳,我也只是侥幸猜中而已。” 他这话倒是真的,他只知道前世历史中,公孙瓒被引诱出城,但其中到底袁绍是怎么用计成功的,此世却一丝头绪也没有。 所以他抓到探子,搜出那封有暗号的密信后,头都大了。 这怎么猜? 根据前世记载他大致知道,这封信就是让黑山军在北面山坳埋伏接应,但关键问题,他不知道是哪个晚上。 他和郭嘉商量了半天,得出了结论是,首先不可能是当晚,因为时间太过仓促。 其次也不大可能超过三天,迟则生变,黑山军很可能会被袁军包围消灭。 这样一来,最有可能的,便是第二天和第三天。 但即使有两个选项,也很难选择,要是弄错了,便会打草惊蛇。 最后袁熙还是去见袁绍,说是已经逼问除了部分密信内容,但确定不了时间。 袁绍闻言,便叫过荀谌,让其联系城内的密探。 次日晚上,一封密信从城内送出,言说公孙瓒整装披甲,似有行动。 袁绍和袁熙得到消息后,知道这十有八九,便是今晚了! 袁军当机立断举火发号,公孙瓒果然上当,亲率骑兵出城,然后被击溃逃回易京。 袁绍和袁熙说完话,这才转向沮授道:“城内战事如何?” 沮授听了,当即上前,将被城内望楼所阻的事情说了。 末了他拱手道:“如今形势,想要速战速决,便只能采用先前公子提出的挖坑火攻之策。” 袁熙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当日他提出这个计策时,事后袁绍曾私下对他说过,沮授也曾提过类似的建议。 沮授现在这种功劳都全都推给自己,是不想和自己争功,还是对袁绍心灰意冷了? 联想袁绍就是在占据大优之势时,喜欢干掉尾大不掉的功臣,袁熙猜猜,沮授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袁绍此时道:“如此便依先前计策,让所有民夫进入城中,抓紧挖城。” “三日之内,务必击破所有望楼!” 袁绍此时也是有些焦急,因为除了袁熙比预料的提早赶回外,其他两路都出现了变故。 袁谭一路挡住了张燕最精锐的中路,死死卡主要道,但是打得颇为辛苦。 而袁尚邺城那一路,则更是狼狈,黑山军在邺城周围劫掠,袁尚派高览出城截击,但收效甚微。 如今两边都在等待袁绍大军回援,想到这里,袁绍有些庆幸,事前最不被看好的袁熙,反而是最早回来的,还改变了战局! 公孙瓒站在望楼上,看着袁绍军的兵士和民夫们在冲车的掩护下,冲入城中,将平车推入到望楼下方的土丘边上。 然后这些人就像挖城墙一样,开始挖土。 田楷出声道:“他们这是想要挖塌望楼!” 有部将听了,出声道:“真若如此,他们岂不是也会被压死?” “我不信他们敢有胆子送死,且挖望楼根基,其实和么容易的,下面可都是深桩。”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突然有人发现,有座高大望楼底部,开始冒出黑烟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冥顽不灵 袁熙站在云楼上面,托着袁绍手书的信,大声喊了出来。 望楼里面正在闭目待死的众人,听到袁熙说的话,登时脸上露喜色,连侯氏的眼里,也放出一丝光来。 若是能活下来,谁愿意意死? 而且袁绍对待士族颇为宽厚,名声在外,又遣其子亲来,显然是很有诚意,这一下便在众人心中燃起了希望。 公孙瓒却是面露鄙夷之色:“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袁氏何必惺惺作态?” 云楼推到相聚望楼数丈的地方,方才停下,袁熙将手中绢帛绑好,瞅准窗口,用力掷了过去。 绢帛擦着公孙瓒身边飞出,落到地板上,滚动了一段距离,在侯氏脚边不远处停下。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侯氏咬了咬嘴唇,一手抱紧襁褓,一手俯身拾起绢帛,迟疑着走到公孙瓒身边,将绢帛递了过去。 公孙瓒冷哼一声,一把从侯氏手里抓过绢帛,侯氏猝不及防,身体后退几步,怀里的孩子受惊哭了起来。 侯氏连忙摇晃着襁褓,孩子的哭声让公孙瓒越发心烦意乱,他一把扯开绢帛,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竟有上千字之多。 他略略一看,袁绍的话,和之前袁绍的那封劝降信内容大差不差,还是那套说辞。 那封信里袁绍说了十个道理,公孙瓒还清楚记得,偏生这些理由,说得还挺冠冕堂皇,让公孙瓒无法反驳,憋了一肚子气。 一是说两边有共同讨董的情谊,二是说公孙瓒作为诸侯多有僭越之行,三是说公孙瓒弟弟的死,责任并不在袁氏,四是说公孙瓒残骸百姓,民不聊生。 五是界桥之战的胜负,乃是天意在袁氏,六是说公孙瓒已经是天下公敌,不仅大汉百姓,其他各族也纷成为他的敌人。 当然,上封信里的第十点,当时袁绍久攻易京不下写的,要求和公孙瓒修好,两边停战对付其他诸侯。 当时公孙瓒自觉还占据优势,对此不屑一顾,如今这封信的条件,却从修好变成了投降,之后袁氏会保住公孙瓒一家性命。 公孙瓒心头火起,自己投降可能会留得一条性命,但是十有八九,会被关在邺城一辈子,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袁绍是绝对不会让他回到北地,东山再起的! 像狗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扭头看着地上自己家姐的尸体,和一脸期盼的家人,五指用力,将手中的绢帛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他一扬手,把绢帛扔到窗外,绢帛在空中舒展翻滚,如同蝴蝶一般,随风飘远不见了。 众人脸色发白,就见公孙瓒缓缓提起身边长刀,走向他的那些家眷。 一个年轻妇人见公孙瓒走近,抱着怀里的五六岁的男孩哭喊道:“二哥,这可是你的侄子啊!” “刚才大姐已经被你杀了,你还要杀死我们吗?” 公孙瓒将手中的刀高高举了起来,冷声道:“伱落在他们手里,也是生不如死!” 那妇人叫道:“方才大家都听到了,对面是袁本初儿子亲来,不会骗我们的!” “你妹夫前几日已经死在城头,你就给他留下点血脉吧!” 公孙瓒手里的长刀停顿了一下,在妇人面露希冀之色的刹那,猛然劈下。 妇人抱着男孩倒在血泊中,同时没了生息。 家眷们顿时乱了,侯氏抱着襁褓,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 公孙瓒几刀下去,又砍死几人,目光却转到那名被绑的年轻人身上。 他一把将其拽了过来,将滴血的长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拉着走到窗前,狂笑道:“袁绍不过是个假仁假义之徒!” “上次袁绍和这刘和一起攻打易京,刘和攻入城中,袁绍却趁机跑了,摆明是借刀杀人!” “他袁绍满口仁义道德,还不是觊觎幽州乃至天下,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也是欺世盗名之辈!” 袁熙怔住了,这年轻人的名字他曾听说过,乃是刘虞之子! 其因为身份敏感,曾先后被公孙瓒和袁绍扣留,最后归附了袁绍,但在和袁绍联手攻打的易京的时候失踪,就此下落不明。 原来是被公孙瓒所俘,一直关在易京城中! 刘和出声道:“要杀便杀,何须如此废话!” 他转向袁熙,说道:“我自知今日必死,还请向袁使君带个话,我刘和从未有自立之心,使君枉做小人了。” 袁熙一听,这里面还真有内情! 他瞬间想到,刘和被抓这事情,袁绍说不定真干得出来! 刘虞生前在幽州威望极高,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后,其旧部鲜于辅、齐周、鲜于银等人共推阎柔为乌丸司马。 他们召集了乌丸、鲜卑的人马,加上自己原有的人共数万人,以刘虞之子刘和为大旗,攻打公孙瓒手下的渔阳太守邹丹,最终将其杀死,一直打到易京城。 袁熙猜测,是不是袁绍担心刘和势大,所以才在上次的易京之战中故意见死不救? 眼见公孙瓒刀锋架在刘和脖子上,就要用力刺下,袁熙内心出现了一刹那的犹豫。 要是救下刘和,是不是会坏了袁绍的事情,同时影响自己的幽州的布局? 但如果不救…… 他忍不住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赵云,发现其脸上露除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这一瞬间他猛然警醒,大吼道:“救人!” 刘和必须要救! 不然自己就是只会说漂亮话的假仁假义之徒罢了,以后谁还会信任自己? 听到袁熙这一声吼,赵云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从背后扯下长弓,弯弓搭箭,一瞬间就将箭射出! 箭矢射向公孙瓒,不是一支,而是三支! 藏在后面的太史慈和孙礼,在这一刻同时射出了箭! 噗噗两声,赵云和太史慈的箭分别射入公孙瓒拿刀的右手手臂,公孙瓒大叫一声,长刀掉落在地上。 此时孙礼的箭慢了半拍,射中了公孙瓒左肩。 孙礼骂出声来,“妈个巴子,射偏了!” 众人…… 公孙瓒后退几步,终于是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双臂不断流下血来,刘和趁机逃开。 袁熙心道歪打正着,看这伤势,公孙瓒两手都没法用刀了。 他直起身子,对萁坐在地上的公孙瓒说道:“蓟侯,大势已去,降了吧。” “家父不会骗你,我会用袁家名声保证蓟侯和家人的性命安全。” 其实袁熙明白,杀死公孙瓒固然有好处,等于是名正言顺为刘虞报仇,但祸及家人便没有必要了。 赶尽杀绝这种事情,其实在汉末三国时期,除了司马氏做过以外,其他大士族为了名声,是几乎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所以他从云楼上看到公孙瓒砍杀自己家眷的行为,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公孙瓒会觉得袁绍会斩草除根? 不过要是袁氏落在曹操手里,就难说了。 后世曹操攻破邺城时,有两条记载。 《三国志》——公临祀绍墓,哭之流涕;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廪食之。 《后汉书》——曹操攻屠邺城,袁氏妇子多见侵略。 袁绍妻就是刘夫人,应该是把甄宓献给曹丕的缘故,得了善终。 而袁氏其他女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所谓侵略,一般就是被掳掠抢走,就像后世刘备长坂坡被曹操击败,其妻女被俘,从此不见于记载,应该也是被曹氏所得。 顺带一提,曹操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之前其东征刘备就抓住了糜夫人,从此糜夫人下落也不见于史书。 相比偷袭下邳,俘获刘备家小却又将其归还的吕布,可以说曹操比吕布做的更绝。 想到这里,袁熙突然也有些理解公孙瓒的想法了,在公孙瓒眼里,两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袁绍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家人? 所以说,人和人想法差异很大,是很难互相理解的。 公孙瓒突然呵呵大笑起来,他紧紧盯着赵云,吼道:“赵云,我还是看错了你!” 赵云上前一步,沉声道:“云从未对不起将军,是将军对不起刘侯!” 公孙瓒吼道:“你懂什么!” “你懂我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的艰辛?” 赵云冷声道:“将军错了。” “世多有不平事,但有人却以不平事为借口,便做盗匪残害百姓,而有人却以身救民于水火。” “公理道义,自在人心,不分贫富贵贱,人心皆有一把尺子。” “昔涿郡太守将女儿嫁给将军,将军才得以起势,如今将军却想要尽杀妻子,岂非忘恩负义?” “汉室给了将军封侯之恩,将军却妄杀汉室宗正,岂非忘本?” 袁熙心道说得好,什么时候赵云也这么会讲道理了? 公孙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臂的血不停流了下来。 侯氏见状连忙上去搀扶,却被公孙瓒一脚踢开,连人带襁褓都摔在地上。 他狂笑道:“滚开,所有人都背叛了我!” “贱人,你就去卑躬屈膝讨好袁氏去吧!” “但是首先你们要能活下来!” 他一伸手,就将身旁油灯打翻在地上,火一下子窜了起来,向四周蔓延开来。 赵云眼神一寒,对袁熙道:“他提前在屋里泼了火油!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就此落幕 火势迅速在望楼内蔓延,公孙瓒家眷纷纷哭喊起来,有人想要灭火,有人想要从楼梯逃下去。 公孙瓒势若癫狂,他张开双臂,拦在楼梯口上,吼道:“谁也不许走!” “今日我公孙伯圭葬身于此,绝不向袁氏低头!” 田豫看着望楼内发生的事情,数次想站出来说话,但到了最后,他突然发现,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公孙瓒已经变成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 火势越来越大,有的人身上着火,在地上翻滚哀嚎,剩下的人哭喊不停,木头铺成的楼板墙壁也开始燃烧起来。 侯氏抱着襁褓坐在角落,目光呆滞,如今的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刘和想要越过公孙瓒逃下楼去,被公孙瓒一脚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袁熙大声命令下面的兵士将云楼推近,从数丈接近到一丈,望楼底部和云楼底部相撞,顶端便再也靠近不了。 袁熙对刘和叫道:“快跳过来!” 刘和勉强坐起,挣扎了几下,都没站起来。 袁熙喝道:“蓟侯!” “你若放了刘和,我在家父面前,保你一家平安!” 公孙瓒家眷本来已经绝望,听道袁熙承诺,连忙跪下叩头,同时哭喊着让公孙瓒饶命。 公孙瓒面貌狰狞,吼道:“休想蛊惑我!” “袁绍是个伪君子,你也是!” “伱们,没有一个可信的!” 袁熙见火势蔓延,已经烧到了望楼外壁,楼梯也开始燃烧起来,浓烟滚滚,呛得众人连连咳嗽,心中叹息,这次他尽力了,但确实没有办法了。 正在这时,望楼楼梯上,有个人冒着火势,一步步走了上来。 挡在楼梯口上的公孙瓒一看,竟然是田楷,肩上还扛着块一丈多长的木板。 他吼道:“田楷,你也要背叛我吗?” 田楷身上着火,脚下的楼梯摇摇欲坠,他快走几步,上了顶楼,脚下的楼梯摇晃几下,便倒塌坠落。 众人见了,更加绝望,公孙瓒哈哈大笑起来。 田楷却是走到墙壁前,一脚蹬在上面。 木头墙壁本已经烧得破败不堪,田楷这一脚下去,登时踹出一个大洞。 田楷却是把木板在望楼边缘卡住,把另外一端往云楼这边一推,木板倒了过来。 他吼道:“接住!” 袁熙等人方才如梦初醒,连忙接住木板一端,将其放了下来。 这块木板搭在望楼云楼之间,成了一座木桥! 袁熙大喜,对刘和喊道:“快过来!” 刘和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起身,前冲几步,便踏上了木板。 高处风极大,吹得他衣服猎猎作响,身体也随之一偏,差点掉出木板。 刘和脸色一白,但身形丝毫不停,他伏低身子疾走,转眼就走过了木桥,被赵云拉进了云楼。 公孙瓒还想阻止,却被田楷拦住,他大怒道:“田楷,你敢通敌!” “你是不是奸细!” “你是不是想向袁氏乞降?” 田楷叹道:“他若死了,将军的家眷也活不成!” 公孙瓒大怒:“我都要死了,他们凭什么活!” “你有退路,而我,哪还有退路?” 他见自己的家眷纷纷涌向木板,怒气勃发,双手捡起地上掉落的环首刀,这一用力,双臂伤口的血又喷了出来。 他大吼一声,一刀劈中刚踏上木板的妇人背心。 妇人惨叫一声,从木板上掉了下去,身体在空中翻滚着坠落了十几丈,然后重重和地面相撞,摔得不成人形。 在场众人齐齐哭喊出声,他们纷纷涌上木板,不要命地向云楼冲了过去,中间又有几人失足掉落。 公孙瓒跟上又是一刀挥出,田楷却挡在刀前,长刀劈入他的肩膀,鲜血涌出,田楷却是坦然自若,。 公孙瓒怒道:“田楷,你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田楷伸出手掌握住刀锋:“将军,行差踏错。事已至此,起码这最后一次,不要再做错了。” 公孙瓒喝道:“你敢教我!” 田楷见人已经逃得差不多,唯独侯氏还在角落发呆,便出声道:“夫人,带上孩子快走。” 侯氏这才如梦初醒,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公孙瓒还要阻止,田楷紧紧抓住刀锋,血淌了下来,大声道:“蓟侯!” “就让夫人孩子走吧!” “起码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好!” 公孙瓒还想要举刀砍向侯氏,听了田楷的话,不由怔住。 他喃喃道:“起码还有希望” “起码还有希望?” 他仰天大笑起来:“太晚了!” 他调转长刀,噗嗤一声,刺入自己胸口,过了片刻,轰然倒下气绝,犹然圆睁双眼。 侯氏大声惊呼,一下跪在地上,趴在公孙瓒尸体上痛哭起来。 袁熙这边众人心下黯然,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火势越来越大,田楷出声道:“夫人,该离去了。” 侯氏摇头凄然道:“他死了,我要留在这世上,受人唾骂吗?” 田楷指了指侯氏怀中,“夫人,你要这孩子也葬身于此吗?” 侯氏怔住,她抹了把眼泪,抱紧怀中孩子,缓缓站起身来。 她抱着孩子,吃力地走到木板前面,一阵大风卷来,吹得她身体摇摇晃晃。 她面色惨白,这木板太窄,她抱着孩子,根本不敢走过去! 袁熙见了,出声道:“夫人和孩子的命,都在夫人身上了。” 田楷在背后也说道:“走不过去,便只有死。” 侯氏又哭起来:“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为什么你也要逼我?” 袁熙见侯氏还在木板前逡巡不前,出声道:“夫人,蓟侯已经去了,要死要活,全凭夫人一念之间。” 他踏上模板,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说道:“夫人,田将军用命换来夫人母子一线生机,难道就这样浪费掉吗?。” 赵云孙礼大惊,连忙手拉手抓住袁熙另外一只手。 自己这主公,也太能作死了,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袁熙其实也有点害怕,但是他现在反应过来了,刘和以及侯氏母子能活下来,对他之后幽州的谋划,用处很大! 不然他早就冷眼旁观了。 侯氏听着田楷在背后说道:“夫人,走吧。” “将军已死,夫人不需要为公孙家陪葬。” 侯氏听了,这才一咬牙,抱着襁褓冲上木板,低头狂奔起来。 木板摇摇晃晃,田楷上前,将木板用力压住。 侯氏也不知道跑了几步,狂风吹来,却觉身体骤然失衡,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她正闭目等死,猛觉手腕被人拉住,然后身体急冲两步,便站到云楼之中。 她慢慢睁开眼睛,确定自己已经安全走了过来,这才感觉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 田楷望着侯氏的背影,想起十几年前,自己遇到公孙瓒时,侯氏还是个刚出嫁的小姑娘,对谁都是那么爱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 田豫这时候抢上木板,对田楷叫道:“快顺着木板爬过来!” 大火已经席卷了望楼顶端,墙壁,房顶,楼板,田楷和他手中的木板。 田楷松开木板,看其在空中冒着火焰坠落,用力站起身来,对田豫说道:“我累了,你的路还长着呢。” 火苗从他身上蔓延起来。 侯氏此时稍微回过神来,嘴唇哆嗦着,呆呆看着火焰开始席卷田楷全身。 田楷转向袁熙,“公子很了不起,可惜青州一战,未能尽兴。” “还望公子善待国让。” 袁熙听了,深深躬身行了一礼,“谨记田兄之言。” “兄乃当世英雄,不能和兄共事,乃是熙生平所憾。” 田楷哈哈一笑,走到公孙瓒尸身旁坐下,“公子太看得起我了,就此拜别。” “有些不甘心,最后赢的是谁……” 大火吞噬了他的身体。 云楼被袁军兵士缓缓推开,离望楼越来越远。 袁熙站在云楼边缘,远处熊熊燃烧的望楼如同蜡烛,田楷端坐不倒,烧焦的身体如同灯芯,照亮了整个天空。 他大声道:“田兄,一路走好!” 田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头深深低下,埋在双臂之中。 袁绍站在城门口,见易京仅剩的下的,那座最高大的望楼,在火焰中燃烧倒塌。 手下的谋士将领纷纷上来道贺。 袁绍有些感慨,这些年来他最大的敌人,终于败在自己手下。 不管公孙瓒是死是降,都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威胁了。 这个结果,是有些出乎袁绍的意料的,因为在袁绍的预想中,还要需要准备三年,在幽州断了公孙瓒的根脚,才能和公孙瓒决战时,有取胜的把握。 而且还要让周围诸侯互相牵制,自己才能放心出兵。 然而之前却出现了变故,周围各个诸侯要么元气大伤,要么自顾不暇,竟是给自己营造出一个极好的出兵机会。 这里面或多或少,都和袁熙的推动脱不开关系,袁绍甚至猜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袁熙还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个儿子,给了自己太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开始犹豫起来,真的要把袁熙过继吗? 袁熙其志不小,如今在自己这一支名下,还能多少用家族约束他,要是他脱离自己,将来他的两个兄弟,真的能稳稳压制他吗? 想到自己过继后,和袁术手足相残的前车之鉴,袁绍犹豫起来。 但那时即使自己不被过继,难道就甘心碌碌无为,过此一生吗? 望楼在兵士们的惊叹中,轰然倒塌,公孙瓒的兵士们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纷纷投降。 望楼的砖块碎瓦堆成了一座土丘,如同坟包一样,埋葬了公孙瓒的尸骨,也埋葬了他的雄心壮志。 曾雄踞北地四州,占据半个天下的霸主,死时的葬身之地,也不过多一些土而已。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是反贼 易京被攻破,公孙瓒覆败亡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天下。 包括袁术曹操在内的诸侯,无不人人震动。 太快了! 从兵发邺城,到易京被攻下,前后用了不到两个月! 之前诸侯谋士最乐观的预测,也是猜测两边要打到过年,甚至很多人很觉得袁绍会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天下诸侯们尚未得知内情,但他们纷纷猜测,不是公孙瓒那边出了昏招,就是内部出了奸细,否则哪能败的这么快? 不过这都已经无法改变公孙瓒势力就此退出的事实,之后北地的局面,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其最直接的影响,就是黑山军的全面败退。 袁谭以一万多精兵,苦苦挡住黑山军中路主力数万人十几天,终于等来了袁军大营的援军。 袁绍在攻下易京的当天,便派出了两万兵士,由淳于琼文丑张郃带军,火速支援袁谭。 袁军日夜兼程,终于在袁谭岌岌可危的时候赶到,两边合军,将黑山军中路主力杀得大败,留下近半俘虏和尸体,逃回了并州太行山。 袁谭并没有修整,而是直接南下,截住了下路威胁邺城的南路黑山军。 这支黑山军和袁尚派出的高览僵持不下,刚得到中路溃败的消息想要撤军,却没想到袁谭来得如此快,猝不及防之下大败亏输,只得逃了回去。 而趁邺城被围,渡过黄河伺机寻找机会的曹军,得到消息后马上退回了黄河南面,邺城危机就此解了。 袁谭在十日内两战连捷,登时扬名天下,一时风头无两。 而易京之战真正首功之臣袁熙,却因内情不能为外人道的缘故,相比袁谭便差了不少。 不过这对袁熙来说并不重要,易京攻下,冀州和幽州之间最后一颗钉子终于被拔掉,自此两州之间终于畅通无阻。 这意味着袁熙终于可以开始布局整个幽州了。 当然,前提是袁绍愿意让他掌管幽州的话。 此时已经尘埃落定,袁绍下属各路人马。有的被派出去清扫周围流寇,有的留在易京整理城防,有的返回邺城,营地里面仍让一片繁忙的景象。 而袁熙却还呆在易京城外的营寨里,百无聊赖地和郭嘉说着话。 郭嘉面露嘉许之色,“公子临场救下刘和及公孙瓒家人,实是画龙点睛,堪称此战神来之笔。” 袁熙苦笑道:“奉孝先生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当时只是觉得刘和不能死,别的倒是没想那么多。” “不过事后家父对此颇有不快,对我善待刘和的提议不置可否,是不是刘和活着的话,会对袁氏不利?” 郭嘉遥遥头:“刘和要是死了,短期内看起来少了很多麻烦,长远来说却是个败笔。” 袁熙来了兴趣:“熙不明白,还请先生指教。” 郭嘉开口道:“刘和借着其父刘虞的名头,在乌桓鲜卑中的威望很高。” 袁熙很是同意,“我明白,乌桓鲜卑推出来的闫柔鲜于辅等人,是听从刘和的。” 郭嘉冷笑道:“不,你不明白,不然就不该说出刚才那番话。” “你要明白,关内从乌桓鲜卑,到南匈奴,到并凉武人,他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他们虽然久居汉地,但一直未被完全接受,所以他们要依附的,一定是最有大义,最名正言顺的那一方,不是诸侯,不是士族,这些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袁熙脱口而出到:“天子?” 郭嘉点头道:“没错,即使阳奉阴违,他们也要在表面上依附天子,即使如今这汉庭只剩了个架子。” “所以他们不自认为外族,而是自认为大汉子民。” 袁熙一时没有想明白,“我不明白。” “汉室随时可能倾覆,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郭嘉冷笑道:“河里小船快要沉了,有人会水,有人不会水,他们是会水的。” “他们皆有后路,多是塞外边关,汉庭覆灭,天下大乱,他们大不了退回草原,之后再依附新的王朝便是了。” “而中原士族无路可退,和汉朝存亡息息相关,这船真要翻了,可是会淹死很多人的。” “所以船沉了,有人会死,有人不会。” 袁熙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郭嘉摇头道:“你,伱还没明白。” “这船沉了,他们不仅能把船再捞出来,还能自称自己才是船真正的主人。” “到时候其他人都死了,自然没有人反对他们,到时他们打着大汉忠臣的旗号,可以明正言顺入主中原。” “这才是他们虽然吃些亏,也要表面上依附汉庭的真正目的。” 郭嘉说到这里,袁熙身体一震,这才豁然开朗,整理明白了之前数年一团混沌的思路。 五胡十六国,乃至汉赵的诞生,不都是这样的吗? 昔年刘邦被困于白登山,被迫和匈奴谈判,派刘姓宗室女和亲。 《晋书·刘元海载记》:“刘元海,新兴匈奴人,冒顿之后也。……初,汉高祖以宗女为公主,以妻冒顿,约为兄弟,故其子孙遂冒姓刘氏。” 不管是否真实,反正这支匈奴人自认为刘邦后代,所以在数百年后建立政权时,拿到了明正言顺的大义借口。 袁熙恍然,对于匈奴,乃至乌桓鲜卑这些注重血脉传承的外族,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宣称,这只有汉庭才能给他们! 别看袁绍现在和乌桓鲜卑关系这么好,很有可能人家看中的不是袁绍的势力,而是和汉室宗正刘虞所带来的大义。 袁绍突然想起,怪不得前世历史中,袁绍攻灭公孙瓒的时候,乌桓鲜卑全力支持袁绍,八成是袁绍打着为刘虞报仇的名号。 而仅仅在一年之后的官渡之战,闫柔鲜于辅带领的乌桓鲜卑实力,就私下倒向了曹操,搞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官渡之战打到后期,袁绍还是一直占优的,乌桓鲜卑吃饱了撑的,跑去支持曹操? 但如果考虑道当时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名号,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不管是乌桓鲜卑出于汉庭名义投奔曹操,还是曹操暗中和其达成了什么交易,最后的结果都是幽州后院起火。 官渡之战后,袁谭也曾经说动乌桓起兵五千抗击曹军。 而曹操得知后,派牵招作为特使,说服辽东乌桓大人苏仆延归服,“敬受敕教”,而且辞辽东之使,并把准备出发援助袁谭的五千兵解散了。 《三国志·乌丸传》载,曹操平定河北后,乌桓校尉阎柔“帅鲜卑、乌桓归附。” 说明从始至终,袁绍这几个乌桓鲜卑盟友,其实不是站在袁绍一边,而是汉庭这一边。 所以后世郭嘉出于这种理由,一直极其防备乌桓鲜卑,认为他们迟早会阻碍曹操的大计。 故他力主征乌桓,理由是恐怕袁尚“因乌丸之资,招其死生之臣,胡人一动,民夷俱应,以生蹋顿之心,成觊觎之计”,而且认为,应乘三郡乌桓毫无战备的情况下“卒然击之”。 说白了,就是搞偷袭。 曹操采纳了这个意见,军出卢龙塞,“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 直到离柳城二百里,塌顿才发现不对,仓促举兵,但为时已晚。 袁熙想到这里,不禁苦笑,搞了半天,在这个时间点,乌桓鲜卑才是汉室忠臣,袁绍和曹操都是大大的反贼! 小丑竟是我自己! 袁熙至此想通了,当前刘和还真是不可或缺的。 要是刘和死了,袁氏便脱不开干系,这样就会把在幽州乌桓鲜卑完全推到对立面上,从而让袁熙在幽州的扩张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他深深一拜,敬服地对郭嘉说道:“先生一言点醒梦中人。” “但我不明白的是,刘和固然重要,公孙瓒那些家眷,又有什么用了?” 郭嘉看了看四周,张了张嘴,袁熙认得这是过继两字。 郭嘉说道:“幽州势力之复杂,为十三州罕见,公子在立足未稳之前,只能想办法合纵连横。” “刘和是一股力量,乌桓鲜卑是一股,公孙度是一股。” “而最后一股,便是还对公孙瓒抱有同情的人,或者妄图利用其身后名声的人,这些人是杀不光的。” “公子若是能救下他的遗孀和孩子,仁义之名传于天下,便能将这些势力慢慢化为己用。” “再不济,也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袁熙听得连连点头,又出声道:“家父会不会认为公孙瓒后人有威胁,斩草除根?” 郭嘉失笑道:“几岁大的孩子都怕,就这点胆子,还想夺取天下?” “我看还是趁早回家种地好了。” 袁熙大汗:“先生教训的是。” 郭嘉最后道:“公子如今显露些妇人之仁也好,至少能让袁使君更加放心。” “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兄弟阋墙。” 袁熙明白郭嘉说的是过继的事情,心道自己无心之举,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袁熙其实当时是为了给个赵云和田豫一个交代,还真没有像郭嘉想得这么深! 他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再去和家父谈谈,把刘和及公孙瓒的家眷都保下来。” “万一家父想不开将其都杀了,对我来说可就麻烦了。” 郭嘉点了点头,“可,公子吃点亏没关系,现在吃点小亏,将来必然能有更大的回报。” 袁熙心领神会,说道:“我明白了。” 袁绍这几日没有急着回邺城,一直留在营寨中,确实在想如何处置刘和等人。 底下的谋士也是争论不已,但刘和身份太过敏感,谁也不敢开口建议将其杀了,但多有建议将其软禁在邺城的。 谋士们各执一词,袁绍不打仗时犹豫的老毛病又犯了,至今没有下定决心。 此时侍卫进帐,报道:“袁二公子求见。”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下定决心 袁熙走进营帐,发现除了沮授许攸寥寥几人,大部分将领谋士已经不在了。 袁熙猜测邺城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袁绍应是荀谌郭图等人派回邺城,协助袁尚去了。 他施礼道:“拜见主公。” 袁绍眉毛微微一动,出声道:“可有事情?” 袁熙出声道:“熙此次来,是想问主公,关于刘和及公孙瓒家眷,如何安置?” 袁绍听了,说道:“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我自有安排。” 袁熙微微抬头,沉声道:“当日我去劝降公孙瓒时,许诺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沮授见袁绍面露不快之色,开口道:“二公子这次,可是给主公出了个难题。” “公孙瓒家眷且不说,刘和可此人,颇为麻烦啊。” “若将其留在邺城,天下必将非议主公。” “若让其回到幽州,无异于放虎归山,二公子将来在幽州,也施展不开手脚。”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 许攸听了,也开口道:“如今最好的将刘和杀了,一了百了。” 袁熙听了,断然道:“恕我直言,刘和不能杀,不然幽州必乱。” “不仅不能杀,幽州还需要借助其影响,平定其他郡的乌桓鲜卑势力。” 许攸听了,失笑道:“乌桓鲜卑,皆是土鸡瓦狗,这几百年来,何曾有过威胁?” “如今我袁氏势大,还能怕区区外族?” 袁熙说道:“关于这点,我看法和先生有些不同。” “如今我只占据涿郡小半,辽东乐浪诸郡被公孙度家族占据,就不说了。” “剩下的代郡,上古,广阳,渔阳,右北平,辽西等郡,哪个不是有大批乌桓鲜卑居民,多者甚至近半。” “这些人在幽州定居了几百年,很多早已经心属汉室,要说其是外族,只怕也不太准确吧?” 许攸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公子这番言论,倒是有些奇特。” “汉置幽州,本就是为了安置关内外族,不让其为祸,并和关外的外族互相制约。” 袁熙说道:“那请教先生,如今我袁氏要掌幽州,如何对待这些外族?” 许攸听出了袁熙话语中的嘲讽,皮笑肉不笑道:“这些主公自有决断,何须老夫多言?” 袁绍出声道:“好了,这些事情多说无宜。” 他转向袁熙,“若是刘和回到幽州和我袁氏为敌,该当如何?” 袁熙心道袁绍果然一句话就点到了要害,这时候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当下说道:“我担保刘和决不会和袁氏作对。” “否则我愿受军法处置。” 许攸说道:“空口无凭,且公子是主公子嗣,主公乃是仁义之人,岂能忍心责罚?” 袁熙心一横,说道:“我愿放弃此次易京之战所有军功,以担保刘和及公孙瓒家眷性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微微动容。 要知道,袁熙此次易京之战居功至伟,无论是平定兖州徐州局势,创造攻打易京的契机,还是击溃黑山军援军,之后诱使公孙瓒出城,借机打破城门,皆都出自袁熙之手。 从开始筹划到攻破易京,袁熙的功劳加起来极大,妥妥的首功,可以明正言顺地得到幽州之主的位置,就像袁谭打下并掌管青州一样。 而如今袁熙竟甘心放弃这些功劳? 袁绍紧紧盯着袁熙,袁熙低着头,两人目光却未曾交会。 袁绍沉声道:“可有理由?” 袁熙抬头看了看四周,袁绍会意,出声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营寨,护卫们都在后面远远跟着。 时节临近深秋,此时天刚刚亮,遍地青草上挂满了露珠,雾气很重,袁绍吸了几口寒气,颇觉胸口不适,咳嗽了几声。 袁熙见状就要脱下身后披风,袁绍见状,摆摆手道:“不妨事,阿父还不至于这么软弱。” 袁熙说道:“还望阿父保重身体。” 袁绍闻言,停住脚步,“只怕这称呼,我听不到几次了吧?” 袁熙心道袁绍果然猜到了,也是,自己和袁谭做的这么明显,怎么可能瞒得住袁绍。 他心情很是复杂,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父都永远是阿父。” 袁绍失笑道:“只怕到那时候,你敢喊,我也不能应。” 袁熙听了,一会说不出话来。 袁绍话锋一转:“伱真的那么想过继?” 袁熙低声道:“阿父应该明白,就凭我的身份,注定无法做出什么大事。” 袁绍步子慢了些,“我从未把你当做庶子。” “一州之地,也满足不了你?” 袁熙也放慢脚步:“阿父的苦心我明白,就像当年司空对阿父一样。” 这指的是袁绍生父袁逄,历任太仆卿、司空、执金吾,正是他把袁绍过继给袁成这一支,袁绍才有了起事的资本,不然永远只能像家奴一样被袁术压着。 袁绍停住脚步,“你觉得三弟会对你不利?” 袁熙轻声道:“熙并无害人之心,天地可鉴。” 袁绍顿了一下,重新迈开步子。 袁熙这话暗示的很明显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袁尚算计袁熙的事情,袁绍一清二楚,但他却不能惩罚袁尚,因为袁尚作为他的接班人,威望绝对不能受到损害。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袁熙很识大体,事后也没来找过自己,显然是明白自己苦心。 两人走上山丘,微弱的晨光下,远处便是易京城残破的轮廓。 未攻城之前,几十上百座高大的望楼拔地而起,如同刺猬一般,而如今的易京城却折断了所有的刺,几乎化为焦土。 袁绍指着已经说道:“这城本来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袁熙沉声说道:“不是我的,我不会妄想。” “冀州寸土我都不会要。” “我只想安安静静呆在幽州过日子。” 袁绍微微直了直身子,“幽州很苦。” 空中传来鸟叫声,袁熙抬了抬头,“但是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袁绍不由叹息一声,“可惜了。” “你和尚儿这些事情并不大,哪有解不开的结?” 袁熙语气中带了一丝怨气:“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袁绍摇摇头,“你和尚儿这样子,万一哪天变成我和袁术一样,怎么办?” 袁熙道:“只有我还掌着幽州一天,便绝对不会和三弟作对。” “若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袁绍见袁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知道其心意已决,心中不知道怎么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按照袁熙的才能,本来可以是袁尚得力臂助的! 但说起来这事确实要怪袁尚,三番五次针对袁熙,把关系搞得如此之僵,实在是缺乏了些气度。 袁绍站在地上,身形依然笔直,但在袁熙看来,却比方才又佝偻了一些。 良久袁绍出声道:“你还要迎娶甄家女?” “你要做了一州之主,比她身份高的女子多的是。” 袁熙听了,决然道:“熙已经答应对方,断无毁约之举。” 袁绍失笑道:“那是我答应的。” 袁熙噎住。 袁绍叹息一声:“你要先过继,还是先成婚?” 袁熙毫不犹豫道:“先过继。” 袁绍听了,不由点头道:“确实这样的话,我就干涉不了你的婚事了。” “到时你愿意娶谁,就能娶谁,确实不需要受制于人了。” 袁熙恍恍惚惚觉得,袁绍身形又矮了一点。 袁熙也低声道:“阿父,我已经二十岁了,还等着成婚留下子嗣呢。” “阿父不知道,其实我在战场上很怕死,常常恐惧万一哪天死了,是不是在世上什么都留不下?” 袁绍沉默,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他重新挺直身子,袁熙发现袁绍的身影陡然间高大起来,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袁绍转过身子,神色严肃,“过继之后,你便是袁基袁士纪那一支。” “从那一刻起,你和我这一支,便只有远亲之宜。” “你在幽州遭遇的任何困难,冀州都不会再无偿帮助你,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没有袁氏帮助,对于目前只有小半个涿郡的你来说,完全占有幽州可能要花好多年,甚至一生。” “自后无论是你的婚事还是其他,你和袁谭袁尚冲突时,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袁熙也站直身子,神色肃然:“想好了。” “绝不后悔。” 袁绍听了,转过身去,“我知道了。” “打算什么时候?” 袁熙说道:“越快越好。” 袁绍听了,说道:“你安排完幽州的事情,便返回邺城吧。” 他迈开脚步,就要走下山坡。 在他身后,袁熙拜倒在地,大声道:“谢阿父养育之恩,熙永不敢忘!” 袁绍这次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大踏步离开。 等袁绍人影消失,袁熙才站起身来,心中仿佛有块石头落了地。 成了! 在他真真假假的言语中,终于是让袁绍做了决定,加上易京之战的功劳,回到邺城过继,应该是没什么阻碍了。 他站在淡淡的晨雾之中,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同时也有一股淡淡的失落感。 他分不清自己刚才那些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的局面 又经过了几日,袁绍将诸事安排妥当,终于拔营返回邺城。 先前已经有过半兵将先行离开,易京又留了数千人驻扎,由淳于琼统领,防备幽州的公孙瓒残部骚扰冀州。 虽然易京地处幽冀之交,但严格来说属于涿郡范围,按道理是由袁熙管辖。 而现在袁绍派最为信任的大将,曾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琼驻守,名义是协助防备公孙瓒残部,但很有些耐人寻味,未必没有防备袁熙的些许意思在里面。 袁熙切切实实感受到,袁绍正试图在众人面前表明立场,和自己拉远距离。 不过袁熙倒是不在乎,他想要自立山头,必然不可能两头通吃,只能有所取舍。 至于刘和和公孙瓒家眷,袁绍则是决定让刘和返回邺城,由袁绍表奏汉庭,授予刘和官职。 不过谁都知道现在汉庭正在逃亡,根本无暇处理表章,袁绍此举,是近乎半强迫地做刘和的举主,以获得对刘和名义上的领导权。 至于公孙瓒活下来的几名家眷,袁绍思虑后,则是让袁熙直接将其带回北新城去安置。 要是带回邺城,会被天下人非议拿公孙瓒家眷做人质,袁绍好名,自然不会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给自己添麻烦。 所以袁绍干脆把这些烫手山芋丢给了袁熙,至于之后这些人会不会被公孙瓒残余势力利用,就时袁熙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一辆辆辎重车从易京仓库中被袁军的兵士民夫们推出,有粮食,有武器,也有金银财货。 袁熙站在城门口,不断吞着口水,三百万石的粮食,数万件兵器盔甲! 这要都是他的,还怕几年内打不下幽州? 然而袁熙只能想想而已,毕竟这是十万大军打下来的,他的部属只有几千人,按人数的话,能分到的寥寥无几。 要是按军功论,他确实能分不少,偏偏他在袁绍面前,用军功担保了刘和等人。 袁熙心里叹了口气,但愿将来刘和能对得起自己付出的这份价钱,不然也太心痛了。 不过好处就是,赵云对自己的赏识,从话语间肉眼可见地增加了,当时要是他不顾刘和生死的话,恐怕和赵云会产生嫌隙。 最终袁绍并没有一毛不拔,给袁熙划拨了二十万石粮食,上千件兵器盔甲。 毕竟经过易京这一战之后,来年袁熙就要从涿郡开始,荡平幽州诸郡了。 这个数目也很微妙,能保证袁熙拉起一支不满万人的军队,既有力量在幽州扩张,又不至于对冀州造成威胁。 袁熙送走袁绍大军,便准备先返回北新城安置诸事,之后再返回邺城准备过继之事。 他纵马骑在队伍中央,左边是赵云,右边是太史慈,后面是孙礼田豫。 他心中踌躇满志,如今提前三年将公孙瓒这名大敌消灭,之后便是属于自己的机会窗口,能在袁曹彻底翻脸前,打下多少地盘,就看今后的谋划了! 数千人的队伍,上千辆辎重车,浩浩荡荡,足足走了半个月,才回到了北新城。 城外早有军士家属出来,等待寻找自己亲人,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麴义带人迎了出来,和众人一起入城,但其脸上明显有些失落之色,作为和公孙瓒打了好几次大仗的对头,没能亲眼看到公孙瓒的覆灭,麴义自然很是遗憾。 但回到府邸内,众人坐定,复盘易京发生的事情经过后,麴义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着袁熙拱手道:“我今日才服了公子!” “杀了公孙瓒不说,还将他婆娘抢了过来!” 正在喝茶的袁熙一口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身后的吴昭曹宪连忙上来给其捶背。 袁熙怒道:“有兄这么说话的?” “我还不至于这么色胆包天吧?” 吴昭和曹宪听了,不禁相视抿嘴一笑。 郭嘉出声道:“救下刘和及公孙瓒家眷,这对于公子在幽州扩张很有好处。” “公孙瓒的家眷及刘虞的儿子刘和,这本是势同水火的两方,但同时被公子救了,便可以拿来做文章。” “若是处置得当,便能兵不血刃地夺取郡县。” “不然一个个城打过去,那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众人听了都是纷纷点头,上兵伐谋,下策攻城,真要一个个城硬打过去,有多少人都不够填的。 太史慈出声道:“现在天下谁都知道袁氏攻灭了公孙瓒,其部属真的会来投奔公子吗?” “即使他们有心,也会碍于袁氏和公孙氏的仇恨,拉不下这个脸面吧?” 郭嘉点头道:“正常来说确实如此。” “但公子之前的一个决定,却是埋下了伏笔,虽然当时看起来是意不在此,现在看来却是可以好好利用。” “那便是过继。” “公子过继之后,便是和袁使君这一支划清了关系,名分自然就不同了。” “这样的话,那些公孙瓒的残部自然便就少了很多顾忌。” 麴义听了,笑道:“我早就看出公子有反骨,这下终于和他老子决裂了!” “痛快!” 众人无语,心道你果然还是记恨着袁绍啊。 袁熙叹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的身份若是留在袁家,无论做得再好,也要被压一头。” 郭嘉说道,“确实,过继后少了同宗压制,便能如袁使君当年一样海阔天空了。” “但是以后的路,都要靠公子独自走了。” 袁熙笑道:“怎么会是独自,这不是还有各位兄长帮衬这么。” “过继之后,我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还望诸位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多拉小弟我一把啊。” 众人再也憋不住,纷纷笑起来,道:“这是主公该说的话吗!” 不过众人心中却是如同捅开了一层窗户纸,之后袁熙便是他们真正的主公,而不是为人做嫁衣的袁氏庶子了! 袁熙说道:“袁家宗祠在邺城,我准备过几天便动身回去。” “这次我准备将子龙子义奉孝都带上,麴兄和国让委屈一下,在北新城坐镇,顺便招兵买马,以待来年。” 一旁的田豫依言领命,麴义却不满道:“怎么又是我?” 袁熙叹道:“家父特地说了,不让兄再踏入冀州一步。” 麴义听了,嘟囔道:“这狗日的” 众人脸上一僵,麴义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袁绍还是袁熙父亲,当下闭口。 袁熙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大问题。” “现在咱们势力已经不弱,如果全力招兵,能拉起近万兵马。” “然而北新城实在太小了。” “这城里满打满算也只能容纳数万人,如今已经出现了房屋不够的的情况。” “我想问问,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众人听了,纷纷讨论起来,最后意见分为两派,一是将涿郡治所迁到其他大城,二是增扩北新城。 郭嘉最后开口道:“现在换城不太合适。” “北新城扼守通往太行山和代郡的通道,如果迁走军队,只怕会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要知道公子现在起家的根本就是涿郡,现在必须要死死守住。”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赞同。 袁熙又道:“既然如此,便只能扩城了。” “我要暂时离开,筑城之事,诸位谁比较明白?” 众人面面相觑,赵云出声道:“我和国让同在刘使君麾下时,国让筑过城。” 田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当下便道,“豫以为,可以现在的北新城作为内城,新扩出来的作为外城。” “虽然筑城甚为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扩城之后,便把可要道险地纳入城内,敌人更难通过。” “而且初期不必一步到位,先用树干打入地中,结成营寨长墙,后期再以此为基础筑土,建成城墙,以形成防护。” “后面依次建数道长墙,再构建城楼工事即可。” “我观北新城周围地形复杂,完全可以依托天然地形做些文章。” 袁熙见田豫说的头头是道,当即道:“如此便有赖国让兄了。” “还请兄暂代北新城守一职。” 田豫听了,赶紧拜谢。 麴义把官印拿出来,放到田豫手中,叹道:“我又被罢官了!” “这印从子龙手里抢过来没几个月,还没捂热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袁熙笑道:“兄别担心,以后有的是职位,只怕你嫌累。” “我的志向,便是让天下人都能吃上饱饭,过上好日子。” “当然,首先要在涿郡,乃至北新城开始。” “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便赖诸位齐心了!” 众人轰然应允。 等众人各自散去,袁熙带着吴昭曹宪回到后宅,让两女服侍入浴。 他坐在巨大的木桶中,感叹道:“这一来一去,又是三个月,中间别说洗澡了,就洗个头都找不到时间,反倒是在泥水中打滚了好几次,人都要臭了。” 曹宪轻声道:“这种危险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袁熙笑道:“谁知道,毕竟现在天下英雄辈出,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次我回北新城,你们两个也跟我回去,过继之后,怎么也要给伱们个名分。” 曹宪一喜,吴昭却是面露忧色。 袁熙转向吴昭,“之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用回原来的名字了。” 吴昭担心道:“河东卫家那边?” 袁熙笑道:“我会派人去说。” “反正我过继后,便不是爱惜声名的袁家子,而是割据一地的土大王,谁敢惹我?” 两女听了齐声笑了起来,“公子说话这么惫懒,活像个山贼。” 袁熙听了,从桶里站起身,“你们还不快来伺候本大王?” 他抓住两女手臂,往桶里一拉,扑通两声,屋内传出两女的惊呼声。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期而遇 袁熙难得地胡作非为了一番,几个月以来沙场征战产生的负面情绪,都随之缓解不少。 从木桶到地上,再到床榻边上,再到地上席子,处处都汪着水,彼时天气已经开始寒凉,袁熙特地关进了门窗,以防几人受风着凉。 胡天胡地一番后,两女见袁熙有些疲惫,服侍袁熙睡下后,便整理好衣服,红着脸出去了。 袁熙一觉醒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腹中颇有些饥饿,推开窗子一看,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晚霞盖住了半个天空。 他穿好衣服,走到院子中央,感觉神清气爽,兴致起来,走到院子角落木楼旁边,踩着吱吱嘎嘎的木梯,慢慢爬了上去。 他坐在顶端的小屋窗前,往府外看去,大半个北新城尽收眼底。 远处军营里,军士们排成一列,整齐有序地巡逻操练。 街道上民夫推着一辆辆小车,将上面的粮食运往各处粮仓。 百姓扛着农具柴火,从城外返来归家。 身穿儒衫的年轻士子,手里拿着竹简,一边走路,一边高谈阔论。 城内流过的小河边上,女子们把浸湿的衣服放在青石条上,用木槌捶打着。 袁熙之前便看类似熟悉的场景,如今却在熟悉的感觉中,夹杂着一些陌生感。 他感觉自己的生活,正在和这样的安宁静谧逐渐远去。 今后的日子,他将会直面更多的沙场血火,更为疯狂的搏杀,更为残酷的生命消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天下太平,就必须用无数的生命换来。 袁熙不知道城里的人,在今后的十年中还能活下来多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在这之前,他只能努力过好每一天。 他把视线从远处收回,看向府内,这一下子,各个屋里的情况,都看得一清二楚。 吴昭在书房里面抄写竹简,曹宪在厨房和侍女洗着野菜,郭嘉搂着姬妾在窗前,手伸到姬妾怀里,不知道摆弄着什么。 郭嘉若有所感,抬头望向小楼,然后骂了一声,啪地一声关上窗户。 袁熙只得转移视线,突然发现园子里有人低着头,往小楼方向走来,看其装束穿的是侍女衣服。 府中尚有十几个没送出去的婢女,而且平时府里颇为宽松,袁熙心心想这是哪个侍女跑出来偷懒了? 随即楼下木梯传来蹬蹬瞪的脚步声,那侍女竟是顺着梯子爬上来了。 袁熙心中好笑,也不出声,那侍女艰难登上木梯,从狭窄的木屋门口跪着爬进来半个身子,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有人在里面。 她惊呼一声,就想退出去,结果急切间慌了,头却撞在低矮的屋顶上,又摔倒在地上。 她狼狈不堪地抱头坐起,袁熙却是认出了她,惊讶道:“你怎么会在府里?” 那女子听道袁熙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失声道:“公子?” 她赶紧伏在地上,拜道:“罪妇不知公子在此,还望饶恕擅闯之罪。” 袁熙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此人,因为这竟是公孙瓒的遗孀侯氏。 他摆摆手道:“无妨,倒是我不明白,我不是让奉孝先生给夫人安排住处了吗?” 侯氏听了,趴在地上,惴惴不安道:“先夫其他家眷,奉孝先生都已经在府外安排了住处。” “奉孝先生说担心有人对妾身母子两人不利,所以故在府里安排了屋子,让妾身和幼子住下。” 袁熙微微点头,他明白郭嘉想法,这是要看紧侯氏母子,以免让其被公孙瓒残党挟持利用。 他心道这府里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日后自己要是迎娶甄宓,见到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他不出声,侯氏也不敢抬头,只能趴着,身体微微发抖。 袁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侯氏的衣服被这个动作撑地极紧,身体曲线毕露,披散的秀发中间,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 袁熙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吓得侯氏身体一颤。 袁熙出声道:“你先起来吧。” 侯氏这才慢慢直起身子,跪坐在地板上,仍是不敢抬头。 袁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我听说夫人幼子当日火中呛了些烟雾,到现在还未好?” 侯氏听了,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色,但仍答道:“谢公子费心,奉孝先生已经找了医士开了药方,妾刚喂了药哄其睡下。” 袁熙见侯氏说话间仪态端庄,轻声细语,颇有大家风范。 他出声道:“蓟侯可惜了。” “夫人很恨我吧?” 侯氏听了,轻声道:“不,公子做的事情,妾万分感激。” “先夫是个很执拗的人,公子不惜冒着危险救了我们母子,让妾很不明白。” “公子为什么会救仇人的家眷?” 袁熙心道当然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 公孙瓒若能活下来,未必不能用来牵制辽东的公孙度势力,但公孙瓒死了,那便只能利用其家眷了。 但他这话不能明说,只得打马虎眼,“蓟侯也算是英雄,和家父争夺天下,也很难说双方谁对谁错。” 侯氏听了,有些惊讶,忍不住抬起头来。 袁熙发现,侯氏确实长得很漂亮,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而且保养的很好,身形苗条,容貌颇有韵味。 侯氏见袁熙看了过来,忙又低下头去,说道:“先夫死后,妾一直觉得愧对于他,想要一死了之,奈何没有勇气,数次想到幼子,便苟活到现在。” “恰好看到木楼,却是让妾想到当初的望楼,都随着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 “妾便想上来看看,不期遇到公子,妾甘受责罚。” 袁熙心道什么责罚都可以? 他压下内心的邪恶念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夫人勿放在心上。” “说来夫人之父,原本是涿郡太守?还认识子干(卢植)先生?” 侯氏听了,眼中浮现出了回忆的神色,轻声道:“先父前几年便去世了。” “家父确与子干先生交好,在涿郡士人中也颇得人望,妾未出嫁时,家中常有士人往来高谈阔论。” “但家父去世后,先夫不喜士人,慢慢便不太来往了。” 袁熙心道这关系倒未必用不上,便道:“夫人辛苦了,若将来我想见见涿郡士人,可否借用夫人家父名号?” 侯氏自然不敢拒绝,当下应道:“愿为公子效命。” 两人一时间无话可说,气氛陷入了沉默,侯氏低着头,背心微微有汗渗出,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袁熙突然身子一动,吓得侯氏身体微微一抖,结果袁熙开口道:“劳烦夫人了,请夫人先回去吧。” 侯氏这才放下心来,她倒退着往后退去,想要踩着楼梯下去,却是一脚踏空,不禁惊呼一声,身子就要掉落下去。 袁熙猛地探出手,将侯氏手腕一把拉住,侯氏才稳住身子。 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想起当日在望楼上面,自己冲过木板时,也是袁熙将自己拉过去的。 两人就这么停了片刻,袁熙这才出声道:“请夫人踩稳。” 侯氏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踩住梯子。 她等了一会,发现袁熙还抓着自己手腕,低声道:“公子可以放手了。” 袁熙哦了一声,这才送开手,侯氏慌慌张张爬了下去,等站到地上,才低头行了一礼,像受惊的兔子般逃走了。 袁熙看了看自己手掌,用力抖了下衣衫下摆,又端坐了好一会,长袍下面才回复如初。 他有些汗颜,明明之前和吴昭曹宪发泄了一通,怎么碰到侯氏的手,还有这么大反应? 是憋了太久了,还是自己对于侯氏这种身份的女子,有些特别的兴趣? 侯氏逃回屋里,见幼子仍在熟睡,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暗骂自己无耻,怎么丈夫刚死,就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何况那人还是丈夫仇人的儿子! 但想到这些年,自己一直对公孙瓒千依百顺,到头来公孙瓒不顾情谊,想要杀死自己和孩子,这让侯氏心中生出了怨怼之心。 她想着两次和袁熙身体接触时身体的感觉,不自觉用手捂住了胸口,涌起了一股堕落的报复快感。 很快便到了袁熙启程的日子。 北新城在麴义和田豫的带领下,兵士和百姓在城池四周划开地界,打下木桩,挖开深沟,扩大北新城的地界。 对应的工作极其繁杂,平整地面,引流河水,砍伐林木,把不善此道的麴义折磨得苦不堪言。 不过比袁熙大不了几岁的田豫,倒是展现出了过人的内政才能,将这些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让袁熙不禁感叹,果然有些人是有天分的。 只能说刘备错过了田豫,是一大损失吧。 袁熙这次回去,赵云太史慈随行,北新城现有的五六千兵,由麴义和田豫暂时统领,他倒不怎么担心,如今最大的威胁黑山军元气大伤,而且面临过冬,应该是不会打过来了。 袁熙和吴昭曹宪一辆马车,郭嘉和姬妾一辆马车,赵云太史慈骑马左右,并几十名骑兵亲卫,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出了北新城,踏上了返回邺城的路。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关系复杂 吴昭见袁熙将一方小小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推入座位下面,好奇道:“这是什么?” 袁熙笑道:“给甄家的聘礼,这次回去过继,顺带把娶亲办了。” 曹宪听了,睁大了眼睛,“这是一部分,还是全部?” 袁熙挠了挠头:“应该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吧?” 曹宪目瞪口呆,一个箱子? 哪有这样的? 吴昭同时心里有些羡慕,她自然知道,袁熙早就把聘礼的大头提前给了甄家。 她越发好奇袁熙压箱底的东西是什么,奈何那箱子上着锁,断了她的念想。 但看袁熙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一定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吧? 在天气转入初冬的时候,袁熙一行人终于再次看到了邺城。 这次最先迎接众人的,是袁谭并几个部下,出邺城二十里,牵着马等在路旁。 袁熙跳下马车,笑道:“见过阿兄。” 袁谭显然是心情不错,大笑着迎了上来,“二弟!” 袁熙要了一匹马,和袁谭一起上马走在前头,袁谭开口道:“这次真要感谢二弟,帮了我如此大忙。” “家父已经宣布,等二弟回到邺城,便在袁氏宗祠进行过继仪式。” 袁熙听了,笑道:“这应该是我感谢阿兄才对。” “而且这次易京之战,阿兄一万兵力挡住黑山军数万人,可以说是扬名北地。” 袁谭摇头道:“咱们兄弟不玩虚的,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要不是二弟藏敛锋芒,推却易京之战的功劳,这些名声哪能轮得到我。” “说来二弟要是过继,咱们就不能以兄弟想称,作为长兄的我,心里总觉得遗憾。” “但想到二弟从此猛虎出柙,阿兄又为你高兴。” 袁熙闻言,郑重道:“兄在其中做的事情,熙会永远记得。” “如果阿兄愿意,今后还是以兄弟相称。” 袁谭听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二弟这句话,我此次来就值了。” “你知道,三弟前些日子谋划压制你,作为兄长的我,不能公开和他撕破脸,只能虚与委蛇,毕竟同是阿父的儿子。” 他压低声音,“不过我听说他前些日子反对二弟过继,眼见父亲从易京回来后主意已定,再难改变,便私下神神秘不知做些什么。” 袁熙此时声音极为轻细,“眼线传回消息,三弟曾派人去看了一趟中山郡无极县。” 袁熙一愣,他对于和甄宓有关的事情极为敏感,听袁谭这么一说,便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出声道:“甄家在无极县还有旁支?” 袁谭低低说了几句话,袁熙脸色微微一变,过了一会,才对袁谭说道:“阿兄这次帮了大忙,熙谨记在心。” 袁谭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 “倒是二弟替我顶了过继之事,不然我可能再也无法翻身。” “如今我名声又水涨船高,却是还有凭借和三弟一斗,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袁熙听了,说道:“那就祝兄马到功成了。” 他心道其实很难,因为有时候父母的偏心,其实是很不讲道理的。 即使袁尚本事比袁谭差一点,但有袁绍和刘氏的偏爱,两人就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而且袁谭虽然打仗厉害,但内政实际上是不如袁尚的,身为主公,内政的加分项,是要高于武力的。 但换了自己是袁谭,不搏到最后,应该也不会甘心吧,毕竟作为嫡长子为袁家打拼这么多年,继承人的位置说没就没了。 他出声道:“我听闻兄在青州征粮过度,当地百姓有所不满。” 袁谭听了,叹了口气,“伱也知道青州那地方连年匪祸兵灾,比冀州差的远了,还有几十万泰山贼在山里时常出来骚扰。” “光凭本地税赋养活兵士就很艰难,偏偏赶上了易京之战,我亦不得不多征军粮。” “下面的官员趁机征敛,克扣过度,好几个县城都发生了不稳的迹象,知直到我带兵去青州时,也没有完全平定。” “三弟那边拿这个攻讦我,让我难以辩驳。” 袁熙说道:“阿兄需要善于治理的官员,手下那么多人,难道找不到可用的吗?” 袁谭苦笑道:“冀州的谋士们不愿意去青州,青州的士族各有盘算,对我阳奉阴违。” 袁熙突然想到蔡昭姬的妹妹蔡贞姬,出生道:“泰山羊氏是青州望族,兄可以在此处想想办法。” 袁谭听了,脸色难看道:“别提了,那羊氏现任家主羊秘虽然年轻,但很是死硬,我都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 袁熙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回事?” “你现在是青州刺史,他还敢得罪你?” 袁谭无奈道:“所以说他脾气很硬,明明和我这边有些关系,却还在观望,不知道怎么想的。” 袁熙疑惑道:“什么关系?” 袁谭解释道:“羊秘父亲羊续虽然早逝,却给幼子羊耽定了门娃娃亲,将来要娶佐治(辛毗)的女儿为妻。” 辛评辛毗是颍川士族,自然是站在袁谭一边的。 袁熙点点头,随即皱眉道:“辛毗的女儿?” “多大了?” 袁谭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听说才四五岁,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说是多年前羊续和辛毗关系很好,两家便约定,如各生男女,便为姻亲。” “羊耽生下不久,羊续便去世了,过了十年辛毗才有女儿出生,却一直想着这件事。” “那羊耽也是记得父亲遗言,两家一商量,便应了这门亲事。” “不过算算辛毗女儿年龄,这羊耽至少还要等七八年,方能成亲。” 袁熙这才反应过来,这辛毗的女儿,不就是辛宪英么! 他出声道:“羊耽是不是还有个哥哥羊衜?” 袁谭点点头,“二弟倒是很了解羊氏,这羊衜排行第二,倒是要成婚了,听说已定下孔融的女儿,估计年后就要迎娶过门。” 袁熙一怔,随即响起彼时马车中的情景,一个娇憨少女傻乎乎地捧着糖糕啃着,一边偷偷打量着自己。 他有些许伤感,不知不觉少女也要嫁人了,说不定成婚的日子,比自己还要早些呢。 这羊衜历史上倒是挺有名,孔氏女嫁过去后早逝,羊衜又娶了蔡贞姬做续弦,生下了羊祜和羊徽瑜,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想到这里,袁熙说道:“看来孔融对阿兄将其赶出北海,至今耿耿于怀啊。” 袁谭听了,这才有些恍然,“我只想着我和佐治的关系了,却没有想到这一节!” “孔北海这个又臭又硬的老东西!” 袁熙笑道:“只怕阿兄要想办法从这里着手了,想来羊氏也不可能一直死硬下去,毕竟袁氏占着青州,他们总不能跑到徐州去吧。” 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涌过一些不对的感觉,但总也说不上来。 他的思路被袁谭的话打断,“说来我还感谢二弟,二弟前次去徐州,打通了冀州到徐州的商路,青州沿海的十几个港口也受益颇多。” “要是这么发展下去,青州财货必然富足,也能更早恢复元气。” 袁熙心道这都是小事,袁谭最多只能喝点汤,真正捞到大头的是商路两头的甄家和糜家。 甄家背后站着自己,糜家背后却是刘备,想到要送出好大一部分好处,袁熙就有些心痛。 整条商路要都是自己的就好了! 袁熙回到邺城的时候,身处下邳郯城的刘备,觉得自己过不了一个好年了。 他刚得到消息,袁术向广陵郡增兵了! 听说是其手下大将张勋桥葳,带领数千军马进了广陵城。 刘备听了,心内颇感不安,关羽前些日子带着数千徐州兵离开下邳,想去广陵打退孙策,本来两边兵力相当,但算上袁术援军,关羽的处境可是相当不妙了。 他对众人道:“我准备亲自带兵去救援云长,各位有何意见?” 堂下官员都是一怔,陈群开口道:“主公何必亲身犯险,何不让翼德将军带兵前去?” 张飞听了,对陈群赞道:“还是先生懂我!” 陈群苦笑,他实际上,是不想张飞坐镇郯城。 张飞做事冒失,性格急躁,说话又冲,常常让大家拉不下面子,陈群其实很不想和张飞共事。 刘备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张飞的缺陷,一带兵就容易得罪人,尤其是上次单独带兵去北海救援孔融,就把太史慈得罪了,让自己徒然失去一员大将。 而且这次救援关羽非常重要,要是张飞不能压服士兵出了问题,岂不是把两个人都陷了进去? 相比之下,自己带兵更为合适。 让张飞坐镇郯城,有一众官员辅助,应该不会闹出乱子吧? 糜竺出声道:“何不让元龙带兵试试?” 他是少数知道陈登学过兵法的,也曾经向刘备举荐过,但刘备却没有答应。 刘备犹豫了一下,出声道:“还是我去吧。” 且不说陈登是不是纸上谈兵,陈家在广陵底蕴深厚,要是让陈登带兵驻扎广陵,会不会尾大不掉? 众官员见刘备主意已决,便不再说话。 刘备心道如果顺利的话,他和关羽联手,能将广陵城的孙策打退最好,最不济也要消耗孙策主力,让其一年半载内再也无法对下邳形成威胁。 如今刘备想不明白的,是兖州的动向,那边曹氏一直在冷眼旁观,到底想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未雨绸缪 袁熙进了邺城,让赵云太史慈先带着马车回府邸,他则带着孙礼,随着袁谭直接去见袁绍。 两人到了屋里,发现除了袁绍,刘氏和袁尚也在。 袁熙依次见过三人,刘氏皮笑肉不笑道:“熙儿可是有出息了,马上就要自立门户了呢。” 袁熙眼都不眨一下,低头拜道:“都是阿父阿母提携,熙惶恐。” “免了,”刘氏冷笑道:“是熙儿能干,我可没做什么。” 袁绍仿佛没听见刘氏的话,开口道:“既然事情已经定了,我已经请人算过,两日后日子正合适。” “到时候袁氏男丁,皆在在袁氏宗祠,进行过继仪式。” 袁熙听了,恭恭敬敬道:“多谢阿父。” “熙定不辜负阿父期望。” 袁绍听了,对三子道:“虽然熙儿要过继到别支,但毕竟都是袁家人,倘若你们三人中,有人做出有负袁氏之事,其他两人当共击之。” 三人连忙应道:“诺。” 袁绍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如此一来,邺城关于自己和袁基的谣言,也能就此划个句号了。 之后袁绍边让袁熙回去休息,袁谭和袁尚赶紧送袁熙出来,两人口中说着恭维维之言,显然是做给屋里的袁绍看的。 袁尚目送袁熙出府离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宇间多了几丝阴鹜。 他回到自己屋里,发现刘氏早就在屋里了,正面色不愉,训斥洪氏道:“做事毛手毛脚,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士族之女!” 洪氏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一只打翻地茶碗,低声道:“阿母息怒,妾知错了。” 刘氏冷冷道:“成婚三年,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袁尚听了,对洪氏道:“你先出去。” 见洪氏捧着茶碗离开,袁尚出声道:“阿母,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小心气坏了身体。” 刘氏面色烦躁:“我就是看不得那袁熙占便宜!” “一个贱人生的,如今也能独掌一支!” “想到他日后能和你平起平坐,我茶都喝不下去!” 袁尚坐在地上,淡淡道:“无妨,他的一切都是袁家给的,蹦跶不起来。” 刘氏听了,说道:“我听说他私下和袁谭勾勾搭搭,可有此事?” “我看袁谭对伱成为袁家下任家主之事仍不死心,要是两人联手给你添麻烦怎么办?” 袁尚胸有成竹道:“阿母放心,大兄有勇无谋,不足为俱,二哥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不就是想要甄家财产么,我倒是可以给他,不过那样的话,我就能拿捏住他的软肋。” 刘氏听了,叹道:“甄家虽然家世比不上咱们,但我听闻甄家女郎美貌,真是让他得了便宜。” 袁尚淡淡道:“等我掌了袁氏,再成为天下之主,什么样子的女子得不到?” “如今我只需要控制住二兄,让他和大兄反目成仇即可。” 刘氏听了,喜道:“尚儿既然已经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 “你阿父的东西,便是我们母子的,谁也别想分一杯羹!” “而且过继这事,对你阿父那些狐媚子的姬妾也是个告诫,不要痴心妄想,染指咱们母子俩的东西!” 见刘氏喜滋滋离去,袁尚却有些烦躁,他拉开手边柜子,里面摆放着几个形状各异的小瓶子。 这是前些日子,南面来的太平道方士进献的。 虽然用过之后,他身体能稍稍有所反应,但还是差得很远,不过相比改善身体隐疾,袁尚却是迷上了这五石散带来的另外一桩好处。 用过之后,他便精神上恍恍惚惚,仿佛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觉得天下之事尽在掌握,将周围人的心思和想法把控的一清二楚。 与此带来的,便是精神上的无比愉悦,让他觉得,什么男女之事,根本比不上这种感觉的万一。 他发现自己好像慢慢离不开这些东西了。 不过那方士也带来了另外一桩好消息。 那边的势力,全力支持袁尚夺取家主。 当然,与此交换的,是袁尚接下来的一年内,对徐州发生的事袖手旁观。 袁尚冷笑,这倒是打得好算盘! 那边的用意很明显,显然是可能和袁术达成了某些交易,却又同时暗暗图谋徐州,妄图算计两边。 现在是袁术军在打徐州,但拿到下邳之后,也很难守住,毕竟周围都是敌人。 刘备和是袁绍盟友,那一方不好在刘备手中强夺,但在袁术手里夺就行了吧? 袁尚手指在桌案上慢慢敲着,想用这几瓶五石散交换一郡之地,显然是想得太多。 不过袁尚自有打算。 徐州目前对他来说,远远不如直接威胁冀州西部的吕布张扬势力麻烦。 他来年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冀州西部的这块隐患,徐州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无论谁拿下徐州,都能挡住袁谭从青州南下的步伐,只能困于一州之地,再也蹦跶不起浪花。 这一样一来,袁谭便只能向自己服软,袁家之内,再也没有可以反抗自己的力量。 自己会整合袁谭的势力,打造一个无比强大的袁家,争霸天下!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又拿起一只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嘴里,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再度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洪氏在门外向里看去,见袁尚状若癫狂,只得将门掩上,免得被外人看到。 她心下悲戚,外人都羡慕她的身份,谁知道她自己的苦楚呢? 袁熙和孙礼回了家,府邸内气氛颇为欢喜,郭嘉带着姬妾去见妻儿,太史慈也去找自己家眷,曹宪去找母亲环氏和两个妹妹,各处屋里多有欢声笑语传出。 只有赵云在后庭独自练枪。 这次他用的是真枪,一柄铁枪用起来神出鬼没,时而风声大作,时而寂静无声,仿佛活过来一般。 枪头如蛇信一般,倏忽出现,又突然消失不见,藏于赵云身后。 等枪头寒光再度亮起,已经是刺穿了他面前的木桩,留下了一个前后贯通的孔洞。 袁熙看得背心发凉,他竟然没看清这一枪是如何使出来的! 他不由嫉妒起赵云的天赋来,自己也好想横枪立于敌军之前,枪挑大将,吓退万军啊!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这辈子是再也别想达到这种高度了,名将之所以是名将,不仅在于他们的自律,还在于天生的过人天赋。 能久经战阵活下来,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死于战阵的,肯定也有天才,但历经战阵不死的,是天才中的天才。 赵云一套枪使完,脸不红心不跳,袁熙开口道:“子龙兄似乎心情不太好?” 赵云沉声道:“子龙不会误了公子的事情。” 袁熙心里一笑,他这算是摸清楚了赵云的心理状态了,这话意思就是他确实有些担心,但不好明说出来。 赵云应该是敏锐地感受到袁熙过继之后,随之而来的麻烦和危机。 袁熙这一支另立门户后,袁氏的支持变会大大减弱,两便关系也会变淡。 袁熙相信赵云不会因为袁杏的事情影响大局,赵云担心的,只怕还是在邺城中,有人会威胁到袁熙身边人。 袁熙思忖起来,现在府中的人,都要尽早安排离开,免得将来想走也走不了。 太史慈和郭嘉的家人倒好办,直接带走就是了,就是环氏母女有些麻烦。 虽然他也能强行带走,但这样的话,等于是违背了之前袁曹谈判的条件,算是公然抢夺曹操姬妾,这种做法无疑在士族内是不受欢迎的。 真要想将环氏带走,还要些冠冕堂皇的正当借口才行。 此时环氏屋内,她将曹节支开,正悄悄和曹宪说着话。 听着曹宪说起这些日子和袁熙的事情,环氏脸上有些发烫,又有些不可置信道:“几乎什么都做了,就差最后一步?” “公子不会是身体有隐疾吧?” 曹宪脸色发红,悄声道:“怎么会,我看他和吴昭姐姐就挺正常的。” 环氏一僵,“那是为什么,你惹公子不高兴了?” 曹宪想了想,说道:“公子也曾提起过,他说女子若是早生孩子,会对身体不好,还对我解释了一大通道理,不过我听得似懂非懂。” 古代女子早育,是因为古人寿命短,所以需要早婚多生后代,但这却让女子过早生育导致寿命下降,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不过这也却是最残酷的优胜劣汰,能坚持下来的,自然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强,就这么一代代筛选下来,才保证了后代的健康。 不过这都是用女子的寿命换来的,只能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环氏听曹宪说了这番话,疑惑道:“还有这种道理?” “我也曾看过医书,却是不曾听闻这种道理。” 她心道怕不是袁熙在骗曹宪,怕不是他喜欢年纪大的? 不过这也倒罢了,曹宪迟早会长大,但袁熙真要如传闻中喜欢人妻怎么办? 曹宪道:“公子见识很不一般呢,常常说些妾闻所未闻的事情。” 她随即担心道:“我的事情且不说,我最担心的是阿母。” “我听说公子过继后,便要带家眷离开邺城,可阿母怎么办?” “阿母现在的身份,还是那曹操的姬妾啊。” 环氏咬着牙,犹豫了一下,才毅然说道:“我走不了,你们可以。” “到时候你带着两个妹妹离开便是了。” 曹宪听了,摇头道:“公子肯定会有办法的,我这就去求公子。” 环氏低喝道:“不许去!” “公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你们的将来也要着落在他身上,不能因为我的事情拖累他!” 曹宪听了,含着泪点了点头。 此时的下邳郡郯城中,一位老者正在给陈登诊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可用之处 老者将手搭在陈登脉门上,闭门沉思,过了良久才道:“还未除尽。” “继续服药。” 陈登听了,苦着脸道:“这几日都吐了好几盆虫子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者把眼睛一瞪,“我怎么知道,谁让你把鱼脍当饭吃?” 这诊治的老者,便是陈登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请来的华佗。 陈登见华佗面色不快,试探问道:“元化先生,我这病,能根治吗?” 华佗沉吟起来,其实他是没有把握的,陈登吃了太多鱼脍,光看这吐出数盆虫子的样子,只怕肺腑之中也有不少。 他拈着胡须,说道:“我再给你开几方药,你吃完后,三年后再来找我来看。” 陈登听了,问道:“内腑之中的虫子会不会发作?” 华佗脸上一僵,“谁告诉伱的?” 陈登老老实实道:“是袁家次子袁显弈,他一见的我的样子,便指点我来请先生。” 华佗听了,心中大奇,自己诊断数日日,才确定了陈登病情,那叫袁熙的,竟能一眼看得出来?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能治陈登的病? 但陈登的病,华佗确实没有好的办法,内腑中的虫子,难不成还要开膛破肚取出来? 他摇了摇头,这都是自己设想,且不说能不能忍住痛,就是这割开伤口的血,都不好止住啊。 想到这里,他有了赶紧脱身离开的打算,免得坏了名声。 陈登见华佗犹豫,说道:“先生若能治好顽疾,登必有厚报。” “而且如今徐州各处都有战乱,先生也不好返家啊。” 华佗一想也是,哪里呆着不是呆着,既然有人管饭,那就先住下来,慢慢想解决法子吧。 他出声道:“你说的那位袁家公子,老夫可否一见?” 陈登听了,苦笑道:“那位现在可能在幽州,也可能在邺城,登倒是可以派人去送信,但他是否能过来就不好说了。” 华佗听了,便淡了心思,心道既然无缘,那就算了。 袁熙的府邸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他看到名刺上的名字,对孙礼道:“跟我一起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迎到府邸门口,却见士人打扮的刘和已经等在外面,袁熙快步走上前去,拜道:“见过侍中。” 刘和没有到袁熙亲自出来,怔了一下才还礼道:“见过显弈公子。” “前日救命之恩,和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当面致谢,今听闻公子返回邺城,特来拜访。” 他随即苦笑道:“公子叫我刘和便好,如今我已经不文一名,早就不是侍中了。” 刘和,东海郡郯城人,汉朝宗室大臣,幽州牧刘虞之子。 这个郯城,就是现在刘备所在的徐州治所,位于下邳。 刘和经历也是颇为曲折,他当初被拜为侍中,携带汉献帝密诏返回幽州,让刘虞带兵逢迎天子。 刘和当时还是个实在人,经过袁术领地时,将真相告诉了袁术,袁术知道后,却反而将刘和扣留,用以威胁刘虞。 公孙瓒得知此事后,不希望刘虞帮助袁术,并因因此和刘虞起了龃龉,便私下派堂弟公孙越去见袁术。 结果两边一碰头,公孙瓒和袁术结盟,并扣留了刘虞的兵马,自此和刘虞结了仇。 不久后,刘和找机会从袁术处逃跑,中途经过冀州时,却又被袁绍扣留,也是想借机和刘虞谈条件。 只能说袁氏兄弟两人,有时候脑回路倒是挺相似的。 但此时已经晚了,刘虞此时起兵攻伐公孙瓒,直到兵败身死,也无暇顾及刘和,袁绍倒是白白做了回恶人。 刘虞死后,刘和为了向公孙瓒报仇,便投靠了袁绍,北上幽州联合阎柔等人对付公孙瓒,却在上次攻打易京时下落不明。 直到这一次易京之战,才被袁熙救了出来。 袁熙看刘和现一脸老成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其心里在想什么,心道经过这么多事情,只怕他真实的想法,只会深深埋藏在心底。 袁熙心想换做自己是刘和,应该对袁氏感情极为复杂,其中应该还夹杂着不少怨恨吧? 说来他救出的侯氏母子以及刘和,都是将来在幽州扩张时,能派上用场的,但如果把握不好,就等于玩火自焚。 想到这里,袁熙一脸谦恭地对刘和道:“不敢,熙一直极为仰慕刘侯,若承蒙侍中不弃,当以兄称之。” 两人谦让了一番,袁熙便将刘和迎了进去。 袁熙将刘和带进客室,屏退众人,对刘和道:“兄此次来,可有见教?” 刘和见袁熙开门见山说话不绕圈子,当下坐直身子道:“实不相瞒,和此次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于公子。” 袁熙听了,笑道:“正好,我有也有事相求于兄呢。” 刘和听了,疑惑道:“公子这么确定我能帮上公子的忙?也不问问我相求什么?” 袁熙开口道:“兄是想返回幽州,还是想返回汉庭?” 刘和一怔,面色严肃起来。 北新城里,夜深人静。 城主府里的一间小屋内,侯氏刚刚把怀里的孩子的哄睡,却听到屋外有细微的响动。 她屏住呼吸,凝神静听,隐隐约约辨认出,这是脚步声! 她骤然紧张起来,拿起一把剪子,放在袖子里面。 过不多时,屋门被推了下,结果被门闩挡住,随后被轻轻敲响。 侯氏紧张起来,心道幸好提前上了门闩,她端起油灯,走到屋门后面,轻声道:“是谁?” 外面犹豫了一下,方才出声道:“可是公孙将军夫人?” 侯氏心中一跳,说道:“你们是何人?” 外面那人松了一口气,急促道:“夫人,我是将军旧部!” “将军身陨,属下不及相救,万分悔恨。” “今打探到夫人及幼子被袁氏所困,特来相救!” “请夫人随我等速速离开,我等且将夫人救出城去,逃出涿郡,日后我等奉将军幼子为主,起事为将军复仇,重占幽州,驱逐袁氏!” 侯氏听了,咬了咬嘴唇,说道;“孩子才几岁,又有什么用?” “且幽州大部,都起兵反了先夫,哪里还有落脚的地方?” “我等孤儿寡母也是负累,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 另外一个声音怒道:“夫人,你就不想为将军复仇吗!” “怪不得你当初没有随将军死节,只怕夫人早已经成了袁氏的禁脔了吧?” 侯氏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却听此时呼喝声四起。 外面一人惊道:“不好,中了埋伏!” 另外一人骂道:“这贱人,竟然以身做饵,诱骗我们,该死!” 噗嗤一声,一柄尖刀刺穿门扇,刀尖透出数寸,吓得侯氏脸色苍白,一下坐倒在地上。 就听另外一人吼道:“刺门作什么,削断门闩!” “到时候抓住母子做人质,我们还能逃出去!” 另外一人如梦方醒,把刀插入门缝,往下一压,刀锋过处,门闩立断。 侯氏吓得逃回床边,抱起襁褓中的孩子退到屋角,另一只手从袖子中摸出了剪刀。 啪的一声,门扇被狠狠踹开,两个蒙面大汉提刀便要冲进来。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喝,两人背后,麴义手持一柄环首大刀,当头劈下! 两人来不及抢入门中,只得回身反击,三柄长刀碰撞在一起,在黑夜中溅射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两人显然武艺不弱,竟然在麴义泼风般的攻击中支撑了下来,还能伺机反击几招。 三人翻翻滚滚打了几十招,麴义面对两人,一轮疾风暴雨的攻击未能拿下,此时却是有些乏力,两人见了,趁机攻上,刀刀直逼麴义要害。 麴义只得边打边退,两人对视一眼,就要分头逃跑。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屋顶上轻飘飘跳下一人,正好落在两人身后。 侯氏认得,这正是公孙瓒先前的部将田豫,只见他手持一根木棍,狠狠打向两人腿弯处,这两人本来就被麴义消耗了不少体力,如今想要躲闪,反应却慢了半拍,被打翻在地。 周围兵士赶来,在两人喝骂声中,将其困得严严实实。 麴义骂道:“捉活口还真麻烦,不然早把你们劈死了!” 田豫上去,扯下两人面巾,辨认面目后说道:“果然是你们。” 他认得两人,确实是公孙瓒部将。 一人大喊道:“田豫,你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袁氏杀了将军,你竟然还在其手下为奴为仆!” 田豫面色转冷,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 “你们不过是拿着夫人孩子作为幌子,收拢将军残部,割据一方而已!” “你们真有心的话,为什么易京围城的时候没有出现?” 两人一时间哑口无言,麴义冷笑道:“和他们废话做什么,愿者上钩,有多少来多少。”说完带着兵士把他们押走了。 田豫转过身,对惊魂未定的侯氏说道:“刚才我在屋顶,夫人的话我都听到了。” “夫人说的没错,这些人确实没安好心。” 侯氏面露自嘲之色,“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被作为诱饵,吸引他们过来的,不是吗?” “我先前还以为公子有多好心,到头来,也不过是因为我可以利用而已。” 田豫转过头去,说道:“这些话,夫人可以当面向公子去问。” “不过我觉得,当时公子能亲自踏上木板救出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侯氏望着田豫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饿得慌了 曹嵩正提着酒壶,醉醺醺地坐在街边。 他心中忧闷,自己曾经也是堂堂太尉,竟然到了如此落魄的地步! 相比于其他曹氏人质,他作为曹操的父亲,倒是没有寄人篱下,而是和几个小妾被单独安排到了一间小院中,一日两餐也有保证。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相比于之前的生活,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小院一直有兵士把守,让曹嵩觉得自己是条关在笼子里面的老狗。 不过久而久之,曹嵩和看守兵士混熟了,他托其将身上的饰品典当,换了些钱贿赂兵士,变呢个时常偷溜出来,到宅子对面的酒铺喝酒。 看守兵士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邺城防护很是严密,曹嵩走几十步远去对街喝酒,能有什么危险? 曹嵩还想起身去买酒,摸了摸怀里,发现只剩下几个五铢钱,什么都不够买的。 他站在路边呆立半晌,将手里酒壶中最后几滴酒水倒入口中,直愣愣地望着车来人往的街道。 街对面的看守兵士走了过来,劝道:“太公,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你出来久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曹嵩悻悻然地跟着兵士往回走,嘴里嘟嘟囔囔。 兵士将曹嵩带进小院,将门锁上,便在外面守着,不多时,却有一辆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 兵士见了,连忙上去,喝道:“这里不准停车,速速离去!” 赶车的少年喊道:“公子来找曹太公!”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年青人,对兵士笑道:“我说几句话就走。” 一个兵士听了,说道;“你是什么人?” “这里面可是需要看守的重要人物,岂是你能随便说话的?” 那少年跳下马来,拿出一块令牌,说道:“这是袁使君的公子。” 两名士兵一看令牌,登时吓了一跳,行礼道:“见过公子。” 两人正是袁熙和孙礼,袁熙问道:“曹太公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两名士兵相视一眼,袁熙见了,出声道:“照实说。” 一名士兵悄声道:“太公好酒,且时常抱怨饭菜不行,想来对此应该很是有所不满。” 他们也不敢说自己放出曹嵩喝酒的事情,不然这不是给找麻烦? 袁熙问了平时曹嵩的吃的东西,听了失笑道,“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好。” 他扭头看了看对面的酒铺饭馆,对孙礼道:“伱去马车里面拿两匹绢出来,给两位做见面礼。” 孙礼依言,从车里拿出两匹娟,递到门卫面前,两人连道不敢,袁熙说道:“我有事要你们帮忙。” “今日的午饭,不要送进去。” 两人疑惑地相视一眼,但袁熙的话他们不敢违抗,只得答应下来。 袁熙带着孙礼,去对面酒楼吃了饭,又等了两三个时辰,眼看快到晚饭时间,才对孙礼道:“你拿一匹绢换些酒菜,跟我进去。” 此时汉末经过连年战乱,钱币体系已经完全崩溃。 董卓铸造小钱之后,一斛谷价值高达数十万董卓小钱。 公孙瓒治下的幽州,曾遭受百姓相食,当时一石谷要十万钱。 献帝兴平元年,一斛谷五十万钱,一斛豆麦二十万钱。 同是兴平元年,东阿地区一斛谷要五十多万钱,于是身为东阿人的程昱,将吃粮的东阿百姓做成肉干,从根本上解决了缺粮问题。 虽然冀州钱粮相对富足,但邺城内很多人也不愿意收钱币,所以粮食和绢帛便成了硬通货。 孙礼听了,去马车里面取出绢布,去找掌柜一说,过了一刻多钟,便有几个伙计端着酒菜从厨房出来。 袁熙这才带着孙礼和几个伙计,到了曹嵩门前,两个守门兵士忙打开门,袁熙问道:“中饭没有送吧?” 两人陪笑道:“公子之命岂敢不从,当然是没有。” 袁熙心道一天没吃饭,应该也差不多了,当下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此时曹嵩正饿得两眼发黑,躺在榻上,几个小妾正给其锤着腿,曹嵩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烦躁道:“怎么还没来人送饭?” 他想起着吃了一年多的粗茶淡饭,不是米粥,就是面饼,配些野菜之类,少有荤腥,心里愤愤,这袁氏真是无礼,自己好歹也是三公! 但如今寄人篱下,谁会在乎他一个人质? 中午不送饭,肯定是想要敲诈勒索于他,可他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货? 他感觉马上就要饿死了,盯着屋顶唉声叹气,却突然闻到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飘入他的鼻孔。 曹嵩猛然睁大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他骨碌一声滚下床去,拖拉着木屐就往门外跑,胖大臃肿身子此刻轻盈无比,他刚一推开门,便见有人站在院子中央,身后几个酒楼伙计用木盘托着盆里的各色菜肴。 有蒸得汁水四溢的白鱼,炖得软软烂烂的肘子,烧得红酥透亮的大鹅,大碗胡汤里几块羊肉浮在上面,蒙着亮晶晶的油花。 曹嵩一见,眼都直了,这就是他无数次经过酒楼时,楼上面飘出的肉香! 他却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 他的钱都拿去换酒了,根本买不起这些昂贵的肉食,这样的饭菜价格极高,即使在邺城之中,也不是所有士族都能吃得起的。 每次经过酒楼,曹嵩都会贪婪地吸溜着鼻子,妄图想把这丝香味留在鼻腔里久一些。 此刻他感觉眼眶里面眼泪在转动,这他娘的,是在做梦吗? 他哆嗦着走前几步,就要扑上去,袁熙却拦在前面,拱手笑道:“小子见过曹太公,多时不见,甚是想念啊。” 曹嵩吞着口水,说道:“好说,好说。” 他盯着酒菜,说话时仍然舍不得移开盯着鱼肉的目光,“你是?” 袁熙心道曹嵩是不是饿傻了,开口道:“小子袁熙,曾和太公有过数面之缘。” 曹嵩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抢了自己全部身家的袁家恶子! 他刚想张口叫骂,便即咽了回去,以他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资格和人家硬气? 他满脸堆笑,拱手道:“原来是显弈公子,承蒙庇佑,老夫感激不尽。” 两人心知这都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话了,但心中各怀鬼胎,谁也不会显露出来。 两人进到屋里坐定,袁熙见曹嵩盯着桌子上的菜肴直咽口水,微笑道:“小子对太公仰慕,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 曹嵩肚内越发饥饿,偏偏袁熙和他慢条斯理打起官腔来,他心里上火,直想不管不顾跳将起来,扑到桌上大嚼一番。 袁熙当然不急,要是曹嵩吃饱了,进入贤者状态,他谈条件就难了。 曹嵩艰难开口:“老夫如今自身难保,还有什么能帮上公子的?” 袁熙微微一笑,知道对面上钩了,开口道:“太公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稍微有些好女色。” 曹嵩听了,强笑道:“公子过谦了,这是士族风雅,哪算得上毛病。” 他心道袁熙这是看上了我的小妾? 没问题,只要袁熙开口,三个小妾换一只鹅都行! 他毫不犹豫道:“公子若对这老夫的姬妾感兴趣,尽管带走。” 他的几个小妾听了,顿时眼里放出光来,这怎么看,也是跟着袁熙比跟着曹嵩强多了! 袁熙知道曹嵩误会了,不过他见时机成熟,当下开口道:“当日在东武阳,随太公来一起来邺城的,还有些孟德公的家眷。” “里面有个女子,我倒很感兴趣,已经带回府里,既然来了邺城,名节什么的也就没意义了,如果其再回去,只怕孟德公也是心有芥蒂。” “不如我勉为其难,做些好事,替孟德公分忧,太公只要替孟德公写封休书,便万事大吉。” 本来环氏是曹操妾室,并不需要休书,偏偏环氏身份敏感,曾是当代名士正妻,和一般的姬妾身份自是不同,轻易赶出会被士族非议,所以需要曹嵩来背书。 曹嵩反应过来,这小子说得好听,不就是想抢自己儿子姬妾么! 他强忍住饥饿,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也不开口说话。 袁熙见了,心下佩服,不愧是做过大官的人,竟然能忍得住。 过了一会,曹嵩才说道:“不知公子想要的是哪位?” 袁熙说话也不绕弯子了,“边让遗孀,环氏。” 曹嵩听了,面露为难之色,摇头道:“难啊,我儿的家事,没有正当理由,我也不好随便插手。” 袁熙暗骂老狐狸,说道:“正常来说,确实是这样。” “但是如果姬妾不贤,太公当然可以替儿子将其逐出家门。” 汉代之时孝道为先,如有正当理由,父亲是可以替儿子休妻逐妾的。 曹嵩心道这袁家子,原来打的是这般主意! 一顿酒菜就想收买我? 他在香气的诱惑下,已经饿得下巴抽搐,开始咬自己的舌头,但仍是嘴硬道,“听说吾儿对环氏极为宠爱,没有证据,我也不能冤枉好人啊。” 袁熙理直气壮道:“她都住在我府里了,还要什么证据?” “只要太公开口,就是等于把这事情做实了,我都不怕,太公怕什么?” 曹嵩还要说话,袁熙哪会给他机会,叹道:“没想到太公如此正气浩然,小子实在惭愧,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本来我还想之后隔三差五给太公送些酒菜,看来是用不着了。” “既然如此,我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好了。” 曹嵩心里一急,心道袁熙还真是难缠,当真是自己克星,自己还想着讨价还价一番,对方却根本不给机会! 他明白,袁熙这边只是要个名声,私下说不定什么丑事都做了。 对自己来说,环氏根本不算什么,能换些酒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还奢望什么? 他当机立断道:“公子说的没错,那环氏确实不贤,待我吃饱之后,便找笔墨替吾儿写封休书。” 袁熙笑道:“这我倒是提前准备了。” 他一招手,孙礼就从背后包袱里拿出绢帛毛笔松墨等物出来,开始动手磨起墨来。 袁熙对曹嵩笑道:“请。” 曹嵩只得提起笔来,一边盯着桌上的肘子大鹅,一边用饿得颤抖的手拿起毛笔,但手抖的厉害,怎么也下不了臂,忙用另外一只手托住手腕,艰难地一个个字写着。 袁熙见曹嵩好歹坚持写完,拿过绢帛看了几遍,发现曹嵩竟然还挺识相,用的理由是恶疾,这算是最不影响名声的借口了。 袁熙这才放下心来,卷起绢帛放在怀里,对曹嵩道:“太公辛苦,还请用膳。” 话音未落,曹嵩挥手挣开想要过来搀扶他的两名小妾,整个人迅捷无比地扑到桌子前面。 他抓起桌上木箸,夹了一大块香喷喷的蒸鱼放在嘴里,还未咀嚼几下,又夹起一大块的带皮肘子。 肘子挂在木箸上,如同肉冻般颤动着,丢入嘴里软烂温嫩,曹嵩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才是人吃的东西! 他又去夹烧鹅腿,几下都没有弄下来,心一急丢下木箸,一手按住鹅身,一手扭住鹅腿,便用力往下一撕,将鹅腿拽了下来。 曹嵩胖乎乎的五根指头死死捏住鹅腿,滑腻的油水从指缝中渗了出来,顺着手腕流下,浸透了衣袖,他却浑不在意,狠狠一口咬在鹅腿上。 袁熙见曹嵩此时完全没有丝毫士族风范,心道在饥饿面前,果然是众生平等。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身份改变 曹嵩如饿死鬼投胎般的吃相,让袁熙觉得,就是放口生猪在曹嵩面前,他也能活吞了下去。 最后曹嵩将桌上的食物几乎吃的干干净净,撑得翻起了白眼,此时几名小妾这才敢走过去,默默拿起丢在曹嵩桌上的骨头舔舐了起来。 袁熙见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完全依附于男子的女子来说,男子发达,女子富贵,男子落魄,女子乞食。 现在曹嵩落到如此境地,这几名小妾所能做到的全部,便只是这样而已。 袁熙突然不想待下去了,他临出门时,曹嵩犹然打着饱嗝,说不出话来。 袁熙上了马车,心中有些满意,但也有些遗憾。 环氏身份的问题倒是解决了,曹宪三姐妹却有点麻烦。 因为虽然有曹嵩背书,环氏被赶出了曹家,但是先前曹宪三姐妹随环氏被曹操所得时,改姓曹氏,作为继女。 将子女驱逐出族,是要族长同意的,曹嵩现在已经不是族长,所以只能将此事暂且搁下了。 好在几个无足轻重的继女,曹操应该也也不会和袁熙计较便是了。 袁熙回到府中,将消息告诉环氏,一旁曹宪曹节姐妹又惊又喜。 但出乎袁熙预料,但环氏却有些神色犹豫。 他心道这就怪了,难不成环氏不想离开曹家不成? 他开口道;“夫人有什么顾虑不成?是否不愿离开曹家?” 环氏支开曹宪姐妹,顿首道:“妾深感公子之恩,离开曹家乃是日夜所思。” “但妾当初所虑,便是三个女儿的安危,想要将其托付给公子,至于妾本身的处境,倒没有如何考虑。” “如今公子干冒风险,将妾解救出来,但妾怕引起流言蜚语,对公子声誉不利。” 袁熙明白环氏的意思,先前自己将环氏母女带入自己宅邸时,邺城之中就有关于自己母女通吃的流言,传得很是不堪。 如今他将环氏从曹家里面带了出来,估计这种谣言会更加甚嚣尘上,大大损害他解救边让家眷的名声。 他开口道:“夫人不必多虑,你是曹宪的之母,我也不可能弃夫人于不顾。” “夫人的身份,我已经有了安排,到时候必然会止息这些流言。” 环氏却是会错了意,以为袁熙想让她改嫁给世家大族之人,便低声道:“妾经此事情,已经决定独孤此生,绝不会再嫁任何人。” 袁熙听了,失笑道:“夫人只怕想错了,还请勿忧,顺其自然即可。” 环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点了点头。 她送走袁熙,心里颇不平静,终于逃出了曹家那个虎狼窝,要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但是想到之后母女的命运,便要牢牢绑定在袁熙这一支上面,她的心情便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她看下来,袁熙还真的是对年轻女郎不怎么感兴趣。 且不说那吴昭已经二十多岁了,她还听曹宪说,易京之战后,袁熙还把公孙瓒的遗孀侯氏带进府里了! 袁氏和公孙氏这么大的仇,袁熙都能保下侯氏,这其中肯定是花了不少代价。 环氏听说吴昭先前也是寡妇,又想到侯氏的境遇,她觉得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 袁熙没对年轻女郎下过手,由此看来,袁熙很可能喜欢的不是人妻,而是年长的寡妇! 环氏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贴近真相,她有些心慌,手不由自主抬了起来,压住因震惊而不停起伏的胸口。 袁熙要是知道环氏的想法,只怕会吐血三升,不过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忌这些细枝末节。 因为自从他进入邺城后,接下来走的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个目标的达成,都需要很多条件的配合,才能最终导向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但越是精巧的计策,环节越多,越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数。 袁熙时常用前世玩俄罗斯方块时的一句话警醒自己,用来摒除妄图控制一切变数的膨胀心态。 犯下的错误会累积,而获得的成功会消失。 每走一步,都是崭新的开始,每个微不足道的错误,都可能会前功尽弃。 如果其他人都像木桩一样,呆呆地等他布局,那自然会容易得多,可惜不可能,每个人都不是傻子,也不会甘当棋子,所有人都想坐到棋盘前面来。 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袁熙过继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整个过程平平无奇,袁绍作为族长主持仪式,虽然远在豫州的袁术,并不会承认袁绍的家主地位。 袁家所有的男丁几乎都到场了,在场作为见证的,还有冀州数个世家大族的族长。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上被修改到袁基这一支,袁熙心情颇为复杂。 算了,换个爹就换吧,重生的时候又不是没换过。 他走到袁基的牌位面前,依照礼仪跪拜,上香,祝词。 等他起身后,一切看似相同,但一切便已完全不同。 从此之后,他便和袁绍断绝父子关系了。 他转向袁绍,躬身道:“拜见家主。” 袁绍张了张口,最后只是微微点头,说道:“贤侄不必多礼。” 袁熙感到身体有些僵硬,但又有些轻松。 从此之后,他不再受到袁绍的庇护,但同时也少了一条枷锁。 不过他现在是个孤儿,婚事可以自己说了算了。 他转过头,看向心思各异的众人,他明显看到,袁尚嘴角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笑容。 袁熙上前捧起袁基的牌位,端端正正放在胸前。 之前袁基这一支绝后,牌位寄放在袁氏祠堂,如今既然袁熙续上了这一支,便要将牌位带回去供奉。 他迈出祠堂,走到院落里,那边早已经占满了人。 除了袁绍的谋士将领外,袁熙的人也都到了。 赵云,太史慈,郭嘉,田豫,孙礼,虽然看上去人不多,但放在后世来看,谁也不敢小视这股力量。 众人见到袁熙出来,纷纷上来道贺,现在袁熙的身份,不再是袁绍庶子,而是太仆袁基嫡子,安国庭侯的继承人! 算来袁基还是袁绍和袁术的兄长,无论从辈分还是身份来说,都不容小视。 同时众人也纷纷交口称赞袁绍义举,经此一事,袁绍起码在明面上洗去了袁隗袁基之死的污点,至于众人私下怎么想的,那就无关紧要了。 而与袁绍部属不同的是,袁熙部属赵云等人,明显更有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因为从此之后,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奉为袁熙主公,而受袁家的辖制也大大减少! 郭嘉的眼中,更是闪动着不一样的意味,隐隐透出些野心的光芒。 袁熙向众人微笑点头示意,心中充满了自豪。 这是他重生以来,所做的最为重大的一件事,为此他殚精竭虑,做出了许多努力和让步,方才心想事成。 从吕布到曹操,从刘备到公孙瓒,从青州到冀州,从徐州到兖州,他亲力亲为,涉险境,上战阵,浴血搏杀,让出功劳,只为今日改换门庭。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他可能要被分走许多应得的好处了。 果然到了次日,袁绍处便来人让他过去,商议易京之战后,授取幽州官职的事情。 袁熙赶到时,发现人整齐地离谱,不仅刘氏和袁谭袁尚都在,一众谋士包括刘和竟也到了。 等袁绍说出袁氏对幽州的安排后,袁熙虽然早有预料,但有些官职人员还是让他有些惊讶。 以至于袁熙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袁绍是想帮自己,还是想压制自己。 作为易京之战前后的功臣,袁绍表面上也没有亏待袁熙,向那仍在逃难,不知在何处的汉庭上表,表奏袁熙为幽州刺史。 这代表袁熙就此有名号执掌幽州事务,虽然到目前为止,袁熙连一个涿郡的一半地盘都没占据。 然后就是刺史副手官职,最重要的前几个只为,都没给袁熙嫡系的人,全部安插上了袁绍的人。 治中从事许攸,别驾从事兼兵曹从事沮授,簿曹从事刘和! 许攸实际是袁尚的人,这第一副手的位置,等于是袁尚在幽州安插的亲信。 袁熙听到这里,心里隐隐有所不快,要是换个清廉正直的人也就罢了,换成许攸这种人,不仅会大捞好处,还会安插贪腐亲信,幽州岂不是要乌烟瘴气? 至于沮授就更有意思了,这是明升暗降,让沮授彻底淡出了冀州权力圈子,等于是被袁绍发配了! 怪不得沮授后期牢骚那么大,看来袁绍早就打定主意削弱冀州士族的势力,为袁尚让路了。 当然,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幽州接下来将战事连连,需要沮授这种战阵经验丰富的谋士坐镇。 袁熙却是心里乐开了花,这是生怕我挖不动沮授这块砖,还专门撬松了让我挖? 这不是亲爹,什么是亲爹啊? 然后就是刘和。 说到底,刘和这个身份实在尴尬,自从刘虞死了之后,刘和的利用价值就消失了。 但将其留在邺城,袁绍又怕别人非议他囚禁汉庭宗室成员,所以将这烫手山芋弄出冀州是最理想的。 这样一来,幽州这地方,就成了边缘人士的流放地了。 这就体现袁绍极为矛盾的心思,袁熙过继之后,袁绍即想让袁熙发挥作用,还同时要提防他,所以又安插了不同立场派系的人进去。 就像后世的官场一样,将各怀心思的人放到一起,虽然不至于坏事,但也很难干成大事。 腹诽归腹诽,袁熙还是恭敬地低头道:“一切听从使君安排。” 袁绍也觉得这安排有些过分,但一个强大的幽州,目前并不符合他培养袁尚的步伐。 毕竟袁熙这一年来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也暂时行此权宜之计,委屈下袁熙了。 他开口道:“既如此,贤侄还有什么要求?” 袁熙抬起头:“回禀使君,我准备成婚。”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速战速决 袁绍还以为袁氏对幽州如此安排,袁熙肯定不满,会趁机讨价还价,提出些对其有利的条件。 却没有想到袁熙只字不提官职安排,却说起了婚事。 袁绍心里隐隐涌起些愧疚之意,便出声道:“如此甚好,如果什么为难,贤侄尽管开口。” 袁熙听了,再次躬身道:“多谢使君。” 在场袁绍麾下的谋士将领听到,纷纷出声恭贺。 他们心情也颇为复杂,袁熙前些日子还是个处处受道压制的庶子,如今变成了独当一面的旁支嫡子,不仅授了幽州刺史,还要马上成婚,俨然已经有了旁支家主的气象! 袁尚突然开口道:“显弈兄,依然要迎娶甄家女?” “话说袁氏和甄家的婚事,本来是商议好,要甄家女郎嫁入阿父这一支的,可不是太仆这一支。” “而且如今显弈兄贵为安国亭侯后人,甄家女郎身份,可配不上兄了啊。” 袁尚本以为他这话一说出来,袁熙怎么也要和自己解释几句,结果袁熙却向袁绍拜道:“熙准备这几日便成婚,之后便即返回幽州。” “到时候迎娶婚宴,还请使君赏脸。” 袁绍听了,点头道:“可。” 袁尚见袁熙竟然根本不理自己,心下大怒,刚要讥刺几句,抬头迎上了袁绍不满的目光。 袁尚这才反应过来,袁熙此时已经不是袁绍庶子了,而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袁基嫡长子! 袁绍的意思很明显了,袁尚再这样当众纠缠下去,袁绍苛待旁支的事情传播出去,是会影响袁氏名声的! 袁尚只得低下头,目光阴沉,他本想借此要挟袁熙,让其服软为自己所用,没想到袁熙竟然如此无礼! 既然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不必留情了! 自己就是坏了他的事情,袁绍事后还能惩罚自己? 袁熙还是太急了,婚娶乃是大事,六礼最快也要花个把月,时间长的一年半载的都有。 有这么长时间,自己不搞得袁熙跪地求饶? 除非他不想娶甄家女郎了! 想到这里,袁尚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用眼神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刘氏。 袁熙见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告辞出来,仰头望着天空。 在高处几只飞鸟掠过,一泡鸟屎从空中坠落下来,狠狠砸在不远处的青石地面上,炸成一团黄黄白白的污迹。 袁熙想要去找袁杏,这才想起来,自己和袁杏已经不是姐弟关系,不好入内宅了。 若要相见,必须得先递拜帖名刺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甄家。 离开时,他最后看了一眼袁府大门,登上马车离开。 马车回到府中,众人纷纷上来道贺。 袁熙捧着袁基牌位下来,走进提前布置好的祠堂,将牌位放到了案上。 袁熙退后几步,拜了三拜,颇觉世事无常。 前一日自己的爹还是袁绍这个活人,如今却变成了眼前这个木头牌子。 做完这些事情,他这才走出祠堂,回到自己屋里。 吴昭早在里面等着,见袁熙进来,笑道:“见过家主。” 袁熙微笑道:“难道不该称夫君?” “话说你可以改回蔡琰蔡昭姬这个名字了。” 吴昭俏脸微红:“还是等公子成婚后吧,妾不敢专美于甄家女郎之前。” 袁熙明白,吴昭这意思是正妻就是正妻,她也不会争什么,这个时代也确实只能这样。 他开口道:“委屈你了。” 吴昭摇头道:“没有公子,也没有如今的妾身,不过改名这事情是不是要慎重,妾怕卫家知道了…” 袁熙哈哈一笑:“卫家都撕破脸赶伱走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来找我要人。” “对了,等会人来了,你和我去甄家一趟。” 吴昭知道这是要去甄家提亲了,出声道:“媒人是谁?” 袁熙笑道:“等的就是媒人。” 不出半个时辰,媒人就到了。 吴昭见到后,有些意外,却又恍然。 刘和。 吴昭知道前日刘和来访,和袁熙私下谈了很长时间,看来两人应该是联手了,就是不知道袁熙付出了什么条件。 不然袁熙婚姻大事,也不会找个不放心的人做媒。 刘和进来后,看袁熙都已经准备停当,不禁有些无语,说道:“我活了三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赶的婚事。” 两人说了几句,吴昭这才明白,原来袁熙竟是要和刘和一起上门,在一天之内,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套颇为复杂的婚前礼一口气做完! 吴昭有些目瞪口呆,她明白袁熙怕夜长梦多,不过这样做,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刘和此时开口道:“刚才袁使君屋内,我发现显甫公子似乎有些想法。” 袁熙点头道:“兄也看出来了?” “兵贵神速。所以咱们现在就去甄家。” 此时袁尚回到屋里,刘氏跟了进来,一脸愤怒道:“那只小狗,刚过继就敢对尚儿无礼,我真想一耳光打上去!” 袁尚摆手道:“孩儿只是让他屈服,为我所用,不是把他变成敌人。” 他冷笑道:“不过我看他也是得意忘形了,既然他想和我掰掰手腕,那我就陪陪他好了。” 他心道袁熙觉得自立门户,翅膀硬了,绝不会想到,自己早就布局好了! 到时候我倒是很有兴趣,看你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求饶的样子呢。 想到这里,袁尚冷笑一声,对左右道:“把前几日无极县来的那个人带过来,和我一起去甄家!” 袁熙和刘和从屋里出来,就见远处郭嘉跑了过来,叫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 袁熙听了,笑道:“先生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郭嘉得意道:“这事前后我也是出了不少主意,我就不信那袁尚能忍得住。” “今日甄府之内,必然有一场好戏。” 袁熙叹道:“我倒是希望一切平平安安,波澜不惊,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人生大事出波折。” 郭嘉心中冷笑,得了吧,你还装! 袁熙绝对是个蔫坏的,这婚事绝对早就开始布局了! 不过自己这个主公确实有枭雄之姿,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其图谋绝对不小! 此时太史慈和赵云双双出现,“要出意外?” “我们来保护公子。” 孙礼从旁边苦着脸道:“两位大哥,你们这是要抢我饭碗啊。” 袁熙意气风发,大笑道:“大家一起去!” 曹宪从屋里出来,羡慕地看着众人,却见袁熙转向自己,说道:“我多叫了一辆马车,你和你阿母也去。” 曹宪愣住了,她疑惑道:“公子和我说话?” “我和阿母?” 袁熙点点头道:“没错,你阿母可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听了,纷纷安静下来,赵云想要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 他们都已经得知了,前几日袁熙竟然是找到了曹操的父亲曹嵩,硬生生把环氏从曹家赶了出来。 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环氏之前是边让遗孀,之后被曹操强占,袁熙此举,可是说是做了件好事。 但当天消息传出后,邺城就开始传出流言,说袁熙心怀不轨,他这么做,其实只是想强占环氏罢了。 真要单单只有此事,也就罢了,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绝大部分时候只能依附男子才能活下去,何况边让已经死了,谁也不会为他说话。 但事情后坏就坏在,袁熙之前将曹宪纳为侍妾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 这就涉及到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母女共侍一夫,在任何时代都是人伦大防,即使身为天子,也不会轻易碰触这条红线。 所以这个谣言一出,便传得沸沸扬扬的,当时袁熙是袁绍儿子,众人还有所顾忌,但如今袁熙已经过继,谁知道之后谣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如今一听袁熙提亲,竟然还要带环氏过去,众人皆是脸色古怪,你说带吴昭曹宪两个姬妾去也就罢了,带环氏要做什么? 所以耿直如赵云,也差点忍不住,就要当场发话,最后还是勉强忍了下来,毕竟这是袁熙婚姻大事,当面去提这些,实在是大煞风景。 众人满腹狐疑,一行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浩浩荡荡往甄府而去。 甄府早就得知了消息,早早打开大门,将众人迎了进去。 张氏早就等在中庭迎接,见袁熙当先下来,忙迎了上来,苦笑道:“公子好狠。” 袁熙淡然道:“有舍才有得。” “何况对甄家来说,甄家女郎成了被用来威胁我的软肋,这样下去,我倒是不在乎,甄家却是要撑不住了。” 张氏默然,她明白袁熙说的是真的。 但是把养育了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拱手送人,任谁也舍不得啊。 袁熙听了,说道:“夫人放心,不管怎么样,我对甄家的承诺都会不变。” “何况谁也不敢说,将来的事情会如何。” 张氏听了,叹道:“老身愿意相信公子,希望公子能够记住今天说的话。” 袁熙点头道:“那是自然。” 两人对话间,袁熙身后众人,都咂摸出味道不太对了。 怎么袁熙和张氏说的事情,并不像是娶亲啊? 吴昭楞道:“公子今日不是来提亲的?” 袁熙笑道:“当然是提亲,但中间环节有些变化。” 吴昭发愣:“什么变化?” 袁熙刚要说话,确定到甄府家丁匆匆跑来,说道:“袁使君府中有人来了!” “他们送上的拜帖,说是袁绍公子袁显甫!” 袁熙心道果然袁尚不死心,来得倒挺快的。 说话间,袁尚却已经大踏步当先进来,除了随身侍卫之外,身后还跟着个衣着寒酸的中年男子。 袁尚见到袁熙,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显弈公子也在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匪夷所思 众人见袁尚来者不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袁熙微笑道:“为兄来甄家自然有事,不过能和显甫公子撞上,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公子特别过来的?” 前日还在称兄道弟的两人,如今却叫得如此生分,两边对于此事已经失去了耐心,都不想再装了。 袁尚哈哈笑道:“我自然是特地来的。” 袁熙听了,故作惊讶道:“没想到显甫公子对为兄的婚事如此关心,真是令为兄感动。” 袁尚面色一冷,说道:“显弈公子怎么说,也是我袁氏的人,我是怕公子吃亏,被甄家骗了,才特地过来提醒。” 袁熙惊讶道:“哦?” “不知道甄家骗了我什么?” 袁尚环顾众人,压低声音道:“不若找个地方,我再和显弈公子详谈。” 袁熙听了,断然道:“不必了,袁氏做事光明正大,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人前说的?” 袁尚脸上一僵,他自忖已经拿住了袁熙软肋,袁熙见到后必能服软,将来自己便能掌控幽州! 现在看来,袁熙竟然是谈也不想和自己谈! 袁尚冷笑,袁熙还不知道自己掌握了什么底牌! 甄宓躲在窗户后面,听着院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手心里面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袁熙袁尚两人针锋相对,这次肯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想到自己婚事便是被这袁尚数次搅黄,甄宓心里恨恨,恨不得登上小楼,丢石头打破袁尚脑袋。 袁尚见袁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把心一横,侧身走了一步,拉过背后那中年男子,对张氏道:“夫人可认得此人?” 张氏哪能不认识,她出声道:“这是老身在无极县的远亲,论辈分,算是老身侄子。” 中山甄氏一族,乃是汉太保甄邯之后,世吏二千石,到如今以甄逸一脉最显,其原配张氏,共生三男五女。 但之后甄逸连两子早逝,甄家这一支的男丁,反而只剩了甄尧并几名幼童。 相反在甄氏老家无极,倒是有些旁支子孙繁衍,只不过家境远不如甄逸这一支,所以时常需要接济,两边倒也相安无事。 眼前这名中年男子,也是甄氏其中一支的后代,名叫甄访的。 甄访曾多受张氏接济,如今见了张氏,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拜道:“见过夫人。” 张氏正要说话,袁尚却是出声道:“甄访,你这礼数错了,如今张夫人要向你行礼才对。” 张氏疑惑道:“为何?” 袁尚得意洋洋,“因为甄家那世吏两千石的职位,空缺了好久,我看甄访不错,便上表汉庭,保举他沿袭此位。” 这话一出,张氏脸色一白,出声道:“好教显甫公子得知,这按理将来应是我儿甄尧的。” 袁尚摇头道:“非也,凡此官职,当有德者居之,何况甄尧也不过是甄氏一支的子弟而已,没有必然是他的道理。” 张氏心中愤怒,出声道:“难道显甫公子就这么不想甄家和袁氏联姻?” 袁尚哈哈一笑:“非也,我只是看甄访素有贤能,这才举荐他而已。” 甄访听了,连忙谄笑道:“多谢公子大恩,日后定当做牛做马为报。” 张氏心中暗骂,她知道甄访底细,这人所在一支早已落魄,根本连书都没看过几本,平时鬼混谋生,要不是靠着甄家接济,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袁熙一直看着袁尚表演,发声道:“区区一个两千石官职,幽州也未必拿不出来。” “如果显甫公子觉得甄家在乎这个官职,是不是有点看不起甄家了?” 张氏出声道:“显弈公子说的没错。” 她现在已经和袁熙站在一条船上了,袁尚如此咄咄相逼,她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袁尚越发得意,“两千石官职确实不算什么,但是放到甄家世袭这一位置上,却还有一重特殊意义。” “如今甄访袭了官位,经冀州士族保举,他便是甄家家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大哗。 袁尚这人真够阴险的,他保举甄访做甄家家主,便可以名正言顺介入甄家之事! 家主便是族长,对族中大小事务,都有独断之权! 张氏见袁尚甄访面露得意之色,咬牙道:“即使他是家主,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干预我这一支的婚事!” 袁尚哈哈一笑:“当然有正当理由!” “甄家女郎,不贤!” “邺城之中,曾有多人目睹其和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可以说是败坏门风!” 他转向袁熙,“显弈公子,如何?” “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心道和那甄宓拉扯的,必然是袁熙,他要是承认,就是等于自损名声! 然而袁尚预想的袁熙服软的情形,却并未出现。 相反,袁熙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出声道:“就这?” 袁尚心生一丝不妙的预感,忙道:“显弈公子,别忘了,甄家女郎未成婚前密会男子,即使是他未来的夫君也不行!” “此事不合礼制,即使显弈公子能接受,我袁家也不能接受!” 袁熙冷声道:“显甫,使君都没这么说,你能替使君做决定?” “家主是使君,而不是伱!” 袁尚没想到袁熙如此硬气,恼羞成怒道:“我虽然不是袁氏家主,但是甄访是甄家家主!” “他可以决断甄家之事!” 甄访听了,连忙道:“谨遵公子之命。” 张氏在旁边喝道:“甄访,这些年你是怎么受甄家接济活下来的,你自己心里没数?” “不然你还能站在这里?” 甄访吓得往后一缩,袁尚冷哼一声,甄访这才硬气起来,叫道:“现在我是家主,我说了算!” “只要是甄家人的婚事,我都能管!”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袁尚见袁熙和张氏表情复杂,突然心里一紧,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啊! 张氏缓缓开口道:“我女儿已经不是甄家人了。” 袁尚一惊,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们偷偷成婚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突然像想通了什么,大笑道:“我明白了,显弈你瞒着阿父,提前迎娶了甄家女郎!” “但是你错了,你昨日才过继,那一定是之前迎娶的!” “那时候阿父还是你的父亲,没有经过父母之命,你这婚事便是违背礼制,完全无效!” “我要将你的事情,告诉阿父,让他主持公道!” 袁熙听了,淡淡道:“谁说我偷偷成婚了?” “我今日来,便是商议迎娶之事的。” “但不是甄家女郎。” 此话一出,袁尚愣住了,不知情的众人也全都愣住了。 袁尚涩声道:“什么意思?” 张氏出声道:“好教显甫公子得知,如今显弈公子要迎娶的新妇,先前确实是我甄家女。” “但便如显甫公子所说,此女败坏我甄家门风,所以早被驱逐出门了。” 袁尚:??? 他慢慢回过味来,脸色逐渐苍白。 壮士断腕? 这么狠? 至于吗? 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太荒唐了!” 张氏从袖子之中拿出一封帛书,上面写明了前因后果,还有当事人的签押,并有数位士族公证。 袁尚仔细看那一串名字,心道真是见了鬼了,这里面竟然还有袁谭的签名! 这也是啊,大兄怎么会放弃这个打击自己的机会! 关键是自己这么搞,最后被袁熙反将一军,若是连这种算计都失败的消息传出去,自己的颜面就丢尽了! 但袁尚实在是不懂,他不理解! 他对张氏道:“甄家乃是士家大族,难道不要名声的吗?” “为什么能不留后路? 张氏叹息道:“老身也是不忍,奈何公子咄咄逼人。”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是袁尚做人不留余地,最后大家都被迫撕破脸面。 袁尚转向袁熙:“你呢,要去一个被逐出门墙的女子?” “你也不要名声了?” 袁熙笑笑:“对袁氏有些人来说,名声确实很重要。” “但对我来说,又算什么?” “我答应的事情,当然要做到。” 窗户后面的甄宓心情复杂,她当初听到袁熙和张氏相谈之后,根本无法接受。 但当袁熙说出最坏的结果后,张氏首先就动摇了,如果真的若袁熙所说,甄家不仅会彻底败落,甄宓下场也绝不会好。 如今看来,全部被袁熙料中了! 袁尚还不死心,对甄访道:“对,还有甄家的家产!” “你是族长,可以处置甄家财产!” “你们若是” 张氏出声道:“甄家只有一个空架子了。” “前些时候甄家押运显弈公子的财货时遇到意外,全部丢失,甄家已经变卖所有家产赔偿。” 她看得很明白,自己保不住甄家财产,那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袁尚忍不住退后几步,脑子嗡嗡作响。 为什么能做的这么绝? 袁熙心道这就是上没上过战场之间的区别了。 像袁尚这种蹲在邺城里面蝇营狗苟搞小算计的,不打几场仗,永远不会明白一个道理。 要做就要做绝,在生死相搏的敌人面前,哪能留手? 袁尚对袁熙涩声道:“你要娶一个被逐出家门,没人收留的孤女?” 袁熙摸了摸头,“倒也不是。” “边让遗孀环氏,感甄家女郎身世可怜,收其为义女。” “从此之后,我的婚事和甄家再无关系,是和边家的事情。” “甄访兄这位家主,来的有点晚了啊。” 袁尚彻底呆住。 袁熙心道要不是料到你个狗东西搅局,我何必费这么大劲,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做事做绝 不仅袁尚目瞪口呆,在场众人之中,绝大部分人也是就在刚才这一刻,才得知全部内情。 包括刘和,包括在马车里面的环氏母女。 听袁熙说完,众人脑子里面涌现出的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荒谬! 太荒谬了! 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打破了众人对于士族行事的认知。 士族大部分都是好面子,要名声的,但当一个士族,还是顶级士族,把这些枷锁都抛弃之后,做事会离谱到什么程度,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有了充分的认识。 士族联姻,需要双方家族支持,互相成就,但偏偏袁熙不需要。 他本就是袁家大族子弟,多一个甄家不多,少一个甄家不少,何况甄家早让他搬空了。 当然,甄宓名义上被赶出甄家,也是权宜之计,将来未必不能归宗,但为了成婚时有个名分,袁熙还特地给她找了个义母。 甄宓认环氏为义母,一石数鸟。 本来袁熙从曹操手里要回环氏,是打着解救边让遗孀的名号,奈何被别有用心的人污蔑成母女通吃。 后来袁熙让曹嵩逐出环氏,更是坐实了这个谣言,一时间名声降到低谷。 但袁熙只用了一招,便轻轻化解。 让未过门的甄宓,认环氏为义母,利用边家的名分。 这样不仅澄清了袁熙解救环氏的动机,而且迎娶的甄宓成了边让遗孀义女,更让袁熙占据了道德上的高地。 因为从此之后,他是要把环氏当义母奉养的。 这样一来,他便极可能得到同情边让的士族的拥护,从而继承边让的所有政治遗产! 袁尚脊背发凉,这么离谱到天际的主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马车里面的环氏搂着曹宪,心情复杂。 原来袁熙是如此深明大义的人吗? 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环氏不禁羞愧无比。 而更让众人想不通的是,张氏的魄力。 为了配合袁熙,竟然甘愿将女儿改换门庭,还将甄家家产都送了,这是为什么? 她就不怕甄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氏迎向袁尚的目光,面色坦然。 甄家既然已经卷入袁家家事,便不可能独善其身,只能选择站队。 从明面上,袁尚作为将来的冀州之主,肯定比袁熙有前途得多。 但是张氏却不这么想。 她得知甄荣被欺骗的事情后,便知道袁尚此人,只是把周围的人当做可以随意利用抛弃的棋子。 甄家的力量对袁尚来说不值一提,所以随时都可能会被放弃。 但袁熙就不一样了,他处于上升期,对他的每一笔投资都是宝贵的,将来都可能收获丰厚的回报。 当然也有可能血本无归,但做生意哪有不冒险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袁熙对张氏许下了极重的誓言。 依照诺言,将来袁熙的命运便和甄宓连在一起,甄家也绝不会因此吃亏。 环氏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袁熙是以袁氏子弟的名义发的毒誓,这便是最大的保证。 袁熙之前也发过毒誓,听过的人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会觉得理所应当。 不同于后世有些人所认为的,觉得小孩子才喜欢发誓,汉朝却是一个喜欢发誓明志,极为注重誓言的时代。 士族尤其是大族子弟许下的毒誓,是绝对要遵守的,不仅有辱家族名声,更是对自身的名声和道德的束缚。 不论是部属投靠时所说的“誓死效忠主公”,还是主公对部下所说“绝不会负你”这类话,都会被被当真的,如果其后来背叛,必然会被天下唾骂。 所以在这个时代,人们乐于发誓让别人相信,也乐于用生命捍卫这个誓言。比如关羽,比如诸葛亮。 当然,也有例外,这个时代为了种种目的和原因,最后没有遵守诺言的,也不乏其人。 比如吕布曾对董卓许诺说“愿誓同父子”,也是一种发誓,后来他杀了董卓,不管董卓好坏,吕布都因此事被士族鄙视。 比如刘备也曾为夺取益州毁诺欺骗了刘璋,终生耿耿于怀,临死说下勿以恶小而为之的警醒之语。 虽然刘备做的这些事情,在其他枭雄看来,完全不是个事。 此时天下相争,只要脸皮厚,承诺就像放屁一样,无足轻重,比如司马懿的洛水之誓,便是完全打破了士族间的底线。 从此便种下了恶果,造就了司马氏不得好报的魔咒。 终其两晋,皇权被削弱到了几乎和士族平起平坐的地步,皇帝被人鄙视利用,便和当年司马懿的毁诺不无关系。 但在司马懿做出这种事情之前,汉末的士族们,心中还是有着值得其用生命捍卫的道德底线,为此涌涌现出了一大批广为传颂的忠义人物。 这是一个没落的时代,也是一个世风日下的时代,这个时代有礼崩乐坏,有阴谋诡计,有屠戮残杀,也有千里白骨荒野。 但也有那么一群人,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心中的理想和道义,所以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才如此被后人推崇歌颂。 袁熙越是深刻了解此世的人们的想法,便越发觉得之前的自己,对于人性,对于尊严的认识,是是多么浅薄无知。 当然,袁尚设计陷害甄荣时,也曾对其做过承诺。 正因为士族誓言的特殊,甄荣才会轻易相信袁尚,堕入圈套。 但之后袁尚便受到了反噬,他在高览生死一事上欺骗了甄荣,因此失了信,导致甄家再也不敢相信他。 之后袁熙私下里面的一番操作,将自己和甄家彻底绑定,张氏就是想回头,也来不及了。 包括有意和甄宓相会被人看到,从而让谣言流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张氏心里暗叹,她也能从中猜出来一些端倪。 袁熙将来要做的事情,很不简单,所以他才要把甄家切割开来,这反而对甄家是一种保护。 但唯独甄宓从此之后,荣辱生死,便要完全托付给袁熙了。 众人如今想通了前因后果后,心中充满了惊讶,佩服,感叹,喜悦。 也只有袁熙这样的人,才能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想法,看似是打破了士族间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偏偏又没有触碰到底线,更通过这种奇特的方式,维系了士族间的规矩。 郭嘉和众人想法更有所不同。 他猜测,袁熙这么做,其实是在架空妻族! 作为一方诸侯,不想着寻求妻族作为后盾,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当年吕后背靠家族专权之事。 但问题来了,袁熙为什么要考虑刘邦那位置上的事情? 郭嘉眼里充满了兴奋,夹杂着一丝野心的光芒。 袁尚发现事情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今他手中甄访这张牌,已经完全失效! 他冷哼一声,说道:“如此便恭喜显弈公子了!” 他一刻也不想多呆,转身就往甄府外。 袁熙出声道:“显甫公子难道不想看一场过继仪式?一定很精彩呢。” 袁尚脚下一绊,踉跄几步,差点跌倒,他咬牙切齿道:“不必了!” 说完他脚步加速,气冲冲地出了门。 甄访见了,心中慌了,急匆匆跟了上去,临走时扭头看着张氏等人,发现众人都根本不理他,只得灰溜溜往外走。 背后袁熙出声道:“家主,慢走。” 甄访回头,迎上袁熙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中突然没来由一紧。 自己算是把袁熙得罪死了,如今只能死心塌地投靠袁尚,寻求庇护了! 他跑出府外,心中恨恨,别狗眼看人低,我现在也是甄家家主,等授了官职,非要把甄家榨干净不可! 他见前面袁尚就要登上马车离开,连忙赶了上去,口中叫道:“公子等等我!” 袁尚身体停住,冷笑道:“你要做什么?” 甄访愣住,期期艾艾道:“公子,我授官一事…” 袁尚气得笑了起来:“甄访,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伱说说,你现在还有什么用?” “一个废物,还想做二千石高官?” “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滚回去无极县,做你的闲汉去吧!” 甄访愣愣的看着袁尚再也不理自己,关上车门,马车掉头离去,整个人如坠冰窟。 自己做甄家家主,世袭高官的美梦,就这么破灭了? 他突然想起离开时,袁熙看向自己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刚才袁尚阴冷噬人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害怕过来,赶紧跑回临走时住的屋子,慌慌张张的收拾行李。 望着一包袱破衣服烂被褥,他欲哭无泪,想着来邺城飞黄腾达,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再不走,迟早便会被人找上门来,如今被抛弃的他,无论是袁熙还是甄家,都无力对抗。 想到这里,他赶紧背着包袱就往城外走去。 彼时城门进出的百姓极多,人群熙熙攘攘拥挤着进出,甄访被挤得喘不过气来,想要推开周围的人,反而被旁边的人捣了几肘子,差点闭过气去。 他唯恐夜长梦多,也不敢与人起争执,只得忍气吞声出了城门,往无极县方向而去。 他怕有人追来,专挑僻静小道,走了十几里路,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心情一放松,便感到侧腹隐隐作痛,想是走岔气了,不由用力按住,触手却是滑腻腻的。 等他举起手来,却发现满手都是血污。 甄访颤抖着低下头去,见侧腹的衣服上,已经被渗出来的鲜血浸透了一大片。 他眼前发黑,感到力气在逐渐消失,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还是没有逃过去! 他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便摔到在野草从中,口中荷荷作响。 他仰面看着天空,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天空越来越暗,终于在悔恨和不甘中,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自导自演 甄府这边气氛陡然轻松起来。 虽然袁尚过来演了一场闹剧,但最终结果却是大快人心。 袁熙对众人笑道:“虽然我还是袁氏之人,但这次和主支闹得不欢而散,靠山就此没了,以后还要赖诸位相帮了。” 众人笑了起来,齐声道:“公子客气了。” 郭嘉笑道:“本以为今天是走婚娶六礼的,却没有想到是来看过继的。” 他心道袁熙真是把人吃干抹净,甄宓过继给环氏,等于还能继承边让的家产! 虽然边让被曹操灭族后,其家产肯定被曹操抢了,但名不正言不顺,而袁熙如此做,等于是占据了向曹操讨债的道义,将来便高了一头。 他心里暗道这才是自己看中的主公,争夺天下,便是要锱铢必争,绝不留好处给敌人。 袁熙笑道:“我这人很性急,今日过继后,把婚前礼同时做了。” 他转向张氏:“还请夫人见证。” 一旁的张氏心情有些复杂,甄宓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如今为了甄家过继给边家,也是迫不得已。 想到过继之后,不能亲眼看到甄宓成婚,张氏心里也不好受。 刘和走了上来,开口道:“那今日和作为过继公证和媒人,就却之不恭了。” 袁熙行礼道:“今日便麻烦刘兄了。” 众人见刘和出来,心道袁熙找刘和做媒这事,更是釜底抽薪了。 当初以袁绍为首的关东联军诸侯,共同推举刘虞为帝,虽然刘虞坚辞不受,但也没有就此和关东诸侯决裂。 这说明两边虽然意见不同,但为报团取暖,也只能相互利用。 不过之后刘虞和袁绍关系并不亲密,说明其可能还是更心向汉室,何况袁绍为和刘虞谈条件而扣留刘和,也暴露了其功利的一面。 但刘虞死后,汉室宗正的这块招牌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在袁绍手里便味同嚼蜡了。 此时袁绍大势已成,手下士族云集,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想要拥立袁氏改朝换代的。 在这种情况下,刘和变得无足轻重,还饱受猜忌,处境颇为艰难。 这时候刘虞这一支的政治遗产,看似诱人,实则鸡肋,因为谁也不敢去碰,免得被袁氏记恨,惹祸上身。 但这时袁熙出手了。 他在北新城对抗公孙瓒时,本就打的就是为刘虞报仇的旗号,如今他又请刘和作为媒人及甄宓过继的见证,其目的更是昭然若揭。 袁熙不仅要边让的政治遗产,还想要刘虞的! 他本就是袁氏子弟,这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虽然还是会受到猜忌,但却正好借此拉远和袁绍主支的距离。 这也给他的部属,以及想要投靠他的人发出了一个隐晦的信号。 他将来要走的路,必然不会是完全依附袁氏的! 这对于不论是有野心,或是有雄心的人来说,皆是一种鼓励,谁也不希望自己依附的主公,永远屈居别人之下。 眼见张氏引着环氏,袁熙提着一个极大的包裹,同刘和进入屋中,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终于成了! 别的不说,袁熙能尽快成婚,诞下子嗣,对他们这些下属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袁熙这个岁数,已经是偏大了,却时常要亲自在战场上坐镇,早就让一众下属担心不已。 几人走到屋里,甄宓早已经穿着极为正式的曲裾深衣,站在里面等着。 袁熙见其眼角隐隐有泪光,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过。 他走近道:“女郎勿忧。” 随即他压低声音,“放心,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要是以后不开心,还可以再过继回去嘛。” 甄宓听了,嘴角一抽,差点憋不住,心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她强忍住面容,转过脸去不理袁熙,对环氏盈盈下拜,“见过夫人。” 又对刘和道:“见过义兄。” 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会瞠目结舌,袁熙不仅给甄宓找了环氏作为义母,还提前找了刘和做义兄! 袁熙立起了为边让和刘虞报仇的旗号,虽然这两者上看上去比袁氏差多了,但却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士族势力,这代表即使袁熙离开袁氏的支持,也能找到其他可以争取的力量! 之后的过继仪式便是按部就班,平平无奇,袁熙留意到甄宓被张氏牵着,要向环氏跪拜时,袖子下面的手应是颤抖的厉害,以至于身体摇晃了一下。 袁熙心里也有些不忍,这种近似于绝情的谋划,对于甄宓这还没见识过外面天地黑暗的女郎来说,还是有些残忍了。 甄宓的手微微抖动几下后,便又恢复镇定,向着环氏手中的边让牌位叩了头,又向环氏奉了茶,低头拜了三拜,叫道:“阿母。” 这几拜下去,便代表甄宓由环氏正式收养了。 环氏见甄宓眼里有泪花滚动,连忙站起将甄宓扶了起来,叹道:“真是委屈你这孩子了。” 张氏叹道:“别这么说,边家在士族间的名声可比甄家高多了,这是宓儿的福分。” 袁熙在一旁道:“之后还要委屈夫人,以文礼公遗孀名义,向天下士族发出一封檄文,声讨曹操丧尽天良,冤杀文礼公,强占夫人的禽兽之行,这大义名分便算是彻底占下了。” 众人听了,有些说不出话来,袁熙这事情做的,还真是绝啊。 环氏心中感动,边让被杀的时候,天下士族畏惧袁绍曹操的势力,都不敢发声,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由袁绍的一个儿子出来主持公道。 虽然袁熙确实另有所图,但能做到这一步的,全天下却没有第二个了。 甄宓努力站稳身子,袁熙见其面色有些发白,但仍是狠下心来,对刘和道:“还请兄主持纳彩问名。” 环氏有些不忍心,搂着甄宓对袁熙道:“有必要这么赶吗?” “有必要,”袁熙点头道:“今日打了袁尚一个措手不及,但那是我提前预料到了他的想法,做出了应对。” “眼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虽然他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不高,但万一他还是不死心,事情便又会有变故。” “眼下我还不到和其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张氏苦笑道:“这倒无所谓了,只要宓儿能平平安安就好。” 甄宓眼睛微红,颤声道:“阿母……” 张氏叹道:“从今以后,我便不是你阿母了,说话要谨言慎行,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免得拖累了公子。” 环氏忙笑道:“私下里面没这么多讲究,这孩子让我看的心疼,还请夫人放心,日后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张氏这才出了一口气,拜道:“如此便多谢夫人了。” 袁熙出声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开始第一步纳彩吧。” 他这一下子,把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温馨气氛完全打破,甄宓拿眼剜了他一下,刘和扶额叹息,张氏苦笑摇头,环氏仰天无语。 伱当这是赶集,这么急? 你就这么急着娶甄家女郎,只怕还另有目的吧? 看来关于袁熙好色的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袁熙见在场众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多有些怨怼,知道众人在腹诽自己。 奈何他现在实在是没有万全之策,尽快成婚,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刘和咳嗽了一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大雁,交于环氏。 这便是第一步纳采。 《仪礼·士昏礼》:“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袁熙在一旁出声道:“是我亲手射下来的,很大吧?” 环氏差点没喷出来,轻声说道:“这个时候你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袁熙点头道:“一般来说,确实不太合适。” “但是接下来的纳吉,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呢。” 环氏疑惑道:“什么事情?” 很快她便知道了。 纳采,乃是问得女方之名,以便占卜成婚吉凶。 《仪礼·士昏礼》:“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 张氏拿出写着甄宓名字及生辰八字的红贴,交于刘和。 这便是第二步问名。 问名之后,媒人会把女子名字交给男方,“归卜于庙,得吉兆,复使使者往告”。 即占卜男女双方生辰八字,若得吉兆,派使者带雁到女家报喜,仪如纳釆。 这便是第三步纳吉。 在环氏震惊的目光中,袁氏从提进来的大包裹中,将袁基的排位请了出来,供在案上,将自己和甄宓的生辰八字的红贴放于牌位之前,装模做样闭目占卜起来。 过了一会,他陡然睁眼,开口道:“大吉!” 环氏这才明白,原来袁熙所谓的有事情,是他还兼任这占卜术士的活! 环氏几乎要绷不住了,这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这还没算完,袁熙转身从包裹中又拿出一只大雁出来,作为纳吉回礼。 他得意地说道:“这只大雁也是我打下来的。” 这话一出,连刘和也无语了,他不是没见过士族做媒,哪有这样子的? 甄宓却是心中有些感动,她明白袁熙在这里不顾形象插科打诨,怕是为开解自己心中的郁结。 环氏脸部僵硬,她再次接过大雁,开口道:“然后是纳征……” 纳征是第四步,男方遣使者向女家纳聘以订婚。 袁熙掏出指着先前抬进来的箱子,说道:“聘礼已经准备好了。” 环氏已经彻底无语,“既如此,那请期定何日子?” 请期,乃是婚前最后一步,男方择定成婚吉日,正式约定女方,以雁为贽见礼物。 《仪礼·士昏礼》:“请期,用雁。” 袁熙再次从包裹中拿出第三只大雁,说道:“明天就是个好日子。” 环氏彻底破防了,你这是憋了二十年,憋疯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特别聘礼 当袁熙拿出第三只大雁时,在场众人都绷不住了。 什么是有备而来啊? 刘和此时感觉,自己和袁熙联手,应该倒不会被拖累,毕竟对方行事如此干净利落,颇得兵法精髓。 如果不顾及面子的话。 不过对刘和来说,婚娶六礼,除了迎亲不需要媒人参与外,其他环节,都要需要他出面的,如今袁熙一口气把事情都办了,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其实严格的六礼是按周朝礼制来的,在汉代士族中执行严格,每一个步骤都有繁琐的礼仪讲究,完成需要耗费少则半年的时间,长甚至需要花费上好几年。 所以其实今天的事情是相当不讲究的,传出去不仅会被非议,家族长辈面上也不好看。 但袁熙现在是百无禁忌,他过继后便是个孤儿,要丢也是丢袁氏面子,这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在乎。 要是袁尚拿这个做文章,袁熙便放出风声说是被袁尚逼的,看谁丢不起这人。 刘和暗暗叹息,自己这汉室宗正之子,办出这种事情,也是够了丢宗室面子了,但他甘愿如此做,是得到了袁熙的承诺。 为刘虞报仇。 害死刘虞的两个元凶,袁术和公孙瓒,公孙瓒已死,尚剩袁术。 刘和为父报仇,乃是出于孝道,所以他没怎么犹豫,便和袁熙联手了。 但刘和其实也不清楚,袁熙这么卖力结交刘和,除了幽州之外,其实还有一重原因。 刘虞是东海郯城人,在当地威望极高。 汉初的东海郯城,就是如今的下邳治所郯城。 刘和见袁熙将第三只大雁交到环氏手中,知道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他眼睛朝袁熙身后的箱子瞟了瞟,心道这聘礼就是一口箱子,好像有些寒酸啊。 只有张氏明白,其实先前袁熙送来的百车财货,便是作为聘礼的,今日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但她也很好奇,袁熙今日这箱象征性的聘礼,到底是什么? 眼见婚前礼全部走完,众人都如释重负,前后走出门去。 袁熙的部属正在屋外等待,赵云太史慈身形挺拔,屹立如松,如两尊门神守在门口。 郭嘉却是斜靠着马车,和孙礼聊着天,他就按孙礼眼神中对自己颇多提防,纳闷道:“我看你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还想教你些兵法,你怎么老躲着我?” 孙礼冷哼道:“先生虽然是公子军士,但我觉得,先生其心不正!” 郭嘉一听笑了,“我是军师,当然是胸怀韬略,心中主意多,可和心性没关系。” 孙礼摇头道:“我说的是不是这个,先生每次遇到我娘时,那眼神都颇为鬼祟,实在不像个正人君子!” 孙礼说话嗓门大,他这一发声,登时甄府中的仆人都看了过来。 郭嘉脸色一僵,“伱这孩子怎么说的话,你娘样貌出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多看了几眼,绝没有别的想法。” 孙礼面色冷笑,一副你骗谁的模样。 郭嘉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听汝母谈吐,颇为不俗,听说是扶风郡人士?” “和扶风马氏是同宗吗?” 孙礼一脸警惕,“我娘没和我说过,你别打我娘主意,不然我向公子告状!” 郭嘉叹气道:“算了算了,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真心想教你打仗。” “你也不想想,能一辈子跟在公子身边做亲卫?” “你武艺练得再好,战场上能杀得几人?” “搏杀数人乃为勇士,上阵指挥千人万人,方才是万人敌。” 孙礼哼哼道:“你这是暗贬赵大哥和太史大哥,非君子所为。” “非也,”郭嘉摇头道:“你真以为他们不懂兵法?” “算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吧。” 孙礼还想说话,却见正堂大门缓缓打开,众人连忙起身过去等着。 先出来的是张氏,她侧身将环氏和刘和请了出来。 然后众人看到,袁熙和一个绝色女郎并肩,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看到女郎的一刹那,便知道这便是袁熙要迎娶的甄宓了。 孙礼眼睛都直了,他来邺城有些日子,也在街上见过不少士族女子,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甄宓半分。 郭嘉叹道:“我算明白公子算计重重,不惜和袁氏闹翻,也要迎娶甄家女郎了,真是值得啊。” 袁熙看向众人,出声道:“我和女郎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众人听了,自然欣喜异常,纷纷出声恭喜。 然而袁熙下一句话就让他们雷的不轻。 “明日便迎亲完婚。” 郭嘉心道这他娘也太快了,兵法说兵贵神速,公子这岂止是快,简直是扬帆滔滔江水,乘风顺流,一日千里啊。 他脸上浮现出微笑,公子明明就是好色,和自己一样,只不过眼光更高而已! 结果袁熙下一句话就让郭嘉笑不出来了。 “婚事上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备,时间紧迫,还望奉孝先生代为安排。” 郭嘉就想破口大骂,成婚那么多事情,你让我一天搞定? 赵云太史慈出声道:“我们也来帮忙。” 袁熙笑道:“如此便有劳诸位了,如今只剩下大半天,诸侯先回府准备吧。” “我过会再回去。” 众人知道时间紧迫,便匆匆往回赶去,场上只留下张氏并袁熙甄宓三人。 张氏咳嗽一声,“老身有些累了,这就告退了。” 她心道什么礼法不礼法的,如今女儿都给别人收养了,自己也管不了这摊子事了。 等张氏走后,袁熙才牵住甄宓的手,说道:“今日辛苦你了。” 甄宓这才放松下来,几乎站立不稳,往袁熙身上靠了一会,才恢复精神,轻声道:“没事,妾还撑得住。” 两人往小楼走去,中途甄府上下已经忙碌起来,数百仆人全部动员,一个个大箱子被抬出来,准备明日甄宓出嫁的嫁妆。 两人坐在小楼窗前,露出半个脑袋,看向下面繁华的邺城街道。 闻到甄宓身上传来的香气,袁熙心中一荡,忍不住伸出手去,搂住甄宓纤腰。 甄宓身体一颤,随即轻轻把头靠在袁熙肩膀上。 两人默不作声,就这么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过了一会,袁熙才出声道:“北新城人口数万,只是个小小边城,远远远不如数十万人的邺城。” “你要是跟去,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不习惯。” “而且那里也不是最后的落脚地,可能在今后的几年,十几年中,你要跟我东奔西走,风餐露宿,要吃不少苦。” 甄宓轻声道:“那不就是妾期望的吗?” “我留在邺城,公子才更头痛吧?” 袁熙听了,笑道:“这倒是,尤其是袁尚,为了逼我就范,行事下作,如同癞皮狗一样,我很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甄宓笑出声来:“癞皮狗我倒知道,这里看下去,街道上时常能见到,毛皮斑驳,跑来跑去吠叫不休,倒是很像今日那位袁尚公子呢。” 袁熙听甄宓语气,也是对袁尚怨气颇大,笑道:“没事,将来总有机会还回来,倒是我们夫妇一起混合双打,把他揍成猪头。” 甄宓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脸上一红,嗔道:“等明日成了婚,才能叫夫妇呢。” “公子可是答应了妾,要带着妾看遍天下风光的。” 袁熙心中颇为五味杂陈,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甄宓这样的女子,本不应该得到后世那么悲惨的下场。 自己这一世,便要这条悲剧的命运之线彻底斩断。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太阳。 虽然此时已经是冬日,但正因为严寒逼人,这冬日暖阳,才显得格外温暖。 他嗅着甄宓头发传来的清香,说道:“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如果平平淡淡过下来,其实可以做的事情并不多。” “但如今乱世,天下动荡,每天都可能遇到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一百年太短,只争朝夕啊。” 甄宓轻声道:“妾也想和公子一起活到一百岁,一起看遍天下呢。” 袁熙哈哈一笑:“天下之大,只怕一百年也看不完。” 甄宓好奇道:“真的?” “妾只听闻有西域,那边大地都是砂砾,大汉南面,乃有安南暹罗,东海之滨,听说有蓬莱仙山,北地之外便是莽荒雪海。” 袁熙奇道:“你知道的倒是挺多,不过对于这个天地来说,这些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海外还有海,山外还有山,这个天地,比现在大家知道的,要广阔的多呢。” 甄宓听了,眼睛有些发亮,随即黯然下来:“可惜天下不知道多久才能太平,等那时候,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走路呢。” 她好奇道:“公子那聘礼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袁熙笑道:“你现在想看?” 甄宓点了点头,叫来仆人,去府里把箱子抬了上来。 两人跪在箱子面前,袁熙把锁扣一掀,箱盖啪嗒一声开了。 两人合力,一起掀开箱盖。 映入眼帘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普普通通的一束柴薪,和一堆整齐码放的瓷瓶,以及一张地图。 柴薪作为聘礼,是汉朝沿袭秦制,以束薪取牢固的夫妻感情的含义。 甄宓见那柴薪的木头形状各异,奇道:“这是?” 袁熙出声到:“这是我每到一地,采集的柴薪和沙土。” “从青州到兖州,从幽州到徐州,我都会折下树枝,瓶取沙土,带回来放到箱子里。” “我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能一起做这样的事情,即使暂时分开,我也会将这些东西带回来给你。” 甄宓心中感动,轻声道:“取柴木土壤,公子想法很特别呢。” 袁熙心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前世是土木狗的缘故?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算盘落空 袁熙过继后,立刻娶亲的消息,同时传遍了邺城。 要说前者,士族之间早就得知消息,并有了思想准备的话,后者则是如同平地焦雷,把他们劈得外焦里嫩。 袁家庶子过继给了袁基,成为旁支嫡子,虽然未来比不上袁尚,所分到的地盘也是十三州中最为麻烦的幽州,但毕竟也是一州之主了。 要知道多少士族终其一生,也难以达到这个位置。 这个刺史,不是汉庭和诸侯们搞出来恶心人的虚职,而是真正得到袁氏支持,有兵马做为后盾的实权之位! 所以前日袁熙过继的时候,邺城中许多大士族就蠢蠢欲动,彼时袁熙尚未成婚,如果和其联姻,家族便会和袁氏绑在一起,家族振兴指日可待。 虽然都知道袁熙和甄家早有约定,但如今甄家在士族圈子里面,连二流都算不上,也就是有几个钱而已,根本比不上邺城的大家族。 所以这些士族开始心思活络起来,一方面寻找能和袁熙接触的人,一方面打点财货,给自家女儿准备嫁妆,准备压过甄家。 结果一众家族忙活了半天,消息传来,袁熙和甄家把婚前礼都走完了,次日便要迎娶甄家女郎过门! 然而真正得知内情的士族,更是目瞪口呆,甄家女郎被边让遗孀环氏收养,袁熙真正要结亲的,难道是边家? 要知道边让一家除了环氏母女,全都被曹操杀光,环氏虽然被曹操强纳,但曹嵩又将环氏驱逐出曹家,环氏的身份,开始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如果真要认真追究,环氏仍旧算边家之人,按照汉律,家族男子全部死去,家族由主母继承,这样一来,环氏便是边家的家主。 前段时间环氏被曹嵩逐出曹家时,很多士族还不明所以,如今袁熙娶亲,众人才反应过来,这袁熙竟然布局如此深远! 沮授宅邸里面,沮授正和田丰相对而坐。 田丰此刻笑的颇为鸡贼:“公与,你将要跟的使君,可不简单啊。” 沮授摇头道:“元皓啊,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为袁氏出生入死,如今却被赶出冀州,你说我还有什么盼头?” 田丰神色警惕,“公与,你这话切记不能乱说。” “这种牢骚话,伱可以在本初公面前说,就像我一样,大不了讨人嫌罢了。” “但你要是在背后说,要是传到本初公耳中,他会怎么想?” 沮授还是梗着脖子道:“怎么,本初公还能杀了我不成?” 田丰冷笑道:“公与,不要以为会打几场仗,便得意忘形了!” “我知你少有大志,素有谋略,但是在内斗上,可比不过郭图辛评那些人!” “眼下本初公手下僧多粥少,已经没有更高的官位,除非夺取天下。” “幽州倒是个好契机,你不去,我还想去呢。” 沮授摇头道:“元皓,你不用安慰我,幽州也只不过是一个州,再强能比得上冀州?” “冀州都混不出头,你也知道幽州那地方,有多少势力,就凭半个涿郡,几千兵士,能有什么作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田丰嘲讽道:“公与,打惯了大战,便不会打小仗了?” “坐惯了马车,便不会走路了吧?” 沮授叹道:“你也不用激我,我从别驾从事,历经艰难才升到监军,如今公孙瓒覆灭,便要卸磨杀驴,让我去幽州当军曹从事,又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你说我的志向,还有什么实现的希望?” 田丰气道:“我现在还是别驾从事呢,那是你以前的官职!” “我都没有说什么!” “你这毛病得改改了,比我都敢说,小心祸从口出!” 他一拍脑袋,“我倒是忘了!” “我是你来找你借钱的,你东拉西扯的,差点上了你的当!” 沮授脸色一僵,怎么么让田丰回过神来了! 他忙道:“我不是你借给你,而是这几天我也要用钱!” “说归说,毕竟显弈公子是我新的主公,他要大婚,我总要备些贺礼。” 田丰头痛道:“我不也是一样!” “我托公子安置了几个族内子弟,欠了他一份人情。” “虽说这几个子弟读书行事都过得去,但在冀州却是没有位置了,能在幽州落脚,也是不错。” “结果我想封份贺礼,发现家里竟然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咱们俸禄都是钱粮各半,本来五铢钱就等于废物,但婚礼又不能送粮食。” “我是来问问,公与家中有没有些绢匹蜀锦之类的,先借我十几匹。” 沮授一听,大摇其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不喜这些东西,哪会藏这些。” “我倒听说许攸家中无论绢匹还是金银都是不少,你怎么不去找他?” 田丰骂道:“那家伙太过贪酷,搜刮贪污无所不为,他的东西我嫌脏!” “你说本初公把他弄去幽州,是不是觉得他做的太过分?” 沮授叹道:“别提了,一想到我要和他一起共事,还要矮他半头,就浑身难受。” “只怕他到了幽州,能把当地搜刮一空。” 田丰听了,笑道:“显弈公子能让他为所欲为?” “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沮授说道:“但愿如此吧。” “公子真要是博取清廉之名,这次结婚所收贺礼,必然也不会要求高了。” “这婚礼如此仓促,怕是不想给大家准备贺礼的时间?” 田丰沉思起来:“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他随机反应过来:“厚礼薄礼,总得有才行,不行,你贺礼分我一半,不然就不是朋友!” 沮授大怒:“怎么,你还威胁起我来了,五匹绢赶快拿走,不送!” 田丰说道:“太少,十匹!” “没多的了,爱拿不拿!” “放屁,你肯定藏私了!” 两人开始讨价还价,激情对喷起来。 袁绍内宅。 刘氏歪在榻上,一旁洪氏在给其轻轻锤着腿,她对一旁的袁尚冷笑道:“听说你被那小畜生耍了?” 袁尚恨恨道:“孩儿却是没想到,他如此奸猾!” 刘氏气道:“现在邺城士族之中,你都成了笑柄了!” “堂堂主支嫡子,让一个刚过继的继子耍的团团转!” “这种事你在后面让别人做就行,何必亲自出马?” “现在好了,谁都知道你丢了面子!” 袁尚听了,郁闷道:“我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却被算计了!” 他一腔火气没处发泄,袁熙竟是丝毫不给他再度布局的机会,火速成婚,让袁尚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洪氏在旁默默听着这些龃龉事情,一时心情紧张,下手歪了,一下锤在刘氏的膝头上。 刘氏疼得哎呦一声,面色一冷:“怎么做事的?” 袁尚正无处发火,听了猛然起身,一脚将洪氏踢道在地,喝道:“贱人,快像阿母赔罪!” 洪氏赶紧磕头,刘氏摆摆手道:“算了,以后机灵点。” 她转向袁尚,“自己家里就算了,在外人面前,对你夫人好些,毕竟她是贱人,你又是什么?” “让别人听见,徒然惹人笑话。” 袁尚连忙点头,他心中有气,盯着洪氏,吓得洪氏低下头去。 刘氏对洪氏道:“你先出去吧。” 洪氏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刘氏对袁尚道:“我知你对她不满,但是换了别人,你也不见得有起色。” “你别以为现在稳操胜券,什么时候你真正成为袁氏家主,才算赢了。” “到时候你想休妻纳妾,都随你,但现在起码要装出样子来。” “而且昨日你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阿父耳中。” “他对着我说了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适可而止!” 袁尚听了,面色苍白。 刘氏冷笑道:“你的一切,都是你阿父给的,不要为了那个无足轻重的小畜生,试探你阿父的底线!” “你是要做大事的!” 袁尚听了,连忙拜道:“谨遵阿母教诲。” 刘氏听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出去吧,那小畜生大婚,面子总要做足的,你去备份贺礼,免得别人说咱们失了礼数。” 袁尚连忙答应,退了出去。 刘氏眼里凶光一闪,那小畜生,别以为过继之后,就治不了你了,现在你还不值得我出手! 等收拾完袁谭,再来对付你! 高览府中,他对甄荣郁闷道:“你说明日大婚,咱们以什么身份道贺啊?” 甄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夫君问我,妾又去问谁啊。” “到现在我还想不通怎么回事呢!” 因为张氏瞒着所有人,甄荣是刚得知甄宓收养这番操作的,顿时陷入了迷惘。 小妹不是小妹了 成了边家人了? 袁熙也不是妹夫了? 那之前都算什么呢? 高览更是心情复杂,他私下投靠了袁熙,表面上仍是为袁尚效力,袁尚诱骗甄荣的事情,两边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高览担心的是,他本来通过甄荣的关系,袁熙迎娶甄宓,自己和袁熙的关系便会更加紧密。 如今来了袁熙搞甄宓破门这种事,到底对自己好是坏? 好处是袁尚对自己猜忌会少一点,坏处是高览看不清袁熙将来的态度了。 自己脚踏两只船,静观其变? 高览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审时度势,所以他的烦恼,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而另外有些人,则是早早认清了自己的本心,所以少了很多这种烦恼。 比如刘备。 但现在他的处境,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各有悲欢 刘备之所以陷入了困境,是因为下邳治所郯城丢了。 彼时刘备正在徐州边境屯兵,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五雷轰顶。 本来关羽带军东去广陵抗衡孙策,刘备西去带兵防范曹操,这两路皆很重要,相对防守郯城的任务,就轻松多了。 刘备思虑再三,决定将这个轻松的任务交给张飞。 只要张飞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有郯城那么多官员将领相助,只要等到刘备和关羽任何一路解除危机,回兵即可。 没有想到,最为轻松的一处,却出了大问题! 彼时张飞带着数百残兵,狼狈来投刘备,说了前因后果,刘备听了叹道:“三弟啊,这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太急了啊。” 事情的起因,在于张飞发现郯城之内,丹阳兵派系的骨干将领曹豹有异心。 有人密告张飞,说曹豹和广陵的孙策有书信勾结,张飞查证后发现证据确凿,当下大怒,便要点兵将曹豹抓来。 坏就坏在张飞大张旗鼓去做这件事,导致风声泄露,曹豹得知消息后,策动城内的丹阳兵将领,起兵和张飞相攻。 两边打了一日,不分胜负,曹豹却趁机打开城门,迎来了一支谁也想不到会出现在郯城的敌军。 孙策! 他带着上千兵士突入下邳城中,趁乱攻击张飞,将张飞打得大败,被迫弃城逃走。 张飞跪在地上,一脸羞愧道:“飞对不起哥哥,把大哥全家失陷在城了!” 彼时刘备有正妻及两个女儿,应该已经为孙策所获。 刘备心中暗叹,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而且这事情也不能全怪张飞,对方已经准备起事了,即使张飞不发现,结果也只会更差。 他只得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三弟不必自责,区区一个下邳,想办法打回来便是了。” 张飞这才抬起头来,恨恨道:“那孙策奸诈,城内官员将领也不是东西!” “如今看来,支持曹豹的大有人在,不然我也不至于等孙策入城才知道!” 刘备又问:“城里有谁和你逃出来了?” 张飞想了想,说道:“孔融一家应该是没逃出来。” “陈群没见到,许是在乱军中死了?” “陈登引了一支军助我,但我逃跑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上他。” “糜竺好像带人逃往海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去。” 刘备眼前一黑,除了身边的孙乾简雍几人,其他人就这么被张飞送了? 他的心在滴血,张飞也看出来刘备不高兴了,赶紧道:“哥哥,咱们也不用管曹操了,不如合兵回去,将下邳再夺回来!” 刘备摇头叹道:“对方必然早有防备,守城容易攻城难,我们这数千人怎么可能打得下来?” “而且兵士家眷多在郯城,现在人心惶惶,再回去打城,只怕人心更乱!” “我倒有个想法,趁着这机会,往东南走,绕过郯城,去广陵边境,去和云长会合。” “那孙策既然已经出现在郯城,想来必然是分兵缠住了云长,才能趁机脱身偷袭郯城。” “这样一来,他所占据的广陵城必然空虚,若我们三兄弟合兵,直捣其巢穴,或许能扭转局势!” 张飞听了,大喜道:“大哥有才,互相换家,我们不亏!” 刘备心里在滴血,你还没成婚,我却丢了老婆和两个女儿,怎么看也是很亏吧? 但他又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说道:“兵贵神速,现在我们马上出发去广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看着张飞一脸高兴的样子,刘备却是忧心忡忡,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到底广陵是谁缠住了关羽,让其无法阻挡孙策分兵? 刘备却不知道,此时在广陵城下的关羽,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他征粮回来后,又和孙策僵持了一个多月,两边建立营寨,日日对攻。 后来两边皆是兵士疲惫,相攻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连着三天没有动静,关羽猛然醒觉,出来查看,才发觉坏事了! 对方营寨之中,早已经换了袁术的将领张勋桥蕤,孙策却不见了! 他顿觉大事不妙,领军猛攻,打破袁术军营寨,张勋桥蕤被迫退走。 关羽知道此时回援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干脆一鼓作气攻下广陵,于是乘胜追击,打到了广陵城下。 然而他却只能止步于此,张勋桥蕤退回广陵城后,仿佛变聪明了,两人日夜出城骚扰,让关羽这支孤军进退不得。 关羽心下忧虑,再这样下去,他的粮草就要耗尽,只能退回下邳了。 不知道大哥三弟那边如何了,孙策十有八九是去偷袭下邳了,如果能三弟能挡住孙策,自己这边还有挽回局势的可能。 应该……没问题吧? 在徐州的打得胶着火热的当口,天下士族们的目光,却有很多人并没有着眼于此。 毕竟徐州是个四战之地,易攻难守,天下太平时是个香饽饽,天下大乱就成了个烫手山芋,换谁占住徐州都不稀奇。 此时邺城中的一场婚礼,却更为牵动他们的目光。 毕竟在短短一年内如彗星般崛起,有袁家凶虎之称的袁家子要成婚了。 在一些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刚过继的袁家庶子,迎娶商贾之女的寻常婚事,但在了解内情的人眼里,却明白这其中发生了多少波折交锋。 有些冀州士族很是担心,毕竟传闻之中,这位凶虎在战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不过至少从早上迎亲,到现在设宴招待,都无事发生。 但让众人惊讶的是,按照新郎新妇的身家,这次婚礼应该颇为奢靡,但实际上却办的颇为简朴。 不同于周礼,汉人婚礼始举乐,并出现了闹新房的习俗,且婚嫁之风极为奢侈。 婚嫁当日,夫家要接受宾客祝贺,且要置酒筵招待宾客,宾客饮酒欢笑,言行无忌。 闹新房的习俗是婚礼始举乐最突出的表现,此俗正始于汉代,“嫁娶之夕,男女无别”,可以不讲传统礼仪,男女可以随便嬉戏,甚至多有出格的举动。 举乐的另外一个表现,便是撒帐。 据《戊辰杂抄》记载,撒帐始于汉武帝,李夫人初至,帝迎入帐中共坐,饮合卺酒,预戒官人遥撒五色同心花果,帝与夫人以衣裾盛之,云多得多子也。 不过郭嘉之前变向来的宾客致歉,言说今日闹洞房就免了,让很多士族青年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他们早听说甄家女郎国色天香,今日好不容易代表家族来贺,却不能一睹芳容,未免大是遗憾。 有人趁机起哄了几声,发现没有人附和自己,猛然醒悟过来,连忙噤声。 惹了袁家,哪有好果子吃? 此时后堂上,正在进行着正婚礼节。 拜堂、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执手共七项仪式。 《礼记·昏义》记载,男女结婚必须“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拜堂又称拜天地,举行婚礼时,新郎新娘首先参拜天地,然后才拜祖先及男方父母、尊长。 不过此时袁熙甄宓面前的尊长位上,一个是袁基的牌位,一个是环氏。 在刘和的主持下,两人拜了牌位,又向环氏跪拜。 环氏心情激动,起身将两人扶起,她看着艳光四射,明媚动人的甄宓,不由想起自己当年成婚时的情景,不由眼圈泛红。 她将甄宓的手牵起,交到袁熙手中。 甄宓微微抬头,有些含羞,不敢直视袁熙。 她今日穿的乃是玄黑婚服,上衣下裳的深衣,由绢、丝、纱等制成,袖子上的装饰有十几种颜色的丝绸,可以说是极为华丽。 袁熙心道甄家果然是下了血本,这套衣服也没几个人能穿出来,也应该不会比穿在甄宓身上更加漂亮。 而甄宓头上的装饰繁复精美,让袁熙不由想起了前世的诗句。 “鸡鸣外欲曙,新服起严妆。着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刘和此时却出声道:“夫人,执手礼还在后面。” 环氏听了,面色窘迫,她心情紧张,却是出了偏差。 甄宓脸上一红,连忙想要把手抽回来,袁熙却是握紧她的手,笑道:“父母之命为大。” 刘和苦笑,心道这位真是随性,便道:“新郎新妇先沃盥,入洞房,行对席同牢,合卺结发。” 吴昭和曹宪端上铜盆来,袁熙甄宓将手探入水中,洗干净手。 袁熙微微抬头,见曹宪一脸羡慕,吴昭笑意中带着一丝感伤,心中微微触动。 曹宪应该是觉得这辈子便是个侍妾,再也不会有这种婚礼,而吴昭却是经历过同样的场景,却最终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人和人命运的不同,有时偏偏取决于那虚无缥缈的运势,真是让人唏嘘。 刘和见两人浣洗完,出声道:“新人入洞房。” 到此为止,他的事情就结束了,后面的礼节,都是新郎新妇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袁熙和甄宓转身,向刘和行礼致谢,又向环氏一拜,方才牵手进入洞房。 两人身后,吴昭和曹宪轻轻将房门关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百年好合 两人进了屋子,袁熙察觉甄宓明显呼吸急促了些,便拉着她的手,笑道:“别怕,这里没坏人。” 甄宓忍不住要轻笑出声,她心道公子这个样子,倒很像坏人呢。 两人相对跪坐在桌边的席子上,男西女东,意以阴阳交会有渐,谓之对席。 桌子上面,早已放了一尊模样颇为古朴的双耳青铜簋,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肉食,两人举箸各自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谓之同牢。 两人拿起桌上的剪子,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表示同心,谓之结发。 两人最后各自从桌上拿起卺瓢,各自倒满酒,递给对方,然后引下,谓之合卺。 最后两人的手重新合在一起。 甄宓身子仿佛有些瘫软下来,轻声道:“好了?” 袁熙笑道:“还差最后一步。” 甄宓惊讶的抬起头来,“这么急?” “不是要等晚上?” 袁熙哈哈一笑,“我说的是改称呼啊。” “现在叫我什么?” 甄宓脸上发烫,轻声道:“夫,夫君安好。” 袁熙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夫人安好。” 这一世,不会再让她留在邺城了。 如今已经没有了父母辖制,不必让新妇尽孝道于公婆之前,自己想带甄宓去哪就去哪。 甄宓轻轻抬头,“夫君,是不是该出去感谢宾客了?” 袁熙笑道:“不急,咱们再说会话。” 甄宓点点头,就觉被袁熙揽在怀里,她感觉脖子也开始发烫,轻轻挣扎了几下,便靠在袁熙怀里。 两人静静坐着,享受着难得的平静,甄宓不知则呢,感觉鼻子发酸,顿有泫然欲泣之感。 袁熙叹道:“真是委屈你了。” “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甄宓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妾很高兴。” “只是觉得,甄家即使有些钱财,家世是配不上夫君的。” “是不是迎娶妾身,里面夹杂了很多铜臭,让夫君为难?” 袁熙心道你这就不懂吃软饭的快乐了。 他出声道:“夫人想多了,哪有不掺杂任何东西的联姻。” “也正因为有了这些铜臭,伱我之间才能有余暇,考虑铜臭之外的东西。” “要知道,大多数百姓婚娶,连铜臭这一关都过不去呢。” 甄宓睁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妾在书上看不到呢。” 袁熙笑道:“以后我带你走遍天下,自然会看到。” “生活便是一本最大最全的书。” 甄宓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不由想起了母亲,又是一阵悲伤涌来,连忙掩饰神色,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结果把眼眉边的脂粉擦掉了些。 她马上反应过来,从袖子上看到印痕,啊了一声,急道:“待会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袁熙见了,说道:“不妨事,我来画。” 他拿过梳妆匣,拿起石黛眉笔,重新给甄宓画好眉毛。 他借着画眉,仔细打量甄宓的容貌,甄宓害羞,闭上了眼睛。 灯下看佳人,更胜三分,甄宓本就国色天香,在灯光的掩映下,越发衬托得容貌惊心动魄。 袁熙画好眉毛,又拿起脂粉,给甄宓洁白地双颊点上些许红色。 胭脂又称焉支、燕支,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传入的。 史记记载,张骞途径陇西一带,该地有焉支山,盛产一种野生植物红蓝花,后将其采摘带回,胭脂就是从中提取的。 匈奴极重视焉支山,当日大汉马踏焉支,让百万匈奴为此哀号。 等袁熙画完,甄宓对着铜镜颇为惊讶:“夫君竟也会画眉?” 袁熙笑道:“偶尔帮人画过。” 甄宓眼睛转了一转,面带狡黠之色,“是吴昭姐姐,还是曹宪妹妹?” 袁熙大汗:“是吴昭。” 他想了想:“夫妻同心,我也不瞒你,我准备让她恢复原名。” 甄宓笑道:“我早看出她身份不简单,肯定是士家大族女子,她原叫什么?” 袁熙道:“蔡昭姬,蔡中郎之女。” 甄宓听了,蓦然瞪大眼睛。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她不是嫁到河东卫家了?” 袁熙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道:“当日要不是她救了我,说不定我早被人一锤打死了,也算是有有缘。” “后来袁尚那厮算计我,给我和你姐下了药,就是当日你来接你姐那次。” “甄荣走后,她帮我醒酒,阴差阳错就在一起了。” 甄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当日四姐真的是被人下药了啊。 她眼睛中闪动着狡猾的光芒,“你和四姐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袁熙差点呛到,忙道:“还能发生什么?” 甄宓睁着大眼睛道:“即使夫妻之事啊,两人躺在一起,便能生小孩呢。” 袁熙出声道:“书上是这么写的?” 甄宓俏脸微红,“书上怎么会写,都是我猜的。” 袁熙心道不会吧,你妈你姐没和你和说过? 他笑道:“没事,生活是很好的老师,过了今晚你便都明白了。” 甄宓听到了些特别的意味,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一脸迷惑。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好久,直到屋外曹宪敲门,说道:“公子,夫人,外面酒宴快结束了。” 袁熙知道这是夫妇出送宾客的时候了,他拉起甄宓,说道:“走吧。” 夫妇相携而出,从里屋到外堂,一扇扇大门依次打开,两人相携跨过几道门槛,站在一众宾客面前。 惊叹声四起,几个正喝酒的年轻士子看到甄宓倾国倾城的容貌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猛地把酒倒在胸前。 众人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 过了今晚,这袁氏新妇的名声,怕是要传遍整个冀州了啊。 一众年轻士子,看向袁熙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浓烈的嫉妒。 袁熙看在眼里,面色淡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嫉妒吗? 最喜欢看你们这种表情了! 不然请你们来干什么啊? 这和前世在工地上时,工友们得知自己中了大奖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袁熙突然脸上一僵,他突然记起,第二天自己去工地办离职时,就被泥头车创死了。 哎,人不能得意忘形,要低调! 想到这里,他换上一副谦虚的笑脸,和众人寒暄起来。 殊不知在众人眼中,他这种虚伪的笑容显得更加可恶了。 夫妇两人依次和众人见礼,此时天色以晚,酒宴也差不多了,客人们一边说着恭喜的话语,一边纷纷起身告辞。 两人站在府邸门口,送众人离去。 袁熙看着一个个和自己拜别的人们,心道不管出于袁氏还是自己的面子,邺城之中绝大部分人家族,倒是都派人来了。 自己的部属就不用说了,郭嘉赵云太史慈都到了。 袁氏家族中,袁谭亲自到了,袁尚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也派了人过来,倒是袁杏因为是女子,无法到场。 想到这里,袁熙叹了口气,过继之后,和袁杏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很多,之后也只能用甄宓的名义去拜访了。 至于袁氏其他派系,袁尚的谋士将领几乎都没来,田丰沮授倒是来了,显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袁熙心道自己这一次婚礼,几乎就能将立场看得一清二楚了啊。 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心中陡然轻松下来,却又微微有些失落。 自己最想见到的人,还是没有来啊。 也是,自己过继之后,便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了,怎么可能来。 先前拜堂之时,放着袁基牌位位的位置上,本来应该是坐着人的。 他静静站在夜色中,甄宓也陪袁熙静静站着。 过了好一阵,袁熙才回过神来,感觉晚风寒凉,对甄宓道:“别受凉了,回去吧。” 正在这时,长街远处马蹄得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府门面前停下。 一直站在外面的孙礼骤然紧张起来,手按住了刀柄。 马车车夫从车内取出一个盒子,跳下马车,交给袁熙。 袁熙见盒盖上写着四个字,琴瑟在御。 诗经有云: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袁熙认出了字迹,心情复杂,向着马车深深一拜。 甄宓见了,不明所以,也连忙低头施礼。 车内传出一声叹息,车夫跳上车,扬起长鞭,不一会马车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袁熙这才直起身子,也叹息一声。 甄宓心中好奇,说道:“车里是谁?” 袁熙轻声道:“曾经的家父。” 他捧着盒子,自从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感到,曾经的父子之间的牵绊,是如此的繁错复杂,以至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没有完全断掉。 两人牵手往回走去,孙礼贼眉鼠眼的跟在后面,想要趁机躲入洞房窗下,结果太史慈大踏步走来,提起孙礼就走。 甄宓走到屋里,见吴昭曹宪还站在门口,便道:“辛苦两位,今日便早回去休息吧。” 然后一脸遗憾的曹宪就被吴昭拉走了。 袁熙见想要搞事的都离开了,终于放松下来,等甄宓进屋,便将屋门关上,说道:“这下次没人打扰我们了。” 甄宓忽闪着睁大眼睛:“要睡了吗?” 袁熙笑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站起身,将屋里的蜡烛全部吹熄。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欲诉滋味喘未苏,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海棠春睡红梅处,哪堪消受轻泣把郎呼。 词是缝合的,请不要有端联想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关系复杂 天光微亮,袁熙睁开眼睛。 怀里甄宓鬓发散乱,眼角犹然带着些许泪痕,长长的睫毛不时微微抖动,娇艳中更添三分风情。 袁熙感觉被臻首枕在下面的胳膊酸痛无比,仿佛失去了知觉,心道谁再说这种姿势浪漫,就让他亲身试试,胳膊被枕一夜是什么滋味。 不过也是甄宓极为疲累,睡着后就没有翻身的缘故,袁熙回味着昨晚的余韵,直到天光大亮,晨曦从窗户射了进来,罩在两人脸上。 温热的日光让甄宓有所反应,她终于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甄宓微微抬头,便和袁熙四目相对,瞬间羞红了脸,嘤咛一声缩回袁熙怀里。 袁熙趁机把手抽了回来,揽住甄宓肩头,甄宓身体一颤,用情不可闻的声音道:“果然书上不是什么都有呢。” “昨晚夫君太吓人了” 袁熙无言以对,昨晚自己多喝了些酒,好像确实有些禽兽。 甄宓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天色,失声道:“今日还有成妇礼,要见舅姑的,妾贪睡坏了事了!” 袁熙心道什么舅姑,就是袁基和其夫人牌位而已,我替他们原谅你了。 不过面子总是要做的,他只得任甄宓起来穿衣,从后面看去,修长白腻的粉背一览无遗,让袁熙差点把持不住。 甄宓套上三层里衣,方才下榻,去床边箱子去找要穿的襦裙,结果脚尖才着地,便腿上一软,袁熙连忙将其扶住。 甄宓倒在袁熙怀里,扭头幽怨地斜了袁熙一眼,袁熙大汗,忙道:“我下次轻点。” 甄宓脸上一红,站稳身子,打开箱子,拿出一套襦裙来。 这套襦裙上身是朱红色的交领短襦,下面是长垂及地的月青束腰长裙,中间用绢带层层束腰,显得甄宓身材极其曼妙。 袁熙见甄宓将罗袜费劲地套在玉足上,又吃力地弯腰去穿丝履,便自然而然俯身去帮忙。 甄宓把脚一缩,红着脸道:“这岂是夫君该做的事情。” 袁熙醒悟过来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习惯这种做法,出声道:“你那些侍女都送去服侍环氏了?自己没留?” 甄宓终于是将丝履穿上,这才抬起头道:“我打听过夫君的事情呢。” “据说夫君的两名侍妾,都要兼做婢女,妾还哪里敢多带人服侍,免得坏了夫君名声。” 袁熙听了,苦笑道:“我这种做派,是不是有沽名钓誉之嫌?” 甄宓笑道:“妾觉得夫君倒不像是装的呢。” 袁熙来了兴趣,“为什么?” 甄宓低声道:“夫君的手有不少茧子,一定是受了不少苦呢。” 袁熙听了,叹息道:“确实,无论练武,还是做农活,都很辛苦。” “我这还算好的,在北新城那种缺乏农具的地方,很多常年种地的农人,手上都是破口,连指甲都是坏的。” “如果可以的话,到时你可以随我去看看。” 甄宓听了,应道:“妾一定会的。” 甄宓坐在铜镜前面,看袁熙给自己画着眉毛,她则是将玳瑁做的梳篦,黄澄澄的发笄,发钗,步摇,簪花等饰物插入鬓发,然后是耳坠,腰佩。 看着繁复的饰物,袁熙心道这几千年来,虽然衣服首饰及装饰用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女子的化妆时间。 两人收拾停当,一起携手出门,门外吴昭和曹宪早等在外面。 曹宪道:“公子夫人都打扮好了?” 袁熙笑道:“都好了,倒是辛苦伱们等着。” 他转向吴昭道:“从今日起,你还是改回蔡琰蔡昭姬吧。” 蔡琰听了,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喜忧参半。 袁熙拉着甄宓,去拜了袁基牌位,完了婚后礼,此时两人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两人又去拜见环氏,彼时环氏正抱着曹华喂奶,听到敲门声,赶紧掩好衣服,让曹节打开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看着两人跪拜,环氏心情复杂。 现在她变回了边让遗孀,收了甄家女郎做义女,成了袁熙的外姑,三个女儿却还是曹家人,不得不说,这关系乱成了一团麻。 院内一角的小屋,董氏早早起来,督促郭弈练字,一旁郭嘉的两个姬妾在旁磨墨端水。 郭嘉此时在榻上坐起身来,就要去桌边倒酒,董氏出声道:“空腹喝酒伤身,夫君还是先喝碗粥吧。” 一个侍妾听了,连忙去洗干净手,去釜里面盛了碗粥,奉到郭嘉面前。 董氏见郭嘉竟然是喝一口粥,就着一口酒,不禁无语,怎么郭嘉的酒瘾越来越大了? 她出声道:“夫君请保重身体为妙。” 郭嘉摇头道:“你不知道,北新城那鬼地方太冷,不喝酒根本撑不下去。” 董氏轻声道:“我听闻显奕公子几乎滴酒不沾。” 郭嘉讪讪道:“我能和他比?” “他根本就不像个世家子。” 董氏想起当日雪地里两人斗气的场景,不禁面露微笑:“确实。” “不过公子成了婚,自然会有子嗣,夫君倒不用担心郭奕会变成公子的儿子了。” 郭嘉心道妇人之见,说不定郭奕错过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他灌下一口酒,笑道:“这几日晚上要努力些了,再给我生一个,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董氏脸上一红,随即一惊,“怎么,又要回北新城?” “公子刚成婚,怎么也要等三五个月,不会这么着急吧?” 郭嘉摇头道:“怎么可能,幽州现在不太平,局面极其混乱,公子刚授了刺史,肯定要急着回去。” 董氏听了,担心道:“又要打仗?” 郭嘉听了,沉思起来,这还真难说。 而且站在郭嘉立场上,他不太赞同和刘和结交如此亲密,这是汉室之人,怎么可能将来会助力公子大业? 不过想到幽州的局势,郭嘉也是头大好几圈,乌桓鲜卑公孙度,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以袁熙现在的实力,暂时是不能硬来的。 如果现在袁熙想要快速扩张,就要借助冀州属于袁尚的力量,尤其是驻扎在易京的淳于琼的帮助。 关键是袁尚现在和袁熙势同水火,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想要让他帮忙攻伐易京北面的渔阳和广阳郡,只怕其就是答应了,条件也极为苛刻。 郭嘉心中郁闷,到现在为止,袁熙就他一个军师,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虽然说沮授被贬去做军曹别驾了,但是其臭屁得很,而且郭嘉也不想让其超过自己的地位。 人都是有自己的算盘的,顶级的谋士也不例外,袁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惯了袁绍属下八谋士相争的局面,如今郭嘉和沮授都是他的属下,但如何将来让两人精诚合作,袁熙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不过没有像郭嘉想的那样,袁熙急着动身回北新城,而是趁着这个当口,带着甄宓去拜访邺城的各大世族,袁熙去拜见家主,甄宓去见夫人女郎。 见面必然要还礼,毕竟这些士族都是在他成婚时派人来送贺礼的。 但相对给主人的回礼,甄宓私下给夫人女郎们的礼物才是大头,袁熙这次很是下了些血本,连甄宓看了礼单,都睁大了眼睛。 彼时汉族女子风气开明,士族夫人女郎们很喜欢新鲜的玩意。 而冀州这边受欢迎的新奇事物都是外面商路进来的,一是西域,二是安南暹罗,三就是沿海商路。 这是便是袁熙将先前自己从曹嵩处抢来部分财货,换来的海外货物,价值不菲。 甄府看着礼单,出声道:“是不是有些太贵重了?” 袁熙说道:“确实有些浪费,但是这些东西换不成粮食,拿来打通关节,也算物尽其用。” 邺城这边将来也很关键,能赢得士族内宅的好感,到时即使只有一两个有用的消息传出来,也算值了。 而今日两人送的,则是最贵重的一份。 因为他们要见的人是袁绍。 两人见到袁绍时,其正在独自一人在书房中。 婢女将两人迎了进来,袁熙领着甄宓跪拜道:“多谢使君前日贺礼,今熙念使君之恩,特来拜谢。” 袁绍听了,淡淡道:“不必多礼,如今你是旁支家主,可和我平起平坐,算来显思显甫,都要行后辈礼。” 袁熙连忙低头道:“不敢,熙唯使君马首是瞻。” 甄宓低着头,听着这对原本父子的别扭对话,总觉两人在竭力隐藏什么。 袁熙又道:“家姐……袁杏女郎因和熙不再是姐弟关系,不好见面,还请让内子代向女郎请安。” 袁绍点头道:“可。” 当下有婢女进来,将甄宓引着,甄宓知道袁熙私下有话要说,当下拜别袁绍出来。 袁熙见甄宓离开,开门见山道:“熙此来,还有一件事相求使君。” 他见袁绍点头,便道:“这次熙来,想为麾下大将赵子龙,求娶袁杏女郎。” 袁绍一听,断然道:“不行。” 他随即道:“我听闻那赵云素来勇武,但一其是冲阵陷阵之将,生死难料,二是家世不高,难以与袁氏相配。” “要其出嫁,家里至少也是世粟二千石的公卿之家。” 袁熙心道果然没那么顺利,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便道:“英雄不论出身,高祖尚且出身寒微,淮阴侯(韩信)始为布衣,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曾做马夫,云台二十八将,又有几个士族?”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徐州易主 袁绍听了袁熙的话,出声道:“且不说那赵子龙够不够资格和那些人相提并论,如今的袁氏,断不会和一个身份低微的武将联姻。” “武将不像背靠世家大族的谋士,孤身一人能有所成就的,又有几何?” 袁熙听了,辩解道:“假以时日,未见不能扬名天下。” 袁绍断然道:“那也和袁杏无关,如今她年纪大了,最多一年半载,我就将其嫁出去。” “若你说的那赵云能有所成就,起码打下一州之地再说,” 袁熙默然,这显然是做不到的,幽州那边随便一个地方势力,都不是三两年能够解决的。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得道:“我会尽力试试。” 袁绍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我倒想很看看,袁家凶虎能在幽州翻起什么风浪来。” 袁熙沉声道:“熙自当尽力而为。” 袁绍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说道:“且不说幽州,你对刘备丢了下邳之事,有何看法?” “什么!”袁熙一惊,“我还未听说!” 甄宓此时跪坐在袁杏面前,恭恭敬敬拜道:“见过家姐。” 袁杏本来有些忧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那个没良心的让你这么说的?” “还是这个叫法亲切,我本以来以为他过继之后,就忘了我这个姐姐呢。” 甄宓赶紧道:“怎么会,夫君天天念叨家姐呢。” 袁杏听了,心中更是高兴,她捧起甄宓的脸仔细端详,嘴里啧啧道:“也不知道二弟前世积了什么福分,才能娶到伱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子,我都有些羡慕了。” “我现在年纪大了,还是嫁不出去,都成了邺城的笑料了。” 甄宓赶紧道:“怎么会,姐姐容貌身份皆是上上之选,难道是使君疼爱姐姐,导致太过挑剔了?” 袁杏摇头道:“别提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邺城士族里面,私下名声很差呢。” 甄宓好奇起来,又不敢再问。 还是袁杏解答了她的疑惑,“以前倒是有两个家族向袁氏提过亲。” “结果在问名的时候,那两个年轻士子,都出了事。” “一个从桥上跌入水中,大病一场,一个从山上翻了下去,摔断了腿。” “自此之后,世纪大族皆传我乃不祥之人,都不来向袁氏提亲了。” 甄宓瞠目结舌,还有这种事情? 袁绍书房里,袁熙得知刘备丢失下邳的消息,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袁熙心道历史的步伐开始加速,就像公孙瓒覆灭一样,刘备丢失下邳的事情也随之提早发生了。 他不禁感叹世事无常,自己已经尽力把吕布远远支开,却没想到这极为重要的历史事件还是出现了。 不过却不是丢在吕布手里,而是孙策干的!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徐州这地方非常重要,袁氏要不要帮刘豫州一把?” 袁绍开口道:“徐州是个泥潭。” “且不说徐州大部分都是平原,骑兵往来迅速,城池很难防守,而且本地兵士多桀骜不驯,远不如冀州兵好管。” “即使打下徐州,也要分出大量兵力防守,如今最好的选择,还是冀州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前面就交给兖州的曹孟德。” 袁熙一急,徐州没了,袁绍可能不在乎,但是自己的海上航路就此断了,等于先前的谋划落空了一大半。 他出声道:“曹操已经尾大不掉。他正在借着一场场大战,慢慢变强!。” “如今他攻下陈国,几乎占据半个豫州,将袁术逼得在扬州落脚,和刘繇相攻。” “如再让其得了徐州,连结河内吕布,便会成为袁氏最大的敌人。” “前日曹氏带兵偷渡黄河,便是怀有疑心,觊觎邺城的明证!” 袁绍说道:“你这都是空口无凭的猜测,再给孟德几年,他也无法和我袁氏抗衡,到时候袁氏早就打通并州,占据司隶。” “然后南下和荆州刘表地盘相连,天下还有谁是袁氏对手?” 袁熙心道袁绍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便说道:“刘表只会守成,打天下是靠不住的。” “而且并州的黑山军和匈奴,并不软弱。” “熙最担心的的,还是曹操军,这一年多来几无败绩,可见战力之强,不得不防。” 袁绍没有放在心上,“曹操依靠家族势力而已,我冀州兵未必弱于他们。” “而且我冀州发动兵员,是其数倍,十倍,他怎么和我对抗?” 袁熙见袁绍不好说动,心道只能另想办法了,毕竟现在曹操每一场仗,其实都打得很惨,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争雄天下的霸气来。 但可能就是在这一场场濒临绝境的战斗中,曹操的将领迅速成长起来。 后世这个时候,曹操已经是一流的军事家,一般诸侯根本打不过他,如刘关张一样的猛人,早期也是被曹操打得狼狈不堪。 但在这个时间点,刘备还不能灭,刘备要是垮了了,曹操的势力便会飞速膨胀。 袁熙开口道:“但刘备和袁氏皆为同盟,其现在有难,若是袁氏不理不睬,会不会被天下非议?” 袁绍听了,思忖半晌,才道:“我先召集谋士,问问他们的想法。” 之后几天里,果然如袁熙所料,袁绍的谋士开始扯皮起来,对是否出兵救援刘备的事情一直争论不下。 袁熙觉得,袁氏出兵的可能性很小了。 当日袁刘联盟是袁熙去谈的,此时他已经过继,等于袁氏的担保人没了。 袁熙过继后,袁谭已经达到了目的,不会做多余的事,至于袁尚更不会帮他了,正巴不得拆自己台。 而且救援徐州没有好处,反而会把大量兵力陷进去,两派的谋士自然也不会积极。 这天袁熙和甄宓拜访邺城士族回来,从郭嘉那里听到了更加不妙的消息。 刘备丢失下邳后,先后和张飞关羽会合,想要偷袭广陵郡的治所广陵城,结果攻城受阻,久攻不下,孙策趁机回兵,把刘备打得大败亏输,逃亡海西。 袁熙叹气,这次还真是不好挽回了,徐州丢了一大半,换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真要这样的话,自己先前在徐州的布局,几乎全部落空,包括糜家商路也是鸡飞蛋打了。 他突然想起,下邳城一丢,刘备家眷都失陷在城里了吧? 难道下一步就是糜竺倾其所有家财支持刘备,并将糜贞嫁给刘备了? 广陵城中,城主府中,孙策满面春风,哈哈大笑着对堂下诸人说道:“今日大胜,皆赖诸位相助!” 堂下诸人,乃是此战的谋士将领,不乏江东闻名之人,听了皆是笑道:“都是将军神勇!” 有大将打扮的中年男子,满脸敬佩之色,说道:“伯符当世猛将,使君有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要不是伯符早已经成婚,我倒想把女儿嫁给伯符了。” 孙策听了,笑道:“桥公厚爱,我也有些后悔早娶妻了。” 众人听了,都是会心大笑。 中年男子名桥蕤,有两个女儿,据他自己说,皆是生得国色天香,但是藏于深闺,谁也没见过,众人只当他是吹牛,并不以为意。 桥蕤又道:“伯符固然勇猛,但公瑾之才,也是世所难敌。” “要不是他智计百出,但凭我和张兄,还真难抵得住那关云长。” 另外一人闻言,心有余悸道:“那关羽确实是当世猛将,我一招不慎,差点死在他的刀下。” 此人名张勋,和桥蕤同为袁术大将,被派来协助孙策攻打徐州。 本来孙策去打下邳,留下桥蕤张勋两人和关羽对抗,两人不敌,一度处于劣势,然后还有个智计百出的谋士相帮。 听了张勋的话,众人同看向那端坐的相貌俊美,风度翩翩的白衣谋士。 周瑜,周公瑾! 其今年刚过二十,和孙策同岁,自幼和孙策熟识。 数年前,两人同居舒城,从而结识,自此情趣相投,互相视为知己。 周瑜出身于世家大族,孙策却是出身低微,周瑜却不以为意,不仅腾出自己住所让孙策居住,还帮助其结识士族,可以说两人关系,比之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孙策攻打广陵,向袁术寻求帮助,周瑜得知后,带着兵马粮草来援。 当时来援的还有张勋桥蕤,虽然知道周瑜身份特殊,但一开始还是颇为看轻于他。 一个刚刚弱冠的世家子弟能做什么,不要仗着和孙策熟识,就以为打仗是过家家了! 但两人在关羽手下吃了不小的亏,眼看就要守不住城,只得听从了周瑜的计谋。 没想到之后两人轮番带兵牵制,竟然是让关羽顾此失彼,无法各个击破,即使刘备和张飞带兵过来汇合,也没法攻破广陵。 他们方才明白,原来周瑜乃是用兵的天才! 两人便这样坚持到孙策带兵回援,两面夹击,把士气低落的刘关张打得大败,往北逃往了海西。 周瑜谦道:“公瑾不才,全赖太夫人信任,方有今日之功。” 张勋桥蕤听了,脸上一红,他们不服周瑜调遣时,是孙策母亲吴夫人说服了他们,才能让周瑜的计谋得以实施。 可以说除了孙策外,作为孙坚遗孀的吴夫人,才是孙氏的主心骨,有慧眼识人,一锤定音的才能。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意见分歧 孙策听到周瑜称赞吴夫人,摆摆手道:“这且不说了,今日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阿母很是贤惠能干,而且颇有见识,可以说巾帼不让须眉,而且吴夫人对几个孩子尽心养育,尤其在孙坚死后,更是扛起了孙氏的大梁,可以说表现堪称完美。 但对于极其敬重父亲的孙策来说,却有一块心病。 他了解父亲逼娶母亲的真相。 孙策曾经陪孙坚喝酒时,孙坚喝得大醉,得意地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他说起自己是怎么将几个吴家子弟杀死,让吴家人心惶惶,从而逼吴夫人嫁给自己的。 孙坚得意道:“你爹祖上就是个瓜农,不这样做,怎么能让吴家这种士族向我低头?” “自此之后,我就明白,这些士族,都是些色厉内荏的东西,和路边的野狗并无不同,你踢他几脚,他就老实了!” “你看我弄死荆州刺史王睿,杀南阳太守张咨,这都是大士族,我一路杀过去,天下有谁敢放半个屁的?” “像咱们这样的人即使发迹,士族也不会看得起咱们,既然如此,咱们就杀到他们心惊胆战,杀到他们跪地做狗!” 孙策怔怔无语,自此之后,他感觉父亲好像有什么东西播撒到了自己心中,点燃了熊熊烈火。 从此之后,他开始效仿父亲,尤其孙坚死后,他更是变本加厉,随意杀死士族,从中获得满足感。 但孙坚每次看到母亲时,心中却多出了些愧疚感,所以吴夫人劝他少行杀戮之事时,孙策也会勉强听从。 可以说能劝得住孙策的,也只有吴夫人,不然孙策早就变成了第二个孙坚。 众人不知道孙策的想法,只觉得当面谈论孙策母亲确实失礼,连忙告罪。 众人热热闹闹喝着酒,酒过三巡,孙策醉醺醺道:“说来这次打下下邳治所郯城,方才知道徐州是个好地方。” “遍地金银不说,连女子也不逊扬州。” “说来这次还俘获了刘备孔融的妻儿,听说姿色皆是上上之选,我急着赶回来捅刘备屁股,却没来得及将其收入房中。” “我已经命人将其押送到广陵,估计这几日便到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分分!” 周瑜听了,出声道:“这太不好吧,只怕士族有非议。” 孙策大手一挥:“公瑾迂腐,怕什么!” “伱若不要,我便全都要了!” 周瑜听了,苦笑不已,在他眼里孙策什么都好,就是颇为敌视士族,关键周瑜也是士家子,这让他有时颇为尴尬。 众人正笑谈间,却有探子冲入,送上一封急报。 孙策撕开一看,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怒喝到:“曹贼如此欺我!” 众人一看急报,皆是大惊,曹操竟然派兵逼近郯城! 本来双方已经说好,大败刘备后,各取徐州一半,如今战事还没完,怎么曹操就动手了? 下邳如果丢了,孙策就只有孤零零一个广陵,北有刘备,西有曹操,南有刘繇,这便是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孙策豁然而起,指着张勋道:“你和我带领所有骑兵,赶回郯城,驱逐曹军!” “公瑾和桥公留在广陵守城!” 张勋桥蕤连忙答应,周瑜犹豫道:“曹军不好对付,要不要先问问太夫人意见?” 孙策一听,不悦道:“不用事事问阿母,我自有主意!” 周瑜见劝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孙策上马离开。 他思忖起来,刘繇未见能渡江来攻,北面刘备已经山穷水尽,没一年半载根本拉不起兵,即使孙策守不住下邳,退回广陵这边总归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几方势力挡着,即使刘备求援袁氏,调兵过来也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何况在周瑜看来,袁氏未必会管刘备。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敌人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 海西城里面,刘备坐看下属官员争论不休,心中颇为焦躁。 他已经派人去袁氏寻求帮助,但袁绍至今没有表态。 陈登出了个主意,去找袁熙想想办法,但刘备听说袁熙已经过继,便不在袁氏核心圈子里面,能起什么作用? 何况听说其和袁尚关系闹得很僵,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 他看着仅剩的十几名官员,想到自己的妻子落在了孙策手里,更是心中难受。 孙策那人是个疯子,谁知道自己妻妾会有什么遭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最看重的甘夫人没有失陷在下邳,而是跟着逃了出来。 但他的正妻,应该是带着女儿跑不掉了,想到自己好几任妻子不是早逝,就是出了意外,刘备心道自己难道克妻? 算了,大不了以后不娶妻了,纳妾就挺好。 众人议论纷纷,孙乾简雍建议去青州向袁谭求援,但青州和徐州之间,全是山区密林,中间有臧霸的泰山贼,袁谭都无法拿下,即使青州出兵,也很难到达徐州。 而豫州派系则是人心惶惶,下邳一丢,和豫州的连接完全被切断,而且有消息传来,陈群在郯城攻破的时候没有被抓,而是跑去兖州投奔了曹操! 这对于刘备这边的士气打击极大,众人都知道陈群当时不赞同接管徐州,如今的事实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 陈登糜竺一派更是面上无光,看着是他们不如陈群未卜先知,其实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 谁能猜到张飞坐镇最为安全的郯城,却搞出了内讧,生生把这最重要的徐州治所丢了? 陈登气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还好一同跟着逃出的华佗开了几服药,吃了之后才有所缓解。 大半天过去,众人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眼下的困境是,刘备缺兵少粮,根本无法反击势头正劲的孙策。 眼下最为富庶的下邳广陵都丢了,剩下的琅琊东海这两年被曹操屠过,无论从钱粮还是人口,都很难支持刘备征兵。 最终天晚众人散去,糜竺见众人都走了,才重新走了进来,刘备颇为意外,说道:“子仲有何事情?” 糜竺犹豫了下,开口道:“主公,此乃生死存亡之秋,竺愿将舍妹嫁与主公,并陪嫁两千家奴,千万财帛,襄助主公。” 刘备听了,登时意动。 他思虑半晌,为难道:“如今我已经害了几个正妻,实在是不想再娶了。” 糜竺一怔,这话这是什么意思? 邺城之中,此时郭嘉在和袁熙谈话,两人之间却罕见地产生了不愉快。 郭嘉进来后,便直截了当问袁熙道:“公子此行幽州,可带家眷否?” 袁熙听了,抬头道:“这是自然,我会把夫人带走。” 郭嘉正色道:“属嘉直言,公子应该将其留在邺城。” “不行!”袁熙断然说道:“邺城什么情况,奉孝先生比我明白得多。” “我要是将其留下,岂不是受制于人?” “熙不明白,还请先生指点。” 郭嘉出声道:“若为子嗣故,公子可多纳姬妾,这并不是问题。” “而尊夫人如不留在邺城,公子怕是会被袁氏怀疑,有自立之心。” “不管公子怎么想,将尊夫人留在邺城,都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真要被人要挟,大不了换一个正妻就是了。” 袁熙听了,冷冷道:“就像曹操的那些家眷一样?” 郭嘉点头道:“一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冰冷起来。 袁熙涩声道:“奉孝先生也忍心把妻儿留在这里吗?” 郭嘉想也不想,断然道:“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走。” 袁熙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艰难道:“我连自己夫人都保护不了,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这岂不是违背成婚时,夫妻之间的盟誓?” 郭嘉冷冷道:“尊夫人身为一方诸侯的正妻,既然要得到将来可能的好处,那现在就必须付出必要的代价。” “我相信尊夫人应该会接受,也应该成婚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袁熙想到此时乱世,诸侯相争,身为主公身死后,其妻儿下场常常是凄惨无比。 背后有士族背景的女子还好些,毕竟还要顾及些面子,但是如果两方仇恨甚深,或女子身份不高,那就处境堪忧了,常常是作为姬妾赏赐给部将。 就像公孙瓒的夫人侯氏,如果不是袁熙保着的话,也很难说下场如何。 袁熙心道自己要是死了,甄宓昭姬她们,下场又会怎么样呢? 他出声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郭嘉道:“昔高祖逃难,将妻儿踢下车子,难道真的是因为多了几个人,马车便跑不快了?” “他是做给自己的部属看的!” “目的就是告诉属下,无论是么时候,主公都要绝对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让家人成为负累!” “这样的主公,才有可能走到最后,部属才会死心塌地跟随!” 袁熙默然,他知道郭嘉说的每一句话,对一个合格的主公来说,都是绝对正确,且利益最大化的。 但他却做不到。 他出声道:“我既然已经承诺过,便不想失信于她。” “连自己夫人也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将士们的家眷?” “一人之信尚不能践诺,又如何对天下人许诺?” 郭嘉听了不再说话,低头一拜,便即离去。 袁熙怔怔坐着,他知道,可能自己永远不会成为郭嘉这种人。 但为了自己的私情,却有可能让部下心生动摇,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主公?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糜氏嫁女 糜家在徐州是巨富之家,在广陵海西也有府邸,且不比郯城差多少。 糜竺回到府上时,门口有近百奴仆守着,彼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只要能吃饱饭,便有数不清的青壮自愿与富户为奴。 所以糜竺说糜家在海西有两千奴仆,绝非虚言。 糜竺一进门,便找来糜芳商量许配糜贞之事。 糜芳听到糜竺想把糜贞嫁给刘备时,便老大不高兴,说道:“刘豫州已经三十有五,小妹青春年少,这年龄差的太多了罢?” 糜竺叹道:“咱们商家什么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豫州好歹一方诸侯,又是汉室宗亲,若是将来得势封王,咱们想攀附就晚了。” “你说说小妹还能嫁的更好了?” 糜芳听了,低头沉思不语,犹豫起来。 他有所意动,抬头道:“我听说刘豫州正妻失陷在下邳,他这么快就娶小妹做正妻,不怕天下人非议?” 糜竺听了,说道:“刘豫州也是如此说,所以他的意思是,纳小妹为妾。” 糜芳听了,脸色大变,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行!” “我糜家即使不是士族大家,也是世代良家,把嫡女嫁给别人做妾,兄这样做,对得起死得的阿父阿母吗?” 糜竺听了,叹道:“二弟有没有想过,万一主公失败,我糜家该怎么办?” “像我们这种空有钱财,却没有根基的商人,难道那袁术曹操会待我们如上宾?” “不抄我们家就不错了!” “你想想看,天下如主公一般仁义的,又有几人?” 糜芳听了,嘟嘟囔囔道:“什么仁义,我看也是个色胚。” “去年主公纳了甘氏后,便专宠于她,不也日日寻欢作乐?” “小妹要是正妻还好,倘若做了妾,还真要和甘氏那种下贱女子争宠?” 糜竺脸色一变:“伱可闭上嘴吧,甘夫人行事公正,现在主公内宅一应事务,皆是其在打理,将来其未必不能扶正,要是得罪了她,小妹以后也不好过。” 糜芳越发愤怒,“大兄就是铁了心让小妹做妾?” “这一辈子不就是奴仆命?” “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初把她嫁给袁家子,同是给一州之主做妾,不比当主公的妾要强?” 糜竺见糜芳越发激动,起身道:“我不和你说了,我今日来,也只是告知于你罢了。” “如今我是家主,替小妹的婚事做主的是我。” “我看二弟是和那关云长有过龃龉,才如此抵触吧?” “你不要为了个人好恶,把糜家拖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糜芳听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愤然起身离席。 临走时他说道:“我堂堂糜家,竟然需要出卖小妹换取平安富贵,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糜竺见糜芳不理解自己,心下叹息,糜家看着巨富奢靡,其实每年都要向各方势力拿出巨量财货以买平安,不然早就被人吞并了。 笑话什么的,只要头上还有人压着,谁还不是个笑话? 糜竺想到刘备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这两人关系和主公如此亲密,别人都插不进脚去,志向远大的一些士族肯定对此有所不满,就像那趁机投靠曹操的陈群。 但糜竺看得很开,他只想将糜家延续下去,如今将小妹嫁出,是糜家唯一能和刘备搭上亲密关系的手段了。 城中另外一处府邸,乃是张飞居所,关羽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微微皱眉,走到大厅之中,就见张飞趴在长桌上,面前一溜的酒坛子。 张飞醉醺醺抬起头来,见是关羽进来,举起酒坛喊道:“二哥,你来了!” “陪我喝,喝几杯!” 关羽摇了摇头,将酒坛抢过放在一边,在张飞对面坐了下来,说道:“三弟,喝酒误事,你这样被人看到了,别人会怎么看你?” 张飞已经喝得大醉,怒道:“什么人敢胡说八道,看我砍了他!” 关羽脸色一寒:“三弟,你还能把天下人都杀光不成?” “不是我说你,这次你把大嫂的大哥的女儿都失陷了,对的起大哥吗?” 张飞面如锅底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黑红,他吞吞吐吐道:“我,我怎么会料到发生这种事情!” “都是我做的不对,大不了,我一死以报大哥!” 关羽喝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三人结义时但求同年同日死,难道也要我们陪你自杀?” 张飞听了讷讷无语,嘟囔道:“反正我不如大哥二哥,做什么都不对,是个废物。” 关羽叹道:“三弟啊,你有些毛病,真得改改了。” “临阵喝酒误事,本就有违军法,也就是大家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容忍你。” “这就不提了,你的臭脾气能不能改改,说话这么难听,难不成人人都有毛病,就你没有?” “你非要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张飞听了,吞吞吐吐道:“我有毛病我承认,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们也有毛病。” “就像我当年卖肉一样,每个人就像割下来的肉一样,要么肥瘦不均,要么缺斤短两,要么带着骨头,哪有没有毛病的肉?” 关羽听了,冷笑道:“那你呢?” “我看你不仅带着骨头,还带着猪皮和猪毛呢!” 张飞听了,辩解道:“我是卖肉的,又不是肉!” “屠夫挑肉的毛病天经地义,哪有肉挑屠夫的毛病的?” 关羽见张飞强词夺理,被气得拂袖而起,“三弟,好好想想怎么将功补过吧,偌大一个徐州,就剩下几座城了!” 张飞怔怔看着关羽离去的背影,抬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突然大哭起来。 “怎么做件事情这么难!” “还是卖肉容易,谁敢挑肥拣瘦,老子一刀劈他娘的啊!” 袁熙在邺城整兵的当口,关于徐州的消息一个个传来。 刘备丢了郯城,又在广陵被击败,被迫逃到海西,所剩兵力不过数千,四郡已经丢了最富庶的两郡,他也派人向冀州数次求救,但袁绍将此事交给了袁尚,袁氏便再无半点风声。 袁熙和郭嘉两人讨论过后认为,袁尚应该是不会去救刘备了。 因为郭嘉根据种种迹象推测,袁尚极可能私下和曹操交好。 而且如今曹军逼近郯城,和孙策对峙,袁氏乐见其互斗。 袁熙和郭嘉讨论过,带兵救援徐州的利弊,至今没有达成共识,此事风险太大,因为对面可是小霸王孙策,背后还有袁术,还有可能会被虎视眈眈的曹操偷袭。 袁熙举棋不定,心下忧闷,便去找甄宓,却听婢女说她去书房去找蔡昭姬了。 他心想也是无事,便一路往书房走去,走到门口,却见甄宓在蔡昭姬的指导下,拿着毛笔竹简上练字,曹宪曹节在一旁看着。 众人见他来了,就要起身,袁熙道:“你们忙,不用管我。” 他见甄宓在竹简上写的是隶书,字体端正秀丽,赞道:“这字颇有神韵。” 甄宓俏脸微红,说道:“离昭姬姐姐还差得远。” 甄宓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她在自谦,包括袁熙。 因为这确实是事实。 隶书起源很早,甚至早于小篆,相传程邈为隶书之祖,后来了隶书发展成熟后,在东汉后期又称八分书,传王次仲为八分书之祖,其后四百多年,主要在两汉其间发扬光大,故又被称为汉隶。 但严格来说,隶书经过了三个阶段,古隶,汉隶,今隶。 古隶便是最初的秦隶,汉隶则是隶书发展的集大成者,蔡邕则是被称为汉隶的集大成者。 唐代张怀瓘把历史上著名书法家的水平分为第一神品,第二妙品,第三能品。 对于成熟汉隶,即八分书,入选神品的书法家只有蔡邕一人。 而在汉末三国时期,楷书开始出现,这时的楷书称为今隶,第一个将其发扬的是曹魏的重臣钟繇,因此钟繇也被尊为现代楷书之祖。 而钟繇的书法老师,便是后世的蔡文姬。 此时蔡家的书法冠绝当世,故甄宓有此一说。 蔡昭姬笑道:“夫人虽然所学尚短,但已经有几分神韵在内,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袁熙心道这就是有个好老师的好处了,在传授书法一道,能教出钟繇这种学生的蔡昭姬,自然比一般人明白多了。 他探过头去,看到甄宓一笔一划抄写的,乃是熹平石经。 这是汉庭官定儒家经典刻石,乃是汉灵帝下令校正儒家经典著作,派蔡邕等人把儒家七经(《鲁诗》《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抄刻成石书。 其间一共刻了八年,共有四十六块碑,二十五万字,刻成后立于当时的汉魏洛阳城开阳门外洛阳太学所在地,所以人们又称这部书为太学石经。 袁熙看着甄宓前面的竹简,皆是蔡昭姬字迹,惊讶地问道:“你把这部经文都背下来了?” 蔡昭姬笑道:“怎么可能。” “只要记住微言要义,便可以将里面的精髓领悟,再默写时,也能八九不离十。” “即使有个别文字错漏,也不影响经文本意。” 袁熙听了,若有所悟,这不就是去芜存真?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道理,和自己眼前的抉择有相通之理,正思索间,孙礼来报,说徐州来人,想要拜访袁熙。 袁熙看到名刺上的名字,颇为意外。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徐州之困 袁熙在客室中见到徐州的客人时,见其满脸疲倦,显然这段时间怎么休息好。 陈登。 他拿过茶壶,给陈登斟满茶杯,说道:“元龙先生竟然能亲身来邺城,真让我料想不到。” 陈登满脸苦涩,“登也不瞒公子,如今刘使君形势岌岌可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眼下登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得厚颜来求公子相助。” 袁熙听了,说道:“元龙先生对玄德公忠心耿耿,何来厚颜之说?” “何况我本来是袁刘联手的保人,先生来找我,也是情理之中。” 陈登叹道:“公子虽是保人,但说来此时,应找的是袁州牧和显甫公子。” “但我已经来了数日,却不得其门而入,显然袁氏是打算放弃徐州了。” “我现在无计可施,只能到公子这里碰碰运气。” 袁熙想了想,便道:“还请元龙先生将徐州现在的情况告于在下,才好做打算。” 陈登听了,连忙将徐州现在的情况说了。 袁熙听了后,久久沉思不语,他没想到,徐州没有了吕布这头凶龙,却来了孙策这头猛虎。 孙策也是当世猛将,如今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曹操军就更不用说了,袁熙估计相同的兵力,自己现在是打不过曹军的。 这两家相争徐州,自己哪有实力掺和进去? 陈登见袁熙为难,喟然叹道:“我一方面是为主公做说客,一方面也是因为下邳乃是陈氏祖地,眼见孙策和曹军在此相攻,必然死伤无数,我实在于心不忍。” 袁熙出声道:“元龙先生离开时,下邳是孙策带着张勋守城,广陵那边是周瑜和桥蕤?” 陈登点头道:“目前应是如此,孙策固然凶猛,那叫周瑜的也是智计百出,竟能用计阻拒关将军,着实是后生可畏。” 袁熙心道真是麻烦了,那可是周瑜啊。 一个下邳,一个广陵,哪边都不好打! 他问道:“如今玄德公在海西?” 陈登点头道:“主公连遭数败,正在海西招兵,我离开前,子仲(糜竺)想要把妹妹嫁给主公。” 袁熙听了一惊,“玄德公妻子去世了?” 陈登面色不豫,“张飞将军丢失下邳的时候,将主公妻子和文举公全家,都失陷在城里了。” 袁熙听了,心道这下是真的惨,不知道他们落到孙策手里会怎么样。 不过要是落在曹军手里,只怕会和环氏母女一样下场吧。 他思忖起来,救援徐州与否,已经不是单纯道义上的问题。 他现在作为一方诸侯,必须要冷静地考虑得失,要是不计较牺牲,让部下投入徐州这种绞肉之地,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但如果这样下去,徐州可能会被曹操和袁术瓜分,陈登也很可能会去投奔曹操,这种文武全才的人要是到了曹操那边,更是个大麻烦。 他偶然抬起头,见陈登脸色,突然醒悟过来:“元龙先生好像气色比上次好些了?” 陈登听了,忙起身谢道:“我只顾说徐州的事了,还没来得及感谢公子。” “我依公子之言,寻到了华佗先生,吃了几服药后,吐出了好几盆虫子。” “华佗先生也说,我五脏六腑之中还藏着不少虫子,却是不好根除。” 他心有余悸,“公子果然没有骗我,那些鱼脍真的不能再吃了。” “我说了公子之言后,华佗先生颇为好奇,说有机会的话,想见公子一面。” 袁熙心中一动,“华佗先生也在海西?” 陈登点了点头:“正是,广陵下邳逃出来的官员,都在海西暂住,不过如今也是人心惶惶。” “因为孙策曹操哪一方取胜,都会进兵海西,到时主公很难抵挡得住。” 袁熙沉吟起来,后世刘备迎娶糜贞后,靠着糜竺送的几千家奴再度起兵,又支撑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没有能从吕布手里重夺徐州。 不过吕布虽然背刺了刘备,在家眷上却是网开一面,将刘备的妻子都归还了。 袁熙记得那应该是刘备的正妻,那刘备迎娶糜贞,用的是娶妻礼,还是纳妾礼? 如果是娶妻,那刘备正妻回去后,糜贞岂不是被迫要从妻转妾? 或者发生了其他事情? 他摇摇头,刘备的家事,他现在可没有余力管,因为要解徐州之围几位麻烦,必须要攻下几座关键的大城。 但攻城需要大量兵士和器械,他现在手里根本没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将自己的难处对陈登说了,最后道:“元龙先生也知道,我这边刚打完公孙瓒,元气大伤。” “如今可调动的兵员,为数百骑兵,三千步军,先生觉得能否改变徐州局势?” 程登听了,低头思忖半晌,然后面露苦色,缓缓摇了摇头。 袁熙说道:“我会想办法尽力说动袁使君和显甫公子,眼下只有冀州才能帮得上玄德公。” 陈登涩声道:“公子也不需瞒我了,显甫公子出于某些理由,应该是不会出兵的。” “而且公子即使能说动他们,也不是短时期内能调集兵马器械赶往徐州的。” 袁熙说道:“元龙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 “即使现在冀州出动大军,也要经过青州,南下经过泰山,才能到琅琊郡。” “那边山区崎岖纵横,又有十几万泰山贼,只怕也很难过去吧?” 陈登听了,默然不语。 袁熙见状,开口道:“若刘使君丢了徐州,元龙先生何去何从?” 陈登听袁熙有招揽之意,叹道:“公子好意,登心领了,使君待我甚厚,且夺取徐州之议乃是登一力所为,此时背主,会被天下人耻笑。” 袁熙闻言,心道陈登这人倒是很有底线,他便道:“那先生打算如何?” 陈登咬牙道:“使君曾说,谁能解徐州之围,便和其平分徐州。” “这话我也给显甫公子带到了,却显甫公子从显然不感兴趣。” 袁熙心道也是,袁尚有一个冀州就饿不死,何必去掺和徐州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会往里面投多少钱粮和兵士,才能回本。 他出了口气,说道:“此事我还要和谋士商量下,明日给元龙先生一个答复,如何?” 陈登听了,压下焦虑,点头答应。 袁熙让人带陈登去客房歇息,心下打了起了算盘。 半个徐州,也就是两个郡,看着不少,但徐州那地方根本歇停不下来,时刻要面对袁术和曹操的骚扰,需要大量的兵士投入应付随时而来的战事,所以很有可能是个亏本生意。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出了门,火速将郭嘉,赵云,太史慈招来,将徐州的情况说了,最后道:“如今对我们来说,救援徐州,到底值不值得?” 郭嘉出声道:“不值得。” “即使打下来,公子现在也没有实力守住徐州。” “且郯城广陵等几个大城都是坚城,除非是内部骚乱,没有数倍兵力,根本打不下来。” “所以想要取胜,必须要用奇谋,但一着不慎,便会自寻死路,全军覆没。” “别的且不说,公子如何从幽州,乃至冀州运兵过去?” 太史慈见袁熙看了过来,说道:“我只想到一点,徐州地面都是平原,倒是适合骑兵奔袭。” “只是敌人也知道这一点,必然在要道把守。” 赵云听了,说道:“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如奉孝先生。” “我只想知道,当日公子代表袁氏和刘使君谈和时,有没有做出什么承诺。” 袁熙听了,叹道:“硬要说的话,其实是有的。” 郭嘉出声道:“这天下哪有完全践诺的,尤其是争霸天下。” “且当时公子代表的是袁使君,如今被过继,袁刘之事,当是袁使君负责。” 众人心道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如果放在刘备那边来看,就显得有些难以接受了。 袁熙开口道:“我们下月动身,本来是去打哪里?” 赵云道:“本来是要去打下渔阳郡南面的雍奴,泉州,漂榆邑三城(三城所在,便是现在的天津),如今麴义和田豫已经征调三千人马,从容城到易京,再至穷河邑,距离最近的漂榆邑只有二百多里了。” “漂榆邑是个小城,原是公孙瓒残部占领,只有数千人,想来打下应该不难。” 按照原定计划,袁熙三日内便会离开邺城,带郭嘉等人,直接北上赶往漂榆邑南面,亲自坐镇这一战。 之所以要打这里,一是冀州和幽州交界,无后顾之忧,而是泉州和漂榆邑之间有铁矿和盐矿,这对袁熙来说非常重要。 袁熙出声道:“粮草怎么样了?” 太史慈道:“粮草齐备,还有甄家船队在海上运送,漂榆邑东边临海,一个月内粮草绝不会出问题。” 甄宓的嫁妆,便是甄家倾其所有,加上袁熙抢来的百车财货,打造出含大小商船数十艘的船队。 这才是袁熙真正的家底。 袁熙念叨着,突然抬起头来,“漂榆邑靠海?” 众人一怔,随即回味过来。 郭嘉苦笑道:“冒险,太冒险了。” 袁熙目光炯炯,“但我想试一试,毕竟我对刘使君有承诺。” “这次还是要麻烦先生谋划。” 郭嘉见袁熙之意已决,只得答应道:“嘉尽力而为。” 太史慈和赵云相视一眼,同声道:“愿为公子前驱!”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山高水长 袁熙要离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邺城。 袁熙作为袁氏表奏的幽州刺史,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如今连涿郡都没能完全占下,但要说实权也是有的,毕竟他手底下的那些官职,都是实打实能拿到俸禄的。 一时间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在冀州不得志的士族,都想在幽州混个位置。 袁熙一边应酬,一边不露痕迹地透露了些将来的打算,士族们才知道,袁熙不是直接回涿郡治所北新城,而是直接带兵去冀州渤海郡和幽州渔阳郡的州界,剿灭公孙瓒的残存势力,打下渔阳郡。 渔阳盐铁资源丰富,早日打下来,就等于多了个钱库,众人心道袁熙也是够急的,这才刚成婚不到半月,就要去扩张地盘了! 而且袁熙竟然要带甄宓一同去渔阳! 这是带着家眷上战场,还是去游山玩水? 让家人亲涉险地,视战场为儿戏,这袁家凶虎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一些有心人却思量起来,私下里面议论纷纷,这袁熙刚刚过继,就要带正妻离开邺城,是不是对袁氏不放心? 此时甄宓和袁熙却享受着难得的安静,两人正呆在甄宓成婚前的小楼中。 袁熙搂着甄宓坐在窗前,透过窗户缝隙,看着邺城之中的景象,叹道:“还是这里风景独好,怪不得古人说智者乐山,仁者乐水。” “站在高处看众生疾苦,确实能想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甄宓感受到袁熙掌心传来的温热,俏脸发红,“夫君此时作为,算智还是算仁?” 袁熙嘿嘿一笑:“夫妻之事,光明正大,天地可鉴,当然是山水皆有。” 甄宓感到袁熙的手越发不老实,扭动了下身子,“夫君成婚那晚,近乎失智,却是是比之后粗暴的多呢。” 袁熙汗颜,“可能是当时我喝多了酒的缘故,我酒量极差,喝醉后脑子便很不清楚,所以迷迷糊糊对夫人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甄宓知道这倒是实话,两人成婚后喝过几次酒,袁熙是真的酒量不太行,几杯下去便不行了,之后便有些近乎失智。 想起成婚那晚,平素温文尔雅的夫君很是狂暴,甄宓便有些幽怨。 但还好袁熙剩下不多的理智,还是让他保留了起码的体贴,甄宓最后也能感受到夫妻之乐便是了。 她轻咬贝齿,记起当日自己带甄荣离开时的情景,便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原来男女之间是这样的,为什么阿母没和自己提过呢? 想到至今没定下名分的蔡昭姬,她轻声道:“昭姬姐姐现在还是卫家寡妇吧,夫君准备怎么安置她?” “说真的,昭姬姐姐无论从家世还是才华,都远比妾有资格当正妻,每次妾看到她,都有些自惭形秽。” 袁熙手在甄宓襦裙里面摸索着,手指划过纤细的腰身,让甄宓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他开口道:“不用想这么多,我和昭姬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理清的,你安心做好大妇就行了。” “做正妻最重要的是心思纯净,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甄宓心中感动,悄声说:“这是不是说我有点傻?” 袁熙笑道:“不傻的话,怎么会被我骗到手?” “好像咱们才见过几次,你就对我很有好感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是哪点吸引了伱。” 甄宓仰起头想了半天,突然噗嗤一笑:“妾也说不清楚。” “当初袁家和甄家提过两家的婚事后,阿母马上就答应了。” “我当时还很害怕,惶惶不可终日,害怕不知道哪天就要嫁出去了。” “结果我提心吊胆过了一年,袁氏那边毫无动静,我去问阿母,才得知夫君一直呆在涿郡没回来。” “我当时想不通,大家都说成家立业,怎么夫君好似对成婚不感兴趣似的?” “还是那边过得很好,所以不想回来?” 袁熙笑出声来,手上加重了力道:“那边过的什么日子,前几天我都和你说过了,饭都吃不饱,能算什么好日子。” 甄宓连忙求饶,才捂着胸口道:“妾知错了,夫君若不说,妾真的不知道那里会这么苦。” “妾随夫君去涿郡后,一定会实力适应过苦日子。” 袁熙摇头道:“没必要特意吃苦,北新城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过得更好么。” “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甄宓想了想,又道:“妾等了夫君一年,然后又是一年。” “那两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冀州处处在打仗,连邺城也被黑山贼打了进来。” 袁熙听了,说道:“听说那时确实凶险,甄家怎么逃过去的?” 甄宓说道:“甄家府邸下面有密室,危急时候待个几天是不成问题的,幸好邺城之围很快就解了。” “那时候妾已经等了两年,年纪越发大了,邺城里面也有风言风语,说甄家高攀,结果袁氏反悔了。” “妾心里有些不忿,明明甄家什么都没做错,当时也是袁家向甄家提的亲啊。” “三年间,妾日日夜夜坐在小楼上,感受韶华飞逝,有时心里便怨怼起从未见面的夫君来。” 袁熙忍不住笑出了,“你就那么着急?” “你再早几岁,新婚之夜不更加吱哇乱叫?” 甄宓听了,气得狠狠在袁熙胸口打了一肘,“夫君长得好模样,看上去像个谦谦君子,怎得言语如此粗俗,真是人不可貌相!” 袁熙连忙赔罪,甄宓这才满意,继续道:“直到那日,听闻夫君从涿郡回来,妾心中好奇,想看看这晾了妾三年的人,是什么模样。” “妾便求了四姐,带着妾去了袁府,然后便见到了夫君。” “那时候,夫君正在做糖糕,对进来的家姐和我视若无睹。” 袁熙想了想,不禁汗颜:“当时所用之物,其实颇为昂贵,所以不想浪费了,以至于你们进来时我都没注意到。” 甄宓抿嘴一笑:“但对妾来说,从未见过有士族之人,那么认真对待食物的。” “当时妾就在想,夫君真的与众不同呢。” “后来便是妾听夫君讲起涿郡的趣事,不禁在想,夫君宁愿呆在苦寒的北地,也不愿意回来成婚,那地方一定很有趣吧?” “所以因为夫君的故事,妾便对北地的风光心生向往了,相比之下,妾日复一日呆在这大宅里,过着一样的日子,也许成婚后也是这样吧?” “大概也许是在此时,妾有了个想法,要是嫁给夫君,不就能去北地看看了?” 袁熙大汗,心道原来甄宓的想法是这么来的! 说来也是,人向往外面的陌生天地,往往只需要一个不起眼的理由,一个心血来潮的想法而已。 他开口道:“外面也不是总是那么好,除了山川秀丽,大河奔腾,也有盗匪并起,战乱天灾,饥民饿殍,尸骨遍地。” 甄宓脸色有些发白,“夫君不要吓我,如果夫君觉得妾身拖累,妾便不去了。” 袁熙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你接触外面的那些残酷,尤其是战场,那种情景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 甄宓轻声道:“可这次夫君带妾出去,不就是用这个借口掩人耳目吗?” 袁熙听了,大为惊奇:“你怎么猜得出来的?” “有人告诉你的?” 他心道帮自己处理军务的蔡昭姬能猜到也就罢了,怎么甄宓也能猜的出来? 甄宓惴惴道:“妾从蔡夫人那边听说过夫君打仗的事情。” “夫君士兵生命极为重视,怎么会让做出带着妾身上战场这种儿戏之举,害了兵士性命?” “除非夫君另有所图。” 袁熙听了,微微点头,心道果然有心人还是能猜出蛛丝马迹的,甄宓作为女子都能想到,有心人未必猜不到,自己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他拉起甄宓的手:“这次你就安心跟着我。” “打仗不耽误,看风景也不耽误!” 甄宓听了,眼中闪动着光芒,轻轻点了点臻首,“妾相信夫君。” 几天后,便到了袁熙出发的日子。 许是袁绍念及情分,又让袁尚给袁熙拨付了一千兵马。 袁熙却是心中明白,袁绍可能想法很简单,但袁尚就不一定了,这一千兵马里面,鬼知道有袁尚多少眼线。 他也不说破,只是对袁尚谢道:“多谢家主厚爱,还请显甫公子向家主转达谢意。” 袁尚听了,笑道:“显弈公子不必多礼,我会把话带到。” 袁熙见袁尚离去,找到赵云太史慈道:““这边事情差不多完了,明日咱们就动身出发。” 次日,两人领着一千兵马,并几辆马车,出了邺城。 郭嘉将妻子留在了邺城,带着两名侍妾上路,太史慈也将老母妻女留了下来,太史慈的老母身体不耐北地严寒,所以只能留下来由太史慈夫人照顾。 环氏母女四人,连带蔡昭姬,都随着马车离开,她们留在邺城已经没有意义,反而容易被想要对袁熙不利的人觊觎针对。 马车里面,袁熙看甄宓掀开车帘,看着甄府的方向怔怔不语,脸上远行的喜悦被忧伤冲淡不少,知道她是在担心母亲张氏。 但人想要真正长大,迟早要离开父母,甄宓想要今后独当一面,便只能面对这种离别之苦。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妨主之人 陈登在袁尚府邸门前,已经站了两个时辰。 他天天来递名刺,但犹如石沉大海,对方紧闭的大门,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嘲笑。 他侧过头,望着身后的辎重车队,正往邺城北门而行。 这是袁熙的车队,一看便是去的幽州方向,方才袁熙马车经过时,陈登故意扭过头去,但如今看着袁熙远去,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虽然他知道袁熙过继之后,在袁家没有话语权了,但陈登本来还是抱着一丝期望的。 直到刚才,他才彻底死了这份心。 他感到身体有些寒冷,脚也开始发麻,如今他现在是真的进退两难了。 为刘备出使冀州,到头来如果无功而返,徐州官员会怎么看他? 当初也是他一力鼓动刘备接管徐州的,现在徐州成这个样子,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吧? 陈登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终于是下定决心,转身离去。 冀州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 干脆回徐州,向刘备讨一支兵马,自己去和孙策拼了! 大不了一死! 河内郡,张扬府邸。 吕布和张扬分座主客两边,正开怀畅饮,两人下首两排,皆是自己的得力部属。 吕布下首,依次是陈宫,高顺,张辽等人,而张邈张超兄弟,则留守陈留郡,没有过来。 张扬这边,则是董昭,杨丑,眭固等人。 如今正在说话的,名叫眭固。 眭固,字白兔,幽州蓟县人,原为黑山贼,和于毒白绕齐名,并称三大贼。 当日眭固和袁术合谋东郡,被曹操击败后,便投靠了张扬。 眭固喝了不少酒,此时正醉醺醺道:“袁氏如此可恶!” “其刚刚杀害了蓟侯,现在又要图谋幽州,听说那袁家凶虎,已经带兵去攻打渔阳了!” 袁熙出邺城攻伐幽州的消息,并没有刻意遮掩,已经传到了河内。 公孙瓒所受封地蓟县,便是眭固家乡,在幽州广阳郡和渔阳之交,且眭固出身黑山贼,自然是极为仇视袁氏。 杨丑听了,嗤笑道:“白兔,你要是这么恨袁氏,大可以领兵去攻打涿郡。” “那袁家凶虎的涿郡治所北新城,从这里经过黑山便可过去,去抄了他老家如何?” “不过好像白饶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眭固大怒,这杨丑平日和自己不和,如今又在公然嘲讽自己。 谁都知道,他和于毒白饶风头最盛时,被并称为黑山三大贼,结果于毒两年多前,随张燕攻破邺城,杀死太守栗成,然后袁绍回军将黑山贼击退,追至朝歌鹿场山苍岩谷,将于毒斩杀。 然后白饶前些日子奉张燕之命,引数万大军攻打北新城,遭遇惨败,被袁熙部将赵云所杀。 杨丑提起北新城的事情,明显就是暗讽和眭固齐名的二贼尚且被袁氏杀死,眭固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眭固大怒,向张扬道:“太守,固愿引一支军马,荡平涿郡!” 董昭出声道:“白兔,稍安勿躁,如今河内紧邻袁氏,要是贸然和其结仇,置太守于何境地?” 眭固听了,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此时陈宫出声道:“那依公仁先生所见,我们同为黑山军和袁氏近邻,该当如何?” 众人见上说了正题上,都凝神静听。 因为自从吕布带兵来到河内后,本来尚可支撑的河内郡,也因为陡然多了上万张吃饭的嘴,而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吕布在兖州和曹操相攻,本来就打得山穷水尽,曹军吃人肉,得了袁绍的粮草才支撑下来,吕布却是没办法了。 他拉不下脸来吃人,只得听从了隐虎的计策,往西北进入司隶寻找粮食,重新搭上了和自己交好的张扬。 河内太守张扬,字稚叔,并州人,颇为勇武,曾为并州刺史丁原手下,后被其派往蹇硕手下做军司马。 中平六年,汉灵帝驾崩后,蹇硕被何进所杀,张扬便投靠了何进,被何进派往上党剿贼。 不久后何进被杀,董卓进京,张扬再一次失去了靠山,后来投靠了袁绍为首的讨董联军。 张扬率兵在河内和袁绍会合后,和南匈奴单于于夫罗同屯兵漳水,但其间于夫罗叛变,暗中投靠了董卓,绑走了张扬。 袁绍派麴义追击于夫罗,将其在邺城击败,于夫罗便挟持张扬逃走。 张扬不得已投靠了于夫罗,董卓得知后,诏封张扬为建义将军、河内太守,从此张扬便成为了自立一方的诸侯。 他自当了河内太守之后安心种田,河内开始从兵灾匪祸中渐渐恢复过来。 再后来,董卓死了,然后于夫罗也死了。 张扬为人有并州武人肆无忌惮的一面,曾纵兵劫掠为匪,也有义气的一面,御下甚宽,所以很多良莠不齐的人都来投奔他。 《汉末英雄记》:“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辄原不问。“ 说的就是张扬手下有人谋反,对着张扬哭了一场,便被其赦免了。 从这点上来看,他的字倒是没起错,所以他和袁绍一样,部下内斗得很厉害,埋下了很大的隐患。 不过在迷信的人眼中,他和吕布还有一个极为可怕的相似之处。 张扬投靠过的,几乎全都是位高权重之人,都曾站在在汉庭的权力巅峰,只在天子一人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从丁原到蹇硕,从何进到董卓,最弱的于夫罗也统领着近百万南匈奴,可以说都是搅动大汉风云的人物。 但这些人却早早嗝屁,且都不得好死。 张扬和吕布的相似处,就是举主全都死绝甚至灭门,区别只在于吕布是主动动手,而张扬却是坐在家里什么都没做。 同为当今的并州出身的诸侯,同样具有妨主属性的张扬和吕布,两人一直很是投缘,可以说是冥冥中一些微妙感应吧。 董昭见陈宫问话,凝神思索起来。 他知道对面这位先投曹操后投吕布的谋士,心中很有主意,而且立场飘忽不定,以董昭之能,都摸不清陈宫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董昭自己心里也藏着不少事情,不想让陈宫看破自己的底细。 董昭想了想,说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在座诸位,对当今汉庭怎么看?” 吕布听了,面上露出犹疑之色,董昭一见,便知道吕布在是否依附汉帝这个问题上,至今还是举棋不定。 他开口道:“温侯只有下定决心,我们放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这句话看似没有什么立场,却说中了吕布的心事。 吕布如今既不想和汉庭决裂,又不想掺和进挟持汉天子相争的浑水。 他吃过大亏,深知当今天下大乱,汉庭失道,谁在天子身边,谁便不得善终。 但是他也不能公然和汉庭作对,毕竟并州武人一直被天下士族排斥,要是没有汉帝这个靠山,下场会更加悲惨。 陈宫听了,说道:“公仁先生是不是觉得,宫先前提议温侯和袁公路联姻之举,殊为不智?” 董昭呵呵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但我想提醒诸位,贸然站到一方,便会和另外一方交恶。” “河内处于几方势力的中央,和谁交好,便要另外一方决裂,乃至互相攻伐。” “我只是请问太守和温侯,确定谁是敌人了吗?” 众人听了,沉默不语。 这便是此时天下诸侯都要面对的问题。 谁都想利用身边的盟友对付敌人,而不是替盟友挡住敌人,大家都不傻。 身处边陲之地的诸侯,天生就占有优势,再不济也能割据一方,只要守住一边就行。 但对于处在多方势力地盘之间的,就需要好好想想和谁联手,和谁为敌。 如今地处河内的张扬吕布,就像冀州的袁绍,徐州的刘备,兖州的曹操,豫州的袁术一样,同时要面对身边好几方势力。 相比之下,荆州的刘表,益州的刘璋,汉中的张鲁,关起门来就能过得很好。 而如今河内也是如此,交好袁术,便会惹怒袁绍,河内和冀州交界,即使有黑山军帮忙,能否挡得住袁绍,也是个未知数。 黑山军看似强大,白饶几万大军,不也被袁家凶虎几千兵马打得全军覆没? 董昭见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暗得意,他不需要明确表态,只需要抛出问题即可。 他和袁熙之间的关系如果暴露,自己也会受到猜忌,所以他现在只要装作中立就好了。 陈宫首先开口,说了一番理由,张扬这边,杨丑眭固也是针锋相对。 到了后面,连沉默寡言的高顺,都破例表态说了几句, 如果袁熙在场的话,会明白当前这些人讨论的事情,以及将要做出的决定,将会影响天下大势的走向,也只有通晓后世历史的袁熙,才会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河内郡所在的司隶,才是天下的焦点。 天子东归雒阳。 眼下河内的诸人,其实很多人暗中投靠了不同的势力,杨丑私下投靠了曹操,董昭算半个袁熙的人,眭固和张燕联系颇多,陈宫倒向了袁术。 而吕布虽然先前和曹操相攻,但如果和袁术联姻,未必将来不会和曹操联合,这也是袁熙不想看到的。 因为此时袁熙确切知道,此时的曹操,早已经暗地背叛了袁绍。 《献帝春秋》:“(曹操)托言助绍,实图袭邺,以为瓒援。“ 这说明袁绍攻打公孙瓒的时候,曹操已经准备和袁绍决裂,站在公孙瓒一边了。 不过无论是后世还是此世,袁绍都迅速攻灭了公孙瓒,导致曹操没能来得及动手。 然而历史的走向,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偏差,曹操接下来的要图谋的,便是徐州和河内了。 城内的吕布内宅,吕玲绮无精打采地舞动着双戟,总感觉提不精神来。 这么长时间,那隐虎都没有再出现过,不会是死什么地方了吧? 神秘力量要求明日后日四更=_=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婚嫁之事 吕玲绮最近心情越发不好了。 因为她从母亲严氏那里得知,自己要被许配给袁术儿子。 严氏倒是很乐意,喜滋滋地告诉吕玲绮,袁术四世三公,而且荆州豫州扬州都有染指,将来要是一统江东,便能建立大业。 吕玲绮运气好的话,便是将来的太子妃! 看到母亲高兴的模样,吕玲绮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她将双戟插在地上,低下头去,这个角度看下去,已经看不到自己脚尖了。 去年还没有这个样子的! 几年前某个让她耿耿于怀的部位,规模发展极为迅猛,从一种烦恼,变为了另外一种烦恼。 以至于如今吕玲绮练武时候越发不便,双臂挥动时候,常常动作变形,招数错乱,让她愈发愤怒。 女子力气本来就不如男子,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成为像父亲一样的猛将? 听说那个袁术的儿子不会武功,而吕玲绮眼中的如意郎君,是和父亲一样的高手,即使不如父亲,也不能差的太多! 吕玲绮狠狠地跺了下脚,地面传来的反震传过她的身体,让某个部位更加抖动不已。 她气得跑回屋里,找出一条长长的布条,死命在胸前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才满意地打了个结,披上外面的衣服,狠狠把腰部勒紧。 感觉身体轻便了许多,吕玲绮这才回到院子中央,拔出双戟,对着眼前被当做是隐虎的稻草人一阵劈刺,直到一排稻草人的头颅全被砍飞,方才作罢。 吕玲绮心中恨意不减,当初要不是自己打破板壁时拳头剧痛,怎么会被那可恶的隐虎制住! 下次见面,一定要还回来! 她额头见汗,微微喘息几声,就听背后脚步声响,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杜氏回来了。 吕玲绮见杜氏脸色很不好看,走过去问道:“杜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杜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女郎出了不少汗,如今天冷,小心着了风寒,还是妾帮女郎换身衣服吧。” 吕玲绮听了,便随杜氏回到屋里,将外衣脱下,杜氏见吕玲绮缠的一道道布条,惊讶道:“女郎这是做什么?” 吕玲绮气恼道:“这东西越发可恶了,如今我觉得武艺不仅没有进步,还倒退了不少,女人要这两团累赘何用!” 杜氏被吕玲绮逗笑了,“当然是为了抚育后代啊。” 吕玲绮道:“如果不生孩子,是不是就没用了?” 杜氏听了,刚要张口,随即脸上一红,说道:“女郎嫁了人,便明白了。” 吕玲绮听了,似懂非懂。 她打量着杜氏腰身,对方腰肢很是纤细,但往上往下,轮廓便开始陡然扩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且和尚有些许稚气的自己不同,杜夫人的脸上,有着独特诱人成熟风韵,配合其极为立体的眉眼,让吕玲绮也不得不承认,杜氏是自己见过的女子中,容貌极其出类拔萃的存在。 但如今杜氏眉眼间,有着明显的忧郁之色。 吕玲绮想起前段时候,杜氏被休,很是沉默寡言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刚有所好转,看这样子,又是遇到难事了? 想到这里,吕玲绮出声道:“杜夫人,我把你当姐姐一样看待,你要是不嫌弃,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对我说。” 杜氏听了,心中感动,低头道:“女郎心地好,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分娶了。” 吕玲绮听了,叫道:“快别说这事了,我也烦着呢。” 杜氏听了,叹道:“看来咱们都一样,身为女子,这辈子最大的烦恼,就是婚娶啊。” 经杜氏低声解释,吕玲绮方才得知,杜氏自从来到河内后,跟着伺候吕玲绮,一同见过了不少河内士族女眷。 她的容貌本就出众,很快名声就在河内士族间传播开来,张扬手下的几个将领,打听到了杜氏的事情,便动起了心思。 他们托人向严氏打探,想问能否纳娶杜氏,严氏听了,自然极为乐意赶快把杜氏这个麻烦抛出去。 杜氏一直待在吕玲绮身边,总也不是个事,而且吕玲绮马上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杜氏便又会独身一人,谁知道会不会被吕布觊觎? 所以这几日严氏又让人来找杜氏,说了几个对杜氏有意的将领,意思是杜氏如果想要改嫁,她可以把嫁妆帮着出了。 杜氏听那几个将领都是黑山贼出身,前夫秦宜禄好歹是个良家子,但又怕得罪严氏,所以现在是忧闷不已。 吕玲绮一听是严氏,气势便泄了三分,严氏是她生母,她也不能违逆,反倒是吕布对她颇为宠爱,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能尽量满足。 吕玲绮趴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面满地的落叶,说道:“杜夫人,你说什么才算是如意郎君呢?” 杜氏苦笑道:“我实在是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没选对啊。” “所以说女子初次嫁人,一定要选好郎君,不然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选择了。” 吕玲绮听了,心里更加迷惘,她突然想起了那隐虎。 虽然吕玲绮不想承认,那隐虎虽然下流无耻,但确实很有才能。 她听人说,其观星之术神乎其神,不仅是父亲,连自视甚高的张邈陈宫等人,都对其赞叹不已。 想到隐虎夫人面貌如此不堪,隐虎都愿娶其为妻,吕玲绮心中也涌起了一丝羡慕来。 不过那淫虎对自己动手动脚,也是个道貌岸然之徒! 杜氏看着吕玲绮侧面那让人羡慕不已的轮廓,出声道:“女郎作为温侯贵女,能配得上天下青年才俊,袁公路之子,也不会辱没了女郎。” 其实严格来说,袁术的家世比吕布高得多了,吕布出身贫寒,几乎没有什么家族势力,他的名头都是杀出来的。 所以杜氏也不明白,为什么吕玲绮会对这桩婚事抵触这么大。 吕玲绮闷闷道:“听说那袁家子不会武艺!” 杜氏听了,失笑道:“中原世家大族子弟,那有几个习武的。” 她略想了想,叹道:“有个文武全才的大族子弟,女郎倒是错过了,听说其刚刚成婚,很是引起了些波澜。” “说来也巧,那人也是袁家子呢。” 吕玲绮疑惑道:“是谁?” 杜氏出声道:“袁本初之子,那个被称为袁家凶虎的。” 吕玲绮听了,眼前一亮,“我好像听母亲说过,那个叫什么袁熙的?” 杜氏点头道:“女郎原也知道啊。” “听说他婚事颇为曲折,如今在士族贵女之间广泛流传,很是传奇呢。” 严氏作为吕布夫人,常常有士族女眷前来拜访,杜氏帮着伺候严氏时,听到不少,而吕玲绮还未出阁,这种事情女眷们自然不会向其说起太多,所以吕玲绮远不如杜氏了解其中内情。 她一下子被杜氏勾起了好奇心,说道:“夫人快讲给我听听!” 杜氏便从袁熙身为袁家庶子,去北新城守城讲起。 之后袁熙回到邺城,带兵在徐州救出曹嵩,击退刘关张三员猛将,杀死张闿。 又在攻克青州时,击溃田楷,再次击败刘关张,一战成名,打出了袁家凶虎之名。 之后其出使兖州徐州,为袁氏平定后方,尽显韬略。 而真正使其声名到达巅峰的,是其数月前以数千士兵全灭数万黑山军后,当先攻破易京,击败了公孙瓒。 吕玲绮听着听着,不禁心生向往,心潮澎湃。 自己要是也如这个凶虎一样,在战场上扬名天下就好了! 不过这人是袁本初儿子,便是阿父的敌人,就是不成婚,阿父也绝不会同意的。 杜氏最后说了袁熙凭这些功劳,被过继自立门户,成为幽州刺史,迎娶了甄家女郎。 杜氏说道:“听说那甄家女郎成婚时露过面,见过的人皆称其颜色冠绝冀州,无人能及。” 其实杜氏和吕玲绮不知道,袁熙的事迹在士族之间流传出来,是经过了有意无意的传播的。 一方面是袁熙方要借此造势,另一方面,也有士族推波助澜的缘故。 杜氏最后说道:“袁本初三子,皆有过人之能,这袁熙当初声名不显,盖因其他两位嫡子太过出色,才被盖住了风头。” 吕玲绮听后,说道:“为什么袁本初三子如此出名,袁公路的儿子却是默默无闻?” 杜氏一怔,迟疑道:“也许是因为袁公路将儿子保护的很好?” 吕玲绮道:“就像阿父保护我一样,不让我上阵打仗?” 杜氏说道:“女郎是女子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吕玲绮还不死心:“为什么女子不能上战场?” 杜氏惊讶道:“恕妾无知,除了上古时期的妇好,妾未听说女子上阵打仗啊。” 吕玲绮气鼓鼓道:“为什么上古可以,现在不行了?” 杜氏苦笑道:“女郎问住妾了,妾才疏学浅,无法解答女郎心中疑惑。” 吕玲绮摸不出声半晌,然后道:“这袁熙年纪轻轻便如此厉害,难道没有缺点?” 杜氏听了,往左右看看,悄声道:“怎么会,这人有个很可怕的毛病。” “极为好色。” “听说连公孙瓒的遗孀,都让他收入房中了呢。” 此话一出,吕玲绮瞠目结舌。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另有安排 听杜氏说完袁熙收人妻妾的荒唐行径,吕玲绮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心想难道男人皆是如此吗? 她恨恨道:“这人如此好色,和那隐虎倒是一对!” 杜氏听了,奇道:“隐虎?” “女郎怎么会想起他?” 吕玲绮脸上一僵,忙道:“谁会想起那个无礼之人!” “我恨不得杀了他!” 杜氏想到当日吕玲绮颇为丢脸,连忙把话题扯开,说道:“其实传言也未必准,当时谁都以为那袁熙强占了环氏母女,士族之间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他败坏了袁氏名声。” “谁知道他竟然是让甄家女郎认环氏为义母,这一下就扭转了口碑,说明这凶虎思谋之深,倒是和那隐虎各有千秋。” 吕玲绮心道什么隐虎,手脚那么不老实,淫虎还差不多! 吕玲绮没猜错,袁熙确实很好色,因为现在他的马车里面,不仅有甄宓,还有蔡昭姬和曹宪。 袁熙枕在蔡昭姬肩头上打盹,曹宪给袁熙锤着腿。 蔡昭姬抬头,见甄宓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窘道:“夫人莫怪,公子这是在养精蓄锐。” 甄宓见袁熙即使睡着,手还放在蔡昭姬上衣襦裙里,心道这明显都养成习惯了啊。 她笑吟吟道:“我倒是不明白,怎么大白天的,夫君就睡着了?” 蔡昭姬说道:“妾估计现在我们已经过了渤海南皮,再过一天,便会到了幽冀交界处的漂榆邑了。” “公子提早从涿郡派出的军队,只怕已经在攻城了,到时公子应该也会上阵领军。” “公子在上战场前,要养精蓄锐的。” “毕竟战场上多一点体力,就多一点活下来的可能。” 甄宓听了,微微变色,“姐姐见过战场?很可怕吗?” 蔡昭姬说道:“妾在北新城时,见过大战过后的景象。” 甄宓好奇道:“是什么样子的?” 蔡昭姬听了,叹道: “那种情景,只要见过一次,便会终生难忘。” “我倒希望夫人永远不要见到那种景象。” 甄宓听了,心中有些不安,但看到蔡昭姬和曹宪倒是颇为习以为常的样子,心中又鼓起了勇气。 她们可以,自己没道理不可以! 车队又行了一天,探子来报,前方已经是袁熙军的营寨了。 不多时,甄宓三女随着袁熙下了马车,远远就见几十骑匆匆赶来。 赵云和太史慈打马上去,两边说了几句话,便一起过来。 袁熙见了,便笑着迎了上去:“麴兄,田兄!” 这次带兵来的,便是麴义和田豫,两人下马,抱拳道:“见过使君!” 如今袁熙已经名义上是一州之主,所以两人都改了称呼。 袁熙笑道:“感觉还是公子听得顺耳。” 他拉过甄宓,说道:“这是我新娶的夫人甄氏。” 甄宓对两人拜道:“见过两位兄长。” 两人连忙还礼,麴义啧啧出声:“公子娶亲的事情,已经在北地传开了,果然不论公子做什么事,都闹的惊天动地。” 袁熙哈哈笑道:“我也不想,奈何有人欺人太甚啊。” 他让甄宓三女回到马车里面,自己则是同麴义和田豫上了马,说道:“两位来的时候,北新城情况如何?” 麴义说道:“我们整兵倒是很快,但为了等沮授和许攸,又多呆了几天,直到他们赶到交割了北新城城务,我便和田豫冀带兵,赶来和公子会合。” 沮授和许攸被袁绍授了幽州别驾官职之后,便先行动身赶往北新城上任,两人不到,尤其是沮授,袁熙也不敢让麴义和田豫离开。 不过沮授既然在北新城领兵,即使黑山军再来攻城,对沮授来说,守城应该是轻而易举了。 袁熙又问:“北新城近况如何?” 田豫出声道:“一切都好,就是曾有公孙瓒残部潜入城主府。” 他把有公孙瓒部将想要绑走侯氏的事情说了,道:“公子料事如神,果然公孙瓒残部居心叵测。” 袁熙听了,冷笑道:“他们胆子倒是很大,不过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等咱们从渔阳打过去,占下广阳郡,便能和涿郡连成一片,再往东打下辽西郡,他们的立足之地便会越来越少,逃都逃不掉。” 麴义和田豫听了,面露赞同之色。 公孙瓒军对幽州的乌桓鲜卑奉行强硬政策,不分青红皂白进行劫掠,一直让幽州很不稳定。 虽然乌桓鲜卑之中,确实有不少心怀不轨,劫掠汉民的,但这些作恶的,大部分都在关外的纯游牧部落。 关内的乌桓鲜卑人,还是听从汉庭调遣的,其已经在幽州居住几百年,过着半放牧半耕种的生活,其实和当地汉民的差别已经不大。 但公孙瓒占据幽州后,对治下百姓,无论是汉民还是乌桓鲜卑,都极为严苛,导致民生怨沸。 且公孙瓒和南匈奴交好,南匈奴和乌桓鲜卑则是世仇,公孙瓒行事偏向南匈奴,极大引起了乌桓鲜卑的不满。 后来刘虞上任后,奉行与民宽松的政策,休养生息,恢复经济,一时间威望远远超过了公孙瓒,导致公孙瓒对其十分猜忌,便是日后两人决裂的源头。 所以在袁熙看来,公孙瓒虽然某些方面能力很强,但是在团结方面做得一团稀烂,处处树敌,导致到了最后,除了他的兵士之外天下皆敌,在这点上来看,和董卓倒有些相似。 董卓也是爱兵如子,甚至允许其麾下兵士劫掠百姓,杀死男子,抢走妇女。 但问题来了,兵士是满意了,被其荼毒的百姓们呢? 所以袁熙很是警惕,不能因为需要依靠兵士打仗,便无原则地放纵他们,没有底线和原则的士兵,只是大号的匪寇而已。 袁熙对两人说道:“我可能等不下漂榆邑打下,我有另外的安排。” 麴义和田豫听了,脸色郑重起来,他们知道袁熙不会无缘无故做没意义的事情。 袁熙凑近,低声说了几句话,麴义和田豫听了,心道公子的想法,还真是天马行空啊。 袁熙最后说道:“但渔阳这边,也不能耽误,我记得国让兄曾经乘过船?” 田豫点头道:“在青州的时候练过水军,略通晓水性。” 袁熙听了一喜,太史慈和田豫都能水战,算复合型人才了,之后事情便稳妥不少。 他断然道:“一会我召集子龙和子义,重新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一盏茶的时分后,众将全部集中在营帐里面。 袁熙吩咐孙礼拿出幽州地图挂起,指着漂榆邑城池说道:“我想知道,这城多久能打下来,需要多少兵力?” 众将讨论了一会,同时看向郭嘉。 郭嘉也不客气,起身道:“漂榆邑虽是小城,但城墙也有一丈来高,必须要借助器械,且城内守军不一定坐以待毙。” “如果强攻,形势很难预测,且死伤一定不少。” “但是如果有变数的话,事情便会容易很多。” 袁熙听了,说道:“变数是什么?” 郭嘉看向刘和,“变数便是伯安(刘和)别驾。” “若伯安兄以刘侯名义劝降,城内公孙瓒残党必然士气大大低落。” “且公子携保护了公孙瓒家眷之恩,只要许诺其投降,便可既往不咎,相信必然人心浮动。” “当然,光靠这些,可能无法说动那些死硬之人。” “所以我军必须一边提出条件,一边以打代谈,且给城里限定时限。” “守军三天之内投降,便可保住性命,甚至将领可以保留官职。” “但超过三天,领头将领必诛,且获得将领首级者,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都可以获得其官职或与其相当的封赏。” “如此一来,即使三天内打不下漂榆邑,但也不会超过十天。”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郭嘉此计甚是毒辣,加上袁熙携击败黑山军和公孙瓒的胜势而来,城内守军不可能安之若素。 袁熙听了,说道:“若打下漂榆邑,又当如何?” 郭嘉道:“漂榆邑北面的泉州城及雍奴,可用相同计策,只要打下三城,渔阳郡的南部,便可以被我们牢牢控制。” “之后便能形成对广阳郡蓟县的包夹之势,北新城到这里的粮道也会得到保障。” “要是再打下蓟县,渔阳郡相邻的治所渔阳城,便成了孤城。” “即使打不下,只要挡在渔阳西南,将乐安狐奴两城拿下,里面的公孙瓒残党便只能逃往辽西。” “当然,事情可能并不会如此顺利,如果过年前后这几个月打不下来,拖到来年春耕,便有些麻烦了。” 袁熙并不答话,而是转向刘和,说道:“伯安兄觉得如何?” 刘和道:“奉孝先生的想法很好,和已经明白了。” 袁熙断然道:“好,还请伯安兄暂代监军一职,我派德州和子龙带四千兵马助你,依照奉孝先生刚才的想法打城。” “但我要带走最为精锐的一千兵马,这两日便去漂榆邑东面的海港。” 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皆是一怔,东边的海港先前已经被赵云带人打了下来,有几十艘大船的甄家船队,从冀州运来了大批粮草,正停泊在码头。 这个时候去海港干什么? 只有郭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袁熙开口道:“我不仅要带走全部家眷,还要带走奉孝,子义,国让。” “此行除了我们在场的人外,不得向其他人泄露半分!”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亲眼所见 此时天色已经快到正午,兵士整装待发,袁熙便试探性地组织了一次攻城。 在攻城的同时,袁熙这便还派出几个大嗓门的兵士,将提前商定好的话,不停地向城中喊叫。 他见兵士们扯着嗓子颇为辛苦,心道是不是该做个扩音器? 古代战场,不像现代有多种辅助工具帮助,指挥军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谓指挥,简单来讲就是搜集情报查明战场态势,及时作出应对,并将指令传达到士兵这三步。 这些说来简单,其实都相当复杂,最贴近现代的,反而是第二步的决策,而第一步的信息收集和第三步的命令传达,受限于各种条件,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实现。 第一步信息和情报的获取,基本就是依靠骑兵哨探,发现敌情后需要及时回传,这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此时战场的情况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而袁熙的望远镜,却将目力所及的范围延长了数倍,等于是实时感知,在小规模作战中具有极大的优势。 但袁熙这望远镜目前也到达了极限,纯靠水工打磨的水晶,也就只能看道数倍远的距离,还模糊不清。 第三步命令的传达,则是通过烽火,金钟战鼓,以及旗号,或者就是传令兵。 烽火需要条件苛刻,金鼓在战场嘈杂的环境下容易被忽视,传令兵则是意外太多。 袁熙现在需要的,是一种类似望远镜,能极快传递信号的东西。 无线电肯定是不可能了,但能够勉强起想通作用的东西,已经做出了试验品来,田豫已经带了过来。 只不过在当前的场合,不太合适就是了。 袁熙站在阵前,看着兵士们举着盾牌,往城墙冲去。 他回过头去,后军之后几十步便是一辆马车,里面甄宓举着望远镜,望向城头。 不多时,甄宓脸色便开始发白。 望远镜里面,战场的真实是如此残酷。 袁熙身边的麴义出声道:“公子不至如此,让妇道人家看这些作什么?” 袁熙出声道:“女子也是人,没有说不能看的道理。” “我想让她看看,这些兵士付出了什么,才能让她能够在城里过上安稳日子的。” 城头上,兵器互相刺入对方身体,鲜血和内脏哗哗的流了出来。 火油点着了衣裳,皮肤被烧的变色开裂,体内的油脂助长了火势。 滚石砸得肢体折断,露出一截截白色骨茬,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城墙。 伴随着的,是痛苦的嘶喊声响彻天际,吹过来的风里充满了焦糊的味道。 甄宓放下望远镜,捂住胸口,烦闷欲呕,她侧身看了看同样举着望远镜的蔡昭姬,发现对方脸色倒是很平静。 甄宓知道蔡昭姬就袁熙一命的时候,是亲眼看过搏杀生死,心道怪不得其对这种景象能够泰然处之。 曹宪在一旁说道:“真有那么可怕?” 甄宓叹道:“我真没想到战场是这个样子的。” “你最好还是别看了。” 曹宪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蔡昭姬手中接过望远镜,放到眼前。 甄宓和蔡昭姬以为曹宪很快变会受不了,结果曹宪最初只是脸色微变,手不由颤抖了几下,随即便回复了正常。 她看了好一会,才放下望远镜,叹气道:“确实……很惨。” 甄宓和蔡昭姬见了,心中大奇,甄宓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害怕?就没有感觉不舒服?” 曹宪又举起望远镜看了几眼,说道:“确实有一些,但可能是因为离得远了,远远不如边家被灭族的时候,给我震撼大。” 甄宓和蔡昭姬对望了一眼。 曹宪浑若不觉,自顾自道:“那时候我和阿母妹妹待在后宅,就听大门外一阵吵闹,随即惨叫声四起。” “我们正惊惶不安,就见阿父带着几个仆人浑身浴血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追着好多如狼似虎的兵将。” “我当初还记得阿父大声叫喊,让我们快跑。” “然后有个极凶恶的将领提着双戟冲了过来,只一道寒光闪过,家父的脖颈就被斩断,头颅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我和阿母面前。” “随着阿父头颅不停转动,腔子里面的鲜血四处喷溅,染红了我和阿母的衣服。” “头颅停住,阿父的眼睛睁地滚圆,就这样瞪着我,这景象我至今还记得。” 甄宓和蔡昭姬见曹宪说这些话时,神色平静,一股寒气从两女心底冒了起来。 曹宪放下望远镜,“那情景我至今深深记得,所以如今城头的景象,对我来说反而显得有些平常了。” 蔡昭姬想起,自己父亲死在狱中,临死前的景象又是怎么样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 甄宓咬紧嘴唇,她算明白了,自己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根本没有经历过世间的残酷! 相比父亲被杀,守寡又被匈奴掳走的蔡昭姬,全族被灭还要被迫认杀父仇人做父的曹宪,自己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这便是夫君让自己来的本意吧? 想到这里,甄宓又把望远镜举道眼前,强忍着看了下去。 袁熙却发现,敌军城头的兵士,抵抗有些弱。 有机会! 他本来这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结果好像攻城效果很不错? 他眼见赵云太史慈田豫已经悉数上阵,当下对麴义道:“请兄和我一起上前!” 麴义听了,大笑道:“我等公子这句话快两年了!” 袁熙感叹道:“是啊,两年了,自杀刘豹那一战后,咱们兄弟两个好久没有并肩杀敌了!” 郭嘉想要出声,但见袁熙已经和麴义打马而出,不由摇了摇头。 公子还是舍不得兵士性命,亲自上阵,肯定能大幅鼓舞士气,但也有危险啊。 甄宓拿着望远镜的素手陡然一紧,五指瞬间捏得发白。 蔡昭姬感觉到了甄宓的紧张,出言安慰道:“现在我们担心也没有用,只能期望公子平安归来。” 甄宓紧咬玉齿,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麴义和袁熙纵马而出,到了城前来回驰骋,不停弯弓搭箭射向城头。 袁熙大喝道:“袁家凶虎在此!” “城头上的,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 “若再抵抗,城破之时,诸位可想好了下场?” 城头守军一听,更加慌张,纷纷趴下低语道:“那就是袁家凶虎,打败了公孙将军的袁家子!” “对,听说他自上阵以来未曾一败,我们怎么抵挡得住?” “我听说他还击败了数十倍兵力的黑山军,大家都说他是真人下凡!” 眼见守军毫无斗志,有个公孙瓒守将站在城头上大骂道:“谁再妖言惑众,我先把杀了!” “赶快起来,把他们赶出城下!” 他正说话间,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城下攻城兵士人群中射出! 这射箭之人只在城下几十步远,离得近不说,这一箭还射得极准,不偏不斜正中守将面门! 这守将惨叫一声,翻下城头坠亡。 麴义悻悻放下弓箭,他认得这是太史慈躲在攻城兵士中射的,其箭术之佳,乃是袁熙麾下诸将之首。 麴义心道公子找的人怎么都这么厉害,那个田豫也是武艺超群,这是现在的年轻人厉害了,还是自己真的老了? 守将一死,城头更加慌乱,袁熙趁机大喊道:“先开城门者,官升三级,余者皆赏!” 这下城内彻底乱了,随着厮杀声和喊叫声越来越响,城门终于轰地一声打开。 袁熙兵士们见了,一窝蜂地涌入,袁熙大喊道:“进城不得扰民,之后论功行赏!” 他看赵云骑马突入,放心了一大半,有其在场,兵士滥杀劫掠之事,应该是不会有了。 不过让袁熙意外的是,漂榆邑就这么被打下来了。 虽然此地城池不大,但里面也有个几万人,想要死守的话,袁熙这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过自从公孙瓒失败后,城里人心就散了,谁都知道袁氏迟早要打过来,谁也不觉得能一直守住城。 公孙瓒本来就对百姓不好,加上城周围有盐铁资源,常常有反抗公孙瓒的势力劫掠,导致城内士气更是低落。 今日袁熙一见战场形势,便觉得有机会,果断出阵,用袁家凶虎名头威吓,最终一举建功。 郭嘉这才纵马跟了上来,心中感叹,虽然袁家凶虎这名号,也就吓唬下不知道袁熙真实武力水准的人,但袁熙的掌握战机的眼光,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公孙瓒残军门在城头城门跪了一地,袁熙被兵士们簇拥着进了城门,他经过的时候,兵士们都高呼起来。 “公子!” “公子!” “使君!” “使君!” 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马车里的三女面露喜色,甄宓拍着胸口,心道夫君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吗? 满心喜悦下,随风吹来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仿佛也不那么难闻了。 兵士们都涌入城中,也有人退了出来,有人开始打扫战场,有人回到营寨整装待发。 夜色渐渐变黑,袁熙从城内匆匆赶了回来,纵马到了三女马车跟前。 他开口道:“现在马上动身。” 甄宓心中一紧,“发生了什么事情?” 袁熙笑了起来,“也没有什么,突然想起咱们成了婚之后,也没有出去度蜜月,这就带你去海。” 甄宓听了,满腹不解,这是想做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海上商船 甄宓觉得,自从见袁熙第一眼后,自己的人生轨迹便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本来按照甄宓的预想,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是老老实实嫁个士族子弟,然后呆在深宅大院里面相夫教子,一辈子就这么平淡过去。 然而自从袁熙闯入了她的人生,便引导她乃至甄家走向了完全不可预知的方向。 什么逐出家门,过继他人,和甄家断绝关系什么的,当初甄宓听到这些想法时,被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这种行事风格也太匪夷所思了! 过继在邺城士族士族中引起了很大的波澜,但却是正面评价居多,连带甄宓和甄家的名声也水涨船高。 边让乃是当代名士,其被杀和环氏被纳,狠狠打了士族的脸。 甄家过继自己环氏,却是公然站出来和曹氏对抗,这在曹操和袁绍尚未撕破脸的当下,其实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也只有袁熙这袁家旁支做担保,才能不被袁绍迁怒吧? 甄宓发现,自己远远没有了解袁熙,每次看到他做的事情,便能发现新的一面。 甄宓从最初出嫁的不安,到现在每天都仿佛重新认识这个天地,她越发想知道,自己夫君的脑子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 就像今天攻城一样,袁熙身为幽州刺史却亲自上阵,带着自己上战场不说,攻破城池后,却又要马上出海? 不过甄宓心中,倒是很期待的。 她小时候出生于中山无极,后来举家搬迁到邺城,一直住在深宅大院中,没见过山,也没见过海,如今乍听要坐船了,心里还是很欢欣雀跃的。 她坐在马车中,前后都簇拥着兵士,有骑兵,也有步卒,千余人都在沉默中行军。 这是袁熙这几年来,麾下最为精锐的兵士,皆是由久经战阵的老兵组成,和新兵降兵的战力纪律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行军持续了整整一夜,在天亮两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海边码头。 甄宓三女透过车窗望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映入她们眼帘的,不仅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整整齐齐停靠在码头边上的几十艘大船。 秦汉之际,造船业之快速发展,为大型船只远航奠定了良好基础。 不仅彼时青州到幽州有很多人都是坐海船来往,就是此时的日本,造船业也开始发展。 光武帝中元二年(公元57年)日本便渡海来向汉王朝遣使奉献,之后双方便建立了固定航线航路,青州渡黄海——至带方郡(今朝鲜开城附近)——至釜山——至对马岛——至壹岐岛——至九州福冈松浦。 但因为海流和风向的原因,日本到中国容易,中国到日本风险却很大,且汉末天下大乱,这条航线如今甚少有海船航行。 所以此时汉朝的海运商路,多是以各州沿岸港口商贸为主。 而且汉代造船技术也开始大幅发展,1955年在广州出土的东吴陶制船模,船模从船首到船尾有八个横梁,有八副隔舱板,把船体分成九个严密的分舱,说明汉代已经掌握了分隔舱结构造船技术。 其中东吴造船业最为发达,后世东吴被灭的时候,光官方就拥有海船五千余艘,最有名的当属潘璋建立的温麻船屯所造造的“温麻五合”海船,由于是并用五个大板做的,所以“五合”为名。 彼时东吴将能载马八十匹的称为小船,最大的战船可载三千名士兵,长达几十丈,装粮数万斛。 不仅战船,海船也很厉害,康泰《吴时外国传》述,其海船最大者有七帆,自南海加那调州乘风航行至大秦(汉代对罗马帝国的称呼,实际是罗马尼亚附近地区)只需一月。 当时袁熙读到这里的时候,心道果然经济基础是一切,东吴有大量的贸易需求,所以要造大船,大船反过来促进了当地经济,商业繁盛,又能造出更多的大船。 有这么多大船,怪不得曹魏久久无法越过长江天堑。 眼前在众人面前的,便是甄家倾其所有,从扬州徐州造船屯所打造购置的海船。 其大多长十丈左右,能运送近几十到近百名兵士,虽然不如后世东吴战船规模大,但用于这次行动也是足够了。 而且其耗费也是不菲,袁熙估计自己抢来的百车财货,也就能买七八条船,其他二十几条,都是甄家商队购置造的,作为甄宓的嫁妆。 想到这里,他突然涌起一种吃软饭的感觉。 甄宓此时指着其中一条大船说道:“那条船好大!” 众人顺着甄宓手指望去,见那船几乎是其他船只的两倍长,长近二十丈,离开水面二三丈,估计可容纳数百名士兵,着远远看去,极为威武雄壮。 袁熙看了,笑道:“是老夫人专门为你打造的。” 甄宓啊了一声,想到自己母亲,不禁心生感动。 袁熙叹道:“不过本来是为了跑海上商路的,如今却要用于兵事了。” 在场的人都猜出来了,袁熙哪里可能只是去海上看风景,肯定是要用这些商船运兵,去攻打某个地方! 兵士们开始陆续上船,骑兵牵着马往船上赶,马儿怕水,几个兵士费尽全力,才将一匹匹战马拉上了船,赶进船舱。 足足忙了小半天,等夜幕降临,一千多人终于都全部上路,船帆拉起,一只只大船趁着夜色驶离了码头。 袁熙所在大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到了。 环氏母女没有随大军去漂榆邑,而是直接先行登船,她们见到甄宓曹宪,各自欢喜,去一边说话去了。 袁熙却是召集郭嘉太史慈田豫三人,进船舱商议事情。 郭嘉先说道:“现在还没有告诉各船将领真正的目的地,但为了防止意外,我让他们如果失散,可先在长江口集合等待。” “算算时间,我们沿着海路南下,绕过青州,经过徐州,一切顺利的话,最多不超过十天,便能到达。” 袁熙听了,说道:“还是有些慢,若是我们在漂榆邑的动向被人探听到,有心之人一两天内就能猜出真相,快马传递,只要六七天就能传到广陵郡。” “所以如果保证万无一失的话,我们就必须在五天内到达长江口,再沿着长江西进,在两天之内到达广陵城下!” 这便是袁熙真正的目的,偷袭孙策的大本营广陵! 广陵城处于长江和其他水系的交界处,水运发达,城东城南便是码头。 袁熙这支伪装成商队的船队,目的是猝然发难,打下广陵,抄孙策的后路! 这法子风险极高,却是目前能解徐州之围的最好办法。 当然,里面有很多环节都需要仔细谋划,攻打城池,尤其是偷袭,万一失败,便有全军覆没之虞。 太史慈出声道:“军士水手轮流值夜,日夜兼程,各船在晚上拉开距离,以防碰撞,加上风向合适,四五天到也是有可能的。” “但考虑离海岸太近,容易被人发现猜出目的,所以要离岸远一些方可。” 众人纷纷点头,田豫出声道:“我对偷袭广陵一事,还有些担心。” “按计划,我们把骑兵先行放下,埋伏在广陵城外十余里处的树林里。” “同时抛出精锐扮做行商进城,在夜深人静之时,杀死门卫,打开城门,迎接外面骑兵以最快的速度突入。” “但这几十名精锐,即使成功,只怕敌人也会在最多半刻内反应过来,派出大量人马敢来,并关上城门。” “这其中关键,是如何发信,让城外的人立刻得知。” “火箭目标太小时间短,没有声音且射不高,城内纵火为号,只怕没个一刻钟烧不起来,这时间很难坚持到骑兵赶来。” 郭嘉和太史慈听了,也是觉得田豫说的很有道理。 这个时机实在太短,稍纵即逝,如果孙策军训练有素,留给袁熙军突入的时间,可能只有一盏茶时分! 算上骑兵奔跑的时间,需要城内精锐打开城门的同时,就要通知到骑兵! 这怎么可能? 袁熙转向田豫,“你带过来的箱子在哪里?” 田豫一听,连忙出去,不一会,便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长木箱进来。 他打开箱子里面的锁,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支二尺来长长条状的东西。 郭嘉和太史慈都凑过去观看,发现这东西上端是一尺长的纸筒卷成,下面是一尺长来的细竹条。 田豫也不知道麴义临行前让自己郑重保管的东西是什么,出声道:“临行前德州兄就交给我的,说这是当前所能造出的,全部都在这里面了。” 袁熙走上前,轻轻抬起一支,见竹筒底端还有一根用油浸透的棉线,不禁心情有些紧张。 这次能不能偷袭广陵成功,全看这东西了。 这东西在后世,袁熙小时候玩过很多次,北方人叫窜天猴,南方人叫冲天炮。 别看这东西在后世平平无奇,此世提前出现,也费了不少力气。 这涉及到些许技术改良,新的纸,和勉强能用的火药。 袁熙这半年来,试验了无数次,最后发现,这种最原始的黑火药,最多也就听个响。 别说炸开城墙,连竹筒都炸不开,只能用纸包裹,才能勉强炸开。 后世黑火药发展到巅峰时,能用于发射火枪的弹丸,需要化学工业发展后,精炼提纯,以及锻压抛光技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做不到。 宋朝的所谓火枪,严格来说是喷火器,即使到了明朝火枪出现,也要经过几百年的技术改进。 现在袁熙派人搜集的硫磺硝石等物,杂质极多,配比困难,北新城的上百方士匠人,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做出来的,就是这十几支东西。 虽然威力还远不如后世的爆竹,只能算个呲花,但对现在的袁熙来说,却是足够了。 战场信号!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忧思天下 月上中天,在深秋的寒气中,洒下的月辉清冷无比,给在海面波涛上沉浮的船只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甄宓几女提着油灯,站在船舷旁边,兴高彩烈地看着脚下的大船乘风破浪,在船尾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海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没见过海的女子们更是兴奋不已。 负责看护的侍卫们,即使知道甄宓是袁熙夫人,不容直视,但目光却不由自主为其所吸引。 脚步声传来,侍卫们定睛一看,是袁熙来了,连忙整容肃立。 甄宓见袁熙走近,笑道:“夫君,此行果然不虚,刚才妾还看到了好多鱼儿。” “这些鱼都能吃吗?” 袁熙点头道:“几乎都可以。” “大海比大地上的良田更加丰饶,如果能利用起来,挨饿的人会少很多。” “说来说到鱼米之乡,便是江东附近了,到时候你便能看到完全不同于北地的风光。” 甄宓一脸期待,见袁熙手里拿着的纸筒,好奇道:“夫君手里拿的是什么?” 袁熙听了,神秘兮兮道:“在我们家乡,这东西叫窜天猴。” “意思是这东西能像猴子一样,一下就能窜到天上。” 此话一出,甄宓瞪大了眼睛,连蔡昭姬和曹宪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三女望着平平无奇的纸筒,同时说道:“这东西又不是活物,怎么能到天上?” 蔡昭姬想了想道:“难道是弓射上去的?” 袁熙笑到:“还是有些差别,你们走开些,让你们看个好玩的。” 他在见甲板上找了个小孔,将竹筒下方的竹条插了进去。 甄宓看袁熙拿着线香,就要去点那竹筒下方的火绳,心中好奇,反而往前凑了几步。 袁熙见到,说道:“伱想点?” 甄宓点了点头。 袁熙笑道:“好,咱们一起来。” 他将线香塞到甄宓手中,托着她的手腕,两人一起缓缓将线香凑近火绳。 噗嗤一声,火绳被点燃,但其浸的油有些多,这下子猛地燃烧起来,瞬间短了一截。 袁熙没想到烧得这么快,当下想都不想,猛地弯腰将甄宓搂了起来,横抱在怀里掉头就跑。 甄宓惊叫一声,袁熙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跑开一丈多远。 蔡昭姬和曹宪见了,也是吓得往后就退,心道这东西难道很可怕? 两人跑远,袁熙才将甄宓放下地,甄宓心扑通扑通直跳,扶着袁熙臂膀勉强站着,紧紧盯着竹筒。 结果过了好一会,竹筒都纹丝不动。 袁熙见了,一脸郁闷,这是火绳断了,还是里面的火药配比错了? 甄宓忍不住对袁熙嗔道:“夫君是不是” 正在这时,竹筒下方的小孔开始喷出火花来。 最初是星星点点,随后便成了一条细细的火柱,开始带动竹筒离开甲板,歪歪斜斜向天空升去。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竹筒底部喷散着火焰,拉出一道持久不散的烟道,升到了十几丈的高空。 甄宓兴奋地笑了起来,眼睛完成了月牙,“夫君果然没有欺骗妾” 正在这时,轰然一声大响,竹筒炸了开来,在空中开出了一朵极大的璀璨火花。 众人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他们仰着头,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孙礼大叫道:“猴子炸了!”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甲板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郭嘉太史慈田豫三人,却是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喜。 原来这大半年来,袁熙私下让麴义做的是这个! 他们都是通晓战阵兵法的,马上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能迅速传递战场命令的东西! 有了它,不仅能立刻将敌方信息传回,还可直接指挥远处的部下,这将会大大改变战场的局势! 三人此时才醒悟,原来攻取广陵的种种关键,袁熙早就开始布局了。 郭嘉思索起来,越是了解袁熙,越是发现他在很多时候,对将来可能发生的未知之事,提前做出了应对。 这在郭嘉看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好多事情发生的端倪,甚至连郭嘉都没有预测到! 是不是袁熙背后,有什么神秘的高人? 郭嘉摇了摇头,难道袁熙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第二天一早,随着海船的微微摇晃,甄宓在袁熙怀中醒了过来。 她有些吃力地坐起身来,拿着衣服遮掩胸前的春光,有些哀怨地伸出手指,在熟睡的袁熙额头弹了一下。 结果袁熙的声音响起:“夫人是想谋杀亲夫吗?” 甄宓恨恨道:“你还说,这些奇奇怪怪的姿势你是怎么想到的!” “夫君心肠坏得很!” 袁熙哈哈一笑,顺势把甄宓拉倒在怀里:“大惊小怪,其实这是夫妻间很正常的事情,别人家里也是一样呢。” 甄宓一脸怀疑,她现在渐渐醒觉,自己这夫君,有时候的话不能全信! 袁熙偷偷伸出手去,正想覆盖住某个弹软浑圆的部位,就听窗外有欢呼声响起,“是仙境,仙境啊!” 不多时,袁熙甄宓两人匆匆穿好衣服,走出船舱,就见人们兴奋地趴在船舷边,对着远处指指点点。 袁熙见船舷边挤满了人,干脆带甄宓走上船头高处,就见海平面上,出现了数座笼罩在云雾中,朦朦胧胧的大岛,中间似乎有座高山。 朝阳将海浪染成了金红色的碎点,和白色云雾笼罩的黑影交相辉映,仿佛天上隐藏在云端的天宫胜境一般。 甄宓惊讶道:“难道那就是所谓的蓬莱仙境?” 袁熙算算大致地点,已经到了青州东莱郡,心道这说不定还真是后世黄海渤海交界处蓬莱附近的海岛。 蓬莱城的由来,是太初元年,汉武帝从蓬莱眺望海中蓬莱神山,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志》记载,“昔汉武帝于此望蓬莱山,因筑城,以蓬莱名之。” 不过这个蓬莱,和神话中的蓬莱仙境,其实并不是一个东西。 传说中蓬莱山不在九州之列,而在东海之中,有仙人居于其上,和汉武帝看到的显然不是一个东西。 甄宓出神地盯着云雾中的胜景,轻声道:“夫君能带着妾来看山川大海,妾很是高兴。” “但妾总觉得,夫君做事情绝不这么简单,其中肯定有深意。” “妾在想,夫君是不是想让妾明白什么道理?” 袁熙搂着甄宓纤腰,出身道:“夫人确实聪慧。” “但这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夫人只要记住,这汉家天下,泽被海内,这大好河山,本应是人人都能看到。” “然而这乱世之中,大部分人吃都吃不饱,我们却可以在海上过着悠闲的日子。” “没有百姓种粮,没有兵士保护,没有所有人一起努力,我们现在又会在哪?” 甄宓听了,轻声道:“夫君的话,妾有些明白了,一定会好好想想,作为刺史夫人,将来该如何去做。” 袁熙心道甄宓能有如此想法,自己带她出来的目的,便达到了。 不然的话,今后甄宓作为自己的正室,若是想法偏差,行差踏错,会对自己后宅,也会对幽州百姓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在更远的将来,影响到更多的人。 甄宓想了会,疑惑道:“妾觉得,最先应该考虑夫君说的这些话的,不应该是当今天子吗?” 袁熙出声道:“没错,但夫人可知汉帝现在的境况?” 甄宓点头道:“昭姬姐姐和我说过,说其现在正在东归雒阳,好像各方打得很厉害。” 袁熙心道岂止是厉害,连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正当袁熙和甄宓在海上赏景的时候,刘协正对着伏寿低吼道:“贼子如此无礼!” 自从上次刘协设宴,郭汜在宴席上发难,被士孙瑞喝退之后,竟然连夜离带兵开了车队。 在大臣公卿们庆幸不已的时候,郭汜遣部将伍习火烧刘协驻地的学舍,杨定、董承迎刘协入杨奉大营,并力战郭汜军,逼得郭汜弃军逃入南山。 其间宁辑将军段煨接驾,但侍中种辑与杨定交好,当面告段煨反,太尉杨彪、司徒赵温等死保,后杨奉攻击段煨,双方交战,十余日,刘协费心竭力,终于将两边劝和。 然而此时,驻扎池阳的李傕发兵向东,与郭汜会合欲救段煨,张济因与杨奉董承不合,再次造反与李傕郭汜合谋,欲把刘协留在弘农。 三军追至弘农东涧,杨奉等战败,光禄勋邓泉、廷尉宣播及射声校尉沮儁等战殁,李傕纵兵杀公卿百官,掠宫人入弘农。 当日席间呵斥郭汜的士孙瑞也被杀死,不过讽刺的是,当初没站出来的公卿百官,也没有逃过去,死伤惨重。 如今刘协被董承杨奉带着狼狈逃窜,李傕郭汜在后面急追,眼看这几日董承杨奉渐渐不能抵挡,刘协又惊又惧,要是再次被李傕郭汜抓回去,那这一年来的努力,岂不是等于白费? 伏寿见刘协忧虑不已,出声道:“天家,难道不能寻求天下诸侯帮助吗?” 刘和听了,愤怒道:“天下诸侯,皆有贼心!” “如今朕落难,他们又在哪里?” “都在看着朕的笑话!” “什么诸侯,连黄巾贼都不如,连黑山贼和白波贼,都知道向汉室讨封出力!” 他突然一征,此处不就是白波贼的领地吗? 既然诸侯靠不住,那何不依靠他们? 白波贼要的是官职,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是最容易的,只要动动嘴就有!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对宫人道:“召董承过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公瑾大才 吴夫人揽着怀中的婴儿,跪坐在席子上的膝盖隐隐生疼,不由轻轻挪动了下身子。 坐在下首的周瑜见了,赶紧加快语速。 “如今伯符已经赶到下邳郯城中,而这封情报送来时,曹军也已经抵达郯城西面五十里。” “但瑜猜测,曹军不会轻易攻城,而是会绕过郯城,截断广陵城支援郯城的通道。” “或者故意留出通道,伺机攻击前去救援伯符的军队,或者围而不攻,逼伯符弃城,再趁机追击。” “曹军精擅此道,之前和温侯相攻时,便屡次击败温侯军队。” 吴夫人听了,担忧道:“连名震天下的温侯都打不过曹军,公瑾觉得,伯符会不会有危险?” 周瑜微微抬头,瞥到吴夫人的绝美容颜,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他瞥了一眼对面的桥蕤,想起两人喝酒时,桥蕤醉醺醺说,吴夫人容貌随冠绝江东,但自己两个女儿将来若是长成,绝不下于吴夫人。 对此周瑜嗤之以鼻,他是大族子弟,见过的士族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还没见过有人能赶上吴夫人一半的,桥蕤这肯定是在吹牛。 他定了定神,低头道:“温侯虽然武力高绝,麾下大将皆是武勇之人,但温侯有个致命缺点。” “他手下缺能出谋划策的军师。” 吴夫人听了,出声道:“陈宫陈公台,张邈张孟卓,都不算谋士吗?” 周瑜心道,吴夫人果然是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在孙坚在世时,吴夫人便能帮忙处理内务军事,孙坚死后,孙氏摇摇欲坠,吴夫人又说动很多士族支持孙策,才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 便是如今,孙策初掌孙家,也是吴夫人在背后大力支持,才能有如今局面,想到这里,周瑜暗暗佩服。 周瑜继续道:“陈宫长于谋划,但不精战阵,张邈当世名士,却不晓兵法。” “吕布手下大都是并凉武人,冲阵都是一把好手,但兵法之道,需要长久研习,这不仅要有明师传授,还要博览群书方能融会贯通。” “所以如今精通兵法者,几乎都出身士族大家。” “温侯手下的高顺,倒是有些战阵本事,可惜被温侯猜忌,怕是不被允许独自掌军。” “只能说温侯没有容人之量,以致到了如今地步。” 吴夫人疑惑道:“但我观温侯能悄无声息从曹操地盘起事,最盛之时打得其只剩三城,颇得兵法之妙啊。” 周瑜听了,思忖一会说道:“瑜猜测,当时温侯背后有人指点,所以最开始能势如破竹。” “之后战事开始胶着,前后差异很大,那高人应该离去了。” 吴夫人点点头,她对这些当前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不深究,继续道:“虽然如此,但温侯也不能说弱,曹操尚且能将其击败,那策儿能不能守住郯城?” 周瑜道:“夫人放心,郯城之中粮草充足,且守军大都是丹阳将兵,伯符在其中很有威望,军心是没有问题的。” “且之前我已经将数条应对之策告于伯符,只要他不冲动,肯定能拖到曹军粮尽退兵。” 吴夫人听了,心下陡然一轻,微微低头拜道:“策儿基业,皆赖公瑾相助,妾感激不尽。” 周瑜忙俯身还礼道:“瑜惶恐!” “感夫人和伯符知遇之恩,瑜必生死以报!” 吴夫人心中喜悦,自周瑜小时,她就看出其见识不凡,如今数年过后,果然周瑜将兵法战阵融会贯通,至今未有失策。 孙策有其相助,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她随口问道:“如今天下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对徐州局势有何影响?” 周瑜听了,细细思索,开口道:“如今刘繇和袁公路在扬州相攻,渡江北上攻击徐州的可能性很小。” “西边下邳伯符挡住曹军,暂时僵持,局面也不可能出现大的变化。” “然后最可能发生变故的,便是在北面海西城的刘备残军,我已经请桥公派人布防。” 桥蕤出声道:“夫人放心,虽然广陵城附近都是平原,但我已经在方圆几十里派出数十哨探,只要有风吹草动,半天之内,广陵城必然能得到消息。” 吴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她想了想,说道:“广陵城西面南面皆临江,会不会有敌人从此处过?” 周瑜想了想:“夫人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荆州刘表想要顺江而下,袁使君自有战船拦截。” “刘繇现在自顾不暇,聚敛不起船只。” “倒是刘豫州在海西,其糜家有一支海运商队,若是从淮河进入邗河,南下攻击广陵北码头,倒是也有些麻烦。” “我会让广陵北面码头加紧防备,只要将他们挡在门外数天,其便只能退走。” 桥蕤听了,笑道:“只怕刘豫州现在步卒都凑不齐了。” “算来他只有几千兵,不如我带兵前去,将其剿灭算了。” 周瑜忙道:“桥公虽然武勇,但对面刘关张都是猛将,双拳难敌四手,不需去如此冒险。” “我们只要稳稳守住广陵,等伯符逼退曹军,便可以发兵北上,和伯符一起将刘豫州彻底击败。” 吴夫人和桥蕤听了,皆是赞同道:“公瑾说的有理。” 桥蕤说道:“且不说我们去不去打他,前日刘豫州妻女都被解送到广陵城,只怕他会按捺不住,引兵来救吧?” 周瑜听了,摇头道:“他若来打城,没有上万兵马,根本不会对广陵造成任何威胁,毕竟此地在大汉立朝时,曾是吴王治所,哪那么容易打下。” “而且成大事者,不会因为妻女而被人所迫,不然刘豫州也不过尔尔。” 桥蕤听了笑道:“我前日去安置她们时,发现刘豫州原配倒是长相一般,大女儿倒很是出色,公瑾仪表堂堂,不若和夫人说说,将其讨来做妾?” 吴夫人还没等周瑜答话,忙道:“不可。” “我孙氏出身寒微,且先夫和策儿对士族都不好,很是杀了些不该死的人,以致许多江东士族对我孙氏颇为敌视。” “如今正是传扬名声的时候,万不可做出强纳士族女子之举。” “我听说一同被押送来的还有孔文举一家,这是当世名士,还望两位善待。” 周瑜和桥蕤听了,连忙答应。 吴夫人见了,稍稍放下心来,心道这几日找个机会,自己亲自去见见孔融一家和刘备妻女最好。 如果有可能的话,将其送回,两边未必不能停战,毕竟袁术其实一直在提防孙策,这次打徐州,其实也给了很少的兵,明里暗里拖着后后腿。 而孙策现在的实力,同时面对曹氏和刘备,还是破有些困难,要是以送回刘备妻女为代价,未必不能和刘备讲和,一起对付曹操。 吴夫人心道最大的威胁还是曹操,这人出尔反尔,实是当世枭雄,将来必成策儿大敌。 她总感觉隐隐约约漏了些什么,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刘豫州和袁本初交好,如今我孙氏背靠袁公路,必然会被袁本初视为眼中钉。” “此时他会不会出兵相助刘豫州?” 周瑜和桥蕤相视一眼,心道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两人却不能确定袁氏一定不会出手。 周瑜心中也有些后悔,徐州这地方看着是块肥肉,其实吃到嘴里才发觉油腻得很,但吐出来又舍不得。 这地方牵扯到的势力太多太麻烦了! 周瑜定了定神,说道:“邺城细作传来的消息,刘备派陈登去游说,但袁绍甚至都没有派人接待。” “眼下陈登还呆在邺城,应该是袁氏觉得,现在帮助刘备已经没有什么好处,只坐等谁最后是徐州最后的赢家,就和谁去谈。” 他突然眼中一闪,“听说前些日子,袁家凶虎离开了邺城。” 吴夫人听了,开口道:“就是那个连续击败田楷,刘豫州,以及公孙伯圭的凶虎?” “要是那凶虎亲帅大军前来,广陵不是危险了?” 周瑜出生道:“夫人放心,他刚授了幽州刺史,去打幽州渔阳了,那地方富有盐铁,徐州对他来说是块飞地,打这里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即使他想帮刘备,也只能从青州走,那里要翻过泰山山区,那地方难走得很,而且泰山贼不会让他轻易通过。” 吴夫人疑惑道:“为什么不能从兖州走?” 周瑜解释道:“夫人不知,曹操虽和袁氏交好,但此子是个例外,据说极为针对曹氏。” “当初东武阳谈判,他强要曹操姬妾女儿,还纳了曹操女儿为侍妾,大大削了曹操面子。” “有他带兵,和曹氏联手的可能性不大。” 吴夫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叹道:“公瑾真乃当世大才,坐于一室,却通晓天下大势,策儿有公瑾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周瑜听了,赶紧道:“惭愧。” 他虽如此说,但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得色,在同龄谋士之中,他确实没有见过比得上自己的。 此时广陵海西城,糜家正紧锣密鼓准备着糜贞出嫁事宜。 等糜竺走后,关羽见刘备面露高兴之色,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哥,如今大嫂还在广陵城被人关着,此时娶亲,会不会被天下人非议?” “如今孙策不在广陵,而是在郯城和曹军对峙,这岂不是大好机会?” “羽愿带一千军马,直奔广陵,救出大嫂!” 刘备听了,叹道:“二弟说的有理,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就是二弟打到广陵城下,若对方拿我妻女要挟,二弟又当如何?” 关羽听了,盯着刘备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海上明月 刘备迎着关羽的目光,把到嘴边的那句大丈夫能屈能伸又咽了回去。 他可以对张飞说这句话,但是对关羽却说不出口,关羽脑子明白的很,可不好忽悠。 刘备叹息一声:“二弟,如果可以,我也想将广陵打回来,可现在咱们自身难保啊。” “且不说现在咱们都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就是剩下的几千兵将,也都是丹阳派系。” “你也知道,因为三弟在郯城的事情,丹阳将兵本就对你我不满,此时要是再启战端,他们闹事怎么办?” 关羽听了,闷声道:“元龙是本地人,为何偏偏让他出使冀州,而不让他统兵?” “这是怕陈氏坐大?” 刘备脸色数变,“此事不要提了,反正下一步我要和糜家联姻,也是一样的。” 关羽沉声道:“恕羽直言,糜子仲虽然人品没问题,但能力比陈元龙差远了。” “大哥怕不是因为糜家的财产和女郎?” 刘备一下噎住,讷讷说不出话,良久才道:“我知道二弟和糜芳有些龃龉,但糜家现在是我翻身的唯一希望,我” 此时张飞一手端着碗肉,一手提着酒坛走了进来,叫道:“大哥二哥,喝酒吃点东西!” 关羽听了,说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张飞直愣愣看着关羽离去,对刘备道:“二哥最近怎么了?” 刘备见张飞的样子,更是头痛,说道:“三弟,少喝点酒吧。” 张飞把眼一瞪,“大哥怎么好像不高兴,不是快要娶亲了吗?” “大哥这种好事,我老张也心里高兴啊!” “伱看我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大哥都日了好几个了!” 刘备脸色僵住,起身道:“三弟你慢慢喝,我出去走走。” 张飞见刘备也走了,嘟囔道:“难道这女人比喝酒吃肉有意思?等过两年,俺老张也找个媳妇,看看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糜家大宅里面,仆人们抬着一一个个大箱子,将其整整齐齐码放在厅堂里,糜家这次为糜贞出嫁准备的嫁妆,可以说异常丰厚,几乎把家底都掏空了。 糜芳心中越发不高兴,他想起昨日找到糜竺,要他和自己一起去找刘备,对糜贞的名分讨个说法。 刘备现在正妻被掳,糜贞暂时不是正妻也就罢了,只有一个妾室的话,剩下的庶子若没有嫡子相争,照样有嫡子的继承权。 但偏偏刘备还有个妾室。 甘氏。 此女出身贫寒,但颇有美貌,且极受刘备宠爱,糜芳当时在想,不会自己妹妹嫁过去,还要屈居甘氏之下吧? 结果他当时看到糜竺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火冒三丈地对糜竺吼道:“长兄,你就这样对待小妹的?” 糜竺听了,也有些恼火,说道:“我有什么办法!” “主公至少对人仁德,咱们糜家现在已经上了这条船,还能回头吗?” “就是能回头,别的诸侯能像主公一样对待我们糜家?” “若是主公败了,咱们糜家落到曹操或是孙策手里,你以为会比现在过得好?” 糜芳听了,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小妹本来可以做正妻!” “即使不是正妻,也不应该在甘氏之下!” “兄” 此时糜贞走了过来,说道:“两位兄长不要吵了,事已至此,也是我该为糜家做些事情的时候了。” 糜芳悻悻道:“小妹难道会甘心?” “主公年纪那么大了,同是做妾,咱们糜家算是自降身份,早知道当日那袁家子来徐州的时候,还不如把小妹嫁给他,好歹他如今和主公一样,同是一州之主了” 糜贞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兄这是哪里的话,过几日我便是嫁过去了,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糜家颜面何在?” “兄不要说了!” 说完她眼圈一红,拿袖子掩着面,扭头就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但是这些日子她一直在麻醉自己,刘备毕竟是一方诸侯,自己商贾之女,就是做妾也不算多么丢人。 但就怕人比人,她听闻那袁熙已经是幽州刺史,地位已经和刘备差相仿佛,且又年轻,对士族女郎来说,可以说是如意郎君。 糜贞在夜深人静时,心底也会不可遏抑地冒出个念头,要是自己能嫁给袁熙而不是刘备,会不会更好些? 她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极其羞愧,一直强忍着,直到方才糜芳顺口把她的这块心病翻了出来,让她心中的疮疤又开始渗出血来。 糜芳见糜贞脚步匆匆逃开,似乎是哭了,心中大急,连忙跟了上去。 糜竺见了,叹息出声,这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多如意的。 尤其是现在大乱之世,能保住性命,得个善终就千难万难,糜家今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海西城里面的人们,被种种烦恼困扰的时候,城里诸人却不知道,在离海西城码头几十里外的海面,一支船队在夜色的掩映中,正乘风南下。 如今袁熙的这支船队,从幽州绕过青州,走了三日三夜,已经到了徐州地界。 为了赶时间,船队日夜兼程,此时就是有经过的船只,一时也不会猜到他们的目的地。 不过这海上颠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的了,且不说近半马匹都无精打采,就是好多兵士也开始晕船。 袁熙和郭嘉等人商量了下对策,决定到了长江口,便让骑兵提前上岸适应陆地,然后赶往广陵城外埋伏。 与此同时船队顺江而上,从长江折入邗河悲伤,到达广陵城南的码头,如果时间算好的话,便能和骑兵同时动手。 但这样的话,对于时间的要求非常严格,稍有差错,偷袭广陵便会无功而返。 众人都是心中没底,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下刚刚入夜,袁熙心事重重,也没有什么胃口,甄宓端上来的稀粥,他只喝了半碗,便放了下去。 甄宓见了,接过碗把粥喝完,说道:“妾熬的粥,是不是不好喝?” 袁熙惊讶道:“你做的?” 甄宓气鼓鼓道:“昭姬姐姐教的,没想到第一次做,夫君便没有喝完。” 袁熙笑道:“粥很好喝,是我自己没有胃口。” 甄宓听了笑道:“夫君有心事呢。” 袁熙听了,起身道:“陪我去甲板上走走。” 两人拉着手,到了船头,见海中托出一轮明月,点点繁星环绕,倒映在海面上,似乎有无数萤火虫在来会跳动。 袁熙见了,不禁出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甄宓眼中一亮,“夫君这诗,很有意境。” 袁熙笑道:“这是我家乡一个很有名诗人做的。” 甄宓心道才怪,彼时诗人就那么几个,出名的诗作她多少看过,怎么没听过这两句? 她说道:“还有下面吗?” 袁熙刚想说有,随即反应过来,下两句“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可不应景,自己旁边有甄宓,相思谁呢? 他赶紧道:“下面没了。” 甄宓仔细半信半疑看了眼袁熙,心道夫君小心思不少啊。 现在她和袁熙呆久了,多少能猜到些袁熙的想法,也不说破,只是盯着海上的明月,过了一会出声道:“念君去我时,感结常忧心。” 袁熙心道好家伙,这都能对上,而且这两句和后世甄宓的塘上行还挺相似,只不过意境中少了些悲苦怨气,多了几分平静淡然。 他轻轻把甄宓揽到怀里,说道:“我们成婚,我却让你看了战场血火,你不会怪我吧?” 夜风吹过,甄宓似乎有有些冷,往袁熙怀里缩了缩,轻声道:“妾有些明白,夫君为什么要和兵士百姓同甘共苦了。” “夫君走的是条很难的路,也是条极大极远的的路,妾很庆幸跟着出来,见到之前不一样的风景。” “不然之后便跟不上夫君脚步了呢。” 她突然一笑:“妾倒是挺羡慕昭姬曹宪的,妾不可能一直跟着夫君跑,她们倒是可以呢。” 袁熙笑道:“我隐隐闻到了一丝醋味,你放心,我不会一直在外奔波,只是接下来颇为关键,所以我要亲自坐镇前线。” “到时候徐州如果顺利平定的话,咱们就回幽州,过几年安静种田的日子。” 甄宓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袁熙搂着甄宓,抬头望向大陆的方向,那处应该便是海西城了。 自己离开时时,陈登曾经说过,他已经请了华佗治病,之后郯城被攻破,华佗随着逃入了海西。 袁熙心道不知道这次如果打下广陵,自己能不能去海西去和华佗见一面,毕竟华佗的医术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两年来,麴义的伤势总不见好,甚至身体状况出现了明显下滑,显然是沉疴难解。 所以袁熙这两年给麴义安排的事务,都是守城为主,就是怕其太过劳累,导致伤势恶化。 他一直想找个医术高明的医士给麴义看看,按下只能等事情一了,再想办法去请华佗了。 海浪的声音传来,两人的手不自觉又握紧了些,袁熙感到甄宓滑嫩的手心里温热传来,几点细密的汗水也渗了出来。 袁熙不自觉想起了新婚那晚,甄宓那恰到好处,又完美无瑕的身体,不禁有些口感舌燥。 他出声道:“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甄宓脸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又过了整整一日,船队终于到达了长江口。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广陵城外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这是唐代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 后世的赤壁之战,有没有如同这首诗所说,东吴真的用铁链封锁了长江口,袁熙是没法确定的。 因为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长江口,按后世的数据,至少也有五公里宽,能做出几百丈长的大铁链,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铁链,可都是铁匠一锤一锤敲出来的。 在这奔涌的大江和海水交汇的地方,即使是晚上,来来往往的大小船只,也如江面上的繁星一样星罗棋布,显然彼时的水运已经极为发达。 沿岸的大大小小的码头,因为船只太多,虽然已经天黑,人们点起火把,正通宵达旦,忙忙碌碌装卸着货物。 袁熙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一点。 就是长江沿岸,几乎没有掩人耳目,让数百骑兵悄悄登陆的地方! 自古以来,有水系的地方,便是人群聚集的地方。 其原因便是,在这个只能用到人力畜力的时代,有水资源就意味着适合人居住生活,而且古代最方便的运输方式是水运,所以要形成适合居住的地方,甚至城市,周围边要有丰富的水源。 即使是道路,也都是沿着江河修建,就是为了能及时取水,这在行军打仗时候尤其重要。 这个时代的战争,对于敌人动向的预测,其实是相对容易的,只要拿出张地图,沿着河水溪流布防哨探,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前些日子郭嘉预测黑山军从北新城溃逃的路线,让赵云和太史慈分别拦截,就是根据这种法子来的。 当然,也有不按常理出牌,从深山小道行军突袭的,但相对付出的风险,就是万一找不到水源,那便是有去无回。 河流小溪旁边,多是村庄小镇,大江大河旁边,往往便是大城所在了。 如今袁熙命令船队趁着夜色,沿江而上,看着两岸不断有船只往来,心下头痛,他还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孙策从九江打到广陵后,通过长江便能和庐江的袁术军互相运送兵士物资,所以长江两岸的船只多了不少,人多眼杂之下,根本不能隐瞒什么动向。 此刻的的长江上,他这种几十艘大船的船队,实在是太过显眼。 袁熙赶紧和郭嘉商量了,号令各船下了旗,逐渐拉开距离,以掩人耳目。 汉时的广陵城,大致位置是后世扬州的某处,其周围不仅有长江,还有其他几条水系。 其中最近的的,便是吴王夫差命人开凿的邗沟,这是后世隋朝开凿京杭大运河时的重要部分,南起的长江,北至于淮安以北的淮河,又被称作淮扬运河。 虽然邗沟已经开凿近千年,但汉末大乱,其沿岸饱受战火,人丁稀少,所以反而比长江上行事更加方便。 船队在漆黑的夜色中,拼着船只受损,强行靠近邗沟岸边,将上面的骑兵连人放了下去。 忙活了大半夜,几百骑兵终于从方圆几十里的河道纷纷上岸,然后消失在密林中。 太史慈带着最后一批骑兵下了船,他要在在密林里将这些骑兵重新收拢,然后在一天之内,潜伏到广陵外十几里处,还不能被敌人发现。 而袁熙这边,则是将剩下的六七百军士集中到五六条船上,在攻城之前做两件事。 一是白天派少许人潜入广陵城,然后当晚发难,乘机打开城门。 二是剩下的人留在广陵码头接应,并阻止广陵城的人由水路逃走。 袁熙见郭嘉和田豫仔细商量着每个细节,心道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但他的忧虑却不能表现出来,他乃是一军之帅,要是他显出缺乏信心的样子,手下的兵士便会士气受挫。 他想了想,便往下面船舱走去。 他走下木梯,底层船舱里面,孙礼正在和兵士们坐在地上说着话。 几百名兵士大多神态自若,也有少数脸色不太好看,这些人都是北方兵,有的晕船反应很是明显。 孙礼正嘲笑他们,“你看看你们,平时比说比我强,结果坐船都能晕成这样,丢人吗?” 有人笑骂着道:“孙小子,跟了使君,就不把我们眼里了。” 孙礼拍着胸脯,洋洋得意:“你们不用阴阳怪气,当初伱们笑我没有成婚,现在我连孩子都有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孙小子可是能耐了。” 此时袁熙下来,众人一见,连忙站了起来、 “公子!” “使君!” 这批兵士,大都是都是北新城的老兵,从最初袁熙去北新城,便一直跟到现在。 袁熙见众人神态有些拘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州之主,以后可能和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吧。 想到这里,他上前几步,拍着最前面的人的肩膀说道:“别的话,我就不说了。” “我不能保证你们都能回来。” “我只能保证,若是你们有没回来的,只要有家眷的,我便养他们一辈子。” “没有家眷的,我也不知道你们要什么,可以尽管对我说。” “到时候我会和你们一起上阵。” 众人听了,有人出声道:“这几年来,公子给我的粮俸从没缺过,多养活个人不成问题。”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这人姓胡,原是个猎户。 当初涿郡大乱,他一家都被乱兵杀死,只剩他一人逃到北新城,后来做了袁熙斥候。 老胡继续道:“我也因为粮食多,讨了个婆娘,还生了个小子。” “我这命都是公子给的,公子刚成婚还没有孩子,都能和我们一起杀敌,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公子且放心,前面有多少敌人,我老胡都一个个砍过去!” 众人听了,纷纷叫出声来:“好!” “老胡爽快!” “俺也想这么说!” “愿意为公子效死!” “愿意为公子效死!” 见众人群情激昂,袁熙微微点头,抱拳道:“那就有劳诸位了!” 他心中却有些沉重,毕竟今晚之后,还不知道眼前的人,还有几个能回来。 尤其是需要提前入城的人几十人,由最精锐的斥候选出,为了装扮成百姓,他们不能带武器甲胄,只能自己想办法面对全副武装的守军,要是露出一丝破绽,便会丢掉性命。 袁熙登上甲板,见几十里外依稀出现了大城的轮廓,那边是此行的目标广陵了。 他回到船舱,对甄宓说道:“今明这两天,你都呆在船舱里面,无论发生是什么事,都不能出来。” 甄宓听了,出声道:“夫君这是怕我遇到危险?” 袁熙说道:“有这种原因,关键是,我们这次用的是甄家商队的名义来广陵的。” “你的容貌太过出众,要是被人看到,很容易被人猜到底细,到时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甄宓听了,连忙点头,她担心道:“我听说夫君要亲自上阵,请一定当心。” 袁熙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在晨曦之中,大船缓缓停靠了广陵码头。 即使是广陵,也很少能看到这种大船,见其靠岸,人人纷纷发出惊叹声,涌过来一看究竟,一时间码头上挤满了人,闹得沸沸扬扬。 大船跳板放下,一个个家丁打扮的兵士推着装满红木箱子的车子,就要从跳板推下去,结果码头人太多,路都被堵住了。 此时田豫扛着一把铁剑站了出来,他大吼道:“甄家商队运送货物,你们这是不想活了?” 他拿出铁剑敲击着船舷,“大家都是混江湖的,要是坏了我家主人生意,到时候我必然禀告太守,给我甄家个说法!” “不过出门做生意,图个平安和气,这是和大家见面的彩头,还请大家让个路,免得翻脸!” 他让人拿过一箩筐铜钱,往码头上一洒,铜钱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如雨点般落下,人群见了,纷纷争抢起来,一时间码头更加混乱,踩踏声,叫喊声,争抢声不绝于耳。 袁熙和郭嘉站在后面,郭嘉笑道:“国让倒是将个豪奴扮的很像。” “这样也好,动静越大,对方越不容易起疑心。” 见人群争抢起来,码头上乱的不成样子,码头上把守的几十名军士见状,呼喝着围了上来,将人群驱散。 带头的什长提起长枪,指着田豫怒喝道:“你竟敢在这里闹事,给我下来!” 田豫听了,冷笑着从船舷上翻身跃下,在众人惊呼声中,直下两丈高的距离,重重落在码头上。 他施施然走到什长面前,抱拳道:“这位军爷,这是甄家商队,来过数次广陵行商,并不是来闹事的。” 什长怒道:“什么甄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田豫冷笑道:“冀州甄家,军爷不会不知道吧?” 那什长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这乃是天下四大富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 田豫笑道:“倒是这些军爷,小人怎么不认识,看着有些脸生?” 他知道这些人是孙策属下,刚占了广陵城一个月,对于各方商队不熟悉,却正好被自己反过来利用。 那什长听了,喝道:“现在此城归袁使君大人了!” “我现在要登船检查!” 田豫听了,冷笑道:“以前怎么没这个规矩?” “这就是广陵的待客之道?” “现在的广陵太守是谁?” 什长听了,脸色一寒,喝道:“怎么,你还想告状不成?” 田豫听了,哈哈一笑,说道:“哪里,听说广陵城换了主人,我甄家备了份薄礼,想拜个码头。” 他命人抬过一个箱子。箱盖打开,里面是十几匹绢布。 什长见了,冷笑道:“就这点东西,还想见我们将军?” 田豫摇了摇手指,说道:“这是给军爷的。” 他指了指身后的十几个箱子,“那些才是给太守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生怀疑 什长顺着田豫的手指,看到了那堆箱子,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但我命令所在,必须要上船检查。” “若你们这船上都是正常货物,我便带你去见城守,但至于能不能见到,就要看城守的心情了。” 说法他就要往船上走。 田豫听了,缓缓开口道:“军爷当真要搜查?” 什长听了,把长枪在地上一顿,冷笑道:“怎么,伱心中有鬼?” 他这一声出来,身后的兵士齐刷刷举起长枪,指着田豫胸口。 船上的水手们一见,也不乐意了,纷纷吼道:“怎么,我们甄家往来数州,还没人敢这么对我们!” 眼见他们拿着木棍围了上来,什长也中也有些没底,自己本来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怎么这些人反应这么大? 霸道惯了? 不过对方这个样子,倒是不像奸细,不然哪有这么大胆子敢反抗军士的? 什长倒是不怕这些人,他怕的是,这些人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已经和上面通好气了? 要是自己不长眼,上面怪罪下来,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他正下不来台的时候,田豫喝止住众人,让开身子,对什长道:“军爷尽管查。” “但我提醒一句,船上有士族大家的公子女眷,要是军爷冲撞了他们,免不得要到城守面前分说。” “到时候城守会向着谁,还难说呢。” 什长听了,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牙道:“老子可不是吓大的!” 他对着身后兵士一挥手,叫道:“上船,搜!” 兵士们一听,纷纷冲上船,一个个房间搜了过去。 什长带人从底仓搜起,没有发现任何夹层暗室,倒是仓库里面有不少粮食和财货,其豪富程度,让他和手下兵士也眼红不已。 不过他们明白,甄家这种天下闻名富商,背后肯定有不少靠山,说不定就有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是绝对不敢打这些东西的主意的。 他们挨个搜过去,从底层搜到上面,最后就剩几个房间,里面还传出嬉笑之声。 什长上去,猛地砸了几下门,说道:“开门!” 田豫在旁边冷然道:“我劝军爷三思。” 屋内猛然传出一声叫骂,“谁敢打扰本公子兴致!” 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年轻公子半敞着怀,搂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姬妾,他满脸怒色,喝骂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此时袁熙已经稍微花了些妆,又黏了些胡子,和之前形象大不相同,防止有参加过青州之战的兵士认出他来。 什长见袁熙一脸嚣张,刚要说话,田豫冷冷道:“这是甄家公子,军爷可要想好了说话。” 那什长听了,先自矮了三分,他见这公子怀里姬妾容貌秀丽,年纪尚小,心里暗骂,世家子就是会玩。 等他视线越过袁熙肩头,发现屋里大床上还有两个姬妾。 一个躺在被子里,脸朝内看不清容貌,一个坐起身来,身形凹凸有致,极具风韵,虽然脸色有些黑,但掩饰不住动人的容貌,正往这边看来。 什长心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士族,可是真会玩啊。 他略略往里一扫,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退后几步,陪笑道:“例行公事,见谅。” 袁熙冷哼一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什长心里咒骂,但这船搜下来一切正常,除了田豫等几名侍卫带着铁剑,没有任何盔甲武器,想来是正常商船了。 他临下船时,让手下将装着绢布的箱子抬上,对田豫道:“你等随我进城。” 田豫听了,叫了几十个人推车下船,上面满满载了财货,跟着什长进城去了。 袁熙从窗户缝隙看了,心道这之后,就看田豫的了。 田豫曾经跟着刘备在徐州做事,在众人中就他对广陵最为熟悉,也只有他能胜任这个事关重大的任务。 甄宓和蔡昭姬从床上坐起,对袁熙道:“蒙混过去了?” 袁熙搂着怀里的曹宪,笑道:“暂时是没问题,不过咱们要在船上等着,晚上才是关键。” “时候尚早,咱们先歇一会好了。” 曹宪感到袁熙的手开始不老实了,脸红红的,轻声道:“公子不是要养精蓄锐吗?” 她平日和袁熙单独在一起时,倒没什么顾忌,但如今这么多人在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袁熙看到甄宓似笑非笑的样子,连忙咳嗽一声,“是啊,咱们四个人凑一桌,干什么好呢?” 田豫跟着什长进了城,到了城主府邸,将礼物送上,送上甄家名刺,门卫问道:“你是甄家公子?” 田豫道:“公子还在船上,我是甄家家奴。” 门卫听了,进去通报,一会出来道:“夫人说了,既然公子未来,她随时恭候大驾,你们先在城里行商好了。” 那什长一听,对田豫笑道:“你倒是运气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里做生意的。” 田豫听了,对门卫道:“谢过夫人。” 他心道这样正好,士族一般碍于身份,只见士族,而不会见他个家奴,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不过这门卫说的夫人是谁? 孙策的夫人? 他眼睛一转,拉着什长道:“这事情还要多谢军爷相助,不若我请喝酒如何?” 什长忙道:“我还要值守” 田豫哈哈笑道:“交给手下不就得了,军爷,城里最好的酒楼在哪?” 他半强拉着什长,一起往城里去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码头渐渐冷清,不少船只接连靠岸,连夜卸货。 此时码头数里之外的城门已经关闭,从船上卸下的货物,都堆积在码头上,等着明日运进城去。 袁熙透过窗户,见远处的城门毫无动静,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他平心静气,转过身来,对床上的三女道:“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去。” 三女此时脸上都是红红的,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袁熙拉开床下暗格,里面是他的扎甲和环首刀。 三女起身,帮他穿好盔甲,佩好环首刀,再从外面罩上长袍遮掩。 不一会,外面敲了几下门,郭嘉的声音道:“后面的船跟上来了。” 袁熙向三女点点头,推开房门,然后从身后关上。 他随郭嘉走上船尾,看到远处河面,有几艘船头挂着三盏防风灯笼的商船正缓缓驶来。 这几艘才是运送他手下士兵的,每艘船都有一两百人,六七百人皆是着甲配刀,这便是袁熙的凭仗。 要知道袁熙现在全部身家,也不过一千多套盔甲,算上先前的骑兵,这一战他几乎带来了自己麾下大半的甲士。 郭嘉出声道:“他们按时来了,但城内何时能发动,就很难说了。” “太史慈那边也毫无动静,若是没有骑兵,即使入城,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控制各个城门。” 袁熙点点头,他这一千甲士,虽然能顶数千人,但城内兵力也不少于这个数。 要是双方胶着起来,自己这边伤亡便会大幅增长,只有趁其不备偷袭,在城内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四门和兵营,逼守军投降,才能最大限度降低伤亡。 眼看后面的船越来越近,袁熙和郭嘉相视一眼,知道此时一旦靠岸,随时可能有兵士上来盘查,如果露出马脚,城内守军必然警觉,到时候田豫他们便麻烦了。 想到这里,两人只能压抑住心里的紧张,静静等待城内生变。 此时城主府内,吴夫人正和周瑜说着话,她开口道:“今日城里情况如何?” 周瑜答道:“白天正常,此刻桥公正领兵在城里巡逻。” 他想了一想,说道:“白天我在城里巡查时,遇到一队行商,他们说是甄家商队的,得到了夫人允许,在此行商,可有此事?” 吴夫人听了,点头道:“确实,有其家奴拿来了甄家印信,我见印信没有问题,且听说那甄家子还在船上,我便让其明日再来,让其家奴先在城内售卖货物。” “兵士回报,说这些家奴进城时都搜过身,只有领头的几人有铁剑,都已经交出,等离城时再交换。” 周瑜听了放下心来,说道:“夫人既如此说,应该是没有问题。” “几十个人没有武器,在城内也搞不出来什么事情。” 他突然愣住,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不对。 吴夫人一见,说道:“怎么了?” 周瑜摇摇头道:“许是我想多了,甄家这种天下有名富商,怎么会只有寥寥几人佩戴刀剑?” “要知道水路也不太平,常常有盗匪抢劫,他们难道是第一次跑水路?” 吴夫人听了,迟疑道:“难道他们把刀剑都留在船上了?” 周瑜听了,略一思索,出声道:“我去军营一趟,找白天值守的将领查问。” 吴夫人听了,也有些忧心起来,说道:“便劳烦公瑾了。” 周瑜出了府,上马往兵营而去。 此时已经入冬,夜晚的广陵城街道冷冷清清,马蹄声音敲击在青石板道上,周瑜心中涌起莫名的不安。 他进了兵营,找到白天带人进城的什长,发现对方醉醺醺的,还满嘴酒气,周瑜脸色一沉,说道:“你喝酒了?” 那什长口齿不清道:“将,将军恕罪,我已经换防了,并不在值守。” 周瑜听了,说道:“我且问你,是不是你白天带甄家商队进来的?” 什长迷迷糊糊道:“没,没错。” 周瑜问道:“你上船检查时,他们是否带着刀剑?” 什长听了,清醒了几分,开口道:“只有为首几人带了刀剑,进城时都收走了。” 周瑜听了,心头一沉,“你确定除了他们几个,船上其他人都没带刀剑?” 什长连忙点头:“确定。” 周瑜听了,转身就走。 不对头! 他到了军营门口,刚要纵身上马,就见黑暗的天空中,一道明亮火蛇扶摇直上,直入云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鸡飞蛋打 周瑜见这火蛇冲天而上,认得那是城门方向,眼神陡然一紧,这是什么? 火蛇窜到高空,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巨响,猛然炸开,在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火花,经久不散。 然后又是一支火蛇扶摇直上,再次炸开,两朵在空中交相辉映,过了一会,才慢慢暗淡下去。 周瑜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火箭,火箭飞不了这么高,也不会在空中炸开发响,以至于很远的地方都看到。 他心中一紧,出事了! 他纵马奔入兵营,吼道:“全都跟我来!” 包括那醉醺醺的伍长在内,开始纷纷乱乱地寻找甲胄武器,周瑜心中庆幸,还在自己在这里,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 他见士兵动作有快有慢,当机立断道:“准备好的,先跟我走,去南城门方向!” 兵士们听了,纷纷提着武器,跟着周瑜奔上长街,往城门方向冲去。 此时袁熙在甲板上看到城内的两道焰火,大喜过望,也当即命人点着一支焰火,一道火蛇冲上天空。 之前数艘慢慢接近的商船猛地加速撞上码头,迅速打开舱板,全副服装的兵士跳上码头,提刀冲向还在懵懵懂懂的孙策士兵,将其一个个砍翻在地,瞬间控制了码头。 袁熙大喝道:“冲城门!” 兵士们一声呼喝,向着数里外的城门冲去。 此时南门口,田豫提着刀喝道:“挡住他们,只要半刻钟,援军都能到了!” 但是田豫心里也没有底,他们拼着好几条探子性命,将十几名守门军士以最快的速度杀死,打开了城门,然后立即放出焰火,本以为已经是够快了。 但好巧不巧,附近有将领带着百名骑兵巡逻到附近,双方撞个正着! 对面是全副武装的骑兵,田豫这边却都是布衣,一交手便陷入了劣势,眼见对面围了上来,别说半刻钟,这边二十几个人,连一盏茶的都坚持不到了! 田豫回头看看码头,士兵们正在往这里奔跑,但是明显来不及了,自己这些人一死,城门马上便会关闭。 他心一横,叫道:“死战不退,就是死在门上,也不能让城门关闭!” 他的手下陡然齐齐发出一声怒吼:“诺!” 对面大将正是带兵巡逻的桥蕤,他见了怒喝道:“找死!” “诸位跟我杀贼,马上关闭城门!” 他手下骑兵轰然应允,然后纵马围了过来。 田豫拿着短刀,正在绝望之时,却听背后大地开始隐隐震动。 他掉头一看,大喜过望,太史慈带着骑兵来了! 他本以为太史慈躲得很远,结果看这样子,却是离城门很近,也不知道是怎么隐藏行迹的。 桥蕤刚带兵冲到城门口,却见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骑兵,已经迅速地冲到了城门一里之外,眼看已经来不及关城门了! 他稍微一犹豫,便取下背后长弓,喝道:“放箭阻住他们!”,同时抬手就是一箭,对准领头的太史慈射出。 太史慈略一侧身,闪过箭矢,已经反手将长弓抓在手里,嘣的一声弓弦响处,几乎是同时,太史慈箭已经射出,射入桥蕤马头! 那马惨嘶一声,往后便倒,桥蕤身体失衡,狼狈不堪地掉了下来。 他人还在半空,又是一声弦响,太史慈第二只箭已到,狠狠射在桥蕤胸前! 当的一声大响,虽然箭支被甲胄挡住,但桥蕤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差点闭过气去,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他勉强爬起身,就见又是一支箭对着自己面门飞来,不禁魂飞魄散,用力一扭身,堪堪躲过,却见太史慈已经挺枪冲到自己面前! 桥蕤大吼一声,抓起铁枪抵挡几下,便已经力竭,被太史慈一枪打翻在地。 他手下兵士还想相救,却被太史慈身后骑兵冲的七零八落,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田豫见桥蕤还想挣扎,上去一刀拍在对方头盔上,将其拍晕在地上。 他带着手下将桥蕤绑了,此时袁熙才带着众人冲到门口。 袁熙见太史慈已经纵马冲进城里,这才松了口气,让田豫穿上带来的甲胄,命人守住城门,这才合兵进城。 周瑜带兵刚刚赶到南门,就看到桥蕤被对方打下马,生死不知,不禁心中一片冰凉。 对方来的太快了! 而且看这样子,敌人都是久经战阵的猛将,配合极为默契,桥蕤只差一点就能关上城门,对方却连这点时间都没有给! 周瑜见太史慈的骑兵一进门就兵分三路,两路沿着城墙疾驰,一路直奔自己而来,登时明白,对方是要控制其他三个城门,防止城内兵士逃走! 这也太有自信了吧? 周瑜当机立断,对兵士喝道:“挡住他们,来几个人随我走,去北城门!” 说完他拨马掉头就跑。 周瑜想的很明白,桥蕤作为袁术手下大将武艺不凡,连他都撑不过几招,自己不会武艺,留在这里也是送菜,广陵已经完了! 为今之计,便是带上吴夫人,从北城门逃走! 他想也不想,拼命打马,往城主府疾奔而去。 太史慈带着骑兵,见周瑜逃走的方向,喝令众人追赶。 周瑜留下的兵士见了,拼了命的阻挡上来,平素孙策对他们极好,现在是他们效命的时候了! 等田豫赶到时,太史慈已经将阻拦的兵士杀得七七八八,纵马追赶过去了。 田豫见地上横七竖八挡着几十具士兵的尸体,突然他眼神一凝,发现其中一人,面目正是白天和自己在酒楼喝酒的什长,不禁叹息一声。 他们这些人进城的时候,确实是把武器交了,但是趁田豫缠着什长喝酒,早有别的探子趁机去铁匠铺买了些短刀铁刺出来。 虽然不如长刀管用,但藏在身上杀人却是够了。 田豫等人趁机天色入夜,将到短刀匕首藏在身上,在约定的时间赶到城门,杀死守卫,随后点燃焰火,打开城门,迎接袁熙太史慈入城。 虽然中间出了桥蕤这个变数,但太史慈却是比预料的来得快了太多,就此一举攻破城门。 周瑜正拼命打马,他感觉背后的敌人快就便会追来,他必须尽快将吴夫人带走! 不一会他便冲到城主府,此时府内早听到城内厮杀声,奴仆们早就打开大门奔逃,整个府邸空荡荡的。 周瑜停也不停,纵马冲入院门,他喊了一声,见吴夫人抱着襁褓出来,连忙翻身下马,急道:“夫人,瑜有罪,桥公已经被抓,夫人快骑我的马逃走!” 吴夫人听了,只是犹豫一下,当机立断道:“不要管我,公瑾骑马快走!” 周瑜惊呆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吴夫人神情坚毅,“公瑾,我只是个无用的妇人,但你不能死,伯符需要你成就大业!” 周瑜涩声道:“夫人,你要是被抓住认出来,会被用来要挟伯符的!” 吴夫人神情一冷:“真到了那一天,我会自尽!” “况且我平素很少见人,仆人都已经跑光,我会想办法隐藏身份。” “伱就不一样了,全城都认得你!” 周瑜听了,还要说话,吴夫人断然道:“不用劝我了,就是共乘一匹,也会被对面追上!” 而且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和别的男子共乘一马。 “请好好辅佐伯符,孙氏便依靠公瑾先生了!” 周瑜听到远处马蹄声传来,知道不能再犹豫了,只得横下心道:“夫人请保重,我回去后,会和伯符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夫人!” 吴夫人见周瑜翻身上马,说道:“千万不要救我,不然会让敌人猜到被我困在这里!” “你回去后,一定要让伯符放出风声,说看到我死在乱军之中!” “只有这样做,才会让敌人松懈,我方能有机会逃出去!” “快走!” 周瑜听了,眼中含泪,咬牙纵马出了府门,往北城门逃去。 他一路上见到城内大乱,处处都是兵士尸体,不禁胸口一热,差点就要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恨,本来以为最为稳妥的广陵,竟然就这样丢了! 还是在自己手里丢的! 当日自己让张飞中计丢失下邳郯城,当时自己还嘲笑张飞,没想到转眼报应到自己身上! 敌人这是哪里来的,为什么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广陵? 要是从北面海西来,中间那么多探子,怎么会看不到? 要是南面来的,巡江的士兵难道都在玩忽职守? 周瑜越想越是憋屈,他自负天生英才,自出山后从未败过,结果准眼就赔了个底掉,不仅兵士全军覆没,还把吴夫人也折在了城里! 自己回去怎么面对孙策? 他不禁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耳听背后似乎有骑兵追来,连忙拼命打马,往郯城方向逃去。 袁熙赶到城中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孙策兵士的反抗意志。 这次偷袭过程非常完美,几乎没有犯什么错误,太史慈也比预想的快了许多,但即使如此,自己这边一千兵士,对城内数千兵士并不能形成完全压制,而且孙策军抵抗甚是激烈,让太史慈和田豫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击败。 但却有相当一部分兵士百姓,在袁熙到达之前,从北门逃了出去。 太史慈出城追赶,但城外都是密林河流,人又分散逃走,太史慈追了一阵,只得返了回来,先行平定城内。 等天亮的时候,袁熙军已经控制住四门,将广陵城成功夺下。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次相见 众人齐聚在城中,虽然激战了一晚,都没有休息,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疲态,但只能是强打精神。 因为当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袁熙安排太史慈田豫将城里投降的残兵都召集起来,清点后发现还有将近两千人,如何处理这些人,成了个大问题。 他找来郭嘉,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先剔除伤兵和江东兵,其他不愿意留下的,便征用码头的商船,送其过江。 到了最后,只有六七百人留了下来,这个数目以袁熙现有的近千兵力,便可以打散编入军中,不至于产生乱子了。 袁熙现在走的是精兵路线,纯粹堆人数他也养不起,而且兵士良莠不齐,反而影响战力。 他现在目标,是先发展领地经济,等粮草富足,便全面推行适合精兵的府兵制。 三国之所以用屯田制,不是没人想到府兵制类似的制度,而是在民生凋敝,经济崩溃的时代,府兵制的花费实在太大。 据新唐书记载,唐朝兵士出征,很多装备都要自己掏钱购买。 一般的步兵,需要一张硬弓,一个叫胡禄的箭壶,以及三十支箭,唐横刀一把,一块磨刀石,御寒的毡帽、毡衣,一个行李箱。 这还不算完,每个士兵准备九斗大麦饭,两斗生米,统一上交集中发放。 这些支出还不算多,还要求每个府兵必须穿戴明光铠,骑兵还得有手甲和腿甲,这些披挂均需自己出钱购置。 除此之外,府兵还需要购买集体装备。 唐初府兵以十人为一个基本单位“火”,其军备包括六匹驮马,或脚力健壮的驴子代替,除此之外,还需采购帐篷、铁铲、凿子、斧子、钳子、行军床、行军锅、缰绳、马盂等集体工具。 话说打仗打得便是后勤,唐军兵士配备如此完善,自然能对敌人产生碾压性的战力优势。 然而这种方式花销不少,也只有唐朝经济富庶时可以支撑,到了后期,唐朝也被迫从府兵制转为募兵制,衍生了很多的问题。 如今天下缺粮,袁熙走的精兵路线,可以节省了大量底层兵士的粮食,也更容易训练兵士配合。 一开始兵士们买不起完善的武器装备,所以袁熙要尽快占领幽州的盐铁资源,大力发展海上商路,用赚取的利润购买军器,度过最开始的这段时期。 因为他才不惜亲身带兵来打广陵,只因徐州在这条商路中的位置太过重要,要是落在孙策手里,他的这条航线等于废了大半。 如今他占住广陵到长江口一带,若再交好扬州的刘繇,便能将航线继续往南扩展,说不定能到达夷洲。 有了夷洲做跳板,便能和南洋诸岛交易,交换各种潜力极大的经济作物和特产。 不过这可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袁熙安排太史慈去给归降的兵士发放武器,又将田豫叫了过来,说道:“有没有抓到孙策军的重要人物?” 田豫听了,回答道:“子义将军在城门口抓到了地方大将,我之前审问过几句,他自称叫桥蕤。” “如果这名字是真的话,应该确是袁术麾下大将。” “至于其他人的情况,那桥蕤倒是口风颇紧,没有问出什么来。” 袁熙点了点头,说道:“先关几天,等我忙完了,再去亲审问。” “还有什么人?” 田豫听了,说道:“据我投降过来的兵士说,留守广陵城的,一是这大将桥蕤,另外一个是孙策颇为信任的军师,据说叫周瑜的。” “我进城时候,城主府里还有某人的夫人主事,只是也是下落不明了。” 袁熙一听,连忙站起来道:“周瑜?” “他现在在哪里?” 他注意力全在周瑜身上,对于什么夫人却是没有在意。 田豫说道:“搜遍了城里,却没有发现,应该是昨晚北门打开时,跟着趁机逃走了。” 袁熙哦了一声,颇为失望,要是能抓住周瑜,即使不能为自己所用,将来孙策在江东也会少了一大助力。 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袁熙胜利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些,他叹道:“真是可惜了。” 田豫见状说道:“不过倒是有一桩意外之喜,有处府邸羁押着些人,我查了下身份,可是对公子来说,颇为重要呢。” 袁熙一听,来了兴趣:“是谁?” 田豫说道:“孔文举一家,以及刘备妻女!” 袁熙听了,惊讶道:“他们不都应该失陷在下邳吗,怎么会在广陵?” 田豫说道:“孙策命人将他们从郯城押到广陵的。” 袁熙霍然起身,“这几个人对咱们来说,确实有大用,走,一起去看看!” 田豫领路,两人骑着马便往关押之处而去,快到地方时,却见孙礼带着些人,在一幢大宅门口站着,同时嘴里叫嚷着什么。 袁熙策马过去,说道:“怎么回事?” 孙礼见是袁熙,说道:“大哥,这里是城主府,昨晚我带人到了这里,发现房屋起火,有些人在趁火打劫,” “我和兄弟们把盗贼杀光,之后灭了火,但是里面好多东西都被损毁了。” 袁熙听了,出声道:“孙策的府邸?” “里面还有没有他的家眷?” 孙礼听了,摇头道:“人几乎都跑光了,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妇人抱着孩子刚跑出来,我便将其抓起来了。” “除此之外,府里只剩了些强盗,已经被我带人全砍死了。” 袁熙听了,心道府里都跑光,应该是剩不下什么人了,应该是个仆妇? 他见关押孔融等人的宅子就在半条街外,想了想,下马道:“领我去看那妇人,我有话问她。” 孙礼听了,当先进门,袁熙和田豫跟在后面,沿途看到府里到处都是焦黑的墙垣,窗棂几乎都被烧毁,所幸房屋没有倒塌。 在一间还完好的屋子里,袁熙见到了孙礼口中说的妇人。 袁熙一见,发现这妇人也就三十出头,虽然脸上都是黑灰,但能看出生得极美,其怀里襁褓却是抱着个三四岁的婴儿,正在哇哇大哭。 他开口道:“夫人是这府里的人?” 那女子闻言,抬起头来,连忙低下头去,脸色骤变。 这女子,便是没来得及逃跑的吴夫人。 昨晚她让周瑜先走,自己则是回屋找了身仆妇衣服换上,再出来来时,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明火执仗地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到各屋抢劫财货,还同时放起火来。 吴夫人见了暗暗叫苦,这是趁乱打劫的地痞流氓,他们抢了东西,再纵火将宅子烧掉,到时候谁也查不出来。 她知道要是被对方发现,自己肯定讨不了好,只得掉头就往后门逃去,却已经来不及了,被赶来的孙礼堵了个正着。 她还想蒙混过去,结果孙礼听也不听,直接将她看管起来。 吴夫人心中憋屈,要不是这趁火打劫的,自己本有希望逃掉,却没想到意外频出! 她抱着女儿,惴惴不安地等了大半夜,却是等来了敌军将领,她低着头听着声音,察觉这将领年纪颇轻,而且众人对答恭敬,说明这人很可能就是首领,而且很可能是个士族! 吴夫人心里有些慌,她扮做仆妇,骗骗兵士还可以,但谈吐改不了,是骗不过熟悉士族言谈的人的。 听到对方问话,她犹豫着抬起头来,结果一眼看去,她马上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当初自己在郯城被驱赶时,城门口遇到的那位年轻公子吗? 彼时男子很早便都开始蓄须,像这公子不留胡子的极为少见,所以吴夫人一眼就把袁熙认了出来。 她连忙低下头,掩饰面上的震惊之色,原来这人是刘豫州的盟友,怪不得要来打广陵! 吴夫人心中有些后悔,说来这广陵丢失,和自己脱不了责任,周瑜临走时说的话,让吴夫人隐隐猜到,白天进城的甄家商队,很有问题! 可恶的是,他们胆子那么大,竟敢带着礼物拜见,自己一时不查,被骗了过去! 想到这里,吴夫人肠子都悔青了。 袁熙见吴夫人不说话,只当她是在害怕,闻言道:“夫人请勿担心,即使你是孙伯符家眷,我也不会伤害于你,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把你送回去。” 吴夫人心道用如此鬼祟计谋偷城的人,谁会相信,不过是想套我的话罢了! 她想到对方当时还送了自己一匹马,心情复杂,真没想到这人如此工于心计,连自己和公瑾都栽在他的手中。 她突然灵光一闪,低声道:“妾乃是良家,是被孙氏强抢来的,城主的事情,妾实不知。” 孙礼听了,气愤之色溢于言表,叫道:“孙策这狗东西如此无耻,只怕夫人被他欺负了吧!” “夫人别难过,公子将来抓到那孙策,一定会把他屁股都捅烂!” 吴夫人脸上一僵,袁熙踢了孙礼一脚:“说话不要这么粗俗。” 他对吴夫人道:“看夫人头上装扮,是士族女子?” 吴夫人一怔,随即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一出,自己头上还带着颇为贵重的首饰,而且这种装饰法子,是士族女子才用的! 这下子她仆妇和良家女都装不成了! 吴夫人心中发苦,对面怎么如此难缠,一眼就看出了发饰破绽,伱整天盯着女子头上看吗? 得编造个士族身份,还不能是本地士族,不然容易被查到破绽,也不能是北地士族,自己不了解那边情况 南边远一些的地方,自己熟悉的家族 吴夫人突然灵光一闪,出声道:“妾原是荆州蔡家之人。” 袁熙听了,疑惑道:“荆州蔡氏?夫人为什么会到此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父母无恩 吴夫人已经在极短时间内,想好了说辞,当下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 她自守寡之后,来广陵探望亲戚,结果广陵被孙策攻下,自己失陷城里,又被抢入宅邸,困于至今。 吴夫人心道这理由应该没有大的纰漏,要是对方让自己走最好,最不济她将来找借口返乡,路上便能借机逃掉。 结果袁熙说的话让她心凉了半截,“冀州牧刘景升和袁氏交好,既然夫人是其妻族之人,待徐州战事平定,我会想办法派人护送夫人回去。” “如今广陵周围皆是袁术军,沿江西行的航路都被封锁,夫人现在返乡,只怕路上也是危险重重。” “不若等我帮助刘豫州将孙策赶出徐州,便带夫人从海路回到冀州,再从冀州西下司隶到荆州,这路上都是袁氏地盘,当会安全无忧。” 吴夫人心态有些崩了,走这条路线回荆州,还有人护送,到时候自己离孙策所在的江东越来越远不说,真到了荆州蔡家,不什么都暴露了? 那刘表可是袁术的敌人! 而且这公子说自己是和刘表交好的袁氏,指的肯定不是袁术,而是袁绍! 冀州袁氏,是怎么跑到这边来的? 但现在她不敢显露出一丝破绽,只得面露感激之色,对袁熙拜道:“承蒙公子关心,妾感激万分。” 袁熙听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给夫人安排个住处,请夫人先在城中呆些时日。” 袁熙不疑有他,既然北门逃走那么多人,真要是孙策重要家眷,早应被人护送逃走了,倒是那个桥蕤,记得好像是大小乔的父亲? 他这时候心思大半都在想着大小乔了,另一半想着去见刘备妻女,对吴夫人的话也没有多想,当下招呼田豫出门而去。 吴夫人见袁熙出门,背心全是冷汗,她突然想起,自己这话也不是全无破绽,至少先前府里的十几个仆人,就是认得自己的! 虽然昨晚大乱,这些人都提前跑了,但难保没有被抓住的,到时候要是认出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心中更是慌张,必须要尽快找机会逃走,在这之前,尽量不去见任何人! 吴夫人心中有些庆幸,本来这几日,她是打算去和刘备妻女及孔融一家见面的,却正好有事耽搁了,不然的话,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她突然有些害怕,要到了那时,自己要是被拿来要挟孙策,自己一死了之倒无妨,但是怀里的女儿怎么办? 孙礼见袁熙离开,嘴里嘟囔道:“大哥又不带我,哎,好无聊啊。” 吴夫人听到这个称呼,心道叫大哥的,不都是并凉武人才有的习俗吗? 这是袁绍手下的北地武人? 她出声道:“这位将军那位公子,是使君手下哪位大将?” 孙礼一听,喜滋滋道:“夫人客气,将军不敢当,我就是个小小护卫,不过将来未必不能领兵,哈哈。” “至于我大哥,原来是袁家二子,现为幽州刺史,人称袁家凶虎的便是了,夫人可曾听过?” 吴夫人听了,眼前一黑,袁家凶虎! 这人如今闯下了好大名头,孙策和周瑜私下谈论时,都将其视为劲敌,吴夫人听后,心道真有文韬武略集于一身的人? 如今看来,这人果然厉害,悄无声息便偷袭打下了广陵! 吴夫人心里更慌了,当时孙策还笑着说:“这袁家凶虎不仅打仗厉害,有一点我尤其佩服。” 吴夫人疑惑道:“佩服什么?” 孙策笑道:“听说此人极为好色,听说其论是寡妇还是女郎,皆是生冷不忌,听说什么曹操妻女,公孙瓒遗孀,都被其收入房中!” “如此敢作敢当,当真是性情中人!” 吴夫人听了,脸色一红,啐道:“策儿可不能跟这种人学,如今我孙氏还要在士族间传扬声名,这种饱受非议之举,如何能赢得人心?” 孙策听了,悻悻道:“什么士族,阿父在世时,也是砍瓜切菜一个个杀过去,他们屁也不敢放一个。” 吴夫人心中叹息,孙策和孙坚性格极为相似,脾气暴躁,刚愎自用,不喜士人,但这样下去,是没法建立基业的。 自己丈夫早逝,自己怎么也要扶住孙策成就一番基业,方能放心。 想到这里,吴夫人心中有些幽怨,当年她虽然是被逼嫁给孙坚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尽心尽力为孙氏费劲心力,然而天算不如人算,眼看孙坚能够自立一方,却意外身死,留下孤儿寡母。 还好孙策争气,在给他十年,定能超越其父,到时候自己也能安心休息了吧。 想到这袁家凶虎如此好色,吴夫人更加坚定了逃走的心思,她收敛愁容,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孙礼和兵士们的谈话。 只有详细了解敌人情况,方能找出逃走的机会! 袁熙和田豫走过半条街道,来到一所大宅之前,前面早已经有数名兵士把守,见两人过来,连忙打开房门,让两人进去。 袁熙一进去,就听一个门闩锁着的屋子传出声音来。 有男子声音在骂骂咧咧,“你们哭什么哭,不管城里发生什么事情,咱们还能跑的掉?” 有女声说道:“万一是有人来救我们呢?” 那男声不耐烦道:“怎么可能,刘豫州要能救我们,早就打回下邳了,还能跑到广陵?” “反正我话说到前头,要是那孙策小儿想要羞辱你们,你们还是死了的好,免得让孔氏家门受辱。” 那女声恨恨道:“我也就罢了,伱对女儿也忍心这么说?” 男声焦躁道:“我丢不起那个脸!” “我” 一个怯生生的女郎声音道:“阿父阿母别吵了,我照做便是。” 屋内顿时平静下来。 袁熙认得这三人声音,心道这不就是孔融一家么? 他对兵士道:“打开房门。” 兵士听了,上去刚要打开门闩,屋内的人听道房们响动,齐齐啊了一声,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袁熙突然促狭心起,说道:“等等。” 他拉过田豫,耳语几句,田豫听了不禁苦笑,心道这种场合做这种事,公子心肠有些坏啊。 他见袁熙跑到墙角躲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命士兵打开房门。 屋门打开,孔融并夫人女儿缩在墙角,脸色苍白。 田豫努力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说道:“各位,上路的时候到了。” 孔融一听,身体摇摇欲坠,孔融夫人和女儿瑟瑟发抖。 田豫见状,开口道:“将军说了,诸位也不是没有活路,就看怎么选了。” 孔融一听,来了精神,说道:“将军有何吩咐?” 田豫也不答话,只是眼睛盯着孔融夫人和女儿。 孔融一看便明白了,他气得咬牙切齿,说道:“孙策小儿,欺人太甚!” “士可杀不可辱!” “我孔融不惧一死,就让我一家三口同全名节!” 田豫说道:“袁公路礼贤下士,文举公何不弃暗投明,以救一家三口性命?” 孔融听了,怒道:“袁术汉室反贼,也有脸向我游说,孔融只求速死!” 一旁的袁熙听了,心道孔融倒是硬气,不过自己也是袁氏,看来想要孔融为自己效力是很难了。 孔融这么死硬,自己结交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啊。 此时田豫面色纠结,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出袁熙提前吩咐的话,“既然如此,文举公请安心上路,公之妻女,将军自会替公养之。” 这话一出,孔融气得七窍生烟,两眼发黑,差点就要栽倒在地。 田豫暗道这句话果然威力甚大,也不知道是公子怎么想出来的。 孔融夫人见了,搂住女儿,对田豫道:“大人不必说了,我们一家三口同生共死。” 孔融听了,心中不知如何,莫名涌起一丝愧疚之感。 他突然若有所悟,拉着女儿的手道:“是阿父愧对你啊。” “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 “阿父以养育之恩,要求你为父死节,是阿父无理,也是无能啊。” 袁熙听着听着,突然愣住,心道原来孔融的父母无恩论,原来是这样悟出来的? 他又想起了袁绍过继前和自己说的话,心想是不是当时的袁绍,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 父母以养育之恩抚养了孩子,虽然孩子最后总要离开父母,但留存的那份感情还在,这是和血脉交织,又超越血脉的羁绊,怎么可能轻易斩断? 此世的孝道,要求子女回报父母的恩情,无条件听从父母的命令,已经变成了愚孝,借此升华发展成忠和愚忠,以服务于天子统治。 而袁绍和孔融却能超脱出来,从中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对父母养育之恩,子女当然要有所回报,但却不是无条件用愚忠服从父母。 不是子女口中说出,而是父母心中所感,这是父母主动的无私付出,超脱了礼教的束缚,从中显露出一丝人性的光辉来。 袁熙想起,张氏让甄宓过继,忍受母女分离的痛苦,这不也是对甄宓的一种爱和保护? 再束缚人性的礼教,也不能完全压制父母血脉之中,对自己儿女的那份最朴素的感情啊。 想到这里,他叹息一声,缓步走了出来,说道:“小子这个玩笑过分了,在此向文举公赔罪。”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刘备正妻 孔融一家乍见竟是袁熙出现,反应各自不同,孔融一脸惊吓,夫人女儿却是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孔融失声道:“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袁熙出声道:“刘豫州丢失下邳广陵,遣文龙先生去邺城求助,我当日代袁氏和刘豫州结盟,怎么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过能在此地遇到文举公一家,也是意外之喜,我这便派人,送文举公一家回刘豫州处。” 孔融这才反应过来,大怒道:“你这小子捉弄我!” 他突然想起,自己一家的命是袁熙救的,顿时尴尬无比,是不是该感谢袁熙救命之恩? 孔融夫人拉着女儿深深一拜,眼角含泪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袁熙忙道:“夫人客气了,大家都熟人,相救乃是分内之事,不必多礼。” 孔融脸上抽搐,谁和你是熟人了,是我夫人,还是我女儿? 他想起前次袁熙已经救了自己夫人女儿一次,但共乘一车的事情,到现在泰山羊氏对此还颇有微词,伱说这是好心呢,还是使坏? 不过说来这次更是惊险,要说袁熙只是行事有些荒唐,孙策行事就堪称凶残可怕了。 孙策对待士族,根本不顾忌任何面子,也有强占士族女子之行,加上出身低微,故在士族间名声并不好。 孔融思忖,虽然自己一家三口被抓后,孙策并未染指自己夫人女儿,但这事情跳进黄河便是一裤裆黄泥巴,洗也洗不清,之后羊氏会不会迎娶自己女儿,也还难说呢。 他心中烦闷,偏偏又无法发作,袁熙做的再恶劣,也是救命之恩,自己还能说什么? 而且对方已经是幽州刺史,和刘备平起平坐的诸侯,孔融又不傻,难不成还能撕破脸不成? 他只得面色僵硬道:“老夫代全家感谢公子……使君救命之恩。” 袁熙听到孔融语气中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暗笑,本来他对孔融颇为不满,总想其丑,但刚才那番无恩论的话,却让他想起了和袁绍之间的复杂关系,心有所感,对孔融的厌恶淡了不少。 他微笑道:“文举公客气了,我打广陵时,也未猜到先生一家会困在这里,可以说是天意了。” 他转向孔融夫人,说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相见,夫人安好。” 孔融夫人连忙还礼,她脸上有些发热,什么叫上次一别,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她见女儿低头不语,心道这倒是怪了,平日里老是念叨袁熙,怎么见面反倒没话了? 她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袖子,低声道:“快向公子道谢。” 少女这才低着头,闷声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袁熙心道许是快出嫁了,懂事了许多,知道男女之防了吧,便温言道:“女郎安好。” 少女低头嗯了一声。 袁熙想着要去见刘备妻女,便道:“我刚打下城,此时城里并不安定,多有心怀不轨之人,所以诸位先委屈在这里暂住几日,等一切平定,我便送诸位回海西刘豫州处。。” 孔融听了,只得无奈道:“一切听使君安排。” 袁熙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那在下先告退了。” 他转身欲走,就听少女轻声道:“公子成亲了?” 袁熙一怔,随即笑道:“上个月刚完婚。” “说来也巧,我夫人随着我来了,改日我让她来拜会夫人女郎。” 少女见袁熙出了门,身形消失,感觉心里没来有一阵疼痛,空荡荡的像缺了什么似的,眼里忍不住噙满了泪水。 孔融夫人见了,也是轻叹一声,将女儿搂在怀里。 孔融对母女两人的样子浑然未觉,他望着窗外,悻悻道:“袁家小子这下子可是和他老子一样,一步登天了。” “他来徐州的时候,虽然名声不小,但也只不过是个袁家庶子,没想到如今过继成了旁支家主,还授了幽州刺史,他才多大,二十岁吧,还是二十一?” “袁家算是厚积薄发了,只可惜狼子野心,别看现在他们跳的欢,呵呵,将来就难说了……” 听着孔融酸不溜秋的话,孔融夫人轻声道:“好歹也是救了咱们一家性命,到时说不定还要人家帮忙呢。” 孔融听了,还想反驳几句,突然想到,听说这袁家凶虎睚眦必报,要是牢骚话穿到其耳朵里,麻烦的岂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口。 袁熙和田豫七转八拐,绕到了院子另外一边,却见有间屋子外面也是上着门闩,想来是关着刘备妻女的地方了。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内便传出个中年女声出来:“什么人?” 袁熙闻言道:“在下冀州袁熙,请问里面是否刘豫州夫人?” 那中年女声道:“你既然找到这里,何必明知故问,是不是和那孙策一伙的?” “我先告诉你,要是打我女儿注意,先把我杀了吧!” 袁熙心道这刘备夫人倒是有意思。 刘备的正妻,史书并没有记载,不知道是为尊者讳,还是发生了别的事情,想到这里,他出声道:“夫人难道不知,袁氏刘豫州本为同盟?” “我应刘豫州之请,来解徐州之围,如今广陵已被我打下,夫人不日便可返归刘豫州处。” 门内犹豫了下,声音缓和起来,“真的?” 袁熙说道:“千真万确,如果夫人方便,可否相见一面?” 那女声道:“外面上了锁,你愿意见就见,我又如何阻止?” 袁熙心道这夫人说话倒是很冲,直来直去,完全不像士族女子,想来刘备年轻时家境不好,娶妻时找原配门当户对,应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女子。 他出声道:“既如此,那我开门了。” 田豫上去抽开门闩,将门推开,就见一粗手大脚,眉宇间带着些英气,颇有男相的妇人,正一脸警惕地挡在门口。 袁熙看到妇人时倒是愣了一下,这刘氏原配怎么说呢,身体挺直,胸脯高耸,腰身也不细,四肢看上去很有力量,一看就是自小干过不少活的,和士族女子一点不沾边,倒像个朴实的劳动妇女。 妇人身后似乎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身形,他心道这应该就是刘备女儿了吧,当下躬身行礼道:“见过使君夫人。” 刘备夫人见袁熙以礼相待,也只得还礼道:“贱妾见过……” 她抬起头,疑惑道,“怎么称呼?” 袁熙笑道:“在下忝为幽州刺史,夫人可叫我公子,或者使君都行。” 刘备夫人一脸疑惑,道:“你年纪轻轻的,便和妾夫君一样,都是一州刺史?” 她随即摇头道:“不像,你这样子不像个坏人,如今刺史可都不是好东西。” 袁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夫人这话,也把刘豫州骂进去了啊。” 刘备夫人听了,脸有怒色:“他也是个没良心的,把我们母女抛下,倒是让人带着甘氏那个狐狸精跑了!” 袁熙大汗,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听刘备夫人口音,问道:“夫人是涿郡人?” 刘备夫人点头道:“我和夫君一样,都是涿郡出身。” 袁熙听了笑道:“这倒是巧了,我在幽州的治所也在涿郡,那里多出慷慨悲歌,豪壮侠义之士,我观使君夫妇,皆有此风骨啊。” 刘备夫人一拍手:“嗐,你不早说,咱们不是半个老乡么!” “咱们那里人,都是这臭脾气,改也改不过来,公子莫怪。” 袁熙越发觉得刘备夫人说话有趣,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刘备这夫人表面说话虽有些粗俗,但其实心倒很细。 两人刚才说了这么多话,看着熟络起来,但刘备夫人还是紧紧护着身后两个女儿,不让自己看到她们的面容。 袁熙心中暗暗佩服,心道天下做父母的都不容易,当下道:“夫人且带着孩子在这里歇息,一日三餐,我会派人给夫人送来。“ “等过些日子城里安定了,我会给刘豫州去信,看如何送夫人回去。”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刘备夫人面露满意之色,“我就知道公子是个爽快人,便恕不相送了!” 袁熙哈哈一笑,拱手拜别,带着田豫离开。 刘备夫人见袁熙等人脚步声走远,这才关上屋门,对身后两个女儿道:“这小子看着倒不像有什么坏心思,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见了你们,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还是放着点好” 刘备两个女儿一大一小,大的那个约莫十三四岁,倒是出落的很是端庄秀美,比父母强的多了。 她出声道:“阿母是不是想多了,我听着那公子没恶意啊。” 刘备夫人冷笑道:“你懂什么,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你看你阿父迷上甘氏那狐狸精后,哪还记得咱们娘仨?” 袁熙带着田豫出府上马,一路去往南门码头接甄宓等人。 路上他见兵士们有的在街上巡逻,有的指挥民夫清理街道,有的挨户盘查,已经开始着手整顿城内内务。 他心道之后还不知道孙策会不会反扑,应该是时候派人给刘备送信了,要是孙策敢来,两边夹攻,更有击退孙策的把握。 不过即使将孙策打回扬州,之后也是麻烦是一堆,这打下的广陵,难道要原封不动还给刘备不成? 还个屁!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婚事推迟 广陵城失陷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徐州,引起了各方极大的震动。 感受最直接的两方,便是孙策和刘备。 下邳郯城,孙策听到广陵失陷,桥蕤被擒,吴夫人下落不明的消息后,顿时失态,他砰地一拳,将面前的桌子砸为两截,厉声喝道:“袁氏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袁家凶虎?我到要看看,这凶虎能不能在我这江东猛虎手中活下来!” 周瑜一脸愧色,伏地拜道:“此战是瑜之罪,请伯符责罚。” 孙策听了,连忙上前将周瑜扶了起来,叹道:“这事不怪公瑾,这是那凶虎奸狡,世上哪有常胜之事!” 周瑜低头道:“却是把太夫人失陷在里面了!” 他把当时情况一说,最后道:“太夫人坚持让瑜逃跑送信,瑜推辞不过,只得厚颜来来见伯符。” 孙策脸色阴晴不定,吴夫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很有主见,又重名节,断然不会和周瑜共乘一匹马,所以这事还真的怪不了周瑜。 他心下有些烦躁,“阿母让我们千万不要暴露她失陷的事情?” “让我我们对外宣扬她已经死了?” “那我们还怎么救她出来?” “不能交换人质,难道干等阿母自己逃回来?” 周瑜脸色数变,咬牙道:“瑜倒是有一计。” “眼下广陵初定,城内必不太平,定还有不少心向伯符的军士百姓。” “要是伯符杀个回马枪,以牙还牙,趁夜突入城内,未必不能再破广陵!” 孙策听了,骤然大笑道:“公瑾此计甚妙!” “我这就点齐所有骑兵,直奔广陵!” “不过曹氏在郯城几十里外虎视眈眈,我这一走,守城压力陡增,我将张勋留与你,望公瑾固守城池,待我回来。” 周瑜听了,忙道:“伯符放心,瑜纵肝脑涂地,也要誓守此城!” 孙策听了,拍了拍周瑜肩膀,大踏步走出门去。 广陵海西城内,糜府之内,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糜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不仅陪嫁了巨量财货,还将这座大宅献给刘备,以作新房。 糜芳走进糜贞外屋,见桌上几盘小菜早就凉了,却丝毫没见少,对侍女皱眉道:“小妹还是没有吃饭?” 侍女忙答道:“昨晚喝了两口粥,今日却是筷子都没有动。” 糜芳听了,走到闺房门前,敲了敲门,说道:“小妹,明日便是你出嫁日子了,到时一天都不能进食,今天好歹吃点吧。” 屋里传出糜贞有气无力的声音,“多谢阿兄关心,等我有些精神了,便出去吃点。” 糜芳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道:“小妹想开点,我先走了,明日再过来。” 他刚出了房门,就见糜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糜竺悄声道:“事情有变!” “主公妻女找到了!” 糜芳听了,讶道:“孙策要把主公妻女送回来?” “这可稀奇了,我听说孙策那人极为刚硬,不像这种人啊,难不成使君开出了什么条件交换?” 糜竺嗐了一声:“哪是什么孙策,是那个袁家凶虎!” “他打了下广陵,救出了主公妻女,同时派人送信给主公,请主公派人将夫人迎回!” 糜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凶虎?” 糜竺压低声音,“还有哪个凶虎,就是刚过继,便授了幽州刺史的那个袁熙!” 糜芳听了,发起愣来:“是他?” “他不是刚在邺城成婚,去幽州打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广陵?” 糜竺叹道:“我怎么知道,但是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孙策确实把广陵丢了!” 糜芳听了,笑道:“我倒是没看走眼,这人还真是能折腾,倒是不枉当日我和他结交一场。” 糜竺心道什么结交,你差点把人得罪死了。 糜芳突然反应过来,“那小妹的婚事?” 糜竺叹气道:“只怕是要出大波折了。” “这消息早不来晚不来,要是小妹成了婚还好,偏偏前一天出了这种事情。” 糜芳道:“不对啊,主公纳娶小妹,又不是娶正妻,就是把夫人迎回来又怎么样?” 糜竺叹道:“伱不明白,夫人当日失陷在郯城,就可以当她死了,主公便没了原配正妻,娶妻娶妾,都是主公说了算。” “但如今夫人未死,纳妾必然要经过原配同意,而且当务之急是迎回夫人,此时嫁娶便是自毁名声,主公断不会这么做。” 糜芳听了,不知为何,反而心中轻松下来,他出声道:“这事就这么黄了?” 糜竺横了他一眼,“只是暂时延缓而已,等夫人回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到时候她还能真的和主公对着干不成?” 糜芳听了,悻悻道:“这婚事如此别扭,还不如不嫁了。” 糜竺心中烦闷,心道事已至此了,哪还有回头的路? 他把糜家的钱货和兵士都已经提前交给刘备招兵买马了,此时糜家只剩了一副架子,要是不嫁糜贞,糜家这场赌博不就鸡飞蛋打了? 府邸中,刘备坐在上首,将袁熙送来的帛书展示给众人看,“袁幽州在广陵来信,着我派兵迎回夫人,诸位有何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我们还有什么想法,主公问我们干什么? 张飞叫道:“当然是迎回大嫂了,但大哥婚事怎么办?” 众人听了,纷纷暗中竖起大拇指,心道张飞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不容易啊。 刘备心下烦闷,心道我好不容易让你们表个态,三弟你这都给我挡回来了是吧? 关羽站起身道:“当前大事,乃是迎回夫人和主公女儿,但和糜家的婚事,拖久了也不好。” “此时广陵处处都是袁术军,羽愿带五百马弓手去广陵,护送夫人返回海西。” 众人听了,纷纷道:“关将军说的有理。” 刘备见两个兄弟都表态了,知道推迟成婚之事木已成舟,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二弟点齐兵马去广陵便是。” 关羽抱拳领命,他见刘备使了个眼色,当下心领神会。 众人散去后,三兄弟重新坐在一起,刘备直截了当道:“我这次让二弟去,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事情。” 关羽忙道:“大哥请说。”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我派元龙去邺城求救,本初公闭门不见,倒是这袁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倒是真的帮了我的忙。” “我当时给元龙的底线条件,是谁能帮我拿回徐州,便与其平分徐州。” 张飞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大哥的地盘,凭什么给别人!” 刘备叹道:“三弟啊,你看徐州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多少事情?” “你觉得单凭我们,能守得住徐州吗?” 张飞听了噎住,他丢了郯城,每每都是心中羞愧,不敢再提这事。 刘备又道:“我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听长文之言啊。” 张飞听了,怒道:“陈群那条狗就是个白眼狼,竟然投靠曹操去了,以后我要是遇上他,把他脑袋也揪下来!” 三人皆是心情不太好,郯城一丢,刘备麾下的官员中,不仅豫州士人心思浮动,徐州本地士人也颇有怨言,很多人趁机离开,说来还是陈群带了个坏头。 关羽出声道:“事已至此,再说前事也无济于事,不过我倒是觉得大哥想法很好。” “要是能引袁氏共治徐州,我们便多了一大助力,也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张飞皱眉道:“那袁家小子奸诈无比,向来无利不起早,若是挖我们根脚怎么办?” 关羽听了,捋着胡须道:“三弟过虑了。” “咱们一路走来,无论是在公孙瓒还是田楷陶谦手下,论争取士人,传扬声名,大哥怕过谁?” 张飞想了一想,便即喜道:“也是啊,只有咱们挖别人墙角,还没见过别人挖咱们的!” 刘备呵呵一笑,对关羽道:“这次二弟去广陵,一是迎回我的妻女,二是和那袁熙好好谈谈,看能否说动他,帮我们将曹操和袁术赶出徐州。” 关羽听了,抱拳道:“羽定不负大哥所托。” 他犹豫道:“要是当初元龙在邺城和那袁熙谈好了条件,那怎么办?” 刘备沉吟了一下,“元龙至今呆在邺城,只怕还不知情,二弟只要装作不知便是了。” 关羽犹豫了一下,说道:“羽明白了。” 关羽走后两日,陈登从邺城急匆匆赶回来了。 他前日收到了袁熙的信,里面用极为客气的语气向陈登道歉,言说当日为了保密的苦衷,如今打下广陵,也算实践当日诺言。 陈登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喜,袁熙果然言而有信的! 不过信中对当初两人之间的条件只字未提,陈登心想既然刘备让自己代为许诺,怎么也不能装傻回避,便急匆匆离开邺城,返回了海西。 他一见到刘备,便道:“当日我已经按主公所说,许诺若其解徐州之围,之后便可共治,依主公之见” 刘备听了,说道:“元龙往来奔波,甚为辛苦,我已派云长去谈这件事,元龙就不用劳心了。” 陈登听出了刘备话中意思,心中微微一冷。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治理之困 太史慈和田豫进了屋子,袁熙正和郭嘉在里面说着话,见了起身道:“两位辛苦了,快请坐。” 两人拱手相见,依次坐了,开始报告这几日城中的事情。 广陵城虽然打下来了,但善后的事情,却不如袁熙想的那么顺利,无论是百姓还是士族,远不如幽州百姓那么配合。 士族官员大都跑回家躲了起来,城里急缺官吏,太史慈和田豫这几日在城里带兵巡查,也只能是勉强维持治安。 当初袁熙敢在幽州对士族动手,一是他有百姓支持,二是背靠袁氏,但这种经验放在徐州,便不好用了。 徐州本地士族本来就是自成一系,和扬州士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倒是和冀州士族相隔甚远,对袁氏并不怎么感冒。 加上徐州自黄巾军失败后,很多人都从尊奉天师道转向了礼奉佛教,关于袁熙的谶语,在这里影响也弱了不少。 所以现在广陵城内,许多人也是阳奉阴违,且广陵地处三条水系交界处,航运发达,民生富庶,大部分人并不缺粮,导致袁熙想要收买民心,也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这几日来,袁熙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富庶的地方,越不想打仗,想着能独善其身,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他心道怪不得从历史上看,南方政权对北伐的欲望都很低,能吃饱饭,还为什么要打仗? 所以后世孙权每次北伐都大败而回,也不能说,责任完全在他一人,江东士族本就对北伐十分抵触,孙权用了三十年,都没有完全摆平江东士族,每次北伐都要从士族口袋里面想尽办法掏钱。 士族不愿意打仗,兵士也是阳奉阴违,能打的赢才怪了。 相反是一穷二白的北地边民,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一看打仗能有地种,有饭吃,自然会踊跃响应。 袁熙头痛,治理徐州,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想个办法撬动徐州士族百姓这个缺口。 而且最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徐州百姓对袁氏天生有些仇视。 这就要怪到曹操头上了。 曹操两屠徐州,将徐州从上到下得罪了个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亲戚被曹操杀死,所以但凡曹操攻打徐州,徐州上下必然拼死守城,袁氏作为曹操的盟友,连带也被记恨上了。 袁熙心里暗骂,自己这是替曹操擦屁股来了! 他听太史慈和田豫说完城里的情况,开口道:“两位觉得,下一步如何打算?” 太史慈和田豫相视一眼,现在太史慈负责城防,田豫负责内务,田豫见太史慈示意自己先说,便开口道:“广陵城应该还不至于乱起来,但当务之急,还是要说动熟悉本地情况的士族,参与城内事务。” 袁熙心道确实如此,广陵比北新城大得多,城内居民近十万人,周围村庄城镇星罗棋布,人口更是有数十万人。 古代靠近大江大河,水系发达的地方,农业和商业也同样发达,乃是人口聚集之地,自然而然会形成城池。 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千头万绪,不是在此居住了数十上百年的家族,很难理清其中关系,尤其是袁熙这种外来户,想要让广陵走上正轨,还真得需要士族为自己做事。 他思忖了一会,对田豫说道:“你派人去查一下本地士族名单给我,明日我便挨个登门拜访,看看能不能有些转机。” “我现在就派艘商船回幽州,看看能不能调些官员将领过来,如果徐州士族真的靠不住,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 太史慈见田豫说完了,开口道:“我这几日在城外巡逻,最远到了五六十里外,总觉得有些不对。” 袁熙眼神一凝,“子义兄发现了什么?” 太史慈低头道:“我也说不明白,总觉得城外太安静了。” “我听说孙策此人性烈如火,睚眦必报,他丢了广陵城,怎么也要来探查一下,但是我连一个探子都没见到,这很不符合他的性格。” 袁熙听了,沉思起来,对郭嘉道:“先生怎么看?” 郭嘉开口道:“子义说的很有道理。” “孙策要是尽起大军,不计死伤攻城,这城还真不好守。” “先前公子已经送信给刘备,他若是想迎回妻女,应该这几日便会派人过来。” “要是能带兵过来最好,我军若和其合力,说不定连下邳都能打得下来。” “但毕竟这都是一厢情愿,最后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公子手里。” 袁熙听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对了,”他拿起一封帛书,“刘和从北面来信了。” “我们从漂榆邑码头出发的这段时间,他们向北打下了泉州,拿下了两城之间的盐铁大矿,逼近了雍奴。” 众人听了,皆是面有喜色,盐业赚钱,铁业兴兵,眼下这两者对于幽州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袁熙又道:“不过这信中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刘和在幽州乌桓鲜卑人中威望极高,不断有人投奔于他。” “其中有乌桓人带来了一个消息。” “辽西郡的单于塌顿,派出使者去见本初公,使者经渔阳进入冀州,遇到了刘和,想让其代为引见。” 初平年间,丘力居单于去世,儿子楼班年幼,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因此由他代立为单于,并总领右北平、渔阳、上谷三郡的乌丸部落,各部众皆听从他的号令,深受部族的拥戴信服。 在袁绍攻破易京之战时,塌顿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在幽州骚扰抵挡公孙瓒援军,立下了不少功劳,故此和袁氏越发交好。 田豫见袁熙神色古怪,出声道:“公子对刘和不放心?” 袁熙摇头道:“这倒不是,而是因为那单于塌顿,欲和袁氏联姻。” 郭嘉早就看过信件,解释几句,太史慈和田豫一听方才明白。 袁氏现在宗族女子中,年纪最大的便是袁杏,袁绍会不会为了结交蹋顿,将女儿嫁过去? 但大当初袁熙提过,想让袁杏嫁给赵云的,这样一来,岂不是有些麻烦了? 太史慈道:“子龙应该会分得清大局,不会因私废公。” 袁熙叹道:“我就是知道子龙这种性格,才会觉得这事情不好办。” 郭嘉出声道:“北地酷寒,本初公不会让亲生女儿过去受苦吧?” 与众人不同的是,袁熙知道后世袁绍是真的将宗人之女嫁了过去的,至于是谁,史上倒没记载。 他心想关心则乱,乌桓部落可不是什么省心的地方。 后世袁绍去世后,袁谭袁尚先后被曹操击败,袁尚逃到乌桓,曹操亲征,用郭嘉之计,在白狼山偷袭击败袁尚乌桓联军,塌顿也被张辽斩杀。 那袁氏女的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想想后世征伐乌桓的计策提出者郭嘉,如今却是自己谋士,袁熙不由看了一眼郭嘉,脸色古怪。 郭嘉察觉目光,看了看身上,心道公子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袁熙最后道:“这些事情我,再好好想想,等将孙策军赶出徐州,我们便尽快赶回幽州。” “明日我和子义兄出城看看,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布置兵力防卫。” 众人散去后,袁熙走出门,这是一座颇大的宅邸,乃是孙策打进广陵时,杀掉了几个不对付的士族,暂时空出来的。 城主府已经被烧毁不能用了,袁熙便怔用了这座府邸,将甄宓蔡昭姬曹宪,孔融一家,刘备妻女等皆安置了进来。 这样一来,只要派人守好这里,就能护得众人安全。 他刚到后院,便听道女子的笑声传来。 袁熙转过墙角,便看到甄宓和孔融的女儿孔氏,正引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走路。 袁熙定睛一看,这不是蔡夫人的女儿吗? 此时吴夫人正一脸局促地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现在很是紧张,当日想着随便住两天,找个机会溜走,结果甄宓听说了他的事情之后,颇为同情,坚持也要她同住宅子里面。 吴夫人怕自己要是拒绝,会被怀疑,只得答应下来,心道甄家远在冀州,和孙氏并无交情,应该不会被发现破绽吧? 结果这个决定让她后悔不已,之后孔融妻女,刘备妻女都搬了进来,她倒还以咬牙坚持。 但得知袁熙两个贴身侍妾,一个是大儒蔡邕的女儿蔡昭姬,一个是兖州名士边让的女儿曹宪时,吴夫人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都是士族大家女子,自己只怕一不小心就要露出马脚了吧? 偏偏甄宓对她的女儿颇为喜爱,整日来找其玩耍,让吴夫人更加度日如年。 众女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袁熙来了,纷纷上前拜见。 甄宓扶着女童,笑道:“夫君你看,这孩子乖得很呢。” 袁熙见状道:“不要给夫人和孔家女郎添麻烦。” 吴夫人连道不敢,孔氏少女听了,脸有些红,对袁熙道:“夫人人美心善,对我很照顾呢。” 她心里微微发酸,心道公子的夫人果然是才貌出众,自己一比,确实天差地别啊。 而且正妻也就算了,怎么那两个侍妾来头都这么大! 当孔氏得知蔡昭姬和曹宪身份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道袁熙公子的胆子也太大了,敢用士族名士之女做侍妾! 而且蔡昭姬和曹宪比自己只高不低,怪不得公子只把自己当妹妹看待!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乐极生悲 袁熙不知道孔融女儿的心思,他把目光投到女童身上,发现其眼睛大大的,粉嘟嘟的脸很是可爱。 在甄宓和孔氏的注视下,女童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稳稳当当地往前走着。 甄宓越看越是喜爱,对袁熙说道:“妾也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袁熙温言道:“不急,来日方长,总会有的。” 甄宓听了,脸上一红,不自觉靠在袁熙肩膀上。 吴夫人从旁边看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羡慕的感觉。 她那去世的丈夫孙坚,虽然在战场上勇猛无比,但是和自己之间,也只是比陌生人强上那么一点而已。 至于什么琴瑟和鸣,夫妻连心的温情,吴夫人这么多年,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袁熙蹲在地上,和甄宓逗弄了女童一会,便起身道:“你们先忙,我找昭姬说些事情,等会吃过饭我要出城一趟。” 甄宓听了,担心道:“外面不会有危险吧?” 袁说道:“放心,我和子义一起,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甄宓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角落一处房子,有只眼睛正透过窗户缝隙,偷偷看着院子里面众人言谈的景象。 这是刘备的长女,她见外面众女玩得高兴,不禁心生羡慕,扭头对刘氏夫人道:“阿母,来这里好几天了,为什么咱么不出去啊?” 刘备夫人搂着年幼的次女,不屑道:“和那些人有什么好说的,那都是富贵人家女子,咱们什么出身,能混在一起?” 刘备长女听了,不解道:“阿父也是一州之主啊,为什么和她们不一样?” “我看救了咱们一家的袁氏公子,不像个坏人,也没有士族公子的那些毛病,听说打仗也很厉害呢。” 刘备夫人冷笑道:“救命之恩,咱们是不敢忘的,总要想办法还了他人情便是。” “但你看看他妻妾成群的模样,和你阿父有什么区别?” “伱阿父纳了甘氏为妾,沉迷女色,冷落我们娘仨也就罢了,咱们成为阶下囚时,他竟然在海西张罗着迎娶糜家女郎?” “我看咱们娘仨倒成了你阿父眼中钉了,只怕他不想让我们回去呢。” 刘备长女听了,咬着嘴唇道:“阿父不是那样的人。” “阿父年纪大了,至今没有男丁,以后承袭家业都很麻烦呢。” 刘备夫人听了,气道:“你这孩子,这时候到时脑子聪明起来了!” “你这是说你阿母生不出男孩吗!” “小心回去我便让你嫁人!” 刘备长女吓得往后一缩,悻悻道:“阿母好凶,怪不得阿父不来见阿母。” 刘备夫人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嫁给你阿父时,两边家里穷的叮当响,只得编织草鞋为生。” “有时候你阿父去见那些狐朋狗友,只能由我去上街卖草鞋,要是没点脾气,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我给你说,女子要是和外面那些士族女子一样,只知道依靠男人活着,不定哪天就被抛弃,活活饿死!” “我现在才不怕你阿父,反正我就是长得丑,他愿意找女人便去找,我大不了回老家编草鞋去!” “还有你,别整天想着嫁给什么士家子,中看不中用,还不如嫁个老实人!” “你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到时候我替你盯紧点,那种身边一堆女人的,整天和朋友鬼混的,满口油滑的,通通不行!” 刘备长女听母亲絮絮叨叨,不禁捂起耳朵,叫道:“我知道了,阿母不要说了。” 那边袁熙进了书房去找昭姬,进门发现不仅曹宪在场,孔融夫人也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袁熙行礼道:“见过夫人。” 蔡昭姬笑道:“却是让你碰上了,正好我对文举公典籍有些疑问,又不好去直接问,只得将夫人请来麻烦了。” 孔融夫人笑道:“哪里,昭姬志在编纂启蒙之书,乃是功在当代,利于千秋之事,此等抱负,我怎么能不帮忙。” 她说到这里,语带嗔怪地对袁熙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昭姬乃是大儒之女,才华在我们女子之中,也是独占鳌头的存在,你让她做这么多费心伤神的事情,还把她当侍妾婢女使唤,也太过分了!” 袁熙心想到了晚上,自己还会对昭姬做更过分的事情呢。 他忙笑道:“夫人息怒,昭姬这身份,我也很为难,但我又不想让她走,只能厚着脸皮把她留在身边了。” 蔡琰和曹宪听了,都笑出声来,孔融夫人鄙夷道:“听听,这是人话吗!” 也许是袁熙救了她母女两次的缘故,孔融夫人也没察觉,自己和袁熙说话随性了不少, 此时她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这个岁数出色的年轻人凤毛麟角,真是可惜了,要是女儿能早生几年,未必没有机会嫁给此人,应该会比羊氏子弟好些吧? 不过现在是没戏了,孔融夫人这几日打探过袁熙身边的女子情况,了解后发现这群女子没有一个是平常人。 蔡昭姬曹宪就不说了,那正妻甄氏,也是个极有主意的,可取之处绝非只有容貌,能甘心放弃名声,被逐出家门,再认边让遗孀为义母,这份心性就不一般。 袁熙看了看窗外,说道:“一会我去军营,不和你们一起吃了。” “为了防止城内有意外,我安排孙礼保护你们,一有事情,你们皆听他安排。” 蔡琰听了,担心道:“公子又要亲身犯险?” “万一有敌军潜伏在附近怎么办?” 袁熙听了,说道:“说的也是,我和子义不走远,转一圈便回。” 众女听了,这才心下稍安。 袁熙出了屋,又叮嘱了甄宓几句,这才去见太史慈去兵营调兵。 路上太史慈道:“这几日那个桥蕤一直要见公子。” 袁熙听了,说道:“他要归降?” 太史慈道:“不是,他说孙策是当世人杰,是想劝公子不要与之为敌,免得自寻死路。” 袁熙听了,笑道:“看来这桥蕤很是赏识孙策啊,那我也便晾着他好了,要是孙策也如此赏识他,自然会开出条件换他回去。” 太史慈听了,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孙策这两年打下好大名头,应该是有真材实料的,我倒是想会他一会。” 袁熙听了,笑道:“有可能,说不定他就在城外呢。” 两人哈哈一笑,都觉得是个玩笑,打下广陵才五六天,对方日夜赶程,只怕把马累死了,也不一定能赶到。 袁熙到了军营,和军士们一起吃了饭,便和太史慈带了百十骑兵,出城巡查各处。 袁熙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心里也有些胆小,他和太史慈绕着城外十几里处巡逻了几次,眼看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要下山,只剩一个丘陵小山没有上去。 袁熙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太史慈纵马上山,让麾下骑兵各自分散巡逻。 两人走着走着,眼看快要登顶,山坡小道上,却撞出一支十几人的骑马队伍来,领头之人,却是个面貌俊朗的青年。 太史慈一见对方都是猎户打扮,上前几步喝道:“尔等何人?” 他总觉有些不对,怎么这些人还有马骑,徐州猎户这么富的吗? 袁熙眉头皱了起来,他隐隐约约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结果对面领头之人哈哈大笑,一把扯下身上的罩袍,露出里面的铁甲来,“没想到在这里撞上袁军的斥候!”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太史慈听了,一挺手中长枪,怒道:“好大的口气!” “你就是孙策,我今日也要让你有来无回!” 结果那领头青年哈哈大笑,“某家正是孙策!” “尔等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让你们看看某家的厉害!” 他手下听了,齐声喝彩起来。 袁熙听到孙策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没有当场尿出来。 他强忍着惊恐,心道心道妈了个巴子,果然不出意外就出了意外,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就敢出城,这下好了,自己成了东阿小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策会出现在离广陵城这么近的地方!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袁熙和太史慈都没料到,周瑜逃出后,日夜兼程赶到郯城报信,孙策当即出发,带骑兵日夜疾驰直奔广陵。 这几日几夜的急行军,马匹累死了不少,部下也多有走散,好在孙策提前约定了会合地点,只等半数到达,便夜袭广陵城。 结果最先一批只到了几十人,孙策眼见天还没黑,便带人过来侦查,好巧不巧却碰上了太史慈和袁熙。 太史慈见情势极其凶险,当即低声道:“公子快走,我来挡住!” 袁熙悄声道:“我要是逃跑,子义必然失陷,如今生路,便是子义上去和孙策单挑,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太史慈心道这也只能如此了,他纵马上前,喝道:“你就是江东猛虎?” “敢否和我一战?” 此话一出,孙策部下纷纷失笑,竟然有人胆敢和孙策单挑? 孙策听了,哈哈一笑,挺起手中长枪:“来将何人,通报姓名上来!” 太史慈喝道:“东莱太史慈!” 孙策一听,暗中放出光来:“我知道你!” “听说你打刘备公孙瓒,都立了大功,今日既然遇到,便和你一战!” 说完他大喝一声,纵马挺枪冲了上来!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知无畏 孙策部下见孙策要和太史慈单挑,自然不敢相帮,却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袁熙。 袁熙这一下差点没吓破胆,他拼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露馅,不然就完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露出凶狠之色,“尔等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我纵横北地十余载,尔等鼠辈人头,可杀的多了!” 孙策部下怔住,这难道也是个有名的猛将? 那边太史慈已经和孙策打了起来,耳听袁熙正在吓唬人,深知袁熙几斤几两的他,不禁心中暗叹,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面孙策是个劲敌,太史慈根本不敢分心,只得抖擞精神,两人战作一团。 那边袁熙强自镇定,见孙策部属有蠢蠢欲动之色,当下大喝道:“谁敢上来!” “尔等可准备好大好头颅了吗!” 孙策部属刚纵马进了一步,又被袁熙喝住,不仅面面相觑。 孙策要和太史慈单挑,这边也不好一拥而上,但要是单打独斗吧,看对面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好像把自己这些人当杂鱼了,其实力定然很高! 谁先做这个出头鸟? 那边孙策和太史慈却已经招招凶险,双方翻翻滚滚斗了一百多回合不分胜负,此时两人战马已经头对头,相距极近,长枪各自被对方挟住,谁也不敢放手,皆是用力拉扯,双双滚下马来。 孙策趁机拔出太史慈背上短戟,太史慈却是一把扯下孙策头盔,双方各自乱打。 袁熙一见不好,这样下去,孙策部将很可能要去相帮孙策了! 彼时没上过战场的,都觉得孙策手里有戟占据优势,但是上过战场的才知道,头盔掉了更加危险。 这便是经验上的些微差距导致的选择不同了,不过更让袁熙惊讶的是,比孙策大十几岁的太史慈,竟在体力上也能与之斗个旗鼓相当,着实让人不解。 太史慈此时还有一只短戟,随时可以腾出手来,只要不被对方刺中面门,就没有性命之忧。 但孙策头部没有防护,却不能失误! 双方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各自拿手中东西乱刺乱砸,孙策部将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 袁熙见机不可失,果断从马鞍袋子里抽出一支窜天猴,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晃点燃。 孙策部将听到尖锐的气流声,忙回头看时,之间一道火信从袁熙手里蹿出,冉冉升上高空,然后轰然炸开。 孙策百忙之中扭头看到,心道这不是周瑜说过的,敌军那会炸开的火箭吗? 他马上明白过来,对方在通知援军! 孙策马上大吼道:“速战速决!” 袁熙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但他不能舍弃太史慈,当下叫骂道:“江东猛虎,打不过就群殴,可耻可笑!” 孙策涨红了脸,喝道:“胡说!我……” 他一抬头,却见袁熙已经弯弓搭箭,瞄准了自己,当下怒道:“你们才卑鄙无耻!” 这一分神,他被太史慈拎着头盔打在脸上,登时脸肿了起来。 孙策大怒,单手一戟刺中太史慈胸口,这一下力道极大,竟是刺穿了盔甲,深入半寸。 双方吃痛,各自一脚将对方踢开,却是去找自己战马。 孙策刚拉住马缰绳,就听脑后弓弦声响,破空声传来,他忙一侧头,一支箭擦着他的脸射入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狂奔出去,跑不出几十步便翻倒在地。 孙策脸色极其难看,差点就大意被偷袭了! 此时孙策部属已经反应过来,刚才对面还要光明正大要单挑,却竟然如此无耻! 十几骑愤怒地对着袁熙冲了过去,袁熙一见不妙,连忙收起长弓,拼命纵马逃窜。 他边逃边喊:“江东鼠辈,打不过就群殴!” “你们将军打不过不要脸在先,我才偷袭他的,你做初一,我就不能做十五?” 众人听了,气得七窍生烟,纷纷呼喝起来,追的更急了。 太史慈上了马,也不管孙策了,打马就向袁熙追去,孙策死不死对他来说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救下袁熙! 袁熙纵马充下山坡,后面马蹄翻滚,十几名骑兵紧追不舍,有人已经抽出长弓对准了袁熙后心。 一声弓弦,那人手臂中箭,长弓顿时掉落马下。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太史慈追上来了! 孙策远远看到,不禁破口大骂,刚才和太史慈一战倒是酣畅淋漓,但最后实在太憋屈了! 对方偷袭射箭,差点弄死自己不说,最后还给自己扣了口黑锅! 他大吼道:“若让我抓到伱,必将把你碎尸万段!” 那边袁熙的已经跑下山坡,声音远远传来。 “你来抓我啊,抓到我,就让你嘿嘿嘿……” 孙策部属眼见越追越近,纷纷抽出武器,此时却听到四面八方有马蹄声响起。 他们远远见到四周各处,乃至广陵城中,不断有骑兵冲出,当下反应过来,各自掉头就往山上冲去。 敌人援军来了,但孙策没有马! 众人纵马上山,一人将自己战马头盔换给孙策,孙策上了马,愤怒无比,这次遭遇对他来说,实太恶心了! 自己自恃勇武,却没有拿下对方大将太史慈,还导致城内的袁军知道了自己行踪,只怕晚上偷袭的事情也泡汤了! 想到这里,他大喝道:“将他们都杀了!” 有个部属看着山下,出声道:“将军,他们都从城里出来了,骑兵步卒有近千人!” 孙策看山下密密麻麻的人头,脸色异常难看,但他也是识时务之人,只得吼了一声:“退!” 众人听了,跟着孙策翻过山坡离开。 太史慈见田豫带着骑兵赶来,略略说了一下,田豫便领着骑军绕过山丘,直追孙策军而去。 太史慈打马过来,对袁熙说道:“公子,这里危险,先回城吧。” 袁熙点了点头,背心全是冷汗,和太史慈一前一后进了城门,到了府邸门前。 太史慈见袁熙迟迟不下马,奇道:“公子怎么了?” 袁熙苦笑道:“我腿软了,下不了马。” 太史慈听了,赞道:“公子已经很厉害了,那十几人中有数名猛将,换了我只怕也会害怕,可能比公子做得还差。” 袁熙擦了把汗,心有余悸道:“那些人中有厉害人物?” 太史慈想了想,“看那些人的盔甲旗号,以及桥蕤透露的消息,那十几人中,应该有孙策的几名心腹将领,很难对付。” “我听说有什么韩当宋谦,黄盖周泰啥的,皆不下于我和田豫。” 袁熙眼前一黑,坐倒在地,他要知道这些人也在其中,只怕早就吓尿了! 还好这些人自恃身份,不屑单挑,不然随便上来一个,自己几十个也不够人家杀的! 他涩声道:“我是无知无畏啊!” “早知道他们这么多猛将,我早招呼子义兄跑了。” “不过子义面对众多强敌,竟然如此镇定,还有胆量去找孙策单挑,真乃当世猛将!” 太史慈苦笑道:“公子以为我愿意?” “兜头撞上那么一群人,怎么可能跑得掉?” “当时我想着肯定完了,不如和孙策单挑拉他垫背,公子知机的话,马上逃跑,方有一线生机。” “倒没想到,公子把他们骗住了。” 两人这才明白对方当时所想,相视瞠目,随即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袁熙擦着汗道:“对方那么多猛将,国让不会不会吃亏?要不发令让他回来吧。” 太史慈道:“正好相反,田豫人多势众,一千对十几人,这个时候不趁着这些猛将落单狂揍他们,将来战场上哪有这种好机会?” 袁熙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哎! 嘶喊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袁熙看太阳快要落山,唯恐田豫有失,便让兵士从城头鸣金收兵,不多时,袁军兵士们在田豫的带领下回到城中。 袁熙和太史慈听田豫回说,后来孙策军不断有兵士来增援,最后陆陆续续有数百人过来,田豫一直没讨到什么便宜,正好听到鸣金,便收拢兵士回来了。 太史慈道:“看来这孙策是日夜急行军,想来不是今晚,就是明日,便要图谋广陵城,所幸他带人过来探查情况,被我们碰到了。” 袁熙心中庆幸,这孙策怕是想学自己夜袭广陵,还好提前撞上了,不然还真是个大麻烦。 他开口道:“既如此,还请两位抓紧布防,不过既然我们有了防备,他们便没有那么容易得逞了。” 太史慈和田豫齐齐领命。 袁熙这才感觉像虚脱了一样,准备返回自己府邸,结果腿软,几次上马都没有上去。 他勉强支撑着回去,见到郭嘉,郭嘉见袁熙脸色极为不好看,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等袁熙把城外事情一说,郭嘉听了,劝道:“早就和公子说过,不要亲身犯险,偏偏公子听不进去!” “你说身为主公,也有亲自上阵的,但是刘备孙策,皆是一流猛将,能杀他们的人也不多。” “可公子武力,算起来连孙礼都打不过吧?” 袁熙脸上一僵,有必要说的这么直白嘛! 他汗颜道:“先生教训的是,我下次不会再莽撞了。” 郭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嘉等着公子,是因为北新城那边,有些不稳。” 袁熙一惊,“怎么了?” 郭嘉拿出两筒竹简,叹道:“公子以自己看吧。” 袁熙将竹简展开细看,看完后沉默不语。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夫妻私话 不像袁熙担心的那样,北新城倒是暂时没有外敌,但更加麻烦的是,北新城的两位从事,如今闹得很僵。 许攸和沮授。 袁绍安插的三个人,许攸是袁尚派系,沮授是袁谭派系,刘和是私下投向袁熙的。 但如今刘和并赵云攻打渔阳,北新城就只能交给许攸和沮授。 正常来讲,许攸掌内政,沮授主军事,倒是冲突不大,但现在两边抓着对方把柄,开始互相攻讦。 许攸参沮授安插亲信,独揽外事。 沮授参许攸贪墨粮食,私占土地。 袁熙看到时,气血上涌,妈个巴子,且不论沮授做了什么事情,许攸这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他愤怒地把竹简摔到桌上,骂道:“许攸小人,把冀州的毛病带到幽州来?” “能不能弄死他?” 郭嘉说道:“沮授参许攸的贪墨数目,其实并不大。” “按照冀州官场惯例,最多也就是私下申饬,令他归还罢了。” “而且作为士族,对这种事情其实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嘉以为,公子现在势力尚弱,想要成大事,便要有容人之量,能拉拢的,尽量拉拢,水至清则无鱼啊。” “而且许攸是袁尚的人,背后站的还是本初公,且其和本初公自幼交好,眼下不好直接撕破脸皮,免得今后影响幽州的谋划。” 袁熙脸色难看,他自然知道后世许攸还干过什么,所以根本没有多少收买对方的想法。 他现在只想怎么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其弄死。 他开口道:“他这样是坏了幽州的规矩,这样下去,幽州官场会贪墨成风!” 郭嘉听了,明白自己刚才话都等于白说了,他叹了口气,出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不管他,等他胆子大起来。” 袁熙一愣,“什么意思?” 郭嘉淡淡道:“郑伯克段于鄢。” 这说的是郑庄公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共叔段与其母武姜,其弟骄纵,于是欲夺国君之位,庄公便以此借口讨伐共叔段。 要是共叔段老实本分,郑庄公反而不好下手。 袁熙听了,恍然大悟,他迟疑道:“但这期间,北新城岂不是要乱了?” “我若是置之不理,北新城的人怎么看我?” 郭嘉摊手道:“现在也只有这种办法。” “公子真要想对付他,为了撇清关系,还是暂时不要回北新城为好。” 袁熙心中有些沉重,非要如此不可吗? 郭嘉提出的办法,虽然残酷无情,但是有效,然而如此做的话,北新城可能很多人都会因许攸的所作所为,利益受到损害。 如果赵云在自己身边,他应该是断然不会赞同自己采用郭嘉计谋的。 袁熙感觉压力扑面而来,这事情他只有当面回去处理才行,但现在他脱不开身,要先消除城外孙策军的威胁。 袁熙叹了口气,郭嘉确实是很好的谋士,但颍川士族很多都是歌酒放荡,不拘小节,这种行事风格,和自己及赵云等人其实并不是完全在一条路上。 依靠郭嘉打天下是没有问题的,毕竟群雄相争,有妇人之仁等于是自杀。 但真正到了治理天下的时候,便多少会出现问题了。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能太苛责了,毕竟这个时代,道德完人几乎并不存在。 他有和郭嘉谈论了些事情,才返回自己屋中,那边甄宓已经备好饭菜等着他。 她听到城外喊杀一片,见袁熙回府的事后才放下心来,但见袁熙脸色凝重去找郭嘉,便等着其回来一起吃饭。 袁熙把手放到饭菜上方,见已经有些凉了,说道:“以后你先吃便是了,不用等我。” 甄宓说道:“那怎么行,这是士族规矩,要等一家之主啊。” 袁熙笑道:“我现在是一家之主,说的就是规矩,饭菜凉了伤脾胃,我行军打仗倒是习惯了,你们女子身体尚弱,吃凉饭很容易闹肚子。” “你不是最近身体有些不便?” 他说身体不便,甄宓明白指的是便秘。 甄宓端起碗,脸有些红,她这些日子跟着袁熙,吃了些粗茶淡饭,还真是肠胃不太好。 她出声道:“为什么昭姬和曹宪好似没有什么事情?” 袁熙想了想,笑道:“吃完饭再说,吃着饭说这些,怕伱犯恶心。” 两人吃完饭,婢女进来将东西收拾走,袁熙见其出去,指着婢女背影道:“你有没有问过她们,有没有肠胃不适?” 甄宓道:“妾倒是问过,她们倒是很正常。” 袁熙点点头道:“肠胃不适,主要和两点有关。” “一是运动,二是饮食。” “运动多了,身体强健,自然对肠胃有所裨益。” “你别看曹宪,她到北新城时比你更加不堪,后来常常做些杂事,提水洗衣,出城收麦,累得满身大汗,但体质却是慢慢好了起来。” “这些婢女也是如此,他们时常劳动,身体反而比一般士族女子要好。” “士族把体力劳动视作下贱之人才要做的,但是这样一来,身体缺乏锻炼,反而容易折寿。” “所以说,一直养尊处优,也不见得是好事,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一些东西,便要拿走一些东西。” 甄宓听了,轻声道:“夫君的意思,妾明白了,今后会多做些体力活。” 袁熙笑道:“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你不是常常和昭姬曹宪一起做事?” “而且你身体底子很好,不像有些士族女子一坐一天,只怕在家中常常活动吧?” 甄宓捂嘴轻笑道:“倒是让夫君取笑了,我自小确实爱动,尤其家里给我建了小楼后,妾天天也不知道爬上爬下几十次,连我的婢女都不愿意跟我爬楼了。” 袁熙听了,心道怪不得甄姬的腿型很好,修长白皙,又结实富有弹性,看来是锻炼的缘故啊。 甄宓见袁熙盯着自己的腿看,脸上一红,把深衣裙子拉了拉,低声道:“夫君心肠坏得很呢,那些花样都是哪里学来的?” 袁熙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夫妻敦伦,乃是光明正大之事,那些姿势都是我无师自通,自己领悟的!” “到时候我还想将其编入昭姬的百科全书呢。” 甄宓脸上更红,“夫君这话混账,你是想流芳百世,还想遗臭万年?” 袁熙嘿嘿一笑:“后世夫妇,肯定都要感谢我呢。” “吃完饭了,要不是活动一下?” 甄宓心里啐了一口,心道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晚上不太正经,她忙道:“天色尚早,再说妾刚才还没问完呢。” “夫君刚才说一是活动,二是饮食,活动倒是说了,饮食是怎么回事?” 袁熙听了,说道:“那些百姓农人,虽然天天劳动,但还是不如士族长寿,主要原因便是吃的不好。” “但吃的太好却不运动,却也不是好事。” “精细的食物虽然是好东西,但却有一点不如粗粮,就是吃多了之后,肠胃虚弱,排便不畅。” 甄宓听袁熙说话如此直白,不禁看了看房门,生怕被别人听见。 袁熙又道:“士族之人,多是锦衣玉食,吃完之后一坐便是一天,怎么可能肠胃舒服得了?” “所以人要多吃些五谷杂粮,改善肠胃,辅助活动,方才是养生之道。”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肠胃虚弱之人猛然开始吃粗粮,反而刺激脾胃导致便秘,不过只要坚持几个月,便会大有改善。” 甄宓听了,方才明白,叹道:“夫君果然博学多才,妾虽然也读了不少书,但夫君说的很多东西,妾却从未听闻。” 袁熙笑道:“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很多也是一知半解。” “就像医术养生之道,便远远不如有名医士。” “文史一道,更是比不上昭姬,那才是家学渊源。” 他突然想起,陈登去邺城时,说过已经找到了华佗,应该此时还在海西城。 此间事情一了,自己怎么也要去一趟海西,刘备,华佗,乃至陈登,他都要与之好好谈谈。 如果可能的话,聘华佗为官,让其将毕生所学都编入百科全书内,方才是造福百姓的事情。 甄宓听到袁熙提起蔡琰名字,脸上露出一丝失落。 “妾很多时候,都深感才识浅薄,甚为羞愧。” “其实最和夫君的相配的,堪称知音的,是昭姬姐姐吧?” 袁熙见甄宓脸上有些失落之色,摇头道:“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优点,在我眼里,夫人就是最合适的。”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说,和自己最为契合的更好?” “夫妇之间能够互补的,也不很好吗?” “真要这么说,和自己最为相似的,不就是自己吗,那还要寻找什么认同感?” 甄宓听了,心下稍安,她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夫君这些话,妾从未听人这么说过。” “不过夫君如此说,妾心里好受了不少。” “那夫君觉得,妾最独特的优点是什么?” 袁熙不假思索道:“是你身子。” 甄宓差点把口里的茶喷了出来,气恼道:“这算是实话?” 袁熙理直气壮道:“我没瞒你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甄宓又气又好笑,“夫君怎么这样!” 袁熙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甄宓修长苗条地小腿,笑道:“要不要夫君证明给你看?” 甄宓脸上发烫,但想到吴夫人那粉嘟嘟的女童,心中却又有些期盼,她低声道:“妾先把灯灭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寻找帮手 曹宪正誊写着一份竹简,却不时偷偷看着窗外,此时袁熙卧房的窗户放了下来,随即里面的灯灭了。 她哎呀一声,咬着笔杆,嘀咕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在屋里踱来踱去的蔡昭姬拿着竹简啪的一声,打了曹宪肩头一下,取笑道:“走神可以,但是不要写错字。” 曹宪低头一看,果然最后两个字写错了笔画,她拿过沾了清水的麻布,仔细将墨迹擦去,回头笑道:“姐姐眼神真好,这么远还能看到我写错。” 蔡昭姬笑道:“习惯了而已,我阿母早亡,阿父很多典籍都是我整理抄写的,从小倒是写了不少字。” 曹宪将竹简擦干,工工整整将字补上,羡慕道:“我们家典籍可比姐姐家里少多了,我的字也很是一般,只怕永远也不能写得像姐姐一样好。” 蔡昭姬道:“你才多大年纪,以后前途无量,这典籍编写公子极为重视,交给的你,是因为他最为放心。” 曹宪听了,叹了口气道:“我怎么觉得,公子更加赏识我这点,而非容貌之类的女德呢?” 蔡昭姬听了,微笑道:“那有什么不好?” “这都不是你的优点吗?” 曹宪靠近蔡琰,指了指窗外那黑漆漆的袁熙卧房,里面隐隐约约发出声音来,“夫人容貌真是没得说,公子是不是也像欺负姐姐一样欺负她?” 蔡昭姬一愣,“欺负我什么?” 曹宪神神秘秘道:“我好几次晚上,听到姐姐在公子屋里哭,难道不是吗?” 蔡昭姬听了脸色发烫,轻轻打了曹宪一下,怒道:“小小年纪,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曹宪不明所以,心道还想掩饰,看我哪天抓个现行,看看公子是怎么欺负伱们的。 徐州发生的变故,已经传遍了各州。 陈登一早从驿馆起床,想着这半个多月在邺城毫无进展,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袁氏晾着他,他早已有思想准备,毕竟最开始的时候,袁氏也只是口头支持刘备取得徐州,真论关系,曹操可比刘备近得多。 陈登这些日子算看出来了,邺城之中,很多人更加倾向于曹操,眼下曹操军打着解救徐州的旗号,逼近了下邳郯城,陈登明白这肯定是不怀好意。 要是曹操占住徐州,他肯定不会将这块肥肉再吐出来,但对于陈登这些本地士族来说,这几乎是最坏的情况。 曹操两屠徐州,已经和徐州士族之间结下了梁子,可以说,无论是谁占据徐州,阻力都不会像曹操那么大。 但曹操和袁绍交好,冀州这边指望不上,陈登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袁熙,若他能打下渔阳,从青州南下徐州,和刘备合兵,说不定还能保住半个徐州。 但也只是半个而已。 陈登觉得,徐州六郡,广陵和下邳落入孙策手中,只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刘备是个好主公,可惜现在手下官员谁也不服谁,尤其是没有能压服住关羽张飞,一锤定音的人物,才导致出现了这么多问题。 他草草吃了饭,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返程。 让陈登没想到的是,此时驿站来了一批急信,其中有一封就是给他的。 陈登拿到后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信是袁熙写给他的,但发信地的标识,却是徐州发出的! 等他仔细看完信的内容,更加震动,袁熙明着攻打渔阳,暗里通过幽州海路,直下徐州,从长江直接到了孙策后方大本营广陵城下,偷袭夺取了广陵! 如今孙策已经回军救援,数攻广陵不下,两边僵持。 袁熙从水路送信,告诉陈登之前隐瞒目的,乃是迫不得已,以防泄密,起不到奇兵之效。 如今他正在兑现诺言,协助刘备重新夺回徐州。 陈登看了,激动地站起身来,袁熙果然是个信人,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他接着看下去,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信里还说,孙策和袁熙杠上了,连日攻打广陵,虽然守城暂时没有问题,但袁熙担心曹操会坐收渔翁之利,趁机攻占下邳郯城。 奈何袁熙这边调兵不便,只能堪堪挡住孙策,下邳那边是无法顾及了。 如果刘备还想夺回下邳,只能另寻援兵。 所以在信中,袁熙告诉陈登,若是想助力刘备翻盘的话,如今邺城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帮的上刘备的忙。 刚从青州回来的袁谭。 但若想寻求他的帮助,便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陈登思虑着袁熙信中的话,心里恍然,刘备手里,还真有袁谭需要的东西! 他赶紧叫仆人停下,拿出行囊里里面没送出去的所有礼物,写了张名刺,带着去拜访袁谭。 袁谭正在自己府邸,和郭图辛评几个谋士说着话,此时临近过年,他安排完青州事务,便回来面见袁绍。 但他眼下有些烦躁,和自己走得近的几大谋士,荀谌出现的越来越少,只有郭图和辛评辛毗兄弟还支持自己。 虽说袁尚派系的谋士,也多少受到了些限制,但相比袁谭,处境可是好的多了。 眼下袁尚现在实力越发强大,邺城大半士族,都投靠了袁尚,毕竟大家都看到大势所趋,袁尚必然是将来的冀州之主。 这样一来,袁谭就很难受了,虽然袁熙帮他挡了过继之事,但劣势越来越大,偏偏和他还想不出应对之策。 他这次回冀州,就是和袁绍诉说泰山贼难平之事。 他占下青州也快两年了,唯独是那青徐之交,地处深山的几十万泰山贼毫无办法,对此袁绍也很不高兴。 袁谭明白,要是自己再拿泰山贼没有办法,他在袁绍心中的地位更会一落千丈。 然而几十万泰山贼实在不好搞定,袁谭想寻求袁绍帮助,偏偏冀州钱粮兵马,都归袁尚调动,如今袁尚正等着看袁谭笑话,哪肯痛痛快快发兵? 袁谭正烦恼间,有门卫通传,说徐州使节司农典尉陈登求见。 袁谭一听陈登名字,便知道对方来意,不悦道:“袁刘联盟,要救徐州也是三弟出手,我自顾不暇,哪来的余力帮他?” “让他回去吧。” 门卫出去,不会一返了回来,说道:“那陈登说,是袁熙公子让他来的。” 袁谭一听,沉吟起来,袁熙让陈登来做什么? 袁熙这人深谋远虑,绝不会无缘无故找人来件自己,想到这里,袁谭出声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陈登缓步走入,说道:“徐州陈登,拜见使君。” 彼时将州牧刺史,皆称为使君,而此时天下能被称为使君的袁氏人物,足足有四位。 冀州牧袁绍,扬州刺史袁术,青州刺史袁谭,幽州刺史袁熙。 占有荆州,豫州,扬州各一部分的袁术,开始并不是一州州牧或刺史,而是领的军职,其曾任河南尹,虎贲中郎将,前将军,后来其和孙坚联手后,表孙坚为豫州刺史,自封为扬州刺史。 天下十三州,袁氏占据近半,风头无两,这四人的州刺史官职都是自封的,但严格来说,却是有很大区别的。 袁绍和袁术的官职,比袁谭袁熙要来的名正言顺,这就牵涉到袁绍有意无意间,对袁谭袁熙的一个汉制中的限制。 袁谭见陈登进来,点头道:“文龙先生请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登将刘备的难处说了出来,最后道:“若使君能帮刘豫州解徐州之难,将来泰山贼之事,徐州会竭力相助。” 郭图听了,出声道:“文龙先生倒是明白公子所需,但刘豫州自身难保,徐州已经丢掉大半,兵卒溃散,如何能谈将来之事?” 陈登听了,说道:“好教公子知道,显弈公子已经给出手,占据了广陵城。” 几位谋士听了皆是一惊,辛评失声道:“怎么可能,显弈公子不是在打渔阳吗?” 陈登将袁熙来信的事情说了,“登此次前来,也是显弈公子指点,说现在乃是绝佳的机会。” “徐州一旦平定,使君便可以通过海路运兵,南北包夹攻击泰山贼,不再受其阻挡。” 袁谭听了,沉思起来。 泰山贼之所以成为顽疾,就是因为青州之间,有大片连绵的深山,马匹步卒皆难以进入,泰山贼藏身其中,难以剿灭,就像张燕的黑山贼一样。 辛毗捋着胡须,叹道:“显弈公子当真用兵如神,明攻渔阳,暗下广陵,这一招妙棋,便盘活了徐州局势。” “这样一来,显思公子确实可以在青州调兵,通过海船直接到海西和刘豫州合并,攻打下邳。” “但调动兵马钱粮,所费甚巨,要是徐州方面没有什么表示,只怕显思公子也不好交代吧。” 袁谭听了,点头赞同。 陈登心道这就是袁熙和袁谭格局之间的差别了,虽然都知道徐州必然会付出代价,但袁熙是打了再说,袁谭则是谈了再打,高下立判。 陈登斟酌了一会,说道:“地盘之事,还要刘豫州亲自定夺。” “但另外一件事,登可以提前替刘豫州做出承诺。” “举显思公子为茂才。” 此事一出,袁谭登时意动。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互相算计 袁谭之所以心动,是因为一个极其荒诞的事实。 虽然袁谭和袁熙看上去都是州刺史,但他们都没有经过汉制察举的选拔。 察举制乃是刘邦所创,想要做官,便要经过岁科和特科,岁科有孝廉,茂(秀)才,查廉,光禄四科,其中以孝廉最重。 后来到了东汉,经过光武帝刘秀的修改和时代变迁,茂才的地位超过了孝廉,选拔人数也更加稀少。 同为岁举,孝廉是郡举,茂才是州举,所以更稀少。 “三公举茂才各一人”,“监察御史、司隶、州牧,岁举茂才各一人”,这样算起来,一年全天下的茂才,也不过一二十人而已。 很多士族做官,必须要经过举孝廉和举茂才得道路,不然按照汉制授官,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袁谭和袁熙授的州刺史,名义上很好听,却在中间缺了关键的一环,真要认真追究,是可以被收回的。 这件事到底是袁绍自恃势大压过汉庭,还是别有用意地压制两人,还是出于内举避亲的顾虑,众人不得而知,但当事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袁谭听说刘备可以举荐自己时,登时意动,明白这是个好机会! 本来袁刘已经联手,袁谭接受刘备举荐,认刘备为举主,并不会视为背叛袁氏,尤其是这种自己争取的机会,袁绍也说不出什么。 袁谭想到这里,不由看向郭图辛评兄弟。 三位谋士窃窃私语了一番,对袁谭点了点头,袁谭当即道:“好!我便答应先生,发兵前去海西!” 他随即道:“泰山那处地形不好走,只怕……” 陈登听了,说道:“显弈公子来了一封信,说使君只要派兵前去青州任何一个港口,要求甄家商队运兵,他们自然会照办。” 袁谭听了,目光一凝,断然道:“好!” “请先生先回海西复命,我尽快派人增发援兵!” 陈登见事情成了,也是面有喜色,拜别出去了。 袁谭等陈登走后,对郭图三人道:“诸位对我二弟怎么看?” 他突然反应过来,苦笑道:“现在他已经自立门户,我不应该叫他二弟了。” 郭图出声道:“显弈公子不是个简单人物,使君当有所提防。” “此人用计,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的余地。” “这次偷袭广陵就不说了,先打北面渔阳,却沿海路南下,偷袭广陵,已经有名将风范。” “就看显弈公子成婚,也是堪称神来之笔。” “其将显甫公子的行动,全部料算在前,一旦显甫公子计谋失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天内成婚,行动之快,以至于根本没有给显甫公子留第二次机会。” “这已经深得兵法之妙,实在是得了其中神髓!” 辛毗也赞同道:“幸亏显甫公子如今和使君交好,但将来若和使君相争,可是个极大的麻烦。” “不过幸好在甄家婚事上,显弈公子与显甫公子交恶,尤其是竟公然将显甫公子推举的甄访杀死,更让两边彻底撕破了脸皮。” 袁谭听到这里,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郭图,郭图咳嗽一声,连忙低下头去。 书房里面,袁绍手里拿着一筒急报,对袁尚道:“你觉得显弈这次做的如何?” 袁尚心里向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但还是恭敬道:“袁熙这次突袭广陵,颇得兵法之妙,若其全心全意为我袁氏做事,我袁氏一统天下的日子也不远了。” 袁绍看了袁尚一眼,“你作为主公,当有容人之量。” “一些无关紧要的谋士武将也就罢了,要是生生把本族子弟逼成仇人,对我袁氏声名和基业,都很不好。” 袁尚忙道:“孩儿知道,谨遵阿父教训。” 袁绍这才点了点头:“你对曹孟德这人怎么看?” 袁尚心中一突,他低着头,尽量让语调平静:“孟德公乃是阿父小时挚友,尚不敢妄言。” 袁绍叹息一声,“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显弈说的才是对的。” “因为孟德这些年来,有些时候做的事情,让我很是生疑。” “我现在有些后悔,要是当初让臧洪入主兖州,是不是会比曹孟德更好。” 袁尚听了,疑惑道:“阿父何出此言?” “为什么是臧洪?” 袁绍缓缓出声道:“当初刘虞被公孙瓒擒住后,我袁氏最好的机会,便是借此名义联合各方,北伐幽州,将公孙瓒彻底消灭。” “然而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当时我派人密令曹操带兵北上邺城,和我一起出兵。” “但这个时候,孟德却提前攻伐徐州去了,无法腾出手出兵。” “后来这事情便这么耽搁了,刘虞死得太快,就此袁氏少了个光明正大的名分,甚为可惜。” “彼时陶谦依附袁术,孟德这么做,也不算错,只是太巧了些。” “从那之后,我便隐隐有所察觉,曹孟德胸有大志,必不会久屈居人下。” “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曹操这些年一直是我袁氏打手,兢兢业业,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前番渡过黄河之事,经过伱的解释,我也明白这可能是个误会,孟德应该是来帮忙攻打黑山军的,当时是我和显弈过虑了。” 袁尚忙笑道:“此时怪不得阿父,是袁熙常常进谗言诽谤曹公,听说他还抢了曹操女儿做侍妾,真是荒唐。” 袁绍摆手道:“不要说了,这件事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何况他让夫人奉边让遗孀为义母,这事做的很是漂亮,维护了我袁氏脸面,你要好好学学。” 袁尚心中暗骂,但面上仍是恭敬道:“谨遵阿父教诲。” 袁绍叹道:“但孟德不得不防,其数次对我袁氏动向了如指掌,我怀疑孟德在我袁氏中有眼线。” “但我思来想去,也猜不出是谁,但这人地位一定不低。” “我本想找人将其揪出来,但奈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本来显弈最不可能,但他已经另入旁支,这些话也不好找他说了。” “如今显甫你是我最为信任之人,你帮我暗中查访,务必将此人揪出来。” 袁尚背心冷汗渗了出来,忙伏地道:“谨遵阿父之命。”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你已经得知单于蹋顿遣使过来,欲求和我袁氏联姻一事了吧?” “你觉得我袁氏女子中,谁最为合适?” 袁尚本来和袁杏关系不太好,听了毫不犹豫道:“家姐年事已大,当然是她最为合适。” 袁绍听了,面色犹豫:“袁杏是我亲女,岂可让他嫁与外族,在北地受苦?” 想起袁杏和袁熙亲密,袁尚心中便有些火,便道:“阿父,家姐已经年纪大了。” “而且其提亲的两位士子都遭受了灾祸,显然家姐乃是不祥之人,乘早将她嫁出,对我袁氏也是好事。” 袁绍听了,犹豫不定道:“显弈曾为她提亲,当时我答应显弈,给他一年时间。” 袁尚心道又是袁熙,想到袁杏袁熙关系亲密,又都不买自己的账,更道:“阿父,蹋顿可是有数十万人马,对我袁氏争霸天下作用极大。” 袁绍听了,出声道:“我再考虑一下。” 袁尚从袁绍屋里出来,发现身上都湿透了。 还好没有暴露自己私下和曹操勾连的事情! 他所需要的五石散,大部分都是曹氏帮忙寻得,所以他现在离不开曹氏,但袁绍已经对曹操起了异心,自己又舍不得和其断了关系。 如今的袁尚,正天人交战,是和曹操决裂,向袁绍坦白,还是继续隐瞒下去? 他回到屋里,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瓶子,一把抓了起来,便要往地上摔下。 然而犹豫良久,袁尚还是将瓶子放了回去,他拔出瓶塞,将里面的药粉倒了进去。 不一会,他又陷入了飘飘欲仙的状态。 洪氏从里屋门缝里面看到这一切,她伸出袖子,看着小臂上面青紫色的道道伤痕,脸色灰败。 袁尚这一段时间,脾气越发差了,尤其是吃完五石散清醒过后,极为急躁疯狂,对她动辄拳打脚踢。 洪氏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她也曾偷偷跑到刘氏那边,说了袁尚的事情。 结果迎接她的是几下极重的耳光,直接把她打蒙了。 在轰轰的耳鸣声中,刘氏一脸寒霜,告诫洪氏要是胆敢泄露关于袁尚的一个字,影响袁尚继承袁氏之事,就让洪氏和家人全部死绝。 洪氏默默地坐回地上,心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自己已经嫁给袁尚,想要脱身是不可能了,也许等到袁尚死了,或是自己死了,或者两人一起死了吧? 兖州治所鄄城,曹操正在和几位谋士商议事情,身后侍立着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曹操展开一筒竹简,一边看上面的情报,一边摇头叹息。 他将竹简给诸位谋士传看,却是转身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没想到袁本初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子脩啊,你要是有这袁熙的一半,便能独当一面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联军催命人 站在曹操身后的年轻人温文尔雅,便是曹操长子,曹昂。 他听了曹操的话,苦笑道:“那袁家子有凶虎之名,文武双全,昂确实远不及他。” 在座谋士之中,荀彧出声道:“人各有所长,公子待人至诚,乃是有大气象大胸襟之人,不必妄自菲薄。” 曹操听了,点头不语,又微微摇头。 荀彧说的倒是没错,曹昂此人宽厚温和,处事公平,颇得自己属下敬重。 但曹操担心的也是这点,曹昂这种性格,如果是太平盛世,守成绰绰有余,但如今天下大乱,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这种性格便会吃大亏。 曹操如今羡慕的,是那有袁家凶虎之名的袁熙,在他看来,袁熙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因为那袁熙和自己太像了! 袁家三子,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袁谭勇武善战,袁尚势大善谋,但让曹操如今最为料想不到的,却是当初在北新城三年默默无闻,这两年却一鸣惊人的袁熙。 他开口道:“我召诸位来,是因为眼下有三个方向,到底向哪打。” 西边河内吕布,南面豫州袁术,东面徐州刘备。 荀彧程昱等人纷纷出声讨论起来,但最后几人却慢慢声音低了下去。 曹操看到,心中有些烦闷,出声道:“怎么,没有志才,你们便出不了主意了?” 荀彧和程昱面色古怪,心道还真是这样,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戏志才不在场的情况下,参与谋士讨论,导致在场没有主心骨,谁也说服不了谁。 曹操叹道:“志才病重,诸位事务繁忙,我想是不是要广纳天下贤才了。” “你们若有相熟的,可不吝举荐,若真有才能,我必然重用。” 荀彧听了,出声道:“听说那郭嘉郭奉孝,最近很是为那袁熙出了不少主意。” “易京之战诱出公孙瓒,如今明攻渔阳,暗袭广陵,极有可能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此人大才,可惜错过了。” 程昱听了,心中不快,这荀彧暗戳戳的,明显是在针对自己!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荀彧有道德洁癖,对自己做肉干的事情很是不快,所以从那之后,就有意无意和自己对着干。 荀彧私下很可能非常欣赏郭嘉,结果郭嘉被自己抓去,作为和袁熙交换条件的筹码,荀彧此时说这话,还是在暗戳戳讽刺自己。 程昱心里冷笑,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替明公背黑锅,你荀彧当时也没站出来反对,现在装什么伪君子! 他张了张口,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他几乎是硕果仅存的兖州派了,根本斗不过日渐壮大的颍川派系。 曹操说道:“如今我有长文投奔,其才华不下于那郭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听闻长文前些日子,曾在徐州见过那袁熙?” 谋士之中,陈群起身拱手道:“秉明公,袁熙出使徐州之时,群确实见过其一面。” 陈群在张飞丢了下邳郯城时,觉得自己在刘备手下不受重视,便没有跟着逃去海西,而是愤而投靠了了曹操,如今颇受重用。 陈群又道:“此子巧舌如簧,当日舌战众人,不落下方,以一己之力促成了袁刘联手,不是个简单人物。” 曹操听了,叹道:“此子眼光长远,要是本初听了他的话,全力支持刘备,我还真不好对徐州下手。” 他对荀彧道:“袁氏势大,我急需贤良相助,内举不必亲,听文若说,子侄之中,有大才者?” 曹操现在也有些后悔,当初杀戮兖州本地士族过甚,导致一段时间内无人投奔于他,徐州也是如此。 他两屠徐州后发现,当地反抗似乎更加激烈了,屠城之举反而是适得其反。 荀彧听了,忙道:“彧有族中子侄,荀攸荀公达,有经世之大才,不下于彧兄弟八人,且其善出奇策,远甚至彧。” “其现在荆州暂住,若明公相请,其必然应允。” 曹操听了,大喜道:“既然此,我便修书一封,派人送至荆州!” 程昱心道这下好了,戏志才病了,再来个陈群荀攸,加上荀彧,这些颍川谋士在,自己算是没有什么说话的份了。 一众谋士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决定主攻哪个方向。 吕布进入河内之后,有了张扬支持,军队壮大不少,曹操此时去攻伐他,即使打入河内,也只是将其逼往北面,并不能完全消灭。 而且要打过河内,必然要渡过黄河,对曹军来说,后勤是个极大的问题。 至于南面的袁术,占据着荆州豫州扬州的一部分,且麾下猛将颇多,势头正劲,这些地盘都不好打。 然后徐州的刘备相比之下,是当前最好捏的软柿子。 本来下邳生变,是曹操最好的机会,当时城里只有一支孙策孤军,要是曹操全力进军,能将孙策斩杀,再击败刘备,便能占据徐州,偏偏袁熙的搅局,让徐州混乱不堪。 虽然孙策跑回广陵去打袁熙了,曹军自然没有放弃这机会,但在曹仁等人的带领下,数次进攻试探郯城,却都被防住了。 后来曹军得知,有个叫周瑜的谋士代替孙策守城,其指挥法度严谨,滴水不漏,让曹军在城下数次无功而返。 显然这周瑜,也是个极难对付的厉害人物! 曹操见众人一轮不决,心下烦躁,说道:“既然诸君无法决断,那按我意思来吧。” 一众谋士听了,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道:“谨遵明公之命。” 曹操说道:“我准备调动大军,全力攻打下邳!” “如果徐州打不下来,就回军攻打陈留郡,将张邈张超杀死!” 众人听了,觉得当前形势下,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纷纷领命。 众人离去时,程昱走在最后,欲言又止,曹操见了,将其留了下来,等人走光后,对程昱道:“仲德,可有话说?” 程昱听了,说道:“明公若图谋陈留的张邈兄弟,只怕东郡太守臧洪会反对。” 曹氏所在的鄄城,乃是兖州治所,但地处东郡。 而东郡太守臧洪的治所,在鄄城不远的东武阳,如果其有异心,鄄城这边会很被动。 曹操听了,点头道:“仲德言之有理,我知道了。” 他又道:“仲德不要把文若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伱的难处。” 程昱心中感动,拜别出去了。 曹昂见程昱离开,迟疑道:“仲德先生意思是要对臧洪先出手?” 曹操道:“没错,张邈是臧洪举主,我们要攻打张邈,臧洪必然不满,甚至会起兵攻打我。” 曹昂道:“但臧洪是酸枣联军盟主,若我们对付他,天下诸侯是不会群起相帮?” 曹操听了,冷笑道:“酸枣诸人,皆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曹操之所以如此鄙视酸枣联军,是因为当年他在这个联盟中,并不受重用,还屡次被人嘲笑。 那时候的曹操,只是个空有一腔热血的青年,并没有深入参与到顶级士族诸侯的政治中去,对其中的黑暗并不了解,直到吃了许多亏后,才慢慢开始改变。 而改变曹操人生的,便是参加酸枣会盟的关东联军时的经历。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记载,初平元年(190年)正月同时起兵讨伐董卓的有十一个州郡长官: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 这十一人,便是关东联军的主力,人人皆是一方诸侯,而此时的曹操,只是个小小的打手。 曹操当时对于兴复汉室还是抱有一番理想的,但很快他的热情被接踵而来的一盆盆冷水浇灭。 关东诸侯虽然号称联军,但很多人并未到场,彼时袁绍、王匡在河内,袁术在南阳,韩馥在邺城,孔伷在颍川,张邈、刘岱、桥瑁、袁遗等人驻屯在酸枣。 他们共同起兵讨董,但其实各怀鬼胎,在酸枣举行盟誓的时候,各路诸侯都互相推让,不肯上坛领誓。 于是诸人共推时任郡吏的臧洪上坛,臧洪为人雄气壮节,举孝廉出身,本来是广陵太守张超的功曹,臧洪毫不推辞,升坛歃血盟誓。 但说白了,臧洪就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但臧洪这人很讲义气,所以当了一个空有齐名的盟主。 从后世来看,臧洪替大家发的这个盟誓,是很灵验的。 “凡我同盟,齐心戮力……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大意就是违背了盟誓者,便不得好死。 数年之后,参加这个联军却根本不想践行诺言,对进攻董卓推诿扯皮各怀鬼胎的十一路诸侯,几乎全都死于非命。 而且这十一个人,大半还都是死于自己盟友手中的。 剩下的人,则几乎是大汉忠臣曹操了结的。 当然,如今的诸侯们,并不知道冥冥中命运牵连的自己下场,曹操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曹操已经开始在行动了。 现在曹操想要干掉的,便是当时酸枣联军的重要参与者。 张邈张超兄弟。 以及,臧洪。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攻城甚凶 曹昂听说曹操想要对付张邈兄弟以及臧洪,担心道:“张邈张超背叛阿父,确实该杀。” “但臧洪却没有做什么错事,其名义上同时归附阿父和本初公,且在东郡威望很高,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只怕会引起事端啊。” 曹操听了,捋须道:“吾儿倒是看得很清楚。” “不过为父做事,岂会畏首畏尾,我已经派兵去东武阳,若臧洪不从,那也只能暂时现将他关押起来。” “倒是徐州那边,更让我担心。” “那袁熙占了广陵,肯定会和北面海西的刘备勾连,若是他们反攻孙策,重新夺回下邳,我们再介入徐州就很难了。” “你现在带着我的密令,和妙才(夏侯渊)一起,再带一支军马,会同子孝(曹仁),不计代价打下郯城!” 曹昂听了连忙领命,将要出去时,曹操说道:“去告诉子孝,千万小心袁熙,此人诡计多端,且对我曹氏敌意极大,不可不防!” 等曹昂出去,曹操陷入了沉思,这个天下,已经彻底纲常败坏,各方诸侯,皆为自己私利而动,既然如此,就让自己将他们一一清扫! 就在曹操谋划铲除他所认为的大汉奸贼酸枣联军时,被他忌惮的袁熙,此时正趴在城头上,看着太史慈和田豫出城厮杀。 这几日随着孙策军陆续赶来,两边的实力逐渐均衡,袁熙军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而对面的孙策军可以说猛将如云,等他们在城下搦战,一个个自报旗号时,袁熙想起这些面孔的主人,当日在山上时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次他能安全回来,实在是走了狗屎运,以后敌情未明之时,他打死也不轻易出城了。 眼下袁熙头痛的是,孙策是个能亲自带兵打仗的帅才,手下猛将云集,围城给袁熙的压力极大。 守城不能只是只被动防守,需要出城反击提升士气,方能寻找到胜机,所以袁熙隔三差五就派出太史慈田豫带领骑兵袭击骚扰,但孙策诸将防守得密不透风,让袁熙颇有老鼠拉龟,无从下口之感。 如今现在双方对峙,都拿对方没办法,袁熙倒是心态平稳,只要他维持城中稳定,不让奸细发动内乱,孙策是很难打下广陵城的。 当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已经把船队全部从长江调往广陵北面的江淮运河,万一城内真的出了问题,自己也能及时通过商船撤走。 孙策实在太难对付,实力又强,袁熙只能等变数到来。 一是北面刘备的反应,二是西面曹军对于郯城的觊觎。 他就不信,孙策能够一直忍下去。 袁熙猜的确实没错,孙策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日夜奔袭,带的军粮本就不多,且那天被袁熙军发现后,偷袭广陵的计划其实就已经失败了。 然而他还是舍不得走,毕竟城内有和他交好的大将桥蕤,以及很可能失陷在城里的吴夫人! 孙策无法确定,吴夫人到底是死了,还是被抓了,亦或逃走了! 眼下吴夫人下落不明的事,暂时只有孙策和周瑜知道,偏偏让孙策抓狂的是,他根本不敢告诉别人,唯恐消息传到敌人那边,反而会暴露吴夫人的身份,从而让其身陷陷阱。 孙策眯着眼,死死盯着广陵城头,他已经得知,那天和太史慈一起的人,便是那袁家凶虎! 想到自己错失了一个千载难逢机会,孙策便牙根发疼,自己要是打下广陵,抓住袁熙,定然将其碎尸万段!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留给孙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经得到消息,曹仁带兵攻打郯城,周瑜抵挡的很是辛苦,而且曹操很有可能会增兵! 更让孙策忧心的是,北面海西的刘备,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算算时间,最多三日,便会来援兵配合广陵,一同对付自己。 孙策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上,大踏步走出营帐,吼道:“随我攻城!” 嘶喊声足足持续了一整天,最后天色变黑,孙策军无功而返,退回营寨。 太史慈见孙策军退走时疲惫不堪,走到袁熙身边悄声道:“要不要夜里劫营?” 袁熙想起前世太史慈在刘繇手下时,便是中计被孙策抓住的,果断道:“不用,他们快撑不下去了,不需要冒险。” 太史慈听了,也不再坚持,说起白天守城,不由赞道:“公子阵上武力虽然未见如何高明,但于守城之道,已经是深得兵法精髓,只凭这点,已经和当世名将相提并论。” 袁熙脸上一喜,能得到太史慈的承认,可不容易啊。 然后他自动把关于自己武力的那句评价屏蔽掉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已经放弃做一个猛将的梦想了。 田豫走过来道:“已经清点完毕,今日战死的十几人,受伤近百,其中重伤暂时不能上阵的有三十多人。” 袁熙听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孙策可能死得还要多一些,但是眼下守城的大部分都是他最嫡系的亲兵,一天之内伤亡这么多,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他出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两边徒增伤亡,为什么孙策军这么不要命地攻城?” 田豫和太史慈相视一眼,同时道:“确实古怪。” 这两天下来,孙策驱动本来大部分就是骑兵的军士攻城,仿佛不计死伤一样,实在有些反常,让几人颇为不解。 不就是一座城池,至于吗? 田豫犹豫道:“也许这城里有些问题?” “要是能找个知情的,审出来写什么就好了。” 袁熙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桥蕤!” 他断然道:“今晚不要给他送饭,咱们先吃饭休息好,等半夜三更去审问他。” “对了,让看守先多点些油灯照着他,别让他睡觉。” 袁熙回到府中,在曹宪服侍下,用热水草草冲洗了一下,如今战事紧张,他也不可能天天泡澡,但如果卸甲之后,不妥善处理,便很容易得病。 古代如果长时间着甲作战,便很容易得一种叫卸甲风的病,据说霍去病便是因此英年早逝。 即所谓武将在外穿盔甲剧烈运动后,满身大汗,身体正虚,回到营里,为图凉快快速卸甲,结果由于骤热骤冷,导致身体不适,从而生病,严重时可危及生命。 现代看来,可能是属于中风的一种,但在古代说法不一,常有说是武将被诅咒,所以人们对此病的防护方法,也不是特别清楚。 袁熙却是知道一点,所以他不管多累,也要找个暖和的地方卸甲,辅助以泡澡热水,减缓身体变凉的过程。 要知道在古代生病,可比现代凶险多了,中药很少能立竿见影,短时间内便只能靠身体和调理撑过去。 要是遇到大病,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所以古人寿命短,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袁熙擦干身体,换上新衣,才对曹宪道:“辛苦了,一起吃饭吧。” 曹宪听了,连忙点了点头。 这事情还是甄宓提出来的,她说既然蔡昭姬曹宪都是一家人了,而且吃的东西也是一个锅里的,没必要非要分两桌吃饭。 等袁熙带着曹宪囧到屋里,在等着的甄宓和蔡昭姬才让人把锅里热的饭菜端了上来。 袁熙感觉肚中饥饿,端起碗扒拉了口米饭,就着苋菜咀嚼起来,感觉味道有些淡,又夹起一片腌渍的萝卜干放在口中。 他满足地叹息一声:“打了一天仗,能吃口饭太好了。” 甄宓夹了块鱼肉放在他碗里,笑道:“看夫君平安回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呢。” “今日府外不断有人抬着受伤中箭的兵士过去,沿途血流了一地,大家见了,都很担心夫君呢。” 袁熙说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已经算好的了。” 他给守城兵士都配了甲胄,正常来讲,本不至于死伤这么多,奈何孙策手下大将亲临战阵,各个都是神射手,专找甲胄不能防护的地方射箭。 加上兵士不要命的攻城,若非袁熙部下都是老兵,死伤数目还要多上数倍。 蔡昭姬轻声道:“明日要不要我和曹宪去帮忙救治?” 袁熙笑了想道:“还不到那个时候,此时城内未必没有怀着异心的,你们保护好自己,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撑过这几天,孙策自然会退走。” 众女这才放下心来,等吃完饭,甄宓出声道:“这几日我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让昭姬曹宪陪你?” 蔡琰和曹宪听了,忙低下头去,脸上发红。 袁熙听了,笑道:“等明日吧,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众女一听,担心起来,甄宓面有忧色,“夫君要去袭营?” 袁熙摇头:“放心,我不会冒险,而且此时孙策应该巴不得我这么做,我才不会上当。” “我去和国让审个人,伱们先歇息,不用等我。” 三女送袁熙出了门,这才闷闷回来,甄宓叹道:“我这才知道,夫君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咱们女子不用上阵,可比男子幸运多了。” 曹宪轻声道:“但是失败的一方,男女下场都好不了。” 甄宓听了,又开始担心起来,蔡昭姬见了,拍了曹宪脑袋一下,说道:“别说这些,瞎担心什么。” 曹宪没想到蔡琰偷袭自己,哎呀一声跳开,抱头蹲防。 甄宓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宪抱着头,心道我已经不小了,虽然比不上昭姬,但是和夫人差不太多啊。 而且我已经快要搞明白,你们两个晚上哭喊的原因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想不明白 袁熙和孙礼来到关押桥蕤的屋子时,太史慈和田豫已经到了。 桥蕤见袁熙进来,便冷哼道:“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先前袁熙已经来过一次,发现桥蕤软硬不吃,想到史书记载他对孙策颇为敬服,也就暂时熄了招降的念头。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是名震江东的大小乔的父亲,但算算时间,此时大小乔也就总角年纪,对袁熙来说毫无吸引力。 袁熙见桥蕤面前的桌子上,一溜点了明晃晃十几盏油灯,油灯信子粗得跟筷子一样,拳头大的火苗在桥蕤眼前跳动,晃得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晚饭也没吃到的桥蕤,显然是从来没领教过这种超前于时代的手法,只觉得饥饿难耐不说,还被眼前的火焰照的异常焦躁,不禁愤怒地叫道:“偷袭城池,邪法逼供,袁氏难道如此无耻吗?” 袁熙微微一笑,在桥蕤面前坐下,却发现自己眼睛也被油灯晃的不轻,“好像这广陵城,是孙策先偷袭的,有资格说我吗?” 桥蕤哼了一声:“伯符当世英雄,你倚仗家世之徒,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袁熙淡然道:“英雄不英雄我不知道,不过孙策对桥兄倒是真好,不惜亲率兵士,冒着极大的死伤也要攻城,真让我佩服。” 桥蕤听了,面色惊疑不定,这几日他被关在屋里,听到城外震天的喊杀声,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来竟是孙策带兵攻城? 他疑惑起来,难道除了自己,周瑜也被抓了? 不过如果周瑜被抓,孙策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代价攻城,而不是和袁氏谈判,以作交换?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决不能让袁熙看出自己在想什么,于是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袁熙见了,心道这桥蕤如此死硬,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来硬的? 他环顾四周,孙礼见了,便跃跃欲试,撸起袖子道:“大哥,让我来吧!” “看我把对付北地马贼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不出片刻,必然会让他哭着求饶!” 袁熙听了,沉吟起来。 马贼毕竟不一样,手上沾了不少北地汉民的鲜血,用什么手段对待都不过分。 但桥蕤是袁术大将,和孙策地位相若,也是士族之人,如果严刑逼供,传扬出去,只会让自己和孙策关系更加恶劣。 他这次来,是想从桥蕤身上找出解广陵之围的契机,不是让两边彻底不死不休的。 关键是,真的能逼问出什么吗? 要是桥蕤根本不知道内情怎么办? 眼下他和孙策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是想弄清为什么孙策对广陵城这么执着。 袁熙不相信,孙策真的是为了救出桥蕤? 还是城内另有重要人物? 袁熙灵光一闪,他不动声色道:“桥兄,当日孙策赶去下邳,除了你之外,还留下了谁?” 桥蕤冷笑道:“我便是知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伱吗?” 袁熙微微一笑,“桥兄,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占理啊?” “但桥兄依附的袁术,貌似也不怎么样嘛。” “袁术年轻时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比之本初公的名声,可是差远了吧。” “桥兄依附袁氏,却投了个名声差的,很让我不解啊。” 桥蕤冷哼道:“你巧舌如簧,却不懂我敬佩者,乃是孙伯符!” “伯符英雄豪气,胸怀大志,和其父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来必然能成就大业!” 袁熙听了,微笑道:“桥兄所言,我倒是颇为赞同。” “孙策确实有英雄气,所以我准备明日便放桥兄回去,向其带信,两边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此话一出,太史慈等三人都是一呆,他们满以为即使熬到天明,也不保证能问出东西,怎么袁熙说了几句话,就把人放了? 桥蕤也是有些发懵,对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但对方既然有意放他走,他也不会傻到拂了对方面子,当下说道:“既然公子有意,我必然把话带到。” 袁熙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他刚走到门口,说道:“听说桥兄还有两个女儿,多大了?” 桥蕤下意识道:“大的十……”他突然感觉不对,怒道:“问这个做什么?” 袁熙哈哈一笑,带着太史慈三人出门去了。 走到外面,田豫道:“就这么把他放了?” 袁熙说道:“留着他也没用,此人武力如何?” 田豫看向太史慈,太史慈闻言道:“经验尚可,但是只能说天赋一般。” 袁熙笑道:“这不就得了,明日放他回去,看看孙策反应。” 太史慈和田豫听了,若有所思。 孙礼见了,疑惑道:“两位大哥都明白了?” 太史慈道:“明白了一点。” 田豫犹豫道:“明白了几分。” 孙礼却是一点都想不通,忙道:“到底怎么回事?” 袁熙笑道:“都不要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想。” 孙礼听了,记得抓耳挠腮,心道我就不信想不明白! 第二天一大早,孙礼顶着两个黑眼圈,他一夜没睡好,想了一夜,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袁熙要放走桥蕤! 总不会是因为那桥蕤两个女儿什么的吧? 他找人押着桥蕤,从牢房中走了出来,一直将其带到南城门后面。 墙头兵士示意孙策军还未攻城,孙礼便让兵士打开城门,露出一道门缝。 他把桥蕤手上绳子解开,把他往城门外一推,说道:“走吧你!” 桥蕤见城门在自己身后轰然关闭,揉着酸痛的手腕,犹如在梦中一样。 他怎么想不通,对方真就这么把自己放走了? 孙策此时正在营寨中点兵点将,准备再度强攻广陵城,此时兵士来报,说桥蕤被放回来了! 孙策和手下几员大将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广陵城里,袁熙正搂着蔡昭姬,晒着屋外照进来的阳光,心道真是各擅胜场啊。 甄宓虽然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但稍嫌青涩,而且稍年轻了些,让袁熙不怎么忍心过分欺负她。 但蔡昭姬就不同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如同一掐就出水的水蜜桃一样,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诱人的风韵,也更能接受一些颇为过分荒唐的要求。 蔡昭姬早就醒了,她脸朝着墙壁,感觉袁熙又挨挨蹭蹭贴了过来,轻声道:“今日不守城?” “要是被知道一大早我还缠着你,我会被兵士骂的。” 袁熙笑道:“放心,如果真如我所料,至少这半天,孙策是不太会攻城了。” 两人又从床上滚了一会,方才起来洗漱,袁熙给蔡昭姬梳着头发,突然出声道:“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即使不要名分,也不愿意做妾。” 蔡昭姬听了,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我既然取回了名字,就不得不顾虑蔡家的名声。” “甄夫人不惜离开家门,环氏母女也为公子做了不少事情,我思来想去,将来怎么用蔡家人脉帮助公子。” “至于名分什么的,我早已经看得淡了。” 袁熙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普天之下,除了天子和王外,侍妾的地位都不高。” “将来我怎么要弄个异姓王,至少那夫人名分,才不至于委屈了你。” 蔡昭姬心中感动,说道:“不要急,我宁愿公子平平安安的。” 袁熙将蔡昭姬的头发挽了起来,在上面别上簪子,说道:“这天下的诸侯,都回不了头了。” “袁本初,袁公路,曹孟德,刘玄德,吕温侯,皆是如此。” “不进则死。” 此时孙礼回了府邸,听到袁熙房里传来说话声,心道自己一夜没睡着,公子倒是有女子陪着,肯定干了个爽。 想到自己好几个月没见到北新城的婆娘了,也不知道阿母和孩子怎么样了。 孙礼明白,自己可能以后会和家人分别的时间更长,也许一年,甚至数年都不能相见。 但这是他自己选择道路,作为对公子的承诺,便要坚持走下去。 正在这时,屋角有间屋子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郭嘉半敞着怀,搂着两个美姬走了出来。 孙礼一见,便气不打一处来,郭嘉倒是想得开,刚到广陵城没几天,便从歌楼里面买了两个歌女回来,夜夜笙歌,真他娘的放荡! 郭嘉一抬头,见孙礼一脸鄙视之色,开口道:“怎么,孙小子,半年没见媳妇,憋坏了?” “要我不要把她送给你?” 孙礼一听,呸了一声,“你们士族好生无耻!” 郭嘉叹道:“孙礼啊,我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礼送姬妾,在士族之间可是佳话。” “当年要不是本初公父亲……”他突然醒悟这话不太合适,咳嗽一声,“孙礼啊,你年轻气盛,打仗容易积累戾气,找个女人,不是坏事。” “你要是缺钱,我这里倒是有一些,去城里买几个是够了。” 孙礼摆手道:“免了,我烦着呢。” 郭嘉一听,让怀里美姬先回屋,自己过来搂着孙礼肩膀,笑道:“怎么,遇到什么事了?” “是看上孔融女儿,还是看上刘备女儿了?” 此时另一幢屋里传来刘备夫人喝骂声:“再编排我女儿,信不信把我拿棍子把你头打扁?” 郭嘉吓得头一缩,嘀咕道:“整日不出门,耳朵倒挺灵。” 他转向孙礼,“遇到什么事情了?” 孙礼把昨晚袁熙放走桥蕤的事情一说,郁闷道:“我怎么也想不通,公子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还不让太史大哥和田大哥告诉我。” 郭嘉听了,略略一想,便哈哈笑道:“小子啊,当初让你跟我学兵法你不愿意,现在遇到难题了吧。” “公子这招,确实很有想法啊。” 非常感谢北落十八的打赏!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揣摩人心 大帐里面,孙策一把搂住桥蕤,喜道:“桥公,你回来就好!” 孙策的部属大将,韩当,周泰,黄盖等人,皆出声道贺,桥蕤面有愧色,“我实在无能,被对方所擒,对不住伯符啊。” 孙策哈哈笑道:“桥公不必自责,当日必然是为宵小所趁,算不得数。” 孙策这么一说,桥蕤脸上更是难看,“我不是被人偷袭,是正面对决,不到三招就被人击败的。” 旁边韩当惊道:“除了将军,谁能三招就能击败桥公?” 桥蕤叹道:“听说那人叫太史慈,原是孔北海属下,后来投了袁熙。” “当日晚上,他带领骑兵冲击城门,我一个不防,被其打落马下,被袁军所擒。” 周泰听了,出声道:“这也怪不得桥公,这太史慈确实厉害,和将军斗了一百多回合不分胜败,真乃当世猛将。” 桥蕤听了,惊道:“不可能,此人怎么能和伯符平分秋色?” 要知道,孙策今天二十冒头,正是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而太史慈三十多岁了,早已经过了最巅峰的时期。 即使太史慈经验略胜一筹,但孙策是什么人,可是武艺体力皆是上上之选的人物! 黄盖出声道:“那太史慈有些古怪。” 孙策听了,赞同道:“确实,此人武艺,和我大不相同。” “我当初和他交手时,发现他的力道吞吐不定,有时大的我难以招架,有时候却是虚虚实实,让我打了个空,百十招过后,其力道竟然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实在是个劲敌啊。” 众人听了,皆是默然,袁熙手下有太史慈这种猛将,广陵城实在是不好打。 更让众人脸上无光的是,当日本来十几员大将对上对方两人,本来应是稳操胜券。 结果孙策被太史慈言语挤兑,两人单挑许久不分胜负,对方独独剩下一个无名小将。 孙策部将还以为是太史慈偏将,单打独斗胜之不武,却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袁氏凶虎本尊! 即使强如吕布,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也将其围殴死了,但偏偏众人被那凶虎所诈,拖延时间发出了求救信号,导致功亏一篑。 不然的话,本来是可以兵不血刃,打下广陵城的! 想到这里,众将肠子都悔青了,更加心态失衡。 孙策疑惑道:“桥公,袁氏为什么放你回来?” 桥蕤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当初我打定主意,即使受了严刑拷打,也绝不透露伯符这边一丝消息,但那凶虎只是问了我几句家常,就把我放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孙策目光一凝,“那凶虎问了什么?” 桥蕤见孙策神情凝重,连忙将和袁熙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孙策听了,低头沉思,这些话都很平常,唯一不对头的是问桥蕤女儿的事,这和广陵城和自己的军情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又问道:“那袁熙还向桥公说了什么,提了什么要求?” 桥蕤又想了一遍,说道:“确实没有了。” 众将是疑惑不解,有几个人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桥蕤不会是隐瞒了什么吧?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从众将心里生根发芽,慢慢长大,众人看向桥蕤的目光,开始古怪起来。 桥蕤见了,突然反应过来,身体发冷,这袁家凶虎好狠毒! 气氛突然见尴尬了起来。 孙策见状,刚要替桥蕤辩解,韩当出声道:“桥公对将军最为推崇,怎么可能背叛将军。” “此必然是那袁家凶虎离间之计,诸位不要上当。” 周泰一拍大腿,叫道:“我就知道那凶虎狡诈,光看其诱骗公孙瓒,偷袭广陵便知道,此人善于用计!” 黄盖却是默然不语,他心道桥蕤确实不太可能背叛孙策,但只从计谋上来看,万一的万一,桥蕤真的叛了,反过来用众人的这种心理呢? 孙策见众人神色各异,断然道:“桥公必不会负我,那袁熙可笑的伎俩,怎么会动摇我们军心!” 众将听了,轰然出声赞同。 但至于心里怎么想得,便不得而知了。 桥蕤也是个明白人,他此刻见众人神色,知道自己从今往后,是断然不会再得到以前那样的无条件信任了。 这奸诈的凶虎! 他面色灰败,说道:“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事情了,当日我在城门被擒,之后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 他见周瑜不在场,惊道:“公瑾何在?难不成?” 孙策说道:“桥公放心,公瑾逃了出去。” “还有一事,桥公有没有得知,策之阿” 孙策说到这里,隐隐约约觉得不对,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在营帐里面走来走去。 哪里不对呢? 他感觉就差着一层窗户纸,但就是捅不破,急得他走出大帐,眺望远处的广陵城。 众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询问。 孙策盯着广陵城头,周瑜逃走,桥蕤被放回吴夫人有可能还在城内 他猛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对方将桥蕤放回来,是为了试探自己? 如今周瑜桥蕤都已经回来,按道理已经没有必要死磕广陵城。 除了吴夫人! 如今孙策要是继续攻城,就摆明了告诉对方,城内还有重要人物! 但如果不攻城的话,对方倒是不会起疑了,但不就是等于放弃救援阿母? 眼下自己的部属,也只是猜到了吴夫人失踪,只要他们和桥蕤私下一说,便可能会猜到,吴夫人很可能被袁氏抓了! 等会得警告桥蕤,不得说出广陵城内的事情! 但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部下且不论,城内的那个凶虎,迟早也会查出,吴夫人当日便在城主府内!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想到临走前,周瑜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显露出任何夺回广陵之外的意图,孙策就越发难受,他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束手束脚的仗! 孙策发现,当前自己最好的选择,便是立刻停止攻打广陵城。 但这样一来,等于是自己亲手将阿母放弃了! 同时也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撤兵过快,会不会被对方看穿自己是欲盖弥彰,反而加紧盘查城内? 孙策大脑一片混乱,他根本无法决定,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吴夫人,要是周瑜在身边就好了! 他越想越是恶心,忍不住对广陵方向大骂出声:“干汝阿母!” 郭嘉洋洋洒洒说了足足一刻多钟,才对孙礼说完袁熙放走桥蕤的意图,以及孙策所有可能的应对。 最后郭嘉得意道:“怎么样,小子,能猜到公子的想法吗?” 孙礼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放走个人,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 郭嘉笑道:“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我越发觉得,这城里面,还真有那孙策很在乎的东西。” “不然这几日的攻城,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院内一角,吴夫人听着中庭郭嘉孙礼两人的对话,满身冷汗,手脚不住颤抖。 这些人太可怕了,已经猜到一些端倪了! 还亏自己当时信心满满,觉得能轻易逃出城去,如今看来实在太幼稚了,袁氏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易于之辈! 尤其是这凶虎和郭嘉年纪轻轻便如此可怕,自己实在小觑了天下人,袁氏子弟都这么厉害的吗? 此时袁熙走出屋子,对孙礼笑道:“知我者,奉孝先生也。” “其实我的想法,并没有先生刚才说的那么完备,尚有很多缺漏,但先生却是替我补全了。” “孙礼以后要好好跟先生学着点,论计谋韬略,当世能和先生比肩的寥寥无几,那么多人求着他收徒,他还不乐意呢。” “先生愿意教你东西,那是拿一座金山摆在伱面前了,你还推三阻四,真是欠揍。” 孙礼听了,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他嘟囔道:“我也不知道公子这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那个孙策的阴谋诡计。” 袁熙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但对方这次露出马脚,是因为意图和行为太过反常。” “我常听闻孙伯符爱兵如子,颇受下属将士爱戴,这样的人,会因为一时意气不计死伤地狂攻广陵,实在是让我有些想不通。” 郭嘉点头叹道:“兵法之道,见微知著,在于通过对方的异常行为,摸透对方的想法,在这点上,公子已经领悟其中些许精髓了啊。” 袁熙听了,笑道:“先生不要吹捧我了,其实我最初想做的,也不过是想解广陵之围,借着放走桥蕤作为试探对方的办法,实属无奈,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他和郭嘉说着说着,便往府外走去。 屋里的吴夫人却是若有所悟。 太过明显地去做某件事情,便会暴露意图,自己想要逃跑,也是一样的。 如果自己天天询问出城的路线,显露出想要离开,便极可能会被这智计多端的凶虎怀疑! 为今之计,只有掩饰自己,反其道而行之,一点点不露痕迹地做好准备,骤然发动,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力战群雄 就在袁熙和郭嘉瞪大了眼睛,留意城外孙策如何反应的时候的,事情不出意外地发生了意外。 孙策军在城外交战了。 最初是袁熙在城头上巡视,见背面烟尘滚滚,喊杀震天,还以为是孙策的诱敌之计,但等他和太史慈拿着望远镜观察片刻之后,终于确定,这是真打。 交战的另一方约莫几百人,打得是刘备军的旗帜,当头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关字。 大旗前方,一人骑高头大马,手持丈二大刀,舞动起来周身寒光闪闪,正纵马奔驰,在孙策军阵中左冲右突。 正是关羽! 韩当周泰双双上前,韩当手执长枪,周泰手持钢槊,两条长兵在关羽周身上下舞动,皆被关羽挡开。 韩当见几十回合取不下关羽,连忙把枪一遮,纵马奔出十几步,将长枪架在马鞍上,便拿出背后长弓来,转身是一箭。 关羽早有防备,他在青州被太史慈射了一箭后,便极为提防这种行径,眼见韩当竟敢当面偷袭自己,当下大喝道:“鼠辈敢尔!” 他迎着韩当,不进反退,侧身躲开弓箭后,拍马一转方向,直扑韩当,周泰本来正缠着关羽,没想到关羽把马头拨转,让周泰扑了个空,两人错了过去。 等周泰拼命扭转马头,已经被关羽拉开了数丈距离! 韩当第二支箭还没射出,就见关羽已经追到眼前,不禁大骇,百忙中拿弓遮挡,被关羽刷地一刀,将长弓劈断。 韩当急又去拿马鞍上的长枪,关羽岂能让他如愿,趁着韩当还没抓住枪杆,把青龙刀往枪尾轻轻一拨,竟把长枪打落在地。 眼见韩当两手空空,关羽手臂一震,反手一刀削向韩当天灵盖! 韩当大惊失色,急忙低头,青龙刀锋斩在他的头盔上,带出一溜火星。 韩当头部遭受重击,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知道这是生死一线之际,连忙一抖缰绳,就往本阵逃窜。 这一下只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周泰此时才掉转马头追来,堪堪离关羽背心一个马身,他见韩当性命危急,更不答话,一柄钢槊急如火般,径直突刺关羽背心! 却没料到关羽早已听到脑后风声,他身子一扭,让过钢槊,却是捏住青龙刀柄后端,身子一仰,将大刀从地上抡了大半个圈子,当头反砸背后的周泰! 太史慈在城头看到,失声道:“拖刀法!” 周泰猝不及防,眼见刹不住马,自己脑袋就要直挺挺撞上刀锋,此时他就是避开脑袋,青龙刀还是会砍在他的肩上! 但他此时也顾不得了,紧咬牙关,钢槊横举,想要将青龙刀挡住。 刀锋槊杆相交,在两股力量碰撞下,瞬间高下立判。 钢槊是周泰仓促格挡,青龙刀却是关羽有备而来,用到了全身腰腹的力量,之间何止差了一倍! 两兵相交瞬间,槊杆便被砍歪,青龙刀顺势下落,狠狠斩在周泰背心! 周泰受这一下重击,哇的一声喷出血来,身体摇摇欲坠。 前面逃跑的韩当见状,只得拔出腰间环首刀返身冲来,他短兵对关羽长兵,两边交手数合,便已经支持不住。 周泰却趁机逃开回气,他受伤后反而激发了血性,也是抽出环首刀,不要命地冲上去和关羽贴身搏杀。 两柄短刀对一柄长刀,韩当周泰却无法攻入关羽圈子,反而被屡次反击杀得险象环生。 孙策那边见势头不好,忙带着黄盖等人冲了上来,一群人将关羽围在垓心,掩护韩当周泰。 关羽却是凌然不惧,一柄长刀使开了性子,连孙策都觉得颇为吃力,不过他们打定主意要耗死关羽,毕竟对面再厉害,也有力竭的时候! 太史慈脸色凝重,对袁熙说道:“这关云长比在青州的时候,强了太多!” 袁熙武艺境界不到,对太史慈的话没有概念,随口说道:“强了多少?” 太史慈想了想,说道:“比上次青州之战时的关羽张飞加起来,也差不多了。” 袁熙听了,失声道:“不会吧,这么厉害?” 他心道关羽这是开挂了? 还能升级的? 太史慈道:“这一年多我和子龙也变强了,但是没有他这么夸张,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得,也许是和高手交手多了,领悟的比我们多吧,境界突破了层次吧。” 袁熙心下思虑,感情自己这两年遇到的刘关张,还不是完全体啊? 包括太史慈赵云在内,大家仍在不断进步,就像下面刚被击败的韩当周泰,如果能活着回去,只怕也会有所突破,但人和人的差距,却正在逐渐拉开。 太史慈有举起望远镜,说道:“不过他一个人再厉害,也难挡车轮战。” “现在孙策部属十几人轮番上阵,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耗死关羽,根本不给他回气的时间。” “我们怎么办?” 袁熙毫不犹豫道:“他要是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还请子义兄和国让兄带兵出城,全力相救。” 太史慈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拱手道:“得令!” 不多时,太史慈和田豫带兵出城,直扑孙策本阵,瞬间三方交战在一起。 孙策猝不及防之下,军阵侧翼几乎被冲散,只得分兵抵挡,收拢溃散的兵士,边打边退回了营寨。 太史慈和田豫趁机和关羽合兵,众人一同返回广陵城中。 袁熙站在城门口,迎接关羽下马入城,他见关羽嘴角还有血迹,躬身一礼道:“将军神勇,小子佩服。” 他心道真是可惜啊,关羽这种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 关羽跳下马来,也是拱手一礼:“惭愧,若非使君相救,羽已经死于阵中。” 袁熙刚想安慰关羽对方人多势众,胜之不武,突然想起自己在青州时,干的不也是一样的事情吗? 他强笑道:“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有了将军相助,广陵更加无忧,想来孙策不日就要退去。” 关羽微微点头,说道:“主公托羽带话,感谢使君出手相助。” “羽此次来,是为护送主公妻女回海西。” “其尚在城中否?” 袁熙忙道:“皆在府中照料,请将军随我来。” 不多时,众人便回到府邸前面,关羽独自下马进了门,袁熙引着到了刘备夫人门前。 袁熙上前,敲了几下门,说道:“夫人在吗?” 门内传出刘备夫人警惕的声音:“什么事?” 袁熙心道这都住了好几天了,还是这么防备,他无奈道:“夫人,云长将军来了。” 吱丫一声,门瞬间打开,刘备夫人出现在门口,说道:“关羽呢?” 关羽忙上前道:“关羽拜见大嫂。” 刘备夫人见果然是关羽,脸上露出笑容来,“果然是将军,我就说你比他有良心多了,听说他已经在海西娶小媳妇了?” 关羽大汗,忙道:“大哥怎么会忘记大嫂,此次就是遣羽前来,接夫人女郎回去的。” 刘备夫人冷笑道:“那你说说,他有没有娶亲?” 关羽不想在外人面前谈刘备家事,只得支吾道:“大哥并未另娶,夫人切勿听些风言风语。” 刘备夫人还要说话,此时她背后冒出一个少女脑袋来,叫了声:“关叔叔。” 关羽见了,忙道:“见过女郎。” 袁熙自打进广陵城,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备女儿真容,眼见约莫十多岁的样子,眉宇间和其母亲一样,也是带着一股英气,五官倒是颇为端正,比其父母强多了。 刘备女儿手中还牵着个五六岁的女童,冒着鼻涕泡,傻乎乎对着关羽伸手道:“叔叔,抱抱。” 袁熙心道原来这就是刘备的两个女儿啊。 他正盯着两女看,却被刘备夫人发觉,连忙将两女挡在身后,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袁熙心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看向关羽时,发现对面眼中杀气一闪,连忙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关羽将信将疑,直到刘备夫人开口道:“他确实做了。” 关羽眼中寒光大胜,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刀,旁边的孙礼一见,连忙拦在袁熙身前。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伱这婆娘要过河拆桥? 结果刘备夫人接着道:“公子救了我们娘仨,怎么说什么都没做呢?” 关羽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袁熙心道你这婆娘,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关羽真上头动手了怎么办? 胆子都给吓破了! 关羽转向袁熙,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感谢使君。” 袁熙尬笑道:“好说好说。” 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唬我就好了,刚才就这么一瞪眼,我就被你吓得折寿好几年! 两边的见面,就在这友好和平的气氛中结束了,关羽又去见了孔融一家,约定只待孙策退军,就护送众人返回海西去。 等关羽走后,孙礼对太史慈得意洋洋道:“大哥怎么样,我刚才反应快吧?” 太史慈听了,淡淡道:“动作倒是很快,不过你要分辨什么是真正的杀气。” “关云长那种人,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下动手?” 孙礼听了,脸色垮了下来。 太史慈道:“你一日做不到这点,便不能成为真正的高手,最后只能和公子一样。” 本来再旁边乐呵呵看戏的袁熙脸色僵硬,我知道自己武艺不行,但子义你这么公开说出来,好吗? 我不要面子的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详之地 孔融夫人见孔融喜滋滋地打点起行囊来,忍不住出声道:“关将军说了,外面敌军尚未退去,总要等到安全了,才好上路。” “夫君如此急着收拾,有点太早了吧。” 孔融把眼一瞪,“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是着看那小子整日在面前晃来晃去,心中有气!” “现在想想终于能返回刘豫州那边,不用在看这小子脸色,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孔融夫人听了,说道:“好歹袁熙公子也是救了咱们一家性命,要是落在孙策那个不讲究的人手里久了,咱们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孔融听了,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怒道:“我也未见袁熙这小子比孙策好上多少!” “那孙策好色,袁熙就好了?” “士族之间,关于他的传言可多着呢!” 孔融夫人听了,低声道:“不是说,这些传言大都是假的吗?” “先前风传他收环氏母女为妾,结果是让他夫人甄氏拜环氏为义母,又要为边让伸冤,当时夫君听了后,不也是称赞了几句吗?” 孔融一时无法反驳,过了一会才悻悻道:“谁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我看他对士族女子,有特殊的兴趣!” “名士之首蔡中郎,其女儿竟然被强纳为侍妾,这简直是对士族声名的极大蔑视!” 孔融女儿在旁边轻声道:“可是女儿听蔡琰姐姐说过,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孔融怒道:“大人说话,小孩一边玩去!” 孔融女儿听了,噘着嘴到一边发呆去了。 孔融夫人叹道:“我知道夫君心里有气,何必对女儿发火。” 孔融气不打一处来,“我能不气吗!” “他送你们回徐州,竟然共乘一辆马车,这是故意让我孔家蒙羞!” 孔融夫人叹道:“妾不是说过了,当日马车坏了,乃是不得已之举。” “难道夫君怀疑他和我们母女在一辆马车内,有不守礼之举?” 孔融叫道:“瓜田李下,避嫌,避嫌懂吗?” “如此作为,你们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孔融夫人幽幽叹道:“夫君说的确实没错,这点妾也承认,袁熙公子如此做,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孔融一听,还以为孔融夫人服软了,得意道:“是吧?” “他这么做,我怎么能不生气?” 孔融夫人却是语气平静道:“夫君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件事?” 孔融一怔,“什么事?” 孔融夫人缓缓开口,“我们母女两人,当日失陷在北海,被袁谭军所获时,还有名节吗?” “前些日子我们一家被孙策军所获时,我们母女又还有名节吗?” “夫君以为,为什么泰山羊氏对两家联姻的事情推三阻四,到现在也不来提亲?” “只怕夫君心里还怨我没有死节吧?” “妾倒不怎怕死,妾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作恶的明明是掳掠别人妻女的人,却让我们去死呢?” 孔融听了,脸色紫涨,憋了半天,才恼怒道:“我知道,你是恼我当初跑了!” 孔融夫人冷笑道:“我能不恼吗!” “悄无声息地,伱就先跑了,丢下我们娘俩!” 孔融辩解道:“事急从权,我要是死了,孔家不就绝了?” “刘豫州一州之主,尚且妻子被擒,何况我一个区区闲人?” “你别看那袁熙现在春风得意,他要是吃了败仗,不一样要抛妻弃子?” 孔融女儿轻声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孔融一挥手:“去去去,小孩子别来插嘴!” “难不成你被那小子迷了心窍,还想嫁给他不成?” “虽然他救你两次不假,但你不用打这种注意,孔家女子只能是正妻!” “你也别想学那蔡琰,蔡邕已经死了,自然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我可没死,丢不起那人!” 孔融女儿听了,眼中泛起了泪光,低下头去,孔融夫人心疼地搂住女儿,瞪了孔融一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她和孔融吵归吵,但毕竟孔融才是一家之主,女儿的婚事早就定下,她也无力改变。 关羽出了府,将麾下兵士安置到城内军营中,将事情和手下一一吩咐好后,才让众人起灶生火做饭。 他和兵士们围在锅前,吃了两碗杂粮饭后,才起身出了兵营,独自一人骑马在广陵城中巡查。 关羽发现,袁熙没有派人跟着自己,心道这袁家凶虎,倒是有些气度,他仔细观察着过往行人的神色,发现大部分人神色如常,浑不像城外正在打仗的样子。 刘备主政徐州时,关羽也曾来过广陵,当时城内居民的表现,也未见比今日更好。 关羽心下奇怪,袁熙军不是徐州本地人,盟友曹操又曾屠过徐州,按道理这城里的人,应该面色多有不满才对,怎么如今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关羽满腹好奇,很想下马找几个人来问问,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来,是迎回被袁熙救出的刘备妻女的,若自己借着这个机会,探听广陵城城中的事情,实在称不上光明正大,想到这里,只得作罢。 关羽在街上绕了一圈,却见远处太史慈起码而来,走到近前,抱拳道:“见过关将军。” 关羽也抱拳还礼道:“见过太史将军。” 现在两人分别是刘备袁熙手下的别部司马,也算是地位对等。 关羽心里暗道可惜了,他已经听说太史慈和孙策打成平手的事情,要是刘备当日能招纳太史慈,如今自己也不会孤身奔波,弄得疲累不堪,还差点死于围殴。 太史慈道:“奉公子之命,请关将军赴宴。” 关羽道:“谢公子好意,羽已经吃过饭了。” 太史慈听了,并不意外,说道:“既如此,慈请将军小酌一杯如何?” 关羽听了,说道:“战事未熄,恕羽不敢饮酒。” 太史慈听了,心道果然都不出公子所料,这关羽真是世之良将,可惜不能为公子所用。 他微笑道;“既然如此,便不饮酒,找个地方一坐,让慈做东,为青州之事赔罪如何?” 关羽道:“战阵之上各为其主,将军何罪之有?” 太史慈只得无奈道:“其实是公子有些话,需要带给刘豫州。” 关羽听了,方才点头答应,两人并辔而行,关羽突然道:“既如此,为什么袁使君不亲自来?” “莫非是看不起关某人?” 太史慈苦笑道:“公子说了,关将军不喜欢他,他就不来败将军兴致了。” “公子还说将军不喜士族,算来算去,也就慈出身贫寒,不至于让将军讨厌。” 关羽心中一动,“袁使君好似很了解我?” “他特地打探过我的事情?” 太史慈老老实实答道:“慈实不知。” 关羽想到袁熙以前的事情,不禁冷笑道:“袁使君倒是好本事,文韬武略俱佳,眼光也很毒,还善于招揽人才。” “子龙和太史将军,乃至主公极为看重的田豫,竟然都被纳至麾下,在这点上,关某倒是佩服得很。” “难不成使君以为,能用同样的法子招揽关某不成?” 太史慈听了,微微一笑,“公子若是有这种想法,此时应该是亲自过来才对。” 关羽见太史慈说的如此干脆,脸上露出了意外之色,他脸现傲色,出声道:“看来使君以为,关某比之三位,还是不够资格啊。” 太史慈听了,摇头道:“关将军想到哪里去了,今日慈城头观将军独战江东群雄,威震三军,慈远不能及也。” “公子也是对将军赞不绝口,说将军在当世武将之中,武艺可入前三。” 关羽惊讶道:“没想到使君对羽如此高看?” 太史慈道:“不仅如此,公子还赞将军智谋过人,非只逞匹夫之勇的猛将,可称文武双全。” 谁都愿意听漂亮话,关羽乍听此言,也是有些得意,随机猛然醒悟,冷声道:“使君这是恭维迷惑于我?” 太史慈笑道:“公子并无此意。” 关羽冷笑,这分明是给自己灌迷魂汤,最后不还是想让自己归附袁氏么! 太史慈见关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出声道:“公子曾经说过。” “将军忠义无双,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刘豫州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存着招揽将军的心思。” 关羽猛然间愣住。 马蹄得得,太史慈见关羽骑在马上沉默不言,走过两条长街,关羽才喟然长叹。 “知我者,袁使君也。” 此时广陵城外的孙策军营里面,孙策看手下将领人人带伤,士气比之前差了许多,愤怒地走来走去。 今日他被关羽冲阵,又被太史慈田豫趁机在旁偷袭,导致损兵折将不少。 更在于下邳那边来了急信,说曹操军增兵,由曹军数名大将带队,和曹仁合兵,猛攻郯城! 如果孙策不赶紧回去,郯城便有失陷之危! 孙策满嘴苦涩,他现在终于明白刘备的感受了。 徐州这个地方,根本就是个不祥之地,谁要想染指,就要同时面对好几方的围攻! 可笑他从扬州打下广陵时候,还雄心勃勃,如今却是陷入了狼狈不堪的境地,到如今不仅被三方围攻,很可能连下邳都保不住! 但他就这样退回郯城的话,打不下广陵,损兵折将且不说,暗地相救自己母亲吴夫人的想法,也落空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破局之地 孙策准备拔营退军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广陵城中,众人不禁都面有喜色。 因为孙策攻势实在太猛,这般不要命的攻城,数日下来,袁熙这边的兵士也是伤亡不少。 郭嘉却是面露惋惜之色,对袁熙说道:“桥蕤放回去的时候,恰巧关羽入城,如今郯城那边出了问题,孙策撤军倒显得合情合理。” “只可惜这样一来,倒看不清孙策攻打广陵的意图了。” 袁熙听了,说道:“如果广陵真要是对孙策非常重要,他便该放弃下邳,全军不计死伤,将这里打下来才对。” “毕竟广陵更容易从扬州调兵,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更难防守的下邳,是不是他最初,只是咽不下广陵被偷袭这口气?” 郭嘉沉思了一会,摇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不过即使他回下邳,也很难守住,可以说是顾此失彼。” 他脸露嘲讽,“孙策还是太年轻,胃口太大,什么都想吃,最后什么都吃不下。” “尤其是徐州这种一马平川,处处港口的地方,一郡之地数日便到,哪是这么容易守的。” 袁熙听了,笑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徐州以我目前的实力,是吞不下的。” 郭嘉很是满意,袁熙有一点好处,就是从善如流,不盲目自信。 要知道常胜名将,反而容易遭遇大败,很多时候,是因为之前的连胜自信,导致过于高估自己的实力,所以遇到失败的时候,败得也极惨,常常就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翻身。 郭嘉说道:“之后广陵城怎么怎么守,还要好好商榷,毕竟公子精兵为了这么一座城,全部羁留在此,也是舍本逐末。” “现在城外孙策撤军,公子要不要衔尾追击?” 袁熙说道:“我本人是不想再打了。” “孙策军斗志极高,即使咱们占了些便宜,但其回到下邳,不还是让曹军渔翁得利?” 郭嘉听了,笑道:“看来公子还是更为忌惮曹军啊。” 袁熙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觉得曹军比孙策军难打多了。” “哦?”郭嘉来了兴趣,“是因为曹操击败了吕布,公子才有如此想法?” “我觉得曹操确实比吕布高明,但高到哪里,我也说不准。” “公子觉得孙策挡不住曹军吗?” 袁熙想了想,开口道:“很有可能。” “曹操此人厉害,从军事到谋略,很难对付,我现在遇到了,是打不过他的。” 郭嘉听了,有些诧异,“没想到公子对其评价这么高?” 袁熙心道因为后世官渡之战,教训很是惨重啊。 虽然袁绍全面占忧,但就是无法取得胜利,虽说都说许攸的叛变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不可否认,曹操在关键的几次遭遇战中,都击败了数倍的袁军,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绩。 要知道,当时袁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可以说是天下排名前列的强兵了,这样尚且无法击败缺粮的曹军,可见其实力之强。 而且袁熙怀疑,曹操有一套独特的练兵法子,其著作孟德新书,并没有把精髓记载进去。 袁熙现在的这近千精兵,其实也就是多了些军功激励,但弱点也很明显,太过依赖太史慈这种高级将领,相对欠缺大量的中下层将领。 而曹操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量曹氏子弟和良家子控制军中的中下层位置,这样在战场上即使暂时处于下风,也能及时整合队伍,再度形成战力。 袁熙有些头痛,自己还是欠缺精通军政人才选拔的谋士! 郭嘉不是万能的,其长于谋略,但并不长于内政,但放眼天下,内政人才也极不好找。 说来可笑,要说给此时天下的内政人才排个名,前两名应该是曹操刘备,第三名很有可能是荀彧。 当然,日后诸葛亮躬耕悟道之后,可能会超越他们,但如今的话,也只是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十五岁少年。 袁熙心里暗骂一声,真特娘的麻烦! 他对郭嘉郑重道:“对我来说,曹操永远是最危险的。” “而且此人实在不可信,明明暗地和袁术联手,转眼就偷袭下邳的孙策。” “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可以顺着运河北上,和海西的刘备见上一面了。” 郭嘉眼神一凝,“公子亲自去海西?” “我建议慎重。” 袁熙行了,疑惑道:“先生不相信刘豫州?” 郭嘉道:“倒不是如此,而是公子不能表现的如此急迫。” “想要谈判,当然是先沉不住气的人陷入劣势。” “公子要去,也是等关羽回海西后,等刘豫州来请,方好谈条件。” 他想了想,补充道:“去海西倒也方便,商船北上入淮河再入涟水便到了,顺利的话,关羽回去不久,刘备便会派人过来了。” “正好趁这段时间,整顿广陵城防,将此城变成我们南下的据点。” “而且公子本来也没想把这城还回去吧?” 袁熙听了,厚着脸皮笑道,“知我者,先生也。” 他这人无利不起早,早说了,汉末乱世,哪有替人打白工的,他即使愿意,又怎么对的起手下死去的将士。 袁熙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扩张。 幽州是个种田的好地方,有盐铁,有大量优良的战马,有丰富的水系,有肥沃的土地,甚至还有不短的海岸线做贸易。 但缺点也异常明显,几个方向都被堵住了。 北面是关外的鲜卑匈奴部落,东面是辽东公孙度,南面是冀州。 西面的并州倒是个突破口,但是人多苦寒,虽然占据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地区,但却有百万南匈奴和几十万黑山军。 及时是后世的袁绍派高干占据并州,也其实只是打通了黑山地区的一小部分,连并州五分之一地盘都不到。 退一万步讲,袁熙就是真搞定了并州地区,打通了去凉州西羌的路线,也还是要转向关中地区,等于是舍本逐末。 逐鹿中原,还是要争夺人口众多的中心地区,偏安一隅种田,种到天荒地老,其巅峰的例子,也不过是如后世的蜀国一样,即使有诸葛亮也是回天泛术,只能慢慢等死。 所以袁熙必须要开辟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徐州便是相当关键的突破点。 眼前的情况,是谁也吃不下徐州,谁也不想让别人吃。 刘备此时麾下人才济济,尚且被打得狼狈不堪,换做袁熙,他自忖也不会做的比刘备更好。 然而如果转换一下思路呢? 他缓缓张口,对郭嘉说出自己的想法。 郭嘉听完后,不禁赞叹道:“公子想法,确实是另辟蹊径。” “不同于占住人口众多的产粮区,而是依据外海,只怕是几乎没有人会这么想。” “不过里面很多关键,还需要好好斟酌,毕竟牵涉到好几家势力。” 袁熙笑道:“有赖先生费心思虑了。” 郭嘉叹道:“我有时真是后悔,你是把我当驴用吧?” “这幽州徐州人才不少,你就不能多找些谋士?” 袁熙为难道:“先生以为我不想,要不先生举荐些人来?” 郭嘉想了想,颓然道:“算了,我认识的多是颍川士人,估计现在都投靠了曹操去了。” “只能慢慢找了,江东倒是有不少名士,可惜现在又过不了江。” 袁熙听了,若有所思。 如今袁术正在图谋扬州,如果他还是像后世一样胆敢称帝的话,天下诸侯便会共击之,将其打入绝路。 到时候他的势力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倒是个抢人的大好时机! 这样的话,占住广陵郡倒是提前做好了伏笔,此地接壤扬州,将来倒是可以下些功夫! 正在袁熙和郭嘉偷偷盘算坏主意的时候,甄宓房里也是颇为热闹。 甄宓和蔡琰刚送走前来拜谢的刘备妻女,这几日刘备夫人和女儿便要随关羽返回海西了。 刘备夫人虽然看着很凶,但是起码的礼节还是知道的,她不好直接向袁熙说,便带着女儿来向甄宓道谢。 甄宓回身对客座上的孔融妻女道:“到时候夫人和女郎,也要随关将军一起返程吧?” 孔融夫人说道:“正是,说来惭愧,妾身和女儿,已经被公子救过两次了,家夫拉不下脸来,妾也只好向夫人道谢了。” 甄宓笑道:“夫人客气了,夫君早对妾说过,这些小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孔融女儿躲在母亲身后,偷偷打量着甄宓,心里微微发酸,心道自己也不算难看,但是和人家是真的没得比啊。 孔融夫人叹道:“经此一别,可能以后很难再相见了。” 甄宓疑惑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孔融夫人道:“家夫听闻天子銮驾东迁,返回雒阳,想去天子麾下承恩,故到了海西后,便要启程赶往雒阳。” “到时候我们一家,便要寻路从冀州赶往关中,之后只怕是要在雒阳定居了。” 孔融女儿听了,心里更是难受,她知道这次回海西,家里便会将她嫁去羊氏,要是事情不成,她也会跟着去雒阳,确实是很难再和袁熙相见了。 甄宓突然想起一事,对旁边的蔡琰道:“前日被孙策军掳掠来的蔡夫人,不也要返回荆州?” “咱们这一时半会无法回冀州,不若寻她来问问,若其心急的话,愿意随夫人一起吗?”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就此分别 吴夫人随着蔡琰到了甄宓面前,听甄宓说了想法,犹豫了一下当即道:“请夫人体谅,贱妾暂时不想返回族中。”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甄宓惊讶道:“为什么?” 吴夫人一脸悲戚,“贱妾被人所掳,名节尽失,如今返回族中,也是受人白眼,不若就这么蹉跎着将女儿养大,也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一听,便明白吴夫人被掳来时,八成已经被孙策所辱,所以没有颜面再回去面对家人。 想想也是,吴夫人容貌身段绝美,和蔡昭姬差相仿佛,各擅胜场,甚至在成熟风韵上,还犹有过之, 这种美妇落在敌人手里,怎么可能保得住清白? 孔融夫人不禁骂道:“那孙策真是丧尽天良,将来必然不得好死!” 吴夫人心里别扭,这不是当面咒自己儿子么! 偏偏孔融夫人是为自己说话,她还不好说什么。 这些日子来,吴夫人暗暗观察,竖起耳朵打探,慢慢发现,自己当初的预想,实在是太幼稚了! 击败刘备田楷公孙瓒,名震北地,又让孙策吃瘪的袁家凶虎,岂是易于之辈,自己那这么容易骗过?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底细已经被凶虎摸清了,只是吊着她而已? 吴夫人越发心虚起来,这广陵城说起来,是她一时大意才丢的,她现在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次失败了! 要是对方拿自己要挟孙策,怎么办? 所以她听说孙策退兵时,反而松了口气,如今她听甄宓要托孔融夫人送自己回荆州,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对面又在试探自己? 所以吴夫人立刻做了决定,自己决不能露出一丝想要离开的念头! 所以她做出一脸悲伤的样子,悲声道:“如今妾已是有家不能回,若承蒙夫人不弃,妾愿做仆妇,终生服侍夫人便罢了。” 甄宓听了,心中难受,眼中泛红道:“夫人遭此劫难,让人感同身受,夫人放心,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夫人要在袁府常住,我便做主答应了。” 吴夫人连忙下拜感谢。 甄宓又对蔡昭姬道:“夫人和姐姐同姓,这荆州蔡氏,和姐姐有亲戚关系吗?” 蔡昭姬出声道:“妾祖上是陈留人士,说来和荆州蔡氏,多少也有些远亲。” 甄宓听了,笑道:“如此甚好,麻烦姐姐平日帮着夫人些,告诉她些府里的事情。” 蔡昭姬应了,对吴夫人道:“夫人且安心,待会我和夫人仔细分说,若夫人女儿需要照料时,尽管找我。” 吴夫人听到众女如此热心,心里有些异样,她赶紧告诫自己,对方还说不定是派蔡昭姬来监视试探自己的,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说来这府中女子,吴夫人最忌惮的便是蔡昭姬。 在士族女子之中,蔡昭姬名声极大,不仅精通书法音律,还博览书籍,在这种人面前,说不定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而且这种惊才绝艳的女子,也甘心给袁家凶虎做侍妾,那凶虎必有过人之处! 吴夫人觉得自己心好累,徐州这地方实在太可怕了,早知道她当初坚持劝阻孙策返回江东,徐徐图之了! 袁熙呆在城头,看自己派出的斥候骑兵一个个返回,听完众人回报后,终于确定,孙策确实是退兵了。 斥候跟出二百余里,亲眼看到孙策军进入下邳,往郯城而去。 袁熙终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孙策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虽然他打了几次胜仗,但大部分都是依靠袁绍军的兵力威势,如今轮到自己独力面对敌人,便暴露出很多不足来。 比如麴义虽然善于练兵,但其练兵法最适合的还是并凉士兵,对于青徐兵士来,便有很多不合之处。 袁熙心下思忖起来,还是要寻找精通兵法的谋士,不然今后打仗太难了。 他回到府中,见府中各人都在忙忙碌碌,因为关羽明日便要返回海西了。 孔融正兴高采烈坐在院中石桌前,满脸通红地一手拿着壶酒,一手拿着酒杯,和郭嘉喝得开心。 袁熙一看,就知道孔融喝大了,笑道:“文举公好兴致。” 孔融扭头一看,脸色就有些垮了下来,低声嘟囔道:“喝得正开心,真是败兴!” 郭嘉对袁熙笑道:“公子不一起喝几杯?” 孔融一听,脸色更是难看,袁熙见了,笑道:“我这人一喝就醉,只怕坏了两位兴致,便不奉陪了。” 孔融看着袁熙离开,这才脸色稍霁,打了个酒嗝,对郭嘉道:“不管他,咱们喝咱们的!” 郭嘉笑着举杯一饮而尽,心道孔融的话倒是好套,他想去雒阳见汉帝,一方面是觉得刘备不太行了,另一方面,未必不是刘备在汉帝身边的布局。 汉帝虽然势微,但不是没有可利用处,起码有好几个诸侯在其身边安插了钉子。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下点心思,提前布局一下,像孔融这样的人,虽然讨厌公子,但未必不能反过来利用。 袁熙往甄宓屋里一路走去,经过孔融屋子的时候,却见房门吱呀一声,却是孔融夫人带着女儿出来。 她对袁熙行大礼道:“多谢公子两次救命之恩,此次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之日。” 袁熙连忙止住孔融夫人,叹道:“哪里,前次年少轻狂,影响了夫人女郎声名,熙深感惭愧。” 孔融夫人轻笑道:“妾都忘了,公子还提这事。” 袁熙汗颜,说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孔融女儿拉了拉孔融夫人衣袖,孔融夫人察觉,请叹道:“小女有些东西,想要送给公子。” 孔融女儿抬起头,遇上了袁熙的目光,瞬间脸红了些,赶紧低下头去。 她背后的手微微发抖,捏着什么东西,就是不敢拿出来。 她不敢再抬头,期期艾艾道:“阿母,这里人来人往,我,我说不出话来。” 孔融夫人叹了一声,指了指屋后的廊道,说道:“那边无人,你去和公子好好说吧。” 孔融女儿低着头,扭扭捏捏便往屋子后面走,袁熙扭头看向孔融夫人,见其一脸苦笑地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跟了上去。 袁熙绕到屋后,见孔融女儿低着头,裙子下面绣鞋对着地上的青砖抠来抠去。 他走前几步,温言道:“女郎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做到的,当会尽力。” 孔融女儿心道我要是开口,让你带我走,你能答应吗? 然而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孔融绝不会答应。 她咬着嘴唇,从拿出一块绢布包裹来,用颤抖的手抖抖索索打开。 袁熙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炸的黑乎乎的糖糕。 孔融女儿轻声道:“当日马车之中,多谢公子赠饭之恩。” “但是妾试了好几次,都炸糊了,这是最好的一个,公子莫要笑我。” 袁熙听了,笑道:“女郎有心了,我怎么会笑话。” 他接过孔融女儿手里的绢布,两人手指碰触了一下,孔融女儿身体一抖,飞速把手缩了回去。 见袁熙郑重地把绢布包好,放入怀里,孔融女儿本来灰暗的眼里,露出了一丝欣喜的光芒。 她低着头,轻声道:“马车里的日子,阿母说她忘记了,但妾一直记得。” 袁熙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声来。 孔融女儿的心意,他多少明白了七八分,但他现在无能为力,孔融只怕到死也不会点头。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孔融女儿仿佛鼓足了全部勇气,低声道:“请公子转过身去,妾还有话说。” 袁熙心道怕是有什么话当面说害羞? 但他还是转过身去,说道:“好了,女郎说吧。” 猛然间他感觉腰一紧,已经被孔融女儿从后面抱住,然后是脸紧紧贴在自己背心上。 袁熙怔住。 两人就这么默默站着,不多时,背后有呜咽声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孔融女儿把手一松,袁熙听到脚步声急速离开,离开了墙角,然后是屋门关闭的声音。 他反手摸了下自己背心袍服,发觉湿了两块。 他举着手,呆立了一会,在屋内若有若无的轻微哭泣声中,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半月之后,关羽护送刘备妻女和孔融一家返回了海西。 刘备早站在城门后,见到孔融下车后,连忙上前拉着孔融的手,满怀歉意道:“备督军不利,乃至让文举公失陷,实在是惭愧。” 孔融听了,叹息道:“使君不必如此,是融无能,拖了后腿,帮不上什么用场。” “融只待今日将女儿出嫁泰山羊氏后,便出奔司隶,去找寻天子,为汉室尽忠。” 刘备听了,叹道:“司隶如今危险的很,文举公何必亲涉险地?” 孔融出声道:“我意已决,待见到天子,必将使君心意,上达天听。” 刘备见孔融坚持,只得点头道:“那就劳烦文举公了。” 此时城内陈登在府邸中,对座上的华佗道:“关将军已经回来,想来近日主公便会和显弈公子见面。” “到时候元化先生便能与其相见了。” 华佗听了,捋着胡须道:“如此甚好,我倒想看看,那显弈公子有何本事。” 他随即道:“不过之前泰山羊氏来人,拜托我一件事情,是关于孔融之女的。” “这事情不太光明,我也是有些犹豫。” 陈登听了,疑惑道:“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重燃战火 华佗犹豫了一下,看周围仆人都出去了,才悄声道:“羊氏送了我一份厚礼,让我以看病为名,查探一下孔融女儿的脉象。” 陈登一时没反应过来,查脉象做什么? 华佗补充道:“未婚女子,元龙知道的。” 陈登这才明白过来,失声道:“这也太无礼了吧?” “这不摆明了是怀疑文举公的人品?” 华佗点头道:“所以他们才私下找我,让我万勿泄露风声。” 陈登叹道:“虽然无礼,不过想想,孔融之女被人掳走两次,泰山羊氏有此顾虑,也算合情合理。” “元化先生怎么想?” 华佗怒道:“我想什么,我想羊氏有大病!” “是否完璧,脉象能摸得出来?” “他们不去找稳婆,而来找老夫这个医士,这是当婊子又立牌坊,想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陈登听了,哈哈笑道:“确实如此,先生这是左右为难啊。” 华佗捻着胡须道:“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但是羊氏那边暗示我,不管孔融女儿有没有问题,最好我能编出个理由来,让两边断了。” 陈登听了,失声道:“这不是就是说,羊氏早就打定注意,不想和孔氏联姻了吗?” 他仔细一想,孔融女儿已经落入敌人手里两次,即使真的能保住清白,又能怎样,不还会被人耻笑? 羊氏世家大族,丢不起这人,便想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退婚,不过这手段有些下作啊?。 陈登说道:“先生要如何做?” 华佗愤愤道:“去还是要去的,不过当然实话实说了,要不老夫岂不是昧良心?” 陈登听了,赞道:“先生果然是高风亮节,那他们送的礼先生都退回去了?” 华佗眼睛一瞪:“退什么!” “那狗日的羊氏想要坑我,老夫就是把礼金丢去喂狗,也不会还给他们!” 陈登哈哈笑了起来。 刘备送走孔融一家,命人妥善安置,这才带着自己妻女的马车回到府中。 他来到马车前面,对里面说道:“夫人受苦了。” 马车车门打开,刘备夫人牵着两个女儿下来,淡淡道:“不受苦,倒是让夫君烦心了。” 刘备听着夫人话里面的怨怼之意,苦笑道:“夫人还是先回屋安歇吧。” 此时屋里走出一个皮肤极白,有如玉脂一般的年轻女子,到了近前,对着刘备夫人福了一礼道:“恭迎夫人逃离囹圄。” 这边是刘备新纳的妾室甘氏,虽然五官也算出众,但也不是毫无瑕疵,然而俗话说一白遮白丑,其最出众处,便是光滑白腻的肌肤,如同一块玉石般,让见过的人都啧啧称奇。 刘备夫人见了,心中微微不喜,同是贫贱出身,凭什么这甘氏和自己差别这么大,农家女子真的能有这种肌肤? 她昂然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可是辛苦夫人了。” 甘氏忙上来扶住刘备夫人臂膀,谦道:“夫人过奖了,能为主人分忧,这都是妾分内之事。” “然而妾做事粗陋不周,还是出了很多纰漏,如今夫人平安回来,耳提面命内宅之事,妾不胜欣喜呢。” 刘备夫人见甘氏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伸手不打笑脸人,脸色稍霁,也不好说什么。 刘备见了,咳嗽一声,对甘氏道:“我还有事,你好生服侍夫人。” 待刘备走后,刘备夫人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甘氏道:“给我仔细说说,迎娶糜氏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甘氏听了,忙悄声道:“还好夫人回来了,不然糜氏已经过门了。” 她一边说着糜家的事情,一边察言观色,见哄得刘备夫人连连点头,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当然极为盼望刘备夫人回来。 刘备夫人虽然和刘备成婚多年,但出身贫寒,不通文字,且年老色衰,兼之脾气耿直,颇不受刘备喜爱。 而自己虽然是妾室,但过门之后,刘备便让自己代替脾气耿直的刘备夫人,管理内宅事务。 甘氏当然欣喜,有这份差事,她便能慢慢提升地位,加上刘备夫人又不讨喜,迟早自己能寻找翻身的机会。 但糜氏就不一样了。 甘氏当初听到刘备要迎娶糜氏的时候,心里是极其不安的。 糜氏背靠糜家,不管是做正妻还是做妾,进来之后,肯定要压自己一头,而且听说那糜氏年轻貌美,可能就此夺了自己的宠爱。 更为可怕的是,糜氏和刘备夫人不一样,出身士族,知书达礼,对管家之事门清得很,自己以后便不好糊弄了! 要是糜氏有心针对自己,说不定自己此生都无法翻身。 所以在甘氏心里,对于刘备夫人能够回来,自然是不胜欣喜,有个糊糊涂涂的正妻,总比精明强势的要好。 下邳城内外,已经打成了一片,城头城下,遍地都是死尸。 曹昂闻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臭气,脸色苍白,烦闷欲呕,旁边的夏侯渊见了,出声道:“公子可退入大寨。” 曹昂摇摇头,说道:“阿父让我过来,便是让我适应战阵,此时诸将皆在阵前血战,我岂能后退?” 夏侯渊见曹昂坚持,也不好勉强,他见己方攻势稍缓,有一支军退了下来,便亲自带着兵士补了上去。 退下来的却是曹仁,两人交接时,曹仁出声道:“对面守城很有章法,妙才小心。” 夏侯渊说道:“子孝放心,看我的!” 他纵马带兵刚冲到一射之地,就听城头一声梆子响,一支黑旗伸出墙头,直指他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城头百十名弓箭手齐齐站起身来,张弓就是一轮箭雨,罩向夏侯渊。 夏侯渊眼见黑压压一片箭支射来,连忙举起双臂遮挡,只听叮叮当当声音不停,至少十几只箭射在他的甲胄上,冲击力震得他头脑发晕。 猛然间他胯下战马往前栽倒,夏侯渊知道这是马中箭了,狼狈的翻身下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他狼狈站起,勃然大怒,对士兵吼道:“跟我上!” 他手下的兵士轰然应允,跟着夏侯渊往城墙脚下冲去。 城头的周瑜浑身披甲,见曹军如此泯不畏死,心下忧闷,两边打了好几天了,皆是伤亡惨重,但谁也不敢露出疲态。 而且曹军这次来了数位大将,周瑜查到有名之人,便有曹仁,夏侯渊,曹纯,于禁,乐进,史涣,韩浩等人。 这些人皆是身先士卒,分头攻打郯城各处城墙,让周瑜防守地极为困难。 眼见夏侯渊带着士兵不要命地冲到城下,开始攀附城墙,周瑜只得亲自带领诸将苦苦抵挡,两边战了大半日,皆是疲倦不已。 此时夏侯渊带兵退下,曹仁又带人补了上来,周瑜暗暗叫苦,对方这是摆明了想要耗死自己! 眼见城头快要失守,周瑜一咬牙,就要调动城中百姓上城头,就听远处轰隆隆马蹄声响。 周瑜远远看去,就见数百骑兵中竖起七八杆大旗,向着曹军中军猛冲而去! 刚退来的夏侯渊显然没有怎么防备,他手下兵士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下子就被冲散,曹军中军顿时混乱不堪。 周瑜就见当先领头的正是孙策,他带着黄盖韩当等人直接将曹军侧翼冲得七零八落。 这下正在攻城的曹军将领都是慌了,本阵可是有曹昂在! 包括曹仁在内的数名将领纷纷回兵救援,孙策冲了数次,都无功而返,只得瞅个机会,带着部下朝城门而来。 周瑜连忙命人打开城门,曹仁还想带人尾随进城,结果城头箭如雨下,曹仁又瞥见门洞两侧埋伏了人,当下只得打马回阵。 周瑜下了城墙,迎上刚进城的孙策,说道:“伯符来得正好!” 随即笑道:“伯符竟也知道冲击侧翼了,换做从前,伯符必然是正面冲击本阵的。” 孙策悻悻道:“别提了,在广陵跟敌军学的,当时吃了个大亏。” 周瑜见孙策神色,就知道广陵城没打下来,他一眼瞥见孙策身后的桥蕤,心道桥蕤是怎么回来的? 吴夫人呢? 此时天色已晚,两边各自鸣金收兵,周瑜随孙策回到城中,两人只留下桥蕤,让众将各自散去。 等周瑜听孙策说完广陵城的事情后,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连孙策的突袭也能稳稳防住,那凶虎如此难对付的吗? 他开口道:“数次功亏一篑,可见天意如此,伯符不必过分忧心。” 孙策狠狠砸了一下桌子,“可是阿母下落不明,我怎么能放心的下!” 听这两人对话,桥蕤此时也猜出吴夫人十有八九,是失陷在广陵城里了,不由道:“那今后怎么办?” 周瑜沉吟了一下,说道:“如今广陵被凶虎占据,来硬的是不行了。” “他总不能呆在这里一辈子不走吧?”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最稳妥的,是派遣细作,去广陵城中潜伏,打探太夫人消息。” “只要凶虎带兵离开,广陵城必然防守空虚,到时候找到夫人,趁机将其带出来就是了。” 孙策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说道:“公瑾的法子,确实不错,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桥蕤出声道:“若是夫人已经落到对方手里怎么办?” 孙策听了,脸色一变,周瑜见了,忙道:“这倒是可能性不大,不然对方早就要挟伯符了,何必打声打死到现在?” 桥蕤听了,也觉如此,道:“公瑾言之有理。” 周瑜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因为他知道,这种可能还是有的! 但眼下他也只能如此安慰孙策,因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守住下邳! 接下来的日子,两方攻伐不休,拼命将人往里填,局面互有胜负,谁也无法抽身。 就在郯城打成一团糟的时候,东面的广陵,相对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袁熙终于等来了刘备请求一起出兵的书信。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点误算 袁熙见到刘备送来的信,叹道:“这广陵的事情,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郭嘉道:“也不能掉以轻心,小心孙策放弃郯城,再来个回马枪。” 袁熙说道:“可能性不太大吧?” 郭嘉点头道:“确实不太大,但谨防其狗急跳墙,毕竟当日其打广陵时,就很离谱。” 两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桌两边说着话,如今广陵已经没了威胁,两人对话也随便了起来。 吴夫人此时蹲在院子一角,用湿布擦拭着门框,其实是竖着耳朵听着两人对话。 她这些日子几乎不说话,只是闷头干活,平日便是默默将所听到的东西全部记了下来,她听得越多,越发惊讶地发现,袁熙的班底,和儿子孙策手下的将领谋士相比,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在很多谋划方面,格局远超孙策,实在是自己儿子的大敌。 袁熙说道:“眼下是咱们请刘备来广陵相谈,还是去海西?” 郭嘉想了想,说道:“其实都不合适。” “按照我的意思,干脆建议刘备一起发兵,然后在广陵下邳边境合兵,一起攻打郯城。” 袁熙想了想,出声道:“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 郭嘉道:“晚了的话,可能我们就没机会了。” 袁熙道:“奉孝先生认为孙策会挡不住?” 郭嘉摇头道:“换了我是曹氏,不会在郯城这种地方继续投送兵力了,因为目前的兵力已经够多了。” “还没打下来,一方面时孙策的抵抗异常顽强,出乎曹氏预料,一方面曹操很可能并没有全力以赴。” “但即使是这样,曹操在此战投入的兵力也远超我的预料,这应该是有对徐州异乎寻常的执念。” 袁熙点头赞同,曹操对于徐州一年多内连打三次,什么屠城抢掠都用上了,只能说徐州这块地方,吸引力是真大啊。 郭嘉又道:“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曹操应该会在兖州和豫州方向动手了。” “而且今年豫州扬州收成都不好,袁术粮草不一定支撑得住。” 袁熙略略一想,恍然道:“还真有可能!” 他明白过来,袁术对徐州的执念,不下于曹操,所以才会放弃先攻打扬州,派孙策和几员大将攻入粮草难以后援的徐州,显然也是不太理智。 如今两边陷入了消耗战,对于袁术来说,无论从粮草还是兵士,都比曹军消耗更大。 如果曹操名为攻打郯城,将袁术麾下最厉害的几员猛将拖在这里,分兵去偷袭豫州,袁术必然只能收缩防守,让孙策等人回军。 因为对袁术来说,他只占了荆州豫州扬州的一部分,其中豫州连接其他两州,不容有失,乃是其必救! 想到这里,袁熙恍然到:“曹军攻打郯城,至今没有撤走,很可能是在等袁术让孙策撤军的命令!” 郭嘉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孙策要是被迫弃城,曹军便可轻易得到郯城。” “如今咱们和刘备军可以谈,但是筹码不够大。” “若是能捡到郯城这个漏,刘备想不给咱们让步也难了。” “关键便是郯城内的孙策,虽然曾为敌人,但是在这个时间点,未必不能成为对付曹操的棋子。” 吴夫人在远处听了,手心都是冷汗,这名叫郭嘉的谋士,才能不下于自己看重的周瑜,这次竟然是将所有人都算计了! 袁熙当下派人送了封信给刘备,不几日刘备便回了信,袁熙收到之后,便让太史慈田豫带着军马出城,去下邳广陵边界和刘备军汇合,自己则和郭嘉坐镇广陵城。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天气越发寒冷的时候,终于传来消息,曹操迅速出兵,打下了豫州的一个郡,袁术军抵挡不住,传信让孙策等人返回扬州。 袁熙看着地图,心道曹操果然不会放过张邈张超。 曹操拿下豫州北部后,便完成了对陈留郡的包围,如今陈留郡是兖州仅存的没在曹操手中的郡县,杰接下来曹操很明显是要准备对其动手了。 又过了数日,好消息终于传来。 刘备重新夺回了郯城! 不过这对于一直偷听的吴夫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两眼发黑,孙策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不过随后她从袁熙郭嘉谈论中,得知孙策已经逃回了扬州,这才心下稍安。 然而她心情更加沉重,因为这么一来,孙策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以后她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逃回去了。 她扭头看着旁边和甄宓玩得开心的女儿,心道从哪里逃走,如何逃走,选什么时间,都需要仔细筹划。 在这之前,她要摸清袁熙身边每个人的习惯,创造逃跑的时机,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带女儿逃回去! 那边郭嘉笑道:“这次算是摆了曹操和孙策一道,没有袁谭公子这支奇兵,只怕谁也没想到,最后渔翁得利的会是我们。” 袁熙派太史慈和刘备合兵,曹操军和孙策军早已知道,但他们一开始谁也没当回事。 无他,兵太少了,两边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多人。 曹操军过万,孙策军在下邳城中的兵士也有五千往上,怎么可能让袁刘联军得利? 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孙策接到命令撤军时,其实是很不情愿的,但如今他的粮草已经不支,就是想打,也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孙策只能选择突围,这边曹昂这边早就得知孙策动向,当即命令围三缺一,留出南面的城门,让孙策逃走,自己这边则派曹仁从北门进入,趁机占据郯城。 这想法没有什么问题,但此时太史慈和刘备军领军突入战场,想要占据北门。 曹昂岂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当即命令全军出击,近万人将刘备军和太史慈团团围住,彼时北门尚未攻破,眼看刘备太史慈联军就要被全歼,此时战场上的变数出现了。 袁谭的上万青州军,突入了战场! 对于这先前根本预料不到的黄雀,曹军顿时陷入混乱,虽然马上整顿队伍反击,但面对养精蓄锐的袁谭军,连日作战的曹军很快就出现了不支的迹象。 曹昂眼见大势已去,城门近在咫尺,却无法突入,只得暂时收兵,退回大营。 这边刘被袁熙袁谭联军趁机进入城内,占据了郯城。 双方相持了数天之后,曹昂见对方还在源源不断着增兵,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得含恨退兵。 袁熙看完战报,笑道:“阿兄果然出兵相助刘备,这几乎把家底都拿出来了,看来刘备给他开的条件肯定不低。” 郭嘉也是心怀大畅,他和袁熙推敲这个计划好长时间,结局果然如两人谋算的一样,也算是很有成就感了。 其中的关键,就是刘备的想法。 这一战过后,刘备肯定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对于刘备来说,却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事实已经证明,徐州单凭刘备一个人,是守不住的,即使这次付出惨重代价挡住了,但下次呢? 所以当日袁熙给刘备的信里,就表明了一个想法。 刘备,袁熙,袁谭,三人共治徐州。 若有敌人来犯,三方齐心对敌,如此一来,不论是曹操还是袁术,只凭一方,都很难对徐州形成威胁。 刘备是个聪明人,郯城的丢失,让他彻底看明白,在几年之内,他很难得到徐州本地士族的拥护,既然如此,他干脆引入袁氏兄弟,一同打压收服本地士族。 而对于袁谭来说,他需要得到徐州的一部分,来对青徐之交的泰山贼完成包围。 他打了泰山贼两年了,泰山贼打不过时便退回山里,去南面徐州劫掠,让袁谭也没有办法。 若是能得到徐州琅琊郡的一部分,袁谭便能将泰山贼南北两面都封住,慢慢将其磨死。 对刘备来讲,泰山贼这种谁都不愿投靠的势力,也是个大麻烦,借着袁谭之手除去,何乐而不为? 最后对袁熙来讲,他要的就是占据长江口的沿海航路,保证他的商路和幽州往外扩张的路线。 幽州周围都被限制死了,袁熙的打算,就是借着海路跳出这个圈子,伺机扩张这个地盘,广陵郡便是他的桥头堡。 正常来讲,这么孤零零的一块飞地,距离幽州又远,很难守住,但若背靠袁熙的船队,那便容易了许多。 所以三方一拍即合,等曹操和孙策打生打死时,从后面占了一把便宜。 袁熙最后道:“我还是有个疑问。” “我故技重施,将袁谭的青州军商船从青州运送到徐州,从而绕过了泰山。” “但这种计谋已经用过了一次,按道理曹操那边早该想到,怎么我看曹军的应对,似乎是没有准备?” 郭嘉想了想,笑道:“至少曹操应该是想到了,但应该没料到袁谭能下此决心吧。” “谋略虽然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但不会因为其中一个微小的可能因噎废食,对于袁谭出兵,曹军肯定也做了应对,但应是对三方联军的战力估计不足。” “这次有曹操长子曹昂带兵,应该是培养其战阵能力,倒不是说曹操不重视,而是同一时刻,曹操应该是去了豫州督战,那边才是他最看重的。” “曹昂的漏算,就是三方联军的战力,这次袁谭公子固然作战勇猛,但情报说陈登也亲自带兵上阵,还起了不小的作用,这才击退了曹军。” “可能就是这一点误算,曹军才与郯城失之交臂。” 郭嘉说到这里,对袁熙道:“公子知道,你最厉害的是什么吗?” 袁熙疑惑道:“是什么?” “识人之能,”郭嘉叹道:“公子看人太准了。” “赵云,太史慈,田豫,我自己就不说了,皆是一时才俊。” 袁熙见郭嘉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道你对自己认知挺清楚的,脸皮也够厚。 郭嘉又道:“公子前次就说陈登是个人才,我还以为就是精通种地,没想到还能上阵打仗,公子只凭这识人的眼光,之后必能在天下争得一席之地!” 袁熙被郭嘉吹捧的都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多谢先生吉言。”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即使有后世知识托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很不容易,让他极为高兴。 徐州打了这么久,才终于尘埃落定,要知道幽州赵云刘和那边,都从渔阳郡打到广阳郡的蓟县了! 如今终于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婚事多磨 下邳城头,刘备看着城外广阔的平原,心情激动,自己终于回来了! 他一转头,远处密密麻麻的袁谭营寨让他脸色一僵,他明白这次胜利,其实是靠的袁谭袁熙两兄弟。 要是袁谭现在促起发难,只怕自己守不住郯城。 想到这里,刘备对徐州甚至产生了一丝厌恶,这地方看着富庶,当初自己接管过来,还以为从此迈出了扬名天下的第一步。 哪知道自此之后,徐州的战乱就没停过,让刘备不胜其烦。 尤其是从张飞丢失郯城到现在,刘备几乎打的赔光了老本,要不是糜竺劝服糜芳,将家仆和部分财货献出来招兵买马,只怕刘备现在早就不剩几个兵了。 对于糜家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刘备自然要投桃报李,如今重新夺回郯城,糜竺糜芳双双升官。 糜芳直接成了功曹从事,在官职上来看,甚至压过了陈登一头。 虽然最后决定性的因素是袁氏兄弟,但刘备手下官员都说不出什么。 毕竟那时候刘备几乎已经山穷水尽,糜家倾尽家财赌了一把大的,也不是谁都有这个魄力的。 但尴尬的是,刘备夫人被袁熙送了回来,刘备现在没有了纳娶糜贞的借口。 远处人影绰绰声响,刘备定睛一看,原来是袁谭带着几名侍卫骑马进城。 刘备心里骤然轻松,袁谭亲自入城,这是表示诚意了。 他暗暗自责,自己最近遭受的背叛太多,以至于失去了对其他人的信任,患得患失起来。 这个世上,毕竟还是有不少守信的人啊。 刘备赶紧下城迎了上去,对袁谭深深一礼,“此次重夺徐州,多赖使君大恩,备深为感激,无以言表。” 袁谭连忙刘备扶起,笑道:“玄德公多礼了。” “说来谭还未感谢玄德公举荐之恩,从此玄德公便是谭之举主,将来只要不是和袁氏敌对,玄德公若有难,谭必全力襄助。” 刘备听了,心中一喜,忙谦让道:“举手之劳,做不得数。” 他察言观色,看袁谭表情不似作伪,心道这个茂才难道对袁谭来说很重要? 刘备暗暗思忖,按道理冀州推举袁谭为茂才,应该是举手之劳,却始终没有这么做,看来怕是别有隐情啊。 看来陈登在邺城能说动袁谭发动大军相助,必然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关节在里面! 刘备感觉有些吃不准了,自己是不是对陈登的本事还没完全了解,以至于错过了什么? 想到这里,刘备试探道:“区区一个茂才,不太可能让显思公子尽起一州之兵,来相助备吧?” 袁谭听了,笑道:“这只是一方面,关键我是真心想要结交寻玄德公的。” 袁谭这次来,还真就是借着举茂才之事,来拉拢刘备的。 他现在其实和袁熙一样,也同样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他所在的青州,一大半被冀州挡着,另一半便是徐州,被泰山贼挡着,还能怎么发展? 而且袁谭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袁熙帮自己挡了过继之事,但自己被袁尚压制的事实却没有改变,而且双方势力对比的差距越来越大。 别的不说,袁尚坐拥数百万人口的冀州,往西能扩张到并州,往西南能打进司隶,往东能图谋徐州,比袁谭的选择多得多了。 所以袁谭必须要提早在徐州布局,不然慢一步便无路可走,以后还能去海外扩张不成? 所以拉拢刘备,便成了袁谭当前最急迫的选择,虽然刘备是他的举主,但举主与门生之间,也是要看强弱的。 如今袁谭远强于刘备,袁谭行事自然能主导两边联盟的发展。 袁谭对刘备道:“玄德公也知道,我如今在袁氏之中,处境并不妙。” “我和显弈虽然各占一州,但加起来也不如三弟在冀州的势力,所以我们两人需要联手,这次带兵来救助玄德公,也是显弈大力主导。” 刘备心道又是袁熙,好像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此人的影子? 对于袁熙,刘备是又爱又恨,自己好多事情,都是此人一力促成,可以说帮了自己的大忙,但世上哪有无缘无故帮人的? 但刘备至今猜不透得是,袁熙到底要干什么,但其显然图谋不小,刘备欠着袁熙的人情实在太多,不敢想将将来要怎么还这笔债。 他生怕到时候,袁熙提出自己无法做到的条件,到时候怎么办? 但现在刘备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现在快要饿死了,哪管眼前的东西是不是毒药,反正不吃下去肯定死,吃下去倒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想到这里,刘备出声道:“两位公子对备有救命之恩,备也不多说虚言了,备已经派人去广陵请显弈公子来郯城,相谈徐州今后之事。” “待显弈公子一到,咱们三方一起商议如何?” 袁谭听了,当下点头同意,他这次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当然不会跟刘备客气。 在刘备和袁谭等待袁熙的时候,海西城的徐州官员们,也得知了刘备重夺徐州的消息,大部分人都欣喜若狂,准备返回郯城。 对他们来说,刘备和自己前途息息相关,既然刘备再次起势,将来怎么可能少的了他们的好处? 糜贞望着兴高采烈的糜芳,忍不住道:“阿兄的官职位高权重,若是超出阿兄之能力,不一定是好事呢。” 糜芳刚得到自己升官的消息,正在高兴,却被糜贞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不由讪讪道:“小妹这话有些败兴了,长兄也未见办事比我强多少啊。” “这些年糜家商路都是我来打点的,几条商路牵涉极多,我都能有游刃有余,怎么做不了这个从事了?” “那些被推举出来的孝廉茂才,有几个真正做过实事的?” “我就不信他们能比我强?” 糜贞糜芳正在兴头上,不忍坏了他的兴致,只得劝道:“那阿兄可多向长兄一样,小心从事,宽以待人,万不可轻易树敌。” 糜芳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别提长兄了,他行事也太谨小慎微了些!” “再说我升了官,已经能那关羽平起平坐了,我倒要看看,以后他还敢不敢看不起我!” 糜贞听了,心下忧虑,出声道:“阿兄,那关云长和刘豫州情同兄弟,关系非同一般,你……” “好了好了,”糜芳不耐烦道:“小妹怎么还没出嫁,便越来越啰嗦了……” 他猛然醒悟过来说错了话,连忙闭口不言,见糜贞已经是眼中有泪光闪动,忙打了自己脸一下,说道:“是阿兄我说错了,这事情不怪你。” 糜家想要将糜贞嫁给刘备的心思,徐州士族都心里明白得很,本来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但偏偏这事情因为刘备夫人被送回来黄了,让糜家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士族之间,当然是幸灾乐祸居多,风言风语传到糜贞耳朵里,让她也是非常难堪。 糜贞心里叹息,她自然知道这事不怪糜竺糜芳,倒是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有些如释重负之感。 她猛然间发现,自己内心应该是并不想嫁给刘备的。 自己理想的夫君,到底是谁呢? 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副极为熟悉的容貌来。 她缓缓摇了摇头,将这副萍水相逢的面孔赶走,心道这怎么可能,人家都成婚了,新妇据说还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自己又算什么呢。 糜芳见糜贞兴致不高,安慰道:“话说这婚事告吹的,也不止小妹一人,那孔北海的女儿和泰山羊氏的婚事,据说也黄了。” “这事情莫名其妙,我得去打听一下。” 糜贞听了,叹息一声,“阿兄,你真得管管自己的嘴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孔融最近的心情很是不好。 刘备重新夺回徐州,按道理他终于可以想办法赶往司隶,去朝见天子了。 但却发生了让他大失颜面的事情,泰山羊氏悔婚了! 当日孔融一家回到海西,泰山羊氏早就派族老过来,说两家的婚事,按道理说,两边都到了年龄。 但羊氏在求卦的时候,得到了些谶语,说两方男女可能有命格相冲之忧,会影响到双方的寿数。 所以泰山羊氏找到了名医华佗,想为孔融女儿把脉,看下是否真有隐疾。 孔融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孔融大怒,刚要发火,孔融夫人已经砰的一声,将茶碗摔碎在泰山羊氏族老面前。 孔融夫人寒声道:“羊氏想要悔婚,不必是这下作手段,将两边婚书撕了便是。” “不就是因为我女儿两次困于敌手,怕她不清白,影响羊氏名声吗?” “羊氏也把孔氏看的太低了,真有这种事情,我也不会同意两家联姻!” 那族老皮笑肉不笑道:“夫人息怒,我也奉家主之命,再说瓜田李下,谁知道呢?” “若夫人真觉得女郎清白,何不让神医一观?” 孔融夫人咬牙切齿,没想到孔融说道:“那好,明日你带神医前来便是。” 那族老听了,当下一礼,告辞离去。 等对方走后,孔融夫人怒道:“就这么任他欺负,凭什么自证清白?” 孔融脸色阴沉,“这清白不给羊氏看的,而是给天下人看的。” “因为羊氏赌孔氏必须要证明自己,方才能对得起孔家门楣。” “所以无论婚事成与不成,这事都避不开,我只能同意。”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三方相谈 听甄宓也要跟着去,袁熙笑道:“郯城那边倒也不是怎么危险,但要是刘备真的翻脸,把我们两人扣住怎么办?” 甄宓听了,说道:“夫君都被扣住了,我在广陵还是郯城,还有什么关系吗?” 袁熙听了,笑道:“说的也是,不过到时候还要小心为上,郯城本来就是内部起了乱子,未必没有袁术余党。” “要是他们想要破坏我和刘备之间的关系,可能会盯上你。” 甄宓听了,面上出了一丝忧色:“妾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本来想着去给夫君出口气的。” 袁熙疑惑道:“什么出气?” 甄宓气鼓鼓道:“我听说,外面传言夫君极为好色,也不知道是哪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败坏夫君名声。” “妾嫁给夫君也有一段时日了,除了昭姬姐姐,夫君只怕还没有染指别的女子吧?” “这谣言也太可恶了!” 袁熙心道你错了,我只是因为太忙,暂时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甄宓继续道:“妾想着随夫君到郯城,让徐州士族看看,夫君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不是什么女子都能看得上眼的。” “要想勾引夫君,至少也得和妾差不多,才够资格吧?” 袁熙心道我标准没那么高,我真的不怎么挑食。 他自然不会作死将心里话说出来,便道:“想去便去,反正在郯城应该呆不了多久,你去看看也好。” “如今快到年关,那边一旦谈好事情,咱们便返回广陵,将事情安排妥当,便乘着海船北上,到时无论是回邺城还是北新城,应该都还能赶得上过年。” 甄宓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的扬州丹阳郡,孙策望着大江北面,一双手紧紧抓着前面的粗木栏杆,碗口粗的栏杆,竟出现了道道裂缝。 背后周瑜声音传来:“伯符,当前我们需要隐忍,打下自己的地盘。” “待将来形势有变,我们便能占据江东一隅,到时候挥师北上,到时必然能攻下徐州。” 孙策霍然转过身,眼中厉色一闪,“公瑾,你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吗?” 周瑜沉声道:“一定会的。” 孙策眼中寒芒更胜,“那公瑾觉得,我们在袁公路手下,被其如此防范,如何成事?” 他这次占据下邳,却被袁术命令放弃,导致功亏一篑,心中极为不满。 周瑜见四周无人,低声道:“伯符,袁公路志大才疏,并非明主。” “如今南阳户口数百万,而公路奢淫肆欲,徵敛无度,百姓苦之,有姬妾数百,皆服绮縠,馀粱肉,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就霸业?” 孙策听了,恨声道:“此人赏罚不明,我已经为其出了这么多力,他先前两次许诺我为太守,皆是食言,如今又借口我丢失广陵,再次将庐江太守给了他的亲信!” 周瑜低声道:“伯符,忍一时之辱,方可奋一世之烈。” “袁公路早有不臣之心,必起祸端,伯符只要静静等待机会,必能一飞冲天!” 孙策听了,眼中的寒芒化作烈焰,紧紧握住周瑜的手道:“策今后大业,皆赖公瑾了!” 周瑜也意气昂扬:“伯符,只要给我们二十年,天下无人会是我们敌手!” 孙策哈哈大笑:“公瑾还是谦虚了!” “只要十年,我便可以称霸江东,北望中原!” 周瑜的目光也望向江北,心道孙策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袁术虽然占据江东,但其做人不行,并不足为惧,倒是徐州的的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将来威胁可能大得多。 袁绍曹操更不用说了,都不是容易对付的,如今伯符远离中原这块是非之地,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尤其是那徐州,谁吃下去都会噎住,还有那个袁家凶虎 想到这里,周瑜心生警惕,听说那袁熙也不过是二十冒头,和孙策及自己同岁,手下兵将也不是很多,但是一番交手下来,竟然用计让孙策和自己吃了大亏,连吴夫人都下落不明。 这奇耻大辱,绝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徐州郯城这边,被周瑜记在小本本上的袁熙,对来自几百里之外的怨念毫无所觉,不过他即使知道,也不会在乎。 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眼前城门口这位,明显是不情不愿被刘备拉来相迎的张飞。 袁熙翻身下马,对刘关张三人抱拳道:“小子见过诸位。” 刘备忙还礼道:“公子援手之恩,玄德不敢忘啊。” 两人携手走进城门,后面张飞吹胡子瞪眼,关羽见了,悄声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那袁熙怎么得罪你了?” 张飞闷闷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他不是好人!” “你看他都没有胡子,就像一块肉只有瘦肉一样,见之无味!” 关羽无奈,心道三弟又搬出猪肉观人论了,便道:“这袁熙说动了袁谭,一起助大哥夺回徐州,咱们怎么也要承他一份情。” 张飞听了,更加愤怒,“什么情!” “上次他来徐州和大哥谈条件,咱们就没能占的了多少便宜!” “而且袁刘联手,互为臂助,本就是讨好的条件,结果袁氏出兵,和帮我们大忙一样,听说大哥还要割让徐州?” “我不服!” 关羽心道三弟也不傻啊,这脑筋是转过来了,认真计较话,张飞的话确实没错。 但当时大哥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拿平分徐州作为条件,而且要是袁谭袁熙不出手,这徐州不论落到曹操还是袁术手里,都将再无兄弟三人的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关羽对张飞道:“这些话,大哥能不明白?” “眼下是交好袁氏的最好时机,咱们总不能处处树敌,你忘了你怎么把郯城丢掉的了?” 张飞一听,顿时蔫了,只得闷闷道:“这次听二哥的。” 袁熙一路进了刘备官邸,见袁谭早已经到了,连忙走过去拜道:“见过阿兄。” 袁谭还礼道:“这次多赖二弟谋划,亲临险地,能从江东猛虎手中夺下广陵,真可谓是虎口夺食啊。” 袁熙笑道:“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阿兄,我这一两千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两兄弟在那边互相吹捧,刘备在一旁心知肚明,这两个袁家子,其实是在暗示自己,怎么摆出条件呢。 当日刘备求救袁氏,许诺谁能解徐州之围,便平分徐州,如今坐在桌前的,却有三方,怎么平分? 而且前日袁谭就已经暗示,他青州事务繁忙,等袁熙一到便立马三方谈判,这摆明了是不给自己拖延时间讨价还价的机会。 刘备一咬牙,心道割就割吧,反正自己也守不住! 三方坐定,众人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刘备开门见山道:“备当时承诺,谁能救徐州之困,便和其平分共治。” “如今承蒙两位相救,备决定将徐州六郡,各送两郡给两位使君。” “琅琊东海两郡,送与显思公子。” “下邳广陵两郡,送与显奕公子。” “备自留彭城东莞两郡栖身。” “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刘备这一发话,袁谭袁熙还没表态,刘备下属官员皆是相顾失色。 这不是之前他们料想的最差情况吗? 刘备一上来就将底线拉得如此之低,还怎么谈? 而且六郡之中,彭城东莞地盘最小,这不是让了大半个徐州,这是快让没了! 袁熙看了眼袁谭,心道不管刘备这话是真是假,起码姿态做出来了,还颇有些割肉待客的味道在里面。 这糖很甜,但是有毒。 尤其下邳郡还是徐州治所,表面上看上去,刘备甚至把徐州之主的名头都让给袁熙了,牺牲不可谓不大。 但袁熙明白得很,下邳西边是曹操,南边是袁术,有多少兵都不够填的,自己吃饱了撑的去拿下邳? 袁熙向袁谭打了个手势,结果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让袁熙先说。 袁熙想了想,开口道:“玄德公这话,折煞小子了。” “玄德公敢给,小子也不敢收啊。” “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趁火打劫之徒?” 他顿了一下,“玄德公既然是明正言顺取得了徐州,当然还是由玄德公做徐州之主,所以下邳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刘备下属官员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袁熙真的厚着脸皮要两郡,他们也没话说,毕竟刘备都开口了,他们还能反对主公不成? 袁熙又道:“至于广陵,不瞒各位,我倒是希望替玄德公代管。” “徐州百战之地,被人觊觎,尤其是南面袁术,随时有水军攻打,光靠陆路,是很难防住的。” “正好我幽州有商船,可以作为水军协防幽州,到时也方便从幽州调兵。” 刘备听了,面露愧色,说道:“公子只取一郡,高风亮节,备实在有愧啊。” 刘备属下官员一听,皆是出声赞道:“显奕公子大德,让在下五体投地!” 一时之间,堂上拍马屁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袁熙一笑,心道这些官员都不是傻子,这是吹捧自己,让自己不好反悔呢。 他微微抬手,对众人道:“熙占据广陵,却是不熟民情,唯恐当地生乱。” “所以在下斗胆,想向玄德公借个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难以拒绝 刘备见袁熙轻轻一句话,就把一郡之地还了回来,正在高兴中,听闻袁熙要自己要人,想也不想,随口答应道:“公子既然开口,备无有无从。” 袁熙出声道:“我想请元龙先生领广陵太守。” 此话一出,众人称颂声慢慢稀疏下来,纷纷看向直到刚才,一直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的陈登。 他们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念头,好你个陈登,没想到你早就和袁熙有所勾结,攀上高枝了! 怪不得当初你自告奋勇写信给袁绍,让袁绍支持刘备领徐州! 陈登脸色僵住,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领广陵太守这件事,袁熙之前根本没有和他通过气! 他这段日子,其实过得颇为艰难。 陈登和糜竺是刘备领徐州的两大推手,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两人太过于乐观了。 虽然刘备丢郯城这事,其实和糜竺陈登八竿子打不着,但坏就坏在,刘备拿到徐州,为了不走漏风声,是和陈登糜竺两人私下商议的,并没有告知其他部下。 这就导致刘备和曹豹为首的陶谦旧将关系并不好,间接导致后来张飞和曹豹相攻,丢失下邳之事。 这让刘备的手下官员对陈登糜竺颇有些微词,加上意见相左的陈群跑去投奔了曹操,众人私下的非议声就更大了。 陈登感觉面上挂不住,跑去邺城向袁氏求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有想找刘备借兵去和孙策拼命,结果被其他人冷嘲热讽一番,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已袁熙准备发兵相助,但行动需要保密,所以没有告知陈登,直到袁熙打下广陵后,陈登才明白事情前因后果。 徐州失陷这事,最后总要拉出来个背锅的,谁都知道郯城是张飞丢的,但谁敢去说张飞的不是? 糜竺那边,一方面资助刘备钱粮兵马立了功,一方面准备把自己妹妹嫁给刘备,虽然最后婚事没成,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所以其他人也不会不长眼去非议糜竺,于是矛头都暗戳戳对准了陈登。 这和袁绍在冀州是,八大谋士相争一样的的道理,外来士族想要在本地发展,就必须要打压本地士族,毕竟蛋糕就那么多。 在这种两派相争的情况下,处于劣势的往往是本地士族。 因为对主公来说,本地士族若是势力过大,便会尾大不掉,所以其也会有意无意,放纵外来士族针对本地士族,甚至亲自下场打压。 就像被发配到幽州的沮授一样,属于徐州望族陈氏的陈登,也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袁熙便是瞅准了这个时机,也不和陈登商量,直接开口挖墙脚,因为他知道,陈登虽然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要是私下去提,陈登可能还拉不下面子来。 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来这么一句,便堵死了陈登的最后一条退路! 因为袁熙这么一说,已经成功引起了徐州众人对陈登的猜疑,陈登现在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陈登是个聪明人的话,应该知道下面会如何选择了。 袁熙不禁侧过脸,看了眼一脸无辜的郭嘉,心道这个主意,是真够狠的。 刘备干笑一声,“显弈公子真够厉害的,一开口就想把我的典农校尉要走。” 袁熙微笑道:“那是自然,在我眼里,以下邳换元龙先生,还是很划算的。” 众人听了,纷纷暗骂这小子无耻,刚刚还说下邳是自己让出去的,现在又重新把陈登绑在下邳这个交换条件上! 不过徐州众人包括刘备,心里都有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袁熙对陈登如此重视? 要知道陈登再厉害,像他这样的官员徐州也有几十个,除了种田,也未见其有过人之处啊? 有人担心起来,是不是陈登觉得被打压,所以和袁熙私下交换了一些条件? 要真是如此,那他确实不适合呆在主公手下了!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望向刘备,眼中充满了期盼。 他们自然是极为乐意的,陈登去广陵投靠袁熙,陈氏在下邳便很难立足了,十有八九会被迫迁去广陵,之后会留下很多可供众人瓜分的资产! 刘备脸上却是没有喜色,他站起身,对陈登一拜,眼圈有些发红,说道:“这件事情,还是由元龙先生定夺。” “备自来徐州第一天,备便得先生相助,受益良多。” “可以说没有先生,便没有备之今日,先生之恩,备绝不敢忘。” 陈登听了,也是颇为触动,连忙起身回礼道:“登惶恐,绝不敢忘玄德公知遇之恩。” 刘备说话的是,袁熙暗暗感叹,不管处于几分真心,刘备对人无论是哪方面,确实没得说。 他正暗暗担心,但听到陈登对答,顿时心中一喜。 陈登对刘备的称呼是玄德公,而不是主公! 刘备当然听出了陈登话中的意思,当下长叹一声,知道于事无补了。 这段时间,陈登确实被一些有想法的官员针对了,刘备虽然有所察觉,但当时是夺回下邳的关键时候,他也无法分心出处理这些琐事。 刘备本打算这几日平定城内局势后,再找陈登好好谈谈,却万万没想到,袁熙一到,便直接开口要人,让刘备猝不及防。 刘备心里暗暗警觉,这袁家凶虎,在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上,无论是打仗还是谈判,都已经玩得炉火纯青,颇得兵法之妙! 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有高明的谋士? 想到这里,刘备忍不住看了眼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郭嘉。 这好像是个颍川人? 陈群也是颍川的吧? 陈登缓缓转向袁熙,深深一躬,神色肃然:“承蒙公子不弃,登必当尽心尽力。” 他现在必须要果断表态,首鼠两端,犹犹豫豫,让人看不起不说,还会同时让刘备和袁熙怀疑自己的忠心。 二选一,他选择了袁熙这一方。 袁熙一笑,陈登果然做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忙他深深躬身还礼,“熙定不负先生。” 一众徐州官员,都忍不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纷纷出声道贺起来。 有的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之后怎么去陈家,趁机低价收购田地了。 袁熙低着头,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成了! 此时纵然陈登有一分半分不情愿,但以后都不可能回到刘备阵营中去了! 拉拢陈登意义重大,不仅在于陈登精通农学兵法,还在于其父陈珪,也是个很厉害的谋士。 父子两人合谋,先后坑过吕布孙策,可以说极大影响了汉末的历史。 宋理学家兼诗人陈普评价,“元龙父子二人耳,贤於曹公十万师。吕布就擒公路死,都在劝回新妇时。” 明代文学家李贽则言,“陈珪父子,弄吕布如婴儿,可怜吕布全不知也。” 而且陈家之人,后世多有在魏国为官者,说明其家族人才辈出。 这属实是买一送多了,刘备此时不会明白,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袁熙这边的事情谈妥,徐州众人顿时轻松不少,大家齐齐将目光投向袁谭。 袁谭见了,笑道:“既然玄德公是我举主,我要是吞并两郡,岂非是不仁不义?” “我欲替公代管琅琊一郡,这样便能封锁泰山贼出山路线,这对整个徐州,也是好事。” 琅琊郡地处徐州最北面,和青州交界,州界被绵延数百里的泰山山区分隔,几十万泰山贼便是藏身其中,至今仍是徐州的心腹大患。 徐州众人听了,更是大喜。 本来琅琊郡被曹操屠过之后,民生凋敝,泰山贼趁机时时南下骚扰,让琅琊成了一块极为难管的地方,甚至波及到了徐州其他郡县。 如今袁谭愿意替徐州剿灭这块心腹大患,徐州一众官员自然十分高兴。 刘备张了张口,看向自己的部属,发现先前作为主心骨的陈群陈登两人,已经一个投靠曹操,一个投靠袁熙,都没法给自己出主意了。 刘备明白袁谭在想什么,对方想把泰山贼全部吞并,壮大自己势力! 刘备当初想的是,要是袁谭从青州攻打,泰山贼支持不住,会向南逃散到徐州各地,这样刘备便能趁机聚敛流民,充作军士。 不过这个打算,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当然,袁谭单独也未必能吃得下,刘备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就要从长计议了。 刘备不禁感叹,袁家这两位,都不是易于之辈啊,对方这是吃准自己需要袁家相帮,对付袁术和曹操,这才精准地提出了刘备无法拒绝的条件,却又不至于过线。 刘备现在看开了,既然徐州自己吃不下,那也怨不得别人。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当初料想的好上了太多,起码他现在还占着四郡,而且多了袁谭袁熙这两个帮手,假以时日,必然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就依两位公子之言,今后三方共治徐州,同御外敌!” 糜竺闷闷地回到家,坐在房中唉声叹气。 糜贞正好过来,见糜竺心气不好,奇道:“大兄,出什么事情了?” 糜竺长叹一声:“和我交好的元龙,如今要离开下邳,之后我糜家便是孤掌难鸣了啊。” “别看糜家现在鲜花着锦,但高处不胜寒,已经惹人嫉妒了,再没人帮衬,迟早会被架空孤立,前景堪忧啊。” 糜贞知道和糜竺和陈登最为交好,惊讶道:“元龙先生要去哪里?” “难道也要离开刘使君吗?” 糜竺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今日城中显弈公子到了,商议共治徐州之事,之后我有事情晚回来了些,糜芳还没回来?” 糜贞摇头道:“二哥没有回府,他……”她突然反应过来,显弈公子? 这不就是袁熙吗?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歪打正着 糜贞转过漫不经心的样子,不露痕迹问发生了什么,糜竺此时心烦意乱,随口解释了几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糜贞心里却是掀起了波澜,袁熙竟然来郯城了? 刘备夺回徐州之事,因为袁谭和袁熙刻意封锁消息,刘备这边也只有糜芳等少数心腹知道内情,所以糜贞此刻才得知此事的只鳞片爪。 糜竺说早上相谈完后,袁熙特地向自己提起,因为广陵易主,他会再次拜访糜家,商谈重新划分海上商路的事情。 糜竺已经是徐州别驾,又捐了大半家产,对商路的事情越发不感冒,所以寥寥数语应付过去,糜贞心里却是雀跃起来,自己又有机会见他了? 她自小从糜家长大,随着年龄增长,容貌也越来越美,名声也渐渐的传播出去,前来拜访糜家的年轻士子,在见到她后,都惊为天人,奉承之色溢于言表。 糜贞早就习惯了士子们炽热的目光,所以遇到对自己淡然处之的袁熙时,发现对方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而且糜贞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仿佛天空大海一般的沉静,丝毫没有其他人看向自己时,眼中渴望的炽热。 糜贞不由兴趣被提了起来,对方是故弄玄虚,还是竭力掩饰,还是真的对自己毫无兴趣? 其实糜贞不知道,要说袁熙一点都不欣赏她的容貌,倒也不尽不实,只是袁熙当时想着如何打通海路,无形中在对待糜贞时,并无其他人那般失态。 而且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贪小失大,为一个女子去打乱今后的重要谋划,却因此歪打正着,引起了糜贞对自己的兴趣。 袁熙离开后,糜贞开始旁敲侧击了解袁熙做过的事情,发现对方轻轻年纪,就已经闯下了凶虎的名头,已经是同龄人的佼佼者。 但也只是相对于同龄人而已,相比此时的各方诸侯,毕竟还是太过年轻,可能还需要不知道多少年的积累,才能和刘备陶谦这些人相提并论。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远远出乎糜贞的意料,袁熙接连击败黑山军,覆灭公孙瓒,授了幽州刺史,成了和刘备地位相若的一方诸侯,犹如猛虎出柙一般,名动天下。 这次更是救徐州于危难,糜贞心想只怕事情传出之后,其名声会更加响亮了吧。 但袁熙成婚的消息传来时,糜贞不知为何,心里仿佛空落落的,而且听说新妇容貌极美,她心道原来对方只是单纯看自己不上吗? 而且传言之中,袁熙还收了公孙瓒遗孀,让糜贞目瞪口呆,这已经算好色了吧? 自己连一个寡妇都不如吗? 糜贞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对袁熙来访颇为期待,一方面却是心里更加难受,自己见了他又如何呢? 糜竺不知道糜贞这些想法,眼下千头万绪,等着糜芳回来商议,糜芳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糜竺糜贞两人都有心事,两人就这么默默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糜芳才兴冲冲进来。 糜竺一看,便有些生气,“这几日糜家事情很多,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糜芳一听,说道:“阿兄有事?” “我去陈家了。” 糜竺听到,叫一声苦,“你去陈家做什么!” “这个时候一举一动,都会惹人怀疑,你怎么敢去陈家那种地方?” 糜芳满不在乎道:“我现在是一州从事,去陈家向陈登道贺,又怎么不行?” 他神神秘秘道:“而且我这是抢在前头,为糜家捞些好处呢。” “陈登要去广陵做太守,陈家应该也会有很多子弟跟着过去,必然需要花费钱财,建造宅子,购置田地。” “这样一来,陈家在下邳的田产房产便用不了那么多,他们家都是良田,咱们家财货还剩不少,正好买过来,免得便宜了别人!” “所以上午事情一结束,我看陈登回家,便马上登门,和其将这些事情谈妥了不少!” “我是不是很厉害?” 看到糜芳得意洋洋的样子,糜竺气的七窍生烟。“二弟,你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怎么还用商人的想法做事!” “你知不知道,这时候这样做,会惹人非议!” 糜芳听了,不服气道:“怎么非议了,咱们不买,别人不一样买?” 糜竺恨铁不成钢道:“二弟,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元龙本来就是失势了,你以为他想离开下邳?” “咱们糜家和陈家本就是一系,且在徐州这事上,颇为被人诟病,本来应低头做人!” “你也看到了,今日元龙公然投奔袁熙,主公肯定不喜,元龙走了,我们糜家就是众矢之的!” “咱们独木难支,本就应该让出部分好处给主公其他下属官员,你却还要去买地,抢他们看中的好事!” “你说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糜芳这才慢慢回过味来,低头不语。 他涩声道:“阿兄如此说,但那袁熙通过海上商路,让糜家和他绑在一起,主公又如何看待咱们?” 糜竺叹道:“你总算稍微想明白些了,那袁熙心肠可是坏得很!” “除非咱们不想在徐州呆了,否则得想方设法和他撇清关系!” 糜贞听着两个哥哥争吵,也终于是慢慢明白过来。 她脸色微微发白,原来那袁熙,竟然在如此用意? 当时他来糜府商谈合作之事,自己还颇为开心,闹了半天,他只是在利用糜家? 那自己呢? 在对方眼中,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个轻易被骗的傻子? 糜贞突然自嘲地一笑,什么受骗,对方自始至终,也没有承诺过什么吧? 她心里有些冰冷,无论是行商还是做官,都在勾心斗角,现实便是如此残酷,自己还是抱有太多美好的幻想了。 可是谁又能逃得过去呢,听说刘备正妻和妾室甘氏也是相互看不顺眼,明争暗斗,当时自己真要嫁过去,不一样会卷入这个漩涡? 袁熙送回了刘备夫人,让自己的婚事泡汤,自己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呢? 正在糜家对袁熙到访坐立不安的时候,袁熙却已经先行来到了陈家。 他一进门,陈登早已等在那里,主座和客座分别坐着两位老者,经陈登介绍,竟是陈登父亲陈珪和华佗。 袁熙先对陈珪恭恭敬敬道:“熙拜见汉瑜先生。” 他心道看这个字,铁定是大汉忠臣没跑了,古人对自己的字很是看重,常常用来作为自己做人的理念。 怪不得后世陈登父子投奔了曹操后,开始还颇为重视,后来却慢慢边缘化了,直至不见于史书。 想要这一对父子完全尽心效忠,还得费一番功夫啊。 坐在上首的老者,便是陈登的父亲陈珪,举孝廉,曾任青州北海剧县令,后辞官,而且陈家也是名门望族,据说陈珪自小和袁术有交情。 换做旁人包括刘备,对陈家乃至陈登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徐州接壤扬州,谁知道陈家会不会成袁术的内应? 只有知晓后世历史的袁熙,才敢放下心来用这对父子。 因为袁熙知道,袁术篡逆时,曾想招揽陈珪,并用陈珪两个儿子要挟,结果被陈珪直接拒绝了。 之后陈珪亲自游说吕布,破坏了吕布袁术的联姻,并之后用计离间韩暹杨奉,大破袁术军,堪称袁术克星。 所以袁熙才敢放心招揽陈氏,并让其陈登主政广陵。 陈珪连忙起身回礼道:“老夫无所作为,得使君如此厚礼,实在惭愧。” 袁熙笑道:“哪里,老先生能教出元龙先生这种英才,已堪当熙一拜。” 陈珪奇道:“吾儿不过区区典农校尉,何以称得上英才?” 袁熙微笑道:“有高人指点于我,说元龙先生必将青史留名。” 陈珪只当袁熙在开玩笑,下首华佗却出声道:“我听元龙说起,公子曾遇观星高人,道出元龙身上的隐疾?” 华佗此话一出,陈珪陈登父子也是凝神静听,毕竟这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彼时天下也有几个出名的相面高人,但从未听说有不见真人面容,就能通过星象断定人的旦夕祸福的,这岂非已经得窥天道? 袁熙打了个哈哈,“确有此人,不过其龙神见首不见尾,我也只见过一面。” 华佗追问道:“此人可有名姓?” 袁熙只得道:“我只知道其名号,隐虎。” 陈珪眼中精光一闪,“可是为温侯献策,差点将曹孟德逼上绝路的那位隐虎?” 袁熙一怔,心道这内情陈珪怎么会知道的? 这表面敦厚的老者,并不简单啊。 他只得掩饰道:“我只知道此人会观天象,至于其做了什么事情,我倒不是很明白。” 陈珪自然是不相信。 这凶虎和隐虎若不相熟,怎么会讨论远在千里之外的陈登的病情? 那时候陈登和袁熙根本不认识! 其中必有缘由! 这袁熙的名号凶虎和隐虎如此相似,袁熙又有应验谶言的名字,是不是那隐虎观了星象,认为这凶虎有帝王之气,才会辅佐于他? 如果这样想,这凶虎不远千里来救陈登性命,又委以重任,是不是陈登也是谶语中关键之人? 难道大汉真的气数已尽? 如果袁熙知道陈珪脑补出这么多东西,必然吐血三升。 有时事情虽然会达成理想的结果,但其实中间却走的是一条和预想完全不同的道路。 这是便是世事无常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连蒙带骗 陈珪陈登相视一眼,袁熙来之前,他们早就商量过了很多事情了。 其实陈家的祖业在徐州治所下邳,就注定陈家将来的成就有限。 一方诸侯选择一地作为根基,肯定是要拉拢当地豪强士族,但拉拢的程度,绝不会是无条件的信任与拔高。 现实往往会截然相反,在拉拢的同时,进行暗暗地打压。 这其实很正常,没有哪个诸侯,想把自己家人至亲所在的大后方,交给一个地头蛇来喧宾夺主。 所以陈家面临着和袁绍手下冀州士族一样的困境,即使他们尽心效忠,但主公也不会完全对其交心。 今日刘备和袁潭袁熙三方谈妥,陈登赶回来见陈珪,说自己迫于当时情况,只能当场做出选择,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牵连陈家。 陈珪听了,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换个地方,倒不见得是坏事,何况袁使君还有恩于你。” 陈氏父子计议已定,也做好了将祖业迁走的打算,此时糜芳上门,却谈起购买田产的事情来。 陈珪等陈登送走糜芳,说道:“此人时机倒是看得准,只可惜囿于蝇头小利,真是本末倒置。” 陈登点头赞同,他和糜竺交好,知道糜家底细,糜竺过于守成,糜芳过于逐利,作为商贾之家尚可,但是作为诸侯臂助,就差些意思了。 父子正说话间,门卫报袁熙到了,陈登连忙将华佗也请了出来。 华佗此时正在撰写自己毕生所学,想要编纂成书,他本来觉得的自己的求医之道,乃是求索之路,和怪力乱神的谶语无关,他觉得那种经学之道,是无法救治病人的。 但华佗听到陈登说有善于观星之士,能预测从未见面之人的身体状况后,不禁产生了怀疑,这岂不是说,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所以袁熙说道隐虎之事时,华佗便急着开口,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袁熙一听就知道坏了,他自然明白,华佗治病救人,在实践中完善医术的想法,是非常正确的。 反而自己造的观星之谣,实在是无稽之谈,要是华佗当真信了,那以后可就麻烦了,说不定世间就少了位名医,多了位神棍! 想到这里,他赶紧道:“那隐虎也未见是单凭观星,就得知文龙先生病情的。” 华佗听了,说道:“公子何出此言?” 袁熙只能硬着头皮胡诌下去,“据那隐虎所言,观星得窥天机,极为影响寿数,他和文龙先生并无深交,何至于损耗寿数,预测对其来说并不相干之事?” “熙以为,很可能他懂些观星之事,但更有可能是了解百家之道。” “其可能如华佗先生一样,精通医术,也知道食鱼脍者体内生虫之事,也从别处听说了文龙先生习惯,故能做些推测。” “否则其和我谈论了数十人,还能一一观星,折损自己寿数不成?” “故熙觉得,华佗先生身体力行,钻研医术之路是正确的,观星并不能代替医术。” “当然,隐虎在幽州隐居,若先生有意,可当面一问。” 这时袁熙开始使坏了,嘴上正义凛然,实际是暗戳戳勾引华佗去幽州。 华佗听了,感叹道:“公子竟能如此理解老夫,真是不胜唏嘘。” 华佗此言,是有原因的。 虽然彼时医士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之举被民间普遍称颂,但在士族间,医士却属于相对卑贱的肮脏杂业,很少有士族甚至良家愿意做去做,唯恐之不及。 因为在汉代重士轻医,医生被划归为方士,类似太平道中的丹士一类,地位甚至不如巫师巫女。 同时期的张仲景医术成就斐然,且做到了长沙太守,但因为行医乃是贱业,所以张仲景的事迹,不被记载于经传。 而华佗之所以出名而留下记载,大部分原因也不在于其医术,而是因为华佗为曹操等权贵治病的缘故。 所以张仲景在伤寒论中愤愤不平写道:“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务;崇饰其末,忽弃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 袁熙见华佗被自己蒙混过去,趁机说道:“先生以一人之力,行医拯救苍生,熙固然佩服,但想天下之众,何止百万,先生救得过来吗?” 华佗叹道:“怎么可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老夫只想在有生之年,将毕生所学著书流传下去,便已心满意足。” 袁熙见时机成熟,说道:“元化先生有没有想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若先生广收门徒,未必不能像孔子一样,门生遍天下。” 华佗摇摇头道:“太难了,如今方士不如巫士,谁肯学?” 袁熙正色道:“熙有办法,要不随后我和先生详谈?” 华佗明白袁熙此次来,就和陈登父子谈事情的,自己有些喧宾夺主了了,当下点头答应。 袁熙转向陈登,开口道:“我此次来,是闻元龙先生在典农校尉上颇有建树,如今熙欲请先生做广陵太守,但典农校尉等农林官职也急缺人手,先生可否举荐几人?” 陈登听了,欲言又止。 袁熙见了,说道:“但说无妨。” 陈登苦笑道:“不怕公子笑话,在徐州的农林典籍,我陈家收藏最多,故能得一观的,大部分都是陈家子弟。” “外姓士人也能到陈家观阅,但如今天下士族,学得都是经义,对此道感兴趣的,寥寥无几。” “登只是自幼喜爱读书,所以农林兵法之书,看了不少,在别人看来,却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袁熙肃然道:“哪里,若是单凭经义便能治国,天下怎么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元龙先生看得这些,才是真正有用的经世治国之学。” 陈珪目光一闪,说道:“久闻袁氏钻研孟氏易上百年,公子却似乎对经学不太感兴趣?” 袁熙看了看在场三人,出声道:“熙以为,经学确实是好的,但只学经学,却不能改变天下。” 陈珪听了,说道:“原闻其详。” 袁熙说道;“敢问汉瑜先生,如今天下的经义,到了什么程度?” “是错漏百出,还是完美无缺,还是瑕瑜并存?” 陈珪听了,笑呵呵道:“公子这是难住老夫了,老夫却是不敢说啊。” 袁熙笑道:“问题便在这里了。” “如果承认经义毫无问题,那如今天下乱象,是怎么造成的?” “如果承认经义存在问题,那岂不是承认一直以来的路都错了?” “故熙以为,天下之道无穷尽,经学之道,并未穷尽天下至理。” “乱世用兵,治世用典,这个典籍如果只看经学,还是太狭隘了。” 陈登听了,出声道:“公子以为,现在独尊儒术,不如以前百家争鸣?” 袁熙笑道:“都说独尊儒术,但是汉家刑律,不用的还是先秦法家那套么?” “为了解释受命于天,而颂扬儒术,也太偏颇了些,天道为什么不能含有法理?” 陈珪陈登父子听了,同声道:“公子此言,很是危险啊。” 袁熙正色道:“此乃肺腑之言,汉室倾颓,这乱世能用经学结束吗?” “熙以为,要重新恢复太平盛世,非集百家之长不可,况且这和儒家经学并不冲突。” “将来熙若能面见天子,必建言太学之中,采纳百家典籍之长,将农林等诸子杂学,也能传授其中。” 陈登父子听了,内心震动。 袁熙此时转向一直听着的华佗,说道:“医术乃救人活名,造福天下的大道,太学之中,也理应有其一席之地。” 华佗听了,顿时睁大眼睛,出声道:“真的可以?” 他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虽然他觉得袁熙就是在画大饼,但是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期盼。 太学是什么? 大汉最高的教育机构,代表着无上的权威! 太学里面学得是什么? 天下士人奉若圭臬的圣人著作! 袁熙的意思很深,因为这想法一旦实现,医术农学著说也能变为圣人之言! 不仅如此,华佗自己的著作如果能放进去的去的话,说不定在后世,他的地位能和圣人们相提并论! 这种诱惑谁能拒绝? 这一旦成了,将会是颠覆性的创举,不亚于董仲舒提出的独尊儒术! 但是陈珪心里暗暗生了警惕,能改变太学,这需要多么滔天的权势才能做到? 眼前这袁家子,到底在图谋什么? 袁熙一看,赶紧掩饰道:“当然,这种事情,只有天子才能决定。” “我虽身在袁氏,但就像袁氏交好刘侯一样,我对天子境况也极为担忧。” “听闻如今天子东归雒阳,若可以的话,我定然去雒阳面见天子,替大汉天下涤荡贼寇,扫清寰宇。” 陈珪听了,不由点头赞道:“公子之志,老夫明白了,陈氏愿襄助公子成事。” 袁熙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道总算蒙混过去了。 至于陈珪这老狐狸相信了几分,他就不知道了,他也不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说服陈珪这个铁杆拥汉派。 但如今双方需要抱团取暖,所以对于些许分歧,其实都是故意视而不见,这也是聪明人之间的做法。 双方达成共识,皆是心满意足,陈登又带袁熙去看了陈氏藏书,其中农林水利方面的,就堆满了好几个屋子。 袁熙惊叹陈家底蕴深厚的同时,马上和陈登商议停当,陈登带这些典籍去广陵上任,袁熙在那边安排人手誊写副本后带去幽州,由陈氏子弟教授给当地官员匠人。 袁熙心里狂喜,对他来说,这些东西才是这次徐州之行的真正回报,实在是赚大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打破陈规 知识无价,无论是在任何时候。 知识改变命运,对任何一个人都成立。 袁熙一直觉得,人之所以比动物高明,不在于人会制造工具,而是在于掌握了制造工具的知识。 他翻看着一卷卷的藏书,从播种到治虫,从灌溉到育苗,几乎都有涉猎。 如果严格按照后世的知识对比,这些记录显得有些杂乱粗劣,多是经验之道,也没有归类整理,更别说什么比对逻辑,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异常宝贵。 因为这是第一手资料,是多少年中,不知道多少农人,从实践中得到的宝贵数据,没有这些东西,一切便无从谈起。 袁熙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有些眼前这些知识,不知道会少走多少弯路。 将来通过义学,讲这些东西传授给官员农人,让他们集思广益,以试验田的性质应用到不同气候,不同土质的土地中去,便能形成更加行之有效的耕作方法,逐步提升农作水平,提高收成,多养活不知多少人口。 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简放了回去,想着等回去,便马上给广陵发信,让那边搜集市面上所有的空白竹简和绢帛,等这些典籍运到广陵,便发动全员,尽量多抄几份,免得失传。 陈登在门外远远看着,对陈珪悄声道:“显弈公子真是个怪人,今日和玄德公相谈,眼都不眨就把下邳让出去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如今看到这些杂书,却是明显失态了。” 陈珪沉声道:“民以食为天,我留意过他的经历,是挨过饿的,知道粮食的宝贵。” “而且挨过饿的士族不少,但之后思虑耕种的却不多。” “作为主公,如玄德公曾吃过苦,便能知道民间难处,从而体谅下情,,相反如袁公路饱尝膏粱,身负纨绔,便只知享乐,苛待百姓。” 他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位到底是另有所谋,还是胸怀大志,还要仔细看着,免得将陈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登一愣,犹豫着点了点头。 袁熙从陈家告辞出来,约定几日后,陈登先带着陈家典籍,随袁熙回广陵,陈珪则是先行处理族中事务,随后赶去。 至于华佗,直接被袁熙接到了马车上,一同回驿馆,车上袁熙和华佗谈了些对于医术的见解,以他后世的知识体系,对华佗的想法造成了极大冲击。 华佗想要反驳其中一些观点,但他赫然发现,袁熙的观点虽然没有证据,但却可以自圆其说的! 正当华佗苦苦思索时,袁熙对华佗开门见山道:“我想先告诉先生,我需要什么。” “我在幽州开办义学,经学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诸子百家杂学,包括医术也是如此。” “同时我也准备开设医馆,由义学学生充当。” “太学有太学令,太常有太医令丞,其教师称博士,为首者称为祭酒。” “今天下大乱,汉制废弛,但我不能僭越,所以准备为先生专设医令祭酒一职,秩比二千石,和别驾同俸。” 华佗一听,心里极为高兴,要说他不热中功名利禄,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学而优则仕,已经深入每个人的骨髓,能在行医的同时还能做官,傻子才会拒绝。 见华佗一脸激动,袁熙摆手道:“先生别急,之后也不是没有脏活。” “先生觉得,现在的医术,最大的短处在哪里?” 华佗一怔,刚才他和袁熙已经谈了不少,知道袁熙绝对不是对于医术一知半解,他考虑了许久,才开口道:“我至今为止,尚未明白人的体内,五脏六腑是如何运作的。” “如今的医术,只是把人看成一个罐子,倒进去草药,病可能会好,也可能不见效,我完全不知道,人体之内发生了什么。” 袁熙点头道:“没错,先生所说,也是我所想的。” “先生想要精进医术,呆在平安之地是没有用的。” “只有战火频繁的北地,才能让先生找到更多的病患伤者。” “或者……刚死的人。” 袁熙说道:“幽州多战乱,最不缺的,就是刚战死的敌人尸体。” “当然,这可能也不够,有些罪大恶极之人被处死时,时机更好,先生以为如何?” 华佗心头一跳,惊慌道:“这可是大忌!” “若被人知道,必将被天下非议!” 袁熙笑道:“有我给先生兜底,一切行事之责,全在于我,先生意下如何?” 华佗听了,心中震动。 最后袁熙笑道:“古代医书,说人有五脏六腑,难道都是凭空想出来的?” “只怕这种事情,古人也做过吧?” “难道今人还不如古人,随着古代医书的散佚,难道我们便要到退回去吗?” “先生就说想不想吧。” 华佗心中激动,断然道:“既然如此,老夫定不会辜负公子期望!” 袁熙一笑,果然华佗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做研究最忌讳的就是道义束缚,偏偏汉代的名义上的道德上线还挺高,以至于做什么都害怕被人非议。 偏偏医学这东西的进步,本机是要破除城规,可能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后世之人,才能毫无心理压力吧。 若是华佗通过解剖尸体,提升外科手术等方面的知识并传承下去,便能造福百姓,尤其华佗若能借此培养医士,应该能救回很多人的性命,。 彼时中医在治疗调理上,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可惜缺乏了些关键的知识,导致在某些情形下,效果不是那么理想,比如因为不知道细菌感染,以及随之而来的发热,对于负伤士兵的处理显得粗陋不少。 虽然做出抗生素之类的是不太可能了,但如果能用后世的知识和当前医术条件结合,完善战场上救死扶伤的办法,应该可以大大减少负伤兵士的死亡率。 两人一直谈到华佗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华佗仿佛看到了一个新天地,激动地跳下马车,说道:“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囊书籍,再来驿馆投奔公子!” 袁熙见华佗一溜烟跑了,留都留不住,心道这也是急性子,本来还想给他派辆马车的。 不过袁熙见华佗离开时步伐矫健,身体敏捷,心道这是上山采药练出来的? 自己都未必有他跑得快! 袁熙回到驿馆时,看到甄宓和曹宪正蹲在地上数蚂蚁。 这次蔡昭姬身体不适,所以没跟来,便由曹宪跟着陪着甄宓。 说来蔡昭姬和甄宓的年龄差距,比甄宓和曹宪还要大一些,所以相比之下,蔡昭姬更像个大姐,而甄宓和曹宪年龄相近,且都带着些孩子心性,更能玩到一起。 他见两女头碰头靠在一起,聚精会神看着地上蚂蚁排成串忙忙碌碌,两人各自拿着一根树梗引逗蚂蚁,看着蚂蚁转来转去,不时发出幸灾乐祸的坏笑。 两人玩的如此开心,以至于袁熙进了院门都没有发现。 袁熙见了,恶作剧心起,蹑手蹑脚走近,直到走到两女身后,才发出一声大喊。 “哇!” 两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惨叫一身,便要慌慌张张站起,却感觉腰肢一紧,已经被拦腰抱住。 袁熙一手留着一个,将两女提得双脚离开地面,大喊:“山贼抢人了!” 两女本来脸色煞白,听到是袁熙的声音,又嗔又怒地想袁熙抱怨起来。 袁熙却是不管两女求饶,他今天办成了不少事情,心情极好,当下不管两女连声求饶,哈哈笑着提着她们在院子里面打起转来。 两女转得头晕目眩,同时伸手便要往袁熙腋下抓去。 袁熙一见,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机灵!” 他刚要把两手上移,却听到背后有人道:“二弟倒是好兴致,温柔乡里不思归,怪不得不来见我。” 袁熙一听,连忙将两女放下,说道:“见过阿兄。” 竟是袁谭来了。 甄宓脸上微红,跟着过来敛衽一礼:“见过阿兄。” 袁谭笑道:“弟妹不必多礼,说来二弟倒真是忙碌,婚娶没几天就奔波千里,弟妹能一直陪着,也实属不易。” 甄宓低头道:“阿兄过奖了,当日婚礼,多谢阿兄赏脸。” 袁谭叹息一声,“咱们三人,二弟成婚最晚,却最是如意,为兄倒也羡慕得很。” 他转向袁熙:“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袁熙一愣,“阿兄这么快就走?” 袁谭笑道:“这还不是托你的福,半天就把事情谈的七七八八,我便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琅琊郡对我来说非常关键,我必须要尽快去安插官员,接管城务。” “而且我这两万军士,每耽搁一天,口粮是个极大的数目,现在的我,是捉襟见肘啊。” “说来我倒是羡慕你,只一千精兵,粮食节省不少,人人都可以以一当五,偏偏我学不来。” 袁熙心道袁谭这话倒是真的,因为被袁尚针对,袁谭手下虽然不缺谋士,但奇缺大将。 相比袁尚手下的四庭柱,袁谭手下将领只能算是二流,他也没有麴义这种善于练兵的人才,只能用兵士数量取胜。 不过相对的,战场上袁谭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平日练兵也是亲自出马,所以他在军中威望很高,兵士的战力其实不低。 因此他才能在三人联军中,起到主心骨的作用,将孙策赶出下邳,换了别人,再给多一倍的兵,也未必能说稳赢孙策。 袁谭对袁熙道:“为兄离开之前,是想和二弟商量下,下一步的打算。” 袁熙大致猜出来源潭想问什么,对方面临着一个难题,被憋在青州,打不出来。 他出声道:“请兄进屋详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乱世之道 两人进了屋,袁熙见袁谭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阿兄现在也是一州之主,何必如此忧虑。” 袁谭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咱们兄弟俩年纪轻轻,便能占据大汉十三州各一,和阿父同辈之人平起平坐,按道理我是不应如此焦虑。” “但二弟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咱们两个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你是袁家庶子,如今过继成嫡子,成为旁支家主,已经像阿父一样,一飞冲天。” “但我不行,我是嫡长子,本就被众人期许,如今被三弟压制,站在我背后支持我的人,无形中给我的压力很大啊。” “天下哪有绝对忠心的部属,我要是让给他们得不到好处,或者让他们觉得将来无利可图,很快我便会众叛亲离。” “偏偏我现在前面横着一堵墙,怎么也翻不过去的那种。” 袁熙知道袁谭说的是谁。 袁绍和刘氏。 作为袁谭的父母,袁谭根本不可能违抗两人,只能被动服从命令。 这也是历代家族嫡长子必须要面对的困境,一方面未来可期,另一方面却处处都被压制,久而久之,便会心态失衡。 别的不说,自从秦立扶苏,太子这个名号出现后,历朝历代共出现过一百六十一位太子,其中成功登基的有九十一位。 看着其实几率还蛮大的,但要知道,没登基的太子,被废圈禁算是最好的下场,大概率是要身死的。 所以袁谭如此焦急,也属正常,袁尚真要上位,袁谭肯定下场堪忧。 关键是,以袁谭的心气,也绝对不会甘心屈居袁尚之下。 袁熙隐隐约约觉得袁谭意有所指,但是他一时也没有多想,只能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阿兄若是能收服泰山贼,青州单凭军力,便会一跃成为仅次冀州的大州。” 袁谭叹道:“然后呢,向哪里走?” 袁熙说道:“既然西边不行,兄不放将目光放到东边。” 袁谭一愣:“出海?” “这是要打造水军,和二弟一起南下占据江东?” 袁熙听了,不置可否,“也还有别的方向。” “青州离着马韩那么近,未必不可以作为退路。” 袁谭听了,沉思起来,“二弟说的是公孙度的辽东四郡,再往南那块地方?” “那地方全是野人部落,有什么好去的?” 袁熙笑道:“现在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物产还是挺丰富的,何况以其为跳板,还可以南下邪马台国群岛。” 袁谭听了,出声道:“原来二弟组建船队,打的是这般主意。” “不过那些列岛,大小部落数百,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南匈奴,邪马台国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现在那地方连铁器陶器都不会造,和蛮人无异,要之何用?” 袁熙见袁谭兴致缺缺,只得道:“既如此,依长兄的想法,想要南下讨伐袁术?” 袁谭这才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出路,也算无奈之举,我回去要好好想想。” “不过我这次来,是想在一年内消灭泰山贼,想问问二弟,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袁熙一听,说道:“太急了吧?” “那可是几十万人,而且藏在山区,不是平原啊。” 袁谭叹道:“我也知道,但是三弟给我的压力太大,他现在势力壮大的速度,已经比我快了太多。” 袁熙心道我也知道,但是你手下谋士难道都想不出办法来? 他试探出身道:“试着招纳泰山贼首领臧霸,许以官职如何?” 袁谭说道:“这人很是狡猾,也不和任何一方公然对抗,但也不出山区,他手下那几十万人,更只是听命于他。” “如此一来,即使他名义上依附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袁熙心道这确实是个麻烦,即使许诺给臧霸泰山范围以外的官职,其也不一定上任。 他突然灵光一闪,“兄想把琅琊送给他?” 袁谭这才一笑:“二弟聪明,只是这样一来,他可能会不服管束,骚扰周围郡县,对二弟的广陵造成困扰。” 袁熙心道原来这就是袁谭的用意,这样一来,臧霸确实可能会带兵出泰山,袁谭便能盘活青徐边界。 但这样一来,刘备和袁熙便要面对几十万可能随时反复的泰山贼,袁谭这是怕袁熙心中不快,所以特来告知。 袁熙心想这极有可能是袁谭手下哪个谋士出的主意,借此用泰山贼来牵制自己和刘备,倒是很有想法。 如今的徐州,就如同一个小小的三国缩影,袁谭刘备袁熙三方抱团取暖,对付周围势力,但却互相提防,免得被其他两方乘虚而入,最终的目的,还是壮大自己。 袁谭如果全力对付泰山贼,自己的实力便要被削弱,所以干脆把臧霸放出来,让其替自己牵制两方。 袁熙心道果然这争霸之世,没有一个想法是简单的,朋友之间有利益冲突,敌人之间也可以合作,亲兄弟之间看着坦诚,其实也藏着心机,这便是乱世的政治。 他对袁谭笑道:“请阿兄放心去做,我这里没有问题。” 袁谭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招数是明谋,但自己必须要和袁熙说明白,免得袁熙心怀不满,倒向刘备一方。 当然,袁熙也提前和刘备暗示过此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三方中占据主导。 袁熙送走袁谭后,心想引入一方势力,便会多出好几倍的问题,即使曾是亲兄弟,一旦涉及到利益纠葛,什么情分血缘,也要乖乖让路。 不过接下来的几年内,自己的扩张重心也不会放在广陵,这次袁谭只怕白担心一场。 如今广陵郡有陈登和太史慈坐镇,只要稳稳守住,等自己盘活幽州局势,壮大实力即可。 甄宓随袁熙一起送袁谭出门,见其马车走远,才出声道:“这么快就谈妥了?” “咱们不会马上要返回广陵吧?” 袁熙见甄宓脸上有些失落,心道这次确实事情出奇的顺利,也太快了些,只一天时间,刘备和袁谭这边就都谈完了。 剩下的,好像也只有糜家了? 糜家其实去不去,貌似也没有什么影响了,如今幽州南下的航路,青州港口暂时没有问题,袁谭在臧霸的事情上得到了袁熙承诺,多少也要卖些面子。 徐州的港口,琅琊就不用说了,广陵这重要的港口已经是袁熙的了,糜家现在对袁熙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了? 袁熙方才已经从陈登那里,听说了糜家嫁女受挫的消息,算来这事情被搅黄,一大半原因竟是自己送还刘备妻女的缘故。 不过袁熙也没想到,糜家为了攀附上刘备,竟然舍得让糜贞做妾,早知道糜家如此舍得,自己当初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牺牲自己身体,纳娶糜贞啊。 但如今糜家家产都送出去了,自己捞不到糜家的嫁妆,好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想到这里,他对甄宓有些歉意道:“本来还想带夫人去拜访糜家,商谈海上商路之事,毕竟如今甄家商路,都是夫人在管着。” “然而如今徐州沿海的三个郡,琅琊广陵都不在玄德公手里,只剩中间的东海郡,对商路来说,似乎并不是必须的。” “这样一来,咱们似乎也没有去糜家的必要了。” 甄宓听了,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此时郭嘉却走出来道:“公子此言差矣,糜家还是要去一趟的。” 袁熙一听,笑道:“难得先生如此反对,愿闻其详。” 两人进屋,郭嘉施施然坐下,说道:“公子是不是以为,糜家如今被刘备重用,必然不会倒向咱们?” 袁熙说道:“难道不是?” “如今我观糜竺神色,颇为坚定,只怕其连门都不会让我进。” 郭嘉摇摇头:“我却有不同看法。” 他压低声音,“嘉以为,公子之志,不会仅在广陵一郡吧?” “现在公子实力不足,迫不得已采取隐忍,将来势力大了,难不成还能小富即安?” 袁熙叹道:“但玄德公拿取徐州名正言顺,我断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 “少来!”郭嘉冷笑道:“公子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不然急着去对付黑山贼做什么?” 袁熙大汗,没想到自己的打算,却是瞒不过郭嘉。 郭嘉冷笑道:“别以我不知道公子想什么,公子心思很重,内外大为不同,骗得了别人,可骗我不了我。” “别的不说,有人说公子看上的女子多为寡妇人妻,我却看到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公子想纳娶的女子,都是家里死了爹,家族势力几乎绝了的吧?” “是不是觉得这样好控制,将来不会有外戚之祸?” 袁熙大汗,连忙压低声音道:“先生说话不要这么直白!” “我虽然有一些这种想法,但她们的爹又不是我杀的!” 郭嘉得意一笑,袁熙只是部分否认了自己的话,却并没有澄清外戚这个词! 此子果然大有野心,亏他整天把匡扶汉室挂在嘴上! 不过自己跟着公子,看着汉室是如何走到末路的,才更有意思! 郭嘉心内觉得,汉室如今的模样,只怕已经救不回来了。 虽然曾经辉煌过,但被后来的几代昏君败坏到如此地步,早已经失去了民心,随时都可能崩塌。 肉烂了,也许可能治好,但如果治不好,蔓延到整个身体,人便会死掉,何况现在十三州里,还剩几个大汗忠臣? 想到这里,郭嘉正了正头上的帽冠,出声道:“糜家之事,大有可以商榷之处。” “交好糜家对公子来说,利大于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江东名花 袁熙这次来郯城,一是和刘备袁谭达成了更稳固的联盟,二是挖到了陈宫和华佗,这两个目的达到,他已经心满意足,准备次日便打道回府。 对于糜家,他本来打算和保持距离,毕竟现在糜竺糜芳都得到了刘备的大力擢用,而且袁熙觉得两人的本事一般,也不值得去挖墙脚。 郭嘉此时却提出了和袁熙的相反意见,让袁熙颇为不解。 袁熙将今日糜芳去陈家商量购置田产的事情说了,最后道:“糜芳此人贪图私利,分不清轻重,糜竺所长,也只是忠厚而已,交好糜家,貌似并没有好处吧?” 郭嘉听了,笑道:“糜芳还做出这种事来?” “既然如此,更应该和他交好了。” 袁熙不解。 郭嘉解释道:“糜芳此人,明显是贪小利而忘大义,处事衡量,每每以利益为先,偏偏身居高位,日子久了,必然行差踏错,被人诟病非议。” “此人若是有自知之明也就罢了,偏偏看其行事颇为自负,长此以往,必然和其他官员发生冲突,导致心怀怨怼,长此以往,必然是个隐患。” 袁熙仔细咂摸着郭嘉的话,霍然抬起头道:“先生意思,是交好糜芳,让他作为一颗钉子?” 郭嘉得意一笑:“是一颗腐锈的钉子,在门扇上久了,可能会导致门坏掉的钉子。” “如今天下诸侯相争,很多时候,和外敌大战的损失,远远小于内乱时的伤害。” “就像攻城一样,从外面打进去,永远比城里内乱投敌困难得多。” “吕布丢长安,刘备丢下邳,便是如此。” 袁熙听了,不禁深有同感,袁谭袁尚相争,吕布丢长安,刘备徐州之乱,无不是内部出现了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再坚固的堡垒,也容易从内部攻破。 郭嘉最后道:“一个德才不配位的人,很可能会出现不满,如果在关键时刻反水,起到的作用,将是出人意料的。” “如今看其来,糜芳有可能走上这条路,起码可能性比别人大得多。” 他出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我现在交好糜芳,让其以为有条稳妥的退路,这样将来他受到挫折,便可能滋生异心?” 郭嘉笑道:“公子聪明,一点就通。” 袁熙长长出了一口气,郭嘉这人,看事情果然与众不同。 和有后世知识的自己不同,郭嘉纯粹是靠推测猜想,便将糜芳的人生轨迹猜了个大概! 后世糜芳确实走了这条路,坑死了关羽,在历史上留下了骂名。 袁熙心道吕蒙的角色,以后竟是我来扮演? 他出声道:“先生的意思,我现在还要用财货和好处,来交好糜家?” 郭嘉理直气壮道:“当然!” “公子别惦记着什么糜家嫁妆了,区区袁氏公子,不嫌丢人?” “将来成就基业,还缺糜家这点钱?” “这个时候竟还想着从糜家捞一笔,不觉得可笑吗?” 袁熙大汗,“那” 郭嘉说道:“起码要去糜家一趟,其实糜家敢让糜家女郎做妾,说明他们的攀附望族的欲望是很强烈的。”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考虑一下?” “说实在,糜家现在若盯着一州之主,公子也是合适的人选,此乃极好的机会,何不尝试一下?” “听说那糜家女郎相貌虽不及夫人,但也是个美人,公子为了开拓基业,出卖一下色相不难吧?” 袁熙脸色一僵,糜贞此女且不说,糜芳这二舅子要是打蛇随棍上,赖上自己怎么办? 自己可不想收糜芳做下属啊! 郭嘉恨铁不成钢,“公子战场上胆子不小,到这时却畏首畏尾了,对付外戚的方法有的是,到时候公子不愿脏了手,嘉愿意代劳。”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郭嘉是真狠啊,不过这也确实像谋士能说出来的话,冷酷无情,只看利益。 他只得道:“既如此,我着人去糜家发拜帖,还请先生一起去镇场子。” 郭嘉见袁熙终于被说动,心中暗喜。 公子还是太看重女子想法了,对于主公来说,这样的感情实在有些太过多余。 将来自己想办法在其身边多塞几个女子,等公子对这种事情厌了,自然会明白,只有争霸天下才是最终极的目标,其他都是阻碍! 广陵城里,蔡昭姬对吴夫人和曹节道:“抄写时间久了,都休息下吧,免得太过劳累。” 吴夫人和曹节听了,放下手中毛笔。 曹节揉了下有些酸痛的手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此时她年纪尚幼,抄写时间长了,也有些支持不住。 蔡昭姬看了,也有些心里过意不去,从袖子里面掏出块饴糖,递给曹节,笑道:“吃吧。” 甘蔗在周宣王时期便传入华南,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是直接食用。 直到汉代,才出现了从甘蔗中提取石蜜的方法,但尚未传播普及,当时人们吃的甜食,普遍还是以蜂蜜和麦芽糖为主。 《礼记·内则》记载:“甜食者,枣、栗、饴、蜜”。 蜂蜜是最早的纯天然甜味剂,商周吴越时期,君主之间互相以蜂蜜作为珍贵的赠品。 到了汉末三国时期,出现了蜜饯,即用蜜来浸渍食物,当时是我国的独特发明。 另外一大类,便是饴,俗称麦芽糖,公认为是世界上最早制造出来的糖,出现于商代末期。 《诗经》有“周原膴膴,堇荼如饴”即为佐证。 《楚辞》也记载,“巨妆蜜饵用长是也,饴饧用麦蘖或谷芽同诸米熬煎而成,古人寒食多食饧,故医方亦收用之。” 曹节拿着饴糖,轻轻舔了下,面上显出极为高兴的神色来。 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对蔡昭姬道:“夫人,我想拿给妹妹尝尝。” 蔡昭姬听了,又从袖子中摸出两块饴糖,塞到曹节手里,笑道:“这倒是显得我不好了,你去吧,上午就抄到这里,吃了饭再来。” 曹节高兴地举着糖跑了出去,一旁的吴夫人见了,心中生出了些许温馨的感觉,笑道:“环夫人只怕不是买不起,而是不许她们多吃呢”。 蔡昭姬笑道:“坏了,我倒是没夫人想的清楚。” 吴夫人呆在袁府时间也不短了,她渐渐发现,这袁熙的内宅情景,和其他士族区别颇大。 宽松的环境中,处处透着一股人情味,让吴夫人也羡慕不已,这是她从嫁人到现在,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情。 蔡昭姬因对吴夫人说道:“也快到了吃饭时候,夫人女儿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吴夫人看了眼旁边在榻上熟睡的女儿,忙道:“多谢夫人想着,妾只随着大家一起吃便是。” 蔡昭姬笑道:“夫人还是这么客气,说来咱们也算是远亲,夫人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便是我们看在眼里,都于心不忍。” “公子此去,应该也不会耽搁很长时间,只等公子回来,咱们便能启程动身了。” “夫人要是想开了,公子随时都能派人送夫人回荆州,要是夫人不愿意,便去幽州看看,也是好的。” 吴夫人面露感谢之色,心里却是大为焦急。 她想要逃走,自然从广陵是最近的,要真到了幽州,她怎么再跋涉上千里回江东? 不行,要尽快想办法逃走! 吴夫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知道袁熙对自己有赠马之恩,她却蒙骗了所有人,让她心里愧疚不已。 但儿子孙策如今依附袁术,和袁绍势同水火,她这么做,也实属无奈。 吴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摸清到了袁府众人的活动规律,袁熙,甄宓,蔡昭姬,环氏母女,甚至孙礼郭嘉等人的行动习惯,都被她一一记在心里。 如今半数人都跟着袁熙去下邳了,府内空虚,正是大好时机。 现在她所缺的,是避开所有人逃跑的时机,以及出城的令牌。 但袁府之人的出城令牌却有些麻烦,一块在军营中的太史慈手里,一块却是在蔡昭姬手里。 太史慈那边是不用想了,只能蔡昭姬这边着手。 吴夫人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却发现蔡昭姬的令牌,却并没有带在身上。 不在身上,应该就是在屋里了,偏偏之前吴夫人找不到借口去蔡昭姬屋内,毕竟有时候袁熙要在里面留宿的。 但袁熙走后,吴夫人渐渐和蔡昭姬熟络起来,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借机在蔡昭姬屋里留宿,然后趁其熟睡时找到令牌,带着女儿逃走! 江东庐江郡,桥蕤宅邸之中。 一个差不多总角年纪,脸上带着几分稚气,眼神灵动异常的少女,正偷偷透过板壁上的一个孔洞缝隙,偷窥外面的酒宴景象。 她满脸兴奋地回过头来,对身后另外一位年纪稍大少女拼命招手,“姐姐快来看啊!” “今日阿父请的贵客,是伯符将军和公瑾将军呢!” 另外一位年龄稍大,一脸沉静的少女,正坐在远处榻上,认真地缝着一块手帕。 听到妹妹说话,她头也不抬,轻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这样做,是为无礼,非礼勿视。” 两女唇红齿白,皮肤极其白皙光滑,吹弹可破,仿佛如玉脂一般发出隐隐约约的光泽,我让人望之生叹。 两女皆是出类拔萃的美人胚子,虽然尚未完全长成,但已经显露出七八分沉鱼落雁的容貌来,此时养在深闺,声名不显,但见过的人,都认为她们迟早会名动江东。 这便是桥蕤的两个女儿,未起名字,私下被仆人们称作大桥小桥。 大桥沉稳,小桥活泼,如今小桥见大桥丝毫不为所动,嘟着嘴道:“姐姐太也无趣。” 她又把眼睛凑向缝隙,看了一会,说道:“好奇怪,怎么感觉伯符将军和公瑾将军,都不太高兴呢。” 大桥听了,淡淡道:“打了败仗,当然会不高兴。” “阿父都被抓了,还好被人放了回来,不然咱们家早就垮了。” “亏你还有心情看乐子。” (后面为了方便,大桥小桥改成大乔小乔。)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公瑾哭了 小乔听大乔教训自己,嘴唇不由撅了起来,她一边还是忍不住透过孔洞往外看,一边嘀咕道:“姐姐就是太死板了,这才多大年纪,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明明琴弹得比我好,跳舞比我好,诗书读的比我多,却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整天绣什么女红,真是浪费天赋。” 大乔刚要说话,却见小乔捂嘴低声惊呼起来:“呀!” “公瑾哥哥在舞剑了,好厉害,好威武!” 大乔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拿起件绸衣,一针一线地绣起花来。 她轻声道:“别怪姐姐说你,弹琴跳舞,都是以色事人,如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反而是取祸之道。” “不如学些傍身之技,万一将来遇到困难时,也能有个谋生的活路。” 小乔回过头,不服气道:“咱们家里虽非巨富,也是青堂瓦舍,高车驷马之家,哪能沦落到需要做绣工的地步?” 大乔微微冷笑:“你倒是没听说,阿父被擒住的事情?” “听说阿父很吃了些苦,回来大半个月都不能安寝,还好这次对方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竟把阿父安然放回来了。” “这当然是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对面发狠,把阿父一直关着,甚至杀掉,我们怎么办?” 小乔不服气道:“阿父为使君尽忠,使君当然会好好待我们啦!” 大乔听了,无奈道:“你年纪太小,想不通这些事情。” “阿母早逝,阿父若再去了,咱们的下场,比那风尘卖笑之人好不了多少。” “运气好的,说不定被赐给达官显贵,运气不好的,沦落街头卖笑也是有可能的。” 小乔听了,脸色发白,说道:“姐姐不要吓我!” “怎么可能呢!” “阿父的朋友这么多,肯定会善待我们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道:“要是沦落到街头卖艺,咱们的琴艺舞技不就派上用场了,强似姐姐给人做绣工?” 大乔微怒:“你个榆木脑袋,我刚才就和你说了,出卖色相,迟早被人觊觎,下场必然凄惨无比。” “你就不能认真听我说话……” 此时小乔又转过脸去,看着前厅,发出惊叹:“哎,公瑾哥哥舞剑太好看啦!” “可惜哥哥已经娶妻了,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哎哎哎,你看他翻身踏步,背走游龙……” 大乔看小乔痴迷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妹妹真是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味啊。 她有些忧心忡忡,这次徐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名震江东,极受阿父赏识的孙策,也吃了亏无功而返。 而且大乔发现,自桥蕤自回来后,笑容少了不少,那边肯定发生了很坏的事情,这让大乔心中产生了些极为不妙的感觉。 后来她多方打探,听到了一些泄露出来的风声。 有人亲眼看到,孙策生母吴夫人,死于乱军之中了! 大乔叹息的同时,想到兵凶战危,江东猛虎孙伯符尚且保不住自己母亲,自己的父亲久在战场,能保证每次全身而退吗? 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父活着回来了,但下一次呢? 大乔不由对未来产生了一丝恐惧。 此时小乔惊呼一声,“哎呀,公瑾哥哥怎么滑倒了!” 她随即自我安慰道:“嗯嗯,许是酒喝多了,公瑾哥哥文武全才,骏马尚且偶有失蹄,人偶尔失足,也是正常嘛。” 前面传来桥蕤的声音,“公瑾,你喝醉了,不要舞剑了。” 周瑜站起身来,摇摇晃晃道:“我,我没醉!” “接,借着奏乐,接着舞!” 孙策听了,不悦道:“公瑾,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跟我回去。” 周瑜用剑拄着地面,身体摇晃着,勉强站立,大声道:“我没事!” “那,那天杀的袁熙,丧尽天良,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我,我,我愧对夫人啊!” 小乔惊呼一声,扭头对大乔道:“公瑾哥哥好像哭了!” “他说的那袁熙是谁啊?” 大乔抬了抬头,还是忍住没有起身。 她心道这次徐州之战,好像很有隐情啊。 击败孙策,擒住阿父的人,是叫袁熙吗? 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刻,被周瑜咒骂记恨的袁熙,正坐在糜家客席上,对糜竺糜芳谈笑风生。 糜芳偷偷瞅了眼袁熙身旁端坐的甄宓,心道怪不得袁熙对自己小妹不动心,果然是比下去了啊。 自己小妹单论容貌才情,在徐州士族女子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然而和这甄家女郎坐在一起,确实是不如人家啊。 糜芳心中悻悻,本来他想着袁熙成婚,很可能是贪图甄家财产,这甄家女郎也许容貌很是一般。 真要这样,自己小妹嫁过去,说不定就能得宠,要是甄家女无后或是早死,自己小妹不就可以上位了? 然而今日来看,他的幻想已经是破灭了。 他又扭头看了看小妹,虽然应对得体,但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糜芳心道也难怪,糜家嫁女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了笑话,糜家现在见人都矮三分。 想到这里,糜芳有些痛恨起袁熙来,你吃饱了撑的,把刘备妻女送回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自作聪明,你真知道主公是怎么想的吗? 你不会自己留着吗? 酒过三巡,在座糜家诸人都各有心事,袁熙又是滴酒不沾,席间气氛很是有些沉闷。 甄宓看着糜家三兄妹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一转,伸手去拿酒杯,却不小心把酒杯碰倒。 溅出的酒水将甄宓衣袖浸湿了一块,甄宓忍不住哎呀一声,说道:“妾失礼了。” 甄宓身后的曹宪见了,忙道:“马车里面有备用衣服,但是里面狭窄……” 糜贞听了,抬起头道:“夫人若不嫌弃,请让妾引路,去妾卧房更衣,可否?” 甄宓听了,展颜笑道:“那就麻烦女郎了。” 曹宪扶着甄宓出去,去马车中拿了衣服,两人跟着糜贞往其闺阁去了。 一直旁观的郭嘉心道夫人倒是聪明,这下子女眷都不在了,便方便开口说事了。 他咳嗽一声,开口道:“此次嘉跟随使君前来,是为使君求娶糜家女郎的。” 糜竺正心不在焉地应付场面,想着怎么赶快把袁熙这群来意不明的人打发走。 他正魂游天外,郭嘉的话如同高天霹雳,平地惊雷,炸得他脑门嗡嗡作响。 糜竺以为自己听错了,见郭嘉一脸肃然,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背心一下子就湿透了。 他赶紧强笑道:“小妹蒲柳之姿,岂能配得上使君,实在是惭愧。” 郭嘉笑道:“哪里,糜家女秀外惠中,就是做使君正妻,也是绰绰有余,惜乎使君早有婚约在前。” “但此事也不是没有余地,若糜家女郎不嫌委屈,使君这边还有个小妻的名分。” 糜竺还未答话,糜芳倒是先心动了。 真要如此,将小妹嫁给袁熙,未必不是一条极好的后路! 关键就是在这小妻的名分上。 汉代和其他朝代不同,妾室的地位,可能是历朝历代最高的。 正妻之外,汉代妾之名目可谓繁多,从皇帝到官宦阶阶层都是如此。皇帝的妃嫔自不必说,王侯士族阶层,则有小妻、旁妻、下妻、妾、辅妾、小妇、外妇等等。 《内外服制通释》曰:“户令:妻犯七出内恶疾,而夫不忍离弃者,明听娶妾,昏如妻礼,故今俗呼为小妻也。 《礼记·内则》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说明小妻和正妻之间虽有差别,但礼制相似,代表地位也相较。 《后汉书》卷五六《陈球传》所载:“(陈)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官中,所谓程大人也。”可知身为小妻,也有出身高贵者。 很多时候,汉代的父母并不以女儿为妾感到耻辱,有时反而以之为荣,如小妻这种,不仅不会受时人的歧视,甚至偶有小妻压倒正妻之势。 这和子嗣关系很大,西汉景帝薄后、武帝陈后,皆由于无子而失去了皇后之位。 当然,妾室地位过高,丈夫宠信妾室,甚至压过正妻,也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于是到了唐朝,《唐律疏议》专门规定“妾乃贱籍”,从此之后,妾的地位开始慢慢下降。 但如今在汉末大乱,礼崩乐坏的情况下,汉制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世家大族随便表面上还奉行礼制,但私下里面搞出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不少。 而且说白了,礼制也是人定的,大家都知道大汉这艘船快要翻了,谁知道将来新的礼制是什么样的? 糜芳所考虑的,还有袁熙的背景。 袁熙是袁氏子弟,而刘备是依附于袁氏的。 如今天下,都看出袁氏势大,将来很有可能夺取天下,若真如此,刘备撑死了也就是个一州之主,而袁家子是可以封王的! 要是把妹妹嫁给袁熙,运气好的话,若能代替正妻,最差也是个王妃,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里,糜芳赶紧扭头看向糜竺,眼中射出了期盼的目光。 糜竺虽然忠厚老实,并不代表他看不清眼前的现实,他此时心里暗暗叫苦,同时大骂糜芳真是个糊涂蛋。 这袁家子要真是个好人,田楷刘备公孙瓒孙策这些能人,能一一栽在其手上?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互挖墙角 糜贞将甄宓和曹宪带到屋里,就要转身出去,却听甄宓说道:“都是女子,女郎不必忌讳。” 糜贞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样妾身太过失礼了。” 甄宓笑道:“我都不在乎,女郎在乎什么?” 糜贞心道也是,她见甄宓自己把外服脱下,接过曹宪递来的衣服,轻松利落便自己穿了上去。 糜贞看得大奇,士族女子穿衣,往往都需要几个侍女服侍,甄宓却是自己穿衣,而且看着样子轻车熟路,如同已经习惯了一般? 她满腹狐疑试探了几句,甄宓听了笑道:“我们家夫君啊,不太喜欢周围有一大群人伺候着,所以有些事情妾能自己做的,便也不求人。” “糜家女郎是姐姐还是妹妹来着?” 糜贞迟疑一下,低低说了生辰,甄宓听了,哎呀一声,“原来女郎还比我大着一两岁,妾倒是要叫姐姐了。” 糜贞连忙道:“不敢,妾位卑人贱,怎敢和夫人相提并论。” 甄宓摇头道:“姐姐谬赞了,妾之前的出身,也不比姐姐高多少呢。” 糜贞轻声道:“现使君现在是一州之主,夫人” 甄宓摆摆手,“幽州那地方,和徐州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妾冒昧问一句,女郎对和刘豫州的婚事怎么看?” 糜贞一怔,迟疑道:“夫人如此问,倒让妾难以回答。” “此事皆由父母兄长决定,妾身为女子,断不能妄言。” 糜贞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她觉得甄宓这是有意无意地嘲笑自己。 自己和甄宓同为商户女,对方嫁了如意郎君,她却是被家族所困,还出了意外,没嫁出去。 且不说那刘备年纪几乎是自己两倍,而且相貌家世也比不上袁熙,甄宓这么说,是想想自己显摆吗? 她微微低着头,轻咬嘴唇,不知怎么,心里微微有些烦躁。 甄宓听糜贞语气,知道她误会了了,忙笑道:“妾说话不知轻重,姐姐勿怪。” “我只想问问,姐姐觉得妾之夫君,比之刘使君如何?” 糜贞心道你还说这不是在炫耀? 她不咸不淡道:“妾对显奕公子并无他念,夫人勿忧。” 甄宓苦笑道:“妾没说清楚,让姐姐产生了误解,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压低声音,“姐姐可知道,夫君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糜贞听出了些话里话外的含义,惊讶地抬起头来。 前厅里,郭嘉还在努力对糜竺陈述厉害,糜竺却是面色不豫。 糜竺在纠结,袁熙心中其实也在纠结。 郭嘉这个计策,是把糜贞作为计划的一个筹码,代价是牺牲糜贞的幸福。 糜竺现在不管想没想明白,必然不会现在表态,然后去向刘备请示如何定夺。 然而这正中郭嘉下怀。 郭嘉认为,刘备虽也好女色,但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 刘备妻子既然已经被被送回来,刘备已经无法拉下脸迎娶糜贞,偏偏还需要给糜家一个交代。 而且刘备妻子算是被袁熙救回来的,为了换掉这个人情,刘备极有可能顺水推舟为袁熙做媒。 将糜竺这个得力手下的妹妹嫁给袁熙,一来能还了人情,二来能拉进和袁熙的盟友关系,代价只是一个糜家女郎,对刘备可以说是赚大了。 只要刘备点了头,糜竺断无反对的道理,糜贞即使不情不愿,为了糜家也只能答应。 退一万步,糜贞就是不答应,有用吗? 在这个计划中,关键的不是糜家的态度,而是刘备的态度,刘备即使看穿了郭嘉用意,也不会公然反对,利害面前,他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这就是郭嘉计谋的毒辣之处,明晃晃的阳谋,对方却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袁熙突然觉得这情景隐隐约约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从哪里见过,他抬起手,揉了揉发涨的额头,猛然间醒悟过来。 这不就是宋江把扈三娘嫁给矮脚虎王英么! 宋江许了扈三娘亲事,自己又娶不了,所以兜兜转转将扈三娘收为义妹,将其嫁给了王英。 坏了,我成王英那头淫虎了! 不过这件事情,自始至终全是算计,最大的牺牲者,可能就是糜贞了。 就像扈三娘那样,她被当做筹码,作为袁刘关系的纽带,而且刘备也不用担心糜家的忠诚,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在整个家族面前什么都不是,随时都能被糜竺放弃掉。 至于糜贞的想法,谁会在乎呢? 将无辜的糜贞用作布局的手段,袁熙觉得自己很卑鄙,他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己还是太矫情,但就是不舒服。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场中的糜家兄弟,糜竺自始至终没向这边看过,糜芳倒是频频像自己举杯,那脸上的模样,仿佛已经和自己成了一家人一样。 袁熙更加头痛,这位更是个重量级不稳定因素!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是绝不会让糜芳这种人在自己手下做事的,谁知道这坑货哪天发癫,把自己卖了? 糜府在设宴的同时,刘备府中也在设宴,座上只有一位客人。 田豫。 他本来是今晚过来,替袁熙给刘备送幽州土产的,刘备盛情挽留吃酒,田豫稍微犹豫一下,便答应了。 见田豫坦然落座,关羽和张飞相视一眼,看田豫这样子,怕是还念着昔日旧情? 两人心想田豫在刘备手下做事时间不短,如果想想办法,让其成为与袁熙那边的眼线,甚至把他从袁熙那边拉过来,也说不定! 刘备命人奉上酒菜,举杯对田豫道:“备略备薄酒,以谢国让相救云长之恩。” 关羽也举杯道:“广陵城外羽身陷重围,若非国让,羽说不定已经死于阵中。” 张飞见了,连忙也举杯道:“俺也一样!” 田豫见了,举杯回敬道:“豫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四人一饮而尽,刘备仰天长叹道:“国让当初离开青州,去投公孙将军,备当时颇为失落,还以为自此之后再不能相见。” “没想到两年过去物是人非,公孙将军已经变为埋骨黄土,你我却从袁氏的敌人变为盟友,真是世事无常,让人不胜唏嘘。” 田豫听了,沉声道:“豫本事平平,也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刘备听了,摇头道:“国让太过谦虚了,你若是本事平平,天下还有几人敢厚颜自称有才?” 他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田豫悟性极高,做什么事情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上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无论步战马战,还是水战,田豫都堪称将才,前段时间作为探子首领,亲身潜入广陵,也是做的异常出色,为袁熙拿下广陵立了首功。 这样的人从自己手里溜走,刘备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今天他特地设宴,就是想要尝试和田豫打好关系,看看能不能有机可趁。 不过让刘备心中没底的是,当初田豫是主动离开自己的。 田豫最初在公孙瓒手下,自幼就随刘备从军,颇得重视,但刘备被陶谦表做豫州刺史后,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公孙瓒,田豫以母亲年老为名请求回乡,实际上便是和刘备决裂了。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田豫的族叔田楷是青州刺史,刘备也曾和其并肩抵抗袁军。 但刘备投奔陶谦后,田楷便只能独守青州,虽然青州之战刘备也去帮忙了,但结果不尽如人意,田楷还是被击败,因此丢了青州。 之后田楷逃回易京,在袁绍攻打易京时,陪公孙瓒一起死难。 刘备纳闷的是,他离开公孙瓒,确实做的有些不厚道,公孙瓒最后覆灭,和自己也脱不开关系。 但按道理说,田豫应该更加入痛恨袁熙才对啊? 那袁熙身为袁氏前驱,可是亲手击败田楷公孙瓒,是导致两人死亡的直接元凶,怎么田豫反而投了他呢? 刘备满腹疑惑,又不能直接问田豫,只得憋在心里,暗暗寻机打探口风。 酒过三巡,张飞先忍不住了,说道:“国让,听说你在广陵打城,那袁熙只给你几十个人潜入,这不是让你去送死?” “你要是在大哥手下,怎么也能混个别驾,少说也能带几千兵马了!” “听说那袁熙从广陵打到现在,也就是一千多人,你在他手下混,什么时候能出头?” 刘备关羽脸上一僵,张飞华说的也太直白了,这一开口,不都将目的写在脸上了么! 不过有些话,也只能张飞说,既然说出口了,两人也想知道,田豫如今的想法。 田豫听了,淡淡道:“公子眼光很准,他认为我是潜入广陵最合适的人选,事实证明公子是对的。” 张飞冷哼一声:“公子公子,我听说他在易京的时候,是最先打进城的,还逼死了田楷和公孙瓒?” 田豫听了,出声道:“要真这么说,也是对的。” 刘关张三人发愣,田楷坦然承认,是不在乎此时,还是对袁熙尚有怨恨之心? 要是后者 张飞喜道:“既有如此深仇,国让为何不来帮助大哥?” 田豫听了,摇了摇头:“将军不要再说了,豫是不可能背主的。” 张飞听了,怒道:“你从公孙氏转头袁氏,就不算背主?” 关羽喝道:“三弟!” 田豫摆了摆手,“无妨,说实在,我倒挺喜欢张将军有话直说的性格。” “不过我能坐在这里,和三位坦然相谈,必然是问心无愧。” “我自有我的想法。” 刘备心中一叹,田豫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旦下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但他也有些不甘心,田豫弃自己而投袁熙,难道在田豫心中,自己是不如袁熙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归初心 其实这段时间里,刘备过得颇为艰难。 因为他一直在碰壁,一直在失败。 他自剿灭黄巾起家,和关羽张飞拉起了一支小小的队伍,中间也曾有波折,鞭笞督邮犯事,罢官而去时,已经快三十岁了,几乎可以说一事无成。 直到投奔公孙瓒,当上了平原相,他的发展才走上正规,再到投奔陶谦,被表为豫州刺史,招募了一批官员谋士,也算真正有了自己的班底。 之后他从陶谦手里接管徐州,真正占据一州之地,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徐州士族纷纷来投,一时风头无两。 彼时他三十多岁,边成了一州之主,天下为数不多的诸侯之一,一时间意气风发,感觉成就大业的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残酷的事实很快给他上了一课,先是青州兵败,后是徐州连续被攻打,无论是曹操和孙策,都让刘备吃了不小的亏。 虽然刘备投靠了袁氏,但他却悲哀地发现,关键时刻,能依靠的,其实只有自己。 但已经晚了,下邳丢了,妻女被孙策抓了,万人敌的关羽张飞,拿如日中天的孙策毫无办法。 要不是袁熙偷袭广陵,让孙策丢了老家,从而进退失据,之后又联合袁谭来援,合力赶走孙策,刘备那时几乎已经放弃挣扎,做好离开徐州的打算了。 劫后余生让刘备固然庆幸不已,但此时他已经元气大伤,很多人离开了了。 剩下来的人,刘备看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能让众人心服,力挽狂澜的主心骨。 刘备不禁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是不是自己欠缺了什么? 他将目光投向了袁熙。 在自己最艰难的这两年,对方却异军突起,成为数次大战的赢家,打下了好大名头,拿下袁家凶虎的名号,更能占据幽州,成为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仅如此,自己看好的赵云,太史慈,田豫,纷纷投靠了此人。 刘备当然明白,袁熙绝对不是单单靠着袁家子的名号做到这些的。 赵云等人,到底看中了他的什么? 所以今日田豫来访,刘备趁机摆酒,就是想弄清楚这个疑惑。 酒过三巡,气氛有些沉闷起来,刘备见田豫只是对酒杯中的酒浅尝辄止,笑道:“备记得以前国让酒量很好,如今怎么不喝了,是不是这酒不好?” 田豫听了,笑了下,说道:“酒倒是好酒,只是喝酒误事,所以我现在甚少喝了。” 关羽第一次出声道:“国让变化很大。” 田豫微微点头,“是啊,易京之战时,族叔死在我的面前,对我震动很大。” 刘备听了,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易京之战时,你还在公孙将军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豫听了,寥寥几句,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公孙瓒陷入疯狂,要将所有亲属全部杀死,却被田楷阻止,公孙瓒自焚,田楷随之死难。 刘关张还是首次听闻其中隐情,一时间唏嘘不已。 田豫说道:“最初的时候,我是很仇视公子的,也曾刺杀过他,但却被其所擒。” “但公子此人,极为重诺,想尽办法对我履行了他的诺言,族叔对其也颇为欣赏。” “族叔死后,我一直在想,追随谁去争霸天下,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但公子对我说,我可以用双眼亲眼看看,若有那天觉得待不下去了,尽管离开,他也拒不阻拦。” “所以我想继续看下去,不过如今我心里,已经模模糊糊有些答案了。” “想要平定天下,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绝不是单凭一时意气,或是兄弟义气,就能做到的。” “公子对于将来的谋划,想法很多,常常说给身边的人,包括我去听。” “有些我很认同,有些我不理解,但公子却不厌其烦地想让我明白,而他本来可以不必如此麻烦的。” “这是最让我惊讶的,我本来以为,公子只是需要我能打仗而已。” “我想问问玄德公,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刘备听了,汗流浃背。 是啊,自己这些年来,为了官位俸禄,为了兵士粮草,为了地盘扩张,处心积虑谋划,却忽视了自己的初心。 他心中不是没有理想,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将理想暂时掩埋了。 自己当初和关羽张飞桃园结义,不是想平定天下,还汉室一个朗朗乾坤吗? 到头来,自己太过依靠两位兄弟,而对于其他下属,却忽视了许多。 这些人,也是有自己的抱负的! 想到这里,刘备向田豫深深一拜:“多谢国让,一言惊醒梦中人,备必当铭记于心!” 田豫听了,也深深躬身回礼:“使君多年栽培之恩,豫衷心感激,切不敢忘。” “使君珍重,就此拜别!” 田豫出了府邸,迎着夜晚的冷风,骑马走在郯城街道上,他仰起头,看向天上灿烂的星河。 刚才的话,有袁熙想要告诉刘备的,也有田豫自己的肺腑之言,刘备确实是个很好的主公,但是错过便是错过了。 从此之后,无论是袁熙,还是刘备,都会向着胸中的理想前进,在遥远的未来,迟早有再次相遇的一天吧。 糜芳送走袁熙几人,迫不及待返回府内,对糜竺说道:“阿兄,这种好事,为什么不答应,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店了!” “不要嫁妆,还能给这么好的名分,这岂不是赚大了?” “赚个屁!”糜竺难道的爆了粗口,“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看着是占便宜的事情,凭什么轮得到你?” “你以为这些条件都是白给的吗?将来不会让我们糜家付出代价?” “依附袁氏,一定就能比依附主公要强?” “看看冀州那些士族吧,有的还过得不如咱们家呢!” “贪心不足,是要遭反噬的!” 糜芳听了,讷讷道:“兄说的我都不懂,我确实没长兄考虑长远。” “我承认我确实贪心了,我骨子里面就是商人,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和士族格格不入。” 糜竺以为糜芳服软,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糜芳却道:“但我还知道,以小妹如今的境地,咱们怎么办?还要把她嫁给主公吗?” “她的归宿便将如何?” 糜竺听了,说道:“咱们是糜家之人,小妹也是糜家之人,既然咱们都是糜家养育,自然要为糜家尽其所能。” 糜芳听了,直视糜竺,“小妹是咱们兄弟看着,一天天长大的。” “其实我觉得,家族振兴交给我们兄弟两人就好,小妹要是能嫁个好人家,少卷入些风波,平安过一生,岂不是好?” “啊兄也明白,接下来徐州也不安全吧?” “主公为人确实很好,但这次他连自己妻女都保不住,将来就可以吗?” “要是小妹嫁给他,如果将来被敌人掳走怎么办?” “到时候,还能有人把她救回来吗?” “要是她不回来,下半生什么模样,兄能想象得到吗?” “使君和袁熙,两边怎么看,也是那袁熙更能护得她周全吧?” 糜竺本来颇为愤怒的脸上,此刻显露出几分苦涩,他缓缓坐了下来,拿起桌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头一路向下,然后落入腹中,然而又是一杯。 糜芳见了,也是坐在桌前,一同自斟自饮起来。 兄弟两人就这么喝了七八杯,都有了些醉意。 糜竺霍然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去,“让我再好好想想。” 糜芳盯着糜竺背影,伸出手去,又拍开了一坛酒。 袁熙坐在马车里面,见甄宓用袖子掩住嘴,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纳闷道:“你看我做什么?” 甄宓眼睛弯了起来,轻笑道:“听糜家女郎说了夫君的事呢。” 袁熙大汗,“怎么可能,我总共就和她见过几次面,旁边还都有人在场。” 旁边曹宪忍不住笑出声来,甄宓笑道:“夫君为何要急着撇清关系,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袁熙想到甄宓换衣回来后,糜贞一直没有出来,怕是发生了什么事,问道:“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夫人不会在说我坏话了吧?” 甄宓听了,眼睛更弯了,“夫君心肠有些坏呢,让我支开糜家女郎,只怕这婚事也是在利用人家吧?” “糜家女郎很可怜啊。” “但糜家女郎看得很通透呢。” 袁熙心道果然有内情,便破罐子破摔道:“早给你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甄宓嘻嘻笑了起来,“夫君怎么不是好人,不是把人家刘使君妻女,还有孔北海妻女完璧归赵了吗,也没有落井下石啊。” “听说北新城还有公孙将军遗孀,夫君也没有染指啊。” 袁熙听了,不由看向曹宪,搞了半天身边起火,曹宪已经变成甄宓眼线了? 他咳嗽一声,“曹宪啊,等会我回去,我好好和你谈谈。” 曹宪听了,脸色一白,求救般地看向甄宓。 甄宓忙道:“你别欺负她,是我逼她说的。” 三人回了府,甄宓却是感到有些身体不适,说道:“今晚妾不能陪夫君了,请夫君自便。” 袁熙也不知真假,心道甄宓难道在跟自己赌气? 不过甄宓性子倒不是别扭的,只怕睡一觉就好了,想到这里,他说道:“那你先安歇好了。” 不一会,甄宓便睡着了,袁熙给其掖了掖被子,走出屋来。 他听书房里面,传出蔡昭姬和蔡夫人说话的声音,估计又在讨论典籍上的事情。 忽听房门吱呀一声,曹宪却是从书房出来了。 袁熙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走,跟我进屋。”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患得患失 曹宪躺在袁熙怀里,喘息不已。 她心里有些期待,但也有些迷惘。 即使做妾,也期望有个过门礼,而且要是在公子府邸也就罢了,偏偏是在外面的驿馆里…… 袁熙停下手道:“这破驿站太别扭了,还是回广陵再说吧。” 曹宪听了,松了口气,心中倒是窃喜,又往袁熙怀里钻了钻。 袁熙笑道:“别以为蒙混过去了,今天夫人和糜家女郎说了什么?” 曹宪支支吾吾,袁熙手上力道稍稍加重,曹宪哎呀一声,求饶道:“我说我说,反正我不说,明日夫人也会说的。” 她轻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夫人只是问糜家女郎,如果能自己选的话,是选公子,还是刘豫州。” 袁熙听了,说道:“这问的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让糜家女郎怎么回答?” 曹宪说道:“糜家女郎想了好些时候,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夫人呢。” 袁熙一听来了兴趣,“她怎么说的?” 曹宪面露难色,“我怕说了,公子不高兴呢。” 袁熙一怔,随即道:“难不成她选了刘豫州?”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我怎么会因此不高兴?” 曹宪听了,咬着嘴唇,又往袁熙怀里靠了靠。 袁熙发觉有些不对了,开口道:“话说得很难听?” “那算了,我就不问了。” 曹宪抓着袁熙的手紧了紧,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出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怕说出来,怕公子多想。” “糜家女郎说,如果单纯看公子和刘豫州,各方面显然是公子胜出。” “但唯独只一个理由,也正因为这个理由,她是绝对不会选公子的。” 袁熙一怔,自己这是怎么得罪她了,说的这么严重? 他出声道:“无妨,你说说看。” 曹宪听了,轻轻开口道:“糜家女郎说,她自幼生长在徐州,是吃徐州的米,喝徐州的水长大的。” “她还说,糜家是商户之家,虽然挣了些钱,但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为下品,天下皆认为商户不事生产,乃是窃取民脂民膏而活,故糜家女郎觉得,自己是靠着徐州百姓养活的。” “而她之所以不选择公子,是因为公子的袁氏身份。” 袁熙大奇:“袁氏怎么了,和糜家无仇无怨吧?” 曹宪道:“糜家女郎说,袁氏和曹操互为盟友,在袁氏纵容下,曹操屠了徐州,所以她此生不会嫁给和曹氏交好之人。” “不过她也说,这都是她个人想法,她嫁给谁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如果糜家有了主意,她自当听从,绝不会自寻短见。” 袁熙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原因,他看糜贞的样子柔弱文雅,没想到脾气却如此刚烈,还知道拿话挤兑自己。 曹宪又道:“糜家女郎说,公子提这种事情,是拿她做交易的筹码,虽然她无力反抗,但是会很不高兴。” “夫人听了后,叹说糜家女郎的行为让她敬佩,夫人还说,糜家女郎可能有所误会,夫君不是那么坏的人。 袁熙愣了一会,出声道:“糜家女郎倒是很聪明,可惜了。” “她既然如此抗拒,我也不愿强求,就这样算了吧。” 他突然觉得怀里的曹宪身体微微发抖,随即反应过来,出声道:“糜家女郎的话,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以前那些惨痛的事情?” 曹宪抽动了几下鼻翼,轻声哭了起来。 “妾,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阿父的头颅,就在我的眼前,那睁得大大的眼睛,一直在瞪着我。” “我……很害怕,我怕公子哪天也遭受不测。” 袁熙听了,轻轻搂紧曹宪,说道:“不会的,咱们谁也不会有事。” 曹宪摇了摇头,说道:“妾很惭愧。” “公子救了妾身母女,按道理说,妾应该感激涕零,但之后妾却是贪心不足,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妾想着,要是借助公子的手,为父报仇,将曹操杀死就好了。” 袁熙出声道:“为父报仇,也是人之常情。” 曹宪流着泪,“但妾曲意逢迎公子,却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这个目的。” “直到今日听了糜家女郎的话,妾才突然醒悟过来,要是公子败了怎么办?” “妾看得出来,糜家女郎是很喜欢公子的,但她宁愿选择和公子断绝关系,也不会用嫁娶作为条件,来鼓动公子达成目的。” “相比之下,妾是不是很卑鄙?” 袁熙听了,心情有些沉重,不由轻拍曹宪的肩头,“不,你们都很好。” “我会终结这个乱世。” “其间的阻碍,我都会一一扫平,我不去对付他们,他们也会来对付我。” “这个天下,所有的人,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曹宪听了,抬起头说道:“请公子让妾生死相随。” 袁熙点头道:“好,我答应伱。” 曹宪这才破涕为笑,“说来妾也只有在公子身边睡着时,才不会做噩梦。” “将来公子妻妾多了,可不要忘了妾啊。” 袁熙心中感动,说道:“放心,会有那么一天,你做的都是好梦。” “天下的百姓,也迟早会过上安心入睡的日子。” 曹宪点了点头:“公子就是人太好,公孙瓒是公子死敌,公子也还保护了他的家眷。” “那些无聊的人,还说公子霸占了公孙瓒的夫人,哼,都是些造谣的坏人,妾知道公子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袁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会压力很大的。 曹宪又轻声啜泣了起来,“公子,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曹宪已经在袁熙怀里沉沉睡着,袁熙却是没有睡意。 上天让他来到了这个时代,他若不能让平行时空的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不仅对不起天下百姓,也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身边对自己抱着期许的人们。 想到之后便是两晋之后持续上百年的五胡乱华,天下生灵涂炭,袁熙想起,现在司马家族好像在河内? 司马懿好像现在只有十五六岁吧,要不找个机会把他砍死算了? 甄宓一大早醒来,听到院子里面忙忙碌碌的声响,似乎有很多人在走动。 她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屋外,却发现袁熙和田豫正在指挥随行兵士,打点收拾行装。 甄宓惊讶道:“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袁熙笑道:“我突然想通了些事,如今下邳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咱们回广陵去。” 甄宓见袁熙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心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由道:“那糜家女郎那边?” 袁熙摆摆手,“这事对我来说,当前并不是最紧要的,不强求了。” “若糜家有意,自会来找我。” “如今太多的事情等我去做,倒是辛苦夫人了,奔波数日,才来下邳城两天,便又要跟我回去。” 甄宓听了,笑道:“夫君去哪,妾便去哪。” 两人正说话间,驿馆外面车轮声响,十几辆马车排成一串停在门口。 陈登跳下马车,苦笑道:“昨夜接了公子之命,登连夜将陈氏典籍都整理好了。” “由我先随着公子去广陵赴任,陈氏其他子弟随后几天,便会陆续赶往广陵。” 袁熙大笑道:“辛苦元龙先生了,这些典籍,对我来说远胜一郡之地啊。” 他回过头道:“诸位听令,这些典籍,乃是我大汉百姓未来丰衣足食之希望,一定要全力保护,不得有失!” 一众将士大喊道:“诺!” 华佗也从一辆马车上跳下,几步便走到袁熙面前,说道:“老夫还要烦请公子,请人看护好老夫马车,里面有百十医书,皆是老夫做了注释修改,将来是要成书的。” 袁熙笑道:“没有问题,先生请放心!” 他见华佗走路带风,进退敏捷,奇道:“先生今年贵庚?” 华佗捋着胡须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一。” 袁熙不禁瞠目,人生五十知天命,这个时代,能活到五十的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人到了这个岁数,都走不大动路了,怎么华佗步伐敏捷,比年轻人还要厉害? 他疑惑道:“先生这是药石调理有效,亦或常年奔波采药,将身体保持的如此之好?” 华佗听了,得意道:“公子此话,颇得养生之妙。” “想要长寿,必不能久坐,要将身体活动起来,方能保持状态。” “公子说的两种方法都有道理,但老夫还有一招。” “即使不能远行服药,每日打几套拳,只要每日坚持,日积月累,身体自然康健。” 袁熙听了,脱口而出道:“五禽戏?” 华佗惊讶道:“公子如何得知?” 袁熙只得搪塞过去,华佗叫身边童儿去马车中拿过几卷绢布,交给袁熙道:“这是老夫游历天下几十年,观五禽心有所感,身体力行所悟。” “自从练习后,老夫身体却是越发健壮,显然是颇有效用的。” “要是老夫从小练习,效果还会更加佳。” 袁熙恭恭敬敬接了过来,心道这可是好东西,虽然短时间可能看不到效果,只要长久坚持,必然能够延年益寿。 他出声道:“将来若我能参与编史,先生必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华佗一听大笑起来,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刘备正和关羽张飞谈着事情,尤其提到昨晚糜竺过来,说起糜家女郎的事情,张飞不悦道:“这袁家子也够无耻的,听说他有很多女人了,还这么贪心!” “那糜家女郎大哥不要,还不如给我!” 刘备心道得了吧,糜竺才不会答应。 正说话间,却听有兵士进来,说道:“袁使君今日动身回去,遣人过来辞别。” 三人一怔,昨天袁谭前脚离开,今日袁熙后脚也跟着要走,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着急?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英雄少年 与广陵郡一江之隔的扬州吴郡,郡治所曲阿城内,刘繇面露忧色,和下首的大将樊能,张英说着话。 刘繇,字正礼,东莱人,齐悼惠王刘肥之后,太尉刘宠之侄。 其少有勇力,十九岁时堂叔为盗匪所劫,他带着十余人潜入贼窝,杀盗贼头目斩杀,成功救出堂叔,就此出名,后被举为孝廉,曾被举为县长,侍御史等职位,均未到职。 兴平元年,朝廷命刘繇接替陈温为扬州刺史,将军吴景、孙贲将刘繇迎接至曲阿到任,其间朝廷加封刘繇扬州牧,振武将军,统兵数万。 此时袁术叛乱,攻扬州郡县,尤其孙策攻克庐江,势如破竹,刘繇极为害怕,让樊能张英驻扎在江边防御孙策军。 此时他发现吴景、孙贲已经投靠了袁术,便将其赶到江北,吴景孙贲不忿,联合孙策军合攻樊能张英,双方胶着到现在一年多了。 刘繇忧心忡忡道:“两位怎么一起回来了?” “江边防御尚牢固否?” 樊能拱手道:“因为军情紧急,所以属下两人特来面见使君。” 刘繇疑惑道:“发什么什么事了?” 张英出声道:“报使君,孙策回来了!” 刘繇身体一震,随即樊能的话更加让他大惊失色,“孙策这些日子,正在征调所有船只,估计数日之内,便要渡江来攻!” 刘繇霍然站起,“孙策江东虎狼,实在难以对付,我听说他在徐州吃了亏逃回,还以为能消停一阵,怎么又来攻打我们!” 樊能张英对视一眼,心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孙在在徐州吃了亏,有火没处撒,才拿我们出气啊。 这一年多来,樊能张英和吴景孙贲对战,双方互有胜负,扬州这边尚可支撑,但当袁术派遣孙策加入后,樊能张英这边马上就开始支撑不住,数次被打得岌岌可危,江边防线差点失守。 要不是袁术军水军不行,只怕吴郡早就被打下来了。 樊能张英正发愁时,几个月前孙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带人离开,北上攻打徐州刘备去了! 两人大喜,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心中更是担忧,孙策若是占了徐州,便能从广陵等城发动水军,配合吴景孙贲进攻,到时候丹阳防线将处处都是漏洞,怎么可能防得住? 丹阳这边找不出办法干着急,孙策却在徐州势如破竹,占据了下邳广陵两郡,刘繇得知后,已经准备后路了。 后来局势发展却出人意料,孙策竟然被打败了! 刘繇听说出手相助刘备的是袁氏两子,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这也算是运气好吧? 他还没高兴两天,樊能张英带来的消息又让他傻眼了,孙策回来后这才几天又来打自己,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头痛起来,对两人道:“两位将军觉得挡不住?” 樊能张英同时点头,说道:“孙策手下大将越发难缠,听说他还招纳了谋士周瑜,其人智计百出,极难对付。” “我们此来,是想请求使君调兵增援。” 刘繇长叹一声,“我哪还有多余的兵?” 樊能迟疑道:“豫章郡那边,不还有朱皓笮融的一支兵马?” 刘繇听了,长叹道:“朱皓正在和袁术手下的诸葛玄争夺豫章太守,两边打到现在,虽然朱皓局面占优,但却迟迟无法打败诸葛玄,无法抽身。” “而且豫章郡和吴郡中间隔着被孙策占据的庐江郡,就是让他们回兵,也只能先绕道会稽郡,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张英此时出声道:“要不要交好徐州?” “如今孙策和徐州已成死敌,要是我们去徐州求援,其应该多少会帮一些吧?” 刘繇不确定道:“刘备?” “他们的水军不太行吧?” 张英道:“不是刘备,而是如今占据广陵郡的袁家凶虎,袁熙。” 刘繇听了,迟疑道:“袁绍之子?那可是有异心于汉室的,靠得住吗?” 樊能忙道:“使君别忘了,眼前我们的大敌是袁术。” “袁绍袁术相争,已经势同水火,况且两边刚在徐州打了一仗,这仇已经解不开了。” 张英补充道:“不过那袁家凶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次帮了刘备,便取了徐州,使君若是想让他帮忙,只怕也得付出些代价。” 刘繇一听迟疑起来,张英见了,忙道:“不过那袁家凶虎手下有个极为赏识的大将,名太史慈的,和使君同为东莱人。” “若使君能说动他,说不定有事半功倍之效。” 刘繇听了,点头道:“如此甚有道理,且让我思虑一下。” 樊能开口道:“还有一事。” “吴郡士兵守土尚可,但极为畏战,眼下可用的人手越来越少,钱粮也开始短缺。” “江东士族皆是坐收渔利之徒,手里攥着钱,根本不愿拿出来,这样咱们怎么能打得过孙策那些人?” “还望使君想法让江东士族出人出力,不然这仗没法打。” 这才是两人真正的目的,打了两年仗了,本来战场上对付袁术就处于劣势,偏偏江东士族阳奉阴违,老是拖欠钱粮,让两人极为不爽。 刘繇叹息一声,他岂能不知这种情况。 绝大部分江东士族就是这个样子,对他们来说,只要保住自己家族产业就够了,谁来当扬州之主,他们根本不在乎,大不了到时候多交些钱财保命就是了。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叹道:“我这两年,和顾陆朱张等大族几番交好,但他们已经不看好汉室,对我都是敷衍了事!” “别说让他们出人抵抗了,就是钱粮,他们也是不情不愿!” “我刘繇堂堂州牧,除了你们几个,身边竟无可用之人!” 樊能张英对视一眼,心道这倒是真的,使君连笮融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都敢收留,可见是饥不择食了。 张英开口道:“这几大家族之中,也不是没有孙策的死敌。” “庐江太守陆康,带族人守城两年,抵抗袁术,族人死伤近半,半年前被孙策攻陷时,陆康也死于城中。” “听说城破之前,陆氏剩余的族人都逃来吴郡避难,这些人打了两年仗,多有精通兵法之人,使君何不将其征召?” 刘繇皱眉道:“我也知道此事,但我听说陆康幼子陆绩继承家主,如今年纪只有八岁,如何指望得上?” 张英出声道:“使君不知,如今支撑陆氏门户的,不是陆绩,而是陆绩侄子陆逊。” “此人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实有大才。” 樊能赞同道:“确实如此,其带族人过江时,曾对我两人说起,防备对方的要领。” “当时我两人正被袁术打得狼狈不堪,束手无策之际,本着试试的想法,便依照此人指点行事,后来竟然慢慢将局势扳平。” “其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大才,实在让人惊讶。” 刘繇听了,惊讶道:“竟有此事?” 他思虑了一下,说道:“两位将军所言,我记下了,还请两位将军赶回江边防线,以防袁术军打来。” 樊能张英领命,转身出去了。 刘繇等两人走后,却是走入隔厢后堂,对正在写字的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士人道:“子将先生,刚才他们两人的话是否可信?” 许劭,字子将,汝南人,举孝廉出身,少有名节,善于评价,定期举办“月旦评”,曾出任汝南郡功曹,后拒绝司空杨彪征召。 后来许劭行到徐州时,时任州牧的陶谦以礼相待,但许劭认为其表里不一,称“陶恭祖外慕名声,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所以离开了徐州。 之后陶谦果然对寄居在徐州的士大夫下手,把没来得及走的人逮捕入狱,许劭以此逃过一劫。 后来许劭渡江投靠刘繇,现为其麾下谋主。 许劭放下笔,说道:“樊能张英两人所说,皆无问题,使君可从之。” 刘繇听了,喜道:“便依先生所说。” 许劭冷哼一声,“但是笮融那人,若不防范,迟早成为祸害。” 刘繇听了,无奈道:“先生也知道,袁术势大,我若有意对付笮融,若被其察觉,便会反投袁术,这便是重蹈吴景孙贲之覆辙啊。” 许劭听了,微微摇头,“孙策凶猛,使君确实要未雨绸缪了。” “老夫观陆逊和那袁熙,皆是非常人,且为世家大族子弟,还往使君善加利用。” 他想了想,又道:“但我听闻那袁熙任用太史慈做别部司马,实在让我有些失望。” “那太史慈出身低微,且曾行欺诈之道,想来这种人定不如大族子弟般知道礼义廉耻。” “使君虽和其为同乡,也要自重身份,和其保持距离,免得丢了士族颜面。” 许劭虽然看人很准,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颇为看重身份,对于世家子弟高看一眼,对身份低的人不予置评,甚至贬低。 刘繇听了,明白当前自己还是要依靠江东士族,对于寒门官员的交好任用要慎重,以免惹江东士族不快,当下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 彼时袁熙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下邳,正在返回的广陵的路上。 袁熙正翻看帛书上五禽戏的动作,发现上百式动静皆有,动者如同前世的hit跳操,静如瑜伽拉伸姿势,后面的动作,难度已经是颇高。 若是依照姿势调整动作频率,确实能有助有强身健体,这些动作不仅可以作用于闺房,更可以用于训练兵士,增加体魄和身体柔韧性。 要知道,袁熙训练的士兵,都是按照精兵的标准,一人一副盔甲,一长一短两件兵器,体弱的人根本连动作都做不到位。 至于前者,则大大启发了袁熙署名的闺房夫妻指南的写作思路,虽然他估计自己死前,这书是不好拿出来公诸于世了。 想到这里,他迫不及待想要赶回广陵,发动所有人抄录这次带回来的典籍,整理归册,然后在义学中教授。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幽州隐患 数日后,袁熙一行人赶回广陵时,皆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蔡昭姬迎了出来,见一辆辆马车跟着络绎不绝,在府外排成长长的队伍,对下车的袁熙道:“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 袁熙把陈登带出家里的藏书之事说了,笑道:“接下来,可能要劳烦你了。” “我会集中城中识字之人抄录誊写,然后由你主持编纂,将这批东西整理成册,然后在过年之前,先运送一批到幽州去。” “来年便是幽州春耕播种之时,若是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那是最好了。” “不过可能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会很累,我也会让府里的所有人都帮你。” 蔡琰笑道:“这是好事,公子不就是想集天下百家之长,写成一部煌煌巨著么。” 她随即叹息道:“当年雒阳一场大火,典籍散佚极多,真是可惜了。” 袁熙深有同感,文明的演化异常艰难,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的沉淀,但毁灭却异常容易,只要短短一场突发事件,便能将数百千年间,无数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一卷卷的竹简被搬入屋中,袁府彻底忙碌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安排了誊写的任务,包括环氏在内。 众人跟袁熙时间久了,皆是习以为常,只有一个人例外。 吴夫人。 她因为也识字,要跟着蔡昭姬誊写典籍,换做平时,吴夫人倒也不抵触,相反倒是很喜欢。 但现在她却极其有挫败感,因为本来这几日,她是准备要逃走的! 吴夫人已经摸清了袁熙离开后,包括蔡昭姬环氏母女在内,府里所有人的作息时间和空档,也推断出来,出城令牌很可能就在蔡昭姬屋里。 她已经打探出了城内守军的巡逻路线及城门开关时间,并得知四门之中,北门是可以在深夜凭令牌出城的! 她的计划,便是夜间趁众人熟睡,偷出令牌,带着女儿逃出城去,然后想办法回到庐江郡,便能够和孙策汇合。 这一切她都计划得差不多了,只等这几日便动手,结果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袁熙提早回来了! 而且听蔡昭姬的语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府内所有的人为了抄写典籍,都要通宵达旦连轴转! 这样一来,吴夫人好不容易找到的逃跑机会,就这么消失了! 她心中吐血,这有点太倒霉了些! 不过吴夫人是个不会放弃的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过年前后,城里兵士百姓都要忙着庆祝,那时候应是袁府上下最松懈的时候。 在此之前,她只能装作一切如常,伺机待发,等待最佳时机到来。 接下来的数日内,一车车空白的竹简,一匹匹绢帛,成箱的毛笔松墨都送了进来,府里所有的人都发动起来,包括袁熙和甄宓都加入到了抄写大军里面。 然而同时袁熙也不轻松,幽州送来的信件众多,让他应接不暇。 刘和赵云那边,在带兵前来的沮授帮助下,已经成功打下了广阳郡的蓟城。 沮授暂时坐镇雍城,麴义回北新城驻防。 蓟城是幽州大城,按道理这是个好消息,但沮授的行动,表明幽州隐隐有不稳的迹象。 沮授本来坐镇北新城处理军务,如今却带兵去帮着打雍城,虽然他作为军曹从事,有自专之权,但这个行动,显然是有些越界了。 这应是沮授在北新城和许攸闹得并不愉快,刘和赵云等人发来的信件,也隐隐暗示了这一点。 沮授更是直接建议,北新城位置太过偏僻,不适合做幽州治所,如果能迁到蓟城,是最理想的。 联系回到北新城麴义的密件,言说他回去后清点库存,北新城粮草军器多有对不上数目的。 麴义跑去质问许攸,对方却说是沮授领兵带走的,与他无关。 麴义自然不信,沮授带兵到了雍城也是要点卯的,沮授闲的没事干在这种地方贪墨,明显是许攸栽赃还要捞好处。 麴义是个直脾气,双方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袁熙看到这里,脸阴沉了下来,要是城内不缺粮草,许攸少捞一点,自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但是把主意打到了军器上,就是过线了! 许攸背靠袁尚,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做这些事情!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许攸本就是在袁尚的授意下做这些事情的。 袁尚这是摆明了想把幽州的水搅浑,但按照袁熙现在的身份,偏偏还不到和袁尚公开撕破脸的时候。 而且按照许攸这人的性格,把他逼急了,会不会把北新城卖给黑山贼之类的敌人,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当前那袁熙也只能暂时稳住许攸,他分别给给许攸写了封信,客气地暗示了自己的底线。 袁熙觉得以许攸的才智,应该能看得懂自己的意思,要是对方装傻,袁熙也不介意回北新城后,采取些非常手段。 平心而论,许攸处理内务倒是很有本事,北新城如今还算安定,也有其一份功劳。 但是坏就坏在,若其将贪墨之风带入幽州官场,那和汉灵帝时期的天下皆贪有什么区别? 他私下里面,则是发了两封密信,一份让沮授回北新城仍旧主持军务,一份让麴义直接秘密动身南下司隶。 这两人都是他之后计划的重要部分,此时千万不能引起北新城动乱。 除此之外,也有好消息,便是渔阳广阳的数座大城被打下后,境内铁矿开采已经走上了正规,随着矿石产量的增多,兵器开始源源不断打造出来,铁匠开始缺了。 但铁匠学徒出师,需要数年时间,所以暂时主持蓟城内务的刘和来信,询问袁熙有何办法。 袁熙看了后,和郭嘉商量了下,开始着手从广陵郡招募铁匠及学徒去幽州。 广陵城内的铁匠看到招榜时,一开始是颇为不屑的。 幽州那地方苦寒,比富庶的广陵差远了,傻子才愿意去? 但当他们看到榜上的条件后,顿时睁大了眼睛,去幽州的铁匠,经考核合格后,在当地会有一块几十亩的永业田。 这田看着也不多,但却是很多铁匠梦寐以求的,因为从此之后,他们的后代的户籍,便可以从工转为农! 有了农籍,子孙徭役读书,乃至仕途都容易了不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时间除了恋栈乡土的,想去幽州搏一搏,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经简单的考核后,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人以及学徒,登上了开往幽州的海船。 袁熙忙完这些事情后,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陈家典籍还没抄完,这日太史慈却是来报,说吴郡刘繇派人来了。 袁熙向太史慈了解了最近的军情,猜到有可能刘繇是来求助的,他拆开信件一看,果然如此。 他找来郭嘉,和太史慈一起商量,郭嘉看了信件道:“孙策攻打刘繇甚急?” “且不说公子能不能渡江帮上忙,就是帮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陷进去啊。” “而且公子这些兵大都是善于陆战的,水战可是不太合适啊。” 太史慈出声道:“奉孝先生说的极有道理,舰船水战,要的是敏捷灵活,几乎不会披甲,或者只在要害处防护。” “如今我们的全甲兵上了船,不仅行动不便,而且兵器也不太适合水战,同等数量,未必站得了便宜。” 袁熙点了点头,这便是兵种特性了,如同长枪兵只能在平原上结阵才能发挥优势,要是到了山地坎坷处,便成了任人鱼肉的存在。 适合陆战的,并不适合水战,即使培养训练,也未必比得上土生土长的当地兵士。 最好的办法,便是分别招募适合不同作战方式的兵士,有针对性的进行训练。 北方兵去陆战,江东兵去水战,大抵如此。 袁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太史慈道:“听闻扬州牧刘繇,还是子义同乡?” 太史慈犹豫了一下,出声道:“虽为同乡,但慈出身寒微,刘州牧未必看得上我。” 袁熙见太史慈神色有些不自然,追问之下,才得知替刘繇送信的信使,知道太史慈出身后,露出了有些不屑的神色,失言道:“原来是许子将恶评之人!” 郭嘉听了,微微皱眉,出声道:“好个许子将,对自己长兄尚且不敬,怪不得风头一时无两的月旦,如今已经势微。” 袁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许劭啊! 郭嘉说的,乃是许劭打压其堂兄许靖之事。 月旦评是许劭和许靖共同发起的,但之后两人交恶,许劭当了汝南功曹后,便竭力打压许靖,逼得其一度只能拉车磨面为生。 直到后来刘翊做了太守,许靖才出来做了个郡吏。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汉代重视孝道和家庭关系,士族皆因此非议许劭,月旦评因此渐渐式微。 袁熙突然想起,后世许靖名气虽然大,能力却很是一般,但运气可比许劭好多了。 许劭四十多岁就病死了,许靖后来先投靠刘璋,后投降了刘备,最后做到了司徒乃至太傅,在蜀国位极人臣,连诸葛亮见了,都要主动下拜。 如今袁熙听到来使对太史慈不敬,冷笑道:“子义是我别部司马,来使对他不敬,不就是看不起我?” “我看来使这么有恃无恐,刘繇那边应该也不是很艰难,就让他多等几天好了。” 郭嘉听了,笑道:“公子就不怕那个许劭给个恶评?” 袁熙听了,冷笑道:“那他更是作死了。” “虽然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但现在对我来说,扬州那地方,比徐州还麻烦。” “建立一支水军,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以上,还要打造战船,靡费甚巨。” “在这之前,我总不可能靠甄家这几十条商船打水战把?” “当然,我想问问,先生对刘繇来使这件事,是如何看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赋异禀 郭嘉听了袁熙的话,出声道:“请问公子,若是倾我军兵力去扬州,能否打败孙策?” 袁熙摇头道:“不能。” 郭嘉又问,“若刘繇将吴郡让给公子,公子能否守住?” 袁熙有些扎心了,仍是摇头道:“不能。” 他明白,自己的实力,还是太弱了,这些地盘放在自己面前,他都吞不下去。 郭嘉冷笑道:“当日三方联手,加上曹军,最后才能逼退孙策,现在单凭咱们的实力,是打不过孙策的。” “何况其还有袁术其他大军相帮。” “公子这是十岁孩童,想要举起百斤重石,若还想图谋扬州,只能说自不量力。” 袁熙深表赞同,说道:“既然如此,那刘繇的提议??” 郭嘉说道:“拖延应付即可。” “刘繇怎么也是拥兵数万的一州之主,公子凭借这广陵军的上千兵士,无法和其相提并论,自然被他看不起,也无法平等对话。” “公子的优势是能在幽州和广陵之间来回运兵,但公子的缺点也很明显,广陵一城尚且立足未稳,周围诸城更是人心浮动。” “公子利用陈登家族制聚拢当地士族,确实是个妙招,但是一年半载之内,只怕暂时只能韬光养晦,逐渐稳固广陵郡局势。” “虽然咱们不能过江,但是可以做些承诺,若是刘繇有难,广陵乐于接纳他们便是。” 袁熙心道确实如此,不依靠陈登收买本地势力,自己连兵都不好招。 他出声道:“那掌握广陵之后,我们该当如何?” 郭嘉出声道:“还是先要掌控江北。” “什么时候我们能拿下合肥,便可以图谋江东了。” 袁熙转向太史慈,说道:“子义以为如何?” 太史慈听了,说道:“慈极为赞同先生想法,我军所长为骑兵重步,确实不适合在大江之上作战。” “如今最好就地募兵,专注训练水战兵种。” 袁熙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想帮刘繇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先把自己家里打扫干净。” “刘繇的使节既然无礼,那就先让他等几日好了。” 几人同时笑了起来,太史慈见事情已了,便要起身告辞离去,袁熙叫住他道:“我已经和元化先生说好了,子义有空去找他看看。” 太史慈听了,满不在乎道:“慈身体尚佳,有什么好看的?” 袁熙心道你身体真的好,怎么会早早去世?当下道:“元化先生不是寻常医士,子义还是看看的好。” 太史慈见袁熙坚持,只得答应。 他转向郭嘉,“先生也要记得去。” 袁熙还不放心,生恐两人搪塞应付,便道:“明日我亲自带两位去见元化先生。” 郭嘉听了,悻悻道:“生死有命,万一真看出什么,岂不是影响我心情?” 太史慈和郭嘉心里皆不以为意,自己正当壮年,这些年过得日子比大部分人都要好,能有什么问题? 然而次日华佗给两人诊治后,面色却是有些凝重,说道:“两位皆非长寿之相。” 太史慈和郭嘉听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们一直感觉精力充沛,身体毫无不适之像,怎么就短命了? 若非袁熙在旁,他们早就出言质疑了。 袁熙却是心中叹息,不出自己所料,果然是有问题啊。 华佗见两人将信将疑的样子,先转向太史慈道:“将军上阵打仗,身体已经损伤颇多。” “尤其胸肺之间,颇多沉淤血块,阻塞经脉,长此以往,必然折寿。” 太史慈不解道:“我未受过伤,怎么会有淤血?” 华佗思虑了半晌,“将军可否让老夫看看,在战阵之上,是如何出招杀敌的?” 太史慈听了,当下起身,拿起随身双戟,走到中庭之中。 他这两支短戟,一支也有十几斤,作为单手兵器,已经算得上是颇重了。 袁熙凝神观看,他好久没见太史慈出手了,今天可是个好机会! 太史慈一戟指天,一戟平指,摆个架势,陡然间双臂一分,两条短戟如游龙般跃动起来。 开始几招,袁熙尚能看到短戟舞动的轨迹,然而太史慈双臂一震,条条轨迹瞬间炸成漫天银光。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两条短戟倏忽出现在太史慈身体四方,乍隐乍现,一瞬间仿佛消失,下一刻仿佛出现在另外一处! 袁熙盯着太史慈手臂,发现其肌肉虬结,似乎要把衣袍撑破,显然是动用了真本事。 但他也同时发现,太史慈脸上涌现出片片不正常的潮红,同时太史慈胸膛不断起伏,大口吸气喘气时,声音如同风箱一样。 随着风声渐渐凄厉,戟尖形成的漫天银光已经笼罩了太史慈全身,如同一个罩子。 正当袁熙以为就要结束时,下一刻罩子陡然破碎,一直呼啸的风声也瞬间停止! 袁熙此时正对着太史慈,发现在这一刻,周围的景物似乎都黑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太史慈。 这是错觉,因为太史慈太显眼了。 他的胳膊又涨大了几分,胸前瞬间起伏好几次,显然是在急速呼吸,嘴中发出的声音已经如同呼啸,脸色涨的紫红。 而他手中的双戟戟尖形成的罩子,则是如爆炸般炸开,袁熙都看不到戟尖在哪里,仿佛消失了一样! 但袁熙知道,太史慈在这一瞬间,将短戟速度提升了数倍,以至于超过了自己视觉所能捕捉的限度! 随着闷雷一般的炸响,太史慈周身出现了一道道劲风,以他的身体为圆心扩散开来,刮在众人脸上,竟如同冬日风刀一般刺痛,逼得众人竟然纷纷后退。 太史慈这才收戟站定,胸膛不断起伏,此时他身体有些佝偻,仿佛脱力了一般。 在场众人即使不懂武艺的,此时也同时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太史慈之威,直让众人感同身受! 袁熙瞠目结舌,震撼不已,这就是太史慈真正的实力吗? 似乎在和孙策一战后,太史慈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不过他也注意到,太史慈脸上红彤彤的,血色经久不退。 此时华佗出声道:“就是这个了。” “将军呼吸之法,极为独特,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吸入呼出大量天地之气,让力道暴增,动作更加迅速。” “但代价就是,将军的身体承受得住,内脏却承受不住,这一套下来,已经是受了不小的暗伤。” 华佗让太史慈脱去上衣坐了,又命弟子拿来一套金针,说话之间,将十几根针插入太史慈胸前穴道,然后一抖手全拔了出来。 太史慈只觉嗓门一甜,当下吐出一口淤血来,顿觉胸口一轻,烦闷之感顿去。 华佗见了,说道,“若不及时吐出,又会变成淤血,郁结心肺之中,便会折损身体。” “之后我给你开服药,先回去调理身体,十天半月内不要再如此使动力气。” 太史慈敬服道:“先生果然医术通神!” 华佗叹息道:“养生之道在于中正平和,但战阵却是杀伐扬血,两者背道而驰啊。” 袁熙见太史慈脸上潮红慢慢退去,心里若有所悟,他突然想起,此世关羽虽然脸红,但是远未达到面如重枣的地步。 不过根据他数次和关羽见面的记忆,关羽似乎确实是脸色越来越是黑红了? 要如华佗所说,关羽可能也有一套和太史慈相似的呼吸法,可以突然间提高自己的战力,也未可知。 太史慈这种骤然吸气爆发的法子,极为损伤心肺,发动时脸色也会变红,这有可能便是他英年早逝的缘故。 而关羽的法子,虽然脸上充血的特征更为明显,但说不定心肺损伤比太史慈要小,所以才能活得更长一些? 想到这里,袁熙对太史慈劝道:“子义今后还是要小心,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这种法子吧。” 太史慈低头思忖一会,才抬头笑道:“大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今所志未遂,岂可瞻前顾后乎!” 华佗听了,叹道:“人各有志,将军既然有此觉悟,我也不说什么了。” “但平时可服药调理,辅以五禽戏,也多少能缓解些身体暗伤。” 太史慈听了,抱拳谢道:“多谢先生。” 袁熙心里暗叹,看来太史慈主意已决,以他的性格,断不会因为身体的缘故,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畏首畏尾。 华佗又将郭嘉叫过去把脉,郭嘉看出华佗有真本事了,便有些惴惴不安。 结果华佗对着郭嘉两只手轮番诊脉,看了舌头又捏身体,又问了郭嘉平日饮食和作息习惯,又让郭嘉起身活动做了几套动作,竟是比刚才诊断太史慈时候麻烦了许多。 最后忙活半天,华佗才回到座位上,闭目不语。 过了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出声道:“你” “很厉害啊。” 众人都是一怔,华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华佗这才开口道:“你的身体状况,比太史将军恶化的还要厉害。” “在这样下去,你只怕命不久矣。” 太史慈听了,失声道:“这怎么可能,难道奉孝先生也练武伤了身体?” 华佗叹道:“当然不是,他会个屁的武功。” “老夫佩服的是,他单靠纵欲,身体损伤就远超上阵打仗的太史将军,实在是厉害得紧。”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心怀鬼胎 华佗见郭嘉不仅没有惊讶,反而有些得意之色,顿时无语,“军师真是天赋异禀,只怕夜夜笙歌,就没歇停过吧,” 袁熙忍不住对郭嘉道:“你来广陵后,不是只找了两个侍妾,怎么会搞成这样?” 郭嘉咳嗽一声,“家里的会腻,所以我每天会叫几个新的歌女,这才有意思么。” 华佗出声道:“一天最少几次?” 郭嘉想了想:“最少?那也就五六次而已。” 众人不禁肃然起敬。 郭嘉见在场众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理直气壮道:“食色性也,多吃点东西也有问题吗!” 太史慈脸色露出些许佩服之色,众人知道他是真的在佩服,毕竟刚才他那呼吸法有多伤身,大家都看到了,郭嘉竟然比他还努力! 袁熙欲言又止,努力挤出一副你好厉害的表情,郭嘉见了恼羞成怒,太史慈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有脸鄙视我? 他一把抓住袁熙袖子:“公子,伱也是妻妾成群,应该能理解我吧?” 袁熙轻轻把手抽了回来:“我不是,我没有,先生别乱说啊。” “再说了,先生不觉得这是坏事,何必要向我解释呢。” 郭嘉自从投靠袁熙后,还是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悻悻道:“公子不懂,我和子义才是知己!” 众人齐齐翻起了白眼,人家上阵杀敌,你是上床自杀? 华佗无奈地给郭嘉开了副药方,在其要求下,又捏着鼻子,加了些大补的私货进去。 袁熙见郭嘉拿着方子兴冲冲抓药去了,心道这是铁了心作死,别人拦都拦不住啊。 算了,太史慈的坚持是信念,郭嘉的坚持也是信念,随他去吧。 最后华佗给袁熙看了下脉象,倒说身体状况不错,让袁熙注意养生即可。 袁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告辞华佗回府,他刚进门,便看到一车崭新的空白竹简拉了进来。 曹宪领着曹节,和侍女一起搬运,袁熙见了,忙上前帮忙,说道:“还是我来吧,这些东西对曹节来说有些重了。” 曹宪笑道:“不妨事,这这日子我和她练了些五禽戏,感觉身体明显轻便了些,搬些竹简,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曹节看了袁熙一眼,又低下头去,过去把几卷竹简小心翼翼地捧到胸前,然后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曹宪后面。 袁熙搬了十几卷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对曹节打趣道:“这一年倒是长大不少,怎看到我反而拘谨了?” 曹节一边走,一边辩解道:“才,才没有!” “公子胡,胡说!” 曹宪在前面笑道:“二妹怎么今天脾气这么大,平日里面不还埋怨,说平日根本见不到公子么。” 曹节涨红了脸,气哼哼道:“我跟着阿母,十天半月都见不到公子过来一次,甄夫人倒是天天请安!” 袁熙听了,满怀歉意道:“说来夫人现在是我舅姑,本应每日见礼,如今城里事情太忙,我早出晚归,怕耽误了舅姑休息,却是有些失了礼数。” “今后我只要有空,就过去拜见。” 曹节听了,也觉不好意思,低头闷闷地在前面走。 曹宪横了袁熙一眼,心道公子有时候聪明,有时候怎么这么木头? 三人走到门口,就听道屋里有咳嗽声传了出来,袁熙推门进去,却见蔡昭姬披了件皮袄,一边写字,一边咳嗽。 她见袁熙进来,语带歉意道:“妾昨晚受了些凉,有些走不动,才让曹宪她们帮忙搬东西。” 袁熙听了,说道:“生了病便要好好休息,怎么反而费力劳神,岂不是会加重病情?” 蔡昭姬道:“如今剩下有的百十部典籍,都是极为生僻的,也就我能勉强认全,想着快过年了,赶着抄完才安心。” 袁熙出声道:“哪会差这几天,你等着,我去请元化先生看看。” 不一会,华佗便跟着袁熙马车回来,诊了蔡昭姬的脉象,说道:“应是感染了风寒,这病虽然不重,但就怕传给别人,这段时间还是少接触旁人为妙。” 华佗开了方子,袁熙让人去照方抓药,送走华佗后,他回来对蔡昭姬道:“你先回屋安心养病好了。” 蔡昭姬道:“我干脆就住在这书房里面好了,反正这里也有床榻。” 袁熙无奈道:“我就是怕你不好好休息,半夜偷偷起来抄书,这段时间你不要进书房了,等病好了再说。” 曹宪听了,笑道:“果然还是公子了解昭姬姐姐,姐姐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蔡昭姬见心思被揭破,只得一脸无奈道:“剩下的书怎么办?” 袁熙指了指曹宪:“你不用管了,最近城里事情少了,我和她一起抄便是了。” 曹宪见曹节一脸失落,赶紧道:“现在二妹写字又快又好,比我都强了不少呢。” 袁熙听了,便对曹节道:“那你也来帮忙。” 曹节这才高兴起来。 过了几日,蔡昭姬的病先是厉害了些,随后开始慢慢变好。 然而甄宓却又病了。 她躺在榻上,见袁熙看着侍女熬药,笑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以为昭姬姐姐病快好了,便过去说了会话,没想到成了这样。” 袁熙一脸无奈,他早关注过众人,蔡昭姬病好之前少接触他人,结果甄宓没放在心上,前日去看蔡昭姬,结果也传上了。 甄宓面带歉意,“这段日子,夫君就不要和妾一间屋子了,等妾病好了再说。” “都是妾的过错,这样一来,咱们是不是只能在广陵城过年了?” 袁熙听了,安慰道:“别放在心上,这里过年也挺好。” “正好等过了年,典籍都抄完了,咱们就乘船回幽州去。”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你要好养病,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甄宓听了,只得点了点头。 蔡昭姬和甄宓都病倒了,袁熙干脆让侍女照顾两人,自己搬到了书房来住。 剩下的生僻典籍,里面的字,他和曹宪姐妹大部分都看不明白,只得将府里的认字人全都找来,大家一起商量揣摩。 袁熙惊讶的发现,认识生僻字最多的,反而是环氏和蔡夫人。 环氏作为名士边让的遗孀,认得字多也就罢了,荆州蔡家,家学渊源也这么深厚的吗? 他向蔡夫人问起,对方却是不愿多说,袁熙只得作罢,反正能帮上忙就行,别的他也不甚在意。 屋里如今四个人在抄书,袁熙,曹宪曹节,吴夫人。 吴夫人抄着典籍,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袁熙。 她觉得这袁家凶虎心思极为深沉,好像一直在试探自己,这让她天天担惊受怕,睡觉都睡不安稳,唯恐哪天身份暴露。 不过如今却是等到了机会! 经过这两个月的生活,她已经把府里所有人的生活习性全都摸清楚了。 这几日甄宓的病一直没好利索,估计还得修养十天半月。 蔡昭姬倒是好的差不多了,估计再过几天,便会回到书房,重新誊写书籍。 过年期间,曹宪曹节姐妹也不会呆在书房,应会和环氏一起住。 那昭姬是个不做完事情就放心不下的,肯定会急着把典籍抄完,这样一来,她会呆在书房里熬夜,而她的屋里,晚上很可能是空的! 而大年夜晚上,袁熙会去城里巡逻,从而府里会留下数个时辰的空档,让自己行事! 吴夫人已经打探到,孙策此时已经占据庐江郡,和吴郡的刘繇对峙,距离这里不过数百里。 过年当晚,是府里众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这是自己偷取令牌,逃回庐江的最佳时机,只要出了城,便可以用令牌征调商船,去庐江郡和孙策会合! 想到这里,吴夫人心里泛起了深深的歉意,袁氏一家对她很好,自己非但没有报恩,还欺骗了对方,到头来还要行偷窃之事,实非君子所为。 不过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袁熙孙策已经成了死敌,要是自己身份暴露,他拿自己要挟孙策怎么办? 吴夫人不敢冒这个险,她心道当初的赠马之恩,只能找机会再报了,而且袁熙抢了孙策的广陵城,应该也算还了不少了吧? 袁熙抄着抄着,感觉手腕有些酸了,抬头一看,竟然天色已经快到正午了。 他想了想,对吴夫人道:“还有几日就是春节,也该去置办些过年之物了,年前就这样吧。” “夫人这些日子帮了大忙,可是辛苦了。” 吴夫人听了,不动神色起身道谢,她抢忍雀跃的心情,终于可以离开了! 袁熙见曹宪曹节姐妹还在抄,说道:“你们也是一样,多去街上玩玩。” “你们去我屋里拿几匹娟,给舅姑买些过年的礼物。” 曹宪听了,欢呼一声,拉着曹节就往外走,她突然停下脚步:“我们两个去街上?” 袁熙看着两女期待的目光,笑道:“那好,等吃了饭,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坐马车去城里看看。” 曹宪曹节这才欢呼一声,手拉手跑了。 袁熙看着两女的背影,心道年轻真好啊,看到她们的样子,即使在这寒冷的冬日,也能感到家人之间的温暖。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事情有变 到了下午,袁熙让孙礼赶着马车,自己带着曹宪曹节去广陵城中置办年货。 临行前他去看了趟甄宓,甄宓却是比蔡昭姬病得厉害,十几天都好没好利索,两人说了会话,袁熙便问甄宓要带什么回来。 甄宓笑道:“夫君随便买什么回来都好,就是要注意安全,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 袁熙笑道:“放心,自从元龙做了太守,已经和城里士族多数走通了关系,现在城里已经安定多了。” “可惜你现在需要休养,暂时不能出门,看不到城里的热闹景象了。” 甄宓脸上也露出了遗憾之色,说道:“那就请夫君代妾看看好了。” 曹宪曹节坐在马车里面,透过车窗好奇地看着广陵城里面的景象。 虽然两人邺城时,也见过新年时节的景象,但两地的风俗,却是不少差异,让两女感觉颇为新奇。 尤其是此地有过年祭祖的习惯,熙熙攘攘的人群手里拎着祭品,簇拥着往城外走去,显得整个广陵城的街道拥挤不堪。 此时便有衙役穿着统一颜色制式的麻衣,出来站在道路两旁维持秩序,袁熙看到,恍恍惚惚间产生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路边小摊依次排开,各种本地特产,刺绣,绒花,首饰,脂粉,漆器,饴糖,小吃……琳琅满目,曹宪曹节趴在车窗上,看得两眼放光。 袁熙见了,叫马车停住,笑道:“下车去看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两女欢呼一声,打开车门便冲了下去。 袁熙看着城里喜气洋洋的人们,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在半年内数次易主的城池。 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会拥护谁。 将来要是有人从袁熙手里夺走了此城,对待百姓更好的话,百姓也会安之若素吧。 袁熙心道这样没什么不好,谁不想越过越好呢? 就在广陵城里一片安定祥和地迎接新年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司隶曹阳,却接连爆发数场大战。 自上月李傕郭汜和杨奉在弘农大战,公卿百官多被杀戮后,杨奉不敌,一路带着天子刘协逃走。 李傕郭汜紧追不舍,在曹阳地界,将杨奉追上,两军相持数十日,中间接连交战,董承杨奉渐渐不敌。 如今天子刘协帐内,董承正站在地上,微微低头对刘协说道:“天家,形势急迫,怕是要做好单骑逃走的准备!” 帐内之人听了,皆是人人失色,董承此话,摆明了就是说除了刘协,其他人都没办法带走了! 刘协听了,微微侧目,见身旁的伏寿,脸上带着几丝惊慌之色。 他目光扫过,又落在另外一位年轻妃子身上。 董贵人,董承之女。 此刻她的脸上,却是淡定得多,看向伏寿时,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 刘协一看,便自心里有数,心道打的好算盘。 董承带着自己逃走,自然不会舍下自己女儿,到时候丢下伏寿,皇后之位便空了,董贵人自然可以趁机上位。 刘协心里有些愤怒,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使这种小心思,这是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然而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说道:“依将军所见,我们尚能支撑多少时日?” 董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二日。” 刘协听了,出声道:“趁夜拔营如何?” 董承应道:“此地地形复杂,夜路万一行差踏错,陛下有生命之忧啊。” 刘协听了,又问:“前月昭告天下,让各方诸侯前来护驾,可有消息?” 董承低头道“并无。” 他心道这个时候汉室已经名存实亡,真会有人来援吗? 而且陛下也是异想天开,不仅对各方诸侯,连白波贼,黑山贼等黄巾余党,甚至南匈奴都发了诏! 刘协听了,叹息一声,心道南匈奴应该是不会来了,如今单于于夫罗不明不白身死,其弟呼厨泉继位,正在观望,哪会这么快表态,万一自己死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他诸侯实在太远,只怕诏书尚未送到,眼下能依靠的,就是数百里之外的白波贼,关键是他们真的会来吗? 说起来,于夫罗生前与白波贼交厚,据王沈《魏书》所载,“于夫罗遂将其众留中国,因天下挠乱,与西河白波贼合,破太原、河内,抄略诸郡为寇。” 刘协正思索间,只听远处传来号角的声音,这是李傕郭汜又来攻打了! 董承暗骂一声,也来不及和刘协说话,转身出了营帐,喝令兵士将领出寨迎击。 过了不久,刘协听着外面喊杀震天,起身对伏寿道:“陪我出去看看。” 两人相携出了营帐,背后董贵人看着刘协并未搭理自己,不由眼中闪过一丝怨怼之色。 刘协不顾亲侍劝阻,带着伏寿登上望楼,就见远处双方混战成一团,杨奉董承都已经亲自上阵,那边李傕郭汜也是纵马前突,各不相让。 并凉武将皆是勇武过人,郭汜曾和吕布单挑过,不是庸手,此刻他和李傕亲自冲杀,杨奉董承这边不支,被打得节节败退。 连刘协都看得出来,败象已显,只怕大势已去了。 正在这时,杨奉军中冲出一员将领,手持长斧,直突李傕郭汜本阵,李傕郭汜不防,被那将领冲到近前,吓得两人连忙策马避开,喝令手下部将起来人围住。 刘协认得那是杨奉手下部将徐晃,他一击不成,已经被团团围住,左冲右突,竟然不露颓势。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徐晃身边的人越围越多,眼见已经逃不出去,刘协心下惋惜,这员猛将,难道就这样折在这里? 正在此时,却见李傕郭汜两翼开始隐隐混乱起来。 这混乱开始慢慢波及到中军,李傕郭汜也开始发觉不对了,连忙喝令大军收缩,但两翼的溃败之势,比他们想象的还快! 刘协定睛一看,不禁大喜,原来李傕郭汜两翼被突然出现的两支军马攻击,一边打的是白波军的旗号,一边打的是南匈奴的旗号! 他要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后汉书南匈奴传》——单于呼厨泉,兴平二年立。以兄(于夫罗)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抄。建安元年,献帝自长安东归,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侍卫天子,拒击李傕、郭汜。 李傕郭汜两翼的溃散之势,已经蔓延到中军,他们数次想重整军阵,无奈发现大势已去,只得带领部属抵挡追击,缓缓退去。 刘协站在望楼上笑了起来。 天子这个名头,终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谁都觉得大汉要完了,但他刘协绝对不会放弃! 广陵城终于迎来了正月元旦春节。 白天袁熙带着陈登太史慈田豫等人,先是巡视了兵营,向兵士们发了过年礼,然后回到城守府,接见前来拜访的士族官员们。 之后就是长达七天的春假了,除了轮值的官员兵将,其他人都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去了。 袁熙却是和太史慈田豫等人,再次巡查了城外,因为汉末时期,很多大仗就是在元旦期间发生的,目的就是趁对方不备,所以袁熙也不敢马虎大意。 等所有的探子回来,言说没有发现丝毫异状,袁熙这才安心返回,此时天边太阳已经是快要落山了。 袁熙回到府内,发现府里的人们,都在等着他吃年夜饭。 众人济济一堂,环氏作为家中唯一的长辈,自然是负责操持宴席。 袁熙一进来,便发觉所有人望着他笑,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心道自己怎么看,都不像孔乙己吧? 他打眼望去,甄宓正给环氏斟酒,她此时病才刚好,身子还有些虚,以至于要用一只手托住另外一只手的手腕,才能拿稳酒壶。 蔡昭姬坐在下首,身边却是放着几筒竹简,如今典籍都抄写得差不多了,只剩生僻的几部,除了蔡昭姬能看明白些,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即使是蔡昭姬,也看了好几天,才想出了些头绪,故一直竹简不离身地思量。 曹宪曹节却是蹲在一旁,逗着曹华和蔡夫人的女儿玩耍。 袁熙转眼,发现蔡夫人也在场,想来是环氏请来的。 他目光在蔡夫人身上略一停留,竟是被吸引了片刻。 论身材,蔡夫人和蔡昭姬有些相似,可能还要略微凹凸有致一些,加上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不到,正是女人最有味道的时候。 而且蔡夫人容貌虽然略逊甄宓,却也是极为出类拔萃,且其举手投足,乃至眉宇间的成熟风韵,是甄宓不具备的。 袁熙心道怪不得蔡夫人会被孙策掳来,这个时代女子有这等容貌,若无法自保,便会招致不幸啊。 袁熙上前拜了环氏,拉着甄宓再下首坐了,此时吴夫人却是端着酒壶上来,给两人斟酒。 环氏见了,忙道:“怎么能让夫人做这些?” 吴夫人低声道:“公子救了我们母女二人,妾一直未能有机会感谢,还请让妾聊表心意。” 袁熙也推辞道:“夫人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酒我喝不了。” 吴夫人语带歉意道:“难道公子还要巡城?是妾唐突了。” 袁熙笑道:“白天倒是都巡视过一圈了,今晚就不出去了,只是我真的喝不了酒。” 甄宓也在旁边笑道:“夫人不知,夫君是真的没法喝酒。” 吴夫人听了,心下打起鼓来,她其实早听说过袁熙酒量不行,所以才上来劝酒的,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让袁熙喝醉! 因为事情和她预想的有些出入,袁熙不巡城,那岂不是一晚上都呆在府中? 这样的话便麻烦大了,因为她是准备今晚逃走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借酒用计 袁熙与甄宓低声说着话,顺手剥开了一个芋头,递到甄宓面前。 甄宓接了过来,笑道:“多谢夫君。” 她悄声道:“夫君猜猜,拿道菜是我做的?” 袁熙低头看向面前桌上的越窑青瓷方格盒,里面一个个格子里面,盛放着不同的食物。 这种食盒,和后世的自助餐盘倒极为相似,但格子会多一些,可以盛放多种食物,在吴越之地的士族见宴会中颇为流行。 袁熙来到广陵后,在城里发现了这玩意,其盛放的食物种类多一些,但量不大,倒是很适合家族聚会。 他看着格子里面,蔬菜有葵(冬苋菜),茭白,芋头,肉有一块煮的软烂的肉羹,以及半条洒了酱汁的吴地鲈鱼,这是当地名菜,无论士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很喜欢。 旁边还有小半块果酪,其是北地传来的奶酪混合果仁做成,乃是过节时才做的甜食。 最后是一小碗香喷喷的米饭。 袁熙对甄宓笑道:“这可难住我了。” 他望着甄宓促狭的表情,心中一动,指着鲈鱼道:“这是你做的。” 甄宓听了,面带惊讶之色:“夫君怎么猜的这么准?” 袁熙望着甄宓还有些苍白的面容,心道大家都知道甄宓病尚未完全好,估计蔡昭姬她们也不会让甄宓太过劳累。 算来算去,米饭蔬菜需要洗,肉羹需要剁碎,也就是提前洗好了鱼上锅蒸,让甄宓倒上酱汁,最为方便。 他突然想起,徐州的冬天其实并不太冷,甄宓尚且还生了病,到了幽州,只怕也要多加注意了。 想到这里,他对甄宓说道:“你身体还有有些虚,这几日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好了。” 甄宓也知道自己生病时添了麻烦,当下轻声道:“妾知道了,确实身子还有些不舒服,过一会我便早回去休息了。” 她压低声音,“这几日妾不好侍奉夫君,你去找昭姬曹宪好了。” 袁熙心道曹宪好不容易和家人一起过年,何必去打扰人家,蔡昭姬没有家人,估计心情也不太好,自己去找她好了。 在一旁侧耳偷听的吴夫人听了甄宓的话,脸色更是微微一变。 她也想到了,袁熙今晚很可能去找蔡昭姬,而令牌就在蔡昭姬房中! 怎么办? 等今晚过去,再重新谋划? 吴夫人大脑飞速运转,错过今晚,这几日蔡昭姬就会把典籍全部抄完,甄宓的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袁熙随时会带着家眷北上幽州。 到时候自己也会被去幽州,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过年这一晚,是府里最为松懈的时候,要是错过,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必须要把令牌偷出来! 酒过三巡,甄宓喝了些酒,便有些困倦,袁熙见了,便要送甄宓回去,甄宓说道:“妾自己回去就行,夫君还没吃好呢。” 吴夫人见了,连忙起身上来,说道:“妾送夫人回去吧。” 袁熙不疑有他,当下点头道:“便有劳夫人了。” 吴夫人扶着甄宓回了房,服侍其睡下,甄宓眼睛有些睁不开了,眯着眼睛道:“劳烦夫人了。” “不知怎么,本来已经好了不好,今日却是有些疲倦。” 吴夫人出声道:“夫人勿忧,过几日便好了。” 甄宓点点头,便沉沉睡去。 吴夫人起身走出屋子,将房门掩上,心中有些愧疚。 今晚宴席的米酒,是她帮着出去采买的,也只有她,知道这种本地的酒,刚开始喝下的时并不冲,但后劲却是很大,喝了的人很容易睡着。 所以甄宓只喝了几杯,本就身子有些虚弱的她,便困倦不堪了。 她悄悄返回自己屋里,拿出了一小瓶米酒,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其味道寡淡如水,但后劲却依然不小。 如今过年,全府的人都喝了酒,夜里几个时辰,便是自己行事的时候,唯独一个变数,便是不喝酒的袁熙。 无论如何,也要骗他喝下酒去! 吴夫人回去后,和袁熙说甄宓已经睡下了,此时曹华年幼,昏昏欲睡,环夫人便带着其退席回屋了。 吴夫人见自己女儿阿香却也是困倦不已,便带着她回了屋,哄其睡下。 等她再回去时,宴席上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曹宪曹华也已经回去了,席间只剩袁熙蔡昭姬寥寥几人。 袁熙见吴夫人回来,面带歉意道:“让夫人劳烦,东西都没吃上几口。” 吴夫人忙道:“不妨事,妾吃得差不多了。” 她心中暗喜,人都差不多了,如今就是想办法,让袁熙和蔡昭姬暂时不回屋就行了! 蔡昭姬惦记着剩下的几本典籍,她脸扑红红的,起身对袁熙道:“我喝多了,先去书房整理下典籍,大概小半个时辰回房。” 吴夫人见蔡昭姬出门时步伐有些不稳,心道这下好了,这酒劲上来,别说半个时辰,只怕要睡几个时辰。 如今的障碍,只剩下袁熙一人! 她早就借着袖子掩饰,将先前自己带来的酒倒入酒壶中,转向袁熙说道:“妾一会先告退了,只是公子救命之恩,妾身还没正式感谢过。” 说完她拿起酒壶,“妾知道公子不喝酒,故妾只为公子斟酒一杯,公子却不须喝下。” 说完她将就酒壶提起,把袁熙面前酒杯斟满,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她端起酒杯,说道:“妾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袁熙见了,说道:“那我便以茶代酒好了。” 他提起手边茶壶,却发现里面没有没有茶水了。 吴夫人暗道自己早已经算好了,就是看准袁熙手边茶壶空了,才劝酒的! 袁熙犹豫了一下,发现面前的酒水味道很淡,他拿到嘴边闻了闻,疑惑道:“这酒似乎没有味道?” 吴夫人听了,低声道:“难道是买了掺水的酒?妾去换一杯。” 袁熙摆手道:“不用了,正好。” 他抿了一口,感觉确实没有什么味道,这才喝了下去,将空杯口对准吴夫人,出声道:“我若不喝,便是有些失礼了。” 吴夫人连忙俯身拜道:“妾惶恐,多谢公子抬爱。” 她见席间的人已经不多,袁熙也把酒喝下去了,如果对方真如传闻中一样酒量不行,那今晚便成了大半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道:“天色已晚,容妾先行告退。” 袁熙见席上人都走光了,也起身道:“也是都该睡了,夫人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厅,吴夫人见袁熙要去的是蔡昭姬的卧房方向,急中生智道:“我见昭姬夫人去书房了,身体似乎有些不适。” 袁熙听了,点头道:“多谢夫人提醒。”说完便往书房方向去了。 吴夫人掩住内心狂喜,事情成了大半! 她回到自己屋里,盯着书房方向,足足过了两刻钟,里面也没有人出来。 吴夫人又等了一会,感到酒意有些上涌,连忙喝了些水,又洗了把脸,才清醒了些。 她心道这酒果然厉害,自己酒量也算可以,还反应如此大,若袁熙酒量真的不行,只怕现在已经在书房里面睡了过去。 机不可失,她果断出了屋子,轻手轻脚向蔡昭姬的卧房走去。 此时书房里面,蔡昭姬醉眼惺忪,头不断摇晃,手里的笔也掉了下来,袁熙见了,说道:“你喝多了,先回房休息吧。” 蔡昭姬点点头,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无力,干脆往榻上一趟,拉过被子说道:“妾小憩一会,公子先回去睡,等我醒了便回去。” 袁熙笑道:“哪这么麻烦,等我抱你回去。” 他伸出手想将蔡昭姬抱起来,却发现猛一用力,自己也开始有些头晕,竟然没抱动蔡昭姬。 此时蔡昭姬却已经睡着了,袁熙怕自己抱着她回去路上吹了冷风,反而不好,只得作罢。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感觉酒意上涌,心道那杯酒后劲这么大? 还是自己酒量太差的缘故? 他端起桌上茶壶,连着灌了三大碗,却还是感觉晕晕的,便起身出门,外面冬天的严寒一刺激,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袁熙仰头望着星星点点的天空,感觉酒意还是不住上涌,暗骂自己真是托大,还以为一杯酒没事,没想到还是这么不堪啊。 他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面打了几套五禽戏,没想到身体一活动,血液加速,酒意更厉害了。 袁熙头脑逐渐开始不清醒,想要返回书房,迷迷糊糊间,却是往蔡昭姬的卧房走去。 吴夫人此时正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在蔡昭姬屋子里面翻箱倒柜,她翻出了好几个暗格抽屉,却没有发现那块关键的令牌。 感觉酒劲上涌,身体开始发热,她开始焦躁起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放弃! 她掀开席子,摸着板缝,挪开柜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还是一无所获!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让她呼吸骤停。 随即屋门被敲响,袁熙晕乎乎的声音响起:“昭姬,睡着了吗?” 吴夫人顿时想要吐血,你不是和蔡昭姬呆在书房里面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扭头看向门闩,更加崩溃,自己进来时候没有放上门闩,袁熙只要一推门就能进来! 袁熙声音又道:“我进来了啊。” 吴夫人一听大急,自己要是被撞破就完了! 她扭头四顾,惶惶无计。 袁熙一推门,走了进来,借着月光,却发现榻上躺着个人,蒙着被子,一旁却让扔着件深衣。 他此时头脑已经糊涂了了,笑道:“原来你回来了。”说完回身便把屋门关上,顺便挂上了门闩。 吴夫人面向板壁,听到关门的声音,暗暗叫苦。 她刚才急中生智,脱了深衣钻进被子,想要蒙混过去,没想到对方却是直接不走了! 听到袁熙脚步走进,吴夫人心跳急速起来,只能假装睡着。 却听扑通一声,袁熙直接躺在吴夫人身边,顺便拽过半截被子,迷迷糊糊道:“你,你睡着了?” 见身边人没有反应,袁熙只觉睡意上涌,便要睡过去。 吴夫人松了口气,看来对方醉得不轻,只要睡着,自己就能趁机逃走了。 虽然令牌的事情是黄了,但起码事情没有败露,还可以挽回。 她正这么想着,猛觉身后有爪伸出。 吴夫人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自作自受 吴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被发现了! 袁家凶虎不仅在战场上凶残无比,论计谋更是狡诈多端,这种人怎么会上自己的当? 肯定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却隐忍不发,这是将自己玩弄于掌心之间啊! 如今她被袁熙抓了个现行,这凶虎听说不仅残忍,还极为好色,接下来他会怎么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吴夫人心一横,大不了和他拼了! 但自己女儿怎么办? 正当吴夫人天人交战时,背后传来袁熙晕晕乎乎的声音,“昭,昭姬,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过,过了这几天,咱们就启程返回幽州去。” “说起来,那,那边是咱们相识的地方呢。” 吴夫人听到袁熙断断续续说着话,心中一动,这是把自己当成蔡昭姬了? 而且看这话断断续续,对方神志还不清醒,只怕过一会就要睡着了,只要坚持到 她正如此想着的时候,里衣带子被扯开,身后混蛋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吴夫人羞愤欲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丈夫以外的男人如此对待! 偏生她还不能出声,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女儿,都只能强忍着。 结果袁熙挨挨蹭蹭靠了过来,紧紧贴住了她的后背,另外一只手又伸了过来,变本加厉。 吴夫人欲哭无泪,怎么这凶虎还不睡着? 他真的醉了吗? 她紧紧贴着板壁,已经无处可逃,大脑一片空白,更让她惊恐的是,她发现先前喝的酒,也开始慢慢酒劲上来了! 在酒力的作用的下,她的身体开始发烫,产生的异样的感觉。 但吴夫人明白,当然不仅仅是只有酒的作用。 四年,还是五年,多长时间,自己没有被人碰过了? 而且和丈夫完全不一样吴夫人感觉快要疯了,她头脑开越发混沌一片,不能这样! 她咬紧牙关,刚要用力把身后的袁熙推开,结果刚转过身去,便被紧紧搂住,她羞愤欲滴,刚要出声,对方的脸猛地贴近。 吴夫人蓦然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呜呜声,这是夫妻之间做的事情吗? 她想要用力将对方推开,但突然间如同失去了力气,将手缓缓放了下来。 吴夫人是个很聪明的人,最后时刻她想到了女儿,选择了默默忍受。 …… 持续了半夜,天地之间才重新回复了寂静。 吴夫人鬓发散乱,额角都是汗滴。她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旁边袁熙早已睡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她的里衣乃至身下的床褥,都已经被汗水浸透,吴夫人咬着牙,努力翻过身来,想要努力支起身子,尝试了数次,终于还是无力地瘫软下来。 她伸出去手去,按在自己小腹上,欲哭无泪,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就这么自作自受! 这凶虎到底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装的,怎么能如此对待自己? 他甚至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发生了多少次,她不敢去想后果,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吴夫人又躺了一会,才慢慢地坐了起来,喘息着慢慢将里衣重新系上。 她慢慢爬下床榻,将深衣穿上,扭头恨恨看了睡得如同死猪的袁熙一眼。 她此刻心情极其复杂,恨不得找件东西将袁熙打死,但她明白即使如此,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吴夫人是个聪明人,当前对他和女儿最好的选择,便是默默咽下这颗苦果。 更让她羞耻难当的是,到了后面几次,她的动作已经完全和意志违背剥离。 她扶着墙,慢慢挪动着身子,出门回到自己屋子。 她走到床前,看着熟睡的女儿,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袁熙一早醒了过来,发现蔡昭姬躺在身边,昨晚的事情只剩下些影子,在脑海中留下了模模糊糊的印记。 想起昨晚昭姬似乎比平时更加疯狂,以至于自己到最后也是颇为过分,好像昭姬还哭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心道那种淡酒自己都经受不住酒劲,看来以后不管什么酒,不能再喝了。 他见蔡昭姬睡得正熟,也不忍惊醒她,便轻手轻脚出了门,却发现外面一夜过去,地上竟然蒙了厚厚一层雪,整个院子都裹在银装之中。 曹宪和曹节两人却早早起来,在院子里面堆起了雪人。 曹节趁着曹宪聚精会神给雪人画眼睛,却是偷偷团了个雪球,啪地一声打在曹宪后脑上。 曹宪顿时生了气,抓起一个个雪团呼呼地向曹节砸去,打得曹节拼命闪躲。 曹节寻找机会反击,奈何比曹宪小着好几岁,根本无力对抗,只得抱头乱窜,慌不择路之下,一下撞进了袁熙怀里。 她抬头一看,顿时脸红起来,袁熙笑道:“长乐未央。” 这是汉时最流行的祝福语,曹宪曹节也连忙回礼道:“长乐未央。” 曹节看了袁熙一眼,扭头跑回去屋去了,曹宪对袁熙轻声道:“夫人只怕已经起来了。” 袁熙听了,说道:“我一会和她去拜见舅姑。” 曹宪一听,便往环氏屋里报信去了。 等袁熙见了甄宓屋子,见甄宓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镶云纹黑边的深衣,正在梳洗打扮。 袁熙想起自己在邺城时候,有次见甄宓时,她也是穿的这件衣服,便走过去接过甄宓手中梳子,帮她梳理起长长的秀发来。 他出声道:“身体好些没?” 甄宓笑道:“说来也怪,昨晚吃了杯酒,半夜吃了些汗,感觉精神多了,这病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袁熙听了,说道:“还是要小心为上,要是吹了风再染了风寒,便不妙了。” 甄宓笑道:“大过年的,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身体好着呢,自会小心便是了。” 袁熙点点头,心道也许应该只是流感,等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就让内宅女子都学学华佗的五禽戏,以增强身体抵抗力,毕竟吃药只是治病之法,增强抵抗力,还是得靠强身健体。 甄宓梳洗完毕,两人去了环氏房中,两人口中一齐贺道:“长乐未央延年永寿昌,延寿万岁常与天久长。” 这是汉代向长辈的正式祝词,环氏听了极为高兴,也回道:“佳儿佳妇,寿如金石,佳且好兮,长宜子孙。” 曹宪三姐妹也上来对两人拜道:“与天无极,与美相长,欢乐如志,长毋相忘!” 袁熙听了,心道果然不愧是读过书的,这贺词表面是恭贺自己和甄宓,却是隐隐暗指自己不要忘了她们。 想到这里,他笑道:“你们倒是有心了。”说完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把贺钱塞到她们手里。 三女欢呼一声,曹节却是促狭地看着袁熙,“公子,有没有正式些的回辞啊?” 袁熙一笑,心道曹宪沉稳,曹节却是灵动活泼,当下逗着曹节道:“那就祝女郎万年湌食如常,努力加餐饭吧。” 这个倒不是他乱说的,真的是汉末相当流行的贺词。 汉末动乱,好好吃上一顿饭非常不易,所以:“祝君万年湌食如常”,便成了一句被人相当认同的贺词。 而“努力加餐饭”这句,更是出名。 在汉代流传甚广的《行行重行行》一诗中,最后便有“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可见在当时吃的好,已经成了对人最衷心的祝福。 曹宪明知道袁熙在打趣她,偏偏无处发作,气得一跺脚,“公子这么说,我以后每顿都吃三碗饭!” 众人听了,纷纷笑出声来。 吴夫人抱着女儿,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雪花点点飘落,心道自己失了名节,有何面目回去面对家人? 她心中甚是烦乱,却见蔡昭姬远远走了过来,心中一跳。 她大半夜也没睡好,从窗户外面向外瞅着,见自己离开后不久,蔡昭姬睡醒惺忪地披着衣服,从书房返回袁熙所在的屋里去了。 吴夫人心头剧烈地跳了起来,难不成被蔡昭姬发现不对了? 她心一横,事情败露就败露吧,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挽回的? 然而她开了门后,蔡昭姬却只是以晚辈礼向她拜年,吴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的是荆州蔡氏的身份,蔡昭姬此举,只是礼节惯例而已。 吴夫人暗暗观察蔡昭姬神色,发现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昨晚估计都喝醉了,运气好的话,暂时这件事情是掩盖下去了。 想到自己一番算计,却如此可笑,吴夫人的心头又开始滴血。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继承之事 邺城袁氏府邸,袁绍并刘氏坐在一起,下首便是袁尚和夫人洪氏,以及袁杏三人。 袁绍忽有所感,叹道:“今年要冷清许多呢。” 刘氏听了,笑道:“夫君这话说得,也不过就是去年人齐一些而已。” “说来这几年,袁熙只去年在,不过如今过继,也不算咱们家的人了。” “倒是谭儿说脱不开身,妾倒不信,青州那里,不一直没有战事么。” 袁尚听了,笑着解释道:“阿母有所不知,阿兄这次将徐州琅琊收入囊中,可是为袁氏立了大功。” 刘氏听了,惊讶道:“竟有此事?” “谭儿这么长进了?” 她岂会不知道袁谭在徐州做的事情,这是同袁尚一唱一和,给袁谭上眼药而已。 袁尚笑道:“说来这次显奕和阿兄的配合,简直绝妙,竟然一举拿下了半个徐州,有了他们,袁氏何愁不兴啊。” “尚请教阿父,如此大好机会,袁氏是不是可以吞并徐州了?” 袁绍听了,皱眉道:“徐州固然是好,但也不好守。” “而且青州兵力调动到徐州,和袁氏接下来夺取并州的计划并不合,如今谋士们也是争论不定。” 袁尚暗笑,他摸准了袁绍的想法,袁谭袁熙这次虽然看上去将事情做得很漂亮,但和袁绍的想法背道而驰。 徐州虽然富庶,但要耗费大量兵力防守,且南边就是长江,除非拥有一只强大的水军,不然根本无法渡江占据扬州。 所以当初袁绍的想法,近期内是只占据徐州一半,让出南面的下邳广陵以作缓冲。 这样即使袁术派孙策攻打两郡,袁绍也会让曹操去不断和其相争消耗,让两边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不仅能消耗曹操的实力,也能把袁术拖在长江北面,让其水军没有用武之地。 而当务之急,是袁氏打败公孙瓒之后,要在幽州立足,然后借机向并州扩张,从而全面占据北地及河套地区。 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幽州并州两州有大量的马场和胡汉牧民,袁绍只要控制这两州,便可以获得大量的骑兵。 虽然这两州养不起这么多骑兵,但富庶的冀州可以。 以冀州为后盾,便能提供大量的粮草,供养出数万骑兵,从而横扫北方,占据关中,从而中原可定,占据半壁江山。 然后大军席卷南下,天下还有谁能抵挡? 袁尚跟在袁绍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袁绍的想法,更是因为这个主意,是袁绍麾下大半谋士的共识。 如今袁熙却是自作聪明占了徐州南部的广陵,虽然从幽州用商船运兵突袭之举,让少数冀州谋士称赞不已,但在袁尚看来,此举显然是因小失大。 袁绍对于袁熙的期望,是让其尽快占据幽州,从而为挺近并州做好准备,如今袁熙不声不响跑去徐州,占着孤零零一个郡,徒废兵力不说,还拖慢了袁氏计划,显得尤其短视。 而且这广陵随时面对袁术的觊觎,袁熙能一直守得住? 在袁尚看来,只要袁术打败刘繇,占据扬州,迟早会尽起大军北攻广陵,到时候袁熙一郡之力,根本抵挡不住,只得弃城,这不是为人做嫁人? 所以袁尚越想越是得意,袁熙看似占了便宜,迟早会在徐州吃大亏! 而且袁谭这次为了吃掉泰山贼,把青州兵力全投了进去,但几十万泰山贼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范的,可以说袁谭今后几年内,是腾不出手来做别的了! 袁尚心里得意,既然你们把机会让出来了,接下来的三年,我会让你们看看,我是如何走出夺取天下的! 他正想挖苦几句,袁杏此时对洪氏说道:“弟妇似乎身体有所不适?” 洪氏强笑道:“多谢姒妇,只是偶然感了些风寒。” 刘氏一听,说道:“你怎么不早说,万一传到你阿舅怎么办?” 洪氏连忙低头赔罪,袁绍说道:“不妨事,行军打仗的人,哪还怕这些。” 他对袁尚道:“回去找个医士看看,到底是不是风寒,别是其他事情耽误了。” 袁尚听了,顿时也没心思了,只得答应下来,刘氏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两人明白袁绍的暗示,是让袁尚找人看看,洪氏是不是有孕了。 说来袁尚成亲三年了,洪氏一直不见有孕,袁绍既然将袁尚视做接班人,自然极为关心子嗣的事情。 只有袁尚母子知道为什么,袁尚和洪氏至今没有行房,要是找来的医士发现了这点,那追溯过来,事情不就暴露了? 这样袁尚的继承人身份鸡飞蛋打,继承人铁定会变成袁谭! 袁尚悚然而惊,这种事情肯定不能一直遮掩下去,必须要想办法解决! 袁尚也尝试了多种办法,但一直未能成功,如果这病一时治不好,他便只能另辟蹊径。 这事情说白了,关键就是袁绍,别的都是虚的。 袁尚心中突然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要是阿父早死 他猛然一震,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父亲死了,凭现在的自己,真的能争霸天下吗? 但自己想要保住继承人位置,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诞下子嗣。 必须要想个办法应付过去! 自己不行,换妻纳妾也没有用,最有说服力的,还是想办法让洪氏怀上,即使孩子不是自己的! 既然自己暂时生不了,大不了借种,等袁绍去世,再把洪氏和孩子都杀了便是。 借种之事,洪氏生性懦弱,定然不敢反抗自己,毕竟她家族性命,都是自己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袁尚盯着正和洪氏说话的袁杏,自己这个长姐是个碍眼的,得想办法打发掉! 虽然他警告过洪氏,严禁和袁杏说起自己的秘密,但借种之事极为敏感,洪氏一旦情绪失控,言语露出破绽,很可能会被袁杏看出端倪! 想到这里,他向袁杏遥遥举杯,“小弟敬长姐一杯。” “说来长姐年纪也不小了,尚一想起不知何时,长姐便要嫁去何地,便不胜感伤。” “我听说乌桓单于塌顿遣使,欲和袁氏联姻呢。” 袁杏听了,心情有些不好,到了嘴边的酒便喝不下去,只能道:“自听阿父之命。” 刘氏笑道:“单于塌顿拥兵十万,也算是北地霸主,杏儿要是嫁过去,便能让其成为袁氏臂住,这样一来,天下大半都是我们袁家的了。” 袁绍摆手道:“慎言,我们现在仍旧是大汉臣子。” “谁先冒天下之大不韪,诸侯必共击之。” 刘氏听了,脸上讪讪,她心道汉室都已经倾颓至此,还装什么装? 自己还等着当皇后呢! 袁杏一边拉着洪氏的手说着话,一边看着堂上各怀心思的众人,不禁心里叹了口气。 眼下她现在是袁氏女,只能以家族为重,她多少能看出点洪氏的异常,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袁尚这么急切地表现出想让自己远嫁的态度,袁杏更加心里生疑,自己是怎么得罪袁尚的,仅仅是因为自己和袁熙更加亲厚一些? 广陵城里,袁熙站在码头上,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幽州兵士走下船来,心道这边也差不多了。 刘和及麴义赵云打下渔阳广阳数城之后,就地招募些兵士,然后从漂榆邑港口将其运来,再到广陵驻守。 这些兵士构成极为复杂,不仅有汉人,还有乌桓鲜卑人,但严格来说,幽州是多民族聚集地,通婚几百年,早就混得谁也不认识,只不过凭借各族习俗,才能勉强区分。 民族融合一直是个大趋势,后世到了唐朝混血混得更厉害,能将其凝聚到一起,要有一个大一统的文化认同。 其实在这点上,秦朝只是开了个头,随即就覆灭了,远不如承上启下的汉朝做得好。 唐朝继承了汉朝的文化遗产,所以才诞生出了璀璨的文化风俗,其实在开放程度上,唐朝有些地方可以说是不如汉朝开明的。 所以后世华夏民族以汉为名,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幽州带来的兵士,其家人都在幽州,所以到了广陵之后,远比动不动就反乱逃跑的江东兵士可靠。 另一方面,相比于苦寒的幽州,广陵相对富庶得多,幽州边民构成的兵士,很多也乐于过来守城。 幽州兵多,广陵缺兵,两边一拍即合,所以这几个月,幽州断断续续运来了数千兵士,加上陈登招募的本地兵士,即使袁术军再打来,广陵也能从容应对了。 他对陈登和太史慈出声道:“此地便交给两位了。” “还望两位精诚齐心,若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发信给我。” 两人听了,一起拱手道:“必不负公子之命!” 袁熙笑道:“唯一对不起元龙兄的,便是要劳动汉瑜老先生,长途跋涉前去幽州了。” 陈登笑道:“公子客气了,这是家父自愿的,他说也想看看幽州的土地,到底是不是如公子所说那么肥沃。” “何况陈氏其他子弟威望不够,无法服众,且大部分年少气盛,有家父压着,他们也会老实些。” 先前袁熙计划,赶在春耕之前回幽州,试验种田改良方法,但陈登身为广陵太守无法离开,陈氏其他子弟水平相差太多,无人能够主持农事大局。 找来找去,最后程登父亲陈珪决定,亲自跟着去幽州。 袁熙心道这陈珪够精明的,他借此把家主之位过渡给陈登,自己则亲自去幽州给陈家谋后路, 不过着也算是陈家在自己身上下重注了,要是自己失败,陈家只怕会元气大伤。 诸事安排妥当,袁熙回到府里,向众人宣布,近日便动身回幽州。 吴夫人抱着女儿,站在众人后面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却是异常平静。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关键航路 吴夫人如今心灰意冷,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找到逃跑的时机。 但认真说起来,她极为迷惘,以至于近乎是放弃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逃回去,也说不清楚了,真要被人知道自己失节于袁熙,不仅会影响孙家名声,还会影响孙策霸业。 吴夫人觉得累了,这么多年,自己将孙策抚养长大,如今他麾下有谋士猛将相助,必然有所成就,何须自己这个丢了广陵的无能母亲? 那还不如不回去的好! 吴夫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但她现在只能让自己相信,这个想法是对的,不然她无法面对自己。 华佗再一次过来,给甄宓把了脉,断言其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袁熙便向众人宣布,打点行装,择日出发。 不过相比上次从长江口进广陵,这次回程的路,则是从邗沟北上,进入淮河,然后再出海北上幽州。 不同于后世,汉末时期的淮河,是有入海口的,而且海岸线和两千年后完全不同。 《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载,“楚州北有大淮,自西而东流,所谓大淮横涉,到于东海。” 到了唐朝,因为其具有“江海通津,商旅接舻,弥越走蜀,会闵驿吴”的优势,淮河出海口成了朝鲜日本商船往来的港口城市。 当然其连接的水系,是在百千年间,由不同朝代的人们,经年累月挖出来的。 公元前486年,吴国开挖邗沟,沟通了淮河和长江间的航运。 公元前482年,吴北上争霸,在鱼台和定陶之间开挖了菏水,沟通了淮河支流泗水与济水间的航运,淮河由泗水经济水通黄河,第一次沟通了淮河和黄河。 公元前361年,魏国开鸿沟,与淮河的支流丹水(后来称汴水)、睢水、沙水、颍水相通,在黄淮间形成了水运网。 淮河通过这些水道与黄河、长江,进而与海河、钱塘江和珠江各流域保持交通联系。 古代淮河还没有被黄河夺淮入海,也没有形成洪泽湖,而是下游经今盱眙、淮阴、淮安、涟水、到云梯关独流入海。 这后世云梯关,便在如今的东海郡和广陵郡交界的海西境内,当时袁熙不走这条水路,就是因为广陵城会警觉防备南下的船只,故袁熙饶了一大圈,从长江口再到广陵南码头,从而偷袭成功。 袁熙这次走这条水路的目的,就是顺便探查水道,为将来在广陵的布局做准备。 不过相比上次带来的上千人马,这次回去的人便少了许多,除去战死的人,又留下二百精兵给广陵,能再次回去的,也只有六七百人。 袁熙终于明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的含义,经历多少次战斗后,即使是精兵,能坚持数年以上的,也不太多。 新兵在战斗中死去,变成老兵,老兵在战斗中死去,然后新兵补充进来,一次次的循环,渐渐地袁熙眼前的面孔都变得陌生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天下百姓共同期盼的目标,就是早日结束战争,过上太平日子了吧。 一箱箱的竹简被抬上船去,这是袁熙最为重视的东西,将来十年,几十年,上百年内,幽州义学的模式能否传播到全天下,需要的便是这些东西。 随后便是江南的土产,袁熙这此,破天荒地搞了许多华而不实的的珠宝装饰等奢侈品。 这东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兵器用,偏偏士族很是喜欢,最大的用处便是收买他们,或者将钱从他们口袋中抠出来。 然后就是兵士将领,由田豫带着一排排在袁熙面前走过,经过时他们齐齐拱手向袁熙作揖还礼,袁熙同样拱手还礼。 他看着兵士之中熟悉的面孔中,夹杂着些陌生的脸,这是这段日子里面,表现上佳的徐州兵,也被选进了北归的精兵之中。 袁熙心道虽然有的江东兵畏战,但也不乏精悍勇猛之人,像后世戚家军,主力便都是由江浙乡农构成,同样是战无不胜。 无论南人还是北人,皆有其长短,要想能扬长避短,人尽其用,关键还是要看主帅。 袁熙思量回到幽州后,将收集到的军事典籍都整理好,便可以在其中加些私货,和几员大将一起,尝试新的练兵法了。 几千年来,兵法思想是一直在进步的,当世的兵情结合后世的名将练兵之术,包括从李靖到岳飞,从戚继光到俞大猷的练兵精髓,练出的兵,绝对会有超乎时代认知的优点。 士兵们纷纷上了船,剩下的便是袁熙官员和家眷。 由孙礼护送着,陈珪和陈氏族人,华佗和他的十几名弟子,郭嘉和几名侍妾,然后是甄宓和环氏母女,蔡昭姬和蔡夫人母女,都依次等船。 袁熙和陈登太史慈郑重道别,最后登上大船,船板收了起来,升起了船帆,在凌冽的寒风中,开始缓缓驶离码头。 袁熙看着码头上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心想下一次自己再回来的,还不知道是几年之后了。 这次徐州之行,算是完成了自己最初的谋划,打通了南下航路的极为关键的据点。 这是中原南下的四条路线之一,只要占住,便能进退有据。 将来几年之内,他还无力染指中原地区,布局外海便成了计划的重要一环。 但一想到这点,袁熙便极为郁闷,自己手下中,通晓这些专业知识的人,还是太少了! 士族拥有知识典籍,但是却对技术不感兴趣,而下层劳动人民想要改变自身命运,却又缺乏知识,这种现状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 袁熙深深感到寻找志同道合之人是如何的困难,毕竟相隔了两千年的时空,大部分出仕之人的世界观早已定型,自己想要改变难上加难。 袁熙想要打动他们,也只能许以官职俸禄,毕竟和这个时代的人谈理想这种虚无缥缈的这些东西,远不如实际的好处来得有效。 礼仪忠义倒也不是不能用,但让袁熙无奈的是,兴复汉室之类的借口,当前曹操能用,自己却是不能用,现在天下谁不知道袁家的想法,跟着依附过来的士族,有几个是忠于汉室的? 更让袁熙感到荒诞的事,和郭嘉赵云这些有自己想法的谋士武将不同,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女子,反而在理想和目标上,和自己更为贴近。 甄宓蔡昭姬曹宪等人,现在已经成为他的得力帮手,一方面是因为袁熙从困境中解救过她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袁熙的妻妾,她们的身份,让她们对袁熙的想法,天生有一份认同感。 古代士族女子之所以早婚,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年纪尚幼时嫁入夫家,身处和丈夫一样的环境,更容易形成相似的人生观。 袁熙心道这好像就是用自己的身份,来诱骗这些士族女子为自己的理想买单一样,难道自己要走征服女人,从而征服天下的路? 他站在船头上胡思乱想之时,听到背后脚步声响,扭头一看,却是甄宓过来了。 袁熙出声道:“海上风寒,夫人病体初愈,还是先好好休养。” 甄宓笑道:“那好,我陪夫君站一会就回去。” 两人并肩站在换头,看着远处雾霭之中,海面上金光四射,太阳正缓缓从海中升起。 船队前面的江面上,澄清的淮河和湛蓝的东海交会,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线,这便是淮河入海口了。 入海口的北面,海西城坐落在海边,不停有米粒般的船只从港口进出。 甄宓抬起手,指着那些船只说道:“那些船只,有一小半都是甄家的。” “阿母现在是把所有的财产都压在夫君身上了,她进一步让出了陆上的商路,用换来的财货购买更多的船只。” 袁熙听了,点头道:“放心,这些不会白费的,但是陆上商路就这么全放弃,也是有些可惜。” 甄宓叹道:“阿母肯定也不愿意,毕竟海路的风险比陆路只高不低。” “但是甄家依附公子后,在冀州的买卖也受到打压,阿母决定干脆放弃掉,免得被人当做把柄要挟甄家。” 袁熙颇为赞同,他有些佩服张氏,甄宓三岁时,其生父甄逸便去世了,之后十几年都是张氏掌家,要是没点手段,甄家早垮了。 船队缓缓向海西港口靠拢,如今这极为重要的出海港口,因为地处广陵,已经是属于袁熙了。 两人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中,不少挂着糜家商队的标志,袁熙见了,不禁出声道:“我去郯城时,听说糜家将财货都交给了刘备,如今看来,这糜家还有不少好东西啊。” 甄宓掩口笑道:“商船是钱生钱的东西,怎么可能竭泽而渔。” “夫君当时打糜家女郎主意,心里想的其实是糜家的财产和商路把?” “要是当时糜家多出些嫁妆,夫君当场就把糜家女郎娶了?” 袁熙大汗,讪讪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甄宓眼睛像月牙一般弯了起来,“糜家女郎很可怜呢。” “我和夫君婚前相熟,才不会觉得夫君只是贪图甄家财产,从而产生误解。” “但糜家女郎和夫君只怕没见过几次,如今夫君这么无情,她肯定对夫君很是埋怨吧?” “为什么好好一件事情,夫君非要做的如此不留情面呢?” 袁熙叹道:“但是我确实在贪图这些东西啊,我不想瞒着你,也不想瞒着她。” 甄宓唉了一声,“夫君以为我们女子不知道?” “哪个婚事不讲门当户对?” “大家早就心知吐明,但夫君却不解风情,非要把这事情摊开了讲,让糜家女郎如何下得来台?” “而且夫君没等糜家答复,就离开了郯城,只怕做得太不地道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只为一物 在糜家婚事上如此别扭,袁熙真正顾虑的主要原因倒不是糜贞,而是在于糜芳。 也只有他知道糜芳是个坑货,其脑回路如此清奇,以后世刘备待人之道,三分天下之势力,都留不住糜芳的心,袁熙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可不敢让糜芳在自己阵营做事,万一其脑子发癫怎么办? 关键对方还是糜贞哥哥,总不能上来一刀杀了吧? 不然以糜贞这种容貌品行,袁熙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想要? 说白了,袁熙只是想吃白食而已。 袁熙承认自己很不要脸,但现在以他目前的实力,实在是不想在自己阵营,埋下一颗不稳定的雷。 船队在海西码头停靠,补给货品淡水,袁熙带着甄宓上岸,去见如今的海西县令甄尧。 先前甄尧被派去幽州做县令,虽然干的倒也兢兢业业,但人生地不熟,无法发挥他的长处,前段时间袁熙拿到广陵后,便发信让甄尧南下来海西。 甄尧之前掌管过甄家商路,对港口要熟悉得多,如今上任已经月余,依靠甄家的钞能力和人脉,打开了局面,显然比之前游刃有余得多。 袁熙入城时,满眼都是装满货物的车辆流转进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县令府邸里面,甄尧向袁熙甄宓跪拜道:“下官参见使君和夫人。” 甄宓眼圈发红,叫了声:“阿兄。”便说不出话来。 袁熙回礼道:“辛苦内兄了。” 甄尧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一宽,这说明起码袁熙还是念着甄家这份亲戚关系的。 袁熙一边翻看海西城内的文书,一边听甄尧说着城里的情况,不住点头,最后道:“甄家商路的事情,若有人员调动及紧要状况,内兄可直接和内子联系,诸事自宜。” 甄尧连忙答应。 袁熙又道:“虽然广陵为我占据,但兵事不断,越往南也是危险。” “广陵城虽然离长江口更近,但是那边适合作为军事重镇,却实不适合做商贸港口。” “海西地处广陵北面,做为广陵全郡后援之地,当可全力投入经营海路。” “我的想法,是在此处建造船厂,打造适合商运作战两用的海船。” 甄尧听了,说道:“这倒是没有问题,此地造船匠人数目不少,但有两个问题,一是耗费时间长,投入甚局,二是组成船队后,去哪里开辟贸易却是个问题。” 袁熙让甄尧拿过海图,指着三处地方说道:“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甄尧又问:“第一处是夷州,第二处据说是百十部落的群岛的岛国,第三处是最南面的扶南国,要和他们交易什么货物?” 甄尧问的都是很关键的问题,袁熙微微点头,说道:“夷州有些很有意思的作物,到时候可和当地土著交易,试着带回来一些,在徐州和幽州试着种植。” “至于以邪马台国为主的群岛,缺的主要是粮食酱油等物,可和其交换贵重金属及珠宝。” “这里虽然落后,但是海船技术很有意思,可以想办法交换。” “但切记不要将建筑冶炼等关键技术泄露出去,等以后再说。” “而扶南这个地方,也是三地最为重要的,我只要求优先换回一样东西。” “棉花。” 袁熙详细向甄尧讲了棉花的样子和作用,“这件事情越快越好,最好能换回相应的种植加工技术。” 这是袁熙目前最为看重的,棉花相对于百姓如今用的葛,麻,毛相比,实用价值要大得多,更不说只有士族用得起的昂贵丝绸了。 《农书》中记载道:“其幅匹之作茸密轻暖,可抵缯帛且比之桑蚕,无采养之劳,有必收之获,比之麻,免绩缉之工,得御寒之益。” 这是一种“地无南北皆宜之,人无贫富皆赖之”,能够真正大幅度提高生活水准的农业作物。 在棉制品出现之前,普通百姓过冬极为艰难,只能用些陈年破絮混杂一些缫丝用剩的零碎脚料作为保暖填充物,塞到葛衣麻衣之中,也被称为“缊”,条件好些的,可以穿狗皮袍,仅此而已。 袁熙一直在打探棉花的消息,却发现此时中原乃至江东地区,没有种植棉花的任何传闻。 虽然后汉书里,有关于海南岛向汉武帝进贡棉花的记载,但从汉代到宋代,棉花种植始终局限于华南及以南地区,相关产业发展也非常缓慢。 直到宋代,黄道婆学会了黎族人纺棉的技术,并将其与中原纺织技术结合,改进了棉纺织技术,升级开发了新式纺车,由此中国的棉纺织技术开始突飞猛进,并极大带动了棉花种植的推广。 技术的改进和生产是相辅相成的,纺织技术上不去,种植棉花的收益低,百姓自然不愿意种,但种植量不多,工匠又没有动力改进相关的技术。 直到目前,袁熙所到之地,都没见过棉花,即使有,也可能是在极南的山越瘴疠地区小规模种植。 他的想法,就是将棉种引入适宜种植的北方地区,衣食住行,古人有时甚至将衣排在前面,盖因人可以饿几天,但寒冷时节没有衣服,则是一天都活不了。 更加关键的是,棉花是如此的优越,以至于其和相伴的棉纺技术,是能真正推动历史产生跃进式的变化的关键之物。 作为一种生活必需品,棉花却很适合个体家庭独立生产,这导致从明朝起,我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体系变得更加内向而稳固。 明代徐一夔的《织工对》中记载:“镇上佣工皆聚四方无籍之徒,每日不下数万人手提足蹴,皆苍然无神色虽食无甘美,而亦不甚饥寒”。 明清时期,中国棉布年产量约有六亿匹,是英国工业革命早期的六倍,社会经济架构也随之产生变化,甚至带动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 而且棉花不仅有巨大的经济价值,还有潜力巨大的战略价值。 东北关外之地,面积广阔,土地肥沃,但直到明朝以前的中原王朝,都很难在辽东半岛以北地区建立稳固、长期的统治。 直到明清时期,伴随着棉纺织业的发展,东北地区的人口承载量才开始显著上升,这其中就和棉花的普及有相当大的关系。 所以说袁熙彼时虽授了幽州刺史,天下诸侯却不以为意,盖因幽州这地方,衣食住行极难达到中原乃至江南地区的水平,导致人口也上不去。 而袁熙根据后世的知识,却是找到了打开幽州大门的两把钥匙。 一是兴修水利,广种水稻,做到足食。 二是耕种棉花,发展纺织,做到丰衣。 一旦两者皆备,便能带动商业发展,而且纺织生产出的棉布,本就是上好的商品,便能带动北地的繁盛。 所以袁熙才不惜代价,也要占据广陵郡这个桥头堡,便是为了出海寻找棉种的港口,这本就是他计划的重要一环。 如今一步一个脚印,一环扣一环,他终于是踏踏实实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此时他面色凝重地对甄尧道:“棉花一事,是三地之中最为重要之事,事关今后十年,百年大计。” “我希望内兄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带回棉种,期间花费若有不足,我尽全幽州之财力,以帮内兄,只为成此一事。” 甄尧见袁熙说的郑重,连忙俯身道:“尧必全力以赴,不负使君所托!” 棉花事关重大重大,所以袁熙把甄尧这个心腹放在海西出海港,不惜亲自过来叮嘱,便是不想事情有所闪失。 如今他见甄尧领会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也是心下稍安,对甄宓道:“你们兄妹好久没见了,先好好叙叙旧,我去城里转转。” 甄宓听了,出声道:“夫君要见城里的熟人?” “不需要妾陪着吗?” 袁熙笑道:“我听闻孔北海一直留在海西,准备近日动身去司隶觐见天子,想着有些话和他本人说,倒是不用夫人跟着了。” 甄尧听了,忙道:“使君来晚了一步,孔北海已经举家离开了。” “什么!”袁熙一惊:“他怎么走这么快?” “他不是要将女儿嫁给泰山羊氏吗” “这婚礼办的如此仓促,不到一个月时间,孔北海就急匆匆把女儿嫁出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孔融女儿分别时的景象,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甄尧脸色奇怪地看着袁熙:“使君不知道?” “孔家和羊氏的婚事告吹了。” “孔北海一家半月前便乘船顺着淮河西去了。” 袁熙听了,更是惊讶,他和甄宓面面相觑,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这事情不会和自己有关吧? 甄尧想了想,出声道:“这事情闹得很大,据说是元化先生随着羊氏族人去了孔家一趟,然后两家就退了婚约。” “至于其中内情,两家也是秘而不宣。” 甄宓听了,眼睛转了转:“夫君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袁熙叫起屈来:“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么!” “不行,我得去找元化先生问问。” 甄尧看袁熙急匆匆出门去了,心道小妹和使君如此说话,袁熙也毫不在意,看来两人感情不错,不然换了一般家里,哪有夫人对夫君如此质问的? 不过夫妻归夫妻,日子久了恩宠也是会变的,尤其是袁熙这种人,身边根本不缺士族女子,还都是些身份极高的。小妹还是没太看明白啊。 想到这里,甄尧悄声对甄宓道:“虽然现在我不是长兄了,但还是想要奉劝小妹一句。” “人了喜好是会变的,但是小妹作为正妻,得尽快考虑子嗣问题了。” 甄宓听了,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各自纠结 袁熙找到华佗,了解了孔氏退婚的事情后,发起愣来。 孔融女儿活不长了? 他皱眉道:“难道就没办法了?” 华佗听了,叹道,“这样症状的病人,老夫也曾见过十数个,皆是活不过三五年。” 袁熙心头一紧,拳头握了起来。 后世医疗水平那么发达,尚有不治之症,更别说当下了。 但,还是太年轻了啊。 他出了屋子,有些怅然若失,坐在院子中央发起愣来。 蔡昭姬正抱着吴夫人女儿逗着玩,见袁熙的样子,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袁熙把孔融女儿的事情说了,蔡昭姬听了,也惊讶道:“竟有此事?” “这……太可惜了。” 袁熙强笑道:“这点上天倒是很公平,无论贫富贵贱,谁也不知道寿命几何,只能说她时运不济吧。” “不过元化先生说,如果休养得当,也是能多活一两年的。” 蔡昭姬听了,轻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可惜的是婚事都退了,对她可能也是个打击吧。” 袁熙看着蔡昭姬怀里的女童,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来这五禽戏,大家要多练练了,包括这孩子,总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你以后也要早睡早起,不要为了典籍的事情熬夜了。” 蔡昭姬犹豫道:“可是不赶时间……” 袁熙断然道:“不用如此拼命,你不欠任何人的。” “你能活久一点,我才高兴。” 蔡昭姬听了,心里感动,微微点了点头。 吴夫人在屋里听着两人说话,想到自己家里的事,心里莫名有些伤感。 有些时候,就是身体好,也不一定能长命百岁啊。 是不是因为自己夫君滥杀性命过多,才遭到了上天报应? 她看着袁熙和蔡昭姬说着什么,蔡昭姬便把头侧了过去,靠在袁熙肩膀上,心中不知怎么隐隐有些羡慕。 不过看到袁熙背影时,她想起那一晚的疯狂,心里又难受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而且按照袁熙和蔡昭姬的关系,自己那一晚的事情迟早会暴露,到时候哪有脸见人? 吴夫人度日如年,怀着自暴自弃地心情过着每一天。 下邳城中,刘备正在和下属一一交代事情,如今他亲自坐镇,却是把关羽张飞派往豫州徐州交界的彭城,去防备曹操。 然而让刘备谋士们不解的是,曹操自从上次让曹昂带兵攻打郯城,被刘备联军击退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关羽张飞带兵去边境拒阻,派出探子探查周围百里,发现曹军竟然踪影全无。 后来打探消息,曹军竟然是十分干脆地撤回兖州去了! 关张两人大惑不解,但以防有诈,他们便屯在边境,同时给刘备发信说了情况。 刘备召集麾下谋士,问众人曹操到底用意合在,众人争论不休。 简雍说道:“如今主公可是和袁氏联手,曹操应该是怕袁氏怪罪,故而放弃了徐州。” 孙乾不太同意,说道:“曹操觊觎徐州数次,岂会轻易甘心?” “依我之见,只怕是回去重新调集大军,再来攻打徐州。” 袁涣也附和道:“我听闻袁氏二子这次相帮徐州,是私自行动,并未得到冀州同意。” “听闻实际掌控冀州的三子袁显甫,对此颇有微词。” “而且早前袁刘早为盟友,曹操也依然来攻打,说明其并不太在乎袁刘联手之事,所谋不小啊。”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袁家自己也是派系林立,要不是上次袁熙找来袁谭,只怕冀州会坐看刘备丢了徐州。 而且据邺城的细作传回的情报,冀州私下流传一种说法,刘备乃是噬主之人,不能让其做大为一方诸侯,否则定然会对盟友不利。 如今看来,这个说法影响了袁绍的决策,不然也不可能至今无动于衷。 众人看向刘备,刘备却是看向一直不发话的糜竺,糜竺此时却有些魂不守舍,没有注意到刘备的目光。 刘备咳嗽一声,出声道:“子仲啊,你对曹氏的动向,有什么看法?” 糜竺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曹操觊觎徐州不假,但是他打了数次了,最后无功而返。” “换做是我,不会因为这个执念死磕徐州,也该换个方向了。” 众人听了,顿觉糜竺说的很有道理,不管袁氏内部如何,如今三方联手镇守徐州,对曹操来说,已经变成了个难啃的骨头。 打仗的事情简单,但是和三方的之后关系,便难以处理了。 刘备沉吟道:“既然如此,徐州暂时无忧了?” “那曹操下一步要去打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上来,刘备见此时没有站出来,心里烦躁,谁都不愿意当主心骨,自己还怎么做决断? 他这才感受到,陈群和陈登的离去,让自己损失太大了! 他挥手让众人各自散去,却是把糜竺留了下来,直接开口道:“子仲啊,我需要谋士,更多的谋士。” “我希望子仲暗地里面为我寻访贤才,这事情,我也只有交给子仲才放心。” 糜竺连忙领命,就听刘备道:“我遣子方去东海郡做郡守,子仲不会怪我吧?” 糜竺慌忙拜道:“舍弟何德何能,可做郡守?都是主公厚爱,竺惶恐万分。” 刘备微微点头,其实两人都明白,糜芳才能平平,和众人关系也很一般,尤其和关羽更是有过龃龉。 关羽虽然轻慢士人,但其做事公平,颇得刘备下属官员们的敬重,所以虽然敬而远之,但至少平日对关羽礼敬有加。 偏偏糜芳因为以前一件小事,一直记恨关羽,自从其做了别驾之后,更是对关羽事事作对,让两人关系更加恶化。 糜竺竭力居中调停,偏偏糜芳自我感觉良好,还不听糜竺劝告,糜竺一看不妙,自觉糜芳这样搞下去,迟早会牵连糜家,便向刘备建言,将糜芳迁为东海太守。 东海郡在下邳东北,北邻琅琊,南接广陵,属于刘备仅剩的沿海郡,把糜芳放在那里,处于两袁和刘备的治所之间,想来应该会老实一些。 刘备当即同意,糜芳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到东海上任去了。 糜竺站起身来,迟疑道:“舍妹也跟着糜芳去了海西,这事竺办的不好,有损主公声誉,实在是惭愧万分。” 刘备听了,摆摆手道:“子仲且放心,都是些风言风语,不足为虑。” 糜竺心道真要只是风言风语,何至于如此? 在刘备的暗示下,糜竺让糜贞也跟着去东海了,因为现在城内流言已经影响到了刘备声誉,实在是不适合让糜贞继续呆在下邳了。 说来这事情起因是在袁熙,刘备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怨恨袁熙,还是感谢他。 本来刘备妻子被掳后,在糜竺的谋划下,刘备迎娶糜贞对于双方来说,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事情。 坏就坏在袁熙将刘备妻女送了回来,结果事情便师出无名了。 娶了吧,会被人非议说图谋不纯,不娶吧,对糜家的承诺又兑现不了。 虽然刘备给了糜芳一个官职做补偿,但糜贞的婚事悬而未决,已经成了个笑话。 其实对刘备来说,比自己要树立的名声,比区区一个糜贞重要多了,偏偏他现在骑虎难下。 此时袁熙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替刘备解了围。 他让郭嘉替自己向糜家提亲,要求纳娶糜贞! 这事情传到刘备下属耳朵里面,第一反应是袁熙居心不良,想要离间糜家和刘备的关系。 但后来大家一想,这却是另辟蹊径,解决刘备当前困境的举动! 有了袁熙的提议,刘备便有了台阶下,能冠冕堂皇地推掉和糜家的亲事,同时还能赢得成人之美的名声。 而刘备的目的早已经达到,糜家贡献出了财货,刘备获得了钱粮兵马,迎娶糜贞对于争霸天下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刘备甚至怀疑,是不是袁熙借此卖自己一个人情? 不过联想到袁熙好色的传闻,也可能他只是单纯想要纳娶糜贞而已? 刘备宁愿是后者,因为如果是前者,说明袁熙此人心机太深,其用计之深,已经到了阳谋层次,利用大势,让人不得不顺着其用意行事,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刘备心里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但他也是果决之人,顺水推舟让糜芳把糜贞带走,表明之后自己无意染指糜贞,至于之后的事情,就是袁熙和糜家的事了。 果然刘备宣布这个消息后,流言顿时止消,仁德之名更盛,各方世家大族纷纷称赞刘备不好女色,高风亮节,实在让人钦佩。 但这球重新踢给了糜家,糜竺便坐蜡了,因为他欲拒还迎,想着做做样子时,袁熙却是直接回了广陵,对于和糜家提亲之事,竟好像完全忘了一样! 糜竺这些天急得抓耳挠腮,不是袁熙你来提亲的吗,怎么不声不响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总不能再舔着脸当面去问,我妹妹怎么办吧? 心里更加纠结的则是糜贞,如今她身处海西北面的东海治所朐县内,望向南面的海西城。 两城相隔,仅仅是一条淮河,朐县也是天然的海港。 此时糜家宅邸建在城中最高处,糜贞在小楼内,坐看城外海面烟波浩渺。 她心道只怕是自己和甄宓说的那番话,得罪了袁熙,所以才被晾着吧。 我就是一时意气,至于吗!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复杂势力 糜贞其实是个脾气颇为刚烈执拗的人。 她当时和甄宓说的那一番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按道理她怎么也要掩饰一下,但不知为何,糜贞面对甄宓时,总觉得不吐不快,便一时意气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固然是发泄了不少胸中闷气,但是甄宓回去后,袁熙提亲的事情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了。 即使甄宓回去不添油加醋,只要照实转述,只怕换了谁也受不了自己这番话吧。 糜贞心道自己真是自作自受,两次婚事告吹,只怕她已经在徐州成了笑柄。 但她又有些微微失望,想当初遇到袁熙的时候,觉得对方是个性情中人,说不定能够理解自己,然而如今看来,怕是自己想多了。 她从窗户往外望去,远处从码头扬帆出发的海船如过江之鲫,心道可能以后再遇不到那么奇怪的人了。 作为世家子弟,表面上温润如玉,行事却出人意表,颇为离经叛道,也不怎么重视名声,其好色的传闻在士族间传得沸沸扬扬。 但偏偏连甄宓那么出色的女子谈起他时,眼中好像闪动着光芒,让糜贞直觉袁熙并没那么简单。 如此复杂难明,混杂着些许神秘,全都集中在袁熙一个人身上,这激发了糜贞的好奇,不知不觉被其吸引过去。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了。 她无法改变什么。 陡然间,她身体一震,之间海西城的方向,乘风驶来一支庞大的船队。 领头的海船尤其庞大,形状隐隐约约看上去,倒像是甄家的船只制式,船头隐隐约约站着些人。 糜贞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将身体探出窗子,想要看的更清楚些,然而这着船队太远,即使是大船也只如米粒般大,根本看不清楚。 糜贞看着船只消失在远方的雾气之中,捂住隐隐发痛的胸口,怅然若失。 甄宓站在袁熙身边,指着朐县的方向说道:“那边是淮河出海口的北码头,据阿兄说,如今是糜家在经营。” “听说糜家女郎也在城里呢。” 袁熙听了,说道:“在就在吧,既然相看两厌,我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 甄宓叹道:“夫君好狠的心,你明知道糜家女郎不是那个意思。” “说不定夫君去哄哄,她马上就会回心转意了。” 袁熙摇头道:“算了,她说的话没错,我确实在拿婚事利用糜家,我不是被她揭穿而推掉婚事的,相反还挺佩服她的直率。” “只是接下来的一年内非常关键,不容有失,我必须要瞒着刘备这边,糜家和刘备关系亲厚,我是怕出了闪失。” “我真坚持真要纳娶糜家女郎,糜家应该也不会反对,但我对糜家女郎还是不够了解,但谁知道这边的消息,会不会从她那边走漏出去?” “我断不会为了得到一个女子,就把我的部下陷于危险境地。” 甄宓心道夫君也太过谨慎了,那个样子,怎么也不像个奸细吧? 糜家女郎应该就是个直肠子,不忿婚事被袁熙利用,随口发泄了几句而已,怎么就关系到大计了? 既然袁熙主意已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夫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有生命之忧?” 袁熙点头道:“我倒还好,但是其中有些环节,需要严格保密。” “除了我和当事人,包括你和昭姬她们,我也不会告诉。” “到了后面事态的发展如何,连我也不能预知,所以我才如此谨慎。” 甄宓听了,心道还有这种谋划? 连主谋都不知道的计策,这算什么? 但甄宓见过了战场惨烈,人命如草,明白袁熙身上牵扯着的,都是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所以很明白,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该开口打探。 所以甄宓识趣地把话题岔开,两人说着话,脚下的海船乘着海风,将朐县远远抛在了后面。 船队又走了小半月,终于在漂榆邑码头靠岸。 众人下了船,恍如隔世,几个月前在此地出发,乘风南下,在徐州做下了不少事情,如今却是再次回到了此地。 如今雍奴,泉州,漂榆邑已经被袁熙完全占据,三城之间的铁矿已经开始运转开采,不断有装满铁矿石的马车来到码头,由民夫卸下装船。 袁熙有些疑惑,自己幽州还缺铁呢,怎么还要卖铁? 他找来码头官吏,简单问了几句,发现原来是三城缺乏铁匠,故将多余的矿石到青州冀州,换取幽州急缺的物资。 袁熙听了,心知这也是无奈之举,反正矿石一直有,只能等这边铁匠广招学徒,铁器产量上去后,才能将这些铁矿石完全消化了。 船队上的人依次下来,码头上开始渐渐挤满了人,相比离开的时候,兵士的数目相差不大,但是其他工匠学徒,却是足足多了近千人。 田豫走了过来,对袁熙道:“公子,我们是直接回北新城,还是去别的地方?” 袁熙看了看身后的匠人,心道这么多工匠,如果先带到最远的北新城,然后再将其分配到各郡,不仅徒然耗费人力物力,还会浪费最宝贵的时间。 他开口说道:“咱们从打下的城池开始,一个个巡视过去,最后回到北新城,每到一城,便分配其相应短缺的工匠。” 一旁的郭嘉听了,出声道:“公子如此做是对的。” “若是不了解治下城池百姓状况,便不能治理好一地,若不是亲眼去看,亲身体会,便无法了解民情。” “而且这几个城里官员空缺,正等着公子定夺。” 众人正说话间,却有探子来报,说有一支军马正在接近。 众人不禁有些紧张,心道难道是敌人? 要真的是这样,那可是撞到铁板上了,袁熙这边士兵虽然不过千人,但几乎都身着甲胄,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拿得出手的强军了。 不过当这支百来人的骑军到达码头时,众人才发现,领头之人的竟然是刘和,一问之下,发现其竟然是从广阳郡蓟城赶来的。 刘和下马对公子拜道:“和见过公子。” 袁熙连忙上前扶起刘和,说道:“刘兄这段时日辛苦了,全赖兄之名望,方能摧枯拉朽,占据幽州两郡。” 袁熙这话倒是真的,刘和劝降公孙瓒残部效果斐然,不然的话,如果硬打两郡城池,不知奥要损失多少兵士。 刘和谦道:“公子过奖,子龙等几位将军皆是世之猛将,和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袁熙笑道:“刘兄办事,我是很放心的,不过刘兄貌似对我不放心,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迎我。” “本来找个将领前来即可,刘兄是怕自己坐镇大城不出,会被我怀疑有异心?” 刘和听了,先是脸上苦笑,然后忍不住笑出声,“公子这话说得如此直率,和竟然无言以对。” 他压低声音,“公子料事如神,和确实有此顾虑。” “说来公子也真是不防人,要知道,家父生前在幽州威望颇高。很多依附的人,是看在先父的面子投奔的。” 袁熙笑道:“所以我才会用重刘兄啊。” 刘和无奈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前来依附我的人,确实有些是好好做一番事业的。” “但有些人确实心怀不轨,想拥立我和公子为敌,已经都被我关起来了。” “但还有些事情,我不好处理,所以才赶过来请公子定夺。” 袁熙知道刘和都难以处理的事情,必然相当麻烦,当下上了马和刘和并辔而行,远远走在队伍前面,这才对刘和道:“刘兄请说。” 刘和这才开口道:“易京之战前,反对公孙瓒的几股势力,如今都和我有所接触。” “最大的一支,是单于蹋顿那边。” “我听说他已经派人去邺城要求和袁氏联姻,冀州那边似乎是答应了,但袁氏宗族女子的人选悬而未决。” “我得到消息,显甫公子极力推动将本初公的长女嫁过去。” 袁熙一听,脸色便阴沉起来。 他出声道:“子龙将军说过什么?” 刘和叹道:“正是因为他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我才想问问公子怎么办。” 袁熙低下头想了想,抬头道:“派人去给单于蹋顿送信,说对于联姻之事,我要和他谈谈。” 既然袁尚那边不能指望了,直接找上单于蹋顿,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刘和担忧道;“会不会刺激到他?” 袁熙冷笑道:“我现在才是幽州刺史,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站在袁尚那边和我作对。” 袁熙心道历史上单于蹋顿下场并不好,而且站在自己这边来看,也不希望单于蹋顿坐大,和亲之事,短期来看有效,长远来说是个隐患,如同南匈奴一样。 “还有吗?” 刘和道:“有,阎柔派人来见我。” 袁熙听到这个名字,心道这个人更加麻烦,单于蹋顿背后是乌桓人,此人背后却是鲜卑乌桓汉民皆有。 他皱眉道:“他想做什么?” 刘和道:“他向公子示好,表态可为公子驱策,但要谈些条件。” 袁熙心道这人确实不好应付,当下断然道:“可,刘兄安排地点,让其遣使过来相谈。” “还有吗?” 刘和道:“还有,先前依照公子的意思,我亲去了徐无山一趟,去请田畴。” 袁熙听了,精神一振,说道:“他怎么说?”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互使绊子 袁熙听刘和说其,在徐无山见到了田畴,瞬间来了兴趣,因为田畴此人性格极为死硬,经历也堪称传奇。 最初的时候,田畴依附于刘虞,成为其从事,为其出使长安,拜见天子。 因为幽州去往长安的道路阻塞,且多交战,田畴便带二三十人骑马从居庸关,出了边塞沿着阴山,直接奔赴朔方郡,顺着小路走去,终于到了长安,完成了使命。 朝廷感其忠心,先任命田畴为骑都尉,后三公府征召,但都被田畴拒绝。 后来刘虞和公孙瓒攻伐,田畴得知后火速赶回,但尚在路上时,刘虞便已经被公孙瓒杀害。 田畴回来后,去刘虞墓前拜谒,并发表章表哭泣,因此惹怒了公孙瓒,被抓了起来。 公孙瓒将田畴带到面前质问,结果反而被田畴反驳的哑口无言,最后将其拘禁了一段时间后,连公孙瓒部下都站出来劝谏,最后公孙瓒只得将田畴放走。 之后田畴带着家族隐居于徐无山中,亲自耕种,渐渐名声传了出去,百姓皆来归附,竟然达到了数千户。 后世田畴数次拒绝了袁绍征召,甚至连将军印都不受,袁绍死后,袁尚也来征召,田畴也坚辞不受。 然而他却最后投靠了曹操,而且是曹操第一次派使者,田畴就答应了! 《三国志·魏书·田畴传》:东汉建安十二年,曹操北征乌丸,令田畴将其众为乡导,上徐无山,出卢龙。 在田畴的帮助下,曹操带大军从徐无山出卢龙,过白狼城到柳城,出其不意地击败了单于塌顿。 这一战便是后世有名的白狼山之战,这是郭嘉死前最后一次出谋划策,由田畴带路,张辽击破并斩杀单于塌顿结束。 之后田畴担任曹操麾下司空户曹掾,又参与攻打荆州,颇有功勋,但屡次拒绝封赏,坚决不受封侯,在时人眼中,属于极为奇特的另类。 说实在的,袁熙其实对于田畴这人,没有抱多大期望,因为其性格别扭,又重情义,对于名利似乎也不热衷,而且其在后世的文治武功,相比田豫等人来说,其实是差了不少的。 而且袁熙也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田畴对于袁氏如此抵触,却和曹操一拍即合。 所以袁熙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让刘和想办法和田畴接触,看看其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最坏的情况,就是田畴早就变成了曹操的暗棋,真要如此的话,袁熙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刘和此时见袁熙发问,想了一想,出声道:“我将公子征召的话都一五一十转达了,不出其所料,被其拒绝了。” 袁熙听了,心道果然如此,既然对方无意出仕,自己现在也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暂时就搁着算了。 刘和又道:“不过当其问起公孙瓒一事时,我将当初易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说了,田畴倒是有所触动。” “他说自己身为先父掾属,却不能为先父报仇,倒是公子了了他的心愿,又救了和的性命,相比之下,他甚是惭愧。” “我看他言语之间,对公子看法颇有改观,公子要不要再去劝劝他?” 袁熙想到徐无山所在的右北平郡,乃是连结辽西乌桓的重要陆上节点,况且离渔阳郡雍奴不远,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不过这也是袁熙想要多留后路而已,因为他的目标是建成一支庞大的船队,完全可以从海上运兵,这样一来,卢龙塞的重要性便大大降低了。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既然如此,请刘兄先随我去漂榆邑泉州雍奴三城,安排城内事务,然后返回港口,从海路去徐无山。” 刘和听了,说道:“海路确实比陆路方便多了,公子提前谋划海船一事深谋远虑,以后幽州难以到达的海边城郭,对公子来说都毫无困难可言了。” 袁熙心道确实如此,别看漂榆邑三城在后世是天津地界,而徐无山在唐山地界,两者距离虽近,但此世的地势却极为复杂,甚是难走。 然而走海路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这时的海边地貌和后世也不同,海岸线还未完全扩张,只要两边都有港口,一两天就到了。 刘和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件事情。” “鲜于辅如今在渔阳郡北面,他听说田豫归降了公子,便派人来找我,说想见见田豫。” 袁熙听了,说道:“鲜于辅?” “这人倒是可以用啊,此人和闫柔都是对幽州极为重要的人物,刘兄何不早说。” 刘和听了,笑道:“我还以为当今田畴名声最盛,公子会更重视田畴呢。” 袁熙摆摆手道:“名士对我来说,远不如谋士武将,而且名士脾气古怪,很难投其所好。” “何况幽州那么大的地盘,我现在急缺的是能带兵打仗的。” “鲜于辅见田豫没问题,刘兄让人回话,说我也想见见他。” 刘和听了,连忙答应。 袁熙心道幽州这几股势力,各有诉求,又各有矛盾,只要自己和各方单独谈判,利用其之间的猜忌心理,应该可以收服他们。 但之后要如何赢得他们的忠心,才是个大问题,不能太过纵容他们,这会让他们骄狂,也不能太过压制他们,这会让他们和自己离心离德。 每个武将谋士,都有自己独立的想法,如果主公失德失道,部属也会背叛离心,就像陈宫离开曹操,孙策离开袁术一样。 对现在的袁熙来说,平定安抚幽州的乌桓鲜卑势力,是自己立足幽州,着眼天下的保证,不然幽州却时不时后院失火,还谈何争霸天下? 但袁熙所不知道的是,渔阳郡北面的狐奴城里,闫柔鲜于辅,以及单于塌顿的使节,正坐在一起,面色凝重地讨论着袁熙回幽州的事情。 阎柔首先出声道:“如今我们三方,皆是处境艰难,袁氏势大,我们当前最好的选择,便是归顺依附。” “单于塌顿大人应该也会赞同此举,是吧?” 单于塌顿派出的乌桓使节听了,出声赞同,他刚从邺城返回,代塌顿向袁氏表达了联姻意图。 鲜于辅说道:“阎司马说的不错,如果我们各怀心思,只怕会被那袁家凶虎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 阎柔出声道:“我这司马,是大家私下推举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就别提了,免得被猜忌。” “咱们想要得到承认,还得要袁氏上表天子,方是正途。” 鲜于辅出声道:“如今我们面临的难题,是投靠谁。” “是现在的幽州刺史袁熙,还是实际掌管冀州的袁尚?” 单于塌顿使节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袁本初嫡子袁尚了!” “如今他已经成了袁氏下任家主,而且许诺于我,会推动袁氏长女和单于蹋顿大人联姻!” 闫柔和鲜于辅一听,心思活络起来。 你单于塌顿要做了袁绍女婿,还有我们什么事情? 这样下去,你塌顿一个纯乌桓人便能压住我们,那汉人和鲜卑人呢? 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事情搅黄了! 表面上还一团和气的临时三方联盟,私底下立刻各怀鬼胎。 阎柔出声道:“我听说袁尚和幽州刺史袁熙关系不好,若是单于塌顿大人为袁尚做事,会不会得罪袁熙?” 塌顿使节愕然道:“阎司马何出此言?” “袁熙现在是旁支,自然要听命于主支袁尚,一主一副,我们当然是依附主家。” “而且那袁熙虽名为幽州刺史,但也就占了两个郡,怎么能比得上掌控冀州的袁尚?” 鲜于辅出声道:“此言差矣,天高皇帝远,冀州能管得到幽州的事情吗?” “要知道,我们身在幽州,名义上是要受袁熙辖制的!” 塌顿使节摇头道:“虽然两位说的有理,但我觉得,我们三人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商量如何反客为主吗?” “怎么两位一直说要归附袁熙?” “远交近攻,对咱们最有益的就是依附袁尚,用他的名头压倒袁熙,从而我们三方在幽州捞取最大的好处吗?” 阎柔鲜于辅暗道这人还真不好糊弄,关键是,这使节没有看明白一件事情。 想法是好的,但一旦事情败露,三方能不能承受袁家凶虎的报复? 你乌桓部落大本营远在辽西柳城,袁熙可能是鞭长莫及,但我们可是在渔阳郡,袁熙手下骑兵随时会在数天内奔袭到狐奴! 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跑回去了,我们在这里替你挡着? 退一万步,你真要是大本营被打,往辽东公孙度或者关外一跑,照样过的风生水起,但我们去哪里? 阎柔鲜于辅忍不住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和一心想要自立山头,想成为一方霸主的单于塌顿不同,阎柔鲜于辅还是心向中原的,而且他们也没有退路。 阎柔本就是汉人,被乌桓鲜卑俘虏后,因为八面逢迎,所以被乌桓鲜卑亲信,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自封为乌丸司马。 但他骨子里面,还留着汉人封侯拜将的想法,这是文化传承,轻易抹不掉的。 鲜于辅更不用说了,他也是汉人,而且是当地豪族,素有名望。 两人吃饱了撑的,才会站在单于塌顿立场上考虑问题! 而且两人知道,袁尚袁熙之间关系并不好,如果站错队,可就很难回头了。 想到这里,阎柔开口道:“单于塌顿大人天纵英才,必能振兴乌桓。” “但大人雄心壮志,也请不要忽略了一点。” “有些东西吃下去,未必能消化的了,袁氏联姻一事,固然能成为大人助力,也有可能招致祸事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关乎抉择 单于蹋顿,是部落大人丘力居的侄子。 丘力居生前为辽西乌丸大人,拉拢中山太守张纯反叛东汉,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死时认为儿子楼班年幼,于是让从子蹋顿总摄三王部。 从子是指关系亲密的子侄辈,在家主去世,亲子尚幼的时候,常被托付来执掌门户,就像陆逊替从父陆绩执掌陆家一样。 而所谓部落大人制度,在北方游牧民族之间,尤其是乌桓鲜卑间普遍流传,具有浓厚宗法色彩的八部大人制度。 其通过对牧民“按部分割,划民而制”来确定牧民活动范围,最先由东胡体系的乌桓流行,随后同为一系的鲜卑内部也开始采用。 大人一词,是中原王朝对乌桓鲜卑等部落首领(长老)的称呼,“部落首领称大人,邑落首领称小帅”。 最早的部落大人是选举产生,到了东汉随着私有制的确立,部落大人开始走向世袭。 这种架构下的部落,虽然有少量奴隶,但是已经脱离了原始社会,进入到了等级社会,当然,和秦汉千百年来的封建集权体质,是没法比的。 所以自两汉以来,随着匈奴被彻底打散为关外的北匈奴和关内的南匈奴后,关内的乌桓鲜卑族人,很聪明地选择了臣服,对于汉朝的要求,基本上还是老实遵从的。 直到汉灵帝失道,汉室天下岌岌可危,最强大的南匈奴首先开始图谋不轨,乌桓鲜卑便也开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话虽如此,对于随便拉出一个都很能打的中原诸侯,这些被称为胡人的外族,还是选择了依附某一方。 南匈奴暗地勾结公孙瓒,和南匈奴有世仇的乌桓鲜卑则是投靠了袁绍。 易京之战后,南匈奴赌博失败,如今于夫罗死后,换了新的单于呼厨泉,暂时便没了消息。 而乌桓鲜卑这边,则是想要出来收获胜利的果实,当然,他们不敢吃相太难看,所以暗戳戳地坐在了一起,商议如何获得尽可能大的那一份利益。 作为几方势力中最强大的乌桓,一方面单于蹋顿图谋和袁氏联姻,一方面有抄掠汉地边疆之心,却早已经被阎柔鲜于辅看穿。 两人此时心里暗自防备的同时,却在给乌桓使节上着眼药,言说和袁氏联姻的坏处。 这乌桓使节在乌桓内也是精明能干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两人,他傲然道:“两位不需担心,这事情虽然是大人所求,但决定权还是在袁氏。” “若家主袁本初能够同意,大人自然断无反悔的道理。” 乌桓使节心中冷笑,阎柔鲜于辅貌似说话公平,但谁不知道两人曾都是刘虞从事,如今两人一唱一和,自己还能不明白其中猫腻? 鲜于辅听了,便道:“既然大人早有主意,那我也不多说了。” “听闻幽州刺史袁使君从徐州由海路返回幽州,到时很有可能来渔阳。” “我们要不要一起拜见,以表明和袁氏交好之意?” 乌桓使节听了,便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过几日给两位答复。” 阎柔鲜于辅送走乌桓使节,回到屋里,阎柔道:“乌桓想抛下我们吃独食。” “他们想要交好的是袁尚,觉得袁熙虽为幽州刺史,也奈何不了他们,但我们不一样,渔阳已经在其掌握之中了。” 鲜于辅点头道:“乌桓和袁尚交好,对我们不是件好事,那袁家凶虎,眼里可是个揉不进沙子的,若我们不表态,说不定他会那我们开刀。” “这是个狠人,自成名以来,谁都敢惹,咱们别不张眼碰上去。” 阎柔点头赞同,对此颇感头痛,“那凶虎对南匈奴颇为不满,还杀了刘豹,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对我们太过苛刻。” “但就怕他对异族全都看不顺眼,要是我们凑过去交好,热脸贴了冷屁股怎么办?” 鲜于辅说道:“所以说要未雨绸缪,乌桓都跑去邺城提亲了,咱们已经落后了。” “好在那凶虎麾下,有两条线可以打通。” 阎柔听了,出声道:“我明白,一是我们的举主刘侯之子刘和。” “但私下联系,需要慎之又慎,其固然是刘侯之子,如今又在凶虎手下做事,但袁氏和刘侯关系,也不见没有嫌隙。” “凶虎很可能只是利用刘和,赚取名声,要是我们私下结交刘和的事情败露,反而会使其受到猜忌,从而害了他。” 阎柔的担忧不无道理,易京之战前,公孙瓒其实就失去了对幽州的控制,因为彼时刘虞旧部全部趁机起事,势力极为庞大。 阎柔,鲜于辅,鲜于银,齐周等人,皆是独当一面的将领,他们挡住了要去救援易京的公孙瓒部将邹丹,斩杀四千余人,以致易京之战时,公孙瓒一方只有黑山军相助。 这群和刘和关系密切的人,已经是一股不能小视的势力,他们想要投靠袁氏,必然要小心翼翼,免得被怀疑抱团,另有所图。 鲜于辅听了,出声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打算先去找一个颇受凶虎重用的人。” “田豫田国让。” “我闻其在徐州广陵立了不少功劳,应该已经成了凶虎的得力臂助。” 阎柔听了,担心道:“我素知你与那田豫交好,但是当初他可是公孙瓒手下,如今投靠了袁氏,会不会其中有些风险?” 鲜于辅想了想,说道:“田豫素来义气,而且我们总要投石问路的。” “为防万一,我先独自发书于他好了。” 阎柔听了,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几日袁熙等人,却是离开了漂榆邑,北上到了泉州城内。 这泉州乃是幽州渔阳郡有名大城,盛产盐铁,地处后世的河北通州。 而后世更有名的地处福建的泉州城,此时在扬州境内,名字叫东安城,直到隋炀帝时期才改名泉州。 袁熙领着众人,骑马巡查泉州城池,发现处处都是河流溪水。 在这个这个时代,城池周围水系都极为丰富,尤其是泉州城,更是有多条支流,难怪会成为京杭大运河的起点。 丰富的水资源不仅让当地粮食丰收,更是促进了冶铁等商业,从而城池规模日渐庞大。 袁熙安排了近百铁匠学徒留在泉州,并让刘和安排城内官员任免,只拿不准的事情来找自己。 倒不是说袁熙完全信任刘和,而是这样做,刘和反而不敢徇私,只会想方设法平衡各方势力。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也是公然表明态度立场的行为罢了。 没有谁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刘和也不例外,甚至甄宓和蔡昭姬等人,袁熙也不会百分百信任,甚至是他自己。 袁熙不是不相信甄宓等人的心意,而是不相信她们对于恶意的承受能力,比如被人抓住胁迫。 就像袁熙不怀疑目前刘和对自己应该是忠诚的,但刘虞留下的政治资产太过庞大,以至于刘虞的部下在幽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要是他们联起手来支持刘和,甚至采用强硬手段胁迫其上位,幽州局势必然大乱。 袁熙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情况为前提,考量将来的局面,提前做出决策。 他有一个提前的心理预期,如果在做决策前,能够考虑到将要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而这种情况在他的容忍限度内,那做出的这个决策,十有八九不会让他自己后悔。 不然的话,如果不能承受失败带来的后果,他便不会选择这个决策。 袁熙知道自己不是万能的,不能控制世上所有的事情,所以他会强迫自己面对那些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 万一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反叛怎么办? 万一自己的妻子儿女被敌人抓了怎么办? 万一自己被敌人偷袭,只能孤身逃跑怎么办? 万一自己要违背良心,才能获得胜利怎么办? 这不是他和自己过不去,是因为在这个赌上一切,最后只有一个赢家的时代,再荒诞的事情,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这种类似于后世老婆孩子掉在水里救谁的无聊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自寻烦恼,因为他们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这种两难的抉择。 但对于上位者来说,却必须要强迫自己面对,因为他们时刻要做出选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万民生死。 就像后世刘备长坂坡之败,便是执意要带走数十万百姓,从而被曹军追上,刘备几乎全军覆没,妻子儿女也被俘虏。 就像后世兖州之乱吕布和曹操相攻,双方皆是粮绝,曹操用程昱的肉干撑了过来,吕布却无法做出相应举动,最后粮绝无奈败退。 就像后世关羽败走麦城后,刘备明知道和吴国翻脸对于曹魏有利,但还是选择了为关羽报仇。 虽然说成王败寇,但每个人的底线不同,选择也不同,其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因为哪一方更加道德,就必然会赢得胜利。 乱世之中,有些人严守底线,有些人底线很低,有些人没有底线,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让袁熙叹息的是,后世偏偏是最没有底线的那个,成了最后的赢家。 要是只有这一条路能够成为赢家,自己会选择走下去吗? 袁熙把自己的答案深藏于心底,他不希望哪一天对面困难抉择时,用到自己选择的答案。 两难问题的关键,不是让人做出哪种选择,毕竟哪种选择都会让人留下遗憾,而是让人站在歧路上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自己能够接受的选择。 正是因为如此,袁熙才殚精极虑地思考种种可能,以防自己面对无法接受的残酷局面发生。 他对身旁的田豫说道:“你说鲜于辅就在城里,还发信约你相见?”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士族工匠 此时袁熙带着郭嘉田豫等人,巡视完城外后回到城头,袁熙对田豫说起了鲜于辅的事情。 田豫低声道:“昨晚我一到城里,鲜于辅就派人过来,说想要和我见面。” “我得知后,派了些人去他的住处保护,听回来的兵士说,他倒是反应很平静。” 袁熙听了,笑道:“怕是他要记恨你了。” 郭嘉出声道:“鲜于辅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至于在公子入城的时候做这种事情,否则应该等公子离开,单独派人送信给国让才对。” 袁熙听了,失笑道:“确实是我想差了,他其实最期待的,是我亲自去见他吧?” 田豫听了,笑道:“正是这意思,不过公子屈尊” 袁熙摆摆手道:“无妨,我如果这点诚意也没有,只会让他看不起我。” 几人站在城墙上,眺望城外大地上,数条错综复杂的河流淌过,工匠们正在河流旁边伐木,然后将树皮削掉,用锯子锯开,做出水车的一条条辐辏。 郭嘉说道:“当初在北新城时,公子在提出做新式水车的想法,如今已经实现,颇见成效,节省了很多人力。” “泉州附近河流众多,人力挑水反而不便,前些日子试用水车后反响颇好,于是便开始大规模制造了。” 袁熙见水车在河水的冲刷下,飞速轮转,出声道:“你说这东西只用来运水,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要是连上磨盘,用来磨面,是不是可以节省更多的人力畜力?” 郭嘉听后有些惊讶,说道:“我自负有些智计,虽然觉得在纵横捭阖,人心谋划上,比公子高一些,但公子在工匠这一道上,却是想法天马行空,独具慧心啊。” 袁熙心道这水车磨坊的想法,也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在后世最早出现于唐代,在宋元时候开始大规模普及。 这是伴随着水车相关技术出现,从而慢慢发展完善的,之所以会迟滞这么多,是因为中间几百年屡经战乱,工具发明又不被重视,到了太平盛世,工匠才有机会进行发明突破。 如今袁熙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难题,士农工商阶层分明,他开始有目的地提高工匠的地位和报酬,并对做出发明的工匠进行奖赏。 只有这样,才能调动起这些人发明的积极性,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最后只能是导致这个群体摆烂转行,从而导致技术失传,工艺不进反退。 解决了积极性的问题,才能面对更加触及根本的方面:知识体系构建不完善。 袁熙在北新城的日子,见过不少工匠,很多人都有不错的点子和想法,但很多点子,却受限于工匠本身的文化水平和认知,不能够形成完善的雏形,只能依靠工匠在漫长的劳动中,慢慢摸索,积累经验,最后灵光一闪,偶然突破。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出类拔萃,具有过人天赋的工匠才行。 其中最可惜的的是,工匠最需要的数学几何学的知识,却不掌握在工匠手里,而是在极少数士族家中。 这些士族掌握这些知识后,绝大多数人不是用来发明,而是投身于观星,卜祀,仪典等活动之中。 知识的获取如此困难,所以有了道不轻传,法不贱卖之说,不仅士族对这些知识严防死守,工匠收徒也是极为苛刻,无形中阻碍了技术的传播改进。 而袁熙现在做的,就是试图改变这种局面,让从事劳动的百姓匠人,能够得到最起码的知识传承。 袁熙出声道:“可惜我一个人所知太过有限,我有心让工匠之学进入义学,但现在是懂工匠的人不识字,识字的人却又不懂工匠,颇难下手。” “而且现在的教授传承方式问题很大,我听说士族从小学习数术前,还要学甲骨文金文符号,然后是学习各类观察器具的使用,然后是天文地理,炼丹做药这些,最后才教数术?” 郭嘉出声道:“确实如此,因为在百工之中,这些都归于方术。” “士族学习这些,也不是为了多收获粮食,打更多的铁,而是几乎都为了炼丹。” “自秦皇寻求长生之术以来,从帝王到士族,莫不是以此为最终的目标。” 袁熙心道这便是问题根本了,炼丹这东西徒然消耗人力物力,更浪费了宝贵的知识传承机会,看来以后得想想办法,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将大部分人力物力转到更有用的地方。 他开口道:“我现在想寻求致力于改进工艺技术的人才,可惜这两年来,绝大部分工匠都大字不识,让他们做工具可以,但是如果作为官员,处理事务便有些勉强了。” “蔡昭姬倒是什么都懂一点,可惜她身为女子,很多事情不方便去做。” “我要的既能识字,又能通晓技能的人,方能尽快将知识传授出去,还能做出发明,改进工具。” 郭嘉思忖起来,突然眼前一亮,“公子说的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听闻扶风马氏,其中颇多子弟研习方术。” “扶风马氏乃是当地大族,子弟从小读书识字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嘉听说其中有出类拔萃者,发明改进了龙骨水车,和公子的转轮水车各擅胜场。” 袁熙听了,惊讶道:“竟有这种人,叫什么?” 郭嘉略一思索,“好像叫什么马钧?” 袁熙听了,不由站起身子,“马钧?哪个马钧?” 郭嘉出声道:“马钧马德衡,听说家境贫困,在乡间替人制作工具为生,名声渐渐传播了开来,不过也仅限于扶风地区。” 袁熙听了,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后世号称天下名巧,无论是民间还是军事发明都有建树,极为有名的发明家么! 他激动地出声道:“派人去寻访此人,想尽办法也要将其带回来!” 郭嘉当下应了,袁熙不由赞道:“没想到先生不仅着眼于天下韬略大势,还能注意到扶风这些事情,果然是人在屋中坐,却运筹帷幄于天下啊。” 郭嘉脸难得红了一下,“孙礼之母便是扶风马氏的人,当日我对其有些兴趣,便特地了解了其家族的一些事情,后来却是没派上用场。” 袁熙目瞪口呆:“你想对孙礼他娘下手?” 郭嘉见田豫脸上也露出鄙夷的神色,连忙咳嗽一声,“我从来不强迫人的!” “而且马氏对我没有兴趣,最后这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袁熙八卦之心起来,笑道:“奉孝先生也算风流倜傥,怕是孙立母亲守节甚坚,所以才碰壁了吧。” 郭嘉悻悻道:“别提了,她当时骂我,说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只不过看不上我这种文弱书生。” “她说马氏族人,皆是威猛勇烈,上马提枪,下马举刀,这才算是大丈夫。” “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看也不看,这可把我气坏了。” 袁熙和田豫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郭嘉愤愤,心道马氏倒确实没骗自己,和那麴义倒是眉来眼去的,真是伤心啊! 袁熙此时,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汉时朝廷将靠近京师的三个地区分出去管理,于是便形成了三辅地区,即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而在汉末右扶风又改为扶风郡。 从东汉中期以来,三辅地区一直民风地广,《后汉书·王允传》载:“初,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是时三辅民庶炽盛,兵谷富实。”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三辅地区,经过李傕郭汜的残暴统治,已经是破败不堪。 《后汉书·董卓传》记载:“初,帝入关,三辅户口尚数十万,自傕汜相攻,天子东归后,长安城空四十余日,强者四散,羸者相食。二三年闲,关中无复人迹。” 扶风的士族,因此被逼逃亡各地,其中就有些后世颇为有名的人物。 马超,射援,法正,孟达等人,皆是扶风出身。 袁熙心道可惜了,如果幽州毗邻三辅,他肯定会想办法去招揽人才,偏偏现在中间隔着一个并州。 并州两股势力,南匈奴和黑山军始终是个大患,不将其解决掉,自己便无法向三辅地区扩张。 如今徐州局面安定,估计几年内也不会有大的变化,自己着眼于幽州周围,是时候想办法拔掉并州的这两颗钉子了。 想到这里,袁熙便有些烦躁,他总感觉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够用,每次要谋划一件事情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以至于他总要行险,以小博大。 兵者,奇者以弱胜强,王道以强凌弱,谁都知道王道是堂堂正正取胜之道,但关键是,袁熙如今并不具备这个实力。 所以他只能暗拉帮手,在几方之间搞平衡,以对付共同的敌人。 谋划并州,袁熙是不指望冀州的袁尚了,而且要是让袁尚介入,只怕一杯羹都不会给袁熙剩下。 青州袁谭不仅离得远,还要对付泰山贼,也暂时脱不开身。 所以袁熙这次要找帮手。 他第一个要找的,就着落在闫柔鲜于辅这些人身上。 第二个要找的,也是最关键的最难预测,便是如今身处河内的吕布。 吕布这方势力,比闫柔鲜于辅更为关键。 因为即使打败了黑山军,幽州也不能和三辅地区也隔着个河内郡。 河内郡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地方,在袁熙的构想中,今后三年中,河内郡的形势,将会决定整个天下的走向! 今天两章章节数目写错了,和前天的重了,但是锁定改不了了,抱歉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失鹿共逐 袁熙和郭嘉田豫孙礼等人下了城头,准备回军营吃饭后,便去见鲜于辅。 众人刚走到营寨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凄厉的叫声。 袁熙心里一惊,带着众人进去仔细看清楚,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在杀羊。 兵士们将刚杀好的羊在溪水里面清洗干净,然后用随身短刀将内脏和边角羊肉切碎,扔进大锅里炖煮,剩下最好的羊肉,则切成小块,串在红柳枝条上,在火上翻滚烧烤。 田豫出声道:“泉州以北,放牧的便多了起来,羊也比南面便宜地多,今日进城我便让人去买了几只来。” 袁熙见一个个兵士动作极其麻利熟练,笑道:“他们在北地和徐州先后呆过,也算是集两地之长了。” 东汉时期,烤肉串便已经流行,不仅传播于北地游牧民族之间,更流传到了徐淮一带,此种做法,被称之为“炙”。 不过两地的烧烤颇有些不同,其使用的佐料,根据所在的地域,还有有些差异的。 羊肉在火焰的烧灼下,滋滋地冒出油花来,空气中弥漫着香气,等到七八分熟,便可以吃了。 虽然欠缺佐料,但兵士们倒是不在乎,新鲜的羊肉什么都不放,也已经足够味美。 口味重一些的士兵,会拿出自己腰间的盐袋,用枝条上的羊肉在盐上沾一下,然后送入口中,随即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袁熙坐在大锅前面,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里面细碎的羊杂和肉块起起伏伏,几点晶莹的油花夹杂着碧绿的冬苋菜点缀其上。 此时郭嘉迫不及待地喝了口汤下去,随即赞道:“北地的羊,确实风味独特。” “若是按照汉制,平常吃肉可不容易,如今咱们却是跟着公子沾了不少光啊。” 郭嘉所说的汉制,沿袭自先秦礼制,皇帝吃牛肉,大夫及以上级别的高官吃羊肉,大夫以下的官员士族吃猪肉、狗肉,老百姓吃烤鱼。 这是因为牛羊需要大量的牧草,颇耗耕地,尤其是牛是重要的耕地工具,所以汉律规定,无故杀牛,乃是死罪。 不过众人心知肚明,现在汉廷名存实亡,天子出长安后便杳无音信,就是现在杀牛吃,也不会谁来管了。 袁熙将木碗夹在两膝之间,接过孙礼递过来的麦饼,将其撕成一个个小块,丢在羊肉汤里,不一会,麦饼便吸饱了汤汁,开始膨胀起来。 袁熙端起碗,连麦饼带羊汤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羊汤下肚,饥肠辘辘的肠胃仿佛发出了欢呼声,他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震。 郭嘉田豫孙礼等人见了,也有样学样起来,乱世食物难得,如此安逸地吃顿饭的机会,更是难得。 袁熙美滋滋地喝着汤,这个世上,战乱将所有人卷入,这种不幸可能要持续数十年,但想要从其中跳出来,暂时忘记世上所有烦恼,往往只需要一顿美味的饱饭。 城内宅邸,蔡昭姬端着木盘走进屋内,对甄宓和吴夫人道:“公子今日巡城,怕是很晚才能回来,田将军让人带了半只小羊过来,我熬了羊汤,先吃点吧。” 甄宓听了,出声道:“姐姐辛苦了,大家一起吃吧。” 吴夫人连忙站起来,对蔡昭姬道:“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了,何来劳烦夫人。” 蔡昭姬听了说道:“这怎么敢,论辈分夫人还是我叔母,还请夫人坐着好了。” 吴夫人被蔡昭姬劝住,只得讪讪坐下,她假造身份的时候,是随口瞎编的,结果蔡昭姬当真去算,吴夫人辈分还高一辈,便以晚辈自称。 吴夫人心里颇为过意不去,自己骗了所有人,偏偏还得继续掩饰下去。 自从过年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想到前路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吴夫人越发心内惶惶。 蔡昭姬将汤碗放在吴夫人面前,吴夫人谢了一声,闻到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知怎么,心情却是愈发烦躁。 她强忍着不适,小心啜了口羊汤,本来鲜美无比的羊汤,落入唇齿之间后,却更让她的肠胃翻江倒海。 吴夫人有些愕然,她也曾吃过羊肉,并没有任何不适,如今碗里的北地羊肉相比江东,更是几乎没有任何腥膻之味,怎么反而喝不下去了? 她不想露出异状,只得以袖掩面,强自又喝了几口,胸腹之间的烦闷愈发厉害。 猛然间恶心的感觉一波波翻涌上来,吴夫人烦恶欲呕,连忙奔出房间,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甄宓见了,对蔡昭姬担忧道:“夫人身体不舒服?” 蔡昭姬也摸不到头脑,说道:“可能是夫人喝不惯羊汤,我过去看看。” 蔡昭姬刚走出门,却见吴夫人面带了歉意地说了声,便急匆匆赶回屋子去了。 甄宓走出来道:“一会我命人熬些米粥好了。” “要是明日夫人还是如此,我便拜托元化先生来看看。” 蔡昭姬听了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看样子不是大事,许是北面天气冷了,休息一天半日便好了。” 两女见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便回房去了。 袁熙吃完饭,让郭嘉坐镇军营,自己带着田豫孙礼,径往城里一处宅邸而来,等到了门口,就见宅邸前后门各有十几名士兵把守,见袁熙来了,纷纷便要下跪行礼。 袁熙止住众人,命其打开大门,刚走进院子,却见早有一个大汉站在院子中央,两手相拱,微微低头,似乎早知道袁熙会过来。 袁熙见其一脸大胡子,相貌颇为粗犷,腰身臂膊粗壮有力,两腿微微弯曲,一看就是马上呆的久了。 他拱手还礼道:“在下袁熙袁显奕,贵客乃是鲜于将军?” 那大汉听了,连忙低头,把手一抬,“见过使君,末将正是鲜于辅。” 袁熙见鲜于辅脸色淡然,显然早已预料自己会来,心道这倒是个聪明人。 鲜于辅毫不遮掩地去找田豫,就是为了不让田豫被怀疑,田豫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鲜于辅肚子前来,肯定不会叙旧的,其目的自然是袁熙。 鲜于辅也没去找过刘和,显然做事颇知分寸,和这种人说话,应该不会饶什么圈子。 袁熙想到这里,便开门见山道:“鲜于将军的苦心,我已经明白了,请入内相谈。” 几人在屋里坐定,袁熙便开口道:“鲜于将军有话直说便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使咱们最后谈不成,也能交个朋友。” 鲜于辅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使君是个爽快人,鲜于辅未见之前,还心存疑虑,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听出了袁熙的话里之意,一切都都可以谈,但凡事是有底线的,不可能答应狮子大开口的条件。 鲜于辅连忙清了清嗓子,将阎柔和自己的来意说明。 袁熙听了,和田豫相视一眼,心道阎柔鲜于辅和单于塌顿私下不对付,真是意外之喜啊。 真是打瞌睡送来了枕头,要是三方抱团甚紧,袁熙找不到下手的契机,可能会做出不少让步,如今却是省了不少麻烦事。 他开口道:“鲜于将军是汉人,还是鲜卑人?” 鲜于辅听了,苦笑道:“要论的话,我祖上是汉人。” 鲜于这姓,最早起源于子姓,出自殷商王族后裔箕子支子仲,周武王灭商,封箕子于朝鲜得姓。《朝鲜史略》中记载:“周武王克商,箕子率中国人五千入朝鲜”。 在箕子的庶支儿子中,有个叫子仲的,他的封地在于邑,于是他就将国名“鲜”字和封邑名“于”字合成为“鲜于”复姓,称鲜于氏,世代相传至今。 鲜于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道:“但也有人说,鲜于家族传承已不可考,这姓名乃是来自外族。” 《魏书》中说,鲜于此姓最初并不是鲜卑族姓氏,而是活动于定州、朔州、五原、渔阳一带的“丁零种姓”,处于汉胡之间,地位尴尬。 鲜于辅说完后,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是听说过传闻的,这袁家凶虎,貌似对外族很是敌视。 鲜于家虽是幽州大族,但未必没有外族血统,这点鲜于辅必须要点明,强自隐瞒,反而会被对方怀疑。 袁熙听了,微笑道:“这种争论,我倒是不是很在乎。” 袁熙心道要是按血统来区分汉族外族,根本就是一笔烂账。 要以纯血统论,只怕汉朝边境的很多汉人,还不如白登山之围后,冒顿单于和刘性宗室女和亲的后代,刘豹那一支血统纯正。 袁熙心想这属实讽刺,大汉正统继承人,被自己一刀宰了。 不过袁熙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在南匈奴将屠刀伸向汉家子民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血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然的话,谁和刘兴宗室血统近,就能滥杀,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皇帝也不行! 如今天下诸侯背反汉室,各自割据,确实是明面上做了反贼,其实和黄巾军也没什么区别。 但始作俑者,却是失道引起天下大乱的汉灵帝,其在位多年,搜刮民脂民膏,亲手将汉室推向深渊,导致了黄巾之乱。 与此同时造反的,还有各地官员士族,自那之后,汉朝其实已经失去了民心向背。 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说来如今汉帝刘协的遭遇,只不过是为汉灵帝背锅而已。 昨天章节数目写错,应为263和264,所以今天从265开始,见谅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互相牵制 袁熙觉得刘协其实很可怜,要说刘备还有复兴汉室的些许希望,刘协基本是毫无希望。 别看刘协挂着天子名号,但其手中可用的牌,还没袁熙手里的多。 袁熙心道换了自己是汉献帝,在翻翻转转,受着不同军阀诸侯裹挟的困境里,只怕早就开始摆烂,搂着伏皇后睡大觉了。 当然,袁熙明白刘协此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后世其也努力挣扎过许多次,包括衣带诏等事件,奈何他碰到的是曹操,最后也只能黯然退场。 袁熙心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如今想做的事情,和曹操差不多,想在天子东归之事上分一杯羹。 为了这个目的,便必须要撬开幽州通往河内的道路。 挡在他面前的第一个障碍,便是黑山军。 袁熙想到这里,对鲜于辅说道:“丁零种姓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不就是有几代和鲜卑通过婚吗?” “如今汉民,也不见得没通过婚,既然都是大汉编户齐民之人,便当一视同仁,无分彼此。” 所谓编户齐民,就是登记户籍在册,这便拥有了大汉子民的身份。 鲜于辅见袁熙神态不似作伪,不禁有些震动,出声道:“我先前以为,使君对我们这些兼有汉胡血统的家族很是反感。” 中原士族对于这些边地家族是颇为看不起的,常常拿血统说事,让鲜于辅这些家族自觉低人一等,总也融不入进中原士族的圈子。 如今袁熙身为世家大族袁氏分支之主,对此表示不以为意,这让鲜于辅心中产生了些异样的感觉。 袁熙是真的不在乎,不就是鲜卑血统么,后世隋唐皇室不也有一些? 血统归血统,上古炎黄子孙,谁分得清血统? 所以不可能有真正纯粹的族群,但只要分清主次,便能成为一家人。 就像隋唐虽然都有鲜卑匈奴女子嫁入皇室,但也只能说是有外族血脉而已,但谁敢说隋唐是鲜卑王朝? 谁也不能否认隋唐就是汉人王朝,更别说嫁入皇室的独孤氏长孙氏等家族,除了姓氏之外,其习惯和传承早都和汉人无异了。 这便是所谓的主次。 华夏传统首重文化认同,而非血统认同,正因如此,上古时期才有东夷、三苗和华夏的第一次民族大融合,既然古时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要知道,后世晋南北朝是华夏文明继春秋战国之后的第二次文化大融合,这次融合的范围远比第一次广泛。 春秋战国时代主要是华夏大地自生各文化的融合,而第二此,则是包括波斯、印度、粟特、西域、蛮俚、百濮、北族、东南亚以及中原各地未曾发掘的民间文化,都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被融入以华夏传统文化为主干的新生文化之中,华夏文化由此开枝散叶,更加灿烂辉煌。 要是敌友不分,将那些心向华夏,愿意融入的外族也拒之门外,等于是关上了民族交流融合的大门,兼容并包便成了一句空话。 因为华夏文化的最大特征,便是海纳百川,而非某些族群,对于异己搞灭绝大屠杀。 袁熙觉得,后世的先祖们走的道路是正确的,没必要反其道而行之,加上他现在大力发展海运,皆会接触到更多的外族文化习俗,固步自封是不现实的。 袁熙对于外族真正反感的,是那些拒绝融入华夏文化,同时却还要趴在汉地边民身上吸血,为非作歹的强盗异族。 对于这些人,自然是要像卫青霍去病一样,打得这些外族心服口服,若其愿意入关融为一体,袁熙倒是很欢迎,但若想靠掳掠劫杀谋生,那只能将其打得滚回大漠,自谋生死。 袁熙把自己所想对鲜于辅说了,最后道:“既然我们都是大汉子民,那自然只有汉,没有胡。” “如果占着汉朝的便宜,心里还有自立的心思,我是不喜欢的。” “风俗可以保留,但是必须要自认为汉朝子民,这件事对于幽州各族来说,是迟早要做出的选择。” “幽州是大汉的幽州,不是外族的幽州。” “不然我这个幽州刺史,也不会纵容他们。” 鲜于辅听了,若有所思,袁熙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他和阎柔自认为大汉子民,不想着自立,那袁熙就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而相对的,乌桓这边就麻烦了,因为单于蹋顿明显是有别的心思的! 鲜于辅心中一喜,他发现和袁熙这种人说话,根本不需要多费唇舌! 他出声道:“鲜于家族归附使君的话……” 袁熙听了,出声道:“我会和刘和一起上表汉庭,为鲜于家族正名。” “只要鲜于家族为大汉守护北地边防,我一定会让鲜于将军得到满意的回报。” 鲜于辅听了,心中一喜,这当然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他和阎柔的基本盘都在广阳几郡,和涿郡毗邻,要是和袁熙搞不好关系,第一个波及的就是他的家族。 这大乱之世,什么远交近攻完全不适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底牌和袁熙和其背后的袁氏家族对抗,还徒然为别人做嫁衣,傻子才这么做。 至于袁尚那边,即使开出再好的条件,鲜于辅也是兴趣缺缺,自己除非能把袁熙弄死,立下大功,并且不留后患。 但袁尚给的,未必能比袁熙给的强上多少。 但是风险太大了,大到对比起来,收益的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袁家凶虎之名远播,自己一旦赌博失败,自己身死不说,鲜于家族的下场肯定会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鲜于辅出声道:“在下愿代表鲜于家族,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袁熙笑道:“将军不后悔?” “在我手下做事,可是很辛苦的。” 鲜于辅咬了咬牙,沉声道:“身为大汉子民,讲究一诺千金,辅真心诚意投靠,望公子明鉴。” “好!”袁熙出声道:“我必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那就暂请将军屈尊,做我麾下裨将,统领渔阳军务,鲜于家族勇武之人,我也会安排军职。” 鲜于辅听了大喜,随即他迟疑道:“阎柔他如今在渔阳,先前为乌丸司马…” 袁熙听了,笑道:“他这个乌丸司马,是不是和单于蹋顿那边有冲突?” 鲜于辅听了,苦笑道:“公子料事如神,单于蹋顿想要做的,是聚拢乌桓,上下一心,他……” 袁熙听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还望将军回去告诉阎柔,乌桓的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身边缺个军司马,问他有没有兴趣。” “这样的话,他以为我的名义,加上他自身的威望征召乌桓兵士,以及便宜行事,应该会轻松不少吧?” 鲜于辅听了,连忙拜道:“末将马上回去,告诉阎柔使君之言。” 袁熙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他如今在哪里?” 鲜于辅说道:“如今在雍奴。” 袁熙听了,笑道:“这倒是巧了,不就是在泉州北面么,正好我明日便要动身过去。” “既然如此,你跟着我一起去好了。” 鲜于辅连忙领命。 他心中暗道袁家凶虎果然名不虚传,利用自己和阎柔,牵制想要坐大的单于蹋顿。 让自己镇守渔阳,却将阎柔带在身边,让自己和阎柔分开。 而且反应很快,根本不给自己回去和阎柔商量的机会,直接动身去见阎柔。 加上之前任用刘和,钓出鲜于家族阎柔乌桓三方,可谓是环环相扣。 其种种手段信手拈来,真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吗? 鲜于辅离开后,袁熙眯起了眼睛。 鲜于辅从自己这里得到了当前想要的东西,但不代表他今后的胃口不会变得更大。 鲜于辅和阎柔都不是简单角色,他们做刘虞下属时,看重的是汉室的名声,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比刘虞能力差了。 自己要是无法显露出压制他们的能力,这两人将来未必不会起异心。 袁熙有这种判断,是因为基于一个事实。 易京之战,公孙瓒覆灭之前,其实阎柔和鲜于辅已经是控制了幽州的局面,实际掌控了半个幽州。 如今两人投靠过来寸功未立,自己便不可能许诺太高的条件,要说两人没有心理落差,是不可能的。 所以袁熙觉得,两人向自己服软,有很多原因,有迫于袁氏的压力,有来自乌桓的威胁,最后才是不想和自己为敌的想法。 得到一个人的投靠容易,但要获得一个人的忠心,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鲜于辅就是这样,他投靠自己,多半也是迫于形势,要说非常忠心,应该还是算不上的。 但袁熙也没有别的选择,得到两人的投靠,总比撕破脸要好。 因为幽州目前最应该出局的,是私下勾结袁尚的单于蹋顿。 袁熙对于单于蹋顿观感很不好,在他看来,既然对方选择了袁尚,自己也没必要给其好脸色了。 他也不会为了和袁尚争取单于蹋顿的支持,而开出更高的价格,这说不定正是对方所想,两头下注,两头通吃。 既然你想通吃,那我便让你什么都吃不到。 要不是辽西郡不好过去,自己又要对付黑山贼,他现在还真想给对方个教训。 不过目前两边隔着长城隘口,自己鞭长莫及,等收拾了黑山军之后,自己迟早腾出手来,彻底解决乌桓的问题。 袁熙叹了口气,眼下幽州有很多可以用的力量,但自己唯一能够相信的,便是北新城时,由麴义赵云统领的嫡系部队。 其他如阎柔,鲜于辅,都不会对自己完全交底,换了袁熙自己,也不可能托付全部身家在一个尚未知晓根底的主公身上。 眼下袁熙用阎柔鲜于辅牵制乌桓,用自己的嫡系牵制阎柔鲜于辅,关键还是一点,分清主次。 他要是压不住阎柔鲜于辅,对方很可能会反客为主,袁熙自己的嫡系部队不过万人,而阎柔两人能调动的兵力,应该不少于三万以上。 这样的话,局势便有些失衡了,尤其接下来对付黑山军,袁熙的嫡系可能还要很大一部分用来出兵。 所以袁熙必须要利用幽州的第四股力量。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揪出坏人 如今幽州地区,除了袁熙,阎柔鲜于辅,单于蹋顿,还有第四股力量。 公孙瓒残部。 如今他们分散在各个郡县,还占据着不少城池,但是群龙无首,要整合他们,除了原来公孙瓒部将田豫之外,袁熙手里还有一个人。 公孙瓒遗孀侯氏。 但要是利用侯氏,其方法却有些不上台面了,让袁熙也是颇为犹豫。 他只要纳了侯氏,将公孙瓒孩子收为义子,幽州的公孙瓒残党,便没有了继续抵抗借口,只能来归顺自己。 关键是,这样做合适吗? 袁熙觉得自己现在还没被逼到这份上,于是把这个念头先压了下去。 他送走鲜于辅,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却发现气氛怪怪的。 甄宓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门口迎接,但袁熙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对甄宓的习惯动作太熟悉了,导致甄宓微微低头,向袁熙行礼时,袁熙心中涌现出了疏离的违和感。 他不动神色伸出手去,拉着甄宓的手道:“夫人身体如何了?” 甄宓的手微微一缩,随即回复如常,轻声道:“妾很好,夫君勿忧。” 袁熙心中疑惑起来,他和甄宓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见曹宪端着摆了茶壶茶碗的木盘进来,给两人倒茶。 曹宪背对甄宓时,对袁熙使了个眼色,瞟了下窗外。 袁熙心想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动声色和甄宓又说了几句话,借口去找蔡昭姬谈事情,便转身出了门。 他一过转角,就见曹宪偷偷摸摸地躲在墙角后面,见袁熙来了,连忙指了指吴夫人的屋子方向,然后一溜烟跑了。 袁熙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跟上去,却发现曹宪跑回环氏屋里去了。 他想了想,仍往蔡昭姬所在的书房走去。 此时吴夫人房里,华佗透过门缝看袁熙往书房去了,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对坐在床上的吴夫人说道:“以夫人的岁数,贸然服药,只怕对身体伤害颇大,可能有性命之忧。” “还请夫人好好考虑下。” 吴夫人听了,脸色木然地点了点头,出声道:“妾已经想好了,还请先生开方子吧。” 华佗又擦了把汗,出声道:“北地苦寒,用药和江东颇不相同,容我回去好好思索,等明日派人给夫人送来方子,如何?” 吴夫人听了将信将疑,但华佗如此说,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边劳烦先生了,妾等着先生的消息。” 华佗忙不迭道:“既如此,那我干脆回去配好药,直接给夫人带来好了。” 说完他也不等吴夫人应声,推开房门,侧身挤了出去,双脚变换,使出五禽戏中的猿飞鸟扑之法,几个纵跃,便出了府门,消失不见。 此时吴夫人床上的女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扑到夫人背上,牙牙道:“阿母,抱抱,抱抱。” 吴夫人侧身抱过女儿,眼角的泪不争气地滑了下来,心道怎么偏就这么巧! 袁熙一进屋,就见蔡昭姬看着他笑。 他心道今天真是怪了,一个个都这么奇奇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蔡昭姬努力憋住笑,结果还是忍不住,脸上却成了似笑非笑的模样,“公子见过夫人了?” 袁熙无奈道:“就是因为见过了,觉得她神色古怪,我又不好直接去问,才来找你的。” 蔡昭姬笑道:“公子是不是做了事情啊?要是没有心虚,怎么会来找我呢?” 袁熙心头火起,把蔡昭姬抓到怀里,把手探入深衣前襟一阵肆虐,直到蔡昭姬讨饶才停下手来,恶狠狠道:“不要打哑谜,快说!” 蔡昭姬媚眼如丝地横了袁熙一眼,气喘吁吁道:“妾身说便是了,公子最近越发粗暴,怪不得会惹出事情来。” 袁熙一怔,什么叫惹出事情来? 蔡昭姬悄声道:“前几时我和曹宪熬了些羊汤,正好蔡夫人也在夫人屋里,我便端给她盛了一碗。” “结果蔡夫人一喝下去,就匆忙出屋,吐了出来。” 袁熙听了,说道:“这是不是习惯羊肉味道吧?” 蔡昭姬压低声音,“但蔡夫人却是干呕不止,夫人见她身体不适,连忙叫人出去,请了华佗先生前来。” “先生来后,给蔡夫人一搭脉,便失声说,这好像是喜脉!” “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后过了片刻,夫人和蔡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袁熙也吃惊得张大了嘴,“不会吧?” “会不会看错了?” 蔡昭姬叹道:“元化先生也是脸色大变,连忙说自己可能看错了,蔡夫人也许只是身体不适。” “后来夫人便请先生一起回屋去了,之后公子便回来了。” 袁熙仔细思索前后因果,恍然大悟道:“你们怀疑是我干的?” 蔡昭姬听了,掩口笑道:“妾哪里敢这么想,只怕夫人会想多。” “这事情妾不敢插嘴,只能等公子和夫人去说明白。” 袁熙霍然站起,愤怒道:“不知道哪个臭不要脸的做了这种事,害得我背黑锅!” “不行,我得把他揪出来!” 他气愤地走来走去,“蔡夫人一直住在内宅,能进来只有寥寥几人。” “太史慈,田豫,孙礼,郭嘉!” “前面三个显然不可能,绝对是郭嘉做的!” “这郭嘉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手伸到寡妇身上了!” “我去找他!” 蔡昭姬听了,连忙拉住袁熙道:“公子莫急,切勿失了分寸。” “妾只想问,即使真是奉孝先生做的,两人若是郎情妾意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要是奉孝先生威逼了蔡夫人,公子该怎么办?” “这事情要是传播出去,对于蔡夫人的名节伤害颇大,还请公子慎重考虑。” 袁熙听了,这才冷静了些,他气鼓鼓坐了下来,头痛道:“郭嘉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好色!” “要是外面的歌女舞女也就罢了,蔡夫人在咱们府里出了这种事情,我如何向蔡家交代?” 他犹然抱着一丝侥幸,“你说元化先生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或者说,其实蔡夫人在咱们打下广陵城之前,就已经怀上了?” 蔡昭姬听了,说道:“这妾就不知道了,公子最好直接接去问先生。” 袁熙叹道:“我这口黑锅接的真是好,只怕甄宓以为是我做的,心里才不高兴了。” “不行,这事情实在太恶心了,我得查个水落石出!” 蔡昭姬见袁熙出去,心道看袁熙如此愤怒,难道自己和甄宓都猜错了? 但郭嘉好色归好色,他真的会这么不加遮掩地染指士族女子吗? 袁熙从蔡昭姬房里出来,犹豫起来。 要真是郭嘉做的,自己能怎么罚他? 而且这事情,是不是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愿? 想到这里,他走到吴夫人房前,敲了敲门,说道:“夫人在否?” 吴夫人正抱着女儿伤心,陡然听到袁熙声音,身体一震,连忙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她走到房门后面,低声道:“使君可是有事?” 袁熙看了看周围,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可否入内详谈?” 吴夫人连忙道:“妾身有些不方便,还请使君恕罪。” 袁熙听了,出声道:“我是想过来问问,夫人可是有难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吴夫人心情复杂,她低声道:“多谢使君关照,妾身很好,还请回吧。” 袁熙听了,只得道:“无论有什么难处,熙必然替夫人主持公道。” 吴夫人听了,心里更是难受,轻声道:“妾真的没有事情,使君事务繁忙,肩负一郡兴衰,请勿在琐事上耗费心力。” 袁熙见吴夫人坚持,说道:“那好,若夫人有些什么事情想说,可随时来找我。” 吴夫人听着袁熙脚步声远去,心里颇不是滋味,看来对方还没记起那一晚的事情,但这还能隐瞒多久呢? 袁熙回到屋里,见甄宓靠在榻上,轻笑道:“夫君回来了?” 袁熙听了,无奈道:“我知道夫人在想什么,但我真的不是那种人,这真是的无妄之灾啊。” 甄宓见袁熙一脸坦然,轻叹道:“妾确实有些怪夫君,但却不是夫君想的那样。” “蔡夫人确实很美,年轻的时候,应该也不比妾差,夫君若真的喜欢她,娶了她便是了。” “但是夫君真要和其有所瓜葛,却又给不给人家名分,岂不是很过分?” “或者是夫君倚仗救人之恩,迫其就范,妾便更不开心了。” 袁熙听了,忙道:“怎么可能!” “我喜欢的女子,肯定要给个说法的,岂会做这些没头没尾的事情。” “我看蔡夫人这样子,定然有些苦衷,我会想办法把那男的揪出来。” “如果真是有强逼之事,即使是郭嘉,我也不能姑息放纵,必然会让他受到惩罚。” 甄宓听了,疑惑道:“听夫君一说,这事情倒还真有可能和奉孝先生有关?” “但奉孝先生是夫君谋主,只怕” 袁熙叹道:“到时我和奉孝一起担着便是,何况蔡夫人在我府中遭了这种事情,我也有相当大的责任。” 郭嘉正搂着美妾,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忙个不停,突然猛地打了个喷嚏,心道北地还真是冷啊。 想到今后好几年都要呆在幽州,他不禁怀念起温暖的徐州来。 正在此时,一个侍妾走了进来,说道:“外面元化先生拜访,想见夫君。” 郭嘉听了,疑惑道:“元化?他来找我做什么?” “快请他进来。” 不出几个呼吸,华佗便已经窜进门来,郭嘉起身笑道:“元化先生可是稀客,和嘉共饮一杯否?” 华佗却是没有心情,直截了当道:“佗如今坏了事,还请奉孝先生救我!”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各说各的 郭嘉见华佗神色惊惶,也惊讶起来,他赶忙挥手让姬妾出去,请华佗坐下道:“先生,发什么什么事了?” 华佗惊魂未定,平复了好一会,喘的气才匀实了些,他刚要张口说话,临到头却又犹豫起来。 郭嘉看华佗样子,拿过杯子给华佗倒上一杯酒,然后端起手中酒杯,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起来。 华佗猛然回过味来,悄声道:“佗有一事,还请奉孝先生相助。” 郭嘉听了,笑道,“我是晚辈,实在不敢在元化先生面前自称,到底什么事情,让先生如此失态?” 华佗舔了舔嘴唇,终于是下定决心,说道:“方才我去了使君府邸,撞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最麻烦的是我一时失言,让在场很多人都知道了!” 郭嘉听了,一下兴趣起来,说道:“什么事情让先生如此紧张?” 华佗压低声音,“那蔡夫人有了身孕!” 郭嘉一听,哑然失笑道:“那被孙氏掳来的蔡夫人?” “这也正常,其样貌那么出众,被孙策抓住后,岂有不被染指之故?” 华佗嗐了一声:“奉孝先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 “但我观其脉象,其有身孕的时间,也就一个月!” “什么!”郭嘉马上反应过来,“先生是说,她是最近才怀上的?” “一个月,谁那么大胆?” 他掐指一算时间,猛然醒悟过来:“这时间不是过年前后?” “那些日子使君府内只有女眷出入,除了” “使君?” 华佗苦着脸道:“还有我!” “我那几天给甄夫人看过病!” “奉孝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慌了吧,我揭破了使君的事情,看甄夫人神情,明显是不知道的!” “这下子老夫要完蛋了,我也去过府里,我怕使君拿我问罪!” 郭嘉听了,哑然失笑道:“你怀疑使君拉不下面皮承认和蔡夫人的事情,反而会推到先生身上?” “先生是不是想多了,使君虽然好色,但他真要看上了蔡夫人,直接娶了便是,何必瞒着甄夫人?” 华佗唉声叹气,“老夫也不清楚,但这种事不光彩,老夫坐实了真相,之后闹将起来,只怕会被波及到啊。” 郭嘉叹了一声,“元化先生,当局者迷啊。” “先生今年多大岁数了?” 华佗老实答道:“五十有一了。” 郭嘉忍住笑,“先生精神矍铄,面目宛如壮年,显然是养生有道。” “但先生有没有想过,蔡夫人虽不算青春年少,但也就三十冒头,她要和人私通,必然会找个年纪差不多的。” “除非先生胁迫于她,但以先生行医数十载的名声,只怕谁也不相信先生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故即使公子找人顶缸,也不会找上先生。” “所以先生顶多算是失言,公子也不会拿这说事。” 华佗听了,才心下稍安,擦着汗道:“先生说的有理,是佗想得太多了。”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的话,是不是这件事和老夫就没有干系了?” 郭嘉想了一想,摇头道:“难说。” “公子要是真和这蔡氏私通,却没有给她的名分,说明还是有些顾虑的。” “但又将她留在府里,显然颇有兴趣,只怕没有预料到蔡夫人能怀上。” “下一步公子要么直接自己承认,要么就要先先办法将事情遮掩过去。” “我以为,公子若是暂时不想承认,会想办法找个背锅的,但唯独不可能是先生。” “因为先生知道蔡夫人有孕的时间,让先生背锅反而容易出问题,所以公子八成会另寻他人。” 华佗听郭嘉说完,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奉孝先生果然是智计过人,洞察人心!” 两人正谈笑间,屋门又被敲响,郭嘉出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还是先前那姬妾,她出声道:“使君府里来人,说要夫君去一趟。” 郭嘉听了,起身笑道:“看来使君因为这事,要让我出主意去呢。” 他随口问道:“来的是谁?” 侍妾答道:“使君身边的亲卫孙礼。” 郭嘉动作猛然停顿。 孙礼甚少离开袁熙身边,怎么是他来叫自己? 正常派个仆人不就行了? 他和华佗面面相觑,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袁熙叫自己过去,是想找个背黑锅的吧? 这不会是找我吧? 麻蛋,为什么找我啊,是因为我名声不好的缘故? 郭嘉越是思量越是可能,自己好色的名声在外,不找自己找谁? 郭嘉目瞪口呆地,自己牛皮哄哄吹了半天,到最后这锅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华佗也感觉不对劲了,站起身道:“我陪奉孝过去?” 郭嘉叹息一声,“这时候元化先生去不去都没用了,还是我独自过去,看看公子如何做吧。” 袁熙正等在房里,就见孙礼进来,说郭嘉到了。 郭嘉进门时,发现甄宓竟然也在,心中惊疑不定,这是要怎样? 袁熙和郭嘉寒暄了几句,先谈起鲜于辅过来的事情。 郭嘉听了袁熙对鲜于辅说的话后,说道:“公子的应对没有问题,如今幽州势力众多,阎柔鲜于辅确实是属于可以争取的。” 他刚想说如果还能利用公孙瓒遗孀侯氏的话,事情会更加简单。 如今公孙瓒的残余势力如同丧家之犬,在整个幽州人人喊打,有的被迫流落到各地隐藏蛰伏,有个占据一地,如今也只有袁熙有能力将其吞并。 一来除了袁熙,谁也不敢接纳这些残党,因为这等于公开和袁氏作对。 二来当初麴义被杀后,其麾下的先登死士要么被袁绍打散收编,要么就干脆逃亡,很多人为了给麴义报仇,干脆投靠了公孙瓒。 公孙瓒也不敢完全信任他们,便将这些人送去幽州守城去了,所以在的易京之战中并未出场。 要是袁熙找到这些人,再用麴义统领他们,必然会得到一支极为忠心的队伍。 但郭嘉转念一想,又把话头咽了下去,收编公孙瓒的势力,需要有一个正当理由。 因为毕竟袁氏一手消灭了公孙瓒,袁熙想要有个交代,必然要给侯氏一个名分。 最为直接的,便是把侯氏娶了,这也是曹操等诸侯干过的事情,但是郭嘉知道要是自己此时说这些,属实是有些不开眼了。 毕竟袁熙这个时候把自己叫来,真的是为了阎柔鲜于辅的事情吗? 果然不出郭嘉所料,袁熙又说了几句,话锋一转:“先生知不知道,我这边内宅发生的事情?” 郭嘉心道来了,他硬着头皮道:“知道一点。” 袁熙忍不住看了甄宓一眼,他心道郭嘉真是个聪明人,自己还没说话,就猜到自己说什么了。 他还不确定,开口道:“蔡夫人的事情?” 郭嘉点点头,说道:“正是。” 袁熙没想到郭嘉如此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便道:“先生觉得要怎么做?” 郭嘉暗暗咬牙,你问我要怎么办,这不摆明要我背锅? 你个锤子,整天让我出主意不说,这种事情都让我给你擦屁股吗? 早知道做你谋士这么累,我当初就该躺平的! 不谈郭嘉心里天人交战,袁熙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得意地看向甄宓。 你看看,我就说是郭嘉干的吧! 甄宓见了,心生歉意道:“原是妾错怪夫君了。” 她转向郭嘉:“妾冒昧问下,先生和蔡夫人,是两情相悦吗?” 郭嘉心道果然来了,公子真是歹毒,自己不问,让夫人问,果然不愧有枭雄之姿! 他结结巴巴道:“嘉,嘉,嘉有愧。” 罢了,妈个巴子,公子不当人,自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自己平时名声不好呢。 袁熙听了,疑惑道:“听先生话中意思,是不打算给蔡夫人个名分了?” “那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办?” 郭嘉心道谁知道怎么办,你自己的孩子,还要我养啊? 他突然灵光一闪,这难道是袁熙给自己的机会? 当日公子要收自己孩子郭奕为义子,将来郭奕从中能得不少好处,如今公子让自己替他养亲生儿子,这不是一种交换? 郭嘉疑惑起来,微微抬头看了眼甄宓,心道这甄家女郎是如此善妒的吗,平时看不出来啊? 他突然灵光一闪,感觉完全想明白了! 如果蔡夫人生下的是个儿子,将来这孩子便是庶长子。 然而这就产生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汉律虽然规定了嫡长子继承制,但是庶子继承家业的事情,屡见不鲜。 因为嫡长子太容易出事了,夭折,生病,遭受暗算,围绕家产会产生无数问题,平民百姓家里尚可,因为本来继承的东西就没多少。 但家族越大,家产的诱惑越大,到了皇帝这一层,为了争夺天子之位,其中的事情更是血腥残酷。 当前甄夫人还没有子嗣,蔡夫人反而有了,要真的是个儿子,事情便麻烦了。 若甄夫人一直没有儿子,那事情就更可怕了,到时候袁家的位置谁来继承,甄夫人最后会不会像吕后那样? 以汉室为例,皇后虽生不出来,但可以认其他妃嫔所出为自己孩子,但这孩子的生母,为了防止将来影响自己亲子,夺了皇后权势,往往会被早早杀死。 之前刘协刘辩,王美人何太后董太后,便是围绕着此事争斗,最后死的只剩下刘协一个,天下也因此大乱。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此是家产名位之争,而且公子所谋甚大,必然要防范这种事情。 郭嘉这才明白过来,公子让自己为这事情背锅,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疑神疑鬼 郭嘉感觉自己应该是猜准了袁熙的真实想法,他现在要是替袁熙背下此事,应该会得到不少好处。 才怪! 部属掺和到这种继承人的事情中去,有几个好下场的? 虽然甄宓现在看着事事顺从袁熙,但谁知道以后随着岁月流逝,人的想法会不会发生变化? 看看刘邦和吕后之事就知道了! 郭嘉现在天人交战,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谋士,不想掺和到你家事中啊! 郭嘉犹豫的样子,袁熙和甄宓都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好像,不太对啊? 郭嘉上来就认了,但又这么不干不脆,怕是有内情吧? 袁熙盯着郭嘉,突然出声道:“先生什么时候和蔡夫人熟识的?” 郭嘉心里一抽,你让我帮忙遮掩,却又问这种容易露馅的问题? 他吞吞吐吐道:“打下广陵城后,我也记不清了。” 袁熙疑惑起来,平日自己没见郭嘉和蔡夫人说过话,自己在府里的时候,郭嘉应该也没这么大胆子。 自己去下邳和刘备谈判时,郭嘉也跟着去了,怎么看他也没多少机会,到底两边是怎么做到私通的? 吴夫人是怎么怀上的,真的是和郭嘉谁怀上的? 袁熙突然身体一震,自己好像想歪了! 郭嘉若是在掩饰什么,是不是吴夫人肚子里面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 袁熙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想到了些很不对劲的事情! 孙策当日猛攻广陵,自己把桥蕤放了出去,去试探孙策攻城的真正目的。 但这个试探并未成功,因为接下来便是关羽来援,下邳被曹军攻打,孙策退去。 至少从表面上看,孙策是因为曹军和关羽的原因,见打下广陵无望才退却的。 但这并不能说明,广陵城中没有重要人物! 若是真有孙策看重的人物,那此人和可能和蔡夫人关系密切,甚至可能就是蔡夫人肚子中孩子的父亲! 而且郭嘉很有可能察觉到了此人的存在,还想着帮他遮掩! 袁熙突然身体一震,周瑜真的逃掉了吗? 会不会周瑜没能逃走,而是隐姓埋名藏在城中! 说不定这蔡夫人,就是周瑜的发妻! 但这个猜测,是袁熙不想看到的,这说明郭嘉很有可能对自己隐瞒了事情! 他盯着郭嘉道:“奉孝先生,我待你如何?” 郭嘉心道真他妈见鬼了,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接? 他心一横,出声道:“嘉会给蔡夫人一个交代。” 甄宓不可置信道:“真是是先生?” 郭嘉心里苦啊,只得拼命点头。 此时袁熙却出声了:“奉孝先生,认识周瑜吗?” 郭嘉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他摇头道:“不知。” 屋内开始沉默起来,诡异的气氛渐渐弥漫,三人似乎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又摸不到头绪。 袁熙叹息一声,“我愿意相信先生。” “但我想问下,先生对于蔡夫人的身份,有什么想法?” 郭嘉心道这是问家世了? 难不成为了让甄夫人彻底断了疑心,你暗示我娶蔡夫人不成? 也是啊,孩子也认了,不娶孩子他娘,似乎说不过去啊? 才怪! 我踏马信了你的邪,这样下去我就没法回头了,要是真相败露,我就里外不是人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却听甄宓一拍手道:“哎呀,我突然忘了一件事情。” “蔡夫人不方便说,元化先生肯定知道些什么,夫君何不找他来问问?” 郭嘉心头一沉,这甄夫人看似人畜无害,其实心思缜密,一下子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 自己来时没有和华佗对口供,华佗要是忍不住说了实情,一切不就完了? 公子此时心里明白得很,应该会想办法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吧? 让郭嘉没想到的是,袁熙笑道:“夫人倒是聪明的很,确实关键在元化先生身上。” “孙礼,去把元化先生请来!” 郭嘉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自己能想明白关键,避开揭露真相之处,华佗可不一定啊! 孙礼离去,不多时,便带着不停擦汗的华佗进来了。 华佗进来的时候,不由自主把目光瞟向郭嘉,却发现对方似乎像没看到一般。 郭嘉无奈,你这时候看我做什么? 难不成还能现场对口供? 甄宓先开口道:“元化先生,涉及蔡夫人名节,还请如实相告。” 华佗干巴巴道:“请问夫人想知道什么?” 甄宓开口道:“蔡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怀了多久了?” 郭嘉脸一抽,心道这甄夫人果然不简单,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华佗六神无主,他求助地瞟向郭嘉,郭嘉扭过头去,佯装不知道。 华佗定了定神,看向袁熙,最后把心一横,开口道:“一个月左右,可能会多个五六天。” 袁熙算了下,失声道:“这不就是过年前后?” 他一边思量那些日子,进出府里的人,一边道:“太史慈田豫没进过府,显然不可能。” “孙礼倒是来过,不过更不可能了。” 孙礼笑道:“我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 袁熙疑惑起来,“过年前后,府里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了啊?” 郭嘉瞪了华佗一眼,无奈道:“我曾来过两次,恰巧公子巡城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向郭嘉,眼中神色各自不同。 袁熙的是惊讶,华佗的是惭愧,甄宓的却是疑惑。 甄宓眼中的神色却是一闪而逝,随即说道:“妾真是心眼小,一度以为夫君嫌疑很大。” “毕竟蔡夫人实在太美,连妾也有些心动呢。” “不过转念一想,夫君不是做事不认的人,果然是另有隐情啊。” 她转向郭嘉道:“奉孝先生可不始乱终弃,不然蔡夫人也太可怜了。” 郭嘉赔笑道:“夫人说的是。” 袁熙叹道:“虽然我问心无愧,但目前来看,我确实是嫌疑最大的。” “我刚才还怀疑,这蔡夫人是周瑜发妻,是个极为重要的人物呢,” 他面带歉意地对郭嘉道:“我实在是不堪,还以为奉孝先生和周瑜有旧,帮他隐瞒着呢。” 郭嘉有些发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突然觉得,好像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有些很奇怪的偏差啊? 不过郭嘉现在根本不愿意多想,只想把这件事情应付过去,当下打着哈哈应付了过去。 事情已了,郭嘉承诺过些日子,会给蔡夫人个说法,便拉着华佗告辞离开。 他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道背锅就背锅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个士族女子么! 袁熙见众人都离开了,对甄宓笑道:“涉及士族女子名誉,我也不好直接问蔡夫人,还好奉孝先生有担当,这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然而他却发现甄宓面上有些闷闷不乐,出声道:“怎么了?” 甄宓摇了摇头,轻声道:“奉孝先生在说谎呢。” 袁熙一惊:“夫人为什么会这么想?” 甄宓拉开手边的柜子,从一堆竹简中找出一卷来,缓缓摊开。 “妾安排侍女在门后轮值,无论何人进出,皆记录其姓名及进出时间。” “所以何人何时出入内宅,我这边都能查到。” “但是那些天里,奉孝先生却不曾来过。” 袁熙看着竹简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出入记录,颇感意外:“夫人还真是有心,怎么会想起做这些的?” 甄宓轻声道:“妾替夫君管理内宅,自然不想出现纰漏。” “但如果元化先生所说的是真的,蔡夫人有身孕那几天,府里只有一个男子。” 袁熙不由道:“是谁?” 他随即反应过来:“夫人觉得是我?” 他沉声道:“若真是我做的,我会告诉夫人的。” 甄宓轻声道:“妾当然相信,但妾宁愿相信夫君欺骗了我。” “因为若不是这样,那到底是谁和吴夫人在一起的?” “又是怎么进入府中的?” “夫君不觉得,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发生这种事情,才最可怕吗?” 袁熙听了,脸色也凝重起来,“夫人言之有理。” “眼下我们应该做的,是互相信任。” “刚才我一度怀疑奉孝先生隐瞒了什么,后来我觉得自己想多了,但夫人这么一说,真要有人瞒着我们进出,那说明府中很可能有奸细。” 两人面面相觑,吴夫人肚子里面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难不成见鬼了? 发生坏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虽然他们已经在幽州了,但广陵城里,是不是还存在不安定因素? 袁熙定了定神,冷静,一定要冷静! 事情应该还没那么糟! 他开始思忖,首先排除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郭嘉没有理由背叛自己,他随自己走南闯北两年了,能有什么诱惑让他背离自己? 华佗应该也不可能,他早前跟随陈登,自己许诺他的,都是其最渴望的,也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 孙礼不可能… 太史慈田豫… 府里的奴仆…?这更离谱了! 袁熙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不行,根本想不通。” “其实直接问,是最有效的。” 甄宓点头道:“那?” 袁熙出声道:“我身为男子,自然不方便,夫人去问最好,或者让昭姬去也可。” 甄宓想了想,说道:“我和昭姬一起去。”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骑驴找驴 吴夫人抱着女儿坐在床边发呆,却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传来蔡昭姬的声音:“夫人,能进来吗?” 吴夫人连忙理了理妆容,上前把门打开,却见门外除了蔡昭姬,竟然还有甄夫人。 她心里一抽,这是事情败露了? 三人进屋坐定,就听甄宓说道:“事情经过妾都知道了。” 吴夫人心道果然如此,怪不得甄宓会亲自前来! 她心思急转,怎么要怎么说? 一口咬定袁熙是强迫自己的? 都这样了,有意义吗? 而且甄宓过来,是怕自己生下孩子,对袁氏宗祧产生威胁吧? 她感到有些意兴阑珊,轻声道:“我会吃药把孩子打下来,夫人请放心。” 甄宓和蔡昭姬惊讶地对视一眼,甄宓出声道:“夫人不想要这个孩子?” 吴夫人摇头道:“夫人不要试探我了,如果不放心,可以让元化先生亲自配药。” 甄宓心道吴夫人怎么反应这么大,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难道里面有隐情,蔡夫人是被人强逼的? 能威胁到蔡夫人的,怕不是夫君的重要手下,才能让蔡夫人如此忌惮? 她连忙道:“夫人误会我的意思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吴夫人心中气苦,说的倒是轻巧,我好歹也是破虏将军,乌程侯孙坚发妻,和袁绍算来是一辈的,如今自己有了袁绍儿子的骨肉,事情传出去,自己那里有脸见人? 更让吴夫人心塞的是,虽然不知道袁熙对此事是顺水推舟,还是一无所知,但这事情说起来,从始至终都是她自作自受。 要不是她处心积虑想要逃出去,又是灌酒又是将人都支开,根本不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 蔡昭姬见吴夫人梗着脸不说话,出声道:“甄夫人过来,便是想为夫人主持公道的。” “夫人难道信不过夫人和我吗?” 吴夫人听了,漠然道:“我信得过信不过,又怎么样呢?” “妾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奢求什么了,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了此残生罢了。” 甄宓和蔡昭姬对望一眼,心道蔡夫人真的是被逼的? 难不成还真是郭嘉? 甄宓见也不好再问,起身道:“夫人的心情,妾很理解,妾会去和夫君商量下如何去做。” “夫人请放心,这件事我会让奉孝先生给个说法。” 吴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奉孝先生?” “和他有什么干系?”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甄宓的脸渐渐开始发白,蔡昭姬惊讶地捂住了嘴,吴夫人脸上的汗流了下来。 在场三人都是冰雪聪明的,立刻反应过来,先前的对话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不是郭嘉,那还能有谁? 甄宓身体摇晃了一下,对蔡昭姬恨声道:“亏他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不是自己,没想到真的是在骗我!” 她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要问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 蔡昭姬一时没拦住甄宓,转过脸看着目瞪口呆的吴夫人,涩声道:“真的是公子干的?” 蔡昭姬想不通了,袁熙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情啊? 蔡夫人这种身份的士族女子,袁熙真要想娶,应该也不是难事,那问题就出在蔡夫人守节甚坚上了吧? 袁熙对蔡夫人有意,却遭到蔡夫人拒绝,所以袁熙才用强得逞? 蔡昭姬头脑有些发懵,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袁熙的做事风格啊! 袁熙真要这种人,不早对公孙瓒遗孀侯氏下手了? 蔡昭姬和吴夫人正在相对发呆的时候,那边房里袁熙和甄宓已经是破天荒第一次吵了起来。 甄宓眼里含着泪光。“妾从来没说,不让夫君找别的女子,但是我却没想到夫君会骗妾。” “妾更没想到,夫君强迫蔡夫人怀了孩子,却推给他人,这还是妾认识的一诺千金的夫君吗?” 袁熙头都炸了,他火气也上来了:“你们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要是做了,岂能不说?”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认啊?” “而且你为何认定,一定就是我做的?” 甄宓听了,对侍女说道:“把蔡夫人请过来。” 不一会,蔡昭姬就扶着脸色复杂的吴夫人进了屋,甄宓将侍女都遣了出去,见曹宪在屋外探头探脑,便道:“要不要进来?” 曹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转身呼呼呼跑掉了。 甄宓把门关上,对众人道:“这下只有我们几个人了,想说什么尽管说。” “妾有个毛病,不把事情搞明白,会难受一辈子。” “而且我现在是正妻,有必要为夫君子嗣负责,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该是的,我也不想弄错。” 她看向袁熙:“夫君若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大可以把我休了。” 袁熙苦笑道:“夫人说的对。” 他随即正色道:“但这件事,我问心无愧。” “虽然我承认蔡夫人绝色貌美,但我也不会对落难之人趁人之危!” “若我对蔡夫人出手,我天打” 吴夫人打断袁熙道:“公子不用说了,都是我的错。” 袁熙惊呆,他怒道:“夫人这么说,是咬定我了?” “我没得罪夫人吧?” 吴夫人长叹一声,说道:“这事情都是妾身的错。” “公子难道对过年那一晚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袁熙听了,猛然一怔,他细细思索,脸色开始发生变化。 他结结巴巴道:“过年那一晚?” 甄宓出声道:“我就猜到八九不离十,就是过年晚上!” “那天晚上我单独睡下前,让你去昭姬屋里睡,你是不是趁机跑到了蔡夫人房里?” 袁熙断然道:“没有的事情!” “我整晚都在昭姬屋里睡的!” “昭姬可以为我作证!” 蔡昭姬见其思索一会,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倒是没错,那晚我喝多了酒,在书房睡了会,回房的时候,当时确实公子是在我榻上睡着的。” 甄宓听了,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对吴夫人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袁熙突然脸色发白,对昭姬道:“你回屋的时候,我在睡觉?” “难道不是你在装睡?” 蔡昭姬也愣住了:“公子说的都是什么,妾听不明白。” “妾回屋的时候,公子早已经熟睡,妾推了下,公子也没醒,便直接在在公子身边睡了啊。” 袁熙结结巴巴道:“不对吧,我当日喝了杯酒,晕乎乎回到屋里时,见你面向里装睡,便,便之后有大半个时辰和你” 蔡昭姬咬着嘴唇:“妾记得很清楚,并没有此事。” 众人呆呆地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吴夫人。 吴夫人羞愤欲死,袖子里面的手指掐得掌心快要出血,过了好一会,她艰难地开口道:“是我。” 这话一出口,她顿时心里轻松了许多,仿佛身上的桎梏都被卸了下来。 她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承认道:“那晚上确实是我在昭姬房里。” “我当时喝醉了,走错了房间,等清醒过来,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我不想将这种丑事声张,所以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瞒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吴夫人颇有些自暴自弃了,但是她明白,有些事情瞒不过去的可以说,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 就像她的身份,说出来之后,只会给如今的孙策造成大麻烦,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进蔡昭姬屋里偷令牌,自然也不能说。 袁熙三人这才想明白事情原委,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甄宓首先艰难出声道:“这样说来,其实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 她转向袁熙:“看来是妾错怪夫君了,妾实在羞愧。” 袁熙干笑道:“不,夫人有此疑问,也是应该的。” 甄宓叹道:“夫君虽然不是有心的,但如今怎么办?” 众人又开始发起呆来,这事情太过离奇,如今真相大白,蔡夫人腹中的孩子,确是袁熙的骨肉,这便有些麻烦了。 吴夫人出声道:“我会吃药打掉。” 甄宓断然道:“不行。” “这是夫君子嗣,谁知道今后谁能再生出来,哪有不要的道理?” 袁熙犹豫道:“可是,这事情要问蔡夫人的想法吧?” 他侧过身,向蔡夫人正拜道:“熙酒后无德,害了夫人,实在是愧疚万分。” 吴夫人心情复杂,袁熙的酒也是自己骗着喝下去的,她还能怎么说? 她早听闻蔡昭姬说过袁熙酒后有些麻烦,所以不能喝酒,彼时吴夫人还不太相信,心道要么是托词,要么是夸大其词。 然而那个晚上等她亲身体验过后,吴夫人才明白了这所谓的麻烦是什么,而且一点都没夸大,但已经悔之晚矣。 她只得低声道:“这是妾身之错,和公子无关。” 甄宓突然出声道:“夫人想不想嫁给夫君?” 吴夫人听了,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甄宓出声道:“夫人既然已经是寡妇,若夫人愿意,我愿劝夫君以最高的侧妻之礼迎娶夫人。” 她转向袁熙:“夫君觉的如何?” 袁熙此时也是混乱无比,出声道:“皆听夫人安排。” 吴夫人心道这一切都疯了,自己隐瞒身份,如今表面上只是个普通士族女子,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答应下来。 但这样的话,她的身份迟早掩盖不住,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天下笑柄? 她吞吞吐吐道:“容妾再三思量。” 甄宓听了,笑道:“无妨,夫人性格样貌皆不下于妾,这么安排实在是委屈了夫人,妾也是过意不去。” 她对昭姬道:“多给夫人配几个婢女,这可是袁家的喜事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因为是人 吴夫人心里还是有太多顾虑,只得请求众人让她回去想想,众人只当她是碍于家族名声,在他们眼中,吴夫人和蔡昭姬都是蔡家的,还差着辈分,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看吴夫人脸色开始变差,捂着胸口烦闷欲呕,甄宓忙让蔡昭姬扶着她回去休息,一面安排人手过去服侍。 等两女走后,袁熙对甄宓道:“夫人就不怕蔡夫人别有居心?” “而且你给她的位置这么高,真要是男的,庶长子可是个麻烦事啊。” 甄宓叹道:“那也不能不管孩子吧?” 她心里想的是,嫡庶什么的,顺其自然就好了,尤其是在袁家。 真要论起来,袁绍是庶子,袁熙也是庶子,这下一代八字还没一撇呢,谁知道以后的事情。 她轻声道:“其实是因为妾对夫君心有愧疚,本以为对夫君知根知底,没想到还是动摇了。” 袁熙听了,笑道:“知根知底?” 甄宓脸瞬间变得通红,横了袁熙一眼,“夫君不正经!” 一场荒唐的家庭风波,就这样暂时结束了。 虽然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但私底下却让不少得知了内情的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袁熙亲自去拜访郭嘉,赔礼道歉时,郭嘉一脸目瞪口呆,生无可恋的样子。 合着搞了半天,还真是你小子干的? 只不过你全程不知道是自己干的? 白瞎了我觉得你是个枭雄,没想到是个憨憨! 我这黑锅背的,简直是王八蹭锅底,头上都是灰! 当晚郭嘉愤愤不平地和几个美姬干了个爽,才将这窝心事抛诸脑后。 不过这件事,也或多或少影响了袁熙接下来的行程,他本来打算去雍奴后,再经由海路去徐无山的计划也被取消了。 不想让众女舟车劳顿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有鲜于辅卡在雍奴,牵制辽西的塌顿单于,徐无山暂时便没那么重要了。 所以袁熙重新改变计划,连雍奴也不去了,只等阎柔过来,便启程去赵云坐镇的蓟城,然后返回北新城。 不过袁熙事后想起来,这件事情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进退失据了。 从甄宓到郭嘉,从昭姬到华佗,其实他们的言行,和他们之前都产生了微妙的偏差,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皆是因为吴夫人怀疑这件事情,触及到了最根本的利益,所有人在面对的时候,并不能,也不可能像先前想象那样保持平常心。 这便是当局者迷,即使局中人意识到,也无法完全跳出来。 这便是人心,也正因为是人而不是木头,其想法才会受无数不可知的因素影响而不停改变。 这让袁熙既庆幸又警醒,这次还好在家事上趟了雷,阴差阳错解除了误会,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要是将来遇到更为核心的事情呢? 都知道双方开诚布公,会避免很多误会,但是作为主公,偏偏很难对人完全推心置腹吧? 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却很难做到,就像派出麴义一样,袁熙不能告诉任何人,唯恐害了麴义,连甄宓和郭嘉都不行。 如果有一天能够抛弃这些顾虑,冷静无情地思考得失,将身边的人都变成自己的棋子,自己便能成为郭嘉口中的成就大事之人吧? 但是,真的可以吗? 不出数日,阎柔到了。 他和鲜于辅带着几十骑入城,直接来面见袁熙。 袁熙仔细打量,发现阎柔也是身形高大,脸型粗犷,眼眉很是立体,兼有汉人鲜卑的容貌特征,怪不得能被两边接受。 其实在边地,汉胡血统早已经混杂不清,谁也说不清祖上溯源会到哪里,在漫长的岁月里,两边的风俗习惯,也开始渐渐融合起来。 众人分别坐定,袁熙对阎柔拱手行礼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熙定当尽力。” 阎柔坐直身子,开口道:“感谢使君抬爱,柔只求有一立锥之地足矣。” 阎柔敢说,袁熙可不敢信,条件开的低了,谁愿意效忠自己? 他开口道:“听闻将军是广阳人?” 阎柔答道:“正是,阎家久居边关数百年,其间汉胡通婚,存续至今。” 他说这句话是,心里还有有些七上八下的,虽然袁熙早先和鲜于辅谈的很好,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拉一个打一个? 如今阎柔鲜于辅选择也是不多,连刘和都归附了袁熙,自己这些人想要立足幽州,总要有个依靠。 阎柔已经做好了贱卖的准备,没想到袁熙开口道:“两位如今寸功未立,难以服众,我想暂时委屈两位,请鲜于兄为广阳太守,阎兄为山谷太守,如何?” 上谷郡在渔阳郡西,广阳在渔阳郡东,三郡相连,阎柔和鲜于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连忙答应。 太守已经是二千石官职,虽然比阎柔先前那个抢来的乌丸校尉差一些,但毕竟是有袁家明正言顺背书的。 不过虽然如此,阎柔也是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因为乌丸校尉这个职位名头大一些,能够调动乌桓牧民,其次阎柔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塌顿单于对抗的,毕竟两边都要争乌桓的领头人。 袁熙看了郭嘉一眼,郭嘉会意,对阎柔鲜于辅道:“将军可知这广阳渔阳,汉民和乌桓鲜卑的关系如何?” 阎柔迟疑了一下,说道:“据实说的话,其实关内各族混居,早已经难分彼此,大家所苦者,其苛捐杂税,兵役劳役更甚,对于两族分别,甚至汉庭是谁当家做主,幽州大部分边民,并不是很在乎。” 袁熙心道这倒是实话,彼时若没有世代血仇,其实边民并不注重民族之分。 郭嘉又问:“那关外那些人呢?” 阎柔道:“关外游牧为生,每逢气候变冷,牧草不生,便会入关劫掠,关内便民苦不堪言。” “他们劫掠时,可不会分汉民还是鲜卑乌桓,所以在我们看来,虽有同为一族,但心并不齐。” 袁熙听了,微微点头道:“关于这点,我有些想法。” 他简略说了开挖沟渠,广种稻田,将其作为长城之后第二道防线的做法,最后道:“这样的话,将来广阳渔阳,便可有效防止北面外族袭扰,同时半耕半牧,应该会比现在生活好一些。” 阎柔听了,说道:“使君想法确实高明,唯一麻烦的,就是颇为消耗人力物力,且最少需要数年,甚至十年时间。” 鲜于辅也担忧道:“开挖河道,需要征发劳役,只怕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护。” 袁熙明白两人说的都是事实,打下一地后,需要安抚当地百姓,减免数年租赋以收买人心,方位方策,哪有这样上来就大兴土木的? 要知道,征发劳役,最容易引起民变,需要慎之又慎。 郭嘉出声道:“公子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对两位委以重任。” “这不是简单的征用劳役,而是有报酬的,至于百姓愿不愿意,就看他们的选择。” 等郭嘉将条件一一说出,闫柔鲜于辅脸上越发惊讶。 因为如果这些条件能够兑现的话,将会有很多百姓争抢着去服劳役! 汉末的幽州并州边民,其实地位并不高。 因为自光武帝刘秀起,将幽州并州边民迁往内地,导致幽并人口稀缺,关外外族趁机入关,占据了大片土地居住。 坏处是导致边境汉胡人口比例失调,好处是两边开始通婚,乌桓鲜卑开始受到华夏文化影响,和关外的同族渐渐产生了差异。 《后汉书南匈奴列传》——“渐徙幽、并边人于常山关、居庸关东,匈奴遂复转居塞内。” 汉安帝时代,更是放弃西域都护府,《汉书孝安帝纪》——“永初元年六月,诏罢都护”,改设长史府,军事力量被削弱,后期更是将长史府也放弃,全面退出西域地区。 与西汉时的主动进攻,努力扩张地盘,在边境制造换缓冲区不同,东汉采取的是防守收缩策略,将边境让给了外族。 自刘秀开了先例,之后东汉皇帝也都一反西汉的强硬风格,对匈奴鲜卑的势力扩张坐视不理,之后魏晋也延续了这种内迁人口的做法,从而隐患蓄积,最终形成了五胡乱华的格局。 袁熙的想法很简单,他既然提前知道这些隐忧,便不会坐视不理,不能消极对待,而是要主动处理这些顽疾。 利用幽州资源,就地屯田,建立半军屯半民屯的防护带,其中无论汉胡,只要参军服劳役者,皆可获得正规户籍,得到一份土地。 更重要的是,子孙能够得到进入义学的机会,只要在义学任何一科有所成就着,皆可出仕,考取官吏职位。 阎柔鲜于辅听道这个想法时,内心震动,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 这代表着固化的士农工商阶级,有了阶级跨越的可能性,军功,劳役,加上义学选拔,让身处对底层的民众,看到了翻身的希望! 袁熙看到两人震惊的样子,心里毫不意外,因为没有几个人会拒绝融入更为优越的华夏文化和生活环境,先前的种种反抗,起因还是朝廷不把这些边民当人看而已。 只要给了他们向上的希望,这些可能会成为敌人的所谓外族,便会积极投身融入到华夏民族体系中去。 所谓上兵伐谋,能让幽州安定,将来发展为天下强州,就必须采用非常手段。 这种方法长远来看,比所谓以胡制胡的方法更好,因为汉朝采用南匈奴牵制北匈奴的方法,虽然短时期内产生了效果,但却让南匈奴自成一系,逐渐坐大,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袁熙的做法,则是通过统一户籍,让汉胡杂居的百姓,渐渐消除汉,鲜卑,乌桓的区别,全部融入到华夏文化体系中去! 这样等外族入关的时候,面对的是合为一体的幽州边民,他们要想在关内好好定居,便只能老老实实融入到这个文化圈子中去。 当然,对于不想融合只想抢掠的外族,只能用刀兵血火,让他们滚得远远的,不然就去死好了。 这种方式的核心,便是义学选拔,科举制的雏形,不同于只考经史子集,袁熙要的是百工皆有所用! 这便是他和郭嘉商议很多个晚上,构想出来的雏形,当时郭嘉对袁熙叹道:“我知道公子所谋深大,但不知道公子所谋这么大。” “如果成了,公子当可是青史留名。” 袁熙笑道:“所以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先生?” 郭嘉大笑起来,因为他明白,袁熙谋划的这套东西想要实现,就必须夺取天下! 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自己追随的这位,野心不比任何人小,在别的诸侯着眼地盘军队时,袁熙已经想着改变周礼汉制了! 不过这种事也是风险极大,成了固然了会流芳百世,败了便是万劫不复。 但对于郭嘉这种狂放不羁,连命都不在乎的人来说,却是正合胃口。 这几章应该是我写的最认真的几章,也是最废心力的,为此用了叙事诡计,所有人的对话,其实都有很不自然的违心之处。 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写更加轻松不费脑子的情节。 但这是点明主旨的几章,探讨的是作为活生生人,做事的底线和抉择,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写了。 如果大家觉得看不明白或者不满意,说明我没有将故事讲好,在此向书友们致歉。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揣摩人心 袁熙和阎柔商定,将其麾下的军士编入军中,仍由阎柔统领,随袁熙去蓟城和赵云会合。 之后在蓟城练兵,选拔其中精锐兵士,之后听从调遣,准备着手对付黑山贼。 击败黑山贼后,阎柔便可回上谷郡招募兵士,至于鲜于辅则是募集部分兵士给袁熙,然后率领剩下的兵士镇守渔阳,防备单于蹋顿从辽西经右北平郡过来。 阎柔听着种种安排,明白自己今后这段时期,便是从跟随袁熙,独领一军,为击败并州的黑山贼助力。 他心道这袁家凶虎倒是胃口很大,那黑山贼可是有几十万! 阎柔先前的乌丸校尉这个职位,却是悬而未决,对此袁熙对阎柔坦言道:“如今的局面,阎兄如果再代乌丸校尉,恐怕会被人诟病。” “如果阎兄想要名正言顺坐上这个位置,需要立功后,再正式进表。” “对此阎兄有何想法?” 阎柔听了,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心里思忖起来。 他的这个乌桓校尉,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原来的乌桓校尉刑举,是被阎柔利用鲜卑人杀死的。 这里面虽然内情很多,但毕竟做的不光彩,虽然阎柔和刘虞关系不错,刘虞对此事也没有再追究,但多少也是阎柔一块心病。 阎柔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听到袁熙让他做上谷太守时,便知道乌丸校尉这件事,在袁熙心里是有考量的。 所以他此时不能表露出任何对这个位置的渴望,因为这个官职实在太过敏感,有了这个名号,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征召乌桓鲜卑等东胡族人。 这样的位置,放在任何主公考量中,也只能由心腹担任。 阎柔毫不怀疑今后如果尽心为袁熙做事,凭借自的实力,迟早会拿回这个名号,但现在不行,他必须要先向袁熙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忠心。 阎柔心道袁熙此人,果然很不简单,来之前自己还觉得最好的情况是,袁熙为了拉拢自己,仍让自己担任乌丸校尉。 而如今对方毫不犹豫地拿掉了这个官职,一方面是试探自己忠心,一方面是出于对局势掌控的自信。 对面如此做,就是觉得能压服的住自己! 这是世家大族子弟对于边境武人的傲慢,还是基于对当前形势判断后做出的举动? 阎柔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因为这两年来,袁熙的袁家凶虎这个名号,如彗星般崛起,给幽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虽然袁熙在幽州并没有大动干戈,但是在青州冀州徐州做的种种事情,让阎柔鲜于辅震动不已。 从田楷刘备手中拿到青州,从公孙瓒手里拿到易京,大败黑山贼,击退江东猛虎孙策,这一连串的战绩,让谁也不敢小视。 阎柔鲜于辅知道袁熙手下人才济济,从赵云到太史慈,在到刘和田豫,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何况阎柔鲜于辅以前都是刘虞下属,还要低刘和一头,所以他们怎么敢在袁熙面前嚣张? 更何况阎柔被拿捏得的关键一点,则是袁熙背靠着袁绍。 阎柔即使有异心,在袁熙手下搞事还有那么点可能,但若是面对袁绍,只有被碾碎的份。 阎柔想到这里,当即微微低头道:“末将确实不适合担任乌丸校尉,使君手下,比末将合适的人有的是。” 袁熙听了,说道:“那阎兄以为,何人最为合适?” 阎柔心道这可是把我逼到份上了,自己是随口应付,还是实话实说? 他犹豫了一下,呀咬牙,低着头道:“末将以为,幽州皆感刘侯当日之恩,若是刘侍中(刘和在汉廷的官职)担此职位,当可安抚人心。” 一旁的郭嘉听了,眼皮微微一挑,瞥向袁熙和刘和。 袁熙听了,微笑道:“阎兄说得有理,还请刘兄领此位。” 刘和听了阎柔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没想到袁熙就把事情定了,他只得站起道:“下官领命。” 一旁的田豫看在眼里,心道这倒是有意思,一个敢给,一个敢要。 袁熙就不怕刘和借此扶植自己的势力吗? 田豫颇为怀念当初刚到袁熙麾下的日子。 那个时候袁熙麾下谋士只有郭嘉,武将只有赵云太史慈,人际关系极其简单。 郭嘉一般不和武将打交道,赵云太史慈和田豫颇为投缘,所以田豫过得倒很是自在。 当初田豫因为公孙瓒的事情,投靠袁熙的时候,还有些心结,觉得自己是个降将,总觉得做事束手束脚扭。 但后来田豫发现,袁熙对他,却和别人没有什么区别,既不会刻意安抚,也不会故意打压。 交给自己的任务虽然危险,但确实是不偏不倚,根据战场情势做出的最佳决断,自己也确实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考量。 所以田豫渐渐就适应下来,除了心底还有一些身为公孙瓒降将的自警外,很快便成为了袁熙的心腹。 就连这次和鲜于辅传信,袁熙也并未多说什么,显然对自己很是信任。 但田豫知道,自刘和阎柔鲜于辅这些人加入后,其实袁熙手下,就开始隐隐形成山头了。 这让田豫很是纠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 是独善其身,还是该私下交好某一方? 田豫突然发现,好像自己迟早会收到怀疑。 自己和赵云太史慈关系不错,和阎柔、鲜于辅关系也不错,要是这么看,自己是袁熙手下,最该被防备警戒的。 想到这里,田豫心道幸好现在自己还有不少用处,不然自己有得难受了。 算了,不想了,事情来了也挡不住,顺其自然吧。 等众人走后,袁熙和郭嘉单独留了下来,郭嘉叫侍女上了酒,对袁熙道:“喝点?” 袁熙破天荒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摇摇头道:“算了。” 郭嘉嘿了一声,自斟自饮起来,“公子今天看到了,一人一个心思,我没说错吧。” “公子看人很准,招揽的人都是人中龙凤,但正因为这样,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不是轻易改变得了的。” 袁熙点点头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才发现,对驭下之道,我几乎是一窍不通。” 郭嘉冷笑道:“算了吧,公子看得很明白,只是狠不下心而已。” “我一直觉得,公子离一个合格的主公,还差的很远。” “其实不需要对部属推心置腹,只需要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自然会为你效命。” 袁熙出声道:“任何要求?包括不合理的?” 郭嘉叹道:“所以说公子不是合格的主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有尽善尽美的事情?” 袁熙道:“那我对先生,也是如此吗?” 郭嘉听了,大笑道:“要是能相助公子实现我胸中所想,即使公子不理解我,又能如何?” “我知公子很是忌惮曹操,但曹操其人人,无论是在内政还兵事,确实有过人之处,公子何不仿效?” 袁熙心道果然郭嘉的脾气,还是最和曹操相投啊,还好自己截胡了,不然现在曹操更难对付了。 他趁机把话题岔开,“曹操最近想要图谋豫州,只怕袁术不会和他善罢甘休吧?” 谈起天下大事,郭嘉便来了劲头,当即道:“我反而觉得,豫州打不起来。” “袁术这人色厉内荏,只怕会和曹操谈和。” 袁熙有些不敢相信,“曹操可是占了他一个郡,难道就这样算了?” “而且其麾下还有孙策这种猛将,怎么也要打上一场吧?” 郭嘉冷笑道:“袁术现在图谋的乃是扬州,只怕已经顾不了豫州了。” “恕我直言,袁公路比本初公差的远了,打了这么久,处处都是敌人,连投靠他的孙氏都防着,这种肚量迟早会出问题。” “可惜的是,咱们即使占了广陵,暂时也很难往南去分一杯羹,一条长江足以让粮草兵力调动出现大问题。” 袁熙点头道:“长江确实是个天堑,两边都不好往对面打。” “渡江的关键,其实实在荆州吧?” 郭嘉听了,面露讶色:“公子倒是眼光很准,荆州确实是天下的关键。” “这就是为什么本初公眼光高明之处了,兖州是度过黄河的关键,他用了曹操。” “荆州是渡过长江的关键,他交好了刘表。” “要是此两地在手,天下可定。” 袁熙心道这是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后世这两个地方的形势,却都没有按照袁绍的想法发展。 尤其是曹操和袁绍反目,彻底截断了袁绍南下的构想,只能说是功亏一篑了。 相比之下,曹操身处诸侯的包围之中,虽然危机四伏,但也是离机缘最近,他死死占住兖州,无论是从奉迎天子,还是袁术败亡,到最后夺取冀州,都捞到了巨大的好处。 他出声道:“曹操那边,我还是不放心,所以要立刻着手对付黑山军。” “最好能在半年内解决掉。” 郭嘉听了,摇头道:“公子有些急了,黑山军藏身八百里太行山中,道路不便,如同泰山贼一样,那是这么容易剿灭的?” 袁熙沉声道:“但是我想试试,要不很多事情赶不上。” 郭嘉出声道:“即使打败黑山军又如何?” “再南下就是河内了,那边除了个雒阳还有什么?” 郭嘉似乎醒悟过来,“公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袁熙点点头:“没错,河内雒阳便是我的真正目标,但其中细节因为某些缘故,只能暂时对先生保密。” 郭嘉心道袁熙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必然关系重大,牵连到关键人物的性命安危啊。 他出声道:“公子不说,我也能猜到一点公子的想法。” “只怕那曹操也是这么想的,他应该最多在一年内,便回对河内郡动手。” 袁熙心道郭嘉确实厉害,按历史发展,再过大半年天子刘协便会返回雒阳。 其后曹操会悍然出手,将刘协周围的诸侯全部赶走,走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路。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抉择不同 要说后世曹操在官渡之战击败袁绍,其中有或意外,或合情合理,或容易被忽略的因素,但之前挟天子以令诸侯,绝对是决定性的重要转折。 自此之后,曹操便能借着汉室名分,做之前他不方便做的事情,不再是依附于袁绍,凡事都束手束脚,而是在朝政上反压袁绍一头。 虽然之前沮授等少数谋士也曾向袁绍做过类似的提议,但支持的人不多,以淳于琼为首的袁绍心腹更是极力反对。 淳于琼的理由有两点。 一是汉室失德,此时的形式已经和秦末一样,天下诸侯共取之。 二是迎立了天子刘协,如何处理汉献帝的诏令是个大问题,这反而会阻碍袁绍的政令施行。 无论从当时还是后世来看,淳于琼的理由都很有说服力。 因为曹操迎立刘协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双方都斗智斗勇,原因就在于刘协本就是个不服输的人,衣带诏之事就是其中一个侧影。 袁绍的谋士们并不是草包,他们并不会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因为个人私利而罔顾事实,其大部分支持淳于琼,也是因为他们也赞同这两个观点。 因为对此时的袁绍来说,已经是占据中原,大势已成,看上去确实不需要借助汉室的力量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前就有人做过,相反从何进,从董卓到王允吕布,再到李傕郭汜,全都失败了,代价就是身死族灭。 即使是沮授,在反驳的时候,也只能说,迎立天子乃是道义,如果袁绍不做,必然有其他人会做。 这里沮授的说法,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如果没有前半句的话,袁绍可能还会多考虑一些,但是前半句的道义,却让袁绍非常不高兴。 迎立天子乃是道义,那现在袁绍在冀州做的又是什么? 袁绍此人非常好面子,而且从他的表现来看,刘虞生前袁绍还有可能想要效仿伊尹霍光,但刘虞死后,他应该是有自立之心的。 因为后世曹操迎立天子之后,袁绍属下耿苞提出,袁氏是黄帝后裔,属土德,如今火德汉室衰微,故袁氏可以取而代之,此为顺应天命。 袁绍听后,便召集所有属下,让耿苞公开向众人宣讲,结果没想到的是偶,众人纷纷咬牙切齿,指责耿苞妖言惑众,要求将其处死。 袁绍一见,只能命令兵士将耿苞拖出去斩首。 从这件事情来看,袁绍多少是对自立之事,确实心动了,不然也不会让耿苞公开站出来试探众人心意,只是他没有想到,会遭到众人如此激烈反对。 同时期袁术称帝后,众叛亲离,被天下诸侯讨伐来看,袁绍的属下们确实是比袁绍和耿苞看得明白。 但袁绍一直没有死心,袁术穷途末路时,将僭越的帝号交给了袁绍,袁绍还接受了、 这件事对于袁绍下属影响如何不得而知,但一年后的官渡之战有数名袁绍手下的重要人物投靠曹操,说明很有可能有些人对袁绍接受袁术帝号一事,很可能是心有不满的。 所以对于迎立汉帝这件事,袁绍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是自立的时机不成熟,一方面是不愿意奉迎刘协,从而干扰袁氏夺取天下的步伐。 所以袁绍最后的选择,便是将奉迎天子之事搁置了。 袁绍这人,败就败在又当又立上,不像曹操那样,有什么机会绝不错过,能当机立断作出决定,在利益面前,一切仇恨都可以忽略。 曹操连张绣贾诩杀死曹昂曹安民的事情都可以放下,接受张绣的投降并与之联姻,更何况是忍受刘协干涉自家政事。 当然,这也和两人当时的处境有关,袁绍的选择要比曹操多得多,曹操却是没有退路。 曹操拥立刘协之后,一开始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之后刘协操之过急,用了昏招被抓住把柄,才导致渐渐被架空,最后完全失势。 君欲杀臣,臣自然有不忠的借口。 从这点上来看,曹操完全复制了他在袁绍手下做打手的经验,暗中隐忍,同时培植党羽,不愧为做大事的人。 袁熙将后世的事情理了一遍,确实,如果不知道曹操这个变数的话,谁都不会想到他会翻盘击败袁绍。 沮授当时也只是直觉而已,不过他的想法很对袁熙胃口,便是自己拿到虽然可能没用,但是决不能让敌人拿到。 就像天子刘协一样。 最初的时候,袁熙有两个预案。 一是直接派刺客,将刘协杀了。 袁熙纠结了好久,才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么做风险极大不说,还损人不利己,汉室大可再立一个天子。 但事情败露,自己名声可就臭了,袁氏也护不住自己,从此基本告别争霸天下。 二就是和曹操争抢刘协的归属权,即使不能完全夺过来,也要从中分一杯羹。 因为这和袁氏的打算背道而驰,所以袁熙才要自立门户,这才是他要过继的最大原因。 此世他多番操作,多赢得了三年时间,但同时历史也开始加速,各方诸侯的动向也有了改变,此时袁熙虽然打下了一些地盘,但离其他诸侯,差距还是相当大的。 所以袁熙必须要把握住这次天子东归雒阳的机会,为自己赢取最大的利益!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名分! 名分便是道义,哪有比天子诏令更的正当的? 从一开始,袁熙便一步步想的很清楚。 过继—自立门户—掌管幽州—打通黑山通道—进入河内—参与逢迎天子。 将吕布引入河内,也是本着自己失败,也不能让曹操全拿了好处的想法,如以一来,曹操便不能为所欲为。 为了这个构想,他提前派董昭作为暗棋,之后还要安插手下关键人物,绝对不容有失。 因为涉及的事情太过隐秘,所以袁熙甚至连郭嘉甄宓都不能完全交底,以防威胁到董昭等人的性命。 袁熙感到有些孤独,争霸天下这种事情,注定了让他不能去完全相信任何人。 他辞别郭嘉,回到府邸的时候,刚一进院子,便被早等着的蔡昭姬叫住。 袁熙便知道蔡昭姬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上去拉着她的手笑道:“是公事还是私事?” 蔡昭姬脸微微发红,“公事私事都有,但私事也不是我的。” 两人走进书房,蔡昭姬拿出一支竹筒,上面封着火漆,说道:“这是蓟城送来的密信。” 袁熙结果竹筒,拿小刀刮去火漆,将竹筒旋开,里面是一卷绢帛。 他打开一看抬头,说道:“是赵云送来的。” 蔡昭姬凑过头去,见上面写的是蓟城的近况。 如今赵云和麴义已经将蓟城通往涿郡北新城的道路扫清,麴义正驻扎在蓟城,赵云先前则是带兵往周围扫荡,将上谷和广阳的边境平定。 如今赵云回到蓟城,言说需要袁熙亲自来蓟县一趟,因为城中的官员任命异常混乱,有些人行事已经超出了底线,这样下去,只怕影响袁熙的声誉。 蔡昭姬看着赵云提的官员名字,轻声道:“这都是和许攸许子将有关系的。” 袁熙冷笑一声:“许攸还真我好欺负了!” 蔡昭姬担心道:“公子想要把他杀了?” “只怕贸然这样做,和冀州关系会闹僵?” 袁熙摇摇头道:“杀就杀了,但许攸还有用,不到死的时候。” “不过他这么跳,太过恶心,这次总要敲打一下他。” “你和府里女眷说下,这几日收拾下行李,我们便动身去蓟城。” 蔡昭姬应了,又压低声音道:“私事就是妾这几日,看蔡夫人心情不太稳定,我怕她一时想不开,偷偷去找药。” “我觉得公子还是要和她好好谈一谈,心病还需要心来医。” 袁熙听在耳里,觉得怪怪的。 他和蔡夫人的事情,实属意外,本来毫无感情的两人,竟然先于甄宓这个正妻有了孩子,让他十分为难。 按道理讲,这孩子生下来后,可以认甄宓为母,但是蔡夫人态度且不说,甄宓心里肯定是有些别扭的。 袁熙心里嘀咕,自己一喝酒就容易出事,上次是蔡昭姬,这次是蔡夫人,这算什么事情! 而且关键自己晕乎乎的,当时发生了什么,几乎都记不起来,实在有些可惜啊。 想到这里,袁熙脑海里浮现出了蔡夫人玲珑浮凸的身段,暗骂自己真是不着调。 蔡昭姬见袁熙一脸纠结的样子,捂着嘴笑道:“糜家女郎那边事情还没着落,公子倒是另辟蹊径,妾真心佩服。” 袁熙叹道:“你是最早的,偏偏我还没给你名分。” 蔡昭姬笑道:“提这个干什么,还能比被掳到塞外差了?” “这后院马上就要失火了,还是先顾着蔡夫人吧,说来也是公子酒后失德。” “单凭妾的遭遇,那晚蔡夫人怕是吃了不少苦呢。” 袁熙看着蔡昭姬脸上的戏谑之意,想到自己当初对蔡昭姬做的事情,不禁大汗道:“别说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蔡昭姬笑出声来:“下次是谁?” 袁熙恼羞成怒,抓住蔡昭姬,把手探进衣襟蹂躏了一番,等其讨饶才善罢甘休。 吴夫人坐在桌前教女儿识字,她一笔一划写着,笔尖在竹简上留下一道道墨迹。 吴夫人写一个字,便说出这个字的音节,女儿便奶声奶气地有样学样。 这几日她心情极为烦躁,坐卧不安,只得找些事情来分心,不然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敲门声响起,袁熙在外面道:“夫人,能进来吗?” 吴夫人身体一震,咬了下嘴唇,这才起身将门慢慢打开。 她低头对袁熙道:“见过使君。” 袁熙见其语气颇为冷漠,心里苦笑,对方怕是记恨上自己了。 他出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和夫人说,能进去谈吗?” 他说话时,目光却不由自主被颇具规模的沟壑吸引,吴夫人见了,忙拉了拉衣襟,脚下却没有让开,低声道:“使君有何事情?”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行事底线 袁熙见身后院子里人来人往,又看了看屋内,出声道:“能否进去说?” 吴夫人咬着嘴唇,手指抠在门上,捏得指尖发白,到最后才颓然放开手,轻声道:“使君请进。” 曹宪拉着曹节,远远躲在墙角,见袁熙进了吴夫人的门,忍不住啧了一声。 曹节疑惑道:“姐姐想看,怎么不进去看?” 曹宪轻轻拍了曹节脑袋一下,“小孩子懂什么,这下没得看了。” 曹节捂着脑袋,似懂非懂,就听曹宪意兴阑珊,“散了散了,还以为有场好戏,结果就这?” “估计没个把时辰出不来了,我…” 她还没说完,头就被人打了一下,曹宪转头一看,就见蔡昭姬站在身后,对自己说道:“你怎么带妹妹的,这话是能说的?” “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面怎么办?” “别整天偷窥别人,赶紧回屋!” 曹宪拉着曹节,悻悻然地往回走突然反应过来:“昭姬姐姐怎么这么巧,正好也在这?” 蔡昭姬瞬间脸色僵硬,曹宪嘿嘿一笑,拉着曹节啪嗒啪嗒跑了。 屋里吴夫人捂着衣襟,先请袁熙落座,一回头,却发现女儿正抱着块松墨闻了起来,口中还咿咿呀呀道:“香,(╯▽╰)好香~~” 吴夫人从女儿手中抽出松墨,将其搂在怀里,却听袁熙说道:“夫人这女儿,起名字了没有?” 吴夫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没。” 袁熙手指轻轻敲着身下的榻席,出声道:“既如此,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看这孩子如此喜欢香味,不如叫尚香如何?” 吴夫人如遭雷亟,瞬间脸色煞白。 她抬起头,涩声道:“这不可能!” 袁熙的话一出,吴夫人就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袁熙会知道女儿的名字! 因为女子闺名,只有父母兄弟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女儿孙尚香才起名不到一年,只有吴夫人和孙策两人知晓,袁熙怎会知道的? 吴夫人感觉越发喘不上气来,她根本就想不通! 要说自己身份暴露,还有可能是袁熙将城中百姓军士召集审问得出,但也不至于问到连女儿名字都知道的地步啊? 难不成只是巧合,袁熙是随口一说而已? 别侥幸了,那有可能这么巧! 吴夫人郁闷地想要吐血,她是真的不明白! 她看着袁熙神色一脸平静,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忙道:“这个名字倒是好,妾便依使君所言,将尚香作为她的名字好了。” 袁熙听了,叹息一声:“夫人,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夫人请好好想想,我在广陵城里呆了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盘查留在城守府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底细?” “何况城破当日,我遣人扮做家奴入城,给府里送了礼物,门卫当时明明说,主事的是位夫人。” “我事后细细思虑,能在江东猛虎孙伯符府中主事的,应是孙家女眷,而且身份必然不低。” “后来我在广陵城里搜寻,终于找到几个当时府中的家仆侍女,细细盘问。” “虽然夫人平日不怎么出门,那几个奴仆也不知道夫人名姓,但年龄却是大致知道的。” “孙伯符年方二十,夫人却是三十多了,这样一来,夫人的身份,差不多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怕夫人不是姓蔡,而是姓吴吧?” 吴夫人听到这里,才浑身如虚弱了一般,她身子一歪,出声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当时城破时,我已经逃走了?” 袁熙点点头,“确实有可能,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 “但之后发生了许多异乎寻常的事情。” “孙伯符来得太快,快得以至于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实在不符合兵家之法。” “要知道虽然兵贵神速,但长途奔袭后的一两天内,兵士疲惫,是战力最弱的时候,但孙伯符却有攻城之意,这也太异常了。” “之后我放出桥蕤试探,想看看孙伯符的反应,但被关羽的到来扰乱,所以最后也没有确定。” “但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夫人了,毕竟当时只有夫人一人留在府中。” “按道理最不可能留下的是夫人,但如果换做是我,如果跑不了的时候,选择反其道而行之,未必不是一条好的计策。” 吴夫人听了,又恼又怒,这凶虎果然不一般,自己的想法对方拿捏的死死的! 她犹然不服气,“这些也就罢了,妾身女儿的名字,使君是如何知道的?” “别说是问出来的,公子还能去问伯符不成!” 袁熙听了,打了个哈哈,支吾道:“我有好友善于观星,是他帮我看出来的。” 吴夫人听了,将信将疑,她心道袁熙这神情不对,这句话肯定撒谎了! 袁熙被她盯得颇为不自在,只得应付道:“真的,我当初遇到个叫隐虎的高人,其善于观星之术,偶然闲谈时说起天下之事……” 吴夫人冷笑道:“然后谈到了阿香的名字?” “公子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拿这种借口蒙蔽妾身。” “这借口也太拙劣了,妾宁愿相信公子会观星之术,我记得昭姬还提过此事。” 她随口道:“隐虎,凶虎,这怕不是一个人吧?” 袁熙心头一跳,忙岔开话头道:“夫人不行就算了,夫人有没有之后的打算?” 吴夫人听了,才回过神道:“使君难道不想用我的身份,来要挟策儿?” “使君心里,觉得这样胜之不武吗?” 袁熙苦笑道:“要说我没起过这个心思,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人其实很卑鄙,能利用的东西,我都想试一试。” “之所以不想用夫人身份来要挟孙伯符,一是觉得这样对夫人太过残忍,让我良心上确实有些过不去。” “如果我真的用夫人交换了江东土地,天下人的口中,我必然成为卑鄙小人,还怎么立足做人?” “但其实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 “我猜孙伯符并不会答应。” 吴夫人一怔:“为什么?” 袁熙缓缓道:“如果我用夫人去要挟,他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绝不承认夫人的身份。” “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夫人的名节。” “而且孙伯符是成大事的人,断不会为了此事,葬送孙家基业。” “他能花费巨大的代价,来换夫人回去?” “即使我直接将夫人送回,他会怎么面对有身孕的阿母?” “他会泰然处之吗?” “夫人想要看看,伯符会做出哪种决断吗?” “只怕哪种选择,夫人都不想面对吧?” 吴夫人听了,惨笑道:“是我当局者迷了,还以为能够隐瞒身份,能够找机会逃出,没想到却一直被公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只怕那一晚,也是使君,明知我不敢声张,才故意来羞辱于我吧?” 袁熙听了,正色道:“不,那一晚上确实是个意外。” “我虽然不是好人,但做事还是有些底线的。” “我之前虽然怀疑夫人身份,但也一直头疼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也想不出头绪,便暂且搁下了。” “反正夫人不说,我也不好揭穿,想着想留夫人在府里,将来有了机会,未必不能交好孙伯符,化干戈为玉帛。” “那晚我确实是喝醉之后,头脑昏乱,才导致了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这事情绝无虚假,若我有一句欺骗夫人,让我天打雷劈。” 袁熙心道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句应该不算吧,毕竟当时真的只有字面上的意义。 吴夫人听了,忍不住眼角发湿,悲声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身为孙家妇,如今晚节不保,如果天下人得知,我倒可以一死了之,孙家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而且如今我有了身孕,怎么可能瞒的过去?” 袁熙听了,出声道:“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夫人便可以继续用蔡夫人的身份,生子之后,我可以想办法将夫人送回江东,绝不泄露此事。” 吴夫人听了,涩声道:“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袁熙听了,叹道:“夫人,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夫人忍心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迎娶夫人。 吴夫人听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想法也太荒唐了!” 袁熙理直气壮道:“有何不可?” “反正夫人用的是蔡夫人的身份,和孙家无关!” 吴夫人听了,语气中带着无奈,“我过不了自己这关。” “妾已经人老珠黄了,何况我即使生下孩子,也是要回到江东的,我不可能呆在你的身边!” 袁熙盯着吴夫人的眼睛,吴夫人只觉脸上发烫,忍不住侧过头去,嗔道:“不许无礼!” 袁熙将吴夫人眼圈发红,出声道:“谁说夫人老了,那才是有眼无珠。” 他突然伸出手,捉住了吴夫人的皓腕,吴夫人大急,挣脱了几次都没挣开,急道:“快放开!” 袁熙却是不松手,出声道:“夫人能留下吗?” 吴夫人摇头,凄然道:“这是不可能的。” 袁熙松开手,轻声道:“我尊重夫人的意思。” “夫人生下孩子后,是去是留,单凭夫人之意,我绝不强迫夫人。” “但现在事已至此,何不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年呢?” “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半分夫人的身份。”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以小博大 吴夫人将袁熙送出门去,然后把门关上,心里天人交战起来。 她明白,眼下留给她他的选择并不多,因为她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 袁熙算来,已经是对她做了足够多的让步,因为如果袁熙真的用强,吴夫人可以死节,但是阿香呢? 但袁熙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起阿香一句话,说明对方不想,或者不屑于那女儿威胁她。 但是要是把孩子生下来…… 吴夫人轻轻按着小腹,仿佛能感到些并不存在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 袁熙一出门,便察觉盯着屋子的几道视线瞬间消失,脚步声,关窗声,低呼声接连响起,然后纷纷消失。 他摇着头回了屋里,见甄宓靠在窗前,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口中说道:“夫人应了?” 袁熙苦笑道:“应了什么,顺其自然罢了。” “她也是苦命人,以后你告诉昭姬她们,不该问的事情就别问了,让她过得安心点。” 甄宓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妾明白了。” 又过了两日,阎柔带着麾下的四千多兵马从雍奴赶了回来。 袁熙和田豫到营中查看,发现其中小半数是骑兵,皆精于骑射驭马之术。 袁熙心道阎柔鲜于辅倒是没有藏私,看其长弓佩刀,便知道是最能打得一批,按照北地一比五的骑步比例,能凑出近两千骑兵,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这些骑兵多是北地边民组成,所骑马匹也大部分都是自家养的,马种相当不错,幽州本是产良马之地,盛产高头大马,利于战阵冲锋,因此出现了极为有名的乌桓突骑。 太史慈曾对袁熙提起过,他年轻时避祸辽东,便学习了乌桓鲜卑骑兵的战术,将其自身的射术提升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这些骑兵唯一欠缺的是,几乎都没有甲胄,大部分身穿皮袄。 袁熙扭头问阎柔:“幽州难道不是产铁之地,为什么他们不着甲,是不是因为甲胄太贵?” 阎柔解释道:“确实有一部分原因。” “还有就是,大部分人觉得穿了甲胄,骑射非常不方便。” “这两千骑兵,有数百乌桓突骑,只有在要害处覆甲,因为他们负责冲锋,其他人负责骚扰。” 袁熙听了,出声道:“北地骑兵的战术,是不是弓箭轻骑负责远程骚扰,等敌军阵型溃乱,再用突骑冲锋?” “这两种骑兵,配合起来很麻烦吧?” “为什么不能既骑射又冲锋?” 阎柔点头道:“使君确实对此非常了解。” “其实还是归结到甲胄问题上。” “冲锋需要着甲,但着甲后,大部分人穿着甲胄,射箭速度和灵活性会骤然下降。” 袁熙出声道:“即使甲胄能明显减少伤亡?” 阎柔苦笑道:“马上骑射,本来就是避免和敌人接触,一旦到了敌军射程范围内,便要异常警醒。尽量远离敌人。” “在这个时候,机动灵活的重要性反而要高于防护。” 袁熙出声道:“阎兄可知道界桥之战?” “若是让兄领两千骑兵替换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兄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阎柔知道这是袁熙在考较自己,当下不敢怠慢,苦苦思索起来。 这也由不得他不重视,袁家凶虎的名字异常响亮,曾经数次击败白马义从,阎柔根本不敢随口应答,免得会被认为是敷衍了事。 他思索一会,才抬头道:“虽然我有些想法,但以现在这支骑兵的样子,只怕是做不到。” 袁熙出声道:“说来看看。” 阎柔出声道:“记得当日界桥之战击败白马义从的,是麴义手下的先登死士。” “白马义从冲阵本就是个错误,也不能说领军的严纲不行,他吃亏在没有发现麴义手下的强弩兵,只想着用冲锋一举击溃敌人士气,于是落入了全套。” “换做是我,只能选择用轻骑骚扰对方的侧翼后方,然后乌桓突骑从侧面突入,决不能正面对敌。” 袁熙又道:“对方也有骑兵怎么办?” 阎柔听了,苦笑道:“那这时候就要看谁的甲胄结实,武器锋利,士气高昂了。”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比拼步兵,这是大部分时候,决定战场胜败的决定因素。” “白马义从就败在兵种作用单一,被敌人克制后,根本无法应对反击。” 袁熙听了,说道:“阎兄的意思,战阵上各种兵种都要配合发挥作用,哪一块出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失败?” 阎柔低头道:“这只是末将一点幼稚的想法。” 袁熙听了,叹道:“阎兄说的没错,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训练单一兵种,便已经极为困难,何况是几种兵种之间的配合。” 阎柔听了,欲言又止。 袁熙见了,说道:“请将军知无不言。” 阎柔出声道:“练兵之法,确实是决定兵士实力最重要的因素。” “但使君似乎是把这件事情想得复杂了些。” “使君请看面前这些人,其实根本没怎么训练,先前却能跟着末将和鲜于辅等人,击败了公孙瓒部将邹丹,杀死了数千人。” 袁熙来了兴趣,“阎兄是如何做到的?” 阎柔忙道:“使君也是知兵之人,说指教实在是末将妄自尊大了。” “末将就是知道自己本事很是粗浅,才采用了一种最简单的办法。” “集中所有力量,集中突破敌人上去最薄弱的地方。” “彼时我在阵前,敌我双方实力其实差不多,但心态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邹丹需要击败我们,然后去易京支援公孙瓒,所以他不仅要赢,而且不能输的太多。” “我这边则不然。” “我只需要不计损失的击败他就行了。” “所以我告诉兵士们,打赢这一仗便可回家。” “在花了巨大代价冲入邹丹军阵,将双方带入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后,两边兵士想要活下来,就只能往前。” “在这种压力下,邹丹的兵士明显开始患得患失,他们即使赢了,后面还有一场未知的易京之战等着他们。” “我的兵士就不同了,他们赢了,便是最后一仗。” “所以局势开始渐渐一边倒,我这边慢慢积累了胜势,最后邹丹大败。” “恕末将直言,那个时候都是三五成群的混战,什么军阵配合之法,都施展不开。” 袁熙听了,若有所悟。 阎柔讲的这个例子,其实很是极端,他将双方摆到了一个水平线上,然后抡拳互殴,看谁先倒下。 真实的战场,从双方的心理,到心态目标,到承受底线的对比,到小股部队配合,有太多自己需要深思地方。 首先从心理博弈上,战场上对双方来说,要知己知彼,如果想要克制对方,便要让对方产生误判。 阎柔所说的,是在双方实力都透明的情况下,用最强的力量,打穿敌人最薄弱的点。 如果敌人自然也知道这些,那便要战前谋算,为了迷惑敌人,便要隐藏自己的实力。 示弱藏锋。 就像当日麴义击败白马义从,就是将他的先登死士躲在盾牌后面隐藏起来。 这让严纲产生了误判,以为对面盾牌后面的兵士只是普通兵士,结果接近后,才发现软柿子变成了硬钉子,就这样踏入了麴义的陷阱。 最后到了战场上,就像阎柔说的大规模混战,双方冲突在一起,只有三五个人能互相照顾,这个时候,以这个人数为单位的战力,便决定了战场胜败! 袁熙脑子突然冒出了一个词,戚继光的鸳鸯阵! 虽然对面的敌军不是倭寇,不能硬搬戚继光的兵种武器,但道理是一样的。 就像长枪阵不适合山地,刀盾兵不适合平原一样,在复杂地形,复杂情况下,几种兵种互相配合,便能发挥出大于同等兵种的实力。 在黑山那种复杂地形,大规模军阵之法可能会适得其反,而小队之间的配合将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自己回去后,要好好和沮授谈一下练兵的事宜了。 最后便是双方的心理博弈。 让对方产生误判,主动漏出破绽最好,这些功夫依靠战前谋算,好多时候战争的胜负,在战前就决定了。 袁熙之所以这么急迫,便是当下留给他的时间太短,机会太少,他接下来很有可能要独自面对黑山军。 但他目前为止,几乎没有打过只依靠自己力量的大仗。 从击败田凯公孙瓒乃至孙策,都是以袁氏军队为主力,袁熙只是辅助。 至于击败偷袭北新城的黑山军,也是依靠守城反击,用流言偶然间动摇了对方军心,才一举获胜。 但接下来就不一样了,袁熙要依靠自己的兵力进入黑山,独自面对此时和吕布齐名,并称两大飞将的张燕,及其麾下的数十万黑山军。 冀州到时也许会出兵,但有袁尚在,袁熙不能指望对方尽心尽力帮自己,反而要防备对方使绊子。 对付黑山军这股势力,需要多管齐下,才能以小博大,博取为数不多的胜机。 袁熙想到这里,心道要不是形势所迫,自己真的不想如此仓促出兵,但这也是创业之初的艰难时期,无法逃避过去的。 曹操起家之时,比自己面对的困难要多的多,其生生经过一场场血战,逐渐提高自身实力,才能最终在诸侯逐鹿中脱颖而出。 大浪淘沙,火炼真金。 袁熙想要打通幽州南下的通道,接下来只能用黑山军这把烈火,来试试自己的成色。 到时候是练成真金,还是烧成虚无,皆看自己这些年的积累了! 想到这里,他对阎柔诚恳道:“接下来幽州会有一场大战,还请阎兄助我。”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总是走错 阎柔听了,也不问和谁打,当即道:“愿效犬马之劳。” 他明白的很,这一郡太守职位不是好拿的,此时的他,需要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忠心,才能获得更大的回报。 袁熙很明白阎柔要什么,北地的边民家族,虽然规模不小,但却得不到中原士族的承认,更无法融入进去。 而如今袁熙背靠的袁氏大族,却是能给阎家以及鲜于家想要的东西。 这让袁熙不禁感叹,想要跨越阶级的诱惑,无论是对士族还是百姓,千百年来的渴望从未变过。 其实在汉代对大部分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民族家国的观念,有的也只是两边族群的矛盾和冲突。 尤其是阎柔鲜于辅等人,汉人认为他们是胡人,东胡又认为他们是汉人,汉廷一直征发他们的兵士,但又缺粮少饷,让他们颇难自处。 要说和赵云太史慈等人谈理想还有用的话,那和阎柔鲜于辅谈什么汉室兴盛之类的,怕是难以引起他们的共鸣。 所以袁熙若能给他们家族一个正当的名义,那起码在短期内,他们是乐意为袁熙效命的。 就在袁熙招募兵马,准备去蓟城和赵云会合,图谋对付黑山军的时候,远在河内郡的吕布,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隐虎的信。 说是信,其实只有一条细细的绢帛,上面只有一行字。 天子东归,温侯知否? 吕布拿着布条,怔怔出神,当日长安之败的耻辱,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自负勇武,但这件事情却是他生涯中抹不掉的污点。 十天,仅仅十天就败了! 还是守城! 丢失长安,不仅让吕布再无容身之地,连赏识自己的王允,也因此身死。 平心而论,长安失守,和王允脱不了关系,因为王允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却又缺乏御下的手腕和气度。 尤其是董卓死后,如何处理董卓旧部,王允和吕布产生了很大分歧。 《后汉书·王允传》: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 因为董卓身死,遗留了大量的西凉旧部,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很承董卓的提拔恩情。 王允此时误判了形势,觉得董卓已死,他的手下群龙无首,有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所以王允表示,要李傕、郭汜等当时在长安以外,还没有明确表示归顺朝廷的董卓旧部,向汉室投降,并接受惩罚。 但长安城内的将校,当初也是依附于董卓的,这下城内军将人心惶惶,谁知道王允会不会秋后算账? 吕布他看到了其中的风险,要求用董卓遗留下来的财物来收买军心,这包括吕布本来统领的军队,以及董卓死后投靠过来的军队。 平心而论,这样做是没问题的,彼时收买军心,就是看给的好处有多少,但这个提议却被王允否决了。 这样一来,吕布的部下因此士气低落,李榷,郭汜,樊稠,张济,李蒙,王方等董卓部将的集体攻城,吕布出战,虽将郭汜击败,但独力难支,只得退入城内。 只这样也罢了,吕布自忖守城总是守得住的,毕竟长安也是天下大城,哪有那么容易攻破? 吕布也知道李傕郭汜肯定会暗中收买董卓旧部,但有同为西凉将校的自己压着,对方也不会轻易如愿。 然而吕布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一支在他手下,先前并未受到重视的势力,发生了叛乱。 来自益州属地的叟兵。 汉代谓叟即蛮,这支叟兵是益州牧刘焉送到长安支持董卓的武装,彼时刘焉和董卓交好,董卓被杀后,这群叟兵心怀不满,于是叛变打开城内,引城外的西凉兵入城。 这里面整件事情都透过古怪,吕布是真的没想到叟兵叛变,刘焉好歹也是刘姓宗室,这一举动岂不是坑的是天子刘协? 但其中内情,如今谁也不知道了,城门一开,满城都是西凉叛军,坚城大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长安也不例外,就此陷落。 吕布无计可施,他眼看大势已去,想带着王允逃跑,却被王允拒绝。 王允死脑筋,吕布却不能陪着送死,于是带着部下仓皇逃出长安,藏身于司隶地区,直到被张邈张超兄弟找到,这才取了陈留,有了立身之地。 吕布如今想起这段经历,也是颇为憋屈,当日他身居高位,如果能同王允控制朝政,稳定朝局,今后便能辅佐天子成就一番大事。 然而谁也没料到长安能被攻破,他的一腔雄心壮志都成了镜花水月。 吕布发现,从背叛丁原开始,自己好像一直在走错路。 丁原也是并州人,但气量狭小,当初其麾下三人,吕布,张辽,张扬,皆是被其压制,无论从官职还是赏赐,其实都并不丰厚。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 这话说得其实颇为矛盾,丁原态度很好,但就是不给实际的东西。 吕布是个武将,彼时按照吕布的领军才能,当不成别驾,至少也是个治中之类的武职。 丁原却让其从骑都尉迁为主簿,这主簿乃是辅佐主吏的文职官员,明显是在架空防备吕布。 而且打仗的时候,还是要吕布上阵,这是脏活累活照样干,但事后好处没有多少,吕布哪能高兴? 这时董卓出现了,他当过并州刺史,本来就和吕布等人有交情,此时又控制了皇帝以及文武百官,占领了政治上的制高点,借此对吕布晓之以厉害,拿出了辅佐天子,荣华富贵的诱惑。 董卓此人极善收买军心,范书《董卓传》:(董卓)从中郎将张奂为军司马,共击汉阳叛羌,破之,拜郎中,赐缣九千匹。卓曰:“为者则己,有者则士。”乃悉分与吏兵,无所留。 论野心、论武力、论气魄,丁原都差着董卓太远,于是吕布就被说服了。 吕布自小生活在边塞,信奉胡人弱肉强食这套理论,他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不然根本不可能活着长大。 董卓看人很是精准,杀死举主,乃是被天下唾弃的事情,丁原的手下中,也只有吕布做事顾忌最少,且吕布此人很讲义气,于是为了其他兄弟们的前途,他站了出来。 丁原死后,他的手下包括张辽张扬等人并未闹事,还全部升了官,且和吕布更为亲厚,要说他们事前一点都不知情,似乎也说不过去。 吕布就这样投靠了董卓,由此身居高位,至于他为何背叛董卓,便是只是当事人才知道真正的内情了。 董卓后来被王允定性为逆贼,但吕布的名声也已经彻底臭了,但不管怎么说,在所有挟持天子刘协的人中,王允和吕布在时,是刘协独自颁布政令最自由的时期。 作为吕布的最后一个举主,王允和吕布的关系似乎也不错,以致长安城破的时候,吕布还能想着王允。 不过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吕布将手中的绢条团起,微微侧过脸去,对客座的人说道:“德州,隐虎就为了这件事,让你亲自过来送信?” 坐在吕布对面的,正是麴义。 几乎没人想到,麴义一个多月前还和赵云一起打下了蓟城,如今却连袁熙的面都没见,就秘密离开幽州,来到了河内! 麴义出声道:“隐虎说了,温侯的命星和天子牵连,影响天下大势,所以让我过来相助。” 吕布听了,大笑道:“有德州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他突然面色一沉:“但是德州可否告诉我,隐虎到底是谁?” “他是不是在利用我?” “德州是不是也瞒着我什么?” 麴义面色不变:“我不知道,知道的也不能说。” “但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他没有相害温侯之心。” 吕布听了,哈哈一笑:“这隐虎能让德州死心塌地为之效命,看来不是一般人啊!” “德州既然敢孤身前来,也是对布的信任!” “至于天子东归之事,我这几日便和张扬商议,还请德州却在我府中安歇。” 吕布盯着麴义,突然想起他手下的先登死士来。 麴家的练兵之法,有独得之妙,先登死士已经是天下有数强兵。 吕布手下虽然也有高顺的陷阵营,但是出于种种原因,吕布却并不能完全相信高顺,而且高顺的练兵之法,也未见没有隐瞒。 如今麴义就在面前,如果能将其收为己用,必然对自己大有裨益。 何况那隐虎只是一介隐士,能给麴义的东西必然不多,自己只要对麴义许以高位,何愁得不到他的效忠? 至于那隐虎是不是背后有别的诸侯,吕布感觉不太可能,其完全可以派个使者,何须麴义这种大将冒险? 想到这里,吕布笑道:“德州此来奔波劳顿,就让备略备薄酒,为德州接风洗尘!” 麴义推辞不掉,只得应了,心里却是有些郁闷,公子让自己来当说客,可他是在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但麴义明白这件事情,还真只能由他来做。 袁熙真正的目的,就是攻打黑山军时,想办法让吕布在背后捅刀子!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奉酒相见 袁熙对黑山军的布局,早在易京之战前就开始了。 黑山军这种庞然大物,根本不是袁熙一个人能够吃的下去的,所以他必须要借势。 黑山军所在的太行山脉,在并州和冀州的边界线上,西面是南匈奴,东北面是袁熙的幽州,东是冀州,南接河内。 如果河内的张杨吕布和黑山军联手的话,袁熙便丝毫没有成功的希望,所以他将麴义派了出来,伺机寻找机会,让吕布和黑山军决裂。 这事情还是很危险的,但麴义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他之前和袁熙说道:“董昭现在正在张杨处,若我出了些瑕疵,他多少能帮我遮掩下。” “要是我真的身死,那公子该怀疑的,便是董昭了。” “这样的话,我多少也能帮公子看清,董昭这人是否真的可信,也算还了公子救命之恩。” 袁熙听了,默然不语,他想了好多话都不合适,最后才出声道:“那就一切有劳麴兄了。” 麴义和袁熙分别前,袁熙问他有什么牵挂,麴义笑道:“我现在孤家寡人,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哪有那么多想法?” 此时麴义陷入沉思,想起自己一个多月前,还在带兵打仗,如今却跑到河内郡,成了吕布的座上宾客,颇觉世事无常。 不过他如今也非常谨慎小心,自从高览把他认出来后,麴义在幽州带兵时,便一直带着有面罩的头盔,刻意遮掩容貌。 但即使如此,指不定有人根据动作说话等习惯认出他来,所以麴义同意住在吕布内宅,甚少接触外人,也少了些暴露的机会。 吕布命人端上酒菜,酒过三巡,两人越喝越多,吕布更是有些开心,因为他本就高看麴义一眼。 吕布平生上阵作战不少,但相对于麴义几场大战的战绩,却还是有所不及。 尤其是界桥之战,威震天下的白马义从都吃了瘪,更是让麴义名扬北地,这让吕布都心生几分佩服。 吕布兴致一高,对身后侍女道:“将夫人女郎都请出来,向德州相见奉酒!” 麴义一听,连忙推辞,但吕布主意已决,侍女只得去请严氏和吕玲绮。 吕布生于并州,行事颇多胡人习俗,让妻女出来奉酒招待贵客,便是当地习俗,不过也仅限于亲兄弟或者知己好友时,才会让自己的家眷出来相见。 麴义是凉州人士,和并州习俗相近,也倒不以为怪,不过在中原士族来看,这种风俗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后世吕布去徐州投奔刘备的时候,也是让夫人严氏和女儿拜见刘备,刘备就再三推辞,觉得不合礼节,从此对吕布便敬而远之。 吕玲绮此时正在院子里面练武,今日她拿的不是两柄短戟,而是一柄长戟,戟尖上下翻飞,犹如蟒蛇出洞,整个院子寒光闪闪,让一旁站着的杜夫人都不禁后退了几步。 一套戟法下来,吕玲绮额头微微见汗,杜夫人连忙上前递上手中麻布,赞道:“女郎武艺又有精进。” 吕玲绮随手结果,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摇头道:“在院子里面的杂耍,算什么武艺。” “要是能遇到战阵上的将领,切磋几招,方能知道自己本事。” 杜夫人疑惑道:“温侯不就是当世猛将?女郎为何不去求他?” 吕玲绮悻悻道:“别提了,阿父从不答应和我较量。” 两人正说话间,有使女过来,说吕布有贵客到访,让吕玲绮出去相见奉酒。 吕玲绮一听,便有些烦躁,叫道:“不去不去!” “怎么阿父还是带着这些北地风俗,也不为阿母和我想想?” “我都到出嫁年纪了,天天出去见什么贵客,合适吗?” 那侍女不敢应答,只得低着头站着。 杜夫人见了,轻声道:“女郎为难的是下人,要不我随去替女郎奉酒?” 吕玲绮听了,大摇其头,“夫人更不合适了,谁知道那宾客是否好色,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说的清” “要是阿父一高兴,让你去陪那什么贵客怎么办?” “我记得张杨手下那几个将领,近来求亲越来越频繁了吧?” 杜夫人听了,脸现忧色,正如吕玲绮所说,她现在还进退两难。 她当初是秦宜禄夫人时,别人觊觎她,顾忌秦宜禄的身份面子,多少还会收敛一点。 但如今秦宜禄另娶,杜夫人已经是和其毫无关系,又没人庇护他,所以那些将领才毫不收敛地对她显露垂涎之意。 吕玲绮也曾出主意,如果杜夫人不愿意嫁的话,她可以帮杜夫人逃走。 但杜夫人思虑再三,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她现在举目无亲,哪有人可以投靠? 起码她现在呆在吕玲绮身边还算安全,要是逃出河内,遇到强盗兵将,她一个女子,哪有自保的本事? 吕玲绮见杜夫人也是神色不豫,心道女子长得好看,却未必是好事啊。 就像杜夫人一样,虽然美貌,但失去了丈夫庇护,整日里面过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她见一旁侍女不敢离开,想了一想,无奈道:“即是阿父之命,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说我身体不舒服便是了。” 那侍女应了一声,就要离开,吕玲绮又叫住了她,“阿父很久没让我出去奉酒了,今日来的是谁?” 侍女想了一想,说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是什么隐虎先生的侍卫,叫麴义的。” 吕玲绮身体一震,不由自主看向杜夫人。 隐虎? 竟然是那可恶的隐虎? 他还没死啊? 吕玲绮心里涌起难明的感觉,她好奇心上来,对侍女道,“伱等下,我换身衣服随你去便是。” 吕玲绮换了身极为利落的北地皮装,赶到宴席大厅时,发现母亲严氏已经在了,还在亲自给一个脸上全是刀疤的大汉奉酒。 严氏转过身,发现吕玲绮来了,便道:“阿绮,快来见过叔叔,这可是当世英雄呢。” 麴义连忙站起,谦道:“惭愧,义一介武夫,算不上英雄。” 吕布大笑道:“德州不算英雄,天下还有谁算英雄?” “玲儿,快来给德州奉酒,这位可是八百先登大败数千白马义从,震动天下的麴义,麴德州!” 吕玲绮当然听说个这个名字,她微微抬头,看到麴义正脸,却发现其脸上伤疤纵横,十分恐怖,但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 吕玲绮依眼上前,福了一福,举起青铜尊为麴义倒满酒杯,轻声道:“请将军满饮。” 麴义听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朗声道:“多谢女郎。” 他转向吕布,笑道:“温侯女儿,武艺不凡啊。” 吕玲绮心中好奇,出声道:“将军如何看出来的?” 麴义听了,解释道:“女郎倒酒时,上臂持物,身体笔直,脚下丝毫不动,动作如行云流水,显然是平日里,一天至少有几个时辰练武,不然无法做到动作如此自然。” 吕布听了,笑道:“德州眼力果然高明,不愧是训练出先登死士的练兵大家!” “布若得德州相助练兵,手下兵士便能如虎添翼,报曹孟德那几战之仇!” 麴义听了,说道:“温侯那几仗,倒不是兵将不如曹操,应该是兵力配比出现了问题。” “兖州地形复杂,不像北地一马平川,有时步兵反而更加好用。” 吕布听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但是袁氏有强弓劲弩,乃是不传之密,这颇为克制骑兵啊。” “曹操也是学了德州对付白马义从的方法,数次用大量弓箭对付我的骑兵,但我苦无应对之计。” “德州可有什么想法?” 麴义听了,想了想,开口说了起来,他这时候为了赢取吕布信任,自然会认真对答,吕布听了,不住点头。 见吕布和麴义谈起兵事来,严氏将吕玲绮带到一边坐下,说道:“酒也奉了,你要嫌无聊,先回去好了。” 吕玲绮却是被勾起了兴趣,她心道麴义名震北地,怎么会成了隐虎的侍卫?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我想先听一会。” 吕布和麴义约谈越是高兴,他趁着酒性,却又拿出另外一封帛书来。 他对麴义说道:“德州可知道,幽州刺史袁熙上任的时候,曾向我送了三千石粮食,欲交好我的事情?” 吕玲绮心道那袁熙不是凶虎吗? 自己是来听隐虎之事的,怎么又扯上那凶虎了? 麴义抬起头,“我倒是未曾听闻此事,温侯和袁氏不是仇敌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袁熙提前告诉他,除了麴义之外,还有别的布局,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正常应对便是了,免得露出马脚。 吕布见麴义神情不似作伪,稍稍放下心来,笑道:“那袁熙有个凶虎的名号,在信中倒是颇为恭敬。” “他说现在自立门户,在幽州孤立无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我联手。” “当初德州是从冀州来的,有没有见过此人?” 麴义心道来了,便开口道:“我见过此人一面。” “哦?”吕布来了兴趣,“德州对其观感如何?” 麴义听了,略加思索,说道:“匆匆一观,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传言中,说此人极为好色。” 吕布听了,大笑道:“果然有我辈风范!” 吕玲绮心中啐了一口,心道男人果然都一样!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又是预言 吕布麴义又谈起袁熙这几年做的事情,彼时袁熙南下广陵,打退孙策的事情已经传到河内,吕布说道:“当初我在袁绍手下时,只听闻长子武勇,三子心机深沉,只有次子袁熙平平无奇。” “没想到这两年来,反而是这袁熙做下了好大事情,真是出乎意料。” 他喝了几杯,又重重放下酒杯,叹道:“袁绍虽然不是个东西,生的儿子倒是个顶个能干!” 麴义听了,知道吕布忧愁没有男丁继承侯位,便笑道:“温侯正当壮年,多纳几房姬妾,将来子嗣未必不如袁绍之子。” 吕布听了,眉宇间忧色舒展了些,“承德州吉言,只是怕到那时候,这天下大势已定了。” 他转向严氏:“夫人听听,这可是德州说的啊。” 严氏听了,轻笑道:“夫君愿意纳几房便纳几房,妾都帮忙张罗,最好是那青春年少的良家,方才配得上夫君。” 严氏心中冷笑,心道只怕吕布还没熄了对杜氏的心思,还想借着这个由头向自己讨人呢。 严氏极其防范杜氏,便是因为吕布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不仅因为杜氏美貌,更在于美貌带来的宠爱,这是严氏非常警觉的。 汉代妻妾之间,地位差别并没有唐代之后那么明显,宠妾灭妻的事情,时有发生。 即使丈夫保证正妻地位,谁能保证妾生男丁上位后,会不会为生身母亲正名? 这知道,这种事情下到庶民,上到天子,都是有先例的! 要是杜氏得了吕布宠爱,诞下男丁,极有可能会威胁到严氏地位的,所以严氏宁愿吕布娶十房相貌平平的姬妾,也不愿意吕布纳娶杜氏。 更何况这杜氏是吕布部将前妻,传了出去,吕家名声还要不要了? 吕玲绮察言观色,马上明白了母亲想法,在一旁帮腔道:“阿父想要纳妾,女儿可要帮忙看看呢。” 吕布脸上一僵,只得干笑道:“这些事情暂且不要提了,德州,喝酒!” 两人又对饮一杯,吕布闷闷道:“你说我和袁绍小儿结下了死仇,这袁熙却又私下和我往来,他就不怕袁绍怪罪?” “这小子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麴义听了,说道:“个中内情,只怕那袁熙才能知道,温侯若是有意,何不遣使相谈?” 吕布听了,冷哼道:“袁家人都是狡诈之徒,当年何进都被袁绍蛊惑,我怕我会上当受骗。” “这袁熙虽然主动向我示好,但毕竟是袁绍那一方的,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场骗局?” “说来德州为袁绍打生打死,最后却换来杀身之祸,难道就不恨他?” 麴义闻言说道:“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温侯有没有想过,将来该何去何从?” “如今天下两袁争锋,温侯想好支持那一方了吗?” “温侯和袁本初有仇,所以只能选择袁公路了?” “温侯若不想依附任何一方,便只能自立吧?” 吕布听了,叹道:“袁绍想杀我,我怎么还能和他联手!” “德州不也是这样吗?” 麴义心道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了。 袁熙想要吕布背刺黑山贼,但黑山贼是袁绍仇敌,吕布想要和黑山贼反目,岂不是帮助了仇敌袁绍? 麴义心中叹息,袁熙还真的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啊。 他出声道:“听闻温侯要和袁公路结亲?” 吕布听了,点点头道:“确有此意。” “就像德州说的,我如果不想自立,便总要选一边的。” “不选袁绍,便只能选袁术。” 吕玲绮在旁听了,不知怎么,心里涌起一丝迷惘来,不由低下头去,揉搓起衣角来。 严氏却是脸上笑意盈盈,对她来说,吕玲绮嫁给袁术儿子,这门亲事是非常理想的。 吕布虽有侯位,却没有世家大族支持,吕玲绮嫁过去是各取所需,这事情怎么看,也是天作之合。 麴义听了,却并不出声,自斟自饮起来。 吕布见了,心下诧异,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说道:“隐虎先生是不是对此事说过什么?” 麴义叹息一声,说道:“事关天机,我只能告诉问候一句话。” “先生说,袁公路怕是寿数不长。” 吕布听了笑道:“是说袁公路短寿?” “是七八年,还是十年?亦或二十年?” 麴义出声:“三年之内,死于非命。” 此话一出,吕布一家都愣住了。 吕布沉声道:“先生说话可是当真?” 麴义点头道:“千真万确。” 吕布断然道:“我想见先生一面。” 吕玲绮听了,心中一喜,终于能找隐虎报仇了! 她上次回去之后,仔细思考那隐虎动作,发现其武艺应该很是粗浅,要不是自己拳头受伤,被其制住后用了卑鄙手段,绝没有输的可能! 隐虎要是再次来见阿父,自己有备而来,看不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麴义摇头道:“隐虎暂时脱不开身,这才让我过来。” “温侯若真的有急事,可遣人送信。” 吕布听了,摆摆手道:“算了。” “但隐虎所言,实在匪夷所思,袁公路如日中天,怎么可能会暴毙?” 他怀疑道:“德州,你实话告诉我,这隐虎到底是不是袁氏的人?” “隐虎凶虎,这名字如此相近,中间难道没有关系?” 麴义面色不变,缓缓抬头,“温侯想听真话?” 吕布面色一肃,“德州请讲。” 麴义缓缓开口道:“隐虎和凶虎见过面。” 吕布一惊,坐直身子,“他们说了什么?” 麴义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时只有他们两人。” 吕布听了,沉思起来,连作为护卫的麴义都没有参与,难道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不过他此时心中对麴义的疑虑倒是消除不少,要是两虎有所勾结,图谋自己,麴义应该会对自己隐瞒这件事才对! 他出声道:“凶虎出来后,有什么反应?” 麴义沉声道:“我感觉其面上,应该是有些喜色。” 吕布开始思量起来,关于袁熙的谶语流传的沸沸扬扬,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吕布不是士族,不怎么信这个,但却不得不承认,士族之中很多人都相信谶语,这将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假如这谶语是真的,自己要是和袁熙为敌,那岂不是自己在和天命之人作对? 但隐虎也曾来找过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是天命之人? 吕布最想不通的一个问题便是,隐虎到底要干什么? 其在诸侯之间往来奔波,行事隐秘,只是为了做好事? 怎么可能! 其必有真正的目的! 他豁然抬起头:“德州,隐虎有没有说起过,谁有夺取天命的命相?” “袁绍?袁术?” “我?” “或是那凶虎?” 吕玲绮听了,也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严氏此时也发觉女儿表情有些不对,她心道女儿这是对秘辛感兴趣? 麴义见吕布一脸期待,只是摇了摇头道:“隐虎没有提过。” “他说过,虽然星象能说明一些事情,但天下大势是时刻变化的,人力也可以改变天下形势。” “他让我向温侯转告一句话。” 吕布精神一震,“请讲!” 麴义缓缓道:“事在人为。” 严氏出声道:“那岂不是说,袁公路其实也是有机会的?” “即使他寿命不长,其子说不定也能成大事?” 麴义心道这婆娘心思昭然若揭啊,只得老实答道:“义实在不知。” 严氏微露失望之色,麴义这一番话,其实多少也动摇了她的想法。 她也不傻,袁术要真是早死,他的儿子能不能撑起家业还是两说,毕竟现在的诸侯,哪个是省油的灯? 吕布见麴义不愿再说,只得劝麴义喝酒,两人都有心事,越喝越多,最后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两人谈起当年在袁绍手下做事时相识的经过,一边大笑,一边痛骂袁绍猪狗不如。 吕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大笑道:“德州,和我对戟否?” 麴义听了,醉醺醺地笑骂:“我受了伤,实力不存一半,只怕连温侯十招都挡不下。” 吕布也知道麴义死里逃生后,身体受创颇深,武人全靠体内一口气,伤了元气,便再也上不了巅峰。 他叹道:“德州啊,可惜了,当日你的戟法,可是一绝啊。” “要不我自缚一臂如何?” 麴义听了,冷哼一声,“单臂用戟?” “温侯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吕布听了,猛喝道:“好!” “拿戟来!” 两人摇摇晃晃走到院子中央,却见几名兵士拿了两柄木枪上来。 吕布见了,抢过木枪一折两段,大怒道:“我要的是真家伙,伱们拿木棍做什么!” 严氏听了,忙劝阻道:“夫君,这是切磋,用真兵器,只怕有所差池啊。” 吕布不以为意,摆手道:“放心,我和德州都有数!” 吕玲绮还想劝阻,但见吕布兴致勃勃的样子,画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道即使误伤,也是这麴义倒霉,阿父应该会没事吧? 兵士无奈,只得去长边拿了两把长戟过来。 吕布接过掂了掂,面露不满之色,这不是他用的最顺手的精钢长戟,而是木杆铁头戟,长约一丈多点,重量轻了一半,也只不到二十斤。 不过想到麴义实力应该大跌,这中长戟倒是正合适。 吕布单手抓住长戟末端,轻轻一抖,长戟如同长蛇一般抖动起来,随着他的手臂举起,在空中游龙一般震动抬起,戟尖发出嗡嗡的鸣响。 兵士们见了,连忙远远退开。 吕布大喝一声,手臂向上,将长戟高高举起,戟尖指天,仿佛要把天空刺破,在场众人只觉压迫之气扑面而来。 他看向麴义,叫道:“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招招凶险 麴义刚才喝了不少酒,感觉眼睛有些模糊,他猛地举起双掌,狠狠拍在自己脸上。 啪地一声,麴义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两边脸肿起好大一块,嘴角都被震裂了。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便伸出脚一勾,地上的长戟便平平飞起,麴义猛地探出右手,将戟杆紧紧抓住。 他左手随后一托,两手将长戟稳稳把住,戟尖斜斜向上,同时前脚往侧边一踏,顿如月峙渊停,和吕布遥遥相对。 他此时如临大敌,明白自己已经体力退步不少,而吕布却是正当壮年巅峰,对方即使用一只手,也极难对付。 吕布见麴义戟杆从左上到右下,斜着拦住了自己可能的大部分攻势,哈哈大笑道:“高明!” 他口中这两个字说完的同时,身体瞬间动了起来! 只见吕布一个侧身,手中长戟急速下划,转了个半个圈,来到了吕布身后! 麴义见了,下意识就要往前冲去,却是已经晚了,吕布身体旋转,带动长戟划了个三丈方圆的大圈,呼啸着向麴义腰间划去! 这一下用了吕布全力旋转的力量,只一瞬间,麴义就见戟尖出现在自己腰侧,已经闪避不及! 他猛一咬牙,握住戟杆中段,戟尖对戟尖,只听叮的一声大响,双戟相碰,爆出大片火星,麴义被逼得后退两步。 他猛一抬头,顿时脸色大变。 吕布的长戟也被弹回,但他却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凌空横飞,长戟从横到纵,又划了一圈,从上到下高高劈下,戟杆带动空气,竟然隐隐出现了风雷之声! 麴义把戟杆往上一架,两兵再次相交,这下麴义的戟杆弯成了弓形,被打的向旁边弹开。 吕布的长戟也偏差了方向,擦着麴义的身侧砍下,在青石地面上划过,碎石横飞,竟是打出了一道寸许来深数尺长的痕迹! 吕布身子一扭,胳膊猛然涨大发力,长戟如同长枪突刺一般,刺向麴义面门! 这三下兔起鹘落,如风起雷动,摄人心魄,在旁的吕玲绮看得手心满是冷汗,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吕布不教自己戟法。 因为这种戟法招招拼命,自己根本学不会,即使模仿了样子,没有吕布的体魄,也使不出这么凶险的招数! 只听又是一声大响,两兵交击,麴义连连后退,吕布大笑着旋身而上,“德州,可要认输?” “当初你可是招招刚硬,想要和我拼力量一决胜负,如今却是不敢了吗?” 麴义眼见吕布长戟再次扫来,肩膀一沉,长戟如同灵蛇一般歪歪斜斜探出,搭上了吕布长戟。 下一刻,麴义把手一扭,用戟尖勾住了吕布的戟尖、脚步一纵,顺着吕布的力量方向,狠狠一拉! 猝不及防之下,吕布手中戟杆差点滑脱,他大惊之下,连忙五指用力,这次没被麴义夺走。 他此时也酒醒了大半,惊出一声冷汗,麴义这一下他却是没想到,当年硬桥硬马和对手死拼的麴义,竟然开始用巧劲了? 见失了先机,吕布手臂猛抖,就要把对方长戟弹开,麴义哪会放过这个机会,顺着吕布的力量,来回拖拉起来。 此时两条长戟缠在一起,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如蟒蛇出洞,一个力拔山兮横压当世,一个翻绞缠滚引动江海,一个是蛮力,一个是巧劲,这番棋逢敌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吕布只觉麴义的长戟如同牛皮糖一般黏在自己长戟上,换了十几个姿势都无法甩脱,最后麴义索性用全身的力量拉动长戟,围着吕布打起转来。 这一下子,彻底将吕布连绵不绝的攻势化解,吕布只觉自己仿佛脱了一头狂奔的牛,虽然还能勉力控制,但他却不能撒手,长戟被夺,就等于自己输了! 吕布心中窝火,麴义竟然如此奸猾了,自己一着不慎落入下风,竟是迟迟扳不回来! 他见这样下去,双方纯粹是消耗体力,当下大吼一声,竟然是顺着麴义拖拽的力量,大踏步推着长戟,向麴义冲去! 麴义一看,暗骂一声,两边贴身极为凶险,吕布这是想和自己拼命啊? 他当下想也不想,双手掌住戟杆上端,竟是当做短戟来用。 这种握法力量大增,他微一用力,便把吕布长戟格歪,戟尖擦着脸颊刺过。 麴义岂能放过这个机会,脚下一踏,就要抢入吕布怀中! 吕布见自己长戟落空,顿觉不妙,当下往后一拉,戟尖回刺,勾向麴义后颈。 麴义却是脚步加快,丝毫不挺,直往吕布冲来! 吕布见了,只得连连后退,手臂加速回拉,誓要勾住麴义! 这一退一进,两人在院子之中兜起圈子来,两人腿长步大,瞬间就转了好几圈。 严氏看不出其中凶险,吕玲绮却是差点惊呼出声,她明白此时两人都收不住手了,谁动作稍慢,便有性命之忧!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吕布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虽然吕布长于马战而步战稍弱,但这个叫麴义的,怎么对步战戟法如此熟悉? 戟法一般不都是在马上练的吗? 想到这里,吕玲绮心中就有些失落,她虽然也偶尔骑马,但大部分时间都不被允许抛头露面,只能在院子里面遛马过过瘾。 所以她的戟法,也都是步战所用,可能就是因为这等缘故,吕布才觉得即使教给她真正的马上戟法,也没什么意义吧。 但麴义的步伐和应对,却让吕玲绮耳目一新,她突然发现,即使力量不如对方,如果扬长避短,也能寻找到胜机! 吕布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知道,自己倒退着走,只要一步踏错,就要输了这场比试! 想到这里,他心一横,卖个破绽,脚下一滑,身子猛地歪了。 麴义下意识长戟往吕布另外一只脚勾去,吕布却是脚下一纵,反身扑上,踏住了麴义戟杆! 麴义戟杆被制,却见吕布又要抡动长戟,知道这时候必须止住对方攻势,当下扔掉长戟,身子一扑,抢入吕布怀中,双手揪住了吕布衣襟。 吕布下意识也扔掉长戟,双手把住麴义双臂,脚下一绊,竟将麴义打横抡了起来! 吕布大吼一声,身体转了一圈,便将麴义高高举起,就要往地上掼下! 然后他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用了双手! 想到这里,吕布双手一抖,将麴义放了下来,不自然道:“德州逼我用了双手,是我棋差一招了。” 麴义拍了拍手,笑道:“温侯只说单手用戟,又没说徒手是否单手双手,何来之差?” 这便是给吕布个台阶下了,麴义确实打不过两只手的吕布,不过他刚才也没料到吕布会用双手摔跤,否则也不会被一招所制。 两人把臂相视大笑,携手回到座中,又命人倒酒痛饮起来。 吕玲绮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吕布麴义对战几十招,招招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筋断骨折,开膛破肚之祸,让吕玲绮暗暗捏着一把汗。 幸好最后是和气收场,吕玲绮心中雀跃,直到刚才,她才明白高手之间对战是怎么样的! 之前自己都是傻乎乎地调动气息力量,一板一眼地出招,然而今日她才醒悟,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随机应变,无所不用其极,才是高手! 就像当日那隐虎明明打不过自己,却仗着卑鄙下流的招式压制住了自己,显然胜之不武,但不得不说,对方才是明白怎么打架的! 如今自己已经悟了,等下次见了隐虎,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必然能将其捏得跪地求饶! 不过吕玲绮也有些泄气,那隐虎应该是没有练过武的,一看就个只会用阴招的卑鄙小人,但吕布和麴义就不一样了。 两人举手投足,都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杀伐之气,吕玲绮自忖如果自己何其任何一个对上,不出三招便会殒命当场。 她心道这就是上过战场的区别吗? 可能自己这辈子也永远无法到达这种高度吧? 严氏却对刚才的凶险一无所知,她看吕布和麴义相谈甚欢,低声对吕玲绮道:“你看男人打打杀杀的,多危险,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你以后找的如意郎君,绝不能上场打仗,最好是居于庙堂之间,处三公九卿之位,甚至更高,这才是正道。” “你以后也要少练点武,免得被人诟病我们吕家门风。” 吕玲绮听了,讪讪应了。 她突然感觉府里有些压抑,难道就这样嫁人,相夫教子,然后呆在深宅大院一辈子? 好想看看外面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啊。 但这种愿望,只怕再也无法实现了吧? 那边吕布和麴义越谈越是投机,两人一招招拆解着方才的戟招,最后发现,方才两边的应对,竟都是当时的最佳选择。 吕布忍不住大笑出声:“痛快,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 “我和手下切磋,两边都不尽兴,也只有德州艺高人胆大,敢和我如此对攻!” 他端着酒爵,突然盯着麴义道:“德州!” “你骗我!” “你的戟法精进不少,这哪是几年没上战场,给人做侍卫的样子!” “你老实告诉我,这几年到底上哪里去了!” 麴义酒醒瞬间了大半,他没想到吕布竟然能从这里看出自己的破绽!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摇摆不定 麴义在吕布的质问中,霍然醒悟过来。 这一年多,自己的水平提高很快。 这是因为和赵云太史慈等人切磋交手的功劳! 高手只有和高手过招才能提高,此言不虚! 他虽然受了伤,身体素质下降不少,但对阵经验和招式,却是越发精熟,这一来一去,他自身的综合实力,相比之下并没有下降那么多。 所以吕布才会托大,用一只手对付麴义,结果上来反而陷入被动,这让吕布也感到面上无光。 然而麴义面对吕布,便要解释自己招式日渐精进的理由。 见吕布心生疑虑,麴义警觉,要是自己回答不好,很可能会露出马脚! 他急中生智,冷笑道:“我看是温侯变弱了吧!” “我虽然身体受了伤,但心中有股不平气,故每日勤练不辍,想着将来能恢复实力,去找那袁绍讨个说法!” “但温侯这几年,又在做什么?” “恕我直言,温侯离当年击败郭汜之时,差了不少吧?” “温侯是不是几年里失了锐气,想着做一地之主便够了,已经没了进取之心?” 麴义这话戳到了吕布痛处,吕布从长安逃跑后,东躲西藏,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此时回想起来颇觉丢人,把酒爵在桌上重重一放,偏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麴义知道吕布耳根子软,很容易相信别人,见其被自己几句话转移注意力,刚要趁热打铁,有人在窗外鼓掌道:“将军说得好!”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陈宫来了,他缓步走入,向温侯施礼道:“见过温侯。” 又向麴义道:“见过将军。” 吕布见状,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呵呵笑道:“公台来的正好,何不坐下痛饮一杯?” 陈宫听了,婉拒道:“我酒量不行,就不坏温侯兴致了。” “宫此来,是想报之温侯,有消息传来,白波军已经南渡黄河,和杨奉董承会合,为天子前驱,共同阻拒李傕郭汜。” “如今两方在数百里外交战,互有死伤。” 麴义装作毫不在意地喝着酒,对陈宫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 他心道公子果然神机妙算,白波贼果然介入了争夺天子之事! 这样一来,河内郡的三大势力之一的白波贼暂时脱不开身,只剩下张杨和吕布两方! 他暗暗擦把汗,自己跟着袁熙久了,多少也学会了些忽悠人的本事,但也亏陈宫来的正好,让吕布没有纠缠追问下去。 吕布听到天子两字,闷闷地灌下一大口酒,说道:“他们打他们的便是,和你有何干系。” “公台有何高见?” 陈宫见了,说道:“温侯,刚才将军说的对,这个时候,总要做些什么。” “而且这个时候如何去做,决定了温侯将来的立足之地啊。” 吕布闷声道:“先生是想让我去奉迎天子?” 陈宫听了,把眼睛向麴义和严氏吕玲绮这边看了一眼,吕布会意,对陈宫说道:“既然如此,等酒宴完了,我去找先生详谈。” 陈宫听了,心中微微叹息,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酒,这样的话,如何能成大事? 麴义却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吕布抱拳道:“温侯,我酒吃的够了,刚才的打架也是过足了瘾,义便先行告退,回去休息了。” 吕布听了,起身走到麴义身边道:“德州的戟法,不用蛮力取胜,颇有以柔克刚的精髓,倒是适合女子修习。” “吾有小女,喜好练武,德州要是有空,不妨指点她几招?” 麴义正在犹豫,那边吕玲绮却是满脸喜色,赶紧过来道:“拜见先生。” 吕玲绮倒是存了心思,麴义的戟法她固然感兴趣,还有一层就是身为隐虎护卫,必然知道隐虎的下落。 吕玲绮算盘打得很响,到时候寻到隐虎的落脚之地,好报一箭之仇! 麴义看吕玲绮行的是弟子礼,心中微微一动,便道:“女郎若不嫌弃义才疏学浅,义不负温侯所托便是。” “今日晚了,明日再说吧!” 严氏看着麴义大踏步离去,对吕玲绮嘟嘟囔囔道:“女子学什么武艺,万一把脸划花了怎么办?” “到时候稍微比划两下便好,千万别动真的啊。” 吕玲绮扶着严氏,无奈地着听着唠唠叨叨的话,一起回房去了。 吕布见人都走了,才请陈宫坐下,说道:“我现在寄于张杨地盘,也不好擅动刀兵,公台觉得该当如何?” 陈宫叹息一声:“温侯知不知道,眼下陈留已经被曹军围攻甚急,快要支持不住了?” 吕布脸色一变,“我已经发信让张邈张超放弃陈留了,眼下我们缺粮,无法再和曹操争锋了啊。” 陈宫说道:“只怕他们被围城,想跑也跑不掉了!” “温侯难道要坐看他们身死吗?” 吕布叹道:“那该怎么办?” “公台明白,现在咱们是打不过曹操的!” 陈宫也有些郁闷,他擅长的是谋略,但并不长于军事,而曹操麾下有不少高明的军师不说,曹操本人也善于战阵指挥,这点上比吕布这边要强得多。 加上吕布这边以轻骑为主,很容易被克制,输了几张战斗后,导致吕布现在听到曹操名字便有些头痛,隐隐有了些畏战之感。 陈宫断然道:“温侯,不可一退再退。” “当下最好的办法,一是说动张杨相助,二是在外寻找强援!” “如果温侯能和袁公路联姻,将令媛嫁过去,袁公路必然能发兵相救!” 他满以为吕布会答应,如今这个局面下,也就袁术能有实力和曹操对抗,加上前段时间袁术派孙策夺取徐州,却被曹操背后捅了刀子,两边早已经撕破脸。 如果吕布现在向袁术示好,其必然发兵相助,攻伐曹操,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然而陈宫没想到的是,吕布却是面露犹豫之色,“可那隐虎让人带话,说袁公路三年之内,必然横死啊。” 陈宫听了,猛地一怔,又是隐虎? 袁术会死于非命? 陈宫第一反应是,这隐虎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间点让人报信,就像故意要破坏吕布袁术联手一样? 但隐虎的话,陈宫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毕竟对方先前不仅预测了蝗灾,更预测了陶谦之死,这可都是实打实成真的预言! 此世会谶语的方士不少,但都说话遮遮掩掩,云里雾里,能像隐虎说的如此之直白肯定的,又马上证实的,却是前所未有。 陈宫低头思索起来。 换做自己,袁术就是三年内死了也不打紧,起码这三年能相助温侯,代价也不过是个女儿而已。 但陈宫却不敢这么对吕布说,吕布对这唯一的女儿十分宠爱,要是之后做了寡妇,不还是要怪到自己头上? 所以陈宫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谁不怕秋后算账啊? 他出声道:“温侯,眼下如果不求外援,便只能将放弃陈留。” “陈留一郡,丢了倒不打紧,但温侯如果对盟友见死不救,只怕会被人非议啊。” 吕布有些烦躁,“那公台说怎么办?” “我又变不出兵粮来!” 陈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听张杨属下谋士董昭,出了个主意。” 吕布问道:“什么主意?” 陈宫出声道:“派人去雒阳逢迎天子,然后让天子发布诏令,让曹操停战。” 吕布听了,眼睛一亮,“这主意倒是不错!” 他心道凭自己和刘协的交情,这事情大有可为! 陈宫叹道:“可是温侯啊,天子銮驾,各方拼抢,其难度不下于对付曹操。” 吕布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 陈宫道:“那还有第三种办法。” “曹操和黑山军有仇,若温侯许以厚利,黑山军出山相助,也能解陈留之围。” 吕布听了,沉思起来。 这个主意,好像也不错? 吕布现在想法很简单,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的兵,一切都好说。 他开口道:“此计值得一试。” “便有劳公台派人和黑山军张燕沟通好了。” 陈宫犹豫了一下,“黑山军也不会无缘无故帮忙,温侯准备许诺什么条件?” 吕布听了,说道:“我还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要不我派人逢迎天子,让他下道诏书,给张燕升官晋爵?” 陈宫心道这不是回到老路上去了吗! 他耐着性子劝道:“温侯和曹操战后,实力所有损伤,能打动张燕的条件不多。” “我听说张燕有一子,和温侯之女年龄相若,不如” 吕布听了,直接打断陈宫话头:“此事先生不要再提了,袁公路好歹四世三公,他张燕算什么?” “那还不如找袁公路了!” 陈宫心道问候你也不是白手起家,和张燕不是半斤八两么。 然而他本意就不是张燕,此刻见吕布话头松动,便道:“袁公路有可能命中横死,可他儿子不一定啊。” “说不定将来其子能够成就一番基业呢。” “宫想来想去,袁公路此时实力最强,也只是有他能对抗曹操。” “其他无论是奉迎天子,还是请黑山军相助,皆是不如联姻袁公路来的靠谱。” 吕布听了,心中一时犹豫不决。 要是麴义没有带隐虎的话过来,说不定他此刻就答应了。 但想到万一袁术势力覆灭,吕玲绮也也能收到牵连身死,吕布心中委实难决。 他最后开口道:“明日我找张杨商量下。” 陈宫听了,心里暗暗叹息,只得告辞离去。 张杨手下分成几股势力,董昭已经明确表示要去投奔天子,眭固那些人却表示要帮黑山贼。 自己这边是看好袁术的,最后说来说去,能有什么结果? 陈宫心道那个什么隐虎,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人绝对有图谋! 被陈宫怀疑的隐虎兼凶虎袁熙,此时已经在赶往雍奴的路上了。 他掀开车帘,视野所见,道路两旁处处都是流民。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以民为本 东汉立朝伊始,便偏向大地主,渐渐诞生了士族,随之而来的是土地兼并,平民开始失去土地。 此时天灾连年,人祸不断,使得本就贫穷的平民百姓纷纷破产,生计无着,他们或沦为佃农,或沦为奴婢,或弃农经商,甚至还不少被迫流亡,成为流民。 为了求得生存,流民多次举行起义,黄巾之乱,便是其中的巅峰。 这被称为流民一怒天下反,然而起义导致社会连年战乱,反过来又产生了更多的流民,成为天下所有人都无法逃脱的循环。 流民之所以产生,主要原因有天灾和人祸两方面,天灾造就矛盾,人祸激化矛盾,两者相生,天下大乱。 天灾即是自然灾害,是导致流民产生的直接原因。 东汉时期是我国历史上气候由暖转寒的时期,气候渐趋寒冷,自然灾害多发。 东汉一共195年,其中有明确史料记载的灾年,竟有119年之多,这一阶段的自然灾害以多种灾害并发为其典型特征,其中水灾、风雹、早灾、蝗灾较为常见,而且往往同年中两灾、三灾并起。 尤其是汉安帝在位其间十九年,只有一年未见灾荒记载,几乎每年都有数种灾害发生,其中最多的一年为延光元年,这年共发生水、旱、震、风、雹、蝗六种灾害,整个天下困苦不堪。 这也是为什么袁熙读到这段历史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可能兴修农田水利设施的原因。 所谓风调雨顺,完全是看天吃饭,只有人对大自然的改造,才是拯救自身,泽被后世,利在千秋的根本解决办法。 自然是美的,百姓也是也是美的,两者结合而出的升华之美,便是劳动人民改造自然,从大自然中获取回报的过程。 对于自然灾害,汉廷可以救灾,但是当朝廷不作为,或者无能为力时,就变成了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此谓人祸。 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人口数量,《中论·民数》篇:“民数周为国之本也”。 东汉初期百废待兴,汉庭极为重视增加人口,故大力鼓励生育,《后汉书·章帝纪》载:“人有产子者复,勿算三岁。” 加上鼓励早婚等因素,人口因此飞速增长,到了中后期,出现了地少人多的情况。 但另一方面,汉廷并未采取办法阻止大地主大士族兼并土地,加上东汉赋税非常沉重,其特点是田税轻,人头税重,这明显是偏向大地主,将农民逼上绝路。 如果遭遇重大变故,使农民不堪重负,破产流亡,出现“百姓流离,无故者半”、“天下户口减半”的局面,便使得大量自耕农破产,成为无地的贫民。 没有饭吃,自然要起义,且不管黄巾起义中,是否有大地主大士族浑水摸鱼的影子,其始作俑者,还是汉廷的政策出现了偏差,导致被反噬的恶果。 而豪强地主们“攘公法,申私利,跨山泽,擅官市”,成为了大大小小,称霸一方的势力,同时觊觎着权利顶峰。 袁熙心知这个问题,从封建社会迈入资本主义社会后,都没有解决,只是既得利益者从大地主变成了资本家而已,食利阶级从始至终都在把持着政策的制定。 在这种社会中,交税的主力都是社会中层,而收入最高的上层人士,却想方设法避税,甚至出现了负收入,真是极为讽刺。 这便是袁熙为什么如此痛恨士族地主的原因,朝代覆灭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不是他们,但之前的几捆稻草,肯定是他们压上去的。 袁熙是个很有别扭的人,他更痛恨资本主义,在他看来,资本主义社会除了比封建社会生产力高得多之外,许多地方的社会道德还不如后者。 比如更加隐蔽,压榨下层民众的手段。 比如表面平等,实际更加放荡的人伦。 比如更加坚固,无法让人反抗的锁链。 资本主义萌芽,激发出的不仅是社会前进的动力,还赤裸裸的压榨出了更多的血汗和生命。 要是两种社会形态具备同样的生产力和技术力,到底哪个高明,袁熙其实并不知道。 所以袁熙不打算搞什么资本主义萌芽,这很可能是是条弯路,又如同宿命之环般,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圈子回到原点。 如果历史的轮回真是如此的话,那他宁愿尝试一下,如果不走这个环的话,能不能打破这个怪圈? 袁熙从不否认事情有两面性,凌驾于百姓民众之上的,天子之下的统治阶级,从上古最早的奴隶主,再到春秋战国时期的贵族,再到汉末魏晋唐朝的士族,再到宋明时期的士绅,以及资本社会的资本家,里面固然有剥削压迫百姓的存在,但却不可否认,也有自我革新,推动社会进步的积极因素。 相较于后世一股脑将罪责推给所谓的资本,袁熙就想不明白,资本,不就只是资本吗? 资本是死的,掌握它的人才是关键,好人叫做企业家,坏人叫做…反动派。 当然,反动派可能是富人,也可能是甘当富人马前卒的精神奴才。 倒推回来,当今也是这样,袁熙不可能灭尽天下士族,视其反动程度,便只能拉拢一批,打击一批,感化一批,消灭一批。 流民导致了地区发展的不平衡,向富庶地区大量涌入,而战乱地区出现了千里无人烟的景象。 袁熙若想夺取天下,他以后也会面临类似的问题。 就像他提前看到了魏晋将人口内迁,外族趁机占据边疆为乱的前车之鉴,便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人口多了,地不够种,那就往外走好了。 天下之大,为什么非要固守一隅呢? 这开拓边疆,放眼海外的风气,便由他在幽州吹起,传遍整个天下好了。 流民们见到袁熙的兵士列队经过,纷纷慌乱地躲到路旁,尽量远离队伍。 毕竟此时乱世,诸侯为了提振兵士士气,默认可以随意掳掠百姓,所以乱世中对于百姓来说,过得甚至不如一条狗。 毕竟做狗的话,狗主人还是要给肉吃的。 不过他们躲躲藏藏走了大半天,却惊讶地探听到,这支队伍和他们的目的地相同,竟然也是要去蓟城的! 这些流民心里嘀咕起来,先前有消息传出,蓟城招纳军屯民屯,以及匠人农人,去登记户籍的,便有地分,所以他们才拖家带口,往蓟城而去。 但这么不巧,和兵士们碰上了! 要知道如今天下,少有哪支诸侯的军队不骚扰百姓的! 虽然也许能保住性命,但财货被抢,妻女被掳,都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大家谁也不愿意靠近兵士,免得惹祸上身。 很多人开始犹豫,是不是就此散去,但也有的人经受不住到了蓟城,便能分到土地的诱惑,边远远在道路旁的树林杂草中艰难行走。 他们之所以还在坚持,是因为如今的幽州,经历了数次战乱,和刘虞在的时候大不相同。 十年前刘虞在世的时候,对饱受黄巾之乱的幽州,采取了休养生息的政策,数年间恢复了生产,民众安居乐业,其他州来幽州定局的流民百姓,有上百万人之多。 但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后,公孙瓒治下不严,导致兵祸害民,百姓苦不堪言。 尤其和袁绍翻脸后,幽州便全面卷入战火,包括汉民,乌桓,鲜卑在内,都波及在内,无一幸免。 战争对于生产的破坏是毁灭性的,百姓纷纷成为流民,或者逃入山中谋生,或者成为士族地主的奴隶,或者干脆落草为寇。 袁熙去广陵前,便告诉赵云打下蓟城后,要广纳流民,恢复生产,如今袁熙从车窗中看过去的,便是这么一副民众如蚁,踟蹰求生的景象。 他心道赵云倒是做的不错,流民能有此举,肯定先前到的人安定下来,再口口相传,人们才会争相投奔。 袁熙放下帘子,却见身边甄宓正抱着阿香,逗着她玩闹,对面却是吴夫人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 吴夫人觉得袁熙甄宓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看向自己的腹部,让她感觉手脚都无处安放。 她本来想尽量不和袁熙见面,结果袁熙家眷一共就两辆马车,一车四个位置。 一辆环氏母女和蔡昭姬坐了,留下吴夫人,便只能和袁熙甄宓共乘一辆。 她上车时看到甄宓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道这肯定是故意的! 甄宓一边逗弄着怀里的阿香,一边对吴夫人报以微笑。 她现在心里得意得很。 吴夫人的来历,在甄宓的再三逼问下,袁熙还是无奈地告诉了甄宓真相,并叮嘱她千万不要泄露给别人。 甄宓心道自己这夫君,可真是不一般啊,这是专盯着寡妇下手啊。 身份还都不一般! 蔡昭姬就不用说了,好像自己没嫁给袁熙之前,他就将公孙瓒的遗孀带回府中了吧? 更让甄宓惊讶的是,这吴夫人竟然是孙坚的遗孀,夫君这是和天下诸侯过不去了吧? 而且这次过得更加过分,连孩子都有了! 甄宓明白当时袁熙是喝醉了酒,无心插柳柳成荫,但还是心中微微有些做酸。 怎么吴夫人怀孕这么容易,自己肚子至今没动静呢? 让华佗配几服药吃? 吴夫人用眼角余光瞥到甄宓对着自己笑,心道年轻真好啊,自己二十年前,也曾这么无忧无虑过。 但是甄夫人真的明白,若是出现了庶长子,对她自己有什么影响吗? 袁熙心虚的盯着两女,感觉车内气氛越加尴尬,刚想说话,就听车外乱了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以儆效尤 袁熙听到外面吵吵攘攘,掀开车帘一看,外面道路旁正有几个百姓和军士吵嚷着什么,人群似乎有越聚越多的势头。 外面田豫见了,干脆命令兵士就地休息,同时整顿队伍。 袁熙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路旁,跳下马车,带着孙礼走了过去。 他见几名军士围在外面,找个人拍了拍其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那兵士不耐烦道:“这刁民讹人呢。” 他一边回头,一边道:“你是干什么” 等他看清袁熙的脸,顿时冷汗直流,叫道:“使君。” 这一出声,正在围观的兵士都安静下来,纷纷让开,只有正在吵架的几人没有听到,还在互相拉扯。 袁熙看几人脚边还倒着一个老者,双目紧闭,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他走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兵士们见是袁熙,纷纷单膝跪下行礼,那几名百姓见了,也连忙跪下。 领头兵士秉道:“使君,这刁民在路上挡了我们行军,有人便推了一把,不想这老头竟然是跌倒爬不起来了。” “这老头家人抓我们我们闹事,想要讹诈钱财呢。” 对面是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个孩子,三人皆是衣着破烂,面有菜色。 领头的汉子脸上风吹日晒得脸色逡黒,手脚粗大,身上的破麻衣都是孔洞,里面乱糟糟露出不少充填的麻丝干草。 旁边的妇人看着眉眼不到二十岁,皮肤却像四十多的,已经出现了不少皱纹,手上都是皲裂的口子。 孩子痩的皮包骨头,眼眶深陷,皮肤下面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汉子愤愤不平道:“阿父耳朵背,没有听到,我们可都是让开了!” “可是军爷却直接将阿父推倒,是不是也太不讲理了?” 领头兵士回头道:“住嘴!” “在幽州刺史袁使君面前闹事,你们怕是不是想活了!” 那汉子一听,吓得浑身颤抖,连忙低下头去。 他旁边带的七八岁孩子却还愤愤不平道:“怎么,官大就可以不讲理吗?” “阿爷昏过去了,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便被身边的女子堵住,嘴里兀自呜呜作响。 袁熙走了过去,蹲下探了探老者鼻息,转头对孙礼说道:“把后面马车里的华佗先生请来。” 他停了下,又道:“把国让也叫来。” 孙礼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这边去,大哥小心,”便转身往路上跑去。 袁熙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三三两两的百姓都在远处看着,再远处都是密林山地,心道若有敌人埋伏,确实有些危险。 他不由自主按住了腰间的环首刀柄,这却给了周围兵士一个错误的信号,纷纷便要拔刀,吓得几名百姓脸色煞白。 袁熙喝到:“你们做什么?” 这几名军士方知会错了意,这才讪讪把手放下。 袁熙看到几名军士的反应,心中叹息一声,开口道:“伱们几个,先前是干什么的?” 几名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领头的壮着胆子道:“使君可能不记得我们了,我们都是当初使君在北新城时入伍的,至今跟着使君四五年了。” 袁熙冷笑道:“你们倒还记得!” “我手下精锐一共就千把人,我怎么可能不认得你们!” 他伸出手指,“你,在城墙脚下跟我一起吃过饭!” “你,前两年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我还给你带了两斤肉!” “你,前年负伤,足足养了一年伤,才重新回来!” “你,”他指着领头推人的那个军士,“去年累获五个人头,升了伍长!” 被指到的几名兵士听了,喜笑颜开,纷纷笑道:“使君竟果然都记得我们!” “承使君大恩,我等敢为使君效死!” 旁边那一家人面如土色,原来这些人都是这幽州刺史的亲兵,自己这一家,算是完蛋了! 袁熙却是冷笑一声,“我承受不起!” “我还记得,你们在跟着我之前,和他们一样,也是流民!” “怎么,如今发达了,就看不起人了?”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军士听了,骤然间脸色僵硬,噤若寒蝉,站在那里呆呆说不出话。 袁熙越发愤怒,“等会先生来了,若这老者有三场两短,谁动的手,谁自己了断!” “死了之后,你的老婆孩子,我替你养着!” 众人这才知道袁熙是真的发火了,连忙双膝跪下,连连叩头。 那队夫妇和远处围观的流民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看得出来,好像这年轻的刺史,并不想包庇自己手下军士? 袁熙怒气未消,在地上走来走去,先前他觉得,此世想要兵士卖命,只能是用财货军职收买其心。 而教化其明白阶级压迫什么的,则是需要长期的时间,需要先开了民智,再慢慢让其寻找归属感,短时间内并不具备可操作性。 而且自己本就是士族,暂时也需要依靠士族办事,他总不能教育兵士百姓去反士族吧? 所以袁熙在这种矛盾中,就将这些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如今看来,完全放弃思想工作,并不可取。 至少对这些原先是流民的兵士来说,他们富起来后,也会转头歧视流民,和地主商人成为士族时候,鄙视商人一样道理,都是挥刀向更弱者。 这是人的通病,千百年来都无法改变,但袁熙却觉得很不舒服。 起码对他来说,他虽然自忖远远不如岳飞,但练兵是以对标岳家军为目标的,如今看到自己麾下兵士都是这副德行,怎么能不生气? 这生气大半来源于他对自己的愤怒,是因为他醒悟过来,是自己急功近利,忽视了对兵士这方面的努力,先前拿什么封建社会做借口,完全就是逃避。 同是封建社会,岳家军戚家军不一样做得很好? 在众人尴尬的沉默中,华佗背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他不及向袁熙说话,便跪在老者旁边,先探了鼻息,又掐了脉搏,后翻看了眼皮,便从药箱中取出几根银针,在老者头上连续下针。 众人屏气凝神,过了片刻,便见老者眼皮一抬,缓缓张开了眼睛。 围观众人不禁同时发出低低的欢呼声,皆是面露喜色,他们感同身受,要是自己也落到如此境地,自然希望有人救治他们。 然而华佗的话却又让他们心提了起来,“这位年纪大了,这下摔得不轻,可能后面行动会有所不便,所幸倒是没有骨折之类。” “如今至少要静养数月,但之后恢复成什么样子,谁也难说。” 袁熙听了,让人找来一辆板车,将老者抬了上去,对夫妇两人说道:“劳烦两位跟着到蓟城,我会找人安置,其间吃穿用度,我自会派人送来。” 夫妇两人相视一眼,低声连道不敢,心里更加惊讶。 此时田豫赶了过来,他已经听旁人说了事情经过,就见袁熙转头对他道:“国让,你是监军,你来说说,这事情如何处置?” 田豫犹豫了一下,说道:“无故打伤百姓,打二十军棍。” “致人伤残者,需奉养其生活起居。” “伤人性命者,除赔偿外,剥夺军籍,落为贱籍,重者偿命。” 袁熙转向众人,“尔等以前可曾知道这些军法?” 众人嗫嚅道:“自是知道。” 袁熙冷笑道:“所以你们觉得,军法都是摆设?” 众兵士皆是叩头求饶。 田豫也低头道:“豫治军不严,还请同罚。” 袁熙说道:“和国让没有多少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心道自己这一年来,光想着打仗了,却是忽视了这些问题。 今日发生的事情,是自己碰巧看到了,自己没看到的时候呢? 绝对之前就有苗头了! 看这些兵士刚才有恃无恐的样子,之前军中肯定有过类似的扰民之举。 如果这股苗头现在不刹住,这些兵士迟早会变成匪兵! 此时带头推人的什长咬牙叩头道:“此皆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无关,还请军法处置!” 其他人通了,也叩头道:“什长只是代我们出手,我们也有罪啊。” 袁熙见了,冷笑道:“你们倒是看得明白,不过我也不会就此揭过,既然你们抢着领罪,那就都打吧。” “来人,领头的二十,其他十杖!” 田豫听了,当即命人执法兵士来,将众人拖倒,噼里啪啦打了一顿。 一众士兵忍着痛,对着袁熙低头再次告罪,他们算看出来了,袁熙这次是认真的! 然而下一句话让众人大惊失色,“我治军不严,同领十军棍!” 田豫连忙跪下道:“公子,这是豫之罪愆,怎能让工资受罚!” “要打就打豫好了!” 袁熙喝道:“监军本就是监督军中不法之事,要是事事领罪,你有几条命可以打?” 他指着几名兵士,“他们仗着是我亲兵,肆意妄为,这是我申饬不严之罪。” “故以军法罚我,理所应当!”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马车里面的甄宓和吴夫人听了,脸色数变。 吴夫人对甄宓道:“使君真的要自罚?万一打伤了怎么办?夫人不去劝劝?” 甄宓咬着嘴唇,轻声道:“夫君军中之事,妾不能逾矩,只得相信夫君。” 吴夫人听了,若有所思,但她想到袁熙要被打,不知怎么,心里也隐隐有些心疼。 她知道甄宓肯定比自己更难受,但却能忍住,其表面柔弱,其实内心很是坚强啊。 路上的兵士们见到袁熙如此,面色严肃了许多,和之前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因为袁熙到来之前,他们都以为会将流民赶走了事,却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这使君连自己相熟的亲卫都下得去手,自己要是在其中,只怕也会被打吧? 阎柔远远站在行军队伍里面,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心道这位使君行事,和别人不大一样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多谢曹公 一开始路边闹起来的时候,阎柔比其他人反应要快得多,马上就赶到了。 当时他心里直嘀咕,要是自己招手下兵士和流民起了冲突,那他就尴尬了。 他已经做好了袁熙追究起来,自己壮士断腕,当场砍死几个的准备,还要自请责罚。 结果到了一看,那些兵士服饰皆是袁熙手下兵士,当下阎柔松了一口气,深感庆幸没有牵连到自己。 过了不一会,他就看到袁熙赶了过来处理此事,心道只怕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最后会做个样子,轻轻揭过吧? 然而之后的事情走向大,大出乎阎柔意料,袁熙竟然是认真按军法处置的! 要知道,汉朝强盛之时,军法确实非常严明,但如今已经算是乱世,诸侯的军队等于是私兵,无论是打地盘还是种地,都颇受优待,谁还在乎什么军法? 换做阎柔自己麾下亲兵,那都是要好吃好喝供着给自己卖命的,袁熙倒好,打起来不心痛的,真不怕手下不满吗? 不过阎柔也警醒起来,袁熙对待亲卫尚且如此严格,自己那些乌桓鲜卑兵士散漫得多,要是犯了事,还能逃得了?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好,要是多了,自己又如何自处? 阎柔暗暗警醒,等一到蓟城,自己得集合麾下兵士,先整顿军纪,免得出了问题想着补救,那就晚了。 他突然醒觉,袁熙如此做,是不是在借机暗示自己? 那几名被打的军士刚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听到袁熙要自罚,连忙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实是我等有罪,还请公子万勿自罚!” 田豫也出声道:“公子,主帅被打军棍,有损军威。” 袁熙身边上百亲卫齐齐拱手道:“请使君三思!” 袁熙见了,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换一种吧。” 他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环首刀,同时摘下头上的发冠,头发一下子垂了下来。 他回手一刀,刀光划过,他割下一大缕头发扔在地上,喝道:“割发代罪!” 这下子子事出突然,田豫阎柔等人都惊呆了,在场之人,无不战栗! 众人所以如此反应,是因为按照汉律,割发是髡刑的一种,等于是奴隶才会受到的刑罚,而此时儒家兴盛,也提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换言之,对于下层百姓来说也就罢了,但对于重视孝道声望的士族来说,这种行为是极其严重的! 袁熙见众人莫不神情肃然,心里颇为满意。 作为一个现代人,把他头发剃光了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但如今要的就是这效果,这还要多谢聪明的曹操啊。 袁熙充满恶意的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如今割发以代军棍,将来曹操纵马踏了青苗,还想用割发代首替死罪的话,有自己珠玉在前,曹操得割多少头发啊? 他挥手让田豫将几个受了军棍的兵士带走,一边走到板车前面,让兵士拿了些面饼给那夫妇,说道:“我安排人手,护送你们到蓟城,这一路上先照顾好阿翁,有事随时找我。” 夫妻两人连忙跪下道谢,还要拉着那少年跪下。 袁熙止住他们,摸着那少年脑袋道:“人说燕赵之地多豪士,这孩子不到十岁,不畏利刃兵锋,敢于为家人挺身发声,可谓是英雄出少年。” 他想了想,拿出腰间短剑,递给少年道:“这刀送你来保护家人,但不要用来作恶。” 少年接过刀,脸现喜色,用力点了点头。 郭嘉见袁熙送一家离开,这才放下车帘,他怀里的美姬道:“主人为何不下去?” 郭嘉微微一笑:“使君做得很好,何须我再出面。” 他心道袁熙做事越发滴水不漏了,惩戒军士整顿了军纪,割发安抚震慑了众人,最后赠刀给少年,却是保护了对方一家。 不管袁熙心里真实想法如何,这表现已经相当可圈可点,算是有了主公的样子了。 等袁熙上了马车,队伍继续行军,一众兵士一边走,一边嘀咕起来。 “使君也太狠了,士族割发,闻所未闻啊。” “咱们以后得小心点了,免得触怒了使君。” “就是,在使君手下当兵,有地有粮,过得比先前好太多,要是犯错被打为贱籍,什么都没了,还要牵连家人!” 众人深以为然,有人悄声道:“你说使君德行如此高尚,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是天上真人下凡?” 众人纷纷点头,齐声赞同,“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 马车里面,甄宓仔细帮袁熙将头发攒起,扣上发冠,然后插入发簪固定。 她心疼地看着袁熙缺了一大片的头发,想要开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吴夫人心里确是十分感慨,袁熙和自己儿子孙策,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两人的做事风格对比极为鲜明。 孙策简直和孙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人豪放爽朗,极富个人魅力,是这个时代游侠儿的典范,由此在江东招揽了一大批意气相投之士。 可以说,孙策这种行事才是士族的风范,从袁绍到袁术,从孙坚到曹操,年轻时莫不飞鹰走狗,呼朋唤友,谓之风骨。 平心而论,吴夫人是不太喜欢这种做派的,她也曾劝谏孙策,既然胸怀大志,便要早日成熟起来,那些诸侯到了建立功业业时,不还是要重视名声? 孙策却不怎么听到耳里,依旧我行我素,让吴夫人也颇为无奈。 而相比之下,袁熙则是极为内敛沉静,所做所为皆是深思熟虑,少年老成,具有这个年纪士子身上极为稀少的自律,在这点上,倒如同孙策父辈一样。 就像是……背负着某些沉重的东西。 吴夫人心道也不知道袁熙性格是如何形成的,也许是遭遇也不少事情,才造就了如今的他吧? 关键让吴夫人极其羞耻的是,自己和其有说不清楚的关系,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吴夫人不由想起那晚的情形,也许是醉酒的缘故,袁熙一反常态地霸道,表现得和平日极为不同,这是酒后乱性,还是释放出了被压抑的天性? 吴夫人脸上越发滚烫,不由夹紧了双腿,暗骂自己不要脸,袁熙固然可能是原形毕露,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自己最后表现的如此不堪,吴夫人如坐针毡,心道自己喜欢被那样对待,这岂不是更加不正常? 甄宓若有所感,向吴夫人瞥了一眼,吴夫人顿时吓得不敢动了。 袁熙却发现吴夫人脸色不自然,出声道:“夫人是不是马车坐久了,身体不适?” “要不要找元化先生看看?” 吴夫人忙道:“妾身没事,公子勿忧。” 甄宓听了说道:“还是看看吧,夫人怀了夫君孩子,这长途跋涉,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甄宓不提这个还好,吴夫人更觉手脚无处安放,她不由双手交叠,挡住小腹,仿佛想要用力将其按平。 袁熙和甄宓相视一眼,明白吴夫人还是无法完全接受现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过了小半日,临近正午,马车停了下来,就地扎营生火。 彼时行军,按道理只有晚上一顿饭是生火吃热饭,但如今没有战事,不需着急赶路,袁熙便命令众人一天两歇,中午也起灶做饭。 此令一出,军士皆是非常高兴,此时刚过年不久,天气尚寒,一天能多吃一顿热饭,便舒服很多了。 袁熙叮嘱甄宓和吴夫人去找环氏母女一同吃饭,自己则是和田豫等人,和兵士同锅同灶,见袁熙蹲在锅边,端着木碗喝着粟米粥,一旁的兵士们眼里除了敬畏,又多出来几分敬众。 先前的事情让他们明白,这位使君做事是极有底线的,如果触碰到了,可是会当真处置的! 袁熙不管众人目光,扒拉着碗里的野菜和干肉末,他微微抬头咀嚼,无意中看到对面士兵脚下,面露疑惑之色,随即沉了下来。 他伸出木箸,指着对面兵士说道:“你的鞋子呢?” 对面兵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脚上穿着双破烂草鞋,露出的脚指头都被冻裂了。 田豫也反应过来,在广陵的时候,袁熙考虑将要长途行军,特地采买了冬靴,让田豫发给众人。 那些冬靴是兔皮做面的,价钱不菲,很是花了了一大笔钱。 而此刻兵士穿的,则是过冬的草鞋,也叫做扉,一般是用稻草、麦秸、米秸等编制而成,过冬的草鞋便在里面塞满干草御寒,比皮靴简陋太多了。 田豫还以为军需官克扣,便说道:“你照实说,靴子有没有发到你手里?” 那兵士连忙从被囊中拿出一双靴子,说道:“禀使君并监军,早发到了,我一直背着。” 田豫松了口气:“你怎么不穿?” 那兵士嗫嚅道:“这鞋子贵的很哩,咱不舍得穿。” “而且这皮靴跋山涉水,鞋底很容易磨破,还是草鞋走路方便。” 田豫听了,转头对袁熙道:“确实如此,皮靴不耐磨,骑马还好,走泥地确实太不方便。” 他又转向士兵,“话虽如此,买了鞋就是让你穿的,脚冻坏了,如何打仗?” 那兵士听了,连紧把皮靴穿上,又仔细把脏兮兮的草鞋扎好,放入行囊中。 袁熙心道果然只有和兵士们在一起,才能发现更多的问题,这段时间自己忙着外交谈判,游走于士族之间,却是忽略了好些问题啊。 袁熙也明白,光靠自己一个人,根本管不了所有的事情,不可能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所以他现在急缺志同道合,能理解自己的的同伴。 这种同伴极其不好找,到现在也就赵云寥寥几人,亲自培养也是个办法,就像袁熙特意将孙礼留在身边一样。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孙礼可能还需要数年,才能独当一面,即使这样,也远远不够。 就像眼前这鞋子的问题,兵士常常要面对长途行军,偏偏耐磨柔软的鞋底材料,确是非常不好找。 木底太硬,草底不结实,皮底太贵,布底尚未出现,麻葛底性价比最高,但也耐不住长途行军。 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东西,便是后世的橡胶。 袁熙心道看来得抓紧开展海上贸易了,关键是,就是拿到橡胶树来种植,自己地盘的土壤也不合适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推心置腹 缺人,缺人,还是缺人! 做什么都要人,但是正直可靠的,能干的,具备知识的,能同时符合三者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袁熙怀疑,直到自己老死,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 不过他已经看开了,既然一口吃不成胖子,那便慢慢来好了。 就像现在的士兵一样,虽然不指望他们具备士族的识字能力,工匠的制造本事,但如果让他们多少认识些字,懂得武器军器的原理,便能更透彻的明白战场上要做什么,从而明显提升作战能力。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扭头对田豫道:“国让,我突然有了个想法。” “军职跳过伍长,从什长开始设置副职,辅助正职做事,你觉得如何?” 田豫听了,便知道袁熙又突发奇想了,他思索了好一会,才摇头道:“恕豫不明,正职是靠军功升职,带领其他人打仗的,副职为何而设?”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多此一举,行军打仗只要听从编制内正职之令行事就够了,要副职何用? 那不是乱套了? 袁熙清了清嗓子,“这只是我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其要做之事有三。” “一是副职要求识字,通晓战法和工具使用。” “这样的话,可以负责战场上的协调调动,帮助正职号令下属。” “二是副职平日负责教导兵士,从识字到兵士想法,定期和兵士谈话,聚拢人心。” 田豫听了若有所思,这是袁熙早有此想法,还是受上午流民之事的影响? 袁熙又道:“三是正职受伤或战死,无法指挥时,由其接替指挥众人。” “而最后这一点,又和我另外个想法有关。” “我准备抽出一部分悟性高的兵士,以什伍为单位,重组步兵军阵。” “以什长为例,五人之中,设最前两名刀盾兵,居中两名长枪兵,居后一名带刀弩手,负责补位偷袭。” “一什十人,由两伍组成,其兵种人数加倍。” “其间作战若有死伤,三种兵种可以转换,什伍之间也可以配合作战。” 田豫听了,出声道:“公子这想法很有意思,初看让豫摸不着头脑,但细细一想,似乎有很多妙用。” “但是三种兵种,练兵可是麻烦得很。” “这是要应付很复杂的作战情况下,才能用得到的吧?” “而且兵种之间配合要求极高,悟性不高的士兵,只会添乱。” 袁熙点头道:“国让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这种战法确实要求很高,但一旦练成,辅助甲胄,将会大幅度地减少伤亡。” “尤其接下来我要对付黑山军,太行山中地形复杂,骑兵和弓箭很难施展,此时步兵之间的配合,便尤为重要。” 田豫听了,赞同道:“公子想法确实很妙,但需要不少时间。” “奉孝先生怎么想?” 袁熙笑道:“奉孝在军阵行伍间的事情,哪里比得上国让熟悉。” “我就是先问问国让想法。” 田豫听了,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这种事情,豫也不见得就看得准。” “公与先生和子龙皆精通兵事,公子可听听他们的想法。” 袁熙心道赵云倒是随时见,但说到尚在北新城的沮授,自从其上任后,自己还没见过他。 听说现在他和许攸闹得很不愉快,但现在袁熙也没拿定主意,如何调解两人。 袁熙扭过头去,看着一旁闷头干饭的孙礼,说道:“你对我和国让刚才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啊?”孙礼没想到袁熙会问自己,一时间有点头脑发蒙,“公子和田大哥说的都很好!” 袁熙一看就知道孙礼没上心,佯装生气,“你不是跟奉孝先生学兵法了吗?” “就这?” 孙礼叫起屈来,“可是公子和田大哥说的东西,兵书上没有啊!” 袁熙田豫两人同时大笑起来,田豫出声道:“难为他了,这才学了多久,还是纸上谈兵的阶段。” 他对孙礼道:“你可要多动动脑子,怎么将身边兵事和书上兵法结合领悟,不然将来让你单独领兵的时候,会遇到好多兵书上没有的东西,要是不能决断,就是害了自己和兵士性命。” 孙礼听得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袁熙看着和田豫谈的差不多了,便让田豫带队伍重新起程,自己则回去马车。 袁熙一进马车,却见甄宓已经靠在板壁上睡着了,吴夫人却是在轻摇着怀里熟睡的阿香。 她讲袁熙神情,轻声道:“刚才我哄阿香入睡,夫人吃了些,便先睡了。” “甄夫人应该是病后身体还没完全好利索,故容易疲惫。” 此时马车启动,袁熙身体一晃,却顺势坐在了吴夫人身边。 吴夫人没想到袁熙如此明目张胆,顿时就想逃开,却没想到袁熙已经悄悄伸出手去,搂在她的腰上。 吴夫人如遭电亟,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呆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羞恼道:“公子请自重!” 袁熙嘿嘿一笑,“夫人,我就是这样的。” 吴夫人无语,袁熙又挪动几下,已经将她揽在怀里。 吴夫人看着对面靠着板壁闭目的甄宓,怀里睡得正香的阿香,又气又恼,狠狠瞪着袁熙,仿佛择人而噬的母狼一般。 不过袁熙脸皮很厚,只当看不见,另外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伸进了吴夫人的宽袖里面。 就像太史慈赵云麴义等人互相切磋,精进武艺一样,袁熙也是从实践中来,在甄宓蔡昭姬等人身上摸索出了不少宝贵的经验,如今肆无忌惮地用在吴夫人身上。 吴夫人又气又急,袁熙的无耻超出了她的想象,偏生她无处可逃,还不敢出声,万一惊醒了甄宓和阿香怎么办? 她强忍着对方的无礼肆虐,横下心来,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扭过头对袁熙道:“公子,你再这样,妾身可真要喊了…” 话音未落,袁熙已经把脸凑了过来。 吴夫人骤然间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知觉,在这一刻,什么家族,什么顾虑,仿佛都被抛之脑后。 吴夫人一只手抱着阿香,只能腾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推开袁熙,却无济于事,只能徒劳地推着袁熙胸膛。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分开,吴夫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白皙的额头脖颈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滴。 她羞愤欲死,抬起衣袖,拼命擦着嘴角的口水,一边去看甄宓是否醒来,一边压低声音嗔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袁熙见吴夫人一副气急败坏样子,又小心的将其搂在怀里。 吴夫人耳朵靠着袁熙的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气得恨不得咬袁熙一口。 她这辈子,哪里见过行事如此荒唐大胆的! 袁熙也用手感觉着吴夫人的心跳,轻声道:“夫人,我们现在心跳是一样的呢。” 吴夫人恼怒道:“你既然还叫我夫人,那还不快放手!” 袁熙微笑道:“此夫人非彼夫人。” 吴夫人听了一阵气闷,原来袁熙一直占自己便宜,他说的夫人,是自己夫人的意思啊! 她凶巴巴道:“别想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袁熙断然道:“不,我就要娶你。” 吴夫人一阵眩晕,“你当真的?” “真要做了此事,你我都是天下人的笑柄!” 袁熙冷笑道:“谁敢?” “我才不怕!” 吴夫人恨恨道:“你别以为有了孩子,我就要听你的了,我还没决定生不生呢!” 袁熙凑在吴夫人耳边道:“有没有这个孩子,都不妨碍我喜欢夫人。” “而且夫人生产前后,也不想用真名吧?” “既然怎么也是过日子,夫人何不暂时放下顾虑,开开心心过两年呢?” 吴夫人恨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注意,我要是上了当嫁给你,以后你不就有借口留下我了?” 袁熙微微一笑,手指一拂,吴夫人身体顿时一哆嗦,气得瞪了袁熙一眼。 袁熙笑道:“夫人确实很聪明,在我见过的女子中,足以排得上前三。” “但正因为这样,我更舍不得夫人离开了。” “我有种预感,如果就此错过夫人,便是一世再难相见,只怕我临死时想起来,也会带着不甘吧。” 吴夫人听了,身体微颤。 她凄然道:“那有什么办法,妾早生二十年,儿子都和公子一般大!” 袁熙叹道:“孙伯符?”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和他为敌。” “夫人若是嫁给了我,只怕两边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吧。” 吴夫人气苦,你两个同龄,不想着结为兄弟,你到想着做他的爹! 有你这般无耻的吗? 不过她心中也隐隐有些感动,因为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身份暴露,孙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但直到现在,袁熙也从未拿此事要挟自己,可见其还是很在乎自己感受的。 吴夫人迷惘起来,自己要何去何从呢? 如今的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袁熙见吴夫人面上露出了动摇之色,当机立断地低下头去。 车内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但这一次,吴夫人却不知不觉搂住了袁熙的脖子。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重要通道 车子晃动一下,甄宓睁开了眼睛,见自己靠在危襟正坐的袁熙肩头,对面吴夫人正闭目端坐,不好意思道:“妾睡着了。” 她抽动着鼻翼,疑惑道:“怎么隐隐约约有些味道?” 正装睡的吴夫人悄悄夹紧了双腿。 袁熙掀开帘子,笑道:“夫人你看,外面的花都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鲜花。 甄宓一见,便惊喜道:“好美!” 此时刚离冬入春,最早的一批花朵都已经迎风绽放。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这是淡粉色的山桃花,贴着花梗长在数上,在枝头上悄悄绽放,如同内敛端庄的小家碧玉。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这是白色的杏花,花萼却是深红色,洁白的花瓣和深红花萼对比极为鲜明,像极了大家闺秀,有着白皙动人的容貌,华丽高贵的服侍,让人见之难忘。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这是金黄色迎春花,枝条如蓬蓬乱草,一丛一丛长在地上,铺得漫天遍野,虽然低矮,但开得肆虐而野性,绽放出勃勃生机,如同在这艰难乱世中求生的百姓一般。 这看上去最低贱,长得最低矮,数量最多的野花,却有着最为尊贵崇高的颜色。 甄宓顺着袁熙的手指,听他一个个分说过去,惊叹道:“夫君懂得真多呢。” 她转过头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妾跟着夫君,能看到好多此生难忘的风景,呆在邺城里,可无法做到呢。” 袁熙见甄宓笑得神采飞扬,风华烂漫,心里有些愧疚,他暗暗擦了把汗,不由偷偷瞅了眼吴夫人。 吴夫人扭头看着窗外,感受到袁熙的目光,心里恨恨,装的还挺像! 她目光转向枝头上的杏花,绽放的花瓣中央,有野蜂灵活地上下翻飞,香甜的花蜜在花蕊间满盈欲滴,突然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突然她感到一阵烦恶,赶紧把头探出窗外,干呕起来。 甄宓连忙探身帮其抚背,从袖中掏出丝帕递到吴夫人嘴边,吴夫人忙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角,袁熙看到这个动作,不由干咳一声。 吴夫人呕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她脸红道:“妾失态了。” 甄宓笑道:“夫人无需自责,都是夫君做的好事。” 袁熙吴夫人本来心里有鬼,这下更不敢接话,只得岔开话头。 在乱花迷乱的春色中,马车轻微地颠簸着,慢慢接近了蓟城。 所谓蓟字,源于西周之蓟国,蓟国与燕国相距不远,后来燕灭蓟,都蓟城,故后世称北京为燕蓟之地。 蓟国蓟城之名,应是源于蓟丘,蓟丘之称,以“山多蓟草”故名蓟丘,类似楚(荆)国,都是以草名地,以地名国。 此时的蓟城又名蓟县,便是现在北京一带,而后世的天津市蓟州,在先前众人出发的雍奴一带,两边差着几百里。 后世最快一个小时便能到达的距离,但在这个时代,单靠徒步却要走上十天。 因为古代的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古代地貌,处处都是杂草树林,更麻烦的是河流支脉极多,处处泥沼之地,让人寸步难行。 所以稍微能够行走的道路,都是靠着人开辟出来的,即使这样,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道路泥泞,一天走不了十里地,也是常有的。 更因河流众多,很多时候道路都是断在河溪两边,需要涉水渡河,春季枯水期还好一些,但到了夏季,很多道路便会被截断,极为影响生产生活。 队伍兜兜转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可以渡河的地方,溪水只有一尺来深,车夫跳下马去,驱赶马儿拉车趟过了溪水。 后面兵士则是脱了鞋子,卷起裤腿,在冰冷刺骨的溪水中快速跑过上岸,冻得呲牙裂嘴,坐在岸边捏起几团杂草,把脚稍稍擦干,这才穿上鞋子。 队伍继续上路,沿途有山有河,山坡之间,间杂有茅屋数间,时有炊烟升起,袁熙心有所悟,后世明朝将北京设为首都,是颇有道理的。 其水系丰富,适合作为京杭大运河的起点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也不可忽视,这地理位置确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蓟城地处燕山山脉和华北平原的交界处,前面就是外族南下的隘口,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自然而然成了阻碍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关口。 而且华夏面对的外族威胁,大部分都来自西边和北边,西边因为有高原阻挡,外族进入关中地区的成本很高,但北边就不一样了。 蓟县以北,就是长城塞外,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但古代放牧,牛马牲畜对于草地的依赖极高,而草地的情况极其依赖天时。 若是气候变冷,草场便无法生出足够的牧草,游牧民族在生存的威胁之下,便会入关抢掠。 这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在此面前,什么道德约定,什么睦邻友好,都是不存在的。 这也是为什么边地民风彪悍的原因,尤其是在幽州,日日夜夜都会面对马贼盗匪,软弱的人在这里是生存不下去的。 而作为一个大一统王朝,抵御外敌是其重要的任务之一。 尤其是西汉一朝,立朝之时的政策,便是抵御塞外匈奴南下入侵,甚至刘邦因此将原来定好的都城雒阳,迁往了长安。 无他,就是因为长安离着匈奴入侵的路线更近。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便涉及到了华夏历朝历代大一统时,都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泱泱华夏,万里疆域,南北之间,有几条路? 答案是,四条。 第一条是长安往南,翻过秦岭,进过汉中,由蜀道进入益州。 第二条是从中原许县(许都)往南,过伏牛山桐柏山之间的方城缺口,从荆州南阳到襄阳,经汉水到长江,进入江南地区。 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走淮河平原。 前者从寿春到合肥,经过巢湖到达历阳附近渡过长江,此时的渡江地点,就是袁术孙策和刘繇攻伐对峙的地方。 后者也是最后一条,就是从徐州境内,沿水路南下,到广陵附近渡江到达吴郡,如今由袁熙控制! 除了这四条道路之外,其他的道路,都不适合大规模人口流动和行军,想要另辟蹊径,就只能走荒郊野岭,乃是九死一生。 就像子午谷一样,难找水源,地形复杂,后勤基本没有,通过其走出深山的可能性不说必死无疑,差不多也是万中无一。 只有了解了这四条路线,才明白天下诸侯南北相争,围绕的都是这四条路线上的城镇渡口,其路线上的位置,都可被称作兵家必争之地!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第二条中原到荆州的道路,荆州北面是个巨大的盆地,长江纵贯而过,顺着长江,西可到巴蜀,东可至吴会,北可到许都洛阳,乃是南北沟通的最重要的关键节点。 谁占了荆州,谁就能进则觊觎天下,退则横裂四方,谁也绕不过去。 所以各方诸侯,才会纷纷谋划占据荆州,围绕其中,发生了许多曲折而又出人意料的故事。 华夏南北尚且如此苦通难达,外族入侵北方,能走的道路就更少了。 从西往东的天山,祁连山,阴山,燕山彻底构成了一道防线,外族绝大部分时候,只能从两个缺口通道南下。 第一条便是贺兰山缺口往南直达长安。 这就是为什么刘邦迁都长安的原因,因为长安守在第一线缺口上,随时能够就地征兵征粮,而不是从雒阳千里迢迢运过来。 而第二条,便是袁熙面前的蓟城,其北面的燕山山脉缺口。 汉朝采用了以胡制胡的政策,在幽州用本地的乌桓鲜卑防备关外鲜卑游牧部落,在并州用南匈奴防备北匈奴,经过东汉两百年时间,倒也颇见成效。 只有袁熙知道,看似坚固的堤坝,其实已经被无数蚂蚁腐蚀的千疮百孔,一旦到达临界点,便会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洪水,便会席卷天下。 这五胡乱华的余波,肆虐了数百年,百姓哀嚎,生灵涂炭,直到隋唐才渐渐平息,但造成的伤害,却是永远留在了历史和回忆里。 这给外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让他们领悟了从幽州南下入侵中原,是多么的简单容易,自此之后铁蹄肆虐,洪流之下,北地生灵涂炭,少有安宁。 以至于幽州变成外族龙兴南下之地,历朝历代,祸乱皆由此而起。 从唐到宋,都没有找出有效的应对之策,在元朝达到顶峰,蒙古铁骑踏遍河山。 时间过了千年,明朝才幡然醒悟,将京城从建业迁到了北京,此后华夏抵御北面外族,不再需要横跨数千里运兵运粮,而是天子守国门,一如当年刘邦立于长安。 袁熙想到这里,不由心潮澎湃,激动地站了起来,却忘了车厢低矮,头一下撞在了壁顶上。 甄宓和吴夫人惊讶地看着袁熙,袁熙捂着头,笑道:“我想到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最后明朝也失败了,但晚上千年,不如从现在就开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想要试试看,能否将这历史的无情洪流改道。 远处隐隐约约便是蓟城,地平线上出了一排排的黑点,随着两边渐渐接近,袁熙掏出望远镜一看,领头的正是赵云。 他跳下马车,纵马奔去,大笑道:“子龙兄,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百废待兴 见袁熙骑着小白马兴冲冲向自己奔来,赵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说实在的,他本来想抱怨几句的。 作为刚上任的幽州刺史,一走就是小半年,幽州的事情全扔给自己,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过看到袁熙开心的样子,赵云又想到了对方当初在城头上忽悠自己的情景,不禁心又软了下来。 他跳下马,抱拳沉声道:“末将参见使君。” 袁熙嘿嘿笑道:“什么使君不使君的,这段时间劳烦子龙兄了,接来下可能更忙呢。” 田豫等人依次过来和赵云相见,赵云见礼时,却见到阎柔跟在后面,往这边一拱手,便道:“将军别来无恙。” 阎柔略感尴尬,跟着拱手还礼。 当初两人也曾见过几次,彼时阎柔在刘虞手下,赵云在公孙瓒手下,两边主公不相投,所以下面的人也交情不深。 却没想到世事无常,两人兜兜转转,赵云转投袁熙麾下,阎柔却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先是他投奔的刘虞被公孙瓒杀死,后投奔的刘和攻打易京时下落不明,阎柔只能联合鲜于辅等人袭扰公孙瓒后方,一直未找到可以投靠的势力。 如今袁氏攻灭公孙瓒,阎柔发现袁熙此人颇不简单,不到两年便从北新城迅速发迹,成了幽州刺史。 他眼见再不站队就晚了,于是果断投奔过来,此时赵云早在两年前就在袁熙麾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已成了都尉,隐隐成为袁熙之下的二号人物。 相比之下,阎柔因为有妄杀汉朝乌丸司马邹丹的前科,自立的乌丸司马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从上谷太守做起,比赵云低了一头。 阎柔当初做乌丸司马,统领北地数万人的时候,赵云也不过是刘备麾下一个小小的主骑郎而已,所以说阎柔心里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阎柔的神色,袁熙也看在眼里,他心道以后这些麻烦事,就要交给赵云自己解决了。 阎柔是他故意压一下的,妄杀汉廷大员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追究起来,却很是麻烦,如今袁熙这样做,一方面是让其尽快融入,另一方面也未尝不种保护。 曹操当日为了选拔人才,可以提出重才不重德,以示礼贤下士,此举确实招纳到了很多能人异士,包括阎柔这种犯过事的人。 袁熙之所以接纳阎柔,一方面是因为阎柔是当前袁氏和乌桓鲜卑之间重要的联系纽带,单于塌顿那边已经生了异心,要是再逼反阎柔,幽州就彻底乱了。 另一方面,后世阎柔镇守北地,终其一生兢兢业业抗击胡人,这也是袁熙接纳他的原因。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阎柔一样,尽忠职守,曹操选拔人才的机制,在其去世后慢慢显露出了恶果。 因为疏于考察德行,许多曹操任用的士族官员道德底线很低,只知道趋利避害,生出了很多祸端,其中一个后果,就是司马氏篡魏,时人少有反对者。 袁熙自然记得这前车之鉴,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优先擢选德才兼备之人。 袁熙叹了口气,要说道德水平高的官员群体,当属蜀汉无疑,可惜那些人离着幽州太远了。 尤其是诸葛亮,此时是不是在南阳种地? 想到诸葛亮这个名字,袁熙的口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可是道德内政都点满的绝顶人才,可惜就是有一点麻烦,对汉朝太忠诚了些。 袁氏现在的旗号不明,但谁都知道将来肯定是要自立门户的,前来投奔的人大多数都存着这个心思,所以袁熙在争取诸葛亮这类人的时候,天生就存在着劣势。 虽然赵云也有匡扶汉室之志,但属于被袁熙提早下手的,因为当今天下汉廷失德,没有哪个诸侯是公然打出这个旗号的,甚至此时的刘备都没有。 然而一年后就不同了。 天子刘协东归洛阳,曹操趁机击败其他诸侯,将刘协抢到了许县,开始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路。 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曹操都打的是匡扶汉室的旗号,导致天下士族争相归附。 而袁熙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破坏这件事情。 如今他最为相信的两人,便是麴义和赵云,麴义已经被他派到了吕布那里,伺机而动,算是埋下了一着暗棋。 加上最先派过去的董昭,袁熙在河内郡布置了两手后着,等打通太行山通道,就要轮到赵云出马,一锤定音了。 众人一路来到蓟城前面,发现城池不小,城墙却是不高,约莫也就一丈多点的样子。 袁熙停了下来,环顾诸人道:“若要在此筑一座城数十万人的坚城,五年内可能吗?” 郭嘉此时已经出了马车,他心道果然公子有这种想法啊。 这几日郭嘉和袁熙交谈,发现对方对于蓟城这块地方很是执着,郭嘉不太明白,蓟城这地方汉胡杂居,即使建了城池,只怕十数年内,也很难发展起来吧? 赵云田豫诸人却是首次听闻这种事情,不禁面面相觑,筑城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且不说光是一道城墙就颇为耗时费力,即使建好外城,里面城池规划,引水排涝,挖渠铺路,也是需要很多年时间的! 如今天下大城,皆有上百年历史,皆是先从村庄开始,引百姓聚集,变成乡镇,然后是县城,最后人口越来也多,最后才变成大城。 这期间人口是决定性因素,与之相应的粮田,水利设施,运输贸易线路,各类建筑,士农工商配比一样不能少。 如今袁熙突然说要想在此地筑一座几十万的人坚城,众人有些发懵,蓟城现在还不到五万人,周围确实有大片荒地,但是多余的人口从哪里来? 袁熙见众人默不作声,知道自己有些急了,笑道:“今日都累了,先回去歇息一天,晚上好好想想,明日再论。” 众人听了,依言领命。 袁熙和赵云走进城里,发现其居民面貌和江东大不相同,多有高鼻深目者,但身上穿的却是汉民衣服,而长相有的类似中原人的,身上穿的却是胡服。 街道两旁,多有小摊,卖的多有胡饼羊汤等异域风情的食物。 袁熙心道这样倒也好,华夏文化本来就是兼容并包,在不断的交流中进行文化融合,海纳百川,才成就了中华民族。 若是一味排斥,闭关锁国,只会止步不前。 不过他发现,道路皆是泥巴土路,坑洼不平,和邺城的青石板路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道果然是需要一步步来。 不过说起来,邺城在如今天下,也是能排进前三的,让蓟城和邺城作对比,有点太欺负人了。 袁熙又见路上百姓见众人带兵入城,纷纷往两边躲闪,随口对赵云道:“先前这里是公孙瓒余党占着?” “城里对我们入城反响如何?” 袁熙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颇为自得的。 因为此时他们所处的蓟城,便是刘虞被公孙瓒杀害的地方。 当日刘虞被公孙瓒击败,携妻子儿女逃到居庸关后,被公孙瓒追上,全家被捉回蓟城关押。 此时汉庭派使者段训带来了刘协的诏书,名刘虞总管六州事务,封公孙瓒为易侯。 这本来是个安抚的行为,公孙瓒却趁机搞刘虞自立为帝之罪,不知何故,段训竟然在闹市中处斩了刘虞全家。 前任常山国相孙瑾,掾张逸、张瓒等人,一同自动聚集到刑场周围,破口大骂公孙瓒,与刘虞一起被杀。 公孙瓒把刘虞的头颅送往京城长安,被刘虞的旧部尾敦在半路上截下,送回安葬。 彼时刘虞在幽州广施仁义,深得民心,其被杀时幽州百姓为之哭号,从此幽州大乱,公孙瓒失却民心。 袁熙先前想着,自己为刘虞报仇,击败公孙瓒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幽州,不管是幽州还是蓟城百姓,多少会感谢自己吧? 没想到赵云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出现了些问题。” 袁熙听了,顿感不妙,问道:“怎么回事?” 等赵云将前因后果说完,袁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竟然又是许攸在搞事! 说来这也算是袁熙自己的失误,他离开幽州去广陵前,将军务交给了赵云,将内务交给了刘和。 两人从渔阳打到了广阳,每打下一城,便安抚百姓,招纳官员,赵云善于军事,刘和做过朝廷侍中,两人配合不错,倒是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但坏就坏在,两人头上,还有当冀州人命的两位别驾从事,分掌内务和军事。 许攸和沮授。 沮授一直在北新城练兵,他本来就是被袁绍排挤出来的,有些心灰意冷,倒也没惹事,但许攸就不同了。 他背后便是袁尚,本就有搞事的心思,如今赵云刘和打下了数座大城,空缺大量官员职位,他怎么可能不动脑筋? 所以许攸当即以别驾从事的名义,征召了不少官员,赶赴各城上任。 尤其是蓟城离北新城最近,许攸更是安插了数位许氏子弟担任要职,这些人上任后和许攸一个德行,做事贪酷,引起了城内百姓不满。 这事情之所以落在空里,是因为当时沮授许攸在给袁熙的信里互相告状,袁熙采用了郭嘉计谋,暂时没去管许攸,并要赵云刘和暂时忍让。 袁熙也没有预料到,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搞得如此乌烟瘴气!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自己作死 袁熙来之前还以为蓟城没什么问题,如今看来,却是需要多呆些时日了。 本来袁氏刚从公孙瓒手里将城池易主,正是需要收买人心的时候,却搞出了这么一摊子事,把袁熙恶心的不轻。 他见城里除了寥寥几名兵士在巡逻外,并无其他士兵踪影,不禁问道:“子龙的几千人马都驻扎在城中吗?” 赵云答道:“除了拱卫城防的兵士,其他人我都让其在北城门外安营扎寨,以免扰民,也能防备北面来的马贼。” 袁熙听了,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对田豫道:“你让兵士不要进城了,除了必要的亲卫,就在四门外就地安营扎寨。” 田豫听了,领命而去,城内百姓本来人心惶惶,见兵士竟然又退出城去,不禁有些茫然不解。 赵云见了,说道:“公子倒是反应很快,但这还是不够,如今代理城守的,是许攸的侄子许杰,上任一个多月,便已经引得民怨沸腾。”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远处大道上,匆匆驶来几辆马车,当下跳下一人,身穿县令袍服,到袁熙马前拜道:“下官许杰,参见使君。”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他不动声色道:“你便是许子远的子侄?” 许杰抬起头,满脸谄笑道:“正是下官,往后还要承蒙使君提拔呢。” 众人一听,纷纷无语,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许杰见状,连忙陪笑道:“下官已经给使君备好了落脚之处,还请使君移驾。” 袁熙见许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想今天自己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众人跟着许杰马车,一路来到了城中一处极大的府邸面前。 袁熙跳下马,看府门打开,从外面向里面望去,只见满眼繁花绿树,飞檐斗拱,竟然是一处颇有情调的园林府邸! 许杰当下将袁熙引进门,笑道:“公子,此乃原是公孙瓒私宅,如今下官征用民夫,在一个月之内便将其改造一新,不下于邺城的士族豪宅。” 袁熙迈进们去,见处处,厅堂整洁,里面还家具俱全,心道这许杰倒是舍得下血本,但这些血本是谁的,便不好说了。 他背着手,和郭嘉等人转了几个厅堂,许杰却是神秘熙熙地将众人带到一处库房,命人打开门锁,对众人道:“使君及各位上官远道而来,礼略表心意,备了些薄礼。” 袁熙郭嘉等人走进去,见里面一个个大箱子摞着好几层,对地密密麻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对孙礼使了个眼色,孙礼走上前去,翻开一个箱子,顿时里面的贵重财货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孙礼转头对袁熙说道:“大哥,这好像是府库的东西啊。” 许杰听了,忙陪笑道:“正是,下官来上任时,对府库的东西不敢妄动,便搬到府中,留待使君处置。” 袁熙心道妈个巴子,你拿我的钱给我送礼? 他对赵云道:“兵士打下雍城后,你可否开府库给其赏赐?” 赵云老实答道:“末将不掌内务,当日却在府库贴了封条,并未擅动。” 许杰听了,顿时冷汗便留了下来,这是明着告自己的状? 袁熙却是摇头道:“子龙还是太过拘泥了些,论功行赏,本就是领军之将应该做的事情,不然兵士立功未赏,总不能让他们去劫掠民众吧?” 他转向许杰:“许县令觉得对不对?” 许杰心中一抽,连忙应道:“使君说的极是,是下官疏忽了。” 赵云却是梗着脖子道:“封赏军士,乃是主公要做的事情,末将没有专断之权,恕不敢为。” 袁熙想到最早自己在北新城和赵云打赌的时候,对方也是不愿取财货,不禁哑然失笑,“那我现在便授予子龙专断之权,这屋里的东西,子龙想办法取出应得的份额,这几日便封赏下去。” 许杰一急,忙道:“使君,这里面都是下官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要给兵士封赏,府里里面还有大批铜钱麻布,可做赏赐之物,何须暴殄天物啊。” 袁熙听了,笑道:“许县令倒是明白的很,看来这些日子,许县令没少操劳啊。” 许杰听了,忙道:“为使君做事,乃是下官的荣幸。” 袁熙脸上微笑依旧,心里却是嘀咕起来。 这许杰是真傻还是假傻? 一个县令就敢开府库,是先前横行跋扈惯了,觉得都是小事一桩,还是有所依仗,觉得自己治不了他? 按理说其作为许攸的子侄,贪归贪,还不至于如此弱智吧? 亦或其是被许攸派出试探自己,随时可以牺牲掉的? 许杰这种人,其实自己现在把他一刀杀了也就杀了,但事已至此,要先想着怎么补救,才是当务之急。 但这事情里面透着些诡异,袁熙心道这几天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说,看看许攸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带着众人出了库房,走遍了院落,发现里面竟然还有活水小溪穿过府邸,沿途做了几座假山,水势高低婉转,游鱼翻腾跳跃其中。 其山石桥栏颇新,显然是花了大力气整修,袁熙心中颇为不快,刚打下城池,不修葺城墙外河,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他扭头对郭嘉道:“先生觉得这里如何?” 郭嘉此时正在心里暗骂许杰,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做的,亏自己还说要暂时放纵许攸和其子侄,但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这许杰茫然不觉,拿着邺城士族那套东西巴结公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他只得干笑道:“这收拾打理的倒是极好,嘉羡慕的很,倒想自己住下呢。” 袁熙听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先生先在此地暂住。” “子龙,给我另外找个宅子,小一些的就可以。” 赵云心领神会,当即道:“下官马上去办。” 他心道袁熙倒是看的明白,城池人心未定,却急不可耐的搬进大宅之中,会让蓟城百姓怎么想? 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起码袁熙现在还没有忘本啊。 许杰怔怔地看着袁熙,带着众人出了府邸,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 自己上任前,得力心腹说过,这袁熙绝对不敢得罪袁尚,所以只要重金贿赂,其必然对自己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当今日看来,许杰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并不是这回事? 不过自己叔叔许攸在北新城捞了不少,沮授数次写了信件去向袁熙告状,最后不是也不了了之了吗? 许杰安慰自己,事情也许还没有这么糟,袁熙可能是要效仿刘虞的简朴风气,怕住大宅受人非议而已。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猛得一拍脑袋,自己怎么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吴夫人透过车窗缝隙,见宅子里面风景独好,还以为就要在这里下榻,没想到马车一个掉头,竟然往府外驶去。 她疑惑道:“公子难道不喜欢这处宅邸?” 甄宓掀开车帘,略略看了一眼,笑道:“夫君这人倒是不怎么挑,他是大的好的能住,小的破的也能住,他若是想住在这里,也就住了。” “虽然这里不如甄家的府邸,但是比北新城可强多了,夫君这么做,定然有其缘故。” 吴夫人见甄宓眼里闪动的光芒,不由开口道:“夫人和公子相知相携,真是让人羡慕。” 甄宓奇怪地扭过头来,“士族之间,不都是如此吗?” 吴夫人苦笑道:“哪里会这样,世家大族的女子规矩很多,夫君耐着性子和夫人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时候,都是夫君说什么,夫人照做便是了。” 甄宓听了,轻声道:“夫人以前也是如此么?” 吴夫人听了,脸色一黯,摇了摇头,轻声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正说话见,马车外面却有些喊声,两女忙往外看去,却发现是有些人跪在道路旁边,对着最前面的袁熙连连叩头不绝,口称真人不止。 吴夫人见了,出声道:“这是太平道的拜礼,这些人应该都是黄巾残党。” 甄宓听了,说道:“夫人真是见多识广,他们也不怕被抓?” 吴夫人苦笑道:“黄巾之乱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倒是天下一般人都做过黄巾,还能都杀光?” “倒是这些人怎么会认公子为真人?” 她从广陵来到北地,还不知道关于袁熙流言的事情,甄宓把事情略略一说,吴夫人目瞪口呆,失声道:“公子胆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谣言谶语,可是最犯忌讳的!” 甄宓笑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要是夫君败了,我们只怕会被抄家灭门吧。” 吴夫人听了,眼中更是充满可不可思议,“夫人明明知道,也不劝劝他?” 甄宓轻笑道:“因为夫人不知道夫君的想法呢。” “妾相信,一旦夫人了解夫君想要做的事情,只怕也会被说服呢。” 吴夫人有些发怔,什么要做的事情? 最大不就是做皇帝吗?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强征民女 许杰见袁熙上车,赶紧一溜小跑窜到马车跟前,陪笑道:“使君,我在府中略备薄酒,晚上还请” 袁熙听了,闻言道:“不必劳烦许县令,我今晚还要巡视军营。” “如今城中多事,许县令还要多加费心才是。” 许杰听了,连忙答应。 袁熙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事,许县令现在回去召集城内官员,等我寻到新的住处,让他们来一趟,我要见一见。” “从明日开始,城内划出房舍兴建义学,官员每日去义学抄写典籍,并根据官职,进行相应授业选拔。” “春耕马上开始,所有官吏按照汉律,和百姓一起春耕,不得有误。” “最后,我明日一早,要看城内的钱粮账目。” 许杰被这一连串的话震得头嗡嗡的,他勉强记住了袁熙的话,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城内很多官吏,都是走他的关系上任的,很多都是不学无术之徒,袁熙要和他们见面的话,不是马上露馅了? 义学官员授业是什么意思? 还有,明日一早看账目,明显是不给自己准备的机会! 使君不会玩真的吧? 他一着急,抬起起头来,袁熙已经骑马远去了。 郭嘉跟在袁熙后面,笑道:“我要是他,估计现在就该想办法保命了。” 袁熙淡淡道:“那就要看他是否过线了。” “说来先生的计策也算是达成了预想,我看其样子,倒是没少贪。” “我正愁没有借口震慑官员士族,他倒是替我把事情干了。” 郭嘉听了,摇头道:“这才一个月时间,他也太不知进退了。” 他心道许杰这次真的是运气不好,蓟城虽是广阳治所,但在幽州诸郡城镇中,也未见如何受到重视, 可能当时许攸派许杰过来,本就是存着灯下黑的心思。 但如今看袁熙这样子,不知道处于何种想法,对蓟城相当重视,怕是有可能将来会把蓟城变成幽州治所,也未可知。 许杰这算是好死不死自己撞了上来,但也只能怪他自己心里没数了。 赵云很快就找好了地方,袁熙过去一看,颇为满意,里面就是些简简单单的屋子,直来直去的步道,没有冗余繁杂的景观,几间大厅极为宽敞实用。 他不是不愿住那种风景园林的大宅,凭甄家的财力,再建一个也无所谓,但现在蓟城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时候搞奢华浪费之举,城里百姓会怎么想? 他看着众人忙忙碌碌地搬运行李书籍,对下午召见官吏一事已经有了打算,要是擢选出的官员能力尚可,许杰说不定还能留条命。 看着街道上的兵士来来去去,街道两旁的小摊贩们一开始胆战心惊,早早便把摊位都收进了屋里。 但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发现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便三三两两出来,聚在一起嘀咕起来。 “好像这新来的使君,并没像许剥皮那么坏啊。” “呸,我才不信,说不过两天就原形毕露了。” “就是,与其盼望他大发善心,不如盼着他赶紧走。” “你这样话的就不对了,那赵将军约束兵士甚严,敲诈我们的不是许剥皮手下的衙役?” “你还真信?他们肯定一伙的!回去后肯定是把咱们孝敬的钱都分了!” 说话的是个老铁匠,他在这条街上住了几十年了,见惯了风雨,他的话顿时赢得了周围人的赞同,大家纷纷点头。 他此时拄着根拐杖,腿上还抱着麻布,上面隐隐渗着血块,显然是受伤不久。 旁边有人悻悻道:“钱老爹被人打伤,还以为使君来了,咱们帮着一起告状来着。” “这样的话,要是这使君护着许剥皮,咱们岂不是害了钱老爹?” 有人立刻道:“万万使不得,你没看那使君和许剥皮一起的样子?两人笑的开心着呢!” 他神神秘秘道:“你们没听说这新使君是袁氏子弟?” “人家本来就是世家子弟,岂能为了这事处罚许剥皮?” “我看你们是想多了!” 众人听了,纷纷摇头叹息,钱老爹带着个孙女过活,前些日子孙女却是被许家看中了,说是要带入府中做侍女。 钱老爹自然不愿,和许家奴仆争论起来,结果被推倒在地上打了一顿,连腿都打折了。 对方还放话要是钱老爹不交出孙女,就把他打入大牢,街坊正替钱老爹捏着把汗时,幽州刺史将要来蓟城巡查的消息传来。 从那之后许家豪奴就没再上门,街坊邻居都庆幸钱老爹逃过了一劫。 钱老爹摸了摸腰间,里面衣服藏着把铁锥。 正在这时,远处有辆马车驶了过来,上面跳下几个人。 众人见了如临大敌,纷纷挡在钱老爹面前,他们看得清楚,这几人就是前日打伤钱老爹的许家豪奴。 为首的豪奴走上前来,对钱老爹说,“老丈,前日都是些误会,今天我们不谈以前的事。” “我是来给你送一场富贵的。” “今日使君入城,需要随身侍女,你孙女被选中了!” “老丈这下你也要发达了,你孙女跟着使君,将来要是混个名分,可是光宗耀祖呢!” 众人一听,都犹豫起来,要说他们敢告许县令,但对于背靠袁氏的一州刺史,却完全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钱老爹脸色阴沉:“我孙女粗手大脚的,只怕会惹使君不高兴,还是算了吧。” 为首奴仆哈哈一笑:“钱老丈,你这就不对了,你孙女难不成跟你打铁一辈子?” “咱们也是奉命办事,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此时入城的流民都坐在道路两旁休息,有个衣着破烂的汉子,侧耳听着两边的人在争论,然后不露声色起身,往城外走去。 他到了城外军营,拿着令牌找到斥候官,说了城里的事情,最后道:“使君应是没有强征民女,所以属下特来禀报。” 那斥候官是负责情报收集的探子领官,他从竹简上记下汉子说的事情,说道:“辛苦了,你现在先回城,盯住那处地方,一有动静,马上回报。” 汉子听了,出营回城去了。 袁熙来蓟城之前,早已安插了些得力探子混入城中,打探情报,这汉子便是其中一人,他探听到许杰豪奴借着袁熙名义征敛民女,便出城报信。 过了了半个多时辰,田豫回营来了,斥候官先忙上去禀报,田豫听了,心道这许杰胆子不小啊。 他让斥候官打开个箱子,里面满满都是卷轴,他拿出一个写着许攸名字的竹简翻开,终于在其中几条竹简上翻到了许杰的记录。 上面写着,许杰在邺城的时候,做过许攸手下主簿,还做过冀州某地县令,多有贪酷搜刮之举,但最后被许攸保了下来。 审配也曾为此事参过许攸,但苦于没有找到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田豫思索起来,这说明许杰做事小心,按理说也不会如此愚蠢啊? 正在此时,有人满头大汗闯了进来,情报官一看,竟是先前报信的汉子,说道:“怎么了,这么急?” 那汉子急道:“我回去的时候,那钱老丈和孙女都不见了!” “我问了左邻右舍,他们说许家奴仆将两人带上马车,往城门方向而去。” “我一路追到门口,问了门卫,马车确实是出城了!” “我总觉这事情有些蹊跷,便马上来回来报信!” 田豫负责掌管斥候,他感觉袁熙一到蓟城就发生这种事情,显然有些不对头,当下喝令道:“召集所有在营内的探子,全部上马出营,分头去找那辆马车的下落!” “你跟我我走,指认那几个人!” 眼见探子跟着田豫出了营帐,斥候官心道怎么使君一来蓟城,好像就要出事啊? 钱老爹搂着孙女,在车厢里冷喝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这路不对!” 钱老爹孙女听了,把头埋到钱老爹怀里,满是惊恐,身体不住发抖。 为首的豪奴笑道:“使君就是在城外军营,老丈难道不知道?” 钱老爹冷哼一声,他明白这是被对方骗了! 他自然不愿意让孙女去做侍女,想着既然逃不掉,不如赌一把去见使君,狠狠告许杰一状,说不定还有一线活路。 所以他假意应承下来,提出要面见使君,要些赏赐,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轻易应承下来,让爷孙俩上了车。 眼看马车出了城,走的却是荒郊野岭方向,钱老爹这才咂摸过来不对味了。 一州刺史,见不见平民百姓,岂是许家这些奴仆能决定的? 钱老爹心道这是怕自己向使君告状,十有八九是想拉到城外灭口? 想到这里,他低头对着孙女说了几句话,少女陡然睁大眼睛。 下一刻,钱老爹大喝一声暴起,搂着孙女猛地撞向车门,只听喀喇一声,车门被撞开,钱老爹抱着孙女滚下车来。 这一下出乎许家奴仆意料,大骂出声,连忙喝令马车停下。 钱老爹跌下地,一把推开孙女,吼道:“走!” 他却是不退反进,拔出腰间铁锥,猛地扎入拉车的马儿脖子!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背后之人 钱老爹的铁锥扎入马脖子,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马儿嘶鸣一声,猛地摔到地上,连带拖着的马车控制不住,车辕撞在地上,喀拉一声折断,露出木头的断茬来。 驾车的奴仆滚落到地上,半天站不起身来,马车也摇摇晃晃停了下来,车厢里面的人乱成一团。 铁老爹这几下动作极快,等马车停下,车里几个奴仆这才反应过来,叫骂着跳下车来。 他们见铁老爹手持滴血的铁锥挡在前面,少女已经趁机跑远,骂骂咧咧,谁也不敢先上前去。 有人望向领头的豪奴,叫道:“朱老大,这下怎么办?” 领头的豪奴乃是许杰府中的奴仆头领,众人都喊他朱老大,极受许杰宠信,所以谁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朱老大脸色厉色一闪,“还能怎么办,事情办砸了,回去县令会放过我们?” “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头杀了!” 几名奴仆听了,便拔出腰间的短刀来。 北地民风彪悍,为了防备马贼,几乎人人配刀,他们这些奴仆也不例外。 这种短刀长一尺多,佩戴方便,战阵上嫌短,但在平时已经最够用了。 一个奴仆高举短刀上前,看钱老爹还瘸着腿,瞅个空子,猛地向钱老爹肩头刺下。 钱老爹行动不便,只得铁锥横挡,环首短刀砍在铁锥上,往下一沉,钱老爹趁机一手格住对方手臂,铁锥顺势向上,刺进环首刀柄的铁环里。 他顺势一搅,铁锥绕着奴仆手腕划了一圈,鲜血呼呼地涌了出来。 那奴仆惨叫着撒手,跌倒在地上,钱老爹却是趁势将短刀抓在手里,一手刀,一手锥。 那朱老大见了,失笑道:“我这次可看走眼了,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 “也难怪,这个岁数还打铁的,哪个没混过盗匪军士,老丈只怕以前是黄巾贼吧?” 钱老爹不答话,眼睛凶狠地盯着几人,如同饿狼一般择人而噬。 朱老大见几人畏缩,大吼道:“一起上,前后招呼,他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其他几人听了,连忙围了上去,纷纷出刀刺向钱老爹,双方混战起来, 几个奴仆虽然人多势众,但明显没怎么练过武艺,反而是在钱老爹的反击下左支右绌,极为狼狈。 不多时,钱老爹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身体摇摇欲坠,而几个奴仆也捂着大腿,倒在地上惨叫,无力爬起。 朱老大喝道:“钱老头,你就不怕被抓回去问罪?” “赶紧放下武器,还有条活路!” 钱老爹横着铁锥,冷冷道:“朱老大,我虽然是升斗小民,但也是有脾气的。” “县令不让我们活,我还伸着脖子让他杀不成?” “等我杀了你们,再回去杀了许杰,大不了上官府投案罢了。” 朱老大听了,失笑道:“果然是当过黄巾贼的,一身匪气,只怕你坏了使君事情,还想着好活?” 钱老爹冷笑道:“老儿杀了许杰,要是活能下来,倒要去使君面前问问,这强抢民女之事,是谁的主意。” 朱老大一怔,随即大笑道:“你这老儿倒也不傻,竟然还猜出来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留你了。” 他回手探入车厢,从车座下面刷地抽出一柄三尺来长的环首刀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朱老大回手一刀,站在他身后观望的车夫脖子被一下斩开,车夫捂着脖子,喉咙格格作响,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断气了。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上几名奴仆失声道:“朱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看朱老大出刀动作,显然是会武艺的! 这怎么回事? 朱老大一蹲身,前窜几步,已经出现在钱老爹身前! 钱老爹连忙举刀格挡,朱老大却是飞出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钱老爹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在地上翻滚几圈,连手中的短刀铁锥都掉落在地。 地上几名奴仆大喜,刚要挣扎起身,只听噗嗤一声,朱老大已经将环首刀刺入一人胸口。 那人大叫一声,就此死去。 朱老大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嗤嗤几刀,将奴仆全部杀死。 他慢慢走向钱老爹,狞笑道:“这下没有人碍事了。” “我也算待老丈不薄,这么多人陪你上路,你就安心去死吧。” 钱老爹哪那还不知道这朱老大有问题,当下挣扎着抓起短刀,往朱老大扑去。 朱老大面露冷笑,环首刀上撩,钱老爹的一条手臂便飞在空中。 他顺势一刀斩下,将钱老爹前胸斩开。 钱老爹踉跄几步,往前扑倒在地,血慢慢从身体下流了出来。 朱老大踏在钱老爹背心,把刀上血迹在其衣服上擦干,心道这下子算是把事情做成了。 他回头看了看死马,骂了一声,本来他还想骑马离去,这下倒好,只能用脚走路了。 他正要离开,突然耳朵一抽,连忙伸出手,在地上血泊中捞起鲜血,在脸上抹了几把,将刀压在身侧,倒在车轮旁装死。 蹄声得得,远处逐渐追来两匹马,马上两人看到马车,连忙赶了过来。 两人跳下地来,却是田豫带着探子追到了。 他看到遍地死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招呼探子一起检查死尸。 探子一眼就认出了钱老爹衣服,他过去将其翻过身来,失声道:“正是此人!” 他又看了看周围尸体:“这就是那几个奴仆!” 田豫警觉起来,这事情不对头! 他喝道:“都死了?没有活人了?” 探子听了,出声道:“老头的孙女不在!” 田豫听了,说道:“再仔细看看!” 田豫和探子一个个检查过去,突然发现不对,出声道:“怎么都是胸口中刀?”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草丛一个女声喊道:“凶手在车轮那边装死!” 下一刻,朱老大持刀跳起,向两人斩来! 田豫极为警觉,往前一扑,堪堪避过刀锋,探子确没来得及躲开,背心中刀,惨叫倒地,一时站不起来。 田豫反手抽出腰间长刀,回身反撩,叮当一声,两刀相交,田豫已经趁机转过身来。 朱老大喝骂一声,他听出草丛的女声就是钱老爹女儿,没想到她竟敢去而复返,坏了自己好事! 不然的话,自己早就偷袭成功,骑马逃走了! 他更不答话,环首刀一震,向着田豫闪电般劈去。 田豫凝神静气,将对方杀招一一化解,守得滴水不漏。 他见对方刀刀凶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死士! 还是个高手! 许杰区区一个县令,怎么能请得动这种人做奴仆? 这事情果然不对劲! 他一边格挡,朱老大刀刀紧逼,但就是拿不下田豫。 朱老大心情烦躁,对方只守不攻,摆明是要拖延时间! 远处又有马蹄声响起,朱老大心神微分,田豫见了,开始挥刀反击! 这一年来,他和太史慈赵云切磋多次,武艺早已登堂入室,这一下猝然发难,朱老大顿时难以招架,不出十几个回合,便双臂中刀,长刀掉落。 他两条手筋都被砍断,双手下垂,退到马车旁边,喘着粗气惨笑道:“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遇到了高手。” 田豫冷冷道:“束手就擒,把实情说出来。” 朱老大惨笑一声,猛地扭头往前一冲,车辕断茬刺入他的喉咙。 他喉咙涌出血来,倒在地上不动了。 田豫懊恼地叫了一声,他没预料到对方会这么决绝地自杀,这下线索全断了! 袁熙在宅邸中和陈珪郭嘉谈着事情时,得知了城外发生的事情。 他听完事情原委,对田豫身边少女说道:“你就是钱老爹孙女?” 少女虽然一脸悲愤,还是忍住泪点了点头。 他对少女温言道:“你放心,我会给你讨个公道。” 袁熙对身边的曹宪道:“你带她先去换身衣服,收拾一下。” 少女听了,在地上跪下磕了几个头,跟着曹宪去了。 袁熙让田豫坐下,说道:“国让辛苦了,要不是你反应及时,只怕咱们都要被人利用。” 他回头转向陈珪和郭嘉,“两位先生怎么看?” 郭嘉见陈珪做了个谦让的动作,便道:“怕是有人要离间许杰和公子关系,借机挑事。” “不过我不明白,许杰这种人,公子就是把他杀了又能怎么样?” “死士难得,高手死士更是稀少,只为了许杰,就能派出这种人?” “要是只为了嫁祸许杰,有的是办法,何必搞出征抢民女这种极容易被揭穿的计策?” 此时陈珪出声道:“也许这死士的目的,并不只是嫁祸给许杰?” “事情不成,可以嫁祸,事情成了,可以借这个机会接近使君,伺机刺杀。” “既然是死士,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下来。” “或者说,动手与否也不是关键,只要让这边认为许杰想动手就够了………” “如此一来,使君要是出事,冀州必然追究。” “这许杰是许攸侄子,许攸又是袁三公子的人…” 郭嘉身体一震,“先生厉害,很有可能便是这样!” “姜还是老的辣啊!” 袁熙和田豫这才想明白了些,面面相觑,既震惊于陈珪和其名字不相称的狠厉想法,同时也在疑惑。 谁这么大本事,将手伸到这里来了? 这事情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不过众人暗暗庆幸,本来一桩颇为周密的阴谋,却偶然间栽在了钱老爹和其孙女身上,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到此为止 郭嘉和陈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往下说。 言尽于此,袁熙应该也听明白了,再说就过了。 因为若幕后主谋不是袁尚,那剩下的几种可能里,几乎都是不能公然说出口的。 他们听着袁熙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低下头默不作声。 堂上赵云,刘和,田豫,阎柔,华佗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出来了,一样是默然不语。 袁熙想到当日在邺城时,有人先于自己出手杀了甄访,其行事果决,倒和今日死士有些相似。 袁尚这种没打过仗的,做事不够果决,换言之他行事可能恶心下流,但要说凶狠绝情,还谈不上。 他停下手指,沉声道:“这件事情暂时到此为止。” 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就听袁熙说道:“我准备着手兴建义学总塾。” “总塾所在之地,必然是连通南北,交通便利,让各郡官员工匠都能来此学习,所以最好建在一州治所。” “从位置上来看,北新城就有些不合适了。” “北新城虽然是我苦心经营数年的地方,但那地方南接冀州,西临并州,中间并没有缓冲之地,适合做军事要塞,但不适合做一州治所。” “我一直在想,幽州的治所到底要放在哪里,最为合适。” “直到我这几日在来蓟城的路上,看了沿途的山脉河流,对此地有了些想法。” “我想问问诸位,我欲在此地设立治所,扩大城池,可否?” 他见众人都不敢先开口说话,便道:“随便说,说错了没关系,即使大家认为是对的,说不定以后情势变化,也会和预想相差很多。” “诸位只管说,最后是否在此地建城,我来拍板。” 众人却是不敢轻视,因为这几乎是第一次,袁熙将手下所有得力官员将领集合起来,一起商讨事情。 之前谋略之事,袁熙都是去问郭嘉,军阵之事,都是问赵云太史慈,现在太史慈不在,却加入了新的部属。 赵云是常山系,虽只有一人,但是最早,也是地位最高的。 郭嘉是颍川派,算是孤家寡人。 田豫则是属于公孙瓒的遗党,但做事得力,颇受袁熙赏识,将来幽州的公孙瓒残余势力,都应会受其辖制。 其他就是刘虞的残余势力,以刘和为主,阎柔以及没来的鲜于甫,都是这个派系的,这些人私底下的底蕴深厚,导致现在刘和也不愿多说话,免得被袁熙忌惮。 陈珪则是徐州一系,但这次跟着袁熙来幽州的,还有不少陈氏子弟,可以说力量也不容小觑。 至于华佗是打酱油的,但人脉反而是最广的。 这不到十个人,立场就极其复杂,人越多,管理的难度就级数增长,其之间关系也有远近之分,也会互相抱团。 赵云先开口道:“此地北接关外匈奴鲜卑,东部则是乌桓游牧,以现在的城池规模,是远远不够用的。” “而且此地周围一马平川,很容易被骑兵奔袭,即使沿途建立烽火台,也不一定来得及调兵。”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袁熙点头道:“子龙说的确实有理。” “只是把蓟城建成一座坚固的孤城,是没用的。” “若是被敌人围住,迟早会被拖死。” “所有我也有一个想法。” “以此城为中心,在敌人可能来的必经之路上建立军镇,以作防备。” “敌人要是攻打军镇,蓟城和其他军镇可以支援,若想要绕过去,便可以断其后路。” 众人听了,心想这想法倒是不错,但大费周章重新建城,有必要吗? 郭嘉说道:“公子这个想法,倒是很有意思。” “此地虽然周围都是平原,但将眼光稍微放得长远一点,将其看做一个庞大的城池,便能控制相当大的一片广阔之地,而不是被困于城中。” “不过这城范围有些大,囊括了涿郡广阳渔阳两郡的部分地区。” 郭嘉开始命人拿出地图挂起,起身讲了起来,袁熙看着上面的古代地名,和自己后世的地名一一对照起来,不禁感叹郭嘉的眼光确实很毒。 蓟县北部,是东起山海关,西到张家口,全长八百余里的燕山。 西边是作为黄土高原东部分界线的,八百余里长的太行山脉。 南边是流经山东的黄河,东边是渤海湾。 范镇之的《幽州赋》中写道: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沃壤千里,甲于天下,帝王之都,天府之国。 在郭嘉的构想中,北新城也只是这个横跨三州大城的西部军镇,如同西城门一样。 众人不禁瞠目结舌,郭嘉将这范围划得也太大了! 郭嘉解释道:“在每个重要隘口,都建立军镇营寨,这样的话,便能把敌人挡在幽州之外。” “只有着眼于此,才能打造出一道坚固的防线。” 阎柔出声道:“末将觉得,这样的话,每个城池军镇都要派驻不少军士吧?” “人少了没有意义,但人多了,如果不打仗,这军粮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众人听了,深表赞同。 郭嘉把目光投向袁熙,果然袁熙脸上露出了微笑,出声道:“关于这点,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我一直在想,如果各地建城,等敌人袭扰,只能各自为战,各城都要驻派不少兵士,实在是徒废钱粮。” “但如果我们在各城之间,发展水运,平整道路,在保留一只骑兵机动队伍,在各城轮中驻守,一旦那里有危险,就换防到哪里。” “这样以来,是不是可大大减少驻扎兵士数目?” 刘和等人听了,赞道:“公子这个想法很妙。” 一方面,因为人口众多,耗费粮食水源,大城是没法单靠防守解决问题的,围城军队只要将城外水源切断,就是相当致命的杀招。 另外一方面,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但以目前幽州的局势,一直扩张到关外也不现实,所以必须要考虑防御的问题。 防御也分被动的死守,和主动支援两种。 拥有大量马匹的幽州,可以将支援部队的机动性发挥出来,成为一步活棋,而不是被动驻扎死守的死棋。 袁熙之所以有这个自信,是因为有后世历史作为先进经验,证明这个想法是可行的。 四个方向,蓟城南部相邻冀州,且河网密布,防守容易。 北部则是有长城,依托关口防守,暂时也问题不大。 东边现在情势不明,单于塌顿和公孙度在辽西辽东互相牵制,也不是眼下的重点扩张方向。 剩下的,便是最近最重要,也是漏洞最大的西部太行山防御线,其中只要卡住几个易守难攻的隘口,敌人便很难进来。 太行山共有八陉,军都陉位列其中之一,居庸关就是军都陉中一个关口,为天下九塞,又称京西四大名关。 飞狐陉和蒲阴陉相连,同时扼守华北平原、黄土高原东部的山西高原和蒙古草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节点。 后世蒙古大军南征金国,在居庸关受阻,于是改路进取飞狐陉,最终攻下了金国都城中都,也就是现在的北京。 明代的土木堡之变,瓦剌挟持了朱祁镇,朱祁镇一路叫门,沿途守军被迫开关投降,瓦剌军队势如破竹,威胁京城,兵部尚书于谦凭借蒲阴陉的紫荆关,止住了叫门天子的脚步,成功守卫了京师。 这便是御敌城外,不然死守京城,满配要几十万军士,敌人还没来,自己反而要被吃垮了。 这些被后世无数条人命填进去,才验证出来的血的教训,如今正摆在袁熙面前,会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急着马上攻打黑山军的原因,其首领张燕虽然厉害,却不知道后世的事情,所以太行山也只是零零散散在关口建着些不怎么牢固的山寨,正是最好的机会。 袁熙的构想,就是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打穿太行山重要关口,在其上建立自己的营寨驻守。 这样的话即使不能完全剿灭张燕,也能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不然的话,双方持续拉锯,要是让张扬醒悟到关口的重要性,反而先行立寨,头痛的就是袁熙这边了! 那时幽州就要面对黑山军时时刻刻的骚扰,还不好反击,袁熙绝对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袁熙正是知道了历史的前车之鉴,才这么重视在蓟城,这是一颗钉子,一旦被外族拔去,黄河以北便任由外族肆虐,如同南北朝时期五胡乱华一样。 袁熙对众人说了自己对黑山军的想法,最后道:“黑山军和袁氏已成死敌,迟早必有一战。” “如果正常的话,三郡春耕夏收后军粮充足,便可准备对黑山军动手。” 众人齐齐思索起来,心道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那几十万黑山军,可不是几十万头猪! 袁熙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说道:“对方确实人不少,但我听说这两年并州粮食歉收,根本吃不饱饭。” “如今春耕还有个把月就要开始了,加上蓟城开荒筑城,需要大量人手,所以我想用些计策,将黑山军的劳力拉过来。” 陈珪听了,赞道:“此消彼长,这边来耕地的劳力多了,黑山那边春耕的人自然就少了,到时候会更加缺粮,打仗时更加捉襟见肘。” “公子这想法,颇得兵法之妙。” “能让百姓动心的,多不过土地粮食,公子只要舍得,必然能引人来投。” 袁熙笑道:“没有什么不舍得的,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当下活人比土地重要多了。” “还请汉瑜先生帮忙想想,如何让人来投靠,到时我便让国让派人去太行山中散布消息。” 刘和道:“若是蓟城如此重要,那许县令” 袁熙断然道:“麻烦刘兄搜集他的不法证据,即使他和有些事情无关,也不能留了,更何况他做的事情已经够死了。” “蓟城的百姓,需要一个交代,也需要有人把所有事情背起来。” “事情到他为止。” 众人听了,皆是心中一凛。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被忘记了 侯氏伸手推开窗户,外面一股冷风顿时扑面而来,北地清晨独有的透骨彻肺的寒冷,让她因起床而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感到屋里的暖意猛烈地往外涌出,连忙将窗户拉回,只留着一道缝隙。 她扭过头,见身后床上的孩子还在沉沉睡着,这才稍稍安心。 她用手撑着窗台,透过窗户缝隙向外看去,窗户从上到下,上半部分是一线天,下半部分是宅子的雪景。 北新城刚刚飘了场小雪,这场雪来的极晚,是因为这应该是天气变暖前最后一场雪,又来的极早,此时已经初春,却因为倒春寒,成了今年第一场雪。 不过雪刚下完,天气复又开始变暖,蒙覆在墙头树枝上的雪粉,化作涓滴细流,淌的到处都是。 侯氏见院子里面的池塘里面冰层已经消融,一尾游鱼跃出了水面,心道春天就要来了啊。 院墙外面,隐隐约约传出鼎沸的人声,显得颇为热闹,侯氏知道,这是清早城门打开后,城门外早就等着,往城内涌入的流民,而这些流民几乎都是黑山逃过来的。 墙外热闹,墙里冷清,侯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府邸的主人,已经离开大半年没有回来了。 她闲暇时,也常常听留在府内的十几个小娘聊天,说着府邸主人袁熙离开后的事迹,这些小娘时常后悔,当初怎么没跟着公子走呢? 如今公子成了婚,已经成了幽州刺史了! 侯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小楼里和袁熙偶遇后,残留在手上的感觉,如同昨天发生那样。 然而侯氏有种感觉,袁熙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袁熙这半年来的做的事情,侯氏早听小娘们说的滚瓜烂熟,对方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且又在幽州徐州打下了大片地盘,如今回到了和涿郡相邻的广阳郡蓟城。 侯氏听小娘们嘀咕,说袁熙在蓟城已经呆了个把月了,看样子竟是不打算走了,只怕早就忘了北新城这边了。 公孙瓒尚在的时候,侯氏便去过蓟城,那里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水运之便利,都不是北新城可以比的,尤其是这些黑山流民,大部分也都被引去了蓟城,这便是北新城要被放弃的明证。 说来这些逃难的黑山百姓,侯氏听说是袁熙在幽州并州广发通令,言说有黑山流民投奔幽州种地做工的,既往不咎,这才引得不断有人从黑山逃过来。 侯氏心道袁熙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有一股和其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其行动之果绝,比自己亡夫当年风头最胜时,也毫不逊色。 这对黑山军釜底抽薪,便显露出了其行事作风。 黑山军治下的太行山区,有几十万人不假,但是里面零零散散有数十股势力,为了互相压制吞并,黑山贼首领们都将治下的青壮充作做兵士。 这固然是保证了自己的军力,但在涸泽而渔的手段下,从事生产的劳力便少了很多,导致这些年黑山一直处于一个不温不饱,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尤其去年灾害尤甚,波及天下各州的蝗灾旱灾,让黑山势力在内德州后门举步维艰。 豫州兖州也遭了灾,袁术曹操多有粮食不济,扩张的烈度低了不少,几乎没有像样的大战。 反倒是夹杂在并州和司隶之间的河内郡,因为张杨无心扩张,埋头种地,反而是收获不错。 黑山军曾派人去河内借粮,但得到的答复是实在无能为力,因为吕布军进驻河内,加上河东河内的白波军也缺粮食,两股势力早就将粮食借的七七八八。 在这种境况下,黑山境内的农夫百姓迎来了春耕。 本就缺粮过冬,大部分人甚至连种子都吃掉了,别说耕种到收获要相隔大半年,很多人连春天都撑不过去了。 偏偏黑山军首领为了保持兵事,还是强令百姓上缴,毕竟兵士不会等到秋收才吃饭,十几万张口,可是每天都要吃粮食的。 但粮食又不会凭空变出来,这怎么办? 在黑山百姓绝望之时,一个消息暗地里面传播开来。 幽州刺史到任,对黑山百姓既往不咎,只要前去幽州投奔,便能分到一份荒地,在上面开荒,地就是自己的了! 这样固然是个很大的诱惑,但仍未解决当前最为麻烦的吃饭问题。 于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逃过去的百姓,可以先赊欠粮食,等收获之后缴还,或者可以兼做工匠学徒,挣取粮食,当天打工,当天就可以获得粮食报酬。 至于能参军者,待遇就更优厚了,只要一人参军,便能免除全家劳役,且能获得至少养活两个人的口粮。 这消息传出,很多人登时意动,他们本来就活不下去了,何不找寻一条活路? 也有人怀疑,幽州真的能养得起这么多流民? 不会是骗他们过去,然后被抓做奴隶做工吧! 在犹犹豫豫的观望中,有人实在撑不下去了,开始尝试着逃走,去了幽州。 黑山军控制的太行山北部,本就在幽州并州冀州交界处,和涿郡相邻,太行山北隘口,离北新城也不过百十里路。 冀州虽然气候更好,也更为富庶,却因为袁氏和黑山军交恶,对流民甚为防备,所以人们要逃,如今也只有幽州这个选择。 过了半个多月,消息传了回来,逃过去的人,确实只要做工,就有人管饭! 结合之前袁熙在黑山散播的真人流言,黑山境内本就人心不稳,如今听到幽州能让人吃上饱饭,便彻底乱了,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 张燕听到后,勃然大怒,命几位首领去北新城附近劫掠。 结果他们刚出北隘口,就被幽州军伏击,被打的狼狈不堪,等对方领军之人出现时,几名还想反抗的黑山将领大惊失色,狼狈不堪地掉头就逃。 北新城的守军将领,竟然袁绍手下的监军沮授! 说来沮授和黑山军也是老冤家了,袁绍为了报复黑山军偷袭邺城,全军攻打黑山,斩杀壶寿于毒等人,黑山诸将人人惊怖。 当时袁绍手下打黑山军最狠的,一是吕布,二就是沮授。 所以沮授在黑山诸将眼里,是个惹不起的人物,谁也不愿意和其正面对上。 张燕听说之后,更加烦躁,而最让他头痛的,则是黑山南部的河内郡。 本来黑山军和张杨的关系也不错,有时也互相呼应,但和张杨关系更好的吕布到了之后,就把张燕整不会了。 按道理吕布张燕都是袁绍敌人,但偏偏吕布在袁绍麾下时,杀了张燕不少手下,让张燕很是膈应。 两人又都是朝廷封侯,吕布地位高,张燕资格老,都不愿意主动交好,自此两边就僵住了。 张燕咬牙切齿,这吕布好好在兖州带着,没事跑来河内做什么! 河内作为黑山军的两条退路之一,要是吕布和自己为敌,万一抵挡不住,岂不是只能跑到并州南匈奴地盘去了? 正在张燕举棋不定,进退两难时,北新城里面的沮授,更是觉得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被袁绍发配到冀州也就罢了,偏偏从自己上任到现在,还没见过袁熙,对方在想什么? 沮授越发觉得幽州这烂怂地方和自己不合了,被袁熙孤零零放在北新城守城,堂堂冀州监军,怎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关键来也就来了,转眼就和许攸闹翻了,偏偏对方仗着位次在自己前面,处处给自己使绊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一个月前袁熙带军巡视蓟城,查明县令许杰贪赃枉法,私开府库,强抢民女,心怀不轨,妄图刺杀袁熙,经查证据确凿,枭首传令全城,挂于城头示众。 听说这一个月过去,许杰那脑袋,还在蓟城城头挂着呢。 当时许攸听到这件事时,沮授也在场,就见许攸面色惨白,跌坐在地,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刺杀袁熙,也是牵连甚大,许攸是担不起的! 沮授见状,心中暗爽,趁着和众人一起,扶许攸起来的空儿,又偷偷放手,跌了许攸一个跟斗,胸中恶气这才稍稍舒缓。 许攸马上向蓟城写了书信请罪,袁熙回信倒是宽言安慰,只说是许杰受人蛊惑,和许攸无关,让其勿忧。 沮授得知后颇为遗憾,心道怎么不顺手把许攸收拾掉算了! 他心里总觉袁熙最所图甚大,但偏偏袁熙在蓟城神神秘秘,到现在都没和自己联系。 这让沮授有些憋闷,是不相信自己,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没用了? 总不能一直呆在北新城吧? 自己要不要写封信问问? 蓟城院子里,曹宪曹节两人,一人拉着曹华,一人拉着阿香,正在教她们打五禽戏。 曹华阿香年岁相仿,都是蹒跚学步的年纪,本着袁熙提出的,娃娃要从小锻炼的思想,被迫悲催地做起了五禽戏体操。 屋内袁熙拿着木勺,舀起碗里浓浓的药汁,吹了几口,对身前的吴夫人道:“这要有些苦,要不要加块糖?” 吴夫人脸上发烫,心道你把我当小孩哄? 她低声道:“不用了,妾直接喝便是。” 袁熙听了,说道:“那好,夫人张口。” 此话一出,吴夫人脸腾地红了,咬牙切齿道:“妾有手,不用公子喂!”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颗种子 袁熙发现,自己其实心理颇为变态。 吴夫人越是一阵正经地做出端庄娴雅的样子,他越是想看吴夫人破防的样子。 当然,吴夫人不会让他的恶趣味轻易得逞,虽然袁熙几次趁着没人的时候动手动脚,但吴夫人还是在口头上义正言辞地对袁熙的行为表示了鄙视。 但后来吴夫人心口不一的叱责被识破后,袁熙反而更加得寸进尺,吴夫人象征性反抗了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眼见袁熙用木勺舀着药汁往自己嘴边送,吴夫人又气又急,拿眼睛剜了袁熙一眼。 袁熙恬不知耻地笑嘻嘻道:“夫人别担心,没人看得到。” 吴夫人心道这才更麻烦好吗! 要是旁边有人也就罢了,袁熙反而不会这么肆意妄为,现在倒好,袁熙把门一关,里面两人就是什么都没发生,外面的人也不信啊! 她气道:“都是有身份的人,公子请自重!” 袁熙嘿嘿笑道:“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咦,我记起来了,你是我的夫人啊,什么时候过门?” 吴夫人气结:“谁答应嫁给你了!” “你这人好生无耻!” 袁熙叹息一声,“我也知道,夫人肯定是想回去的。” “强扭的瓜不甜,夫人诞下孩子后,若还是没改变主意,若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未必不能送夫人回去。” 吴夫人横了袁熙一眼:“你休想骗我!” “你有这么好心?” 袁熙叹道:“真的,而且保证不会泄露夫人在这边的一分一毫的事情。” 吴夫人听了,隐隐有些一期盼,“真的?” “什么条件?” 袁熙不假思索道:“再生一个?” 吴夫人差点被气哭了,“你这样子,还是一州之主吗?” 袁熙叹息一声,“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回去后,看到我和伯符战场互相杀伐,要是一方死在对面手里,你如何自处?” “夫人回去后,要帮着伯符对付我吗?” 吴夫人咬着嘴唇,“妾回去后,会说服伯符和公子交好。” 袁熙叹道:“可能吗?” “据说我所知,伯符是听命于袁术的吧?” “现在本初公和袁术已经是不死不休,伯符能改变什么?” 吴夫人闷闷道:“公子不也是听命于本初公的?” 袁熙听了,哈了一声,“夫人倒是聪明得很,张口!” 吴夫人心情烦乱,下意识檀口微张,袁熙把手里的药匙伸了过来。 吴夫人张口喝下,这次反应过来,气得柳眉倒竖,抬手就往袁熙身上打去,“你个没正形的!” 袁熙挨了一下,笑道:“夫人尽管打,但不要生气,免得动了胎气。” 吴夫人打了几下,就要抄起桌上的木盘,袁熙见势不妙,连忙一溜烟逃了出去。 吴夫人望着袁熙狼狈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似乎无穷无尽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她发现自己和袁熙呆的时间长了,似乎也变得年轻起来,好像回到没出嫁前那无忧无虑的样子。 吴夫人心中冒起了一个念头,自己要是晚生十几年,再遇到袁熙,应该会过得比嫁给孙坚快乐吧? 她悚然而惊,赶紧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暗骂自己无耻,自己都是有好几个孩子的半老徐娘了,想什么呢! 袁熙跑到门外,看曹宪曹节正带着两个女童玩得正开心,也没去打扰她们,他心情极好,便来书房去找蔡昭姬。 结果书房空空荡荡,他才一拍脑袋,想起今日是蔡昭姬去义学授业的日子。 女子授业,最早的记载见于先秦,楚辞《神女赋》提及“于是摇佩饰,鸣玉鸾,奁衣服,敛容颜,顾女师,命太傅。” 《诗经·周南》中的《葛覃》曰,“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不过女师多是贵族女子之间教授称呼,和平民无缘,教的东西也大都是女诫之类的品德书籍,实用性并不高。 但即便如此,也是士族和平民幼年基础教育的一道鸿沟。 要知道,很多士子幼时的启蒙,便是其母负责,因为其母身份多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知识教养直接决定了士子日后的学习习惯和处事道德。 从最早的女师出现到如今,留下姓名的寥寥无几,第一个在史书上留名的,便是东汉时期,参与编撰汉书,写出了女诫的班昭,因其夫家姓曹,故又被称为曹大家。 班昭之父班彪曾撰写《史记后传》六十余篇,长兄班固与次兄班超在此基础上修撰《汉书》。 后来班超投笔从戎,班固书未成而冤死狱中,留下了最难的八表和天文志没有完成,后班昭奉旨入宫,将散篇杂章整理成书,并为《汉书》补写八表,完成了天文志。 为了让《汉书》完稿,班昭整整花了三十年,纵观数千年间以学者身份参与修史的女子,仅有班昭一人。 汉和帝多次召班昭入宫,让她为后宫女眷授课。班昭成为宫廷女教师,授课内容十分广泛,儒家经典、天文算学无所不包。皇后贵人都尊称班昭为“大家”。 作为汉书的编纂人,更有许多男性士子对班昭执弟子礼,因男女有别,男弟子一般都在藏书阁外跪听,其中一人名叫马融,后来成了海内大儒,弟子千人,其中一人便是卢植。 汉代极为重视师徒传承和门第,所以刘备和公孙瓒拜入卢植门下后,在士族间声名鹊起,不得不说卢植弟子的身份,起了极大的作用。 但也因为如此,卢植后来转投袁绍,让和袁绍作对的公孙瓒和刘备无所适从,刘备离开了公孙瓒,可能也有部分因素在里面。 袁熙兴办义学,固然是想要开民智,但在这种争夺天下的当口,本来是不该这么急着做的。 这种事情,本应该是天下大定,海内升平,生活富足时,才是最佳的推行时机。 袁熙绝对不是做事不求回报的,这时候推行义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是赢取名声。 兴办义学,开天下民智,这是圣人之举,可以和自己真人的谣言交相呼应,从而大大提高自己的名望。 二是培训选拔官员。 许杰被杀的中一个罪名,就是贪赃枉法,袁熙亲自考校他提拔的官员,发现竟然有大半都是不学无术之徒,通过向许杰贿赂买官上任的。 袁熙杀死许杰后,将不合格的官员全部废黜,重新选拔,义学便成了选拔培训官员的重要手段。 三是利用身份进行压制。 他主持兴办义学,便是所有从中受益之人的恩师和举主,这些人将来想要背叛他,便需要好好思量。 袁熙这人无利不起早,心里算盘早就打的啪啪响,义学不仅教授男子,更是教授女子,双管齐下,谁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通过义学,让蔡昭姬为主师,传授给不同身份女子基本的知识,让其出嫁后也能教授子孙,从而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未来便能够遍地开花。 其囊括的东西,也不仅只限于经学,而是袁熙和蔡昭姬将各类知识精简,编出来的一套杂书,从基本的识字到纺织的诀窍,从卫生习惯再到到饭菜烹饪,再到病症急救,都有所涉猎。 里面好多东西,其实和正统经学冲突不小,袁熙敢教这些,反而要感谢此时天下大乱,礼崩乐坏,谁也不会在乎幽州的义学教什么。 这正是建立新规则的大好时机! 所以说大乱之世,也是大争之世,充满了机遇和挑战。 这东西可能数年内都不到明显效果,但越早去做,越早收获,如果这个模式成功,将来推行到全天下,蔡昭姬华佗等人,也会青史留名吧? 他关上书房的门,回到屋里,却发现甄宓正坐在窗前榻上,面前摊着些账目,一手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一手拿着毛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 她此时全神贯注,连袁熙进来了都不知道。 袁熙见甄宓五指灵动翻飞,不由想到某些晚上的场景,心道甄宓倒是在此道颇有天赋啊。 甄宓一边打着算盘,一边用葱葱玉指揉着同样莹白如玉的额头,显然是在思考颇为耗费心力的事情。 袁熙不愿惊动她,等甄宓足足算了一刻钟,手停下来,方出声道:“别累坏了身体,有空也出去活动下。” 甄宓这才醒觉,侧过脸笑道:“夫君来了,妾倒是不妨事。” 她指了指窗外的曹宪等人,笑道:“她们年纪轻,打五禽戏倒是没有顾虑。” “妾身为正妻,要是公然翻身俯仰,只怕旁人也会非议夫君家风,所以妾也只能在屋里偷偷打拳。” 袁熙听了,笑道:“倒是难为你了。” “你算的是什么?” 甄宓回道:“妾在算运到蓟城的的铁矿数目。” “夫君提出试验新的锻钢法,这一个月来,甄家通过商路从渔阳运了大量铁矿到蓟城,妾在算将其熔炼锻打,需要多少人手时间。” 袁熙听了,说道:“正巧,我要出门去看看这新法有没有进展。” 他见甄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道:“你病好了不久,铁匠铺空气也不好,等过段时间再出去吧。” 甄宓听了,只得点了点头,颇为遗憾。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锻钢之法 袁熙叫上孙礼,带着几个侍卫骑马出了门,经过街道时,两旁的百姓见了,纷纷在道路两旁跪拜。 许杰被传首悬城后,袁熙开仓放粮,安抚了城内人心,他在城内的威望也是水涨船高。 袁熙心道也真是凑巧·,本来许杰贪酷之事,真要细究起来,罪不至死,偏偏他那奴仆朱老大,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朱老大带着一众许家奴仆带走钱老爹,都被街坊邻居看在眼里,加上行凶之情证据确凿,于是袁熙便将图谋不轨的帽子顺便扣在了许杰头上,让这个花式作死的人死得其所。 袁熙一路纵马来到蓟城北角,一条小河流过,两边坐落着几十间屋子,屋顶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鼓风气囊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蓟城专门划出了一块地,建造了几十座铁匠铺,集中了经验丰富的铁匠训练学徒,验证检验不同的炼铁方法。 袁熙跳下马,走进中央最大的铁匠铺,只见七八个人在铁砧前挥汗如雨,一手高举锤子,一手钳子夹着烧红的铁块,正在一锤锤地敲打着。 春秋到西汉时期,出现了块炼渗碳钢和铸铁柔化术。 所谓块炼渗碳钢,是以绵状块炼铁为原料,再经过热渗碳,碳由表及里的渗入,然后反复进行锻打,就形成了渗碳钢。 用海绵状的块炼铁,或熟铁采用渗碳的方式来炼钢,易于实现,成为了我国最早的炼钢方法,这是生铁与钢之间飞跃式的发展。 要说渗碳钢推动了军事武器的发展,那么铸铁柔化术,便是大大推进了农业器具的应用。 早期的铸铁都是高碳低硅的白口铁,碳在铁中以碳化铁的形式存在,质地又脆又硬,使用时很容易崩裂,为了增加韧性,工匠们发明了铸铁柔化术,在高温下将白口铁胚件进行脱碳处理,或者韧化处理。 也正因这一技术,生铁农具开始广泛应用推广,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水准,而欧洲直到中世纪还没有锻造铸铁的记录,耕田用的还是木犁。 生产工具的水平直接决定了生产力,宋朝南方稻谷平均亩产三百五十斤,而同时代的英国混合作物平均亩产才七十多斤,这之间的差别已经是相当大,也是为什么后世说华夏有种田天赋的原因。 这个时候,华夏的炼钢技术已经是独占鳌头,要知道,十七世纪以前,世界绝大部分地区还处在炼铁技术层面上,仍在使用块炼铁,除了阿拉伯某些地区,钢的渗碳技术更是几乎看不到。 尤其是欧洲地区,炼钢一般都采取熟铁低温冶炼的办法,钢铁不能熔化,铁和渣不易分离,碳不能迅速渗入,钢的质量极差。 彼时罗马被称为大秦,其主流武器短剑就是块炼铁,所以一刺就弯,更别说锻造长剑了,即使造出来,也毫无实用性,所以其需要进口大量东方钢铁制作武器。 而到了西汉时期,华夏炼钢技术再次出现了划时代的突破。 炒钢法。 对铸铁件进行脱碳处理,进而将成形铁板经过脱碳成为成形钢板,所谓炒钢,即在冶炼过程中不断地搅拌,如同炒菜一样,将液态或半液态生铁,在鼓风的氧化条件下,使碳、硅、锰氧化,让其在钢中的含量降低。 炒钢多为低碳钢或熟钢,也有先把生铁炒炼成含碳量很低的熟铁,再用表面渗碳来增碳的做法。 东汉时期的太平道典籍《太平经》中,也详细记录了炒钢的相关内容,“有急乃后使工师击冶石,求其中铁,烧冶之使成水,乃后使良工万锻之,乃成莫耶。” 太平经被称为道教元典,里面不仅有教义,更有方术,包含医药,针灸,冶炼等实用之术,下层百姓在接触的同时,本身也推动了技术传播。 袁熙的义学,如今发展极为迅速,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官员匠人确实需要获取知识,提升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义学里面传授的百家知识,实在极像太平经无所不包的特征,很多私底下相信袁熙谶语和真人身份的各阶层人士,才会暗暗归附到袁熙周围。 之所以将炒钢法称为划时带的技术,是因为现代钢铁工业的基础就是高炉、平炉、转炉,高炉最早是中国古代发明的,平炉、转炉也脱胎于炒钢法,早期作为优质炮钢的克虏伯坩埚钢,直接就是照搬炒钢法。 没有这三样东西,就没有工业革命,也没有现代工业文明。 所以有人说,工业革命的大门中国人打开了一半,欧洲人打开了剩下的一半。 但遗憾的是,华夏发明炒钢法后的近两千年里,出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迈进那扇半开的大门,让人不胜唏嘘。 做不出合适的炉子,冶炼温度便上不去,钢铁冶炼大概要一千五百度以上,瓷器要一千一百度以上。 西方之所以进口中国瓷器,就是因为炉温不够,自己烧不出来,高炉和风箱技术全面落后,导致陶瓷制造不行,钢铁冶炼自然更加不行。 华夏的炼钢技术领先了世界一千多年,这让华夏的武器锻造技术也突飞猛进,涌现出了一大批极为实用的武器。 而武器的水平,决定了战争及战术的水准,连钢都炼不出来的地方,能有多么大烈度的战斗,诞生多么无敌的战术,是很让人怀疑的。 不过另外一个促进华夏不断改进炼铁炼钢的因素,是因为华夏境内的铁矿石,杂质实在太多了,为了解决杂质问题,华夏的劳动人民才想方设法,在每个环节上改进炼铁炼钢工艺。 早在战国时期,出现了在铁水中加碱性石灰进行脱杂质的技术,石灰可以促进矿渣的析出,还可以吸附磷硫杂质。而西方十九世纪末,才找到这种加入碱性物质脱去杂质的办法。 曾经在泉州出土过明代铁锚,重达去七百五十公斤,经过检测磷硫含量比现代优质钢还要低两三倍。 相比之下,地中海附近的铁矿石除了含硫量高,杂质很少,但偏偏两千年里,西方都没找到除硫的方法,以致炼钢技术毫无进展。 当然,当时的阿拉伯地区炼钢技术不低,虽然可能和华夏有些差距,但是还是比西方强了不少,至于其中原因,有说法是丝绸之路促进了华夏和阿拉伯地区的文化技术交流。 所以说,交流是促进进步的动力,闭门造车,是很难一直走在时代前列的。 炒钢法的最后步骤,就是对氧化后熟铁或钢进行多次折叠锻打,进一步渗碳后,成为百炼钢。 当然炒钢法也不是全无缺点,其不容易控制碳的含量,制作更加费时废力,于是灌钢法应运而生。 晋张协的《七命》:“销逾羊头,镤(鍱)越锻成,乃炼乃铄,万辟千灌,丰隆奋椎,飞廉扇炭。” 李善注:“辟谓叠之,灌谓铸之”。 东汉末年,已经出现了灌钢法的雏形,这个时期的炼钢技术的集大成者,便是环首刀。 此世的环首刀,和后世的主流武器完全不同,按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刀长一米二以上,刀宽三厘米,但刀刃最厚之处,却达到了一厘米,相比之下,后世西方的重剑,剑刃最厚也只有四毫米左右。 这是因为,一柄好的环首刀,往往需要几十层钢反复折叠锻打而成,拿在手里,倒像是一根铁条,但在百炼钢的强度支持下,却有着马战步战皆宜,兼具挥砸砍切,突刺破甲的优点。 如今铁匠们正在做的,就是尝试不用锻造方法制造出环首刀,最后进行强度对比的实验,找到其中最为合适的。 袁熙看着铁匠们一锤锤的打在铁块上,不禁有些感动,华夏正是有无数这样的劳动人民,用双手艰难克服着一个个障碍,才汇聚成了时代的洪流,推动着历史进程。 一众铁匠见袁熙带着众人进来,连忙就要行礼,袁熙大声道:“不妨事,你们先打完!” 屋内极为嘈杂,袁熙将声音提到最大,众人才勉强听见,连忙转身,继续继续抡起锤子来。 他们动作有些生硬别扭,是因为按照袁熙的要求锻造,和他们先前的手法习惯并不太一样。 因为他们正在在打造的环首刀,是按袁熙提出的改良后的灌钢法打造的,又采用了一些夹钢方向的改良,最后效果如何,谁也心里没底。 灌钢又叫团钢法或生熟法,是中国早期炼钢技术一项最突出的成就,东汉末年发明,南北朝时期才开始推广完善。 袁熙依照后世的记忆,让工匠分别采用三种方法改良。 生铁陷入法,生铁改覆盖法,生铁浇淋法。 不同的工艺,不同的钢铁品质,都会影响最后的成品质量,所以才要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这时候已经有个铁匠将环首刀的雏形打了出来,他用铁钳夹着通红的剑身,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木桶面前,将之放了进去。 只听嗤嗤作响,铁匠将剑身提了起来,上面竟然着起了火。 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过去,这便是袁熙第二种新的想法,油淬法。 不同于此时已经发明的水淬法,后世的油淬法可以让刀剑具有更多的韧性,而水淬法有较高的刚性。 当然,根据钢铁品质的不同,也不能说油淬一定高于水淬,真正好的武器,硬度和韧性都要兼具,只能通过之后的试验去看。 不过双管齐下,袁熙自忖应该能将环首刀的品质提高一个层次。 至于高多少,他心中也没谱,但只要比先前的刀能多耐几次挥砍交击,就将会在战场上,决定持有者和敌人双方的生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铁匠赠刀 铁匠学徒们将环首刀打磨出刀刃,在刀柄上缠上麻布,这磨刀就花了几个学徒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一柄环首刀才做好。 领头的铁匠双手将刀呈上,给袁熙等人观看,袁熙接过刀,挥砍劈刺了几下,感觉重量颇为顺手,不由点了点头。 他将刀交还给铁匠,说道:“开始吧。” 铁匠忙将刀接过,交给一旁等待的几名军士。 这些人是田豫挑选出来,皆是精通刀法,其中一人拿起刀,走到铁匠铺后面的院子中央。 院子中竖着木桩,铁柱,木板,甚至还有蒙着铁甲和皮甲的假人。 那人举起环首刀,依次向着木桩铁柱进行挥砍捅刺各十次,一旁的学徒等结束后,上前拿着铁尺将痕迹测量劈砍效果,以及刀身上的损伤,并将其记录在竹简上。 这是袁熙提出的对此测试,一切新的锻钢方法,合适不合适,最终都看数据结果而定。 十几项测试做完后,几名军士轮流拿着环首刀对着铁柱全力挥砍,在砍到一百多下时,环首刀终于经受不住,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围观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但更多的是喜悦和惊奇。 惋惜的是,这环首刀无疑是把好刀,就此这么断掉,实在有些可惜。 喜悦的是,这把刀承受的劈砍次数,比一般的刀强了太多,虽然断了,但依照此法,便能锻造出更多的好刀! 要知道,这种打造出来的百锻钢刀,战场上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 比如曹操的青州兵,武器就良莠不齐,有的甚至还有青铜武器,曹操手下将领就曾抱怨过,有些士兵武器大力挥砍几次后断了。 一般来说,全力刺击挥砍几十次不断的,就已经算的上等利刃。 而刚才这把环首刀,在应用了超前于这个时代的灌钢法和淬火法后,只在耐用度上,就硬生生提高了数倍! 这就表明,一个兵士在战场上几十全力挥砍到力竭,兵器也不会出问题。 他对面数倍的敌人,则会面对武器断折的危险局面。 在全甲重步兵的对决中,将是决定性的关键,大家都有甲胄防护,谁的武器完好,谁就能决定对手的生死。 一众铁匠也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一起看向袁熙。 袁熙脸上露出笑容,对说:“做的不错,” “等将所有的淬炼方法都一一试验改进,找到最合适的,便可以大规模应用了。” “将来战场之上,将士们的生死存亡,都有你们的一份功劳。” “等事情完了,尔皆有重赏,子女皆可进入义学。” 众人听了,掩饰不住脸上激动,齐声道:“愿为使君效命!” 袁熙也是心情很好,炼钢法试验成功,也会促进炼铁法的的改进,炼钢炼铁,本就密不可分。 炼铁的改进,从军事上来说,不仅能产出更加坚固结实的铁甲片,还能生产更加耐磨的车轴等运输工具,同时也能推动生产活动,最直接的,便是铁制农具的制造技术,也会得到改良,从而提高农业生产效率。 更坚固的铁,意味着更多的铁制工具,比如当下挖土工具多用铁锸,这是类似于矛头的厚铁条,就是因为铁的强度不足,只能增加厚度。 而逐步改进,掺杂部分钢后,便能制造出铁铲,不仅使用更加轻便有效,还能节省铁的用量。 这就是技术进步的好处,能够在各方面推动社会进步,袁熙相信,不久的将来,幽州必然也能像冀州一样富庶。 袁熙临走时,有个老铁匠跪在门口,两手高举着一柄磨得铮亮的环首刀。 他高声道:“使君,这是大伙用新法打造出的最好的一把刀。” “大伙都是被许杰害死的钱老爹的朋友,所以一起凑钱买了好铁,打造出这把刀,以谢使君!” 袁熙见了,双手将刀接了过来。 他将一旁立着个木人,屏气凝神,双手猛地斜劈而下,刀光一闪,嗤的一声,木人头颅横飞出去,如同切豆腐一般。 袁熙收起刀,将老铁匠扶了起来,郑重道:“多谢诸位心意!” “将来若有许杰那种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之人,我会用这刀,将他们头颅斩下!” 一众铁匠听了,连忙跪下叩头道:“敢为使君效死!” 相比之前那句效命,这句效死,却是多出了几分心悦诚服之意! 在回去的路上,袁熙心道技术的积累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他之所以能试验灌钢法成功,不是因为他做了多少改进,而是因为灌钢法所具备的技术前置条件,都已经满足了。 下一步灌钢法只需要一个契机,袁熙只是将这个契机提前放了在众人面前而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现在当世连铸铁技术都没有完善,那发明灌钢法自然就是个笑话。 就像现在袁熙把前世的百科全书都搬过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发明不了蒸汽机和炸药一样。因为欠缺的前置科技,还没有完善。 对蒸汽机来说,当下就缺乏了关键的风箱技术,而这最早也要到唐朝才能出现。 当然,如果提早将风箱发明出来,再利用现有的技术,用数年乃至数十年时间,造出一个类似蒸汽机的东西,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因为最初的蒸汽机所需的技术,真的不难。 英国科学家李约瑟曾提出一个著名论断:蒸汽机=水排+风箱。 他想用这一公式说明,没有中国古代技术成就,西方近代革命的心脏——蒸汽机是不可能被发明的。 因为从蒸汽机的关键结构看,风箱解决了双作式阀门问题,而水排则提供了直线运动和圆周运动之间的转换设备,两者结合,便是最早的蒸汽机。 风箱在唐代或宋代发明,之后传到西方,十八世纪在欧洲普遍应用,而水排在两千多年前就在我国出现,《后汉书·杜诗传》中有明确记载。 瓦特发明蒸汽机的时候,所用的炼铁炼钢技术甚至还不如华夏同时期的钢铁质量。 从这个角度看,我国古代先进的技术已经为蒸汽机发明打下了基础。 但最早发明风箱和水排的中国人,在将近两千年间里却没有制造出蒸汽机,这却是非常值得人深思的。 袁熙一直在思索,其中到底缺了什么什么关键性的因素? 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得出出了一个不成熟的结论。 儒家思想,被歪曲最初用意,成为控制的工具后,变成近乎教义的存在后,便与其诞生初衷背道而驰。 其固然形成了一套让社会安定的阶级社会体制,保证了中国古代社会的运作,在和平盛世也保障生活了生产,但坏处便是,其被用来压制消灭不同的声音和想法,这对于技术革新是相当具有压制性的。 后世之所以摒弃儒家,并不是单纯是因为其某些落后于时代的思想,而是其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了损害劳动人民利益的东西。 但每个时代,都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时时想要将其重新拾起。 华夏上千年历史中,其实已经数次有人发明了类似蒸汽机的东西,但要么不受重视,没有继续改良应用,要么在出现雏形后失传了,就像传说之中的木牛流马一样,是否这种东西真的存在过,假如是真的,是不是和蒸汽机有共通之处? 就像蒸汽机一样,明明前置技术都出现了,却在近一千五百年间毫无寸近,就像西方炼钢水准一千多年毫无改变一样,让后世的人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袁熙如此想迫切地想去看看,如果他能稍微将历史的车轮推动一下,走上一条和前人不同的道路,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 他回府后,心中的喜悦还没散去,却听到了一个让他感觉不妙的消息。 郭嘉病倒了,华佗虽然给其开了药,但对于其病情,想和袁熙说一下。 袁熙匆匆忙忙赶到郭嘉屋里时候,满屋都弥漫着药味,郭嘉四个姬妾,两个正在熬药,两个正在端水擦脸伺候着。 华佗坐在床边,对郭嘉说这什么。 袁熙心道华佗几个月前刚对郭嘉说了养生之道,郭嘉倒好,临走又买了两个舞姬,这是真的作死啊。 华佗见袁熙进来,忙站起道:“见过使君。” 袁熙叹道:“元化先生辛苦了,奉孝先生身体怎么样了?” 华佗无奈道:“我劝过好几次了,让他克制些,结果他既不戒色,也不戒酒,这样下去,非长寿之道啊。” 郭嘉支起身子,嘟囔道:“戒色是不可能的,顶多一天酌减两次。” “戒酒更不别说了,再说北地寒冷,不喝酒怎么过?” 袁熙听了,歉道:“是我的不是了,把先生带到如此苦寒之地。” 郭嘉听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生死有命,嘉已经看淡了。” 华佗叹道:“你那颍川同乡,曹操谋主戏志才,已经在年前去世了。” “我看你这样下去,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只怕过不了那道坎。” 袁熙见华佗说的如此严重,心情有些沉重,郭嘉却失笑道:“五年有些短,十年不少了。” 袁熙有些无奈,心道这是郭嘉自己选的路,自己也劝不动啊。 郭嘉随即叹道:“但我只有一个遗憾。” 袁熙听了,忙道:“先生请讲。” 郭嘉说道:“我看元化先生倒是弟子众多,只怕一身所学,定能有人继承下去。” “我孤家寡人,一个门生也无,本来我有心收孙礼那小子为徒,偏偏那小子悟性不高,不喜动脑,只喜动手,真是让我无语。” “我现在想着要是能找个徒弟,继承我一身所学,便无憾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堪困境 袁熙见郭嘉仿佛像在交代遗言,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说道:“先生心里有没有人选?” 郭嘉摇头道:“悟性高绝者,哪有那么好找。” “有空我去义学看看,是否能找到好苗子子吧。” 袁熙叹道:“先生多少也要注意下身体,毕竟夫人和孩子,还在邺城等着先生呢。” “万一先生身体不好,他们将来日子也不好过啊。” 郭嘉笑道:“这不是还有公子嘛,公子不是常说汝妻子吾养之?” 袁熙和华佗见郭嘉还有心情开自己家人玩笑,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禁也无话可说,宽慰了几句,便一同告辞离开。 郭嘉见人走了,坐起身拉着几个姬妾笑道:“这几天怕是没人来烦我了,咱们接着乐。” 姬妾们怯怯不安道:“主人,要不先养好身体吧?” “不然主人身体有恙,妾身也是难辞其咎啊。” 郭嘉听了,颇不以为然道:“你们还不是怕我死了,下半辈子生活没有着落?” “好生无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义学,铁匠铺,商路,修整城池等皆是走上了正轨,蓟城里面一片井井有条,蒸蒸日上的景象, 而千里之外的河西郡的黄河渡口,却是混乱不堪。 刘协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事情太急了。 前些日子,河东白波军和匈奴兵南下曹阳,护驾解围,击退了李傕郭汜,鉴于张济临阵倒戈向李傕,造成大臣死伤,刘协发诏斥责。 但也只能是斥责了。 随后天子车驾继续东去,董承、李乐护驾,胡才、杨奉等后卫,李傕整军再追至陕县,王师大败。 这一战,天子军伤亡惨重,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邠、大司农张义、侍御史邓聘皆殁于此役,虎贲羽林护卫已不及百人。 羽林郎是大汉最精锐的部队,跟随刘协出长安的有七百余人,由射声校尉沮隽统领,但在上次的东涧之败中,沮隽被李傕俘虏后,大骂拒绝投降后被杀,羽林郎折损过半。 这第二次大败,羽林军几乎十不存一,对于自己的嫡系心腹伤亡若此,刘协心内惶恐愤怒,他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止不住失态陷入泥沼深潭的颓势! 最危急的时候,李傕军已经开始冲击天子车驾,李乐大呼让刘协上马逃走,刘协喝道:“我不能舍弃百官!” 刘协想的很明白,眼前这些人是他最后的班底了,若是此时他逃走,天下将无人再跟随于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李乐又建议乘船过砥柱,也被刘协以天子不走险路的借口拒绝。 《袁纪·卷二十八》:李乐惧,欲令车驾御船过砥柱,出孟津。诏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孔子慎冯河之危,岂所谓安居之道乎?” 太尉杨彪曰:“臣弘农人也,自此东有三十六滩,非万乘所当登也。”宗正刘艾曰:“臣前为陕令,知其危险。旧故有河师,犹有倾危,况今无师。太尉所虑是也。” 砥柱是三门峡三十六险滩,眼下这种情况渡河,可谓九死一生,不仅刘协不同意,百官也看出了李乐的用意,故而一起反对。 自李乐来救驾后,刘协和其相处了一段时日,便已经摸清了此人的脾气。 李乐确实在危难之际救了他,但也并非全无私心,其实和杨奉董承一样,都在暗暗排挤异己。 如果刘协舍下众人,渡河进入白波军地盘,李乐就能趁机甩掉其他竞争对手,独自掌控刘协。 刘协当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他需要留着杨奉董承等人,和白波军这一派的将领互相牵制,不然会被某一方势力掌控架空,就很难翻身了! 刘协心中暗恨,自己手下的几方势力如果齐心合力的话,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先前击退李傕郭汜便说明了这一点。 然而绝大部分事后,各方势力为了争权夺利而互相争斗扯皮,导致有劲使不出来。 反观李傕郭汜,虽然之前有过内讧,但现在重新和好后威胁陡增,即使先前暂时被挫败,也能很快重整旗鼓反攻。 更让刘协愤怒的是,李傕郭汜军之所以这么麻烦,一方面是两人打仗勇武,另一方面,其中有一个人,一直在两人之间居中调停,才能让两人合力,将天子车队逼得如此狼狈不堪。 在刘协看来,此人最为可恶,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他的谋划下,数次将自己从高处打落尘埃,仿佛自己天生的死对头一般。 刘协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凉州贾诩,贾文和! 刘协心中暗恨,没有此人,说不定自己还好好待在长安,有王允吕布护驾,何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刘协不知道,此刻的贾诩,也是内心天人交战。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活下去,于是在裹挟着自己的滚滚波涛中,奋力扑腾了几下。 然而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这些无心之举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天下大势竟然随着自己不经意间的挥洒,改变了方向! 永汉九年,董卓废少帝刘辩,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贾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后升讨虏校尉,时董卓之婿中郎将牛辅屯兵于陕,贾诩在其军中辅军。 时关东联军讨伐董卓,孙坚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梁东,在贾诩的计策下,孙策被打得大败,仓皇逃走,尝到了生平不多的败绩。 初平三年,董卓被杀,王允要清算董卓余党,贾诩也赫然在列。 他见李傕郭汜准备逃跑,知道这是死路一条,于是鼓动两人,说:“两位抛弃属众独行,一个亭长就能把你们抓住,不如带兵向西,沿途招募西凉兵将,进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如果成功,便可借天子威服天下,如果不成,再逃也不迟。” 但贾诩也没想到,自己的主意会如此顺利,李傕郭汜数日便攻入长安,吕布逃走。 然后事情就失控了。 李傕郭汜纵兵掳掠,吏民死者万余人,尸积满道,之后王允被杀,朝政尽归二人。 之后朝中腥风血雨不断,贾诩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策,造成如此动乱,所以对于封侯高官的赏赐,坚辞不受。 其实贾诩心中,还是有些偏向刘协的,他对于已经失控的李傕郭汜,已经失望,但偏偏身陷其中,无法脱身。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相帮刘协之事,比如前番陕县之战,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郃被俘虏,李傕准备将他们杀害,贾诩阻拦,李傕这才罢手。 《袁纪·卷二十八》:是时司徒赵温、太常王绛、卫尉周忠、司隶校尉管合为(李)傕所遮,欲杀之。贾诩曰:“此皆大臣,卿奈何害之也?”李傕乃止。 但贾诩明白,他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自己做过太多伤害汉室乃至刘协的事情,对方估计恨不得将自己拆骨剥皮吧? 自己,也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黄河渡口附近的营寨里面,刘协面前一堆大臣将领正在吵吵嚷嚷。 他心里一片冰凉,终于还是无路可走了。 眼下车队被逼到了黄河渡口,董承杨奉在生死抉择面前,终于也倒向了李乐,商议渡河至北岸河东郡,以黄河天险阻挡李傕追击。 刘协只得答应道:“既然事已至此,便依众卿之意吧。” 董承大喜,便让河西郡太守刘玄与李乐负责找船,并约定找到船后,举火为号,现在河边火光显现,表明船已经找到了! 刘协见众官听到消息后人人雀跃,知道再无退路,他心中暗恨,这摆明了是先斩后奏,起火信号必然已经被李傕郭汜看到,必然有所行动,自己还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咬牙喝道:“事已至此,众卿随我突围!” 众人听了,连忙闹哄哄跟着刘协涌出营帐,向渡口而去。 刘协拉着伏寿,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招手叫过中官仆射伏德,指着伏寿说道:“一会照顾好她。” 伏德听了,连忙领命,他是伏寿亲兄,不论于公于私,都不会去害伏寿。 众人一路狂奔到黄河岸边,齐齐惊呆,开始骚乱起来。 刘协也是脸色阴沉下来,自己还是被耍了! 河岸距离水面有十余丈高,众人都在高高的河岸上,根本上不了船! 这根本就不是渡口的位置,这摆明了就是早有预谋! 听着人群之中,有人出声提议用马轡绑住自己,在吊到河中的船上,刘协顿时明白了其中用意, 这是想让他单独渡河,让百官死在这里! 但此时李傕郭汜军已经追了上来,再也无法回头了! 此时众人一片混乱,刘协还想说话,人群中有人喊道:“请天子先行!” 刘协咬紧嘴唇,转身喝道:“朕先下去,诸卿随行!” 但急切之间找不到绳子,董承叫人拿出几个马轡拆开,重新绑扎串起,想要系在刘协腰上,在找人拉着将其坠下。 刘协见了,颇感屈辱,说道:“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董承听了,当即大喝道:“谁有合适天子用的东西,快拿出来,不许藏私,不然定然严惩!” 刘协听了一愣,本能地觉着不对,他刚想说话,却见到伏德正拉着伏寿站在一旁,伏寿怀里却是抱着几匹绢布。 正在这时,一柄长刀在人群里高高举起,向着伏寿头上砍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艰难求存 刘协眼看着一柄闪亮的环首刀,霍然出现在伏寿头顶,就要当头劈下! 他大脑一片空白,张大了嘴,却鬼使神差般没有发出声音来。 正在这时,一旁的南郡太守左灵反应最快,对举刀之人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众人这才惊觉,回头定睛一看,竟然是符节令孙俨! 孙俨见事情败露,面色狰狞,也不答话,持刀向伏寿狠狠劈下,左灵早已经抽刀在手,反手上撩,两刀相交,各自一偏。 孙俨的刀被挡歪,劈在了伏寿身旁的侍者肩膀上,鲜血溅出,喷了伏寿一身,她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后退,要看就要掉下河岸。 伏德眼疾手快,将伏寿拉到身后,对孙俨喝道:“汝为何故?” 孙俨见砍错了人,抽刀连退数步,脸色阴晴不定,百官纷纷远离他的身边。 此时董承发话了,“他许是没有认出帝后,看着有人手里拿着绢匹,这次才动手夺下,这也是为了天子上船,皆是一场误会,” 刘协眯缝着眼,缓缓扫视众人,孙俨拿着刀,低头不语,董承却是昂然面对,似乎极为坦诚。 刘协目光最后落到远处的董贵人身上,发现其神色古怪,似乎面上有惋惜之色。 他又看到人群之中,似乎还有数个蠢蠢欲动之人,知道这个时候极为敏感,只要自己说错话,百官可能下一刻就会开始自相残杀。 远处传来李傕郭汜军的喊杀声,他们看到火光,已经追了过来,杨奉徐晃正在带人拼命阻挡拖延。 刘协见了,心里暗叹一声,对伏寿身旁的伏德使了个眼色。 伏德会意,大声道:“马辔不适合用来捆绑天子,确实绢布最为合适!” 《袁纪·卷二十八》:董承等以为宜,令刘太守使李乐夜渡具船,举火为应。上与公卿步出营,临河欲济。岸高十余丈,不得下。 议欲续马辔系帝腰,时后兄伏德扶后,一手挟绢十匹,董承使符节令孙俨从人间斫后,左灵曰:“卿是何等人也!”以刀扞之,杀旁侍者,血溅后衣。伏德以马辔不可亲腰,以绢为辇下。 伏德拉过还在发呆的伏寿,从其怀里的绢匹抽了出来,交到董承面前,开口道:“将军,绢布有了。” 董承听了,坦然接过绢布,对身旁侍从道:“将绢布绑在天子腰上放下去,不可伤了天子!” 这时校尉向弘上来,命侍卫们将绢布扯开,一端系在刘协的腰上,一端他和几名侍卫拉着,慢慢将刘协吊了下去。 刘协看着脚下滚滚的河水,双脚发抖,这高度比长安城墙还高!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时间了,自己一犹豫,后面就要多死很多人! 他扭头对伏寿道:“等朕上了船,你再跟着下去。” 伏寿虽然脸上有惶惶之色,但还是强忍着恐惧,用力点了点头。 一旁的董贵人看了,心中暗恨,眼里露出异常的光芒。 刘协注意到董贵人神色,心中一冷,他看着脚下,咬牙往前一跳,身子陡然下坠,绢布顿时绷得笔直,拉着绢布的兵士连忙用力,才将刘协身体拉住。 随着绢布一点点放下,刘协离脚下的船越来越近,最后刘协终于双脚踏上船板,岸上众人欢呼一声,放下心来。 随后众人看向长长的绢布,顿时目光火热起来。 伏德将绢抽了回来,立刻给伏寿系上,他一手按着刀柄,一边盯着董承。 董承见了,知道伏德要是发起狠来,将绢布砍断,董贵人也下不去,只得喝道:“一个个用绢,要等到什么时候?” “除了天子家眷,其他都顺着河岸爬下去!” 众官无奈,只得顺着陡峭的河岸,拽着野草,抠着河壁的石头浅坑,一点点往下蹭。 不时有人失足,身体翻滚着落下,在惨叫声中掉入河中,然后被冰冷湍急的水流冲得无影无踪。 侥幸下到河岸边的,不顾刺骨的河水,拼命淌水上船,堂堂三公九卿,模样比狗还狼狈。 上了船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河岸上的众官见了,更是心中焦急,争先恐后往下爬去。 这一下子河岸上彻底乱了,百官兵士们形成了一道人流,向着河岸席卷而去。 河岸上伏德刚把伏寿吊到船头上,就想把绢布扔下去,结果董承眼疾手快,劈手夺过,将绢布扯了上来,系在董贵人腰上。 伏德暗骂一声,招呼左灵,两人用刀插入河边土壁,稳稳当当爬了下去。 刘协拉着伏寿,见董贵人也上了船,淡淡道:“贵人受惊了。” 董贵人心中一跳,忙低声道:“妾不敢。” 刘协却是没再理她,仰起头看着河岸上的人们如洪水般冲了下来,似乎要把自己这船淹没。 远处喊杀声渐渐靠近,众人更加慌乱,掉落岸边摔死,掉入水中淹死的到处都是,眼见船上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已经快要装满了! 刘协环视船上,这船不大,上来的也就寥寥几十人,这些人他都认得。 皇后伏寿,几位贵人、郭赵二、太尉杨彪、宗正刘艾、执金吾伏完、侍中种辑……中官仆射伏德、侍郎王稠、羽林郎侯祈、卫将军董承、南郡太守左灵等公府官员数十人。 但相比没上船的人,这些人不到十分之一。 眼见侍卫兵士也要上船,董承喝道:“不许上了,再上船就要翻了!” 但这个时候谁会听他的,数百人拼命用手扳住船舷,想要翻身上来,其力量到处,大船顿时剧烈摇晃起来,一众贵人纷纷跌倒在船板上,惊慌不已。 董承和李乐相视一眼,同时拿出长戈,站在船边,挥动长戈,向着一根根扳住船舷的手指斩去! 惨叫声中,无数根手指被砍了下来,掉落在船舱之中。 被砍断手指的兵士和侍卫惨叫着落入河水之中,后面马上有人再度扑上,抓住船舷,然后重复着前面之人的相同下场。 血腥味弥漫着船舱,船舱内满是掉落的手指,粘稠的鲜血如同溪流般四处流淌,染红了甲板,船内船外响彻着凄惨的哭声。 这种景象让刘协直想呕吐,他的心里也在滴血,那些被砍断手指的人,大多是仅存的羽林郎,就这么完了!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阻止,但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了了头。 抓住船舷的兵士,终于意识到是不可能上船了,他们只得松开手,咒骂着看着大船缓缓离开岸边。 刘协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回首看向河岸,瞳孔骤然缩紧。 河岸之上,李傕骑着高头大马,带人冲了上来,手下兵士在被留下的天子车队中肆意冲杀,尚未逃走的妇女宫人在哭喊中被兵士们掳掠劫走。 刘协袖子里面的拳头握了起来,他只得安慰自己,这是逼不得已,错的都是李傕郭汜! 李傕扬起手中马鞭,高呼道:“你们这些人,要把天子带到哪里去?” 董承心下惊惧,对刘协道:“不要理他,请天子先躲进船舱。” 见刘协进去,董承见李傕命令兵士放箭,连忙命人将棉被撑开挂起,以挡弓箭,大船在箭雨中渐渐远离。 就这样,天子车队终于逃到了黄河北岸,此时距离一年前出长安时数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寥寥百余人。 上岸后,天子车队先是到了阳县,又在董承建议下,进了李乐军营。 此后连续数天缺粮,众人饥疲不堪,眼看就要被迫用野草充饥。 刘协正坐在大帐之内,忍受着肚子中的饥饿,思虑下一步要去哪里。 一路走来,他已经习惯了在饥饿的情况下思考,最初他饿到快要发疯,甚至想要去啃身边伏寿的手。 如今他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力保持清醒,眼下过了河西,接下来要去河内,还是河东,亦或是冀州? 他明白,虽然自己现在说了也不算,但是还是有可能将事情导向自己希望的方向,既然被挟持的处境无法改变,那就多招来些人,让这些人互相牵制内斗,自己才好从中获得喘息之机! 突然营寨外面沸腾起来,刘协惊疑不定之时,伏德进来禀报,河东郡太守王邑与河内郡太守张杨携带粮食衣物,前来迎驾! 范书《董卓传》:既到大阳,止于人家,然后幸李乐营。百官饥饿,河内太守张杨使数千人负米贡饷。帝乃御牛车,因都安邑。河东太守王邑奉献绵帛,悉赋公卿以下。 接下来的日子离,刘协派太仆韩融返回南岸的陕县,与李傕、郭汜和谈,成功的讨要回所掠夺的宫人、公卿官员及若干车辆,天子的威望因此恢复不少。 刘协趁热打铁,在河东治所安邑加封随从官员、将领,除去杨奉在东归出发前已经拜将,其他人分封如下: 胡才为征北将军,领并州牧,李乐为征西将军,领凉州牧,韩暹为征东将军,领幽州牧,张杨为安国将军,封晋阳侯,此四人假节,开府如三公。 王邑为镇北将军,封安阳亭侯。 不久之后,消息传到了幽州蓟城,袁熙此时正在和众人计议事情,听到后对刘和打趣道:“我这幽州刺史,倒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奉迎天子 在场几乎人都到齐了,听到袁熙和刘和谈论起刘协东归的消息,皆是竖起耳朵。 刘和心里嘀咕起来,这让自己怎么说? 要论起刘和父亲刘虞和袁家的关系,那可就复杂了。 袁绍当初在关东联军时,最初打的就是依附刘虞的的旗号。 彼时刘虞曾做汉室宗正,后任幽州牧,威望极高,而彼时远在雒阳的天子刘协则是年纪幼小,又是董卓废了刘辩从而登上天子之位的,在宗室之中,其实是不太能服众的。 而且董卓依靠挟制刘协,发布政令号令天下诸侯,袁绍为首的士族们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想要扶持另外一位汉室族老和董卓对抗。 袁绍选的便是刘虞,为此还曾联合多人,建议刘虞称帝。 平心而论,这效仿的是伊尹霍光之事,虽然是袁绍等人的私心,在道义上也不能说完全错了。 彼时大家都撕破了脸皮,董卓立得,我为何立不得?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刘虞还是拒绝了,虽然还和袁绍等人保持着盟友关系,但此事无疑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彼时在长安担任侍中的刘和,倒是成了刘协的密使,携带刘协的密诏,赶去幽州调解刘虞和公孙瓒争斗,但先后被袁术和袁绍扣押,最终没有及时赶到,刘虞就被公孙瓒杀死了。 刘和和袁氏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所以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袁熙也心里没底,刘协的密诏,他也从没有问过刘和其中的内容。 有些事情是掩盖在疮疤之下的,看似已经完全好了,如果用力撕开,很可能会发现,下面隐藏的是血淋淋的腐肉脓汁。 袁熙见刘和犹豫,便换了个说法,出声道:“我想听听刘兄对天子东归的想法。” “这会决定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在这之前,我想让大家都听听,近期我们搜集的所有情报,考虑过后说出自己的想法,集思广益。” 他向郭嘉点头示意,郭嘉见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天子正在河东治所安邑,由白波军保护。” “这次白波军救驾功劳甚大,假节四人中就占了三人,剩下的张扬,也和白波军交厚。” “先前和白波军一同救援的匈奴骑部,被李傕郭汜军打散,主将阵亡,所以没有封侯,其所在并州,名义上也归了白波军管辖。” “而先前的赶来的韩暹,也是白波军将领,加上一直跟随天子的前白波帅杨奉,这四人已经牢牢控制了天子,一如先前的李傕郭汜所为无异。” 众人听了,纷纷叹息,先是董卓,后是王允,再是李傕郭汜,再是杨奉四人,刘协只怕没过几天安心日子啊。 郭嘉又道:“根据可靠的消息,天子的境遇很是不好。” “杨奉先前因为有李傕郭汜的威胁,还能做做表面功夫,如今和其他三人联手,愈加骄横跋扈。” “其不仅对天子不敬,随意僭越,滥封官职,还随意虐杀大臣,有尚书不同意其提拔党羽的要求,便被其命人鞭挞至死。” “手下兵士也任意取笑天子言行,其无礼处,汉室已经没有尊严可言。” 《董卓传》裴注引《魏书》:乘舆(刘协)时居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天子与群臣会,兵士伏篱上观,互相镇压以为笑。诸将专权,或擅笞杀尚书。司隶校尉出入,民兵抵掷之。 诸将或遣婢诣省合,或自赍酒啖,过天子饮,侍中不通,喧呼骂詈,遂不能止。又竞表拜诸营壁民为部曲,求其礼遗。医师、走卒,皆为校尉,御史刻印不供,乃以锥画,示有文字,或不时得也。 等郭嘉说完,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心道这确实过分了,毕竟天子代表的是天下万民,不管怎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然而白波军做事如此不讲究,天子颜面扫地,作为汉室臣子的众人,也觉脸上无光。 然而几个心思缜密的人,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怎么天子身边的事情,幽州这边知道的这么详细? 郭嘉最后道:“先前天子陷入危险,曾向天下诸侯发诏求援,冀州本初公已经收到了,咱们这边却是没有,怕是觉得咱们同为袁氏一支,没有必要单独发诏吧。” “冀州对此事也是争论颇多,听说在公与(沮授)先生知道后,连发三道急书,劝谏本初公奉迎天子。” “但冀州谋士多有反对,所以此事便搁置了。” 此时在座的沮授愤怒出声,“皆是目光短视之辈!” 这次聚会事关重大,袁熙特地将其从北新城请了过来,因为在袁熙心里,沮授在这件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为沮授的构想,虽然不适合袁绍,但和袁熙当前的想法是极为吻合的,两人有共同的目标和需求,沮授方能真心为自己办事。 不然的话,凭沮授的资历和能力,凭什么心甘情愿为自己卖力? 沮授先前时候,已经和众人阐明的他的想法,袁熙一边听,一边看着各人的表情,将各人的心思早都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出声道:“公与先生觉得,现在天子处于危难之中,我们天下之人,皆有责任营救天子,匡扶汉室?” 沮授面色激动,挺直身子大呼道:“授以为,诸位身为汉臣,食君俸禄,当忠君之事!” “眼下杨奉韩暹所做所谓,和李傕郭汜无异,乃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却是不尊天子,实在是狼子野心!” 他说完之后,环视众人,尤其看向赵云,目光热切。 他来到蓟城这些日子,和赵云接触过几次,认为在袁熙下属中,赵云是最具匡扶汉室之志的,所以他认为赵云最有可能支持自己。 赵云看袁熙向自己点头示意,便开口道:“云一介武人,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如今天子受难,若是其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天下必将大乱,百姓遭难,如果我们能将天子解救出来,总归是对天下有好处的。” 沮授面露喜色,“那…” 赵云却又说道:“公与先生有句话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云却是有些不太明白。” “天子登基,没有给幽州发过俸禄,反而给白波贼封侯拜将,那对我们来说,何谓食君之禄?” “云想知道,若是天子不发俸禄,我是该忠于天子,还是发给我俸禄的使君?” 沮授听了,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怎么回答都会有问题。 作为袁熙现在的下属,他必须要面对一个问题,天子和袁熙之间,如果发生了冲突,他要听命于谁? 这便是奉天子以令诸侯这件事情,看似非常美好,但实际上大家都在犹豫的原因。 要知道,这次张杨前去接驾,但同在河内,和刘协曾经亲厚的吕布,却没有丝毫动静。 刘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本来身为宗室之人,不应该多说。” “但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要提醒公子一件事情。” “公子若要奉迎天子到自己地盘,除非像董卓王允那样大权独揽,不然表面上的政令,必须要服从天照号令。” “如今天子周围的官员,各有心思,背后站的势力并不少,若是公子不能压制他们,便会反为其制。” “我曾和当今天子刘协熟识,其聪明隐忍,若不是乱世,定会成为明君。” “然而如今天下大乱,他被裹挟着,身不由己,被迫做出违心之事。” “当日天子着我调停家父和公孙瓒之事,最后也未有成功,说明天下之势,天子已经无法控制了。” “公子若要奉迎天子,风险很大,却不一定有回报,还望公子要有个准备。。” 沮授没有想到刘和身为宗室之人,竟对奉迎天子也是持保留态度,不由没有了先前的慷慨激昂。 袁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必须要给沮授泼一泼冷水。 这事就是把双刃剑,如今幽州发展的好好的,如果贸然引入刘协,便会拉走很多心怀汉室的士族心思,这对袁熙来说,是属于营造不稳定因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如何奉迎,奉迎到哪里,能在获得什么好处,要面对随之而来的什么麻烦,都是需要好好斟酌的。 赵云好刘和都是倾向于奉迎天子的,但他们不谈别的,反而只谈好处,何尝不是对袁熙的一种试探? 袁熙见众人沉默,出声道:“这个问题我来答。” “诸位吃的俸禄,也不是我给的,而是幽州百姓从地里种出来的。” “我们吃了他们的粮食,便有守土之责,护民之义。” “天子自登基后,确实没有实际做过什么,但是这种现状如果不改变,那天下的情况只会更糟。” “大家所顾虑者,无非是奉迎天子,会将战火祸水引到幽州,导致我们卷入争夺天子的漩涡。” “我说下我的想法。” “幽州地处边塞苦寒之地,不适合奉迎天子。” 沮授听了,脸色暗淡了几分。 袁熙微微一笑:“但是我也不希望如董卓那样的心怀不轨之人,挟持天子,为祸天下。” “所以我想设法奉迎天子,将其安置在一个相对中立的地区,让几方势力互相牵制。” “这样的话,便能让天子周旋其中,利用几方均衡角力,起码能够有一些作为。” 赵云和沮授听了,面色一动,他们心道袁熙表这种想法,确是真心为天子着想啊。 袁熙又道:“当然,这地方不能离幽州太远,至少我们下一步占据黑山通道后,能很快到达。” “但我的底线是,不能让曹操独自控制天子。” “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因为天子便可能被利用来对付我们,到时我们如何自处?” “那还不如另奉天子的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不由自主看向刘和。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以谁为主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刘和心中苦笑,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 合着袁熙交好于我,存的是这种心思? 他刚想开口,袁熙却是出声道:“刘兄,我还有几句话,请等我说完。” “诸位觉得,自十几年前黄巾之乱起,到如今天下糜烂,汉室该如何兴复?” “灵帝且不论,当今天子不想天下太平吗?但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杨奉韩暹这些白波贼统帅,本是活不下去的流民,他们当初的本意,也许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但他们造反之后,又变成了欺压掳掠百姓的人,这些人真的能匡扶汉室吗?” 袁熙指向阎柔:“黄巾之乱时,汉庭征调乌桓骑兵,但听说连军饷也不给,甚至将其当奴隶对待,导致其纷纷逃走,是不是?” 阎柔听了,苦笑道:“公子倒是知道得很清楚,不仅是乌桓鲜卑,即使我们这些边地汉民,也不太被人看得起。” 众人都心里有数,汉庭采用的是羁縻政策,以胡制胡,但却只是将其征召的边民视作工具,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才是边地动乱的根源。 袁熙点头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希望诸位好好想一想。” “我赞同奉迎天子,但不赞同效仿董卓。” “但将来若幽州之官民百姓,要是遇到了乌桓骑兵当日之事,该怎么办呢?” 众人听了,心中一凛,袁熙这是提醒他们,万一天子失道,他们如何抉择? 这也是如今天下诸侯都要面对的问题,因为自从汉灵帝在位时,天子的威望,就已经跌得不能再跌了。 天子刘协如今能给出的,都是些虚名官职,看着位高权重,但只是名头好听而已,而当今诸侯实力扩张,要的是地盘,人口,钱粮这些实打实的东西。 如今奉迎刘协,捞到好处不多,实际要应对的麻烦不少,要是有别的势力坚持不放手,那就要做好打仗的准备。 郭嘉出声道:“君子做事论迹不论心。” “公子既然想做,我便提几点想法。” “奉迎天子,不宜过早,早了会被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不宜派出大军,这样会被所有人忌惮针对,成为众矢之的。” “不宜表明立场,以免被天下人诟病。” “不宜和其他各方联合,免得压过天子,让其再度被控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郭嘉的意思是适度把握,但这个度也太难控制了把? 袁熙听了,笑了起来,“还是奉孝先生知我,先生要是不出主意,我真就要抓瞎了。” 郭嘉没好气道:“那公子赶紧找谋士啊!” “幽州这么大地方,就找不到人吗!” 众人虽然很是鄙视郭嘉的臭屁,但也不得不承认,汝南颍川士族这几年出了许多惊才绝艳之人,在各方诸侯手下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荀氏八龙就不说了,其他如戏志才,月旦评的许劭,郭图,刘晔,后世的吕蒙,皆是此地之人。 甚至袁绍也出身汝南,他在何进铲除宦官之事中全程策动,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颇具谋士风范,只不过最后被董卓摘了桃子而已。 《晋书》载:“兴如三原,顾谓群臣曰:“古人有言,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三秦饶俊异,汝颍多奇士。” 汝南颍川出谋士,这是和大环境分不开的,其士人常常聚会,纵论天下大事,所谓集思广益,眼界自然会开阔得多。 汝颍士人势大,也需要别的势力牵制,袁绍就是任用南阳的许攸和逄纪以作平衡,但即便如此,袁绍手下谋士关系还是异常复杂。 所以脾气理念和袁绍不合的沮授,才会被排挤到了幽州,这反而是便宜了袁熙。 要知道,单论沮授的综合能力,在袁绍手下谋士中,也能排进前三。 不过袁熙至今猜不透沮授的心思,尤其是奉迎天子这件事上,其能连发三道急表,里面肯定还有些其他缘故吧? 所以袁熙把众人召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开诚布公,让所有人说出心中真正的想法。 奉迎天子关系重大,需要众人通力合作,要是各存心思,事情肯定做不到。 袁熙看田豫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便道:“国让兄,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田豫无奈,心道还是逃不过去啊。 其实说起来,相比各自领军,独当一面的赵云和太史慈,田豫才是如今跟在袁熙身边,最受其重用的。 袁熙交给田豫的任务五花八门,但都是最为紧要关键的,这说明田豫极受袁熙信任。 这在田豫自己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因为半年多前,两人还在易京附近打生打死,田豫还亲身刺杀过袁熙,当初田豫也不觉得袁熙能够理解自己的想法。 然但京望楼上面,袁熙对将死的田楷那一拜,两人惺惺相惜的那一幕,大大触动了田豫,让他胸中的芥蒂仿佛一扫而空。 田豫发现,袁熙此人虽然看似做事轻佻,但其实认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而且是真正了解他们这身为下属的难处和苦衷的! 自那时起,田楷便下定决心,既然袁熙是田楷欣赏之人,那自己便要看看,袁熙能走到哪一步。 田楷和袁熙相处时间不短,早将其想法猜出七八分,袁熙这人极有主意,做的事情和汉制遗礼大有不同,这种人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袁熙交给田豫做的事情虽然危险,但田豫并不觉得袁熙是在害自己,反而有了一种知遇之感,他心道不就是造反么,我也很有兴趣,天下在袁熙手中,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今田豫见袁熙让自己说话,想了想,便出声道:“刘侯生前,在幽州广布德政,与民休养生息。” “幽州百姓汉胡杂居,刘侯皆一视同仁,故而当时豫之耳中,只有刘侯,而不闻天子。” 刘和听了,先是脸上一僵,心想田豫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这话要是传到汉廷耳朵里,我还过不过了? 而且你这么仰慕我爹,最后不还是依附了公孙瓒? 田豫顿了一下,随后道:“刘侯对待百姓,口碑极好,而豫先前之主公孙将军,却是多有纵兵劫掠自家百姓之举,当时我也颇难自处。” “玄德公对我甚厚,但即使这样,豫也没有背离公孙将军,皆是因为公孙将军是豫之举主。” “人一旦受了恩情,便很难抉择,尤其是受了很多人恩情的时候。” “豫之户籍,来自天子,豫之发迹,来自公孙将军,豫之官职,来自公子,豫之俸禄,来自百姓。” “那豫报恩之轻重,如何区分得了?” “要是公孙将军尚且在世,只怕豫转投公子,也会极难下定决心吧?” 在场众人,有些人还听的懵懵懂懂,但了解田豫性格的刘和阎柔,以及心思聪敏的郭嘉沮授,却是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刘和脸色微变。 田豫的话看似是一大通废话,却是众人之中表态最明确的,也是隐含意味最狠的。 第一层意思是,他选择的主公除非死了,否则会从一而终。 第二层意思是,他并不以恩情先后大小来判断,天子和公子之间,是要有个先后的,至于谁先谁后,大家应该心里有数。 郭嘉心道世上还真有田豫这种做什么就擅长什么的人啊,这种话一般谋士都很难说得这么意味深长! 田豫这番话,打灭了袁熙下属们的最后一丝顾虑,他们真切了解到,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众人齐声道:“愿听公子之命!” 袁熙出声道:“我明白了。” “我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蓟城为幽州治所。” “春耕过后,幽州各城征调兵马练兵,以子龙为主将,国让阎兄为辅,公与先生为监军,夏收之后,便对黑山发兵。” “同时我想请汉瑜先生为特使,出访河内,去和温侯谈判。” “至于蓟城城守,由刘兄暂代。” 众人听了,心道好嘛,这是摆明了要将在北新城的许攸架空了。 本来袁尚把许攸安插到北新城做钉子,袁熙干脆换了个治所,把许攸晾在了哪里。 商议结束,众人各忙各的,纷纷离去。 然而袁熙给众人的命令,只是障眼法,其中好几个人其实是另有安排的。 郭嘉此时找到袁熙,说道:“弟子的事情怕是不好找了,我倒是想起有个人,很适合做谋士。” 袁熙心道难道郭嘉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怕不是看到沮授来了,感受到威胁了? 他随口问道:“是谁?” 郭嘉说道:“刘晔,字子扬,淮南成德人。” 袁熙听了,心道怎么把这人忘了! 他忙道:“此人在哪里?” 郭嘉道:“应该在庐江太守刘勋处。” 袁熙听了无语,这不是前些日子让孙策攻下庐江后,袁术任命的庐江太守? 自己还能跑到袁术那边去挖墙脚? 只怕人还没到,先被孙策砍了吧? 想到自己和吴夫人那不可告人的事情,袁熙有些心虚,真是要被孙策知道真相,对方送给自己的绝对不是一声阿父,而是当头一刀。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关键势力 郭嘉见袁熙一脸鄙视地己,笑道:“嘉只是提醒公子留意而已,免得将来遇到此人,不分青红皂白砍了,那便可惜了。” 他随即好奇道:“嘉有一事不明白,嘉虽然颇为赏识刘晔,但其在冀州名声不显,怎么看公子的模样,似乎非常赞同,难道公子和其相见过?” 袁熙听了,干笑道:“我说自己会观星,先生信吗?” 郭嘉一副你骗谁的样子,“那公子说说,嘉寿数几何?” 袁熙噎住。 郭嘉见了,大笑一声,转身离开。 蓟城铁匠铺里,一件件新的兵器打造出来,送到兵士们的手中。 而军营之中,赵云田豫正带领兵士们演练新的阵法。 这是袁熙由戚继光鸳鸯阵的想法演化而成,考虑兵种越多,需要训练配合的难度也会级数上升,最后袁熙和赵云等人商议后,将兵种精简成为三种,一队五人。 最前面的两名刀盾兵,一手持盾牌或者钩镶,一手持环首刀。 盾牌就不说了,是防备劈砍和弓箭的重要防护手段,而钩镶则是钩盾组成的复合兵器,专门用来对付戟戈等带勾刺的长兵器。 其上下有钩,中间是后有把手的铁盾,表面有尖刺,兼具防,钩,推三种功能,和环首刀是绝配。 遇敌时可用其勾住敌人的长兵器,对付戟戈这种有小枝的武器有奇效,极其克制用长戟的骑步兵。 彼时远比长枪流行,因为其不仅具备捅刺功能,还能借助长度优势,用兵器横枝勾住敌人身体或兵器,极难对付。 最早的出现,就是为了针对长戟这种武器的,他能反勾敌人戟戈,利用发力点近的优点,让敌人武器无法抽回去,只能被迫撒手。 钩镶出现之后,戟戈迅速消失在战场上,以至于完全被枪矛代替,而戟戈消失后,钩镶也没了用武之地,也随即消失,被被盾牌完全取代。 所以战场的兵器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互相克制,互相配合,因时制宜,通过一场场战争的淘汰,留存了最为符合的武器而已。 袁熙之所以训练互相配合的兵种,就是为了在黑山的复杂环境下,找到效率最高,损失最小的杀敌办法。 刀盾兵的后面,则是两名长枪兵,不同于一般长枪不到半尺的枪头,袁熙的这种长枪兵,铁枪头达到了将两尺,这种不计成本的武器,则显出袁熙占下幽州几个铁矿的好处了。 这种长枪本来只有骑兵冲刺才会用,如今配给步兵,不仅杀伤力大大增强,同时长枪前端有较长的铁制部位,也不容易被敌人砍断。 长枪兵后面补位的人,则是弩兵。 其配备单手用的小型弩,上箭极快,在众人背后负责偷袭,同时配备一柄环首刀。 这个位置要求极高,不仅要居中策应,混战中弓弩还不能误伤自己人,要求有极高的战场意识,一般都是五人之中的伍长担任。 冀州强弓大弩非常有名,当日麴义先登战胜白马义从,用的就是强弩,如今袁熙仿制的是射程几十步的小弩,还是相当容易的。 让袁熙可惜的是,他现在没有制造连弩之法,不然多配备两名弩兵,一个照面就能让不配备甲胄的敌人吃个大亏。 赵云指挥场上兵士们分组对抗,对田豫说道:“这几日兵士们已经越发配合精熟,再训练些时日,便能适应山地混战了。” 田豫出声道:“这些兵士之间配合的进步程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以前练兵半载,兵士仍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比比皆是,如今这进度,让人简直不敢置信。” 赵云听了,深有同感,“公子果然说的没错,开了民智,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 他们都看出来了,之所以兵士进步超乎预期,便是袁熙要求,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用来识字,讨论战术,以及交流众人的家庭近况。 一开始从伍长什长,再到兵士都很不理解,兵士就是用来打仗的,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做什么? 结果一个月过去,很多之前懵懵懂懂的兵士,慢慢能够理解在命令的用意,主动开始配合了。 而且通过交流亲人及自己的想法,众人发现互相之间,感情变得更好了,也能够互相理解他人的苦衷了,知道大家活的都不容易。 到了后面,赵云田豫惊讶的发现,士兵之间的主动性和积极性越来越高,对于队友的失误,不经命令,也能主动及时补位,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田豫叹道:“我一开始觉得公子年纪轻轻,其成就多半是仰仗父辈,如今发现大错特错。” “这些看似离经叛道的想法,实在是掌握练兵之精髓,真是让人不可小视啊。” “不过我唯一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公子在安营扎寨一事上,对于帐内整洁如此在乎。” 彼时兵士扎营,都是拿出麻布支起固定,再拿一捆稻草往地上一铺,然后盖上衣服随便躺倒就睡。 结果袁熙思虑过后,将帐内内务作为一项重要练兵内容,认真定了下来。 包括睡觉时兵器盔甲放在什么位置,如何摆放,这也就罢了,其中竟然还包括衣服鞋子,也有相应要求,这让田豫有些不解。 打仗行军,本来已经累了,还搞这些作什么? 赵云思索一会,说道:“我倒是能想明白一些。” “夜间需要保持警觉,如果敌人偷袭,在黑暗中是否能更为快速的找到衣物盔甲穿上,拿起武器出营,将会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 田豫听了,点头道:“我多少也能想明白一些,但记住大致位置即可,为何要摆放的如此整齐,连方向都不能错?” 赵云说道:“公子曾经有次和我说过,为何要这样做。” “这么做,不仅是做给自己的,还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如果衣物盔甲摆放的一丝不差,就会给其他人一个暗示,就是此人做事言出必行,一丝不苟,如果执行命令,也不会有有所偏差。” “这样的伙伴,在战场上必然会深受信任。” “反之,如果鞋子歪歪斜斜,衣服到处乱丢,其他人看到就会心里嘀咕,这人平时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战场之上,听命做事,是不是会有所差漏?” “这样无形之中,会在人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要知道,这几人都是同一组,上了战场,有人负责背后,有人负责侧翼,如果你的背后,是一个平日做事不认真的人,你会不会时常背后发虚?” “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便要防备身后,对于眼前的敌人,又能发挥出几成战力?” “公子最后说,练兵之法,不仅在于操场,还在于帐内。” “其目的就是让众人拧成一股绳,互相信任,配合起来才能如同一个人一样如臂使指,发挥出最强的战力。” 田豫听了,恍然道:“原来如此!” “我一直以为练兵就是练武,没想到还要练心,是我太狭隘了!” 赵云微笑道:“我也一样,学无止境,这个天下,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明白一切,战场上尤其如此。” 田豫听赵云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若有所思。 赵云此时,却是想着袁熙给他安排的秘密任务。 练兵完毕后,大军开拔,直接扑向常山真定,将黑山军在真定的前沿营寨拔除,进入黑山通道的北隘口。 这个时候,赵云不是和大军一起进入黑山腹地,而是带领最为精锐的兵士,直接南下进入河内! 这个任务极为凶险,因为在河内的吕布态度未明,赵云随时会遭到对方攻击! 虽然陈珪去河内和吕布谈判,但谈判成功与否,都和赵云无关,因为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无论发生什么,赵云都要见到天子刘协,并想法铲除白波军势力! 到时候没人能帮赵云,他能靠手下的兵士孤军奋战。 当然,这个想法还未成熟,袁熙也在犹豫,因为吕布这股势力,实在是个巨大的变数,他和郭嘉商议了几次,都没能完全下定决心。 河内治所怀城内,吕布召集手下,对幽州特使到访之事争论不休。 吕布看众人说了半天都得不出头绪,不禁心下烦躁,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叫道:“以前我们是没有选择,现在选择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选了?” 陈宫闻言苦笑道:“温侯这话倒是没错,在兖州的时候,咱们处处都是敌人,没想到到了河内,想和温侯联手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吕布听了,面色稍霁,指着麴义道:“德州,那隐虎倒真有几把刷子,我来到此地后,不仅得了张杨相助,连袁术和袁熙都来交好于我,这观星之术,还是那么准啊。” 陈宫听了,咳嗽一声,“熊掌和鱼不可得兼,温侯总要在二袁之间选一个啊。” 魏续听了,出声道:“这有什么好选的,袁公路占有三州,而那袁熙只有半个州,能帮到温侯什么?” “而且那袁熙交好温侯,肯定是瞒着袁绍的,我们如今和冀州反目,焉知幽州日后会不会翻脸对付我们?” 众将听了,微微点头,只有高顺默然不语。 他心情很复杂,他本身就是高家族人,乃是袁绍妻族,因为这层关系,他也颇受吕布忌惮,一直得不到重用。 所以他其实心里隐隐是希望吕布和袁绍交好的,毕竟两边这样打下去,他自己的处境便越发尴尬了。 麴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坐看吕布麾下众将撕扯。 宋宪说道:“那陈珪来访之事,我们如何应对?” “要是我们打算和袁绍撕破脸,自然不用给这袁熙好脸色,要不把这陈珪砍了头,直接送给袁术算了?” (本章完) 第三百章 陷入僵局 宋宪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翻起了白眼,陈宫连忙道:“即使我们要和袁公路结盟,也暂时不能和袁本初彻底撕破脸,不然其尽起冀州之军,攻打河内怎么办?” “我们应付一个曹操尚且困难,要是加上冀州幽州的势力,如何抵挡得住?” 陈宫是真怕吕布信了宋宪,毕竟吕布耳根子软,要是真的上头砍了陈珪,那才是真是麻烦大了。 而且这陈珪身份敏感,其是徐州名士,哪能是说杀就杀的? 想到这里,陈宫心累得很,吕布大部分手下都是些凉州兵将,做事肆无忌惮,和那些白波贼行事没有两样。 就凭这些人,如何争霸天下? 他开口道:“温侯,此时不宜再树敌了,陈留郡如今还在被曹操围攻,张邈张超兄弟被困数月,如今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到底如何去做?” 众将听了,皆是心有所感,张邈当初将吕布迎到兖州,吕布才有了自己的地盘,如今要是见死不救,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吕布听了,环视众人,开口道:“张邈待我不薄,如今曹操攻打甚急,我准备发兵去救,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一听,皆出声道:“听温侯之令。” 吕布又道:“那诸位谁想带兵前去?” 众将听了,都是默然不语,他们大部分人都被曹操打败过,要是过去生死难料,实在不是个好差事。 吕布心中焦躁,指着陈宫道:“公台,你说派谁去?” 陈宫沉吟半晌,最后道:“陈珪过几日便到了,要不等其过来,听听其开出的条件,再做定夺?” “若是能通过那袁熙影响袁本初,让曹操罢手,从而不需劳师动众,岂不是更好?” 吕布听了,面露喜色,“可以如此?” “那就劳动公台先生了!” 陈宫心里长叹一声,他自己也心里没底,而且谈判谈判,双方是要交换条件的,吕布这边能给那袁熙什么好处? 听那袁家凶虎这些日子以来,将幽州经营的风生水起,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再过两年,若是温侯还是如此不思进取的话,只怕实力便不如对方了! 而且这凶虎背靠冀州,有什么理由需要和温侯联手的? 陈宫想不通的地方也在于此,他心想对方总不会是想和温侯联姻吧? 想到这里,陈宫身体一震,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听说那袁家凶虎颇为好色,又奸计百出,若是其打起了温侯女儿的主意,不仅能交好吕布,还能破坏吕布和袁术之间的联姻! 陈宫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是对的,要是这样的,那袁家凶虎难道是想和温侯一起图谋并州? 陈宫身体再次一震,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幽州除了并州方向,已经无法向相邻的冀州青州扩张,所以那凶虎便打起了并州的主意! 此子深谋远虑啊! 不过真要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利用这点,让其为温侯所用! 又过了数日,一支车队来到了怀城,一辆马车中,坐的便是陈珪。 他一路从涿郡南下冀州中山巨鹿魏郡,这才到了河内,长途跋涉,让他也颇感疲累。 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袁熙会让他作为特使,出行前他还向袁熙表达了自己的疑虑,觉得自己此行,未必能如袁熙所愿达到目的。 袁熙却笑道:“汉瑜先生尽管放手去做,最优先保障自己安全,如果遭遇危险,我那边自有人帮助先生。” 陈珪叹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生死早置之度外,只怕力有不逮,无法完成公子所托啊。” 袁熙笑道:“先生若是不行,其他人更不行了。” 他说了吕布和袁术联姻之事,最后道:“我不希望这事发生,我想先生应该也不想看到。” 陈珪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老夫和那袁术势不两立,此次必然会坏了他的事情!” 陈珪如此痛恨袁术,是有原因的。 当初袁术觊觎徐州,知道身为徐州大族的陈氏地位举足轻重,便扣留了陈珪次子陈应,同时写信给陈珪招揽。 信中字里行间透露出了称帝的野心,同时许诺陈珪三公九卿之位,在袁术看来,自己拿住了陈珪家人,再许以高官厚禄,陈珪怎么可能不答应? 结果出乎袁术所料,陈珪直接回信将袁术大骂了一顿,此事过后,陈珪便和袁术彻底翻脸,次子陈应也没有了下落,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今陈珪听说袁术想要勾结吕布,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儿子被害,怎么会不想办法报复袁术? 吕府后庭中央,吕玲绮正举着一支长戟,把手一抖,长戟上下翻飞,极为灵动,显然已经颇得戟法之妙。 她舞动了几十招,额头微微见汗,当下双臂一震,收戟站定。 杜夫人见了,忙端上茶来,吕玲绮咕嘟一声,仰头就将茶水倒进嗓子里面,杜氏见了苦笑不得,劝道:“女郎慢点。” 吕玲绮嘿嘿一笑,手指一弹,茶碗在指尖上滴溜溜转了起来,但任凭怎么翻滚,都不掉下去。 她扭头对一旁的麴义说道:“先生,我练的如何?” 麴义坐在树下,却是有些魂不守舍,他盯着天空,吕玲绮又叫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 麴义摇了摇头,对吕玲绮道:“说实在的,女郎不太适合长戟这种兵器。” 吕玲绮听了,疑惑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在戟法上悟性不够?” 麴义回道:“这和悟性无关,女郎接触其他兵器太少,遇到了瓶颈。” “女郎只是看温侯戟法凶猛,但应该也明白,无论是弓箭马术还是刀法,温侯皆是登堂入室,只有将其融会贯通之后,才能领悟到更高一层的武学道理。” “如今女郎专于戟法,无法开拓眼界,始终差着那么一点意思。” 吕玲绮听了,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欣喜地抬起头道:“先生果然厉害!” “从今天开始,我要练习刀法!” 麴义见吕玲绮兴冲冲跑去找吕布要刀,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是在忽悠着吕玲绮的。 吕玲绮已经把他的戟法学了个七七八八,他也没什么好教的了,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他还是必须要继续呆在吕府,所以才拖着时间。 不过算算也快了,麴义已经得到消息,幽州已经遣特使来和吕布谈判了。 麴义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悄悄配合,让吕布和袁术决裂,并说动其奉迎天子,最好的结果,是将刘协接到河内郡来! 但这难度有些大了,因为麴义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发现深受吕布信任的谋士陈宫,其实是偏向袁术的。 想到这里,麴义更加头痛,自己是上阵杀敌的武将,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不怎么擅长。 当日麴义收到袁熙的信时,里面也写的颇为无奈,言说出了麴义,袁熙身边再没有和吕布熟识的人了。 麴义当时没怎么多想便答应下来,结果到了河内一看,事情的复杂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吕布麾下的武将,似乎各怀心思,没几个愿意表态的。 麴义如今也只能在吕玲绮身上想想办法,看不能说动吕布了。 关键是,自己怎么打动吕玲绮? 告诉她袁家凶虎和隐虎是一个人? 那估计吕玲绮会直接向吕布告状,直接把这事搅黄了吧? 麴义正百无聊赖地时,吕玲绮又跑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杜氏一看,出声道:“女郎这是怎么了,难不能被温侯说了?” “温侯待女郎甚好,不应该有责难之话吧?” 吕玲绮跺脚道:“夫人还取笑我,我是为夫人着急呢。” 杜氏疑惑道:“怎么了?” 吕玲绮急道:“夫人知道张杨太守奉迎天子,被封侯的事情了吧?” 杜氏点点头道:“妾听说了,太守被封为安国将军,晋阳侯了呢。” 她心道那又怎么样,天子现在封的官号都是些虚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吕玲绮唉声叹气道:“那夫人知不知道,太守手下的部将眭固杨丑也升了官。” “那杨丑如今回来征集粮草,确是趁机将聘礼送到府上,说要求娶夫人呢。” 杨丑早就对杜氏有觊觎之意,但其为人不堪,相貌粗鄙,杜氏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杜氏听了,轻声道:“妾已经是弃妇,再嫁也要妾点头,如今妾不答应,他能怎么样?” 吕玲绮吞吞吐吐道:“我听说阿母已经替夫人答应了、” 杜氏听了,顿觉天旋地转,她脸色惨白,嘶声道:“夫人怎能替妾做主?” 吕玲绮脸现愧色,“阿母说主公如父,她作为主母,自然可以做主。” “阿母还说让我来安慰夫人,说我也快要嫁人了,夫人呆在府里,也会有流言蜚语,不如早日改嫁。” “还说就近这几日,最好就把事情办了。” 杜夫人听了,恨声道:“女郎不要说了,我谁也不嫁!” 吕玲绮也知道母亲做的不厚道,说到底一直在防备自己父亲,实在是没道理替杜氏做主。 但事已至此,她这个做女儿的,又能怎样? 她看着杜夫人的模样,更觉羞愧,心道事情难道就这样了? 杜氏这些日子照顾自己甚多,难道自己就忍心推她进火坑? 吕玲绮一时没了主意,她抬起头,看到了在树下打盹的麴义。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节外生枝 麴义正躺树下发愁,如何同袁熙派来的使节配合,对于杜夫人被逼嫁之事丝毫没放在心上。 吕布家事,关自己鸟事? 然而他却发现,吕玲绮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目光射了过来。 麴义心头一跳,这小姑奶奶不会起了什么歪主意吧? 自己可没有心思掺和! 结果吕玲绮在杜夫人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杜夫人先是面露难色,最后似乎是下定决心般点了下头,也向麴义看来。 麴义就想马上逃走,这都关键时候了,不要节外生枝啊喂! 结果吕玲绮倒了一杯茶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在麴义面前俯身,甜甜道:“师父,徒儿敬茶。” 麴义何曾见过平日凶暴的吕玲绮这个样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过头去,“免了免了,我受不起。” 吕玲绮挠了挠头,这种小儿女姿态,她装的实在是别扭! 她心一横,突然一把拉住麴义袖子,“师父,你就帮帮杜夫人吧,玲儿求求你了!” 麴义翻了翻白眼,玲儿响儿都白搭,老子就是没办法! 吕玲绮见麴义不为所动,恨声道:“师父好狠的心,想师父主人隐虎,尚有急公好义之行,如今夫人被逼嫁,师父举手之劳,忍心不帮吗?” 麴义断然道:“我帮不了。” 杜夫人也跟着过来,在地上跪拜道:“还请先生帮忙让妾身逃出城去,之后是生是死,皆听天由命。” 吕玲绮也帮腔道:“隐虎那么有本事,先生一直跟随于他,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麴义听了冷笑,“少来!” “要是隐虎在这里,倒是有这个本事。” “但我区区一个武人,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杀出城去吧?” 吕玲绮听了,眼睛发亮,“这样听上去也不错!” “师父既然不帮忙,那我护送夫人出城好了!” 麴义冷哼道:“你敢这么做,我先去告诉温侯。” “你乃是温侯贵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他心道妈个巴子,你真要这么做,我能脱得了干系? 而且你早不做晚不做,偏偏是这几日幽州来人的时候做,这不是给我没事找事? 吕玲绮听了麴义的话,生气地撅起了嘴,嘟囔起来:“玲儿看错师父了!” 麴义心道好好好,看错最好,老子就是这种人。 吕玲绮见麴义靠不住,当下让杜夫人收拾东西,她去后门叫马车出府,结果到了门口,守门军士却问她要出入令牌。 吕玲绮怒道:“我出入还需要令牌?” 军士说道:“女郎息怒,这是温侯之命,说最近城内多事,府内出入,谁也不能例外。” 吕玲绮听了无语,兜兜转转又回到院子,可怜巴巴地盯着麴义。 麴义心道你再看我也没用,老子铁定不会出手的。 吕玲绮思量再三,开口道:“先生若是帮我这一次,我也会帮先生。” 麴义刚想要拒绝,突然醒觉,对于公子接下来的谋划,说不定吕玲绮还真有些用处! 如果能让吕玲绮在吕布耳边吹些风,袁熙和吕布联手之事,岂不是希望大增? 而且只是想法将杜夫人送出城而已,至于之后是被狼啃了还是被人抢了,就和自己无关了。 想到这里,麴义出声道:“我来想想办法,这几日你们稍安勿躁。” 吕玲绮听了,喜道;“我就知道先生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神秘兮兮道:“杜夫人家人远在并州,要是先生能让夫人寻到隐虎处,让其帮忙送夫人回家乡,便最好了!” 麴义脸上一僵,原来你这是打的这般主意! 他这这些日子以来,发现吕玲绮对于隐虎有种异乎寻常的执念,连练习戟法的时候,嘴里都嘟囔着隐虎的名字。 看着做假想敌的木人被吕玲绮劈得稀巴烂,尤其是木人下半截都被戳烂了,麴义心里阵阵发寒,公子怕是惹到吕玲绮了吧? 如今真要依着吕玲绮想法,自己把杜夫人送到公子处,将来吕玲绮顺藤摸瓜,事情不就都败露了? 到时候两边撕破脸,自己岂不是逃不脱干系? 麴义暗骂吕玲绮小小年纪,心思倒不少,当下只得说道:“隐虎飘无定所,我当年被其所救,做侍卫跟了其几年,已经报了当初救命之恩。” “至于他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吕玲绮听了,面上失望之色一闪而现,但她还是不死心,“前番家父在兖州时,隐虎两次来访,说明其隐居的地方,必然离兖州不远,而且从北面来,是不是在冀州,或者就是在河内?” 麴义只是摇头不答,吕玲绮见麴义软硬不吃,又生一计,“先生应该知道,杜夫人的婚事,就是隐虎破坏的吧?” 麴义脸色微变,吕玲绮看在眼里,得意道:“先生,玲儿说中了吧!” “当初秦宜禄送隐虎出城,曾向其问计,回来之后就去投奔了袁公路,还另娶了宗室女,抛弃了杜夫人!” “当日先生就在隐虎身边,敢说这不是隐虎出的主意?” 麴义心道果然世上没有不够风的墙,秦宜禄问计,袁熙也没避着旁人,被有心人打探到,也是迟早的事情。 杜夫人在一旁低声道:“这事情也怨不得隐虎先生,妾前夫若无此意,又岂能听信人言?” 麴义听了,也是叹息一声,“夫人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他心道杜夫人也是惨,有这般容貌,此生便少不了麻烦。 关键是,你们想去投奔的那隐虎,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人啊。 想到袁熙的所作所为,麴义摇了摇头,这不是送杜夫人羊入虎口? 算了,这是你们自愿的,怪不得我。 他开口道:“那我便想想办法好了。” 吕玲绮欢呼一声。 众人正各怀心思,只听外面人声鼎沸,马蹄得得,车轮转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似乎来了一支车队。 麴义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就听吕府前门大开,人声鼎沸,似乎吕布亲自迎了出去,心道这十有八九,便是幽州派来的人了。 他有些好奇,这次袁熙派的是谁,总不会是郭嘉吧? 吕布将陈珪迎了进去,两边见礼,分别坐下,陈珪便让随从呈上礼单。 吕布定睛一看,发现这礼单竟然厚厚的有十几页,等他逐一翻看,不禁心中大喜。 这些礼物价值不菲,而且种类繁多,多有海外珍奇商品,中原甚少见到,吕布曾在天子身边呆过,有些也只是听过名字,而没有见过实物。 对方能准备出这么一份礼物,可见是用了心的,而且吕布眼前正好需要这么一批珍奇之物,作为吕玲绮的嫁妆。 吕布是个好面子的,他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底蕴,正在为吕玲绮嫁妆发愁,怕东西准备的不周全,嫁到袁术那种世家大族,会因此受人白眼,所以近来也是颇费思量。 如今打瞌睡便有人送了枕头,让他颇为高兴,礼单最后的粮食,对他来说倒显得不是那么迫切了。 陈珪打眼一看吕布神情,便知道事情果然如公子所料,看来吕布还真的有和袁术联姻之意啊。 狗日的,看老夫不把这事搅黄了,我就不姓陈! 而且这次幽州送来的粮食,也不是让吕布白吃的,这是要陈珪忽悠吕布和袁术翻脸,用来阻拒袁术,奉迎天子的军粮。 想到这里,陈珪感觉压力颇大,自己能不能说动吕布,他也心中没底。 反倒是袁熙对自己信心百倍,搞得陈珪也不明白,袁熙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吕布心怀大畅,当下设宴款待陈珪,并让麾下武将谋士都来作陪,陈宫高顺张辽郝萌等人皆是到场,连麴义也被请了来。 麴义和陈珪没见过面,听完介绍一脸疑惑,袁熙这是哪里找来的人,徐州士族? 刚打下徐州就招纳当地士人做如此紧要的事情,公子也不怕坏事? 自己能信任对方吗? 这由不得麴义不怀疑,严格来说,麴义是最早跟随袁熙的。 袁绍要杀麴义,袁熙却又救了他,导致麴义对袁家观感颇为复杂。 所以麴义也就能对袁熙能够信任,对于其他的人,自有作为元老的一副心气。 在麴义看来,如今袁熙派了陈珪这个不知底细的老头子办事,把自己坑了怎么办? 陈宫一旁冷眼旁观,见麴义和陈珪正常见礼,看动作表情,似乎两人并不认识,心想难道自己想错了? 陈宫不是没怀疑过,麴义是不是和冀州还有联系。 虽然其被袁绍下手暗杀,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麴义投靠的隐虎,却不见和袁氏没有关系。 其实有不少人,在袁熙崛起的时候,曾经联想过袁家凶虎和隐虎的关系,毕竟名字如此相近,出现的时期又如此接近,怎能不让人生疑? 袁熙后来隐隐听到风声后,也是吐血三升,他用隐虎这个名号忽悠吕布的时候,尚未打下凶虎的名号,谁知道士族私下里面,会给他起这么个绰号? 于是阴差阳错地,各方诸侯的谋士,都暗暗怀疑揣摩袁熙的身份,包括陈宫在内。 毕竟当初隐虎是从冀州来见吕布的,其既然能在冀州呆着,作为善于观星之人,会没见过袁氏族人? 而且在陈宫看来,隐虎虽然给吕布指了条明路,事后也证明隐虎料事如神,但结果上看,却是一直牵着吕布的鼻子在走。 要是对方另有所图,将来会不会利用吕布,达到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陈宫心中一直保留着一份警觉,尤其是对于前段时间到访的麴义,更是怀疑其来河内的真正用意。 如今他看到陈珪和麴义似乎并不认识,甚至麴义还隐隐对其有些敌意,暗忖难道自己猜错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痛陈利害 吕布看到礼单之后,极为高兴,当下给陈珪一一引见在座诸人。 众人之中,陈宫对于陈珪到访之事最是警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袁熙身为袁氏子弟,大老远跑来交好吕布,中间隔着个并州冀州,压实毫无所求,他吃饱了撑的? 对方送来的礼物贵重不假,但是若是包藏祸心,便是包着毒药的糖丸,贸然吃下去,可是会被毒死的! 而且此时正是袁术和吕布暗中相谈联盟的关键时期,此时袁熙派人过来,其用意不言自明,摆明了是要从中作梗。 不然总不可能是袁熙要背叛袁绍,投奔袁术吧? 想到这里,陈宫像吕布拼命使眼色,让吕布先不要贸然答应下来。 没想到吕布正在兴头上,并未注意到陈宫表情,将礼单递给一旁的婢女,说道:“拿过去给夫人看看!” 陈宫暗暗叫苦,等婢女走后,吕布才发现陈宫在挤眉弄眼,楞道:“公台,你身体不舒服?” 陈宫突然感觉心里好累,只得出声道:“汉瑜先生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吧?” “温侯何不听听汉瑜先生此行的目的?” 陈珪听了,面色不变,看向吕布。 他来之前,袁熙就曾说过,陈宫是支持袁术和吕布联姻的,至于其中内情为何,袁熙也不知道。 陈珪心道这就够了,知己知彼,方好行事。 既然提前得知陈宫想法,就可以避开陷阱,毕竟陈宫是吕布最信任的谋士,自己也不能太过刺激此人。 见吕布点头,陈珪缓缓开口道:“我代显弈公子出使,是欲和温侯交好,结为友邻。” 陈宫听了,出声道:“幽州河内相隔并州,何为友邻?” 陈珪呵呵一笑:“黑山军被袁氏攻打多年,已露败相,到时显弈公子南下并州,自然会和河内相接。” 陈宫听了,大笑道:“果然不出吾所料,显弈公子想要并吞黑山,要温侯作壁上观否?” 陈珪听了,淡淡道:“黑山军袭扰冀州多年,早已经为袁氏所不容,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温侯难道还想站在黑山军一边吗?” “一派胡言!”此时突然有人站起,指着陈珪说道:“黑山军中郎将张燕乃是汉廷亲封,难道要温侯背弃朝廷,反而依附于袁氏这些作乱之辈吗?”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张杨部下杨丑,心道不就是黑山军吗,怎么杨丑反应这么大? 陈珪呵呵一笑,他已经从袁熙那边了解到,这杨丑有可能是曹操的人,便道:“请问杨将军,张太守不在,汝言可代其意否?” 杨丑面上一僵,随即冷笑道:“有何不可!” “而且如今太守经是安国侯,拜安国将军了!” “既然太守和张燕同为汉廷诏封,还能作对不成?” 看到杨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陈珪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杨将军觉得,汉室的诏命,是必须要遵从的了?” 杨丑刚跟着张杨封了官,虽然只是个空衔,但毕竟在名头上压了吕布麾下众将一头,正春风得意,当下不假思索道:“那是当然!” 陈珪听了,微微一笑:“老夫听闻袁术欲要称帝,而温侯如今欲和其联姻,那又置汉廷诏命于何地?” 众人没有想到陈珪能把事情掰扯到这上面,俱各一愣,陈宫恍然大悟,陈珪这老狐狸,原来留着话头在这里呢! 见杨丑瞠目结舌,陈宫知道是不能指望这个头脑简单的武夫了,当下起身道:“汉瑜先生有所不知,袁公路四世三公,目前并未称帝之念,且其曾起兵反抗董卓,和温侯当日之举不谋而合,皆是为了天子。” “温侯和袁公路,皆是汉室忠臣,则怎么能说其有反意呢?” 陈珪微微一笑,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卷帛书,向众人展示一圈,然后双手托到吕布面前,“这是当日袁术写给汉瑜的信件,还请温侯一观,自知真相如何。” “老夫自是拒绝了袁术,被其扣留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 吕布听了,展开帛书观看,过了一会,他将帛书向陈宫丢去,“公台也看看。” 陈宫心生不妙之感,等他细细看完帛书,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这是当时袁术觊觎徐州,想要收买陈珪的密信,这书上写的极为露骨,许诺自己登基大宝后,给陈珪三公九卿之位。 自己印绶历历分明,自不会有假,陈珪这种望族族长,也不会无聊到拿伪造书信骗人。 陈宫看着极为纠结,他岂会不知道袁术有称帝之念? 只不过他在装糊涂而已。 因为在陈宫看来,真正愿意和吕布联合的,放眼天下,也只有袁术了。 吕布的名声实在太差,以至于有头有脸世家大族,内心里都是看不起吕布的。 别说吕布,就是当时位极人臣,权倾一时的董卓,也不受世家大族待见,董卓想方设法交好士族,但收效甚微,所以最后才自暴自弃,彻底和诸侯决裂。 至于吕布,就更不堪了,出身比董卓还差,又有杀死丁原董卓这两位举主的恶行,导致珍惜名声的诸侯,谁都不愿意和吕布交好。 所以吕布当初从长安逃走,好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落脚之处,要不是张邈张超收留他,还不知道吕布在何处漂泊呢。 但就是这样对吕布有恩的张邈,如今被曹操围攻,吕布也没有立刻去救。 从这一点上来讲,吕布这人有个特点,绝情。 说难听点,就是无情无义。 或者说,其做事遵循的原则,颇有弱肉强食的意味,这导致诸侯和吕布相交的时候,都极为警惕。 如今袁术要和吕布联姻,陈宫考虑再三,觉得此事对吕布弊大于利,毕竟天下诸侯中,肯收留吕布的不多了。 陈宫猜测,袁术想要和吕布联姻,很可能是为了牵制其手下尾大不掉的孙策,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 陈宫辅佐吕布,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随便换个人投靠,都不会这么累。 但他之所以弃曹操投靠吕布,也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和考量的。 陈宫自从发现曹操为人三观和自己不相合后,便毅然和其决裂,深深后悔当日救了曹操性命,尤其是曹操频繁屠城后,陈宫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曹操这人意志非常坚定,陈宫无法改变,如今他遇到了吕布,发现若放之不管,对方迟早也会变得如曹操一样。 吕布此人行事不正,若是无人规劝,便会为肆意妄为,为祸天下,但吕布有一点好,耳根子软,陈宫作为其手下的首席谋士,建言是有很大可能得到采用的。 如果多加引导,未必不能改变吕布。 于是陈宫毅然决定辅佐吕布,想要在这人人相杀的乱世之中,将这混乱的世道变得好一些。 但陈宫也有自己的缺点。 他之前只是中牟县令,平生所学颇有欠缺,以至于他作为谋主时,考虑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全面。 他如今赞同吕布温侯联姻,便是如此,只看到了其中的好处,却对风险预估不足,如今想要隐瞒的事情被揭穿,顿时也有些慌了。 陈珪见陈宫拿着帛书低头不语,心道时机成熟了。 袁熙已经提前告诉了自己这么多内情,要是此时还无法说动吕布,那自己也太无能了! 他大笑一声,“温侯,且不说袁公路谋不轨,天下谁人都可以信,唯独袁公路不可信!” “其麾下孙策替其打下数郡,但袁公路对表为其太守的承诺数次失信。” “对于立下汗马功劳的部下尚且如此,温侯觉得袁公路将来真不会背弃温侯吗?” 吕布听了,面色一沉,陈珪这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他曾经数次背叛举主,所以最怕的也是被人背叛。 陈宫听了,出声道:“部下是部下,温侯和袁公路可是对等的。” 陈珪洒然一笑:“若袁公路登基篡位之后呢?” 陈宫哑然。 陈珪趁热打铁,“在珪看来,袁术觊觎大宝,实在是取死之道,温侯若参与其中,必然没有好下场!” 吕布听了,猛地影一拍桌子,怒道:“你敢咒我!” 陈珪昂然不惧:“温侯,请听吾细说。” “袁公路之所以要和温侯联手,不惜以联姻之名,无外乎几条思量。” “一是让温侯挡在豫州前面,对付冀州的袁本初和兖州的曹孟德。” “温侯自忖,可否挡住两州之兵?” 吕布听了,摇头不语。 陈珪又道:“二是袁公路有篡位之意,必然会想法对付汉廷,更有可能会杀死天子。” “他自己不会动手,到时必然拜托离雒阳最近的温侯。” “敢问温侯,敢杀天子乎?” 在座众人听了,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陈珪又道:“三是袁公路有称帝之意,是为造反,若其造反,温侯乃是反贼亲属,为天下所不容,若天下诸侯共击之,温侯欲要和天下为敌否?” “温侯若是兵败,全家能活命否?” 这话一出,吕布再也坐不住了,豁然站起身来,出声道:“如之奈何?” 吕府后庭,严氏卧房之中,严氏正喜滋滋地拉着吕玲绮说话。 严氏一手拿着礼单,一手掀开抬进来的箱子,里面各种珍奇之物,顿时晃花了严氏的眼睛。 她对吕玲绮笑道:“这袁家凶虎倒是识大体,知道女儿将来有后妃之相,所以赶着来巴结咱们呢。” 吕玲绮无语,心道自己阿母想的也太简单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权衡利害 严氏又翻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她左看右看,越是喜欢,对吕玲绮喜滋滋道:“本来阿母还发愁你出嫁如何置办嫁妆,如今却是省了一大桩事情。” 吕玲绮无奈地摇了摇头,“阿母,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两袁可是仇敌啊,这袁家凶虎给咱们送这些东西做什么?” 严氏不以为意道:“这还不是看你阿父面子上,天下有名的温侯,谁不来巴结咱们?” 吕玲绮无语,自己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些不清楚。 她出声道:“阿母,这凶虎的生父,可是袁绍!” “那可是要杀阿父的仇人!” “阿父不会因为一些礼物,就将这事都忘了吧?” 严氏听了,恍然大悟,一拍手道:“玲儿说得对,要是你阿父不同意的花,咱们这些礼物,人家会不会再要回去啊?” “哎,东西都送到咱们屋里了,他还能强要不成?” “不行,我不放心,你且等着,我先出去看看!” 吕玲绮见严氏匆匆忙忙出去,不由跺了跺脚跟了上去,自己阿母,行事是真的不着调! 前厅里面,陈珪见吕布已经被自己说动,而陈宫仍然板着脸不说话,显得高深莫测,当下反而迟疑起来。 陈宫就这样放弃了? 这和传言中似乎不太一样啊? 但他现在也只能趁热打铁,继续说下去。 “温侯欲打下属于自己的地盘,自然要走出河内。” “如今对温侯来说,四面出击皆可,但轻重缓急却有不同。” “袁术想要利用温侯,且其势大,温侯可虚与委蛇,静观其变。” “曹操凶恶,温侯可守住陈留,拒阻其西进脚步。” “而西面关中地区,因李傕郭汜,千里荒芜,已经没有占据的价值。” “唯有北上并州,占据河套地区,是温侯将来开拓基业的唯一选择,又能和显奕公子互为臂助,共抗外敌。” 吕布坐下诸将听,皆是思索起来,陈珪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陈宫此时发话:“说到底,显奕公子不就是想利用温侯吞并并州,从中分一杯羹?” “这北上之路,被黑山军挡着,只怕显奕公子打得如意算盘,是让温侯替其攻打黑山军吧?” 吕布听了,这才反应过来,盯着陈珪道:“原来那袁熙是想利用我?” 陈珪听了,陡然间大笑起来。 吕布怒道:“你笑什么?” 陈珪面露嘲讽之色,“我笑温侯还没有看清形势!” “袁本初已经着手在剿灭黑山贼,温侯以为离了河内,显奕公子就拿黑山军没办法了吗?” “我家公子完全可以求助冀州,一同剿灭黑山军,瓜分并州,到时候温侯该如何自处?” 陈宫出声道:“既然如此,显奕公子为何舍冀州而交温侯?” “他不是袁氏族人吗?”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疑惑的问题,袁熙既然背靠袁氏家族,要剿灭黑山贼,去冀州请袁绍出兵即可,何必联合吕布? 陈珪微微一笑,“因为公子想要和温侯长期合作。” “以幽州的位置,公子只能往辽东那苦寒之地打,那边公孙度家族势力盘踞,还有数十万乌桓人,可以说是没什么好处。” “只有两家占据并州,方可放眼凉州,乃至关中!” 陈宫听了,说道:“只怕打下并州,很不简单吧?” “其不仅有几十万黑山军,还有几十万南匈奴,显奕公子就能吃得下?” 陈珪微笑,“正因为吃不下,所以才想要和温侯联手。” “若是求助冀州打下并州,冀州会在派刺史掌管并州,公子得不到任何好处。” “温侯和本初公交恶,如果两边地盘相接,迟早会发生冲突。” “但公子若和温侯联手占下并州,显奕公子拿下和冀州交界的太行山区,温侯占据西边的河套地区,这样一来,温侯和冀州之间,就有了公子作为缓冲。” “到时候公子可谓温侯斡旋,和本初公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可知。” 陈珪这话说话,包括吕布在内的诸将,皆是有所意动。 谁都知道袁绍势大,不到无路可走,谁愿意和袁绍为敌? 吕布现在连曹操都打不赢,更何况更加强大的袁绍? 而袁熙这个建议,正好给了吕布一个台阶下,若吕布和袁熙合作夺取并州,便是架起了再度和冀州沟通的桥梁。 而且另外一个原因是,诸将大部分都是并州人,占据并州一是符合生活习惯,二是打回家乡,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长脸之事,所以诸将都开始被陈珪说动了。 陈宫出声道:“还有一个问题。” “若是两边联手出兵,只怕要先攻灭黑山吧?” “温侯帮着显奕公子和黑山为敌,胜负尚未可知,就是将其打下,温侯徒然耗费人命粮草,却是一点好处都拿不到?” “即使之后显奕公子承诺帮温侯去打南匈奴,谁知道会不会反悔?” 陈珪笑道:“公台先生应该听说过公子的为人,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公子承诺,温侯若不放心,完全可以派大将带兵,和公子一起共管黑山通道。” 众人听了,心道这袁熙倒是提前把所有可能都考虑到了,看来其麾下有能人啊! 陈宫问道:“显奕公子麾下谋主是谁?” 陈珪答道:“郭嘉郭奉孝,颍川人士。” 陈宫低头不语,又是颍川人! 他沉思一会,说道:“河内缺粮,兵士疲惫,若是打入黑山,兵士粮草所需甚巨,非一时半会所能征调。” 陈珪知道陈宫这是在讨价还价了,微笑道:“公子说了,幽州虽然并不富庶,但一场大仗的钱粮,还是拿得出来的。” “温侯这边的出兵花费,幽州会全力承担。” “至于其他的条件,也都可以谈。” 吕布已经被说服了七八分,他真正成名,是在袁绍麾下时,带几十骑连续突击黑山军十几日,重挫黑山军士气,那时候已经和张燕彻底撕破了脸。 而吕布也不是没有扩张的欲望,他也想占据最富庶的荆州,可惜实力不允许,荆州北面还挡着个袁术所在的豫州。 要是自己占据并州,收编南匈奴的骑兵,壮大自己实力,便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 到时候南下对付袁术刘表,甚至转头攻入幽州,不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经陈珪提醒,吕布想着和袁术联姻之事,袁术何尝不是在利用自己当打手,对付袁绍和曹操呢? 而若是和袁熙联手,将来便有和袁绍修好的可能性,曹操自然不会再来攻打自己。 两相权衡,怎么看也是舍袁术而就袁绍更好吧? 陈珪悠然说道:“此事宜早做决断。” “因为据冀州传来的消息,那边已经开始动员钱粮兵马,估计近期就要攻打黑山军。” “若是冀州大军打进太行山,幽州和河内郡的通道便被截断,到时候两边联手之事,便无从谈起。” “没有显弈公子相助,只怕温侯同时对付袁术曹操,也很困难吧?” 吕布见陈宫不再说话,知道陈宫暂时也想不出推辞的理由,便出声道:“我虽有意,但河内郡毕竟是稚叔(张杨)的地盘,我也不好喧宾夺主。” “如此便请先生多住几日,待我向稚叔发信商议,先生以为如何?” 陈珪听了,知道吕布还没完全下定决心,不过既然火候到了,自己也不好再催,当下应了。 吕布心怀大畅,大笑劝酒,宾主尽欢。 严氏在后堂,拉着吕玲绮,脸上有纠结之色。 她开口道:“你说这算什么事情!” “那袁熙派人过来,竟然是想说服夫君断了和袁公路的婚事!” “这样一来,他送的嫁妆还有什么用?” “你说这袁家子,做事怎么如此别扭!” 她气得从后堂走来走去,“不行,这和袁公路的婚事断了,玲儿再上那里去找这么合适的人?” “我得和夫君说说,不能上那袁熙的当!” 吕玲绮忙道:“阿母,这事情可是对阿父极其重要,岂能为女儿之事,坏了父亲的谋划?” 严氏听了,也犹豫起来,说道:“也是啊,但这样一来,我上哪里再给你去找合适的夫家?” 吕玲绮却是心中窃喜,她本来就对远嫁颇有抵触,如今却是能在父母身边多呆一天算一天,谁管以后的事情? 严氏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又想到一事,说道:“只要对面不要回去,这嫁妆咱们先留着,迟早有用上的一天。” “不过我看里面东西不少,玲儿未必全用的得到,我着人拿出来一部分,充作杜夫人嫁妆好了。” “正好杨丑过来提亲,这份嫁妆我帮杜夫人出了,赶紧把她嫁出去。” “不然她老在咱们家里呆着,也不是办法。” 吕玲绮听了一急,轻声道:“杜夫人也挺可怜的,阿母何必逼着她嫁人” 严氏眼睛一瞪:“小孩子懂什么,你是没看到你阿父看那狐媚子的眼神!” “说不定他们两人早就有事了,就是一直瞒着咱们娘俩!” 吕玲绮咬着嘴唇道:“要是阿父对其有心,让阿父纳了她不就行了?” 严氏断然道:“此事想都不要想。” “绝无回旋余地!”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意欲西进 吕玲绮本来还想努力一把,想着吕布也算身份不低,要是真的能纳了杜夫人,变成一家人,对杜夫人来说有人护着,也是好事,但这个提议被严氏断然决绝。 吕玲绮还想再说,严氏便让她回屋,显然是不想再谈这件事情。 吕玲绮心中郁闷,但严氏既然不开这口子,那她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在陈珪出使河内的时候,天下却没有多少人把目光放在了黑山这块地方,诸侯们还是互相争夺地盘,扩张自己势力。 唯有一地,把目光投向了天子刘协所在的河东郡。 兖州。 曹操皱着眉头,对座下诸人道:“陈留郡还没打下?” 荀彧出声道:“濮阳城池坚厚,围城本来就不好打,不过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月,张邈也该断粮了。” 曹军攻打陈留郡,张邈兄弟带兵屯驻陈留治所濮阳防守,其城坚墙厚,曹军数次攻城,都无功而返。 曹操盯着对面空出来的位置,颇有些不适应,因为前些日子,戏志才终于是生病去世了。 谋主之位空缺,曹操属下的谋士们也都蠢蠢欲动,想要争一争这个位置,不过目前来说,谁也没有和别人拉开差距。 只有出谋献策,立下大功后,才能拿下谋主的位置吧? 荀彧知道自己长于政务,对于谋划策略之事,并不是太过擅长,他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那边跪坐的,乃是一个比荀彧还大几岁的文士,约莫四十岁的样子,论辈分却是荀彧的子侄。 荀攸。 戏志才去世后,荀彧便推荐了荀攸,曹操亲自写信邀请荀攸来兖州,两边见面后相谈甚欢,荀攸便成了曹操谋士。 此时荀攸面色平静,出声道:“若要提前打下濮阳,也未必没有办法。” 曹操一喜,“公达有何高见?” 荀攸开口道:“濮阳在黄河之南,濮水之北,无论运兵还是运粮,都颇为麻烦。” “但其地势却不是很高,若能掘两河其一,灌水入城,当可破之。” 濮阳附近的黄河河道,是出了名的豆腐腰,蜿蜒盘旋,在水势泛滥时,极容易决口而出。 《水经注》卷二十四云:瓠子河出东郡濮阳县北河。 西汉时期,发生了瓠子河决口之事,之后汉廷派人治理,竟然用了二十多年,才堵住决口。 《水经注》卷二十四又云:濮水枝渠又东北迳句阳县之小成阳东垂亭西,而北入瓠河。 濮水的分支向东向北流进了从黄河分流出来的瓠子河,瓠子河在黄河之南,因此环绕濮阳城的水系异常发达,所以濮阳附近,历来是治理黄河水患的要冲。 荀彧听了此言,却是面色一变。 无他,濮阳城周围的水系情况,曹操手下谋士掾属都知道,但是敢直接开口用水攻城的,却是不多。 因为水攻一事,太过敏感了。 最早提出水攻的,便是孙子兵法,《孙子兵法》之《火攻篇》:“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其认为,火攻效果明显,但水攻效果强大,但水攻能断绝敌军后路,却不能夺其志。 因为火攻一出,敌人若灭不了火,开城或逃跑,或投降即可。 但水攻则不一样,大水灌入城中,百姓军士一同受灾,长久泡在水里,想跑都不跑不掉,所以只能拼命死战,以至于水攻起了反作用。 并且水攻极为折损阴德,大水灌入,之后全城受灾,饭都很难吃上,短时间内就会出现大量死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城内的老幼妇孺。 且善后极其麻烦,水攻后的城池尸骸遍地,百姓家破人亡,即使之后水势退去,城池要回复到能居住的状态,可能要数年或者更多的时间,相比屠城之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将领带兵打仗,很少有人采用水攻。 当然,水攻也有其优势,在上游堵塞河道,等水势涨起,趁机掘开,便可以灌水入城,坐看城内之人死绝,这都不用兵士攻城,杜绝了死伤。 荀彧心中嘀咕,荀攸刚投奔曹操,便出这种毒计,是不是心急了些? 曹操听了,却是大笑道:“公达此言,正合吾意!” 荀彧听了,心中暗暗叹息。 要是袁熙在场,倒是毫不意外,因为曹操确实非常喜欢水攻。 其后世在兖州攻打袁术时,决渠水,水淹太寿,破袁术军,其状之惨,让袁术再也不敢进犯兖州。 攻打吕布的下邳时,也故技重施,《三国志》:“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擒布。” 攻打邺城时,用了水攻围城之计,开凿壕沟,决漳水,围淹邺城四十余里,城内坚持七个月,兵士百姓饿死过半。 虽说邺城陷落的直接原因,是审配侄子审荣出城投降,但其实彼时邺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不投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曹操用兵非常决绝,不怎么考虑后果,尤其是和袁术争夺兖州,水淹太寿时,淹死的都是兖州自己人,这为他日后被兖州士族背叛埋下了隐患。 眼见曹操主意已决,荀彧也不好说话,此时程昱起身道:“东郡太守臧洪,有不稳的迹象。” “他如今从东郡治所东武阳离开,去了邺城,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其欲向袁绍请求发兵,出兵陈留,救援张邈兄弟。” 众人听了,俱个一惊,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要是袁绍插手陈留郡的战事,从邺城发兵之不到二百余里,数日便到,到时候局面就乱了! 更麻烦的是,若是袁绍插手,曹操这边能公然和其翻脸吗? 曹操听了,冷笑道:“他倒是好大胆子!” 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为人雄气壮节,曾为关东反董联军盟主。 其在董卓杀死少帝刘辩后,找到当时的广陵太守张超,劝说其和张邈一起起兵反董,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酸枣会盟,组建关东联军之事,可以说反董联盟最早便是臧洪发动的。 彼时臧洪只是张超手下的功曹,在关东联军诸侯之中势力根本不够看,虽然如此,最后还担起了盟主这个背锅的名头,可见此人还是很讲义气的。 之后张超派遣臧洪去联络刘虞,行至河间国时,遇到了袁绍,被其看重,任命为青州刺史,之后两年内成绩斐然,群盗奔走至山中躲避,形成泰山贼为患。 但这个时候,袁绍却把臧洪迁为东郡太守,治所在东武阳。 刺史变郡守,明摆着是降了,但臧洪也没说什么,便上任去了。 张超算是臧洪的举主,如今张邈张超兄弟被困濮阳,以臧洪的为人,去邺城向袁绍求救,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一举动,对曹操这一方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 曹操操脸色有些阴沉,思量起来。 冀州那边如果运作顺利的话,发兵救援陈留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按道理说,此时冀州应该会集中力量攻打黑山,不会在陈留的事情上节外生枝。 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况对曹操来说,拿下陈留非常重要,不然其挡在自己西进司隶河东的道路上,自己下一步计划很难施行。 想到这里,曹操对众人道:“此事我自有安排,尔等只要专注濮阳即可!” 众人领命。 曹操出声道:“眼下天子东归雒阳,却滞留在河东,李傕郭汜追击甚急,天子却被白波军和河内太守张杨挟持。” “对此诸君有何想法?” 荀彧听了,当即出声道:“请明公尽快击退挟持天子之贼,奉迎天子车驾!” “晋文公迎周襄王返回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东征项羽,为义帝穿素服发丧而天下归心。” “此时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不能为累,明矣。如不及时扶正朝廷,天下将生叛离之心,以后即使考虑此事,也来不及了!” 荀彧之所以刚才没有反对水淹濮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只有拿下陈留,曹操才能打通前去雒阳的路线。 要是不打下陈留,即使能绕道去雒阳,也不能保证后续的粮草后勤,到时候还怎么赶走李傕郭汜和白波军的势力,奉迎天子车驾? 前些时候曹军三攻徐州不下,果断撤军,也有荀彧力主之力,毕竟在荀彧看来,徐州远没有奉迎天子重要。 荀彧带头出声,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荀彧慷慨激昂,逐条驳斥持反对意见的人,到了最后,一众谋士纷纷被荀彧说服,站到了荀彧一边。 曹操见了,断然道:“既如此,打下陈留后,我便亲率大军,前去洛阳迎驾!” 诸事计议已定,待众人退去,曹操却单独把程昱留了下来,说道:“发信给邺城那边,想办法阻止臧洪。” 程昱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昱想来想去,还是那人出马最为稳妥。” 曹操听了,说道:“将新做出来的五石散都送过去。” “若其还有要求,尽量满足便是。” 程昱听了,当即领命。 等他欲起身离开时,曹操叫住了他,“仲德啊,你受累了。” “你替我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也受了不少委屈,我绝不会忘记。” 程昱听了,感激涕零道:“敢为明公效死!” 曹操此时却是想着,刘协身边自己的几个内应已经准备万全,只待自己一锤定音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识人不明 广陵城里,太史慈大步走进太守府,对早已等在里面的陈登拱手道:“见过太守,召慈所为何事?” 陈登忙请太史慈坐了,将几卷绢帛放到太史慈面前,说道:“使君在幽州来信,登特来周知将军。” 太史慈拿起帛书,细细看完,皱着眉头,有些为难道:“公子说,如果和刘繇交好的话,要是有机会接触到江东人士,想办法结交几个人?” “刘晔?” “陆议,或者陆逊?” “吕范?” “步骘?” “慈粗陋寡闻,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值得使君专门发急信过来?” 陈登说道:“这些人中,有人已经有了些名气,但也有我甚少听闻的,之前多方打探,才了解了这些人的来历。” 他将这几个人的出身一一道出后,说道:“公子看人眼光一直很独特,既然是他要我们留意的人,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太史慈想到袁熙招揽自己和田豫等人时,毫不犹豫的样子,深以为然。 他心道袁熙看人眼光这么准,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亦或他自己就是高人? 难不成他还真会观星? 陈登又指着帛书道:“公子在信里特地说,若是江东有变,可伺机寻找这些人的下落,并招揽之人,条件让我们随便开,日后公子做主。” “至于是否扩张地盘,倒不是最紧要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广陵西面的九江郡倒是可以窥探,但切勿过江。” 太史慈深以为然,广陵水军尚未练成,现在即使过江,凭现在的实力也占不住。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气息,“公子说江东有变,是什么意思?” 陈登思忖一下,缓缓道:“登妄加揣测,袁术很可能近期会称帝。” “什么!”太史慈一惊,“不可能吧,他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陈登将袁术扣押自己二弟,私下发信招揽陈珪的事情说了,太史慈听了,怒道:“这袁术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随即他赞叹道:“汉瑜老先生刚直不阿,令人钦佩,只是元龙先生二弟,就此没有下落了?” 陈登听了,缓缓道:“只怕二弟凶多吉少了。” 太史慈安慰道:“事情未必如此坏,也可能是被关起来了。” “若那袁术称帝,必不为天下所容,我观公子言行,必然会令我们伺机共击袁术。” “到时候我带兵攻入袁术老巢,说不定便能救出元龙二弟,也未可知。” 陈登虽然觉得希望不大,还是连声道谢,又道:“不过袁术手下的孙策,确实不好对付,前日其竟然派水军窥探广陵港口,幸好被将军击退。” 太史慈笑道:“兵越打越强,我还怕他不来!” “孙策确实难打,不过他要是依附袁术,等袁术称帝,凭一个孙策,能挡得住天下诸侯?” 陈登出声道:“就怕刘繇支撑不住。” “孙策要是渡江打入吴郡,往南便势如破竹,再占下会稽,便尽取扬州,这样袁术确实有了称帝的资本。” 太史慈深有同感,“刘繇的使者一直呆着不走,客气了许多,怕是孙策攻打甚急,那边快顶不住了。” “如果刘繇被击败,我们该当如何?” “那时候我们再发信去问公子,可就晚了。” 陈登思索起来,帛书里面,袁熙暗示孙策不一定会跟袁术走到底,江东目前局势如此复杂,让陈登也是犹豫不决。 偏偏袁熙让陈登便宜行事,遇事自决即可,这更让陈登头疼。 我自己定? 这可是事关天下大势啊,你这么撂挑子,哪有这样当主公的? 陈登想了又想,方才说道:“不如这样如何?” “将军派些暗探,去江东寻找使君所说的那些人的下落,若是找到,便想办法带让他们来广陵。” “另一方面,我听闻海西城陆续发出数支商队,去安南寻找棉花,此为使君极为看重之事,不容有失。” “若是刘繇丢了扬州,广陵南下的行商海路,会被袁术截断,怕是会坏了使君大事啊。” “所以当务之急,是想法让刘繇不至于那么快败亡。” 太史慈听了,当下笑道:“先生怕我还惦记刘繇使者轻慢之事?” “慈虽不才,怎么会因为一时意气,误了公子大事。” “一应事情,皆听元龙先生安排。” 数日之后,刘繇使者回到吴郡治所建业,面见了刘繇。 刘繇见了,说道:“你可是回来了,一来一去怎么那么久?” 使者背心有冷汗渗出,他自然猜到,很可能是自己轻慢太史慈,导致被袁熙故意晾在那里。 袁熙北上幽州,竟是再也没见他,还让太史慈全权负责广陵兵事,这使者哪里猜不出自己是得罪了人? 他进退不得,又不敢回来复命,只得赖在广陵城里面。 让他庆幸的是,前几日太史慈来见了他,说幽州有急事,所以袁使君急着回去云云,如今那边发信过来,说可以和刘繇联手。 但谈到具体事情,太史慈只说要是刘繇江边港口被攻,广陵会来援手,别的却是一概没有承诺。 使者那里还不知道,这都是借口,但有了太史慈这个承诺,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便回来禀报刘繇。 刘繇听了有些失望,但也心安了一些,对方越是漫不经心,越是说明对扬州没有图谋之意。 毕竟那袁熙授的是幽州刺史,广陵是块飞地,在对方眼里,只怕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拔吧? 他问道:“对方有什么要求?” 使者老老实实答道:“对方只有一个要求。” “说广陵郡缺少官员,若扬州有身具才敢的年轻士人,那边来者不拒,皆可安排适当官职。” 刘繇听了,疑惑道:“年轻士人?不是年长的?” 使者老老实实答道:“对面确实是这么说的。” 点头道:“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他心道这还不简单,对面要年轻士人,自己随便举荐几个过去便是。 反正自己这边有许劭把关,到时候让他掌眼,才干高绝之人自己留下,许劭看不上的便送去广陵好了。 正在这时,许劭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急件。 刘繇见了,顿感不妙,出声道:“子将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劭将急件奉上,涩声道:“豫章郡出事了!” 刘繇展开竹简一看,顿时五雷轰顶。 豫章太守朱皓,被投奔刘繇的笮融所杀! 许劭摇头叹道:“州牧不听吾之建言,致有今日之事啊!” 刘繇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我真的是没想到,笮融狗贼,竟然一而再,再而三!” “亏我以为他在徐州建浮屠寺,兴浴佛会,乃是佛教大能,没想到竟然如此狠毒!” 其实刘繇说的也没错,笮融最早在江南兴盛佛教,在后世佛教中是始祖级的人物,没有他,便没有之后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 但论心论迹难分,笮融有礼佛之心,但行为上便难让人评论了。 从赵昱到薛礼再到朱皓,也许就是因为只看到表象,才皆为其所害吧? 笮融身为陶谦手下大将,先投奔了广陵太守赵昱,后趁机将其杀死,掠夺财物逃到江东,依附了刘繇。 此时正好恰逢孙策一直攻打刘繇,在曲阿附近打了一年多的时间。 曲阿之战的起因,是刘繇控制曲阿之后,迫逐了袁术在丹阳的手下吴景和孙贲,并在长江沿线设立了阻止袁术方反扑的军寨。 于是孙策奉袁术之命,来攻曲阿,路线上的第一个大城,便是秣陵。 《江表传》载,“时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依繇为盟主,礼据秣陵城,融屯县南。” 薛礼和笮融都曾是陶谦手下,两人先后投奔刘繇后,都被安置到了秣陵。 之后孙策先攻笮融,笮融出兵交战,孙策斩首五百馀级,笮融退回城中,闭门不敢动。 孙策攻城不下,便渡江越过笮融去打薛礼,把薛礼打得仓皇逃走,其前路被孙策截断,只得渡江反投笮融。 笮融设宴款待薛礼,再酒宴上将其杀死,然后薛礼的兵士财货家小,都被笮融接收。 之后孙策再次攻打笮融,但没有找到破绽,便再次退去。 刘繇知道薛礼被杀后,相当不快,但当时一来薛礼不是他的嫡系,二来他还需要笮融牵制孙策,便一时没有追究。 刘繇犹豫再三,考虑到笮融是自己手下中,为数不多能和孙策对抗的,最后还是将笮融留了下来。 但把笮融放在身边,显然也不太让人放心,于是刘繇想了个计策,让笮融协助自己任命的豫章郡守朱皓,进攻荆州牧刘表任命的豫章郡守诸葛玄。 许邵得知后,对刘繇说:“笮融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论,朱皓个性忠厚老实,容易推心置腹、轻信他人,要告知朱皓严防笮融!” 刘繇告知朱皓,朱皓却不以为意。 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笮融竟然又对朱皓下了毒手! 用的还是对付赵昱薛礼那一套,先是和朱皓亲厚,然后在席间设宴款待,然后兵士尽出杀之,尽掠朱皓妻女家小。 这对刘繇来说打击极大,不仅失去了朱皓,而且笮融自领豫章太守,等于刘繇把豫章也丢了! 刘繇心里在滴血,因为他和朱皓的关系不一般,朱皓的身份更不一般。 朱皓是后世被称为汉末三杰之一,大司马朱儁的儿子! 朱皓为人忠厚,大有父风,被汉庭遣为豫章太守,父子两人,都和刘繇交情极好。 汉廷这个任命,本身也有朱儁让儿子远离长安这个漩涡,将其托付给刘繇的意思在里面。 如今朱儁因长安之乱刚去世,朱皓有被杀死,父子两人落的如此下场,让人不胜唏嘘。 刘繇目眦欲裂,大吼道:“我害了朱皓,不杀笮融,誓不为人!” “来人,尽起大军,我要亲自带兵讨伐笮融,以慰大司马在天之灵!”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谁是忠臣 见刘繇如此激动,许劭忙劝道:“使君切勿冲动,笮融自领豫章郡守,确实是反叛,但如今使君南下平叛,吴郡怎么办?” “要知道,孙策还在丹阳江边虎视眈眈呢!” 刘繇听了,这才稍微冷静下来,重重叹了口气道:“公伟(朱儁)将其子托付给我,若我不能为其子报仇,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立于文伟之前?” “我悔不听先生之言,但文明(朱皓)被杀之仇,是必须要报的。” “还请先生助我!” 许劭听了,摇头叹息道:“使君,难啊。” “孙策江东猛虎,如今天下能击败他的人,寥寥无几。” 许劭其实心里也很别扭,他自然知道前些日子太史慈和孙策相斗,打了个平手的事情。 若是能联手广陵,说不定有逼退孙策的可能,但先前许劭放言不看好太史慈,此时在说出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说起来,许劭看不起如太史慈一样,出身寒门的人物,其实朱儁也是出身贫寒,导致许劭和朱皓相交并不深,所以对先前笮融之事,也只是随口一提,以至于并未引起刘繇朱皓的警觉。 另一方面,许劭不喜欢性格极端的人物,在他看来,袁绍先前的次子,如今过继给袁基的袁熙,做事太过决绝,颇像他以前不愿品评的曹操一样。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使君,还是静观其变,方为方策。” “广陵虽然名义和我们交好,但我们一旦露出颓势,焉知他们会不会再和孙策联手,一起对付我们,瓜分扬州?” 刘繇叹道:“话虽如此,但放着豫章郡不管,也不是办法,如今我占据扬州,只剩吴郡一地,若是笮融再伺机勾结袁术,从豫章攻打吴郡怎么办?” 许劭听了,也是委实难决,出声道:“使君且容我回去想想。” 他回去殚精竭虑,想了几个晚上,竟是想不出破局之策,反而劳心费力,身体虚弱,感染了风寒。 初时许劭也未见在意,结果过了几日,病情加重,乃至一病不起,虽然多请医生,但却不见好转,眼看是过不了这个月了。 刘繇知晓后,更是心中慌乱,自从出了笮融这事后,他行事进退失据,以致在江上和孙策对抗的樊能张英也破受影响,士气不振,连吃了几场败仗,更加抵挡不住孙策攻势。 陈登和太史慈派出的探子,此时已经潜伏到了吴郡各处,将打探到的消息传回。 两人碰头,看着一份份密报,得知笮融杀死朱皓,许劭病重,江东守军连吃败仗的消息后,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本以为刘繇还能抗住孙策至少一两年,没想到发生了笮融反叛这种事情,加上许劭病重将死,刘繇孤掌难鸣,部下难以和孙策对抗,这样下去,只怕形势危险了! 太史慈思虑再三,霍然抬起头道:“许劭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若其去世,我想借着奔丧之名,去吴郡吊唁。” “一来看看能不能相助刘繇打退孙策,二来去亲眼去看看公子在意的那几个人,若是合适,便找人将其带回广陵。” 陈登听了,出声道:“怕是刘繇忌惮将军,不一定答应呢。” 太史慈淡然道:“无妨,我只身前往,刘繇数万大军,还能怕我不成?” 陈登还是有些担心,“将军身负广陵安危,如今只身犯险,要是有个差池,登如何向使君交代?” 太史慈笑道:“慈不善内政,太守军政双全,不必自谦。” 陈登无奈,只得同意。 笮融杀死朱浩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天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因为笮融在徐州及江东地区,因礼佛之名而扬名,很多信佛之人,都将其看做是佛道大能转世。 因此徐州也是拜佛最盛的地区,先前占据主流的太平道因黄巾反乱被扑灭,进而转入地下后,一直被佛教压制地抬不起头来。 如今笮融连杀三位同侪,还都是久负盛名的士族名士,太平道方士们暗道机会来了,开始纷纷传扬笮融的身份,乃是上古邪鬼转世,借机暗戳戳攻击徐州拜佛之人。 徐州寺庙僧人自然接受不了,开始出来反击,佛教明显比太平道更善于辩经,一整套理论体系无比自洽,双方斗嘴数个回合,太平道便处于下风。 佛教诛心,道教诛人,太平道方士一看搞不过了,便开始动手。 徐州民风彪悍,这些方士大都是跟着黄巾造过反的,是真的拿刀杀过人,辩经和尚们哪是其对手,顿时被搞得狼狈不堪。 然后和尚们开悟了,反正只要不私藏盔甲,就犯不到汉律,于是刀枪棍棒都搬了出来,两边开始武斗,形势愈演愈烈。 这倒是出乎陈登意料之外,他对于这种争端,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今看到两边越打很狠,本想采取措施制止。 但陈登转念一想,一边给袁熙发了封信,一边只让官员张贴告示,言说道法之争,切勿伤害波及无辜百姓,否则严惩不贷。 这告示一出,两边都看明白了,合着只要不伤到百姓,官府就不管啊! 那继续打! 彼时道法之争,其实关系着极为重要的主导权问题,太平道依托于黄巾反乱,被打压下去,但并未被汉庭根除,究其原因,就是不仅是士族,连宗室之人甚至天子,都笃信道教。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黄巾起义时,太平道将汉灵帝身边的宦官都渗透了的原因。 如今暂时定都于安邑的天子刘协,也层如此相信,但对于当前的困境,却似乎一切都不起作用。 他抬起头,见十几名白波军士兵趴在院墙上嬉笑打闹,对着自己身边的伏皇后董贵人等女眷指指点点,袖子里面的拳头握了起来。 他掩下心中怒气,对一边的车骑将军董承道:“他们做的过了些。” 董承听了,便叫宫人去驱赶白波军兵士,哪知道宫人说了两句,几名白波军士兵便跳下院墙,将宫人按倒在地,一阵痛打。 宫人哀嚎之声传了进来,刘协气得身体发抖,这些流寇出身的白波军兵士,竟然连自己天子身份都不放在眼里! 李傕郭汜起码还给自己些面子,这白波军更没有底线,自己境遇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这时候一名将领走进院子,揪着几名白波军士兵就往外拖,他力气极大,白波军兵士在地上一边扑腾,一边就要张口大骂。 等他们看清来人,发现是杨奉手下大将,刚刚受封了都亭侯的徐晃,登时又把到了嘴边的叫骂咽了回去。 徐晃出身白波贼,且资格老的多,这几个兵士哪敢反抗,只得老老实实被拖了出去。 徐晃又喝骂几声,墙头上的兵士们这才不情不愿地做鸟兽散。 刘协见了,这才面色稍霁,对董承道:“爱卿觉得,这样下去可以吗?” 董承也很是无奈,他本来以为杨奉是听命于自己的,结果白波军李乐胡才一到,杨奉势力大了起来,隐隐要有将自己架空的趋势! 他心中暗暗发狠,凭你白波贼出身的杨奉,也敢骑到我头上! 董承看了四周没有外人,上前两步,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兖州牧曹孟德,对汉室忠心耿耿,且其是道教真君下凡,定然可以匡扶汉室,成为天子得力臂助!” “若天子发诏,令其接驾,等其率大军来到雒阳,那些对天子不敬之人,皆如土鸡瓦狗耳!” 刘协听了,饶有兴味道:“我记得他,他当初还想刺杀董卓来着。” 董承心头一跳,“那是他不知其中内情,但其为天子之心,是显而易见的。” 刘协听了,不置可否,说道:“曹氏祖先曹参,信奉黄老,先桓帝之时,曹腾受命参与编撰老子铭,并汜黄老于北宫濯龙中,当时皆道汉行气尽,黄家当立。” “如今曹操若是道教真君,其尊奉的,又是什么呢?” “朕曾听说,当年桥玄曾对曹操言,今天下将乱,安生民者,其在君乎?” “他能安民,那我呢?” 董承心头一跳,冷汗涔涔而出,忙道:“臣实不知。” 刘协轻笑一声:“朕随口一说,卿不要多想。” “我还听说那幽州刺史袁显奕,也是道教真人?” 董承听了,强笑道:“袁氏尊奉孟氏易,乃是儒家一道,那袁熙明显是编造谣言,当不得真。” 刘协听了,点头道:“尊奉儒术还是黄老,都不是问题,谁能救天下和朕于危难,就是忠臣。” “既如此,朕便下密诏给曹操好了。” 董承听了,才放下心来,连忙躬身领命。 刘协却是越过董承肩头,看向院子外面的天空,心道这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大汉已经破败如此,哪会有真正的忠臣? 要看屋子快要塌了,还有人心甘情愿住进去吗? 豫章郡西城之中,诸葛玄叹道:“没想到朱皓先于我而死,真是造化弄人。” 曹操攻打徐州时,诸葛玄带领家人从琅琊郡逃出,领袁术表,去豫章郡上任。 虽然中途多有波折,还差点被曹军发现,但最后还是逃了出了,南下扬州,成功到达了豫章。 诸葛玄上任后,东汉朝廷任命朱皓代替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朱皓到任后,发现了袁术已经私自任命了诸葛玄,便请求扬州刺史刘繇出兵,一起进攻诸葛玄。 诸葛玄不敌朱皓,退入豫章和荆州长沙郡交界的西城,如今却想到,朱皓竟然被同是刘繇手下的笮融杀了! 诸葛玄感叹的同时,也心中庆幸,本来他都被朱皓打得准备逃跑了! 见诸葛玄还心存侥幸,一旁的诸葛亮泼冷水道:“叔父,笮融比朱皓更为凶残,当早离开豫章为妙。”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成大事者 诸葛玄听到朱皓的死讯后,心思又活络起来,既然笮融反了,自己未必没有机会! 但听到诸葛亮反对继续呆在豫章,不解道:“笮融杀了朱皓,反了刘繇,刘繇应该会带兵来打他吧?” “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不就行了?” “说不定刘繇为了不两面树敌,会交好我们呢?” 诸葛亮听了,说道:“叔父前一句话没有问题,笮融做事天怒人怨,以刘繇的性格,确实很可能会起兵前来。” “但叔父后面的想法,有很有问题了。” “刘繇为何要交好叔父?” “要知道,叔父投靠的袁公路,其所作所为,怕是要图谋不轨啊。” 诸葛玄脸上一僵,“我上任前,也不知道他会做的这般绝!” “其怕是要自立为帝了!” 诸葛亮听了,说道:“要是袁公路真的称帝,诸葛家可就困死在这条船上了!” “到时候他便是天下所有人的敌人,叔父要是跟着,会被拖下水的!” 诸葛玄仍然心存侥幸,“如今汉室已经崩垮,万一袁公路真的成功了呢?” “何况其对我有知遇之恩,怎能这时候背叛于他?” 诸葛亮见诸葛玄执迷不悟,苦劝道:“亮观袁术为人,勇而无谋,好高骛远,连孙策都无法辖制,将来必生祸乱。” “袁术怀有豺豹之心,但孙策本就是虎狼,如今袁术制不住孙策,等孙策势成,扬州危矣。” “刘繇数万兵马虎视眈眈,笮融反复无常之小人,孙策野心甚大,以叔父如今之境况,何能在三方夹缝之中存活?” “为今之计,当速离豫章,方有一线生机啊。” 诸葛玄知道自己这个子侄对世情看法老到,连自己也有所不及,当下有所意动,但转念一想,诸葛亮也不是完全没料错过,先前在费县城中,自己一行人不就被陶谦军和曹军堵住了吗? 他思虑半晌,开口道:“虽然贤侄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 “我决定等到最后看看,万一事不可为,也能来得及逃走。” 诸葛亮见无法说服诸葛玄,心中叹息,自己还是无法洞明世事,力挽狂澜啊。 诸葛玄却道:“但贤侄却不必跟着我行险。” “万一真如你所料,因我一己私欲却把你害了,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荆州刘景升与我交好,我欲把你送到荆州避难,这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诸葛氏一门也不至于皆陷于这里。” 诸葛亮知道诸葛玄主意已决,只得点头答应。 数日后,在一队兵士的护送下,诸葛亮带着诸葛玄的亲笔信,带着诸葛均及两个姐姐出了西城,往荆州投奔刘表去了。 陈登的信件,也送到在蓟城练兵的袁熙处。 他给看完后,交给郭嘉,说道:“对广陵郡两道相争,先生有什么看法?” 郭嘉笑道:“这岂不是好事?” “这种局面,最合公子之意了吧?” “公子开义学,畅兴百家之言,又怎么会容许这些一家独大?” “只要两边不越线,打到最后等两边都剩下一口气,公子出来收拾局面,才更有利吧?” 袁熙微笑道:“还是先生知我,不过里面的分寸不好掌握,但愿元龙先生能压得住局面。” 郭嘉说道:“元龙之才,足能独当一面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倒是子义孤身渡江,相助刘繇,其中胆识,让人佩服。” 袁熙叹道:“他担心孙策攻灭刘繇,也是为了我信里提的几个人去的。” “那几个人只要能得到一个,就是大赚,要是能把陆逊拉拢过来,那我真就是心满意足了。” 郭嘉听了,疑惑道:“那个陆家十四岁的少年郎?” “其祖父陆康倒是硬抗了孙策两年,陆家族人因此死伤过半,但也未见这陆逊有什么本事啊?” 袁熙笑道:“许是辈分不够,无法显露才能吧。” “现在家主是陆绩,陆逊是其子侄辈,虽然代其掌家,但应该也是陆康去世之后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天下若还有够继承先生毕生所学的,此人可以排在前三呢。” 郭嘉听了一怔,他没想到袁熙对这陆家子评价如此高,不过这一郡寻人,也全看运气,郭嘉听过后也未放在心上。 眼下他最为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便开口道:“汉瑜先生应该已经见到了吕布了。” “如果事情顺利,等消息传回,便可以着手对付黑山军了。” “但吕布要是拒绝联手,甚至帮着黑山军,那就很麻烦了。” 袁熙也是心中没底,因为吕布这人,常常依照喜好随意行事,导致很难预测他的行动。 他出声道:“吕布的势力,在奉迎天子这件事情上,非常关键。” “大半个并州若还不能满足他,我准备付出更大的代价。” 郭嘉突然想到一事,面色古怪。 袁熙奇道:“先生有什么想法?” 郭嘉憋着笑:“我不敢说。” 袁熙一头雾水,“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何曾计较过这些?” 郭嘉苦笑道:“公子成婚早了,现在已经晚了,要是说了,我怕甄夫人记恨我。” 袁熙这才明白过来,差点把口里的茶喷了出来:“先生还真敢想啊。” 郭嘉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两家联姻,本就是联手的最好保证。” “公子要是能迎娶吕布之女,不仅能破坏袁术吕布合作大计,更能将吕布势力收归己用。” “而且以公子当前的声望能力,不比袁术那儿子强?” 袁熙叹道道:“既然我成婚了,这种计策,只怕也用不上了。” 郭嘉眼中寒光一闪,“公子还是顾虑太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收服吕布,最好的选择便是将甄夫人休掉,然后迎娶吕家女郎,要么让甄夫人把正妻之位让出来。” “反正甄家在袁家面前,也说不出什么。” 袁熙瞠目结舌,郭嘉这主意,也太阴狠了些! 他想起当初自己遇到吕玲绮时鸡飞狗跳的场面,苦笑道:“这话别让夫人听到,我岂能做这种事情。” 郭嘉听了,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确实会影响公子名声,当前去做,也是得不偿失。” “但如果真被逼到走投无路时,不失为一条后路。” “公子还是少些争霸天下的枭雄气,这个选择,可是会少死很多人呢。” “公子看看那高祖皇帝及刘玄德等人,是如何对待妻妾的,便能明白争夺天下之人,对身边女子该有的态度。” 袁熙心头有些沉重,郭嘉说的很明白了,妻妾如衣服,为了大业,是皆可以舍弃的。 他涩声道:“我还是想试试另外一条道路。” 郭嘉听了,大笑起来。 “公子这点我很是佩服。” “虽然嘉觉得,公子的选择不是最好的,但却一直没有迷失本心。” “先前时候,嘉觉得公子有些妇人之仁,但几年下来,嘉发现当日的自己,也有些武断了。” “公子走得这条路,未必比嘉说的差,毕竟嘉也不是算无遗策之人。” “要是公子成了高祖一般的人物,嘉反而有些担心,将来会不会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了。” “如今公子行事中多了些人情味,对于我们这些掾属来说,反而更能更安心一些。” 袁熙听了大汗,拜道:“谢先生指点。” 郭嘉坐直身子,说道:“共击黑山军的关键在于吕布,但决定吕布态度的,却是袁术。” “吕布态度暧昧不明,袁术也是急了,现在派张勋桥蕤等人赶往豫州北部,以威胁吕布。” 袁熙心中一动,“两家联姻形势未明,袁术此举,怕不是也同时觊觎东归的天子刘协,只怕天子身边,也有袁术的人里应外合啊。” 郭嘉赞道:“公子英明,袁术若要称帝,要是做一出禅让的戏更加名正言顺,所以天子有些危险了啊。” “不过天子身边到底到底谁是袁术的钉子,嘉却不知道了。” 袁熙说道:“可能有杨奉韩暹。” 郭嘉面上显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他猜测袁熙肯定有一套独立的情报渠道,方能这么笃定,自己这主公,不简单啊! 袁熙见唬住了郭嘉,心中暗暗得意。 他自己倒是真有个钉子,便是董昭,如今跟着张杨奉迎天子,被封为侍郎。 不过为了董昭的人身安全,袁熙从来没有和董昭有过往来。 他之所以能猜到袁术安插的人,就要感谢后世的知识了。 杨奉韩暹和曹操争夺天子,被击败后投靠了袁术,说明其之前两边就有些勾结。 袁术提前渗透的,是白波贼的势力! 这个时代的诸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不仅人人能打,连外交及安插眼线,都各有千秋。 袁术就不说了,比袁术更厉害的,则是曹操。 要是袁熙不提前下手,董昭早就变成曹操的人了。 即使没有董昭,也还有董承,这是最先和曹操发信,让其奉迎天子的。 袁熙也是奇怪,董姓多是董卓族人,但最后却皆是看好曹操,里面的缘由,应该很是难说清的。 他当初就有一个想法,董卓和曹操的立场,其实最开始都是一样的,皆为铁杆保皇派,曹操能打通董氏族人的关系,其外交情报能力不容小视。 而其纵横捭阖的巅峰,则是后世袁术称帝后,孙策立刻背反袁术,其中便有曹操的影子,其证据便是袁术败亡后,曹操孙策立刻联姻。 曹操显然是看不起孙策的,不然也不会说出“猘儿难与争锋也”这种评价孙策的话。 猘,狂犬也。--《说文解字》 觉得孙策是条疯狗,还能与之联姻,除此之外曹操联姻的,还有杀死儿子曹昂的张绣。 只能说曹操为了达成目的,有着袁熙自认难以企及的气量。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启程准备 袁术发兵河内,是出乎袁熙预料的。 这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直觉河内郡即将卷入风暴的漩涡,这让先前的计划节奏有些跟不上了,袁熙心中焦躁起来。 眼下春耕结束,蓟城走上正轨,作为幽州的中枢开始运转起来,但有意外发生,便不能坐等夏收,必须要提早对黑山军动手了。 袁熙和郭嘉商量了一下,决定进攻黑山军的桥头堡,还是设在北新城。 北新城和蓟城相隔二百余里,已经提前储备了不少粮食,往南便可以进入冀州常山真定,这是黑山军往北出山的重要隘口。 北新城的城防经过数年经营,要比蓟城固定的多,驻兵其内,便能阻挡黑山军出山。 在郭嘉的建议下,兵士的家眷都迁入了蓟城,这是效仿邺城的做法,家眷放在后方大城,尤其是一郡治所,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因为刺史州牧的家眷,也多是在治所之内的,兵士的想法很简单,一州之主的家眷所在城池,必然会尽心防守保护,这样同在一城的自己家眷,也能更为安全。 当然,前提是不出现邺城被黑山贼偷袭那种事情。 所以找谁坐镇,也是一个大问题。 袁熙想了又想,直接对郭嘉说了一个名字。 刘和。 郭嘉听了,点头道:“我也想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也只有他在广阳坐镇,能镇住包括渔阳上谷等几郡的势力。” “不过公子这也算是豪赌了,要是他起异心,公子家眷不都危险了?” 袁熙听了,说道:“真要那样,我也认了。” “何况当下我要做的,便是奉迎天子,刘和要是这个时候给我使绊子,便说明他觊觎皇位,真要有胆子做的话,他爹早就做了。” 郭嘉微微点头:“同时要防范单于蹋顿,公子虽然派人给其送信相谈,但其却至今没有回信,可见想法不少。” “只怕其已经死心塌地投靠了袁尚,觉得公子没什么用呢。” “无妨,”袁熙摆摆手道:“我本来用意也只是拖住他。” “等解决了河内的事情,我会好好和他谈谈。” “他也不傻,这时候发兵攻打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过咱们防范是还是要做的。” “我会发信给狐奴的鲜于辅,让其去右北平山海关附近驻兵,卡住对方入关的路线。” 郭嘉听了,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在他看来,这两年袁熙的进步很大。 最初的时候,袁熙总是找郭嘉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让郭嘉很是不胜其烦。 但渐渐的,郭嘉发现,袁熙的谋略用谋有了明显的进步,即使离了郭嘉的提醒,其考虑问题时的漏洞,也少了很多。 郭嘉心里有些可惜,袁熙是注定要做主公的,不然的话,从小跟自己学习,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谋士吧。 想到这里,郭嘉心道自己还是太过贪心了,一个能继承自己毕生所学的弟子,哪有那么好找? 袁熙眼看谈到正午,便请郭嘉回去休息,同时命人下午召集所有掾属,对发兵黑山之事进行商议备战。 他则离开官邸,和孙礼一起回府,路上看到有三三两两,穿着黑山装束的流民在街上走着。 黑山流民和本地居民的装束颇有不同,几乎一眼便能认出,本地居民的过冬装束以羊皮袄居多,但黑山地区牲畜较少,故多用麻葛,衣服之间的孔洞很大,寒风吹来,人便瑟瑟发抖。 袁熙见了,对孙礼道:“蓟城急缺人手,流民的衣物也要得到保障,如果其无力购买,可像粮食一样,先行赊欠给他们。” 孙礼听了,从怀里掏出一截炭笔,在一张绢帛上将袁熙的话记了下来。 袁熙见孙礼即使在马上,都一笔一划写的极为认真,不由笑道:“你小子倒长进了,平时练字了?” 孙礼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前些时候我写字时,可能是写的太烂,昭姬夫人看到后指点了我写诀窍,我回去后练了几个月,发觉确实好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话,街上走过一群穿着统一制式衣物的学子,正高谈阔论,又间或辩驳地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看到他们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袁熙仿佛恍然回到前世大学的时光,不过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想起自己毕业之后,丰满的理想被残酷的现实击碎后,也曾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日子。 在心情最为压抑的时候,他在难得的假日,便会跑回自己曾上过学的校园,坐在路牙子上,抱着膝盖,看着人来人往。 瞅着衣着光鲜靓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尚未面对社会和生活烦恼的学弟学妹,洋溢着笑容走过,袁熙觉得仿佛偷走分润了一丝年轻的气息,让自己干涸的心得到了少许滋润。 学子们吵嚷的声音又把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袁熙听到他们不仅在争论经学,也在谈论农事医术,甚至还有锻造之类的,中间还夹杂着些抱怨。 之所以如此,便是他们要从义学中学有所成,得到合格的评价,便必须写出三篇文论,如果是不同领域的,还有加分。 一开始学子们还不以为意,但当考核官员们拿出了袁熙先前编纂的十万个为什么的标准后,顿时傻眼了。 他们这才明白,一味死读书是不行的,好多答案在书上找不到,必要还要亲自去动手,实地去做,才能找到答案。 于是山野农田,磨坊铁匠铺里,常常出现了一脸苦涩的士子,一边亲自耕种锤炼,一边在书上记着什么。 当然,最后是否能从义学中结业,授予让其满意的官吏职务,便是同时看文论和实绩的评价了。 这种恶意满满,充斥着后世怨念的考核,自然是没良心的袁熙想出来的。 想到能把千百年后凝聚着后世智慧结晶的精神酷刑,施加到自己祖先身上,袁熙想起来就无比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孙礼看着满脸邪恶的袁熙,心道公子最近貌似遇到不少难事,难道是被逼疯了? 袁熙回府时,甄宓等人已经让人备好饭菜等着他了。 两人颇有默契地并肩坐下,甄宓从铜皿中盛一碗麦饭,递给袁熙。 袁熙也是饿了,接了过来,往嘴里扒拉了一口,奇道:“咦,这饭的味道,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啊。” 甄宓抿嘴一笑:“我在饭里加了些东西呢。” 袁熙追问一下,原来是甄宓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一种酸酸的野果,后来尝试加到饭里,竟然和饭香的甘甜颇为相宜。 袁熙笑道:“夫人以前是富贵人家的女郎,只怕从来不会想这些,结果嫁给我后,亲力亲为做了不少事情,只怕吃了不少苦吧。” 甄宓横了袁熙一眼,“这不是夫君喜欢嘛。” “夫君好几次对别人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自己做事却驱使他人的,都是禄蠹呢。” 袁熙大汗,“你听到了?这不是说你的。” 甄宓眼睛又弯了起来,“都一样,夫君不也是如此做的么。” 她压低声音:“且不说别的,有志于天下的诸侯,其正妻很多都颇为简朴呢。” “听说曹孟德的妻妾,生活都颇为简朴,穿着粗麻衣服,吃着杂粮饭,很少能吃到肉呢。” 袁熙不以为意道:“那可能是生活习惯,曹操本人生活倒没那么简朴,他吃的东西…” 他突然反应过来,“夫人从哪里听说的?” 甄宓一怔:“城里有些太平道坤道,常来府里帮着做针线,其都是贫苦之家的人,过得也不好,我便借着让她们做活,接济她们。” “妾是从她们口里,听说那曹孟德之事的。” 袁熙沉思起来,心道太平道还在宣扬曹操事迹?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应该不是故意的,不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不过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曹操在道教之中的口碑,已经传播到了幽州了啊。 他摇了摇头,心道以后得好好查查太平道的事了,这东西掌握在别人手里,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甄宓看袁熙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会错了意,轻声道:“吴夫人这些日子需要补补身子,妾专门让后厨给其做了将养身子的饭食,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吃饭?” 袁熙听了,摇头道:“没事,等咱们吃完,我单独去看她。” 袁熙想到不日自己就要领兵出发,到时候还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所以颇为珍惜和甄宓独处的时光。 甄宓出声道:“夫君什么时候走?” 袁熙回道:“就这几天,我先带兵去北新城布防。” “你在这里安心住着就好,毕竟蓟城这里是后方,必北新城安全得多。” 甄宓听了,轻声道:“那妾等夫君得胜归来。” 她突然想起一事,嘴角上扬,“妾记得,当初夫君对北新城百姓承诺,要给他们看新娘子吧?” “夫君这是食言了啊。” 袁熙大汗,自己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如今开战在即,之后只能等打败黑山军,扫清平定北新城所在的涿郡周边再说了。 甄宓见袁熙窘迫的模样,又补上了一记暴击,“夫君到了北新城,请代妾向侯夫人问好。” “听说夫君高楼之上,勇救公孙将军夫人,之后却把人孤零零留在北新城大半年,怕不是待客之道呢。” 袁熙差点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随即他恍然道:“田豫他们没有那么无聊,肯定是孙礼那小子,看我不找他算账!” 甄宓哎呀一声,后悔道:“妾错了,要是夫君教训他,以后他便不敢和妾透露消息了!” 两人对视,同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道貌岸然 吴夫人听着对面屋子里传出来的笑声,对着面前的饭菜,有些食不甘味。 平心而论,府里给她做的饭菜,显然是用心烹制过的,不仅有饭有菜有野味,还有北地独有的肉质结实软弹的江鱼。 但这更让她不由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在这家里,到底算什么呢? 吴夫人也知道,只要自己张口,马上就能有个名分,但是偏偏她是绝对不可能开口的。 一旁的阿香已经吃完了自己碟子里的鱼和菜饭,忽闪着大眼睛瞪着吴夫人面前的碟子,翕动着鼻子去闻鱼肉的香气,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吴夫人叹了口气,拿起木箸,将鱼肉里面的几根刺挑出,然后夹起鱼肉,放到阿香的碗里。 阿香欢呼一声,笨拙的拿起木箸,将整个头都趴在碗上,费力地把鱼肉扒拉进嘴里。 吴夫人摸着阿香的头发,发起呆来。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吴夫人猛然回过神来,这熟悉的节奏,肯定是袁熙来了! 她赶紧看了看胸前衣襟,又把里衣交领往上拉了拉,迟疑了一会,才慢慢走到门前。 她犹豫了一下,把门闩抽了出来,又反身回到席边坐下,这才出声道:“请进。” 门吱丫一声被推开,袁熙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阿香此时把碗里的鱼吃完,见到袁熙,欢呼一声跳下地来,摇摇晃晃扑到袁熙腿边,抱着袁熙大腿道:“公,公子,举,抱抱。” 袁熙看到阿香傻乎乎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将阿香高高举起,让其坐在自己脖子上。 自从阿香偶然发现高处风景独好后,就一直乐此不疲,府里女子要么没有力气,要么怕危险不敢做,所以找来找去,也就袁熙愿意配合她,以至于现在两人一见面,阿香纠缠住袁熙缠住不放。 袁熙架着阿香双臂,在原地转了几圈,阿香先是惊叫几声,然后如同银铃般咯咯笑了起。 吴夫人见两人玩得开心,心情颇为复杂,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袁熙又转了几圈,才将阿香放下地来,阿香在地上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袁熙连忙扶住,阿香这才站稳。 她这次过了瘾,心满意足,咬着手指看着袁熙道:“公,公子,来找阿母啊?” “那,那我先出去玩啦!” 袁熙和吴夫人看其摇摇摆摆爬过门槛,哭笑不得,正好曹宪和曹节蹲在院子里面看蚂蚁,见状连忙过来抱起阿香,逗弄起来。 曹宪一看屋里情形,坏笑着将房门掩上,带着阿香打五禽戏去了。 吴夫人见曹宪关上房门时还向自己挤了挤眼睛,恨得牙痒痒,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坐在那里生闷气。 袁熙笑了笑,过来和吴夫人并肩坐下,笑道:“既来之,则安之。” 他看着吴夫人碗里还剩了不少饭菜,“凉了便不好了,趁热吃了吧。” 吴夫人轻声道:“做的太多了,妾吃不下这些多。” 袁熙一笑,拿过阿香的木箸,“那我陪你吃点。” 见袁熙死皮赖脸地夹起自己碗里的饭,吴夫人不禁无语,即使是夫妻,哪有分吃一碗饭的! 想到这里,她又感觉有些无地自容,魂不守舍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只觉味同嚼蜡。 一阵烦呕的感觉又从肚腹中翻涌上来,吴夫人脸色一白,却是没吐出来,反而是强忍着把鱼肉咽了下去。 袁熙看到,轻叹道,“夫人受苦了。” 吴夫人低着头,“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 袁熙沉默了一会,“夫人还想着回江东吧。” 吴夫人拿着木箸的手顿了下,良久才鼓起勇气道:“那边还有我三个孩子。” “我不想舍弃他们。” 她怔怔地流下泪来,“我不能舍弃他们。” 袁熙一叹,“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等你生了孩子,修养好身体,我便送你回去。” 吴夫人惊讶地抬起头来,袁熙见了,苦笑道:“怎么,不相信?” “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既然夫人心中不舍,我也不想让夫人抱憾终生。” 吴夫人向着袁熙深深一拜道:“妾谢过公子。” 袁熙苦笑道:“无需这样,说来还是我酒后乱性,才让夫人陷入如此境地。” 吴夫人心中越发煎熬,突然横下心来,说道:“都是妾自作自受。” 她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将那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了,最后道:“妾骗了公子,最后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当时妾实在怕公子发觉妾身身份后,拿来要挟孙氏,所以才出此下策,怪不得公子。” 袁熙恍然,感情不是自己酒量不行,而是吴夫人找了后劲大的酒啊! 不过说来也是荒唐,自己一共喝过两次酒,还都被人算计了,但后果却都是极为相似。 一次蔡昭姬,一次吴夫人。 这算惩罚,还是奖励? 不过吴夫人这想法有些离谱,袁熙忍不住出声道:“夫人为何笃定,我一定会拿夫人要挟孙伯符?” “那刘豫州和孔北海妻女,我都送还了吧?” 吴夫人抬头道:“难道不会?” “公子和刘豫州是朋友,但和策儿可是敌人啊。” “这么好的机会,公子会不利用?” 袁熙有些沉默,是啊,吴夫人说的也很有道理,要是能避免千百将士的死,他会不会利用吴夫人要挟孙策呢? 他思考良久,这才叹息道:“夫人说的对,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损害夫人名节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吴夫人有些意兴阑珊,“什么名节,都是给外人看得,妾早就失了名节,反倒无所谓了。” 袁熙轻声道:“现在想起来,我倒挺怀念那一晚的。” 吴夫人听了,脸色滚烫,嗔怒地瞪了袁熙一眼。 袁熙又道:“虽然记不清楚太多,但模模糊糊有些记忆,夫人真好啊。” 这话一出,吴夫人更是招架不住,低声道:“你这人!不要说了!” “哪有你这样的!” 袁熙收敛仪容,正色道:“我说的是真话。” “其实我很舍不得夫人离开。” “但如果这是夫人的选择,我会让夫人实现愿望。” 他突然伸出手去,牵制了吴夫人的手,吴夫人下意思一挣,却没有挣开,只得作罢。 袁熙将吴夫人身体转了过来,两人相对不过一尺,吴夫人只觉对方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心顿时噗噗跳动加速,脸色侧过头去,不敢看袁熙的眼睛。 袁熙出声道:“我要出去打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也有可能回不来。” 吴夫人听了,轻声道:“公子吉人天相,切勿说这些不详之语。” 袁熙摇头道:“人有旦夕祸福,是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就像文台将军纵横天下,少有败绩,谁知道最后会死于暗箭?” 吴夫人听了,脸色黯淡了几分。 袁熙见状道:“若我有不测,夫人肚中的孩子,便是我唯一的血脉。” “我已经和甄宓说好,到时候她会把孩子养大,夫人自回江东,凡事勿忧。” 吴夫人听了,心中涌起一丝复杂难明的失落之感。 这毕竟也是自己孩子,自己返回江东,势必要抛下它,那和自己现在有何区别? 但是两边都是自己孩子 袁熙见吴夫人一脸纠结,把手放在吴夫人小腹上,吴夫人忍不住身体一颤。 袁熙摸着隔着衣服,想要感受到腹中的小生命,奈何月数太小。 他开口道:“来日方长,夫人还有很多时间去好好想想,在这之前,先安心住下吧。” 吴夫人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袁熙有些尴尬,“因为夫人真的很好。” “不要说了!”吴夫人又破防了。 曹宪扶着阿香,做着五禽戏的姿势,她惊讶地发现,阿香竟然学的有模有样,不一会便不用自己引导了。 她对曹节笑道:“你看看人家,才几岁就上手这么快,你倒好,学了几个月了,几个动作还学不会。” 曹节听了,颇不服气,“人人擅长的东西不同!” “我只是不擅长五禽戏而已!” 曹宪还要取笑,却见袁熙有些狼狈地从吴夫人房里走了出来,便对曹节笑道:“确实,公子应该是不擅长应付吴夫人。” “你看,他肯定又吃瘪了。” 结果袁熙耳朵尖,听了笑道:“曹宪啊,你最近胆子大了不少啊。” “走,跟我回屋。” 曹宪脸上露出一副哀怨之色,把阿香塞给曹节,“公子又要教训我了,哎,命苦啊。” 曹节见袁熙带着曹宪进了屋子,低声愤愤道:“道貌岸然!” “奸夫淫妇!” “阿姐无耻!” 阿香抬起头来,对曹节道:“姐姐,阿香吃鱼时候,阿母说了句话,阿香不太懂呢。” 曹节正生闷气,随口道:“什么话?” 阿香瞪着眼睛,说了句,“好,好像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曹节一脸问号,就见吴夫人从屋里匆匆出来,抱起阿香就回屋去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提前行动 张燕最近心情很差。 最近黑山军人心浮动,已经到了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其事情之开始,便是一个多月以前的流民潮。 这几年黑山频遭灾荒,天灾之后,黑山又发动了数场战事,但都无功而返,甚至吃了大亏。 失败才是最致命的,因为这意味着出兵无法得到任何好处,便是纯粹的亏本买卖。 黑山军的巅峰,是当年在于毒壶寿等人的策动下,攻入邺城,差点抄了袁绍的老窝,但此举彻底激怒了袁绍,其亲率大军数十战,一直打到黑山腹地,斩杀了多位将领。 彼时张燕亲自带兵,却抵挡不住担任袁绍军前锋的吕布冲击,连续十几天落于下风,最后无奈败退回黑山腹地。 平心而论,张燕本身就是天下有名的猛将,其绰号飞燕,便是形容其战场上纵马飞奔,速度极快,常人难以跟上他的步伐。 但偏偏他遇到的是比他武力高的吕布,黑山军被打得胆气尽丧,自此之后在袁氏的针对下,就陷入了长期的劣势。 不同于富庶的冀州,黑山所在的太行山脉腹地地形复杂,多处隔绝,几十名黑山将领各有自己的山头,治下民众更像是一群聚拢的盗匪,而不是郡县这种正常的生产活动地区。 在这些将领重兵不重农的思想下,百姓生活颇为艰苦,加上连年天灾,吃饱饭已经成了奢望。 只这样也就罢了,若是修养生息几年,未必不能有所好转,但这个时候,发生了袁绍尽起冀州大军,攻打易京的事情。 做为公孙瓒的盟友,张燕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易京城中还有数百万斛的粮食,要是击退袁绍,黑山军也能从公孙瓒那里分到不少好处。 但结果出乎张燕预料,自己亲率中军,分三路进击,然后最后三路连易京的城墙都没看到,就被袁绍三个儿子击退。 三路之中,最惨的是北路军,数万人几乎全军覆没,白饶李大目张白骑等人身死。 不过当时张燕虽然愤怒,但也没怎么在意,这些人死了就死了,还能让出些地盘,少了些吃饭的嘴,另外意义上来,倒是黑山减负了。 和袁绍做对这几年,张燕已经是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因为两边的消耗实在不对等,黑山军连兵士带百姓,也就几十万人,发动十万人出兵,等于将数年的积蓄坐吃山空。 而其对手袁绍,背靠几百万人的冀州,发动十万大军的损耗便小得多。 更让张燕恶心的是,那幽州刺史袁熙挡在黑山北面,打仗来来回回就是几千兵马,偏偏都是极难对付的精锐,战斗损失小不说,粮草的损耗都少了数倍。 张燕发觉,不论是幽州还是冀州,自己都无从下口,打又打不过,耗也耗不过,真是让他麻了。 所以听到公孙瓒兵败身亡的消息后,和袁谭对峙的张燕便果断退军,再打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拖垮。 他想得很明白,这次出兵已经是伤筋动骨,需要修养声息,好在死了不少人,能稍稍缓解缺粮的危机。 只要不起兵事,回去种一两年粮食,黑山军就能缓过劲来了! 然而袁氏那个有凶虎名号的小子,却是没有给自己这机会,而是趁机使用各种卑鄙下流招数,在黑山内散播谣言,鼓动百姓逃跑。 从过年后开始,幽州就开出了价码,黑山逃过去的流民,由幽州当地安置,负责重新登记户籍,来者不拒。 如果家中有自愿参军的,得到的田地会多一些,当然,如果不愿意参军也可,去当工匠学徒,制造工具,也能抵消一部分徭役。 这对于饱受战乱的黑山百姓来说,这才是最有吸引力的,不强制拉壮丁当兵,还有这等好事? 要知道历朝历代,各种势力打起仗来,都要将领地内青壮充作士兵,只要上了战场,便生死难料,一家人妻离子散都是常有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缘故。 张燕一开始并未太过在意这种流言,毕竟在他看来,幽州吃饱了撑的,能容纳这么多吃饭的嘴,也不怕把自己拖垮? 但之后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幽州似乎拿出了之前的所有积累,甚至幽州某些世家大族也是倾其所有,全力接纳流民,兑现承诺。 随着最先一批流民被安置妥当,吃上饱饭的消息传回黑山,大多数人都坐不住了。 本来黑山连春耕的种子都没了,上面还不管不问,到时还要交租,要是再打起仗来,还要被抓壮丁! 相比之下,幽州那边不管什么目的,起码现在是有饭吃的,呆着也是死,而跑了的最坏结果,也是吃上半年饱饭再死,到底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于是大规模的逃亡开始了,每天都有无数人背着自己寥寥无几的家产,拖儿带女,翻山越岭地往幽州逃亡,甚至有的村子一晚上有全部跑光的。 等张燕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山最重要的春耕,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人都跑了,谁还耕种啊? 张燕这才想明白,对方根本就不想给自己留机会! 幽州掏尽家底,全力接纳流民,其实也没有了退路,其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拖垮黑山,决战就在今年! 张燕想明白时,不禁气急反笑,袁绍也就罢了,你一个袁家子,凭着幽州几个郡,也敢公然和我掰手腕了! 袁绍都没法击溃我,你哪来的信心! 张燕心中发狠,你不是要和我开战吗,那我就全民皆兵,以战养战! 等伱夏收秋收,我便倾巢而出,到你的地盘上抢掠收割粮食! 到时候我抢到粮食过冬,而你要养黑山大量的流民,却颗粒无收,到时候就等着后院起火,处处叛乱吧! 蓟城之内,袁熙已经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他听刘和说完城内安置流民的情况后,便道:“先前我的计划是,等夏收过后,再尽起大军,攻入黑山腹地。” “如今看来,计划要有所变化。” “我想让诸位说说,提前出兵的可行性。” 众人听了,皆是沉思起来,此时离最早一批粮食夏收,尚有两三个月,方好筹备军粮。 广阳涿郡等地安置流民,已经用掉了颇多的粮食储备,现在出兵,筹备军粮其实颇为困难。 赵云田豫等人估计,若发动数千军马,此时幽州储备的粮草,可能也就支撑两个月。 但袁熙此时提前出兵,必然有其道理。 袁熙看了眼郭嘉,郭嘉会意,点了点头,出声道:“确实,我们现在不好筹备军粮,黑山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据传来的消息,他们几乎没有春耕,等再过半年,就是大规模的饥荒。” “如果张燕不傻的话,他们肯定会想办法。” “要么去周围求助借粮,要么去劫掠。” “若要求助,只能找并州的南匈奴和河内的张杨吕布,但对方也遭了天灾,未必有粮食借给他,何况吕布是否和张燕交好,也还两说。” “所以张燕只能打冀州和幽州的主意,便是劫掠,但先前张燕吃了不少亏,应会慎重选择出兵对象。” “择其弱者,他便会选幽州,最有可能的是,趁着夏收秋收,前来抢劫粮食,这也是黑山军的行事风格。” “若我们等夏收再出兵,便会陷入被动,黑山军还有十几万兵力,虽然大部分很弱,但毕竟是活生生的人。” “这么多人涌出黑山,凭我们幽州现有的兵力,是挡不住的,到时候漏了几千上万人进来,也是为祸不浅。” “所以当前最好的选择,便是马上发兵进入黑山通道,夺取黑山军的关键隘口,建立营寨防守。” “这样便可以堵住他们进入幽州的路线,同时还可以以营寨为据点,攻击黑山军腹地。” 等郭嘉说完,众将都纷纷点头,确实打仗的取胜之道,便是要提前掌握主动,不能被动等待。 如今这提前出兵便是妙招,幽州固然准备不充分,但黑山军更是仓促! 沮授赞道:“使君和奉孝思虑周全,实让老夫惊讶。” 郭嘉谦道:“嘉只是会用些小计,战阵兵事却是班门弄斧,还需公与先生统掌大局。” 沮授听了,呵呵一笑,看向袁熙。 袁熙见了,断然道:“如今我意已决,我亲自作为主帅,将北新城作为出兵第一站。” “公与先生作为监军,刘兄坐镇蓟城策应,子龙主将,国让阎兄偏将,三日内整顿兵马,往北新城驻扎,然后分三路占据黑山隘口!” 众人听了,轰然领命。 袁熙出兵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冀州。 袁绍对下首袁尚和一众谋士说道:“显奕出兵攻打黑山贼,诸位有何看法?” 审配出声道:“不告而动刀兵,是擅自所为,不顾大局啊。” 田丰冷冷道:“这怎么算擅自出兵,先前幽州不是有信发到冀州么?” 众人心道这谁能想到,信里写得轻描淡写,众人还在争论扯皮,因为此时春耕刚结束,幽州刚经历了和公孙瓒的大战,也是粮食步卒,实在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哪知道袁熙不等冀州回信,自己倒先动手了! 袁尚起身说道:“显奕只怕是想独吞并州吧?” 郭图嗤笑道:“怎么可能,我听闻这次就出动几千兵马,还真能打灭几十万黑山军?” 众人倒是心中赞同,以弱胜强的不少,但是这两边人手差距,也太大了吧? 众人都跟着袁绍和黑山军交过手,知道黑山军绝对不是软柿子,袁氏当时尽起冀州之兵,都没有剿灭黑山军,袁熙这几千人怎么可能? 除非出现巨大变数,这几十万人让几千人站着杀,只怕都杀不光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命运无常 袁熙一早便睁开眼睛,搂着怀里还在熟睡的甄宓,窗外鱼肚白渗入窗纱,隐隐透进来了光亮。 两人肢体纠缠着,袁熙轻轻把甄宓搭在自己身上光滑修长的大腿轻轻挪开,想到昨晚差点被这双腿夹死,袁熙就心有余悸。 甄宓显然是体力透支,即使身体被挪动,还是沉睡不醒。 袁熙轻轻拂过甄宓散落的乌云般的秀发,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三百一十一章 命运无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连环计谋 袁尚收到许攸从北新城传回的消息后,脸色阴沉,虽然早前他就得到袁熙出兵的消息,但对方行动之快,还是让袁尚感到了不少压力。 真要被对方把黑山打下来,自己怕被袁谭袁熙两人,把冀州围住了? 这袁熙到底起的什么心思? 尤其是眼前这黑山军被击败,并州冀州的漫长边境线,就这样让给袁熙,自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下袁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邺城出兵,攻入并州最南面的上党郡,此地是太行山脉南端出口,和河内交界。 而按照情报,袁熙攻击的是并州太原郡和冀州常山郡之间的太行山北隘口。 这样的话,便能和袁熙首尾呼应,让黑山军顾此失彼。 但这样一来,黑山军会觉得袁尚威胁更大,可能用主力防守南面,这岂不是帮了袁熙的忙? 袁尚一想到让袁熙占了好处,就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而且从魏郡出兵,需要慎之又慎,因为上党郡南面就是河内郡,那里盘踞着和袁氏交恶的吕布,谁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偷袭自己后路? 而且邺城出兵,必然空虚,东郡的曹操要是翻脸怎么办? 袁尚虽然和曹操私下里面达成了一些交易,但他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得好处的事情,曹操交好自己,能安什么好心? 自己也只是利用他取得五石散罢了,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比如前些日子,臧洪来邺城求援,请袁氏发兵救援陈留的张超张邈兄弟,就被袁尚拒绝了。 救援陈留就要和曹操撕破脸,为了张超得罪曹操显然得不偿失,袁尚以此为理由,说服袁绍拒绝了臧洪。 想到臧洪离去时候的怨恨表情,袁尚心中冷笑,难不成你一个小小东郡太守,还敢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既然从邺城发兵不合适,还有个选择就是从上党和赵郡之间,打入太行山中部隘口,截断袁熙南下太行的步伐。 这样做的话,之后冀州打入并州,便能将黑山军彻底分隔开来。 逄纪和审配还提出了一个更为合适的方案。 如果不攻进去,只是在中路隘口囤积重兵,黑山军可能会惊慌失措,从而会寻找突破口。 在南下河内投靠吕布和北上幽州和袁熙决战之间,逄纪和审配讨论后一致认定,张燕很大可能会选择北上。 河内本身就缺粮,吕布和张燕关系也很一般,而且河内也不可能容纳几十万张嘴。 而相比起来,幽州还有大片土地,听说还兴修水利,采用稻麦播种,已经连续两年丰收,只要能打垮袁熙,就能获得大量的粮食。 要是占下幽州数郡就更好了,即使以后被袁氏攻打,幽州靠近塞外,进可攻退可守,有数条退路可选。 张燕也不是寻常人物,眼前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十有八九会搏一把! 如果张燕全力攻击,袁熙应该是挡不住的,应该会被攻入幽州,丢失数郡之地。 当然,袁尚也不可能让张燕就这样灭了袁熙,此时他会悍然带领大军,攻入太行山,一路北上,追击张燕后路! 此时张燕已经追出太行山,袁尚再北上截断太行山北出口,便能让张燕无家可回! 最终结果,是张燕腹背受敌,几十万黑山军溃散在幽州,变成流寇,让袁熙之后数年,甚至十年间忙于应付,再也无法搞事! 这就是袁尚手下两大谋士想出的连环计,引蛇出洞,驱虎吞狼! 这样袁尚便能控制太行山区,打通到并州的通道,袁绍论功行赏,必然会选择袁尚的心腹亲厚之人作为并州刺史。 然后再想办法交好并州的南匈奴,取得其大量骑兵,袁尚在冀州的局面就此盘活,获得争霸天下的实力! 袁尚将这个想法复盘了数遍,觉得应该是没有什么缺漏,不禁发出了得意的大笑声。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幽州还有一枚棋子,单于蹋顿。 要不要让他出兵给袁熙添点麻烦? 袁尚思量起来,单于蹋顿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要想其为自己卖命,还得满足与其联姻的条件。 袁杏其实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关键是如何说动袁绍。 袁尚的眼珠子,开始咕噜噜转动起来。 袁熙已经入了北新城,他也没来得及回府,便直接来军营看兵士操练。 如今北新城里,尚存上千兵士,虽然没有经过刀盾枪弩新法协同训练,但也都是经过数次大战的,对步战颇为精熟,沮授到任后一直没有拉下练兵,所以战力并不弱。 袁熙思索一下,还是暂时交给田豫领兵。 他心道自己还是缺少一个如高顺那般的步军统领,按理说麴义最为合适,偏偏去河内了。 不过袁熙也是知道,麴义的身体,也不太适合上战场了,可以每一场仗,都是在用寿命的代价在打。 更让袁熙郁闷的是,先前他让麴义在蓟城等自己带华佗过去,给其查看身体状况。 结果麴义讳疾忌医,对看病极为抵触,呆在北新城不过来,后来听说袁熙要找人去见吕布,便马上动身去了河内。 袁熙有些担心,这样下去,麴义就是回来,身体还不知道恶化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而且麴义到了河内,一直也没有消息传来,陈珪此时应该也在和吕布谈判,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想到吕布,袁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迟早会和其见面,到时候若被其发现自己就是隐虎,觉得自己利用,不会发疯来砍自己吧? 袁熙召集众人查问城况情况,发现还有部分辎重没有准备好,便让各人整顿兵马,调集粮草辎重,在北新城修整等待数天。 他则是坐着马车,准备返回阔别大半年的府邸。 他一进马车,便看到曹宪看着自己在笑。 他疑惑道:“你笑什么?” 曹宪又嘿嘿几声,“妾没有想到公子这次,独独带着妾出来呢。” “怕是昭姬姐姐生气妾抢了她的位置,回去会教训妾呢。” 看到曹宪得意洋洋的样子,哪有半分担心的模样,袁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拍了她脑袋一下:“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现在义学百事初兴,事事离不开昭姬,与其待在我身边,不如让她发挥更大的作用。” 曹宪听了,撅起嘴道:“哼哼,反正我变不成昭姬姐姐那样的才女,据说义学里面都称她女夫子呢。” “妾也不像甄夫人那样从小饱读诗书,被人称作女博士呢。” 袁熙见她发了小性儿,笑道:“那好,我现在送你回去读义学。” 曹宪听了,立马装出一副谄媚的神色,“公子,我只是说笑呀,能单独侍奉公子,比什么都强呢。” 袁熙见她还趁机用舌头舔了下嘴角,对其古灵精怪大感吃不消,心道马上就要打仗了,我可不想腿软摔下马来! 正说话间,马车外面吵嚷起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呼喝着从大街上冲过,两边民众纷纷闪避。 孙礼连忙赶着马车让到一边,有经过的骑兵差点撞到,一边勒马,一边就要开骂。 结果看到孙礼身上的装束,不禁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结果孙礼问道:“城外有事?” 那人犹豫了下,出声道:“禀将军,城外有黑山军流寇。”说完打马跟着众人去了。 孙礼见袁熙出来,笑道:“这人倒是机灵。” 那骑兵十有八九看到了孙礼衣服上的品级标志,才如此有礼。 袁熙见又有几名斥候骑兵冲过,知道城外出事了,回到车厢对曹宪道:“着甲。” 曹宪连忙搬出角落的盔甲,袁熙跳下马车接过穿上,曹宪连忙将盔甲后面的皮绳锁扣一个个套上。 袁熙拿起车座下面的环首刀,一手拿住外面的皮鞘,一手刷地将刀抽出一半。 随着刀鞘拉开开,伴随的是一股油脂的香气,新打造的刀锋闪着青色的寒光,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袁熙感觉有些熟悉的东西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是从人类诞生之初起,男人血脉中最原始的两种征服欲之一。 杀戮和征服。 自上一次广陵之战后,这种感觉被另外一种欲望冲淡不少,但随着拿在手中的环首刀的呼唤,袁熙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他翻身上马,对孙礼道:“随我上城头!” 侯氏正领着女儿地等在府邸门口,她提前就得得知了消息,今日使君终于要带兵回城了。 她心中隐隐不安的同时,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对方已经放弃北新城,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话,难道自己要带着孩子,形同流放一般,在北地终老? 她对自己的想法隐隐有些羞耻,这不是自己先前期盼的吗? 她正愣神间,就见城内一批批快马,马上的骑兵争先往城门口奔去。 侯氏倒是习惯了,肯定有事黑山军来骚扰了,这些日子时有发生。 据她听说,这些黑山军专门砍杀场外逃难的流民,导致人心惶惶。 不多时,挂着刺史标志的车队缓缓醒来,在府邸门口停下。 侯氏见车门打开,刚想上去见礼,却见曹宪独自跳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留你何用 曹宪跳下车,见是侯氏在门口等着,便见礼道:“见过夫人,可还安好?” 侯氏知道曹宪出身世家大族,而且是袁熙身边重要人物,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还礼,口中道:“一切安好,多谢女郎记着妾身。” 她等了片刻,却见车上没有人下来,不禁有些疑惑,曹宪见了,说道:“城外有敌情,公子上城头去了。” 侯氏听了,不知怎么,不安的心情放松下来,随口道:“吴夫人也跟着去了?” 曹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道:“夫人说的是昭姬姐姐?她跟夫人都留在蓟城了。” “哦对了,昭姬姐姐改回原来的姓了,蔡。” 侯氏有些发愣,吴昭改成 蔡昭姬? 她咂摸了几遍,方才醒悟过来,失声道:“这不是蔡中郎女儿么!” 曹宪笑道:“夫人原也知道?” “现在昭姬姐姐在蓟城事情繁杂,脱不开身,所以这次只有我来随公子回来。” 她看到侯氏抱着的女童脸上胖嘟嘟的,顿时爱心爆棚,凑过去摸着女童脸颊,笑道:“这半年不见,长大了不少。” “咱们进去说话吧,公子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 “我来帮夫人抱抱,我最喜欢小孩了!” 侯氏见了曹宪一脸渴望,便将襁褓递了过去,曹宪小心接过,一边逗着,一边便往里走。 曹宪见女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也有样学样来摸自己脸颊,不由笑出声来,“这孩子倒是挺机灵的。” “可惜夫人没在蓟城,那边府里有个年纪比她大一两岁的,可好玩了。” 侯夫人听了,试探道:“蓟城那边,有很多人?” 曹宪点头道:“公子决定将蓟城作为治所,所以将夫人家眷都安置在那边了。” 侯夫人问道:“那北新城这边?” 曹宪随口道:“应该不会再安排家眷了吧。” 侯夫人脸色一黯,果然这边被放弃了啊。 曹宪见了,忙道:“夫人勿忧,公子不会丢下你的。” 侯氏忙道:“妾在这里很好,蓟城那边都是公子家眷,妾去做什么?” 曹宪心道确实也是,毕竟对袁熙来说,侯氏是仇敌的遗孀,她逗着怀里的女童,说道:“可惜了,那边挺热闹的,除了昭姬姐姐,还有个蔡夫人,这孩子夫人的这差不多岁数,肯定能玩到一起呢。” 侯氏有些发懵,“什么蔡夫人?公子娶的不是甄夫人吗?” 曹宪随口解释了几句,侯氏目瞪口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蔡夫人是蔡昭姬长辈,还怀了使君的孩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袁熙在城头上,举起望远镜,极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些隐隐约约的身影,拄着木棍,佝偻着腰,走得极为缓慢,显然是流民一类。 后面却有百十骑兵追了上来,有人纵马提刀,冲到那些留名身边,高高举起手中长刀,狠狠劈下,长刀砍中,中刀之人立扑,鲜血瞬间染红了背部,人群一见,纷纷惊慌的喊叫着,四处逃散。 人群中却有流民扑了上去,抱住那出刀骑兵的大腿,想要把他拖下马来,那骑兵大怒,狠狠一刀看砍在那流民肩头,刀锋整个嵌了进去。 那流民痛叫一声,却是没有松手,旁边的人见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去一起将骑兵拖下马来,然后搬石头的搬石头,用木棍的用木棍,甚至还有扑上去用嘴咬住那骑兵咽喉的。 骑兵嘴里发出垂死的惨叫,渐渐他的声音越来越笑小,眼见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的同伴见了大怒,纷纷抽出刀来,纵马挥砍,流民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袁熙在望远镜里面看得怒火升起,这这些骑马的穿着黑山军装束,尽然如此大胆,敢在离北新城这么近的地方杀人! 此时田豫阎柔两人正带着骑兵在城外安营扎寨,见状立刻上马,各自带领上百骑兵,两人一马当先,如饿虎扑羊一般,直奔对方而去。 想来这股黑山军骑兵也是倒霉,他们这些日子埋伏在北新城附近,砍杀从黑山逃到幽州的流民,便是为了震慑他们,结果今日好巧不巧,遇到了回师的袁熙主力! 这也怪不得他们,袁熙带领大军从蓟城出发,取道北新城北面的通道南下,自然碰不到北新城南面的黑山骑兵。 于是这支骑兵就好死不死的撞了上来,他们平日都是砍完人就跑,如今目瞪口呆着看着密密麻麻冲出来一大堆骑兵,迅捷无比地向这边冲了过来! 眼见对方数目比己方多了太多,这些黑山骑兵纷纷掉头就跑,结果阎柔带领的骑兵骑术精湛,来的极快,转瞬就追了上来。 只见这群北地边民组成的轻骑纷纷抽出背上长弓,搭上利箭,等进入射程,顿时箭出如雨,笼罩了正在逃跑的黑山骑军! 声声惨叫此起彼伏,黑山骑兵惊骇地发现,这些追兵弓箭极准,己方骑兵后脑后心纷纷中箭,跌落马下。 领头的将领乃是个黑山军小头目,名叫季大根,他见这样被追下去,逃也逃不掉,迟早被被对方耗死,当下大吼道:“绕圈,绕到他们背后!” 黑山骑兵听了,纷纷大吼出声,一边躲闪箭支,一边依靠地形回转,只要他们转过身来,就能冲入这群弓骑阵中! 然而他们还是想得太美好了,因为田豫已经趁机带人,堵在了他们回转的道路上! 季大根一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当下举起环首长刀,大吼道:“和他们拼了!” 田豫也抽出新打造的环首刀,上面闪着幽幽蓝光,和季大根那柄黑漆漆的环首刀形成鲜明对比。 两股骑兵同时怒吼着,狠狠撞在一起。 田豫和季大根马头追马尾,两人转着圈斗了起来,十几招过后,田豫惊奇的发现,对方应对的还颇有章法! 两人使开了性子,刀刀劈砍交击,刀锋相撞的火花不断炸开。 季大根更是惊慌无比,他专精于刀法,在黑山军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如今却被压制的落于下风! 他眼见拿不下田豫,自己部下被赶来的阎柔带兵一一射杀,更是心慌,虚晃几招,便要拨马逃走。 田豫怎能放过他,刀势一变,紧紧贴了上来,环首刀高高举起,连续狠狠下劈! 季大根被逼的狼狈不堪地横刀格挡,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环首刀上的缺口越来越多! 他自己这刀,也算是黑山军中的上好军器,怎么现在如同没炼好的生铁刀一样? 还没等他想明白,大力交击之下,季大根手中的环首刀一声大响,终于断为两截。 田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刀砍在季大根肩头,刀锋砍开肩膀上的皮甲,深深嵌了进去! 季大根惨叫一声,掉下马来,摔的半死不活,被围上来的军士绑了。 田豫把环首刀举在面前,发现几缕鲜血顺着刀锋慢慢滑下,刀锋上有密密麻麻的微小缺口,但刀身完好,相比对方被砍成两截的短刀,好上了太多。 彼时好的环首刀,被称作百炼钢刀,需要几十层钢折叠,反复捶打淬炼,代表了彼时最高的炼铁技术,已经做到了当世极至,其之间的差别,并不是那么大。 但如今这柄新法打造的环首刀,不仅用料更好,更用了夹钢锻打之术,刀身注重坚硬,刀锋注重锋利,刀脊注重弹性,三者共同作用下,才能形成如此的压制效果。 季大根被俘,剩下的骑兵见跑不了,只得下马投降,田豫和阎柔将季大根绑回城内,带上城头去见袁熙。 季大根犹自挣扎怒吼,没想袁熙问也不问,直接开口道:“杀了。” 季大根愣住,他结结巴巴道:“将军,我,我” 袁熙指着城下的流民,淡淡道:“那些不都是你的同乡?” “同为黑山之人,既然能对同乡百姓挥刀,留着你又有何用?” “枭首,挂城头。” 被俘的黑山军骑兵跪在城下,抬头却见城头上季大根的脑袋被高高挑起,随风摇荡,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田豫见袁熙看向城下投降的骑军,悄声道:“使君,杀降不好。” 袁熙止住心中的杀意,“我明白了。” 他倒是不是嗜杀,而是做给城下的流民和黑山军看的。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把这批统统杀了挂城头,威慑力是最好的,对方再来的时候,肯定会再三思量。 当然也有坏处,要是把降兵都杀了,黑山军那边可能就会拼死顽抗,反而不利于之后的作战。 他想了想,对田豫道:“到了晚上,把这批人都放回去。” 阎柔听了一怔,随即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田豫却是若有所思,心道自己这主公,只怕又在使坏了啊。 果然袁熙说道:“释放他们之前,找机会装作无意间泄露出来,让他们得知其中已有我们的奸细,回去后和黑山里的奸细里应外合,伺机取得黑山头目头颅,便能加官进爵。” “对了,放他们回去时,在粮食衣物上,给其不同的待遇。” “让黑山军自己去猜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敞开大门 田豫阎柔对视一眼,依言领命。 阎柔和袁熙接触不多,心道袁熙是真的不想让这些人善终,但那边黑山军头目,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中计吧? 这些被放回去的骑军多少会收到些怀疑,最好的应对方法,是将这些人打散监视,不然还能怎么样,还能把人都杀了? 真要这样做,黑山军军心就散了,只怕不战自溃。 他正觉得袁熙计策怕是会落空的时候,袁熙扭头向赶来的郭嘉安排了另外一件事情。 将先前北新城准备驱逐的近千流民,也混在其中放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从黑山之中逃出来的流民数量不少,其中良莠不齐,差异极大。 固然有遵纪守法,老实干活做工的,也有自始至终就没有改掉盗匪习气,屡次在城内抢劫惹事的。 这些犯事的人,都被抓住关押起来,等待袁熙发落,袁熙却是决定将他们连同今天被抓的骑兵,都赶回黑山去。 阎柔若有所思,这个使君好像很有想法啊,这样一来,黑山军面对这批人就更加头痛了。 而且说不定里面,真的混着袁熙派出去的奸细! 做完这些,袁熙才下了城上马,径直带着众人去城守府去见许攸。 一路上进城的流民见到他们,纷纷站在路旁对着队伍行礼,眼中闪着以敬畏的目光。 其中有些心思活泛,想要进城搞事情的,看到城头上挂着的季大根的头颅,也暗暗心寒,不自觉收敛起来。 许攸早就等在府前,他先前早就得知,袁熙这次回来,是要清点北新城的粮草账目的! 所以这些日子里,他殚精竭虑地想办法查补空缺,免得被袁熙做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自己的侄子,说杀就杀了,脑袋挂在城头,这袁家凶虎是个脑子有毛病的,根本就不顾忌士族的面子! 许攸有点后悔受了袁尚之命,来幽州做从事了,早知道袁熙这么凶残,他打死也不会来! 先前听说城外黑山骑兵骚扰,许攸还松了口气,心道今天怕是得打到晚上,查账便只能拖到明天了。 结果不出两个时辰,城外的黑山骑兵全被剿灭,头目也被枭首,听闻袁熙正带人往官邸过来,许攸连忙带着下属官员,整顿衣冠,站在门口迎接袁熙。 不多时,袁熙带人赶到,他跳下马对许攸笑道:“子远先生辛苦了,请把账目搬出,我要看看。” 许攸见袁熙身边的田豫阎柔身上,全是斑斑血迹,心中一跳,连忙领着众人去了后院,打开几个屋子,里面都是满满的账目,一卷卷竹简,堆得都快到屋顶了。 袁熙见了,命沮授带头,掾属们分头翻阅起来。 看着众人认真的样子,许攸心道怕是这些东西几天都看不完,而且自己几乎已经将亏空全部补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里,许攸恨得牙痒痒,士族当官,不就是为了从中大捞一笔,不然辛辛苦苦做官干什么? 要不是知道袁熙肯定会针对自己,他也不会拼着大出血,又把钱粮重新吐出来! 出乎许攸预料,沮授等人只是把这半年来的流水账目汇总拿出,粗略看了一遍,命人记下了大体数字,前后只花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完事出了屋子。 许攸惊喜万分,这看来是袁熙做做表面功夫,准备大家一团和气了? 他忙对袁熙笑道:“使君一路风尘仆仆,攸略备薄酒” 袁熙笑道:“子远先生辛苦了,只是大家疲累,又是战时,我这当刺史的,也不好带头破例喝酒。” “子远先生的心意,熙心领了,今后的后勤粮草,还要依赖先生费心了。” 许攸连忙答应,就见袁熙带着众人离去,许攸恍若梦中,这就完事了? 看来袁熙对袁尚还是很忌惮的,怕是不想和袁尚撕破脸吧? 许攸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但身为顶级谋士的他,脑子哪会不清楚,总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 他想了想,叫过几个心腹,让他们出府偷偷跟在袁熙队伍后面,看看其是不是直接回府了。 不多时,有个心腹心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回报道:“使君并未回府,他带着些人,正在市井之间和百姓说话!” 许攸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换上便装,把头发打乱一些,从后门悄悄出了府。 他一路小跑,按照心腹所说地点,很快便见到了袁熙带着赵云等人,在街道旁边和一个卖草席的老头说着什么,旁边围了几圈百姓。 许攸眼睛咕噜噜一转,背侧着身子慢慢走近,挨挨蹭蹭到几十步外,竖起耳朵,偷听袁熙到底在说什么。 只见袁熙的声音传来,“我记得周老丈,你是先前做米桶的,怎么现在卖草席了?” 那小贩听了,喜笑颜开道:“公子竟然记得小人!” 他随即叹道:“别提了,前几个月过年时候起,不知怎么,几乎没有人来买米桶了,到现在我家里还存着百十个桶呢,都快放不下了。” “我看着不是办法,所以开春就赶紧转行,搞些芦苇编成席子来卖,方能维持生计啊。” 袁熙笑道:“周老丈的米桶做的严丝合缝,一身木匠手艺,有些可惜啊。” “我现在麾下缺少木匠,要不要跟着我来干,要是能带学徒,多教一个人,我便多给老丈一份钱。” 那小贩听了,笑道:“还有这种事情?” “那我厚着脸皮,跟着公子混口饭吃了!” 众人听了,发出阵阵哄笑,袁熙却是转向周围的人,问道:“周老丈的桶,前两年我还买过,结实得很,你们谁知道为什么没人买了?” 众人沉寂了一下,随即有人嘟囔道:“过年那段时间,很难买到粮,大家桶里都空着,还买桶做什么。” 袁熙听了,出声道:“怎么,街上米行不都是按人头每日供应?” 他对赵云道:“子龙和我离开北新城前,不是做了竹筹,城里百姓可以凭此买粮吗?” 赵云点头道:“确实,竹筹上都有独特的记号,很难冒认。” 人群中有人道:“竹筹咱都有,但就是时常缺粮,排队排到一半就没了,一天的粮当三天吃。” 有人笑道:“比以前动不动饿好几天,咱也知足了,总归能撑过来,咱们都相信公子呢。” 袁熙听了,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前些日子打仗多,调了军粮让你们受苦了。” 众人忙道:“公子哪里的话,没有公子将士守城,咱们早不知道在哪里死掉了。” 许攸的冷汗刷的一声就流了下来,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袁熙为什么不看账目,这是明白自己调过账目数字,查不出大问题,所以干脆放弃从账目上找问题! 然后却是直接从市井小民下手,直接去问这半年来的生活情况! 过年前后,正好是沮授离开北新城,许攸大肆调动城内粮草填补亏空的时候,虽然也能保证城内人不被饿死,但因为调动频繁,市面上的粮食常常短缺。 许攸想着粮食几天调动一次,城里不饿死人就行,他自己反正有粮吃,不觉得有什么,但下面的百姓对于饿肚子,却是记得很清楚。 许攸看到远处袁熙虽然一脸笑意,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拔凉拔凉的,坏事了! 袁熙对众人道:“请诸位放心,今后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公子有这句话就够了,咱们心里明白,只要兵士吃饱打了胜仗,饱的饥的,咱们多少都活下来。” “要是打了败仗,咱们家里就是有百石千斛粮食,也没命吃啊。” 有人附和道:“这话倒是明白,再说咱们家里,谁没个当兵的,当时都是跟着公子饿过来的。” “所以年前饿上几顿,我们根本不慌,因为公子当初承诺过,不会抛弃我们的。” 袁熙听了,突然间被触动了。 什么郑伯克段于鄢,计谋虽好,但是吃苦的却是面前这些人啊。 他们如此信任自己,自己能忍心抛弃他们吗? 他断然道:“好!伱们有什么困难,随时去我府里,即使我不在,自有人听你们诉说,保证能传道我的耳中!” 众人听了,欢呼起来。 远处许攸脸上的冷汗流的更多了。 他发现,自己错估计了一件事情! 当初城里缺粮,也没有发生动乱,他自己沾沾自喜,以为是北新城的百姓温顺,没想到是因为他们信任袁熙,所以才没有聚众闹事! 袁熙让围观众人各自散去,又带着人进了酒楼粮行,许攸听得分明,是在查看这些日子以来的流水账目。 他满嘴苦涩,知道没必要听下去了,便偷偷溜之大吉。 事情瞒不住了,得想办法自保了! 袁熙那边一边看着酒楼账目,一边对郭嘉道:“我刚才听百姓说话,倒是有了个想法。” “百姓有了难处,去官府却又无门可入,即使能进去,也很难找到管事的人。” “大家都对我寄予厚望,等回去后,我就让府里侧门常开,在门后面找间屋子,再放几个掾属,专门接待有事情诉说的百姓。” “到时候一件件事情都记下来,能处理的直接送交相关官员处理,有争议的层层上报,一直找到解决的人为止。” 郭嘉听了,笑道:“公子这想法倒是极为独特。” “士族间有接访名士之风气,公子却是折节下交,来者不拒,这样一来,民望必然水涨船高。” 袁熙心道自己是真心想解决事情的,毕竟后世这种模式很有借鉴的意义。 上位者的大门,应该永远为底层民众敞开,政令的目的是利民便民,而不是扰民害民。 不然的话,和许攸这些人何异?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消解恩怨 袁熙走了一天街坊,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看着天色将晚,便在军营和众人一起吃了饭,等回到宅邸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站在门内,望着自己住了三年的宅子,想到今后这里再也不复以前的热闹,不禁有些唏嘘。 后面郭嘉带着两个姬妾从马车上下来,见地上整洁如新,笑道:“我还以为这里面荒废了,没想到打理的挺好。” 猛听门里脚步声响,呼啦啦一群婢女急匆匆奔了出来,齐齐向袁熙施礼道:“见过公子!”又转向郭嘉道:“见过先生!” 袁熙记起,这是自己当初从刘豹手里救出的那的那十几个女子,他自去邺城后,便几乎忘了她们,便笑道:“有些时间不见了啊。” 婢女们眼圈发红,同声道:“还以为公子不再回来了。” 袁熙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奉孝先生时时提起你们呢。” 众人顿时欢笑出声,袁熙瞥见孙礼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恍然道:“我倒是忘了,你赶快去见你娘妻儿去吧。” 孙礼听了,这才欢呼一声,疾奔进后院,不一会屋子里面,哭泣的声音,伴随着开心的笑声传了出来。 袁熙心中感慨,对孙礼来说,北新城有着家人,按理说他也一直牵挂,但却一直忍着没有提起过。 自己差点忘了,孙礼毕竟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不一会,马氏带着孙礼内人赶了出来,和袁熙相见,一起出来的,还有一脸局促不安地,被曹宪拉着出来公孙瓒遗孀侯氏。 望着这已经完全被自己抛到脑后的侯氏,袁熙突然醒悟,原来离开北新城的时候,府里还留下了这么多人啊。 他忽有所感,扭头对郭嘉道:“先生也很久没见过妻儿了吧?” “要不要我派人把他们接到蓟城?” 郭嘉听了,笑道:“难为公子还想着这些事情。” “他们碍手碍脚的,暂时让呆在邺城也好,等嘉相助公子打败黑山军,平定幽州再说吧。” 袁熙听了,笑道:“好!这次熙便和先生同心合力,将黑山军打个落花流水!” 郭嘉捋着短须,颇为自得,之后的黑山,河内,再到奉迎天子,将是他殚精竭虑,相助袁熙下的一盘大棋,若是成功,便能影响天下大势! 若能携此胜势席卷天下,将是身为谋士的最高荣耀,到时候他死也无憾了! 曹宪扶着侯氏笑道:“夫人特别备了酒菜,为公子接风洗尘呢。” 侯氏忙辩解道:“是马夫人备的,不是妾身。” 曹宪笑嘻嘻道:“我说的就是马夫人啊,不然夫人以为我在说谁?” 众人一听脸色古怪,这曹宪也阴险了! 侯氏闹了个大红脸,讷讷说不出话来,她抱着孩子正局促不安,就见袁熙走了过来,行礼道:“见过夫人,可还安好?” 侯氏忙道:“一切安好,谢过公子。” 袁熙望着侯氏怀里地女童,见其唇红齿白,虽然年纪尚幼,却能明显看得出来,长大后必然相貌出众。 袁熙想起,自己当时在易京望楼上,远远见过公孙瓒,虽然其当时几近疯狂,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 后世三国传说中,最有名的帅哥便是“身长八尺,容貌甚伟的”诸葛亮,以及“羽扇纶巾,雄姿英发的”周瑜。 但在诸侯之中,则是有四人,专门被史书记载,有过人相貌的。 孙策。 《三国志·孙策传》载,“策为人,美姿颜,好笑语,性阔达听受,善於用人,是以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可见其不仅容貌出众,人格魅力也很高。 袁绍。 《三国志·袁绍传》记载,“绍有姿貌威容,爱士养名”,《英雄记》则说“容貌端正,威仪进止,动见仿效”,能帅到天下人模仿行止的,和后世的偶像也差不多了。 刘表。 “身长八尺余,姿貌甚伟。”妥妥属于诸葛亮级别。 公孙瓒。 《三国志·公孙瓒传》记载,公孙瓒“为人美姿貌,大音声,言事辩慧。太守奇其才,以女妻之。” 公孙瓒长相出众,侯氏也是个美人,生出的孩子自然好看。 袁熙越看侯氏怀中女童越可爱,顿时起了心思,对郭嘉笑道:“先生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郭嘉一开始不明所以,顺口道:“很好。” 袁熙又问道:“郭弈多大了?” 郭嘉道:“今年八岁了。” 袁熙有些遗憾,摇头道:“差的有些多了啊。” 郭嘉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按道理这岁数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郭弈那小子,可配不上这孩子。” 袁熙哈哈一笑,“先生若是没有想法,我倒是有些动心了。” 侯氏有些发愣,什么动心? 不是那种动心吧? 袁熙一边逗着女童,一边对侯氏道:“我有个孩子还未出生,也不知是男是女。” “若是男的,咱们结个亲如何?” 侯氏听了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对自己女儿来说,可是个极好的机会! 她内心震动,自己母女两人,难道不是被对方作为人质,用来控制公孙瓒参与部将的吗? 侯氏发现,自己好像先前对袁熙有所误解啊。 袁熙也是灵光一闪,要消化公孙瓒势力,就要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要是强纳公孙瓒遗孀,隐患不少,未必说一定利大于弊。 但两边孩子结亲,一如当日羊氏和孔氏联姻一样,便不会有人非议,两家也能借此化干戈为玉帛。 对袁熙来说,公孙瓒的残余势力非常重要,因为这批人中,很大一部分是北地最精锐的汉民。 中平四年,张纯勾结乌桓首领丘力居发动叛乱,烧毁城郭,杀害官吏,虏略百姓,部队多达十余万,声势浩大。 公孙瓒率领三千骑兵,征讨张纯立下战功,升迁为骑都尉,之后乌桓贪至王率领族人前来投降,公孙瓒因功官升中郎将,被封为都亭侯。 客观来讲,公孙瓒年轻时候对于北地的安定,起了很大贡献。 但中平五年刘虞被任命为幽州牧后,公孙瓒和其意见不合,之后拥兵自重,放任部曲掠夺百姓,危害地方。 当初威震北地,打击外族的白马义从,后来却成了为祸自家百姓的兵匪,可以说是丧失了初心。 幽州事情就是一笔烂账,谁也无法彻底清算,如果能通过联姻的方式化解这几十年来纠缠不清的仇恨,对于袁熙乃至幽州来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侯氏惴惴不安道:“蒙使君垂青,对这孩子自然是极好的,但妾身母女乃是罪人,还请容妾思虑几日。” 袁熙知道侯氏一时在人前拉不下面子,当下笑道:“也好,反正我那孩子还有一年才生下来,还不能确定是男是女。” 他扭头对郭嘉笑道:“既如此,这门亲事我先占下了。” “我欠郭弈一个夫人,以后帮他找个合适的,大不了我生个女儿赔给他。” 郭嘉被逗笑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公子怎么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等公子能生下来再说吧,我那小子太过顽劣,只怕是难堪重用。” 袁熙听了,笑道:“郭弈长大后,天下未必有仗打了。” “要是天下太平,平平安安过一生不更好么。” 郭嘉听了,叹道:“十几年时间平定天下,难啊。” “嘉尽力便是了。” 袁熙把住郭嘉的胳膊,“熙和先生一起努力,咱们老兄弟一起,让天下人今早过上太平日子!” 郭嘉听了,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一丝感动。 他知道自己和袁熙从性格到做人,都有很大不同,他也常常问自己,投靠了这么一个不合拍的主公,最后能实现自己抱负吗? 但刚才这一刻,郭嘉心中浮现出一句话。 君子和而不同。 是啊,世上的人千千万万,能够如公子般赏识自己,让自己一展所长的,又有几人呢? 马氏张罗着摆了一付简单的洗尘宴,席上郭嘉喝多了点,又醉醺醺地表达了当初对马氏的欣赏。 这把马氏气得不轻,让孙礼上去趁机又灌了郭嘉几大杯,结果郭嘉喝的烂醉如泥,两个姬妾根本架不住,又上来几个婢女帮忙,才七手八脚将郭嘉抬回房去了。 袁熙自从在广陵得知,郭嘉曾经觊觎过马氏后,见到马氏总觉得想笑,他见郭嘉被抬走,这才举杯对马氏敬道:“孙礼因为救我,多次身陷陷阱,熙心中过意不去,在此向夫人赔礼。” 马氏忙回到:“公子太客气了,孙礼将来能有所成,多靠公子赏识提拔,这都是他份内之事。” 袁熙借机道:“熙听闻夫人是扶风马氏之人?” “敢问夫人和家族还有联系吗?” 马氏听了,说道:“妾嫁出来久了,中间十几年,只怕已经物是人非了。” 袁熙信道也是,孙礼都十五六了,马氏怕不是离开西凉快二十年了。 他本来想打探马钧的下落,但算来马氏离开凉州时,只怕马钧也只是个孩子吧? 他正想问马氏是如何离开西凉的,却听婢女进来禀报,“门口许从事求见。” 袁熙心道许攸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埋下种子 袁熙带着孙礼,到门口亲迎许攸,见其神色颇不自然,不由笑道:“先生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许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陪笑道:“攸想着使君近日便要动身,偏偏想起了几件紧要事情,怕耽误了,这才赶着过来。” “由此打扰了使君,实在是心中不安。” 袁熙听了,微笑道:“哪里,先生一心为公,心怀坦荡,何须不安。” 许攸感觉额头上的汗又渗出来了,他瞥到一旁孙礼把手按在环首刀柄上,更是心脏骤停。 他早打探过,这孙礼是袁熙身边最得力的亲卫,袁熙身边的一应事情,都是此人经手。 就今日城头上挂的那黑山军头目的头颅,也是此人砍下来的,说不定自己侄子的头也是! 据眼线说,这孙礼看着年纪不大,力气却颇为惊人,环首刀打在那头目脖子上,将一颗头颅斩飞出去好远! 许攸听到想起自己被砍了头的侄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恐惧升了起来。 袁熙虽然打下了偌大名声,闯出了袁家凶虎名号,但当时许攸依附袁尚,来幽州搞事,也未见将袁熙如何放在眼里。 无他,许攸和袁绍是同一辈的老交情,许攸家族势力颇大,他本人又颇有能力,袁家后辈哪个不给他三五分面子? 所以许攸来到幽州后,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直到蓟城局面失控。 他侄子许杰虽然贪酷了些钱粮,但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然而偏偏却被袁熙当众杀了! 许攸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了起来,袁熙为什么不顾忌袁尚和自己的面子? 这明显是做的过了! 随后传来的内情,更是让许攸目瞪口呆,因为袁熙给许杰安的罪名,不是贪墨钱财,而是图谋不轨,意图刺杀袁熙! 许攸是知道自己侄子胆量的,他怎么可能去刺杀袁熙? 然而袁熙却是拿出了人证物证,让许攸都无话可说,但他每每想起,都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袁尚是要针对袁熙不假,但只是为了打压削弱,却从来没想过杀死袁熙! 许攸事后思虑,想到了两个可能。 一是袁熙为了杀死许杰,把不存在的罪名安到他的身上。 二是确有此事,但不是许杰干的,主谋另有其人,袁熙只是利用此事除掉许杰而已! 但无论那种情况,袁熙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许攸的预料,其行事太过危险了! 这不顾士人之间的潜规则的疯狂作为,在许攸眼里,自己性命已经受到了威胁,他要的是升官发财,而不是成为袁尚袁熙争斗的替死鬼,从而把命搭上! 许攸白天看到袁熙在街道上搜集证据,回去后坐立不安,最终下定决心,来袁熙府里请罪,不然的话,谁知道晚上睡觉时,自己会不会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砍掉脑袋? 见袁熙看向自己的神色,仿佛带着一丝戏谑,许攸终于是忍不住,跪在地上道:“攸能力微薄,出了不少差错,还请使君恕罪!” 袁熙上前把他扶起,笑道:“子远先生何须如此,我手下的人犯错的多了,也未见把他们如何啊。” “还请先生入内详谈。” 袁熙拉着许攸的手,感觉对方在不自觉地颤抖,心道原来许攸胆子也不大啊。 果然做一个疯批就是好,杀杀杀一路杀过去,是人都会害怕。 袁熙觉得自己是是不是有些心理扭曲,隐隐和曹操杀兖州士族有所共鸣,只不过两人的差别在于,曹操是百姓士族都杀,而袁熙只是对品行不端的官员和盗匪下死手。 不过袁熙也有些头痛,自己敲山震虎,没想到许攸这么胆小,自己本来还想留着他有用呢! 想到这里,他扭头对孙礼道:“你去把奉孝先生叫来。” 许攸听了一急,忙道:“攸只是私下想和公子说几句话。” 袁熙听了,请许攸进屋坐下,让孙礼先出门避让,方才开口道:“子远先生此来,是有什么紧要军情吗?” 许攸见袁熙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攸先前和公与有些龃龉,当然,其中有些过错,乃是攸疏忽所致” 袁熙打断他,摆摆手道:“先生和公与皆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人孰能无过,些许小小过错,何须如此?” 袁熙越是如此说,许攸越是心虚,擦汗道:“也不算很小,有些钱粮缺漏,虽然攸竭力弥补,还是有些差错,都是下面有些人太过贪心,攸制止不住” 袁熙听了,微笑道:“是不是底下人收了钱,却把黑锅扣到上面的人身上?” “这些小吏太过可恶,自己作恶不说,还污蔑上官,我到时一定严查,将其抽筋剥皮。” 许攸再次心脏骤停,他贪墨钱粮,岂会是亲自过手? 自然是下面小吏经手,盘剥贪墨,账目作假,然后将大头孝敬给上司属官。 属官再扣留一部分,然后再度上交给上司,层层上递,才落到许攸手中,这样见者有份,谁也逃不了干系,自然互相隐瞒。 许攸这套东西,已经是官场里面的潜规则,既不脏自己的手,又能让所有人得了好处,皆大欢喜。 如今袁熙却是要说从底下查起,让许攸一时分不清,是袁熙开玩笑安慰自己,还是真要这么做? 许攸心里正七上八下,郭嘉却是走了进来,笑道:“久闻子远好酒,怎么能不来嘉痛饮?” “我在颍川之时,就久闻子远先生大名,如今得见,怎能不敬先生几杯?” 郭嘉转向袁熙,“公子不会怪罪嘉擅自做主吧?” 袁熙笑道:“先生来的正好,这些日子子远先生劳苦功高,按道理也是我该摆酒感谢才对。” 他一招手,便有婢女端上酒菜,其余有陪酒的,有献舞的,一时间场面热闹起来。 许攸被郭嘉灌了几杯酒,也没法和袁熙再明说了,只得暂时撇开心思,和郭嘉对饮起来。 袁熙心道郭嘉来的真是及时,许攸也不是个好忽悠的,正好郭嘉能帮自己遮掩,让许攸拿不准自己的真实想法。 自己要的就是让许攸心里没底,战战兢兢做事,从而不敢在这个时间点搞事。 许攸确实是个雷,但让他什么时候爆,如何爆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才是袁熙想要的。 他见许攸和郭嘉相谈起来,找个借口说身体不适,便先行离席,让这两个顶尖谋士互相拉扯去吧。 他走出去时,见孙礼还站在门外,手按刀柄,便即笑道:“你倒是实在,今晚用不着你刀出鞘,别这么紧张。” 屋内正在倒酒的许攸把手一抖,酒壶嘴一偏,倒地满桌就是。 郭嘉醉醺醺地拉着他的手道:“子远先生醉了!” “嘉别无所长,唯独在酒量这一点上,要比先生强一些呢!” 许攸心道强你个头,我就是没心情喝而已,看把你能的! 然而他知道郭嘉是袁熙谋主,也是个得罪不起的,当下强笑道:“奉孝先生智计百出,助使君立下了赫赫功劳,攸自愧不如啊。” 郭嘉打着酒嗝,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之才,百倍于嘉,只是没遇到好机会而已。” 许攸狠狠灌下手中的酒,“奉孝知我啊,只是如今本初公大势已成,只怕以后立功可就难上加难了。” “而奉孝先生辅佐显奕公子则不同,幽州百废待兴,大有可为啊。” 郭嘉眼睛朦胧地拍着许攸肩膀,“子远先生想得窄了啊。” “先生的机会,不比嘉少,甚至要多上数倍呢。” 许攸心中一动,“此话怎么说?” 郭嘉口齿不清地嘟嘟囔囔起来,许攸凝神静听,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袁熙和孙礼在外面说着话,听道郭嘉已经在给许攸上眼药,微微一笑,不管许攸信不信,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去了。 因为是人总有欲望,尤其许攸这种自视甚高,又热衷功名利禄的人,更容易上套。 总有一天他会做出选择,到时就是可以用反间计的时候了。 袁熙见夜色已深,也没有回去再见许攸的必要,便让孙礼先回去照顾家眷,他则是回屋而去。 走到院子角落,一阵风吹了过来,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先前自己搭的木楼吗? 这木楼建的时候,本就不太结实,大风吹来就会微微摇晃,后来袁熙和蔡昭姬曹宪上去多了,木楼摇晃的厉害,有变成危楼的趋势。 后来袁熙离开,这木楼这么长时间没人修复,眼见破败的更厉害了。 袁熙兴起,使出五禽戏里面的动作,迅捷无比地蹿上木梯,蹬蹬瞪脚步连踏,身形迅捷无比的攀爬而上。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丈多高的木梯,袁熙就攀爬了一半,但随着他高度的升高,木楼晃的更厉害了。 只听吱吱嘎嘎不停,木楼来回摆动的幅度愈发变大,就听上面一声惊呼传出。 袁熙一愣,停住身形,“谁在上面?” 过了一会,侯氏的声音从木屋里轻轻传了下来,“是妾。” 袁熙身在半空,心道有了上次那种事情,你倒还敢上木楼啊? 不过说来,这次是我把你堵住了? 嘿嘿嘿!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目光所见 这种邪恶的想法,也只不过是在袁熙心里打个转而已,他只是好色,不是色魔。 即使刚才听到侯氏声音那一瞬间,袁熙脑海中不可遏抑地浮现起,上次木屋内的暧昧景象,但今天他刚说了两边要做亲家,哪还会再想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他止住身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下去,夫人请自便。”说完便往下爬去。 袁熙离开北新城后,府里越发冷清,这些日子里,侯氏闲时,便养成了登上木楼远眺的习惯。 虽然坐高望远,总是会时不时让她想起易京城里,身处望楼的日子,那种记忆事实如此清晰而残酷,时时折磨着她,但她渐渐沉浸在这负罪般的痛苦回忆中时,却能短暂忘记现实,乃至烦恼。 于是时常哄睡孩子后,登上小楼逃避现实,那时候府里除了她之外,就马氏一家人和十几个婢女,也没人干涉于她,便养成了习惯。 今日袁熙回府,突然提起两家联姻的事情,让侯氏颇为不知为何惶惶不安,便又跑到小楼上来,却没想到又被袁熙碰到了! 她想到上次的事情,心里正七上八下,乍见袁熙如此守礼,反而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袁熙蹬蹬瞪踩着木梯,复又下去了。 她从木梯中探出头去,看袁熙向自己这边拱了拱手,便转身往回走,才明白对方是认真的。 见袁熙如此干脆,侯氏咬了咬嘴唇,赶紧顺着木梯往下爬,生怕袁熙又改了主意。 她下到一半,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楼板,只听喀喇一声,本来就不结实的楼板竟然断开,侯氏的脚一下子陷了下去。 她啊的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两边梯子,想要把脚拔出来,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心里一急,干脆往下一踏,只听喀拉拉连响,木梯横板直接断成两节,打着转掉到了地上。 侯氏只觉一脚踏空,身体就要往下掉去,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双手攀住木梯,方才稳住身子。 她试探着把脚往下探,想要把脚越过那断掉的一截,踩到下面的楼板上,结果却差着些距离,怎么也够不到。 她急的满头大汗,双臂开始微微发抖,只得把脚收了回来,将身体固定梯子上,但坚持了没一会,便感觉双手发酸,眼下她再往上爬也没了力气,往下却够不到楼板,竟是进退两难。 她侧过头,看着几人高的地面,心想摔死就摔死吧,跳下去算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袁熙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要帮忙吗?” 袁熙本来已经走远了,但听到木楼上的声响,便又折了回来,看到侯氏吊在空中,脚下楼板断裂,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袁熙有些心虚,因为看楼板断裂的位置,正是自己先前大力蹬踏过的。 这木楼当初就有些粗制滥造,按理说早该修葺维护,但袁熙一走,谁也顾不上,任凭其风吹雨淋,木梯日渐腐朽。 若是袁熙这种体重的,可能上上下下次数多了,早就将木梯踩坏了,但侯氏身形娇小,所以小半年见,却也没出什么问题。 然而刚才袁熙那一番登梯的操作,却让本来就快要坏掉的楼板雪上加霜,他自己是退下来了,但楼梯已经到了临界点,侯氏下来时最后一脚,直接让楼板断了开来。 袁熙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也颇觉不好意思,见侯氏挂在梯子上,身上衣裙随风飘荡,便出声道:“夫人,需要要帮忙吗?” 侯氏心内纠结,你让我怎么说? 你怎么帮我下来? 她心内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咬牙道:“不劳公子费心,妾能下来。” 侯氏心一横,双臂拉住梯子两边,身子挺直,双脚往下一沉,便刚好落到了下面一块楼板上,刚舒了一口气,只听又是喀喇一声,楼板再次断开,她啊的一声惨叫,身体便挂在梯子上,随风摇摆起来。 她大脑一片空白,这下真的要摔死了! 侯氏只觉双手发软,马上就要支持不住自己身体,就听脚下蹬蹬瞪声音传来,然后双脚被人托住,袁熙在下面道:“夫人慢慢松手,我托你下来。” 袁熙此时一手扒住梯子,一手将侯氏身体往上托,他吃力的抬起头,却看到了裙摆下面,鼻子一热,连忙又低下头去。 侯氏眼角余光看到,又羞又急,想要出声拒绝,奈何双手已经没了力气,只得双手轮流抓住木梯,让身体慢慢往下挨蹭。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只觉背心都湿透了,结果才往下挪了不到一尺,连袁熙在下面托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袁熙将自己手臂顶在下面木梯上,做成个支点顶着侯氏的体重,他是知道侯氏害怕,只得耐心等着。 侯氏慢慢回过神来,忙又舒展身体往下踏去,想要尽快把这件难看的场面结束,结果越是忙乱越是出错,她脚下一滑,离开了袁熙手掌,身体忽地下坠,竟然直直掉了下来! 她惊骇之下,双手胡乱挥舞,身体下坠,啪的一声,竟然是坠落到了袁熙的胳膊上。 袁熙也是吓了一跳,他也没想到侯氏会掉下来,便赶紧抓住木梯,脚下用力,支撑住自己和侯氏的身体。 侯氏惊惶失措,双手乱抓,好歹抓住了梯子,这才停住身子。 等两人身体稳住,袁熙方才发觉到胳膊顶的位置极其尴尬,身体僵硬,侯氏更不用说了,只觉脸上滚烫,大脑一阵眩晕。 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如同时间停止了一样。 又过了一会,侯氏才如梦初醒,咬着嘴唇道:“请使君放手,妾自己下来。” 袁熙连忙哦了一声,抽回手臂,见侯氏已经能稳住了身形,于是才先下了梯子,他眼见侯氏挨挨蹭蹭挪了下来,连忙转过脸去避嫌。 袁熙不由抽动了一下鼻子,正在往下爬的侯氏听了,不由身体一软,差点从梯子上掉下来。 侯氏感觉十几级木梯,仿佛像走了一年,当她终于双脚落地,急忙低头对袁熙行了一礼,掉头就跑。 袁熙看着侯氏跌跌撞撞逃开,中途还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终于是慌慌张张地消失在屋角。 看着侯氏苗条纤细的背影,袁熙竟下意识又把袖子抬起,放在鼻子旁闻了下,顿时也恍惚了一下,连忙转身回屋。 他一回到屋里,就发现曹宪在盯着自己笑。 袁熙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出声道:“看我做什么?” 曹宪捂嘴笑道:“方才妾还以为那木楼要塌了。” 袁熙方才反应过来,曹宪本来就喜欢偷窥,刚才木楼那边动静这么大,她怎么会不过去偷看! 袁熙本来就心虚,感觉像被抓住了把柄,扬起手恶狠狠吓唬她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这偷看的毛病再不改,就该打屁股了!” 曹宪一听,反而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公子这话过分了啊。” “妾这年纪,换做别的士族女子,早就出嫁,连孩子都有了!” “怕是公子只喜欢两位蔡夫人那样年纪的女子吧!” 袁熙听了,气急反笑:“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 “甄夫人也不比你大几岁,我怎么可能只喜欢大龄女子!” 曹宪哼哼道:“我不管,公子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她压低声音:“侯夫人不也一样,难不成公子只对寡妇感兴趣?” 袁熙被挤兑地哑口无言,他方才和侯氏一顿拉扯,本来身体就已经颇为燥热,此时恶上心头,说道:“好,你可别后悔!” 他起身把屋里的油灯全部吹灭,一把将曹宪拉到榻上。 曹宪乖乖躺到袁熙怀里,轻声道:“公子,妾可是等了两年呢。” 袁熙这时候稍稍冷静下来,“明日我便要去黑山打仗了,你就不怕守寡?” 曹宪反身抱住袁熙的腰,往他怀里挨挨蹭蹭,闻着他身体的气息,轻声道:“公子,你知道为什么妾总喜欢偷窥吗?” “公子是成大事的人,将来可以看到无数的事情和风景,最后必然会看到整个天下。” “而妾身为女子,便只能呆在深宅大院之内,看着一片狭窄方寸之间的悲欢离合之事。” “妾看不到公子的天下,但妾能看到公子。” “妾也只能看到公子啊。” 袁熙听了,心内触动,心道当日孔融女儿,是不是也是如曹宪一样的想法? 他缓缓道:“我明白了。” “既然你看着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眼睛。” 曹宪听了,心中感动,她微微起身,将腰间丝带解开,整件深衣便滑落下来。 窗外尚有一丝寒意,窗内却已经一室皆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山雨欲来 天光微亮,曹宪悄悄起身下地,忍着身上些许残留的疼痛,心想自己总算明白了。 原来甄夫人和昭姬姐姐晚上时常哭泣,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腿脚一软,连忙扶住身边的墙壁。 曹宪紧咬嘴唇,重新做回榻上,在被子里面摸摸索索寻找自己里衣,却不小心摸到了些东西。 她脸热起来,心里却充满了淡淡的喜悦感。 自己是公子第几个女人呢? 不过也终于算是如愿了啊。 她不由想起自己颠沛流离,饱尝惊恐的那段日子,相比如今的安宁,仿佛恍如隔世。 此时袁熙睁开眼睛,见曹宪坐在床边发愣,又把她拉到被窝里面,说道:“小心着凉。” 两人肌肤相贴,曹宪用手在袁熙胸前划着圆圈,轻声道:“公子醒了?” “我想着一会去熬粥,做些早饭呢。” 袁熙听了,叹道:“等会一起去吧。” “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曹宪低声道:“跟着公子,已经比天下绝大部分女子过得好很多了。” “妾很知足了。” 袁熙把曹宪搂紧了点,“最迟明日我便动身,你且留在府里,等我得胜归来。” “我会多留些人手保护宅邸,黑山军把手伸到北新城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你出府时,还是要小心点,” 曹宪表情有些失落,“妾明白战场上女子是个拖累,还请公子保重。” 她说这话,身子又在袁熙怀里扭动了几下,“公子自从练了五禽戏后,是不是有些身体强壮了些啊?” 袁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他看外面天色尚早,悄声道:“确实变得更加禽兽了。” “还有时间,等会再起床。” 曹宪红了脸点了点头。 两人又胡天胡地了一番。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享受着难得的安静,两人明白袁熙这次带兵,算是第一次独自面对强敌,是击败敌人,得胜而归,还是被敌人打的狼狈逃回,亦或再也回不来,谁也不知道。 唯一能知道的,便是一旦卷入这个漩涡,便再也停不下来,只能不停往前走,不然便会被身后肚的潮水淹没。 直到外面阳光照进窗子,两人这才起身穿衣下地,相携进了灶房。 曹宪轻车熟路将干柴,细枝,稻草依次叠放在灶膛里面,然后拿出火石打了几下,便将稻草点燃。 袁熙拿过一支竹筒伸进灶膛,轻轻挑散稻草,鼓起腮帮子吹了几下,稻草上的火星便变成了火苗,引燃了干燥的枯枝,火焰升起,一层层将上面的干柴包裹,熊熊大火燃烧起来。 曹宪从米缸中舀出一碗米倒入锅中,袁熙提起水桶,将里面的清水倒了进去,曹宪便拿过锅盖盖上。 两人没有说话,却配合的确实异常默契,一如昨晚今早一样。 不多会锅里便传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袅袅炊烟也从灶房顶上的烟囱升了起来,直上云霄,和北新城里面的几百上千道烟柱交相掩映,给这座饱受战火的古城增添了几分蓬勃旺盛的烟火气息。 孙礼正搂着夫人孩子睡大觉,就听门被砰砰砰敲响,吓得夫妇两人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 孙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便穿着裤子,仔细听着门外,发现是自己母亲马氏的声音,便赶紧披上衣服,打开房门,苦着脸道:“阿母,一大早的干什么呢?” 马氏见孙礼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公子亲卫?” “公子一大早就起来,你还在赖炕头!” 孙礼一惊:“公子出门了?” “没有,”马氏没好气道:“公子去灶房做饭去了!” 孙礼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阿母别吓唬我啊!我这也是难得才晚起一次,之前跟着公子时,我都比公子起的早。” 他心道好不容易回来见内人一趟,大半年不见,这不要干个爽? 马氏伸出手扭住孙礼耳朵,“你当亲卫,便要尽职尽责,一次疏忽,就可能害了公子!” “你给我好好记住!” 孙礼耳朵剧痛,只得连连求饶:“我记住了,记住了!” “阿母快放手!” 马氏又在孙礼头上捶了几下,这才气呼呼去了。 孙礼摸着脑袋,心道阿母这是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锤的是真狠啊。 他和回身和内人说了几句话,便穿好衣服,急匆匆出去,等他赶到灶房时,发现袁熙已经和曹宪不顾灶房的粗陋,两人就坐在灶台边,一人捧着个碗,正喝的起劲。 孙礼挠了挠头,心道这情景倒是少见啊。 他目光扫过曹宪时,总觉得对方有些变化,似乎相比之前的青涩,好像多了份艳丽? 袁熙见孙礼来了,笑道:“你也来喝一碗。” 孙礼听了,也不推辞,当下盛了一碗,蹲在地上喝了起来,他跟着袁熙久了,知道这是要动身了。 袁熙看着孙礼,突然叹息一声,“算了,你打两碗,回去陪你内妇孩子吃吧。” “这次一去,咱们两个都要亲手杀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曹宪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抖,“公子要亲自上阵?” 袁熙点了点头,“我上阵能鼓舞士气,会少死很多人。” “放心,有孙礼在,我不会有事的。” 曹宪抬起头来,对孙礼认真道:“你帮我照顾公子,我帮你照顾夫人孩子。” 孙礼听了,拍着胸脯道:“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也无法接近公子!” 曹宪听了,紧蹙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她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炊烟伴随着朝霞,让天上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仿佛不真实的梦境。 她带着些许忧伤想着,在不远的未来,那边的天空,也会被战火遮蔽吧? 砰的一声,张燕踢翻了面前的桌案,对眼前的黑山军众统领吼道:“咱们被看扁了,连袁家小儿,都敢骑到我们脸上!” 他指着远处幽州的方向,“一个月不到,便有上万人逃走!” “不仅有农人,还有工匠兵士!” “这样下去,还没开战,我们黑山就要乱了!” “谁能忍???” 底下几十名黑山将领齐声吼道:“不能!” 有人吼道:“杀了他们!” 有人叫了起来,“大人乃是汉廷亲封的平难中郎将,那袁家一群反贼,算得什么!” “愿随中郎将剿灭贼寇!” 这底下的将领,皆是黑山贼现存的大小首领,其中有黄龙,于氐根,郭大贤,雷公,大洪,罗市等,不一而足。 而且其中最有名的八大将领,却已经死的死,走的走,早已不复巅峰之时。 这八人便是张牛角,张燕,杨凤,于毒,左髭丈八,眭固,白饶,张白骑。 张牛角是黑山军第一任首领,后中箭不治身亡,死前将首领传给了张燕。 于毒和左髭丈八在袁绍讨伐黑山时被杀死。 白饶和张白骑在救援易京,攻打北新城时被袁熙手下的赵云太史慈斩杀。 眭固投靠了张杨,混的风生水起,刚被升了官。 最后剩下的,便是下首穿着一套火红色盔甲的杨凤。 她约莫二十六七年纪,身材修长,五官颇有英气,本来也算个美人,但从额头到脸颊,纵贯大半张脸的一道伤痕,却让她的身上显出一股肃杀之气。 她和张燕,便是如今黑山军仅存的两大首领。 杨凤的来历颇为神秘,在众人之中,也就张燕稍微知道些她的底细。 她能坐上首领之位,只有一个原因。 能打。 其一手枪术,在黑山之中少有敌手,这也是她能在数次大战中活到现在的倚仗。 杨凤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出名了,当初汉廷征讨黑山军,双方胶着不下时,也是杨凤率先带领手下归降,被封为黑山校尉。 之后张燕这才带着其他人归降,接受了中郎将职位,成功将黑山军从匪军变成了官军。 如今杨凤地位超然,在黑山军中自成一系,便是张燕也不能完全辖制她。 杨凤嘴里叼着根草梗,懒洋洋道:“中郎将大人,眭固都成了天子身边红人了,我们难道不应该南下河内,去天子那里分一杯羹?” 听杨凤说话,众人骤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张燕。 张燕一双虎目紧盯着杨凤:“杨校尉意思是舍弃黑山,南下河内挟持天子?” 杨凤轻笑一声,“我只说随口一说,全凭中郎将定夺。” 张燕听了,摇头道:“若我们弃黑山而取河东,万一奉迎天子受挫,黑山再被袁氏小儿占了,我们岂不是家都没了?” “且不说如今天子被白波诸将把控,我们已经晚了一步,就是幽州那袁氏小儿,也不是易于之辈。” “我们要打,就要先将最近的袁氏小儿击溃,占下幽州,便进可攻,退可守!” “彼时我们势力壮大,在南下和白波军争雄,也为时未晚!” 众将听了,纷纷呼喝起来:“中郎将英明!” 杨凤的嘴角,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出声道:“既然中郎将大人已经意决,末将自当遵从。”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兵贵神速 既然攻击幽州的大方向定下来了,黑山军诸将群情激昂,摩拳擦掌,只待大军尽出,将幽州碾压成齑粉。 张燕出声道:“那袁家凶虎,最喜出其不意偷袭,如今我想问诸位,接下来是稳步推进到涿郡,还是有别的好主意?” 众将纷纷思索起来,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下首名叫郭大贤的将领。 黑山军将领,多是出身贫寒,起兵之时,好多人连名字都没有,于是往往自己给自己安上一个名字。 这叫郭大贤的,名字敢和大贤良师的名号相同,说明其自负智计,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郭大贤见众人看向自己,不慌不忙道:“眼下倒是有几个选择。” “一是如中郎将大人所说,步步为营,打入幽州。” 彼时大人之名,在汉民中是专用于称呼父母的,而在乌桓鲜卑等外族哪里,大人这个名称则代表着头领的意思,比如单于蹋顿,便被下属称呼为大人。 黑山军如此称呼,一是靠近南匈奴地界,许多称呼有胡化的影响,另外一方,众将都视张燕这黑山军首领为父,以示尊敬,故而有此称呼。 见众人都在凝神静听,郭大贤又道:“此法有好有坏,好处是少有疏漏,坏处是太过保守,要打败那凶虎,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其间冀州也未必不会介入。” 众人听到这里深有同感,按黑山军的体量来说,对付不足万人军队的袁熙,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但要是袁绍介入,那便不一样了。 想起三年前袁绍攻入黑山,杀死了数名首领,打的黑山军逃入腹地,众人就心有余悸。 性急的插嘴道:“时间拖久了,确实容易坏事,那第二种办法,是不是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决胜负?” 郭大贤听了,说道:“这位头领说的没错,这第二种方法,便是黑山尽起全部军马,冲出黑山隘口,和那凶虎决一死战!” 众人一愣,孤注一掷? 这是弱者对强者采用的方式,而黑山军的体量比袁熙那幽州军强大的多,有必要如此吗? 郭大贤解释道:“没错,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出胜负,便能避免很多变数。” “好处是让冀州兖州等势力来不及救援幽州,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此谓毕其功于一役。” “当然,这种办法也不是全无缺点,要动员十几万黑山士兵,需要大量的粮草辎重,而当前我们的存粮已经捉襟见肘,后勤顶多能支持个把月。” “我们若倾巢而出,对方退回固守城池,我们攻城不下,只怕到时粮尽,便会全军崩溃。” 众人一听沉思起来,好像这第二种方法,风险很大! 毕竟先前有白饶带领两万兵马,在北新城全军覆没的例子!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此时张燕开口了。 “两种方法,可以折中一下。” “不能等大军全准备好了再出兵,那样太慢。” “但也不能被动防守,等对面打进来。” “可以这样,现在黑山全部动员,先派出先锋部队,从北面山口逼近北新城,迫其交战!” “若对面应战,我们全力搏之,那凶虎也不是易与之辈,和其交战,我们可能取胜,也可能受挫。” “若对面败退,我们可趁势而上,围住城池轮番攻击,抢掠其腹地周边。” “后面的军队,可以一边整军支援,一边筹集粮草,替换先前作战的军队。” “在这样一波波的攻势下,尽量削弱对面的士气兵力,则我们可逐渐取得胜势!” “相反若对面攻势甚猛,我们便退回山里,用复杂地形拖住他们,然后伺机从别的隘口出山,骚扰截断他们的粮道!” “这样慢慢消耗,把他们拖在黑山里面,最终赢得胜利的还是我们!” 众人听了,顿觉张燕的谋略结合了郭大贤两种计策的优点,可以说攻守兼备,极为稳妥可靠,他们纷纷大呼道:“愿听中郎将大人差遣,屠灭幽州!” 杨凤在人群中看到群情激昂,心道这说来说去,还不是没考虑到河内的情况? 张杨吕布对黑山军态度暧昧,要是他们调转矛头对付黑山军怎么办? 以张燕的本事,不可能完全忽视这一点,但其避而不谈,为什么? 是张燕私下和河内的张杨吕布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是为别的原因,笃定河内不会干扰黑山军行事? 杨凤满腹狐疑,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算了,关自己什么事情,之前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张燕听没听进去,已经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如今既然要打,便要一拳将对面打死! 北新城中,袁熙和郭嘉正在商议事情。 郭嘉笑道:“昨日我灌了许子远好一顿酒,也套了不少话出来。” “根据他露出的口风,我猜测冀州那边,也在准备在我们攻打黑山时分一杯羹。” “这样算来,如果我们在北新城逗留时间太长,冀州很可能就要出兵摘果子了。” 袁熙听了,淡淡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 “毕竟如今袁尚手里钱粮不缺,打下易京好处的大头,都被他拿走了。” “冀州存粮,有几百万石是少说的,随时都能组起数万兵马,我们动了,他不可能不动。” “时不我待,我决定马上出兵,最迟明日一早,全军拔营,三日内赶进黑山北面的隘口,深挖沟堑,建立营垒,步步逼入黑山军腹地,挤压他们的出兵空间。” 郭嘉听了,笑道:“果然是公子风格,兵贵神速。” “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也不会等准备万全,以致错失良机。” “但公子封了北面隘口,黑山军还有可能从其他隘口出来,骚扰我们粮道,不得不防。” 袁熙听了,点头道:“所以我才将粮草都集中运往北新城,这样只保留一条粮道。” “他们敢出来劫粮,就要面对阎柔的游骑兵。” 郭嘉听了,笑道:“既然公子已经想好,嘉这就通知各军,先整顿辎重,明日” 袁熙此时道:“昨日不是让他们随时整军待命了?” “不用等了,道路容纳得兵士有限,先军即刻出发,后军今日无法动身的,留在城内整顿辎重,集合工匠,随后跟上。” 袁熙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黑山军并不好对付,这两年两边打过数次交道,他总觉得黑山军有些地方很是违和。 他心里莫名涌现出一丝凶险的预感,就是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促使他决定立刻动身。 至于河内那边,他实在是等不及麴义和陈珪传回的消息了,该做的都做了,就是和吕布无法联手,他也要拿下黑山。 趁着局势未明,越早和黑山军做个了断,越不容易产生变数! 此时张燕和袁熙,在种种因素的制约下,都不约而同做出了尽快交战的选择,两边几乎同时发兵,至于何时相遇,就要看两边的步伐了。 但袁熙这一步,却是无意中占据了些微的先机。 北新城到黑山北隘口的通道,是平坦的道路。 而黑山内部地形复杂,黑山军在其中行军,无疑会慢一些! 整个北新城在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忙乱起来。 许攸躺在榻上,宿醉未醒,头还嗡嗡作响,结果手下掾属来报,他一个机灵坐了起来,顿时酒醒了大半。 他惊疑不定,袁熙才回来一天,便要马上动身,这动作也太快了! 但随即许攸就醒悟过来,他赶紧穿上木屐就往外跑,袁熙先前让他准备大量的锯子斧头镐锸等物,他得马上清点交付,免得袁熙借题发挥! 贪墨着百姓财物也就罢了,但这些军用器物有所缺漏,可是真的会被军法处置的! 北新城内外,顿时热闹起来,城门口有些自发来来送行的百姓,拥挤起来,结果耽误了军士外出,几个什长出来,大声训斥,让其让开道路。 袁熙在城头上看到,下来说道:“和他们好好说话。” 几个什长听了,连忙领命,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不就是些看热闹的愚民,耽误了兵事,他们屁事没有,自己这边可是要多死人的! 有个刚被训斥的农妇壮着胆子,往前挨了两步,有个年轻什长见了,颇不耐烦,眼睛一瞪,吓得那农妇倒退一步,嗫嚅道:“我,没没别的意思。” 她探手入怀,那什长顿时紧张起来,却见那农妇从怀里抖抖索索掏出几个鸡蛋来,递到什长面前。 她笑容憨厚,“俺那儿子,前两年死在了城头,那时候都吃不饱,城最后没破,也算尽了力。” “如今保护我们的,要指望你们这些军爷了,俺想着家里还有些蛋,便煮了送来,盼着你们能填饱肚子打胜仗,活着回来呢。” 那什长呆呆地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鸡蛋,想到饿死在路上的阿母,双手颤抖起来。 袁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 “只要记住,大家都是爹娘生的,便够了。” 年轻什长狠狠点了点头。 蓟城里面,甄宓揽着阿香,懒洋洋靠在榻上,对面的华佗缩回搭在甄宓手腕上的手,面露喜色,说道:“恭喜夫人。” 上一章发出来后被封了,放出来时间未知 混口饭吃不容易,还望高抬贵手,真的没写什么过分的东西啊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 甄宓陡然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懂道:“什么?” 华佗笑道:“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甄宓捂住嘴,不可置信道:“真的?” “先生不是在安慰妾身吧?” 华佗笑道:“千真万确,除非老夫糊涂了,不然这脉象是没错的。” 甄宓这下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她还以为自己身体弱,最近又病了一场,眼见前日感觉不太舒服,便请华佗过来,没想到竟然是有了! 她用袖子遮住脸,只露出眼睛,却遮掩不了眼角的笑意,弯弯的眼眉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 旁边的蔡昭姬笑道:“这下家里可热闹了。” 一旁的吴夫人听了,是觉得心中轻松了些,甄宓的怀孕,对现在的她说,是个极好的消息。 不然到时候她真要生下来个男丁,就是甄宓没有别的想法,袁熙的手下,也会很难自处吧? 华佗却是神色有些郑重,“夫人先前病过,所以最近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免得气虚血亏,影响了胎儿。” “不然的话,很可能孩子会早生下来,导致先天体弱。” 甄宓听了,脸色又蒙上了一层忧色:“那有劳先生了。” 华佗点点头,开了些温补的药材,写在了绢帛上,递给一旁的蔡昭姬道:“到时候照方抓药,这两个月每日半付,只一小半碗便可。” 甄宓起身谢道:“多谢先生。” 华佗哈哈一笑,“小事一桩,公子若是知道,一定很是高兴。” 蔡昭姬出声道:“要不要给公子发封信报喜?” 甄宓思忖片刻,摇头道:“算了,夫君正在打仗,就不让他分心了。” 甄宓看到吴夫人坐在一边,扭头笑道:“夫人也还没吃安胎药吧?” “我让人照这方子抓两份,一份给夫人好了。” 吴夫人还犹豫着没有答话,华佗出声道:“两位夫人体质不同,蔡夫人这边,我还要换些药材方可。” 甄宓听了,便点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华佗起身道:“我给两位夫人开完方子,便要带着义学里的医士,赶往黑山战场。” “到时夫人若有不适,可去义学找在我的几个徒弟,他们的了我几成本事,应该是靠得住的。” 甄宓往起身道:“如此便谢过先生了,若是战事紧急,我的事情先生便不要提了,免得夫君分心。” 华佗应了,从甄宓屋里出来,跟着吴夫人回屋把了脉,说道:“刚才那方子确实不适合夫人,甄夫人青春年少,体内火气旺盛,而夫人这边则是年纪稍长,需要补养,待我换几味药。” 他提笔刚要写,就听吴夫人道:“能不能给我加几味药?” 听着吴夫人报出几个药材名字,华佗惊诧道:“原来夫人也懂药理?” “也难怪,夫人生下孩子的时候,吃过安胎药,所以记下来来了吧?” “但恕佗之言,夫人家的这几味,药效有些过了,与其说是安胎,不如说是固胎了。” “要是吃得多了,孩子可能会推迟降生,对夫人身体不一定是好事啊。” 吴夫人轻声道:“便要如此,算算时间,正常我应该比甄夫人早生一个月吧?” “若坚持吃药,说不定能正好反过来?” 华佗当即明白,苦笑道:“夫人倒是煞费苦心,只是这样” 吴夫人断然道:“庶长不是好事,为了让这孩子日后过得轻松些,还请先生费心。” 华佗听了,知道吴夫人其意已决,当下提笔,又写了一副药方。 河东安邑,刘协拿出玉玺,在绢布诏书上盖下一个鲜红的印章。 他准备不日便要动身返回雒阳,但身边的百官死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人,是无法支撑起汉廷这个架子的。 在董承的建议下,刘协给天下各个诸侯都发了诏书,令其在雒阳迎驾。 刘协明白,董承其实也没安好心,其本来想效仿董卓,独揽大权,所以先前利用杨奉等人对付李傕郭汜。 然而随着白波军的入局,三人领将军州牧假节,和其他白波军将领势力膨胀,一下压倒了董承。 董承本来看打跑了李傕郭汜,便能享受胜利果实,没想到最后被白波军摘了果子! 关键白波军手里有兵,董承一个光杆,很难改变局势,所以他又生一计,招揽天下诸侯,来压制白波军! 刘协表面答应了董承,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傻猪! 你董承干的事情,和以前袁绍做的一模一样! 袁绍忽悠何进让董卓进京,结果何进意外被杀,董卓进京后赶走了袁绍,让从始至终谋划全局的袁绍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下你董承做的事情,不就是在走袁绍的老路吗! 当时袁绍背后有袁家支持,尚且被董卓赶走,你董承有几个盟友,就敢做梦? 然而刘协此时已经不会提醒董承这些事情,因为他已经对董承失望了。 说到底,跟在自己身边,和李傕郭汜也没有区别,只是为了控制自己而已! 而且为了让女儿董贵人上位,董承竟然敢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公然袭杀伏寿,如此肆无忌惮! 想到之前自己为了安抚董承,自己亲自下令赶走了忠心的段煨,刘协心里更加窝火。 段煨字忠明,凉州武威人,东汉太尉段颎同族兄弟,与太尉贾诩、张济、张绣乃是同乡,原为董卓帐下将领。 其奉命屯兵华阴,勤劳农业,专注于种地,和其他行事放纵的凉州将领不同,段煨从未纵兵劫掠百姓,反而是常常接济百姓,“修农事,不掳掠,百姓安之。”在当地威望极高。 董卓将校在董卓被杀后,分为了两派,一是段煨、徐荣、胡珍、董承等人归降汉室,二是李傕郭汜等人造反,攻打长安。 数月前,段煨遵诏令迎接天子车驾,供给衣食补给,但与当时的护驾将军杨定不合,故没有下马藏兵,侍中种辑素欲杨定关系密切,言说段煨意图造反,刘协不信。 种辑说:“他迎不至界,拜不下马,脸色大变,必有异心!” 太尉杨彪驳斥种辑,而董承怕段煨夺权,也和杨定一起诬告段煨,说其和郭汜勾结,已经引郭汜军入了军营。 而恰逢此时,李傕郭汜引兵来攻,打的是段煨旗号,这下刘协慌了,他想到段煨和贾诩张济为同乡,这几个人害得自己最惨,于是放纵杨定攻打段煨军营。 结果打了十几日攻不下来,其间段煨照常供应膳食,侍奉百官,终无二心。 最后白波军赶来,击退李傕郭汜,段煨见刘协安全,便引军回华阴去了。 刘协知道,自己默许杨定攻击段煨的军营,是寒了他的心,这才离开,让自己少了一大助力。 刘协很后悔,自己留不住忠臣,身边全都是心怀不轨之人,尤其是董承,自始至终就没干过好事。 董承既然对自己不仁,那自己也便不义了! 利用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就让朕好好利用你,用到你死的那天吧。 数日之后,地处常山真定的太行山北隘口,于氐根带兵数千作为前军,还差五十里走出山谷,就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箭雨。 前面轻骑简行的数百骑兵首当其冲,被数波箭雨完全覆盖。 于氐根目眦欲裂,看着马背上的骑兵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了下去,受伤的马儿四面乱窜,践踏着兵士的身体,惨叫声响彻在山谷中。 他大吼道:“弃马!” “登山!” 这明显是被埋伏了,前面有敌人,山上也有敌人,如果他逃跑的话,必然会被人衔尾追击,所以决不能跑! 但如果向前突击的话,谁知道对面有多少伏兵? 所以他的选择时登上山坡,击溃山上埋伏的敌人,占据制高点,才能安然退走! 他的想法看上去确实是最合适的应对,所以他在领兵登上山坡时,顿时眼前发黑。 山上确实有敌人,但都藏在密林中连绵不绝的营寨中! 于氐根搞不懂了,什么人闲的发慌,在山上立寨,还将每个营寨用沟垒连了起来? 这营寨颇为简陋,是就地砍伐树木,临时拼凑而成,沟垒也不高,就二三尺深,但偏偏在高低不平的山地中,已经足够用了。 于氐根更加搞不懂的是,自己当天就带兵出发了,才走了五天,敌军怎么已经深入到这里了? 但如今已经不容他多想,眼见营寨沟垒后面,弓箭手通过箭孔向己方射击,里面不知道多少敌军蠢蠢欲动,于氐根牙都要咬碎了。 眼下必须要破局! 想到这里,于氐根大吼:“放火!” 营寨后面的袁熙见于氐根兵士拿出火把点燃,冲过来便要点燃营寨木桩,有的直接扔进己方木寨里面,但是这样下去,己方结成的营栅迟早会被破坏。 而且火把的浓烟,也对寨子里面的兵士造成了影响,幽州军中有些新招募的兵士,明显产生了些许慌乱。 袁熙心道果然黑山军没有那么好对付,毕竟也是打了好多年仗的老牌山贼了,他招呼兵士保持阵型,同时让士兵将火把熄灭,或投掷回去。 这一耽搁的时间,黑山军趁机接近营垒,想要伺机翻越木墙,攻打进来。 袁熙见了,对身边的田豫道:“我守住营垒木墙,你带一支兵马,随时准备出寨迎击。” 是时候检验练兵的成果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情报有误 袁熙战阵冲锋的本事,可能连二三流的将领都不如。 但他有一项特长。 防守。 这是在北新城被活活逼出来的,虽然看着那三年毫无建树,但却带给他不少宝贵的经验。 黑山军的兵士们在头目的催促下,一个个争先恐后翻过一人高的木墙,还未站稳,就被长枪钉死在墙上。 这个高度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身穿盔甲带长兵的兵士很难翻进来,第一批进来的,全都是衣着轻便,携带短刀的,被幽州军长枪克制极狠。 只这一个照面,翻进墙的上百黑山先头兵士,便全军覆没。 袁熙指挥身旁士兵,将倒地的黑山兵士用长戈勾了过来,以防尸体堆积。 于氐根见势不妙,忙指让兵士退了回来,让其绕着木墙奔跑,寻找薄弱之处。 黑山兵士们刚转身跑动,木墙缝隙中大大小小的箭孔之中,要么射出一支支羽箭,要么捅出一根根长枪,黑山兵士们猝不及防之下,接连惨叫着受伤倒地。 于氐根见了,血气上涌,他上山前也没想到,山地之间的遭遇野战,会变成营寨攻防战! 这么恶心的战法,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是第一次亲身面对袁家凶虎,这才猛然发觉其所带领的幽州军,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同,他这辈子也打过不少仗,但从来没见过,有人接战前就采用这种乌龟战法的! 袁熙见外面的黑山军慌乱异常,心道这不是兵员素质的问题,而是后勤辎重的差别。 后世所谓堑壕战,说白了也就是利用掩体遮蔽,对进攻的敌人形成不均衡的压制。 而汉代也不是没有这种战法,袁熙先前用过的车阵,就是其中一种。 但大部分时候,要形成这种局面,需要大量器械,之所以在野战中少有采用,是因为制作器械,砍伐木材,需要大量的工具和工匠,若没有充分的准备,很难看到效果。 袁熙现在用的这种近乎栅栏的简陋营寨,其实也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正常来说,数天内是建不成这么多营栅的。 而袁熙却是做到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具一事上,他精兵简政,将自己麾下的兵力控制在万人以下,就是为了将节省出来的兵力钱粮的花费,用到了准备大量的工具上。 从伐木的锯子斧头,到挖土的铁镐,这些宝贵的铁,在其他诸侯那里宁愿用来多打造几根长枪。 但袁熙却不计代价,给每个兵士至少配合两把工具,这样全军动员挖土伐木,方能在短短的一两天之内,建立简陋的营寨。 而工匠一事,则是放在了兵士的日常训练上。 兵士不仅要训练行军打仗,还要识字并学习技能,每日以什伍为单位,讨论学习,这样下来,每个士兵都有了基本的学徒知识和技能,对于打仗工具的制造,都能做到独当一面。 这便是袁熙练兵的目的,不仅是强身健体,锻炼武艺,还要开化头脑。 有的将领喜欢找忠厚老实的兵士,不喜欢脑子太活的兵士,害怕其心眼多不服管教,但袁熙不这么认为。 这样的兵士,只会机械执行命令,在通讯基本靠吼的战场上,若是编制打散,便很容易变成无头苍蝇,导致局面崩盘。 袁熙觉得,人既然生来带了一副大脑,不好好利用,实在太可惜了。 要说让其受几年正规义学,学会多少多少字,像真正的工匠一样掌握多少技能,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先做到一点,其实并不难。 让其能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 袁熙当初练兵的时候,就对兵士们提出了一个要求。 好好想想练兵时,将领的每个命令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明白,就回去互相讨论,直到能说出一个让其他人信服的答案。 其实袁熙这个问题,就是精通兵法的士人去答,也未必能说对,这种题目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 但袁熙的目的,就是要让兵士养成思考的习惯,如今看来,已经是在战场上看到了效果。 像利用障碍地形杀敌,和队友配合牵制,遵照敌人疲弱处攻击,这些东西甚至不用人指挥,这些兵士自然而然就会寻找机会去做。 他们正将练兵获得的知识,在战场上进行验证,从而提高自己的战力! 于氐根也开始发现不对了,这幽州军极其狡猾奸诈,能偷袭的绝对不正面迎战,能占便宜的绝对不会放过机会。 这样下去,自己这支先军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 他只能期望东南方一支由黄龙带的骑兵,能绕到眼前敌人背后偷袭,解开自己当前的困境! 但他此时不会想到,黄龙这支从小道翻出黑山,想要截断幽州军粮道的骑军,此时已经和阎柔的骑兵遭遇了。 双方此时正打得难解难分,混战在一起,黄龙已经处于下风,自顾不暇,别说截断粮道,就是全身而退都成了奢望! 黄龙骑在马上,用木盾遮挡着对方射过来的箭支,极为憋屈。 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支骑兵的出山之路,提前埋伏? 袁熙见于氐根那边已经阵势大乱,心道这样下去,怕是这一仗要完胜了。 他已经得知,黑山军还有一支骑兵从南面小路出山,作为应对,他提前派了阎柔去堵截。 打仗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情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乃是千百年来的兵家至理。 对于早就开始布局的袁熙来说,黑山军不说被渗透成了筛子,但很多黑山将领手下,都有他的眼线。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相信谶语的太平道残余,在袁熙给他们许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后,黑山军的情报便如雪片般出传递了出来。 所以于氐根和那黄龙的情报,早就被袁熙提前得知,这才守株待兔,将其引入陷阱。 小半个时辰过去,于氐根的兵士渐渐开始不支,在枪林箭雨中纷纷倒下,剩下的人只能惊慌失措地寻找树木遮掩身体,士气越发低落。 袁熙看时机差不多了,命令田豫打开营寨,让兵士们列队出寨,装备给于氐根最后一击。 突然远处响起了尖利的呼哨声。 袁熙心生不妙的预感,他登上木台,拿出望远镜看向远处山上。 等他看清楚远处几个山头时,脸色凝重起来。 树林里面人头攒动,密密麻麻都是兵器尖端的反光,打眼望去,几个山头怕不是有近万人! 黑山军援军! 这来的也太快了! 就见中间山头令旗一展,几处山上的黑山军兵士齐齐发出呐喊声,漫山遍野地向袁熙所在的山头围了过来! 袁熙见了,心道这是被摆了一道啊。 自己既然在对方那里安插眼线,对方自然也能给出假情报,毕竟这黑山是对方的主场。 看这架势,黑山军这边有人集中了优势兵力,准备将自己一句吃掉啊。 袁熙脸色凝重起来,黑山军能和袁绍打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泛泛之辈,这下局面有变了。 眼看对面兵士如洪流般从山上冲下,向着袁熙这边合围,袁熙明白要是自己这边被围住了,那便不好办了! 于氐根此时已经带着不到一半的残部趁机退下山去,他大声咒骂,招呼黑山头目一起攻山,报袁熙这一箭之仇! 田豫退了回来,说道:“公子,要不要” 袁熙听了,说道:“先等等。” “让他们先打上来几波,试试他们的成色。” 田豫听了,便道:“我去。” 袁熙听了,点头道:“有劳田兄,凡事小心,一有不对,便退回营寨。” 田豫点了点头,自带兵在营寨前面列阵。 山下几个头目聚在一起,有雷公,大洪等人,而领头的,乃是杨凤! 她带大军跟在后面,只让于氐根探路,一旦引出敌人,便准备全军出击,全歼对方! 雷公声音洪亮,哈哈大笑道:“让你抢功,吃亏了吧!” 于氐根灰头土脸,悻悻道:“妈的,对面真难对付。” “等会老子要亲手报仇!” 他这次不出半个时辰,便有六七百部下被杀死,这都是他的嫡系亲兵,让他心疼无比。 大洪嘲笑道:“你还多少兵,还是歇歇吧。” “这次听说那凶虎也在营寨中,看我和雷公破了这寨子,把头提来献给杨头领!” 他一边说,一边把眼睛瞥向领头的杨凤。 杨凤手搭凉棚,眯着眼看着山上正在列阵的幽州军,出声道:“不太对。” “他们快被我们围住,怎么还有胆出来应战?” “似乎他们的阵势,也很古怪。” 雷公听了,说道:“他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山上立寨,已经是犯了兵家大忌,我们即使围而不攻,他们早晚都会被渴死!” 大洪赶紧对杨凤拍着胸脯道:“不用围他们,我自领一军,上山把他们杀光!” 众人早就知道大洪这些年一直想在杨凤面前表现,心道杨首领只怕看中的是张燕大人,你心里没数吗? 他们乐得看好戏,雷公笑道:“那好,这首功我就让给你了。” “不过你要是败了,我可就要上去摘桃子了。” 他这一说,大洪更加感到被看遍了,吼道:“什么凶虎,来我们地盘,不管是龙是虎,都得盘着卧着!” “看我活捉凶虎,将其抽筋剥皮!” 杨凤眯着眼,她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凶虎底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山上立寨? 要知道,山上水源缺少,极犯兵家大忌,对方是出于什么考虑? 她对大洪道:“你愿意上去便上去,不用对我说。” 大洪听了,锤了自己胸脯几下,笑道:“看我的!” 袁熙看黑山军兵士开始登山,心道练练兵也好,就当开胃菜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擒贼擒王 袁熙命兵士架起简陋的木台,让弓箭手在上面就位,他自己也登了上去,占住一个位置。 相比近身搏斗,袁熙另外一项长处是箭术尚可。 箭术作为古代名将必备的技能,如果要练到出类拔萃,可能需要极高的天赋,但是要入门凑数,单纯拿弓箭去喂就好了。 虽然初期投入成本不低,但是训练出的弓箭手,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无论武艺多么高强的名将,没有不对弓箭异常警惕的,要说单打独斗,或者力战群雄,还是要看个人勇武的话,小兵射出的一支流矢,却能不经意间杀死战场上的大将。 大洪此时已经准备停当,带着上千军士,爬山攻了上来。 袁熙见敌人借着树木遮掩不断逼近,眼看就要到了弓箭射程之内,心道黑山军比自己想象中,要难对付啊。 且不说刚才那些人死了一半,还没有完全溃散,就是这随后赶来的援军,其速度之快,行动之隐秘,也远超袁熙预料。 这让袁熙从最开始的得意中猛醒过来,这黑山军毕竟是袁绍倾尽全力,都未能完全剿灭,在黑山盘踞十几年的一方霸主! 他眼见对方已经进入射程,先弯弓搭箭,瞄准斜上方一松手,箭支飞射而出,弓箭拉出一条弧线向下落去,噗的一声,擦着一名黑山军先头兵士的身体,钉入土中。 那兵士吓了一跳,抬起头叫骂了几声,远远传了过来,在只有爬山声音的战场上,显得尤为清晰。 袁熙叫道:“射!” 他一声令下,数百名长弓同时张开,蓬的一声巨响,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着正在爬山的黑山军遮盖过去。 黑山军兵士猝不及防,有人中箭惨叫,立足不稳,从山坡上翻滚下去,顿时乱了起来,慌忙找地方躲藏。 然后随后又是一波波的箭雨。 大洪见身边兵士纷纷中箭,对面弓箭仿佛像不要钱一样,已经射了十几轮了,还没有停歇! 他拔出身边地里的一支羽箭,用手指弹了弹箭头,听到叮当声响,判断这是上好的铁制箭头,分量还不轻! 见鬼,这几个箭头的铁,都能做出一把枪头了,幽州军这么富的吗? 大洪吼道:“用树木遮掩接近,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众人听了,尝试着探头,但一波波的箭雨,压制地他们动弹不得,眼见不断有同伴倒地,有人已经开始害怕,准备慢慢往下溜了。 杨凤看大洪已经被困在半山腰,进退两难,说道:“让他们下来。” 当即有个身形敏捷的传令兵上去,找到大洪,大洪听了怒道:“我若下来,脸不就丢光了?” “让杨首领稍等,看我的!” 说完他不管不顾,带着兵士继续攀爬。 杨凤听传令兵回报,冷笑道:“即使上得去,也死的差不多了,脑子这么不清楚?” “所有着甲的前锋兵士,跟我上去,把他们带回来!” 几个首领听了面面相觑,就见杨凤已经带着亲卫,拿着木盾开始登山了,他们只得将手下有甲有盾的兵士集合起来,跟着杨凤上去。 杨凤举着木盾,箭支不停落下,有的射在树木土地上,有的射在盔甲上叮当作响,有的射在木盾上,发出沉重的笃笃声。 杨凤听道山上喊杀声已经传来,明白是大洪已经和对方交上了手,不禁脸色一沉,为了抢头功,这是昏了头了? 不过大洪此人也颇为勇武,应该能在自己带人上山前撑住吧? 由于视线被木盾遮挡,杨凤也看不清山上景象,只得耐着性子往上走,不多时,许是对方看到射箭效果不大,箭支也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杨凤率先带着几十人一马当先登上山顶,等她挪开木盾,看清山上的景象时,不禁大吃一惊。 面前的黑山军兵士,站着的人已经不多,地上全是死尸,大洪已经快全军覆没了! 杨凤还没醒悟过来怎么回事,斜刺里面,幽州军冲了出来,杨凤见了,连忙招呼众人顶住,她自己扔掉木盾,举起手中长枪迎了上去。 一个照面之下,杨凤便发现,这支兵士不简单! 最前面的几人,拿的都是蒙着铁皮的大盾,杨凤刺了几次,都被挡了下来,对方其他长枪兵趁机在大盾缝隙里面出枪,戳倒了杨凤数名亲卫。 杨凤见了,身形一转,来到对方侧翼,却发现早有几张短弩抬起,对准了自己! 杨凤赶紧用臂甲遮住头面,只听叮叮叮连响,几只弩箭射在她的要害处,还好有盔甲阻挡,并未射入。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着甲部位比杨凤少的多,肢体头面中箭,瞬间倒地,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多少反应的机会! 这一耽搁,又有几名盾兵转到了杨凤的前面,填补了空档。 这下杨凤算看明白了,这种几人配合的阵型颇为熟练,针对性极强,平地上说不定还能用骑兵冲开,然而在山上搏杀,便只能硬冲! 她叫了声,“长枪出前,扎对方腿脚!” 黑山兵士听了,便半蹲身子,对着幽州军乱刺,当下幽州军有几人中枪倒地。 幽州军马上有几人喝道:“大盾落地!” “平推前进!” 盾牌落了下来,底端贴着地面硬顶着往前退,盾牌缝隙之间,环首刀和铁枪不断突刺出来,逼得杨凤纷纷后退。 在山上这种高下不平的地方,这种阵势和刺猬一样,让人无从下手,杨凤心里恼火,从来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眼见远处大洪已经被围住,杨凤咬牙道:“不管他们,全力突击,救出大洪!” 她手下听了,纷纷怒吼出声,向着大洪这边冲了过来。 那边田豫指挥众人,已经将大洪团团围住,却见远处一个穿着火红色盔甲的女将带人冲过了过来。 田豫见了,拔出环首刀迎了上去。 甫一交手,他便发觉不对。 对面这女将枪法精妙,虽然不如赵云,但是出枪极为刁钻隐秘,田豫环首刀以短对长,一时间竟然被逼得落入下风! 袁熙在木台上双方已经混战成一团,弓箭已经发挥不了作用,便带人过去支援田豫。 田豫被杨凤一条长枪逼得连连后退,他眼睛余光瞥到袁熙带兵过来,出声道:“小心,此人武艺不低!” 话音未落,杨凤已经调转枪头,向着袁熙大步奔去!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袁熙见到杨凤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开始迅捷无比的往后退。 就像自己在黑山军中有眼线一样,黑山军肯定在幽州军中也有内奸,所以他的相貌特征,乃至别的什么东西,被黑山军知道,也不足为奇。 这种东西是查不干净的,也没有过度去查的必要,不然反而会影响军心。 陷入死战的两方,早在开战前就得知了些许对方的情报,当然也有很多没有得到的情报。 就像袁熙的出兵时间,杨凤后来的援军动向。 袁熙知道自己出兵的事,肯定会传递到黑山军那边,瞒是瞒不住的,所以他用了另外一种方法防止消息传递。 只要他跑的够快,他出兵的消息就来不及传到黑山军处。 他从他北新城出兵,动用了大量闲置的骡马,一路狂奔,从涿郡跑到常山郡,进入到太行山北隘口,在半路上立寨。 对方看到山上有寨子,肯定会攻上来,不可能置之不理。 先头的于氐根果然中了埋伏,但袁熙没有想到的是,其后的黑山军兵士,比预料的来的快得多。 这说明双方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黑山军山路难走,袁熙这边动用了畜力,此消彼长,袁熙才取得了些许优势。 但对面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显然早就打探了袁熙本人的底细,这穿着红色盔甲的女将,明显就是冲着袁熙来的! 袁熙见对方冲来,手中环首刀举了起来,斜斜指向对方,同时脚步连续后退,就要往营寨里面退去。 他想得很简单,对方敢过来单杀自己,自然武艺不俗,自己跑就是了,到时候退回营寨,看你还敢不敢追? 没想到就见对面女将脚步陡然加速,几个踏步,身形极其灵活地绕过当在袁熙前面的兵士,直冲了过来! 这下后面的田豫大吃一惊,他先前也留意过这女将,觉得看其动作充其量也就是个二三流高手,没想到对方脚步加速,竟是比先前快了数倍! 田豫这才明白,被耍了! 对方极有可能吗,本就是冲着袁熙来的! 他急忙推开身边纷纷乱乱的士兵,往杨凤追去,但却一时赶不上了! 杨凤几个眨眼,就来到了袁熙身前一丈多处,眼见快到自己出枪的距离,没想到袁熙开始迅捷地往后退去。 杨凤一见袁熙脚下步伐,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对方这几步后退的步伐调动了从脚踝和小腿,乃至大腿的全部力量,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杨凤练武多年,一看就是对面步伐有高人指点,这袁家凶虎,果然有两把刷子! 她脚下再次加速,绕过上来堵截他的两名兵士,身形左右虚晃,再次接近了袁熙,一个前进一个后退,两人间隔再度缩短两尺,她已经逼近到了出枪杀死对方的距离! 杨凤当机立断,把手一抖,手中铁枪如毒龙一般,啸叫着向袁熙咽喉点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等待变化 杨凤出枪的一瞬间,袁熙浑身的寒毛竖立起来。 危险! 这是他此刻大脑的唯一的念头。 袁熙感觉身边的军士,仿佛都是稻草人一般行动迟缓,在这柄枪面前,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他有种预感,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就会被洞穿! 黑山军怎么会有这等高手! 袁熙浑身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要是换做几年前,他可能动都动不了。 但袁熙虽然武艺不行,见识还是有的,赵云太史慈等人交手时的旁观经验,让他在勉强保持了头脑的一丝清醒。 他咬住牙尖,用力一磨,血腥味瞬间从口腔里面弥散开来,被对方杀气压迫的头脑,顿时清醒不少。 他手中的环首刀自然而然抬起,挡在了自己咽喉和面门的中线上,脚尖顺势往地下一扫,一大片尘土劈头盖脸向着杨凤罩去! 杨凤睁大眼睛,仿佛将要扑到脸上的尘土不存在一般,手腕把枪微微一侧,枪尖闪电般绕过袁熙刀锋,仍旧往袁熙眉心急刺! 袁熙只来得及稍稍偏转身子,但却来不及挡住对方枪尖! 杨凤这才微微偏头,让过袁熙踢过来的尘土,手指用力,枪尖再次加速! 然而就在此时,一柄环首刀悄无声息出现在杨凤侧肋,往她的腋下刺去! 孙礼抓住杨凤偏头侧脸,视野受限的细微破绽,恰到好处的出刀了! 杨凤本来眼观六路,躲避尘土却出现了些许破绽,等醒觉时,孙礼的刀锋快要及体,已经是没有多少应对选择了。 如果她仍旧要刺袁熙,那么同时肯定会被环首刀扎穿没有护甲防护的软肋! 她脑中瞬间做出了权衡,身子微微一侧,让开了孙礼的刀锋,但枪势却是慢了一瞬。 然而这一瞬间便已足够,袁熙环首刀拼命横撩,叮的一声,砍在了杨凤枪头上,将长枪劈歪! 杨凤眉毛一抬,把手一抖,还要趁机追击,却听背后风声呼啸,田豫已经持刀赶了回来,向她背心狠狠劈下! 杨凤身子一转,长枪如同长蛇一般,绕着身子转了一圈,当当两声,把田豫孙礼刺来的环首刀格开。 同时她耳听风声呼啸,下意识头一偏,叮的一声,一支弩箭射在了她的头盔上,反震的力道让她头往后仰去。 她倒退两步,回头看去,就见袁熙脸色阴沉,又重新拉开手里的小型短弩,对准了杨凤。 袁熙是真的火了,自己一上阵就出了问题,这黑山军女将的武艺之高,完全不在他的料算之中! 杨凤见田豫孙礼带着兵士夹逼过来,袁熙手中弩箭指着自己身体要害不断抖动,知道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突袭的目的已经无法达到,当机立断一个侧身,已经突入幽州军人群。 她身形异常敏捷,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幽州军怕误伤自己人,出刀时缚手缚脚,被杨凤趁机接近到大洪身边,长枪到处,将围攻的兵士冲得七零八落。 杨凤喝道:“快走!” 大洪如梦初醒,连忙跟着杨凤一路冲出重围,就往山下逃走,田豫孙礼眼见阻拦不及,对面两人已经冲下山坡,同时看向袁熙。 袁熙咬牙切齿,大喝道:“起木,泼油,生火!” 一众兵士听了,连忙赶到营栅边上,找准每条木头中段提前切出的缺口,几人用力抠住,将木桩从地里拔了出来。 片刻便有百十根一人抱的木桩被抬出,都推到了山坡边上,早有兵士抬着一个个大甕走了出来,揭开盖子,里面是满满的桐油。 兵士把桐油浇在木桩上,拿出火把点燃,一条条圆木顿时猛烈燃烧起来。 袁熙喊道:“点火,推下去!” 杨凤正带着大洪往山下退走,她往下看去,自己在山顶了打了这么久,后面还有很多兵士还在抬头爬山,不由想要让其回头下山。 正在这时,她却发现下方正在爬山的兵士看向自己身后,面露恐惧之色,连忙回头一看,顿时骂出声来。 只见一根根着火的粗大擂木,在山顶上翻滚下来! 杨凤暗骂一声,忙对兵士喊道:“快避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大堆的擂木如洪流般席卷而下,淹没了山坡了上的一切,将正在爬山的黑山山军兵士裹挟进去,冲向山下。 山坡上火势熊熊,怒焰滚滚,山间回荡着惨嚎声,黑烟遮蔽了视线,焦糊的肉味窜了上来,袁熙面色不变,回头喊道:“继续扔!” 兵士们听了,纷纷将营栅拆散,倒上桐油点燃再次推下。 他将营栅建的如此粗陋,就是为了此时将木桩当擂木用! 这几个山头泥土居多,少有石头,所以黑山军也根本没有往滚石擂木上面想,所以才放心攀爬山坡,却是被袁熙狠狠坑了一把。 而这一下子,就花掉了几十瓮桐油,这些油并不便宜,如今都浇在了木头上点火,简直和烧钱一样。 要不是袁熙有海上商路搞钱,他也不敢这么玩。 杨凤长枪一抬,凌空扎中一根翻滚着朝自己砸下来的擂木,手腕顿时一沉,她一咬牙,手臂用力,将擂木弹开。 擂木变了个方向飞下却,砸到了两个正往下奔跑的黑山军兵士,惨叫声中,他们和擂木一起滚下了山坡。 看着山坡上到处都是尸体,大洪也早已不知去向,杨凤气得咬碎了银牙,这次登山的兵士,是黑山军最精锐的那一批,然而却被这恶毒的伎俩搞得死伤惨重! 杨凤只得一边往山下退却,一边闪避着不断滚下的带火擂木,这才她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把这座山头,当做一座城池来用! 这分明是守城的招数! 她恨恨回望着山顶上,自己功亏一篑,差点就将其杀死的凶虎正往下看来,这一瞬间杨凤觉得,对方仿佛在笑? 望着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的山下,袁熙这才稍稍出了口气。 自己从来不留隔夜仇,如果可能,自己也想将穿红色盔甲的女将杀死,对方威胁太大了! 其武艺应该比不上赵云,但枪法极其刁钻,和赵云风格迥然不同,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不过在这擂木洗地的境况下,想全身而退也不容易,怕不是已经死了吧? 袁熙心里诅咒着杨凤的时候,已退回山下林中的杨凤,却是脸色异常难看。 大洪的尸体,在几根木桩下面找到了。 自己费劲力气攻山,结果大洪没救出来,还搭进去了数百精锐兵士! 察觉众人锐气受挫,杨凤知道自己该退兵重整士气了。 且不说对方会不会趁势掩杀下来,要是山谷有对方援军赶到,自己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她怕对方提前堵住北隘口,当日便带兵从黑山腹地出发,跋涉了四天三夜,在山区急行二百多里,早已经人人疲惫。 但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对方不仅进了北隘口,还深入五十余里,提前挖了营寨! 这说明差不多的距离,对方至少比他早到一天多! 杨凤失了先机,这才起意险击杀对方主帅凶虎,没想到事情不成,反遭到了猛烈的报复。 她对一众头目说道:“形势不利,先行退却,立寨防守!” 众头目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事不可为,只得聚拢麾下兵士,缓缓往来路退回。 山上田豫收拢军士,走到袁熙身边道:“刚才好险,黑山军果然名不虚传。” 袁熙也心有余悸地道:“黄巾军都覆灭了,他们却独存至今,不可小视。” 田豫叹道:“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本想着一路建寨立栅,将他们堵在中部隘口附近,便能和阎柔互相呼应。” “如今遭遇的地点,比料想的要远了百十里,无法和阎柔呼应,而且只怕对方不会甘心就此退入黑山腹地,只会选择牢牢堵在路上。” 孙礼出声道:“对方兵力不少,怕是只能步步推进,速战速决的怕是不好做到了。” “是不是只能指望赵大哥和阎大哥那两路了?” 袁熙听了,说道:“没错,这事情也急不来。” “反正在他们的地盘上打仗,最难受的肯定不是我们。” “我们背靠北新城,只要保证粮道畅通,步步推进,给他们放血,时间一久,他们必然军心溃散。” “下一步两边相持,咱们的任务就是堵住北上通道,散布谣言,瓦解他们的意志,等待其他两路的动静。” 田豫听了,点头领命,袁熙重又把目光投向了山下。 这场遭遇战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两边走向了僵持,袁熙估计至少要相持一两个月,形势才能有变化。 阎柔主要负责防守黑山军截断己方粮道,这样一来,秘密往南突入到常山上党之间的的赵云,便成了破局点。 此地已经接近河内,毗邻冀州,两股势力的介入很是关键。 袁尚和吕布。 袁尚要是反应过来,介入黑山的争端,袁熙很有可能会被摘果子。 吕布的立场更是重要,若是他能决定相帮自己,黑山军纵使人多,也不足为虑。 袁熙思忖起来,麴义和陈珪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此时远在河内郡的陈珪,却是遇到到一桩难题。 他这些日子以来,该说的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也没有必要说,如果继续留在河内郡,很可能会被对方猜到幽州想要联手的急迫心理。 要真是如此,还不日尽早离开,来一招欲擒故纵。 但陈珪拿不准的是,袁熙曾对他说,陈珪到后,可能会得到一些帮助,但直到前日,也没看出有谁在此事中下了力啊? 同时今天传递过来的一封密信,却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信里竟然提出要求,让他帮忙带个人出城! 要不是里面有提前约定的接头暗号,陈珪一度以为对方不怀好意,是不是吕布派出来试探自己的? 但即便如此,也够陈珪头疼的,带什么人? 这不是节外生枝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包藏祸心 杜夫人坐在屋里,拉出自己的妆奁盒,拿出了几件凤钗珠花,在手里翻来覆去把玩,同时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枝头上的鸟儿。 那只孤零零的小鸟,低头梳理着羽毛,在枝叶间蹦蹦跳跳几下,一展翅便跳离枝头,扑棱棱往天上飞走了。 杜夫人收回目光,将目光转向手里的珠钗,这是她出嫁时候带的首饰,仍旧光洁如新。 实际上,她嫁人也不过数年而已,比吕玲绮大不了几岁,而且秦宜禄常常在外带兵打仗,两人少有团聚的时候。 两人都是并州小家族出来的,也算门当户对,当年跟着吕布到了长安,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跟着一路奔波逃亡,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杜氏出嫁前没怎么见过外人,但作为吕布部将的妻子,成婚后却要常常出来陪酒,渐渐声名鹊起,甚至传遍了长安。 杜氏总觉得丈夫身边的男人们,喝酒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总带着些隐隐约约的不坏好意,让她颇为不快。 杜夫人数次提起,秦宜禄对此却是满不在乎,说这都是温侯看重,他都不在乎,杜夫人一个女人在乎什么? 出嫁从夫,秦宜禄发话,杜夫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能照做,继续忍受这男人们有如实质般的打量目光。 好像这些年来,当面为自己说过公道话的,只有那隐虎了吧? 甚至还是当面顶撞了温侯! 想到这里,杜夫人倒是心里对其有些感激,虽然此人对吕玲绮不怎么样,但怎么说也算是为自己仗义执言了。 然而如今她的境遇越发差了,秦宜禄不声不响地娶了刘姓宗室女,抛下了自己,让她看不到出路。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顺手将珠钗扔进盒子里面,又顺手整理起衣物来,大红的嫁衣被她扔到一边,最后只拿了些换洗衣物,工工整整叠好,放入包袱之中。 她扣起妆奁盒的盒盖,拿在手里发了一会呆,又重新将盒子放下。 既然都要准备逃走了,还带着这些累赘做什么? 她就要将盒子放到一旁,最后还是犹豫了下,从里面拿出一支金钗,这是母亲留给他的。 杜夫人期待起来,自己要是逃到幽州后,还有没有机会返回并州,寻找自己家人? 自己还有颜面面对他们吗? 但是想到能离开河内郡,逃离那些讨厌的求亲将领,尤其是那个总是色眯眯盯着自己的杨丑,杜夫人还是选择了逃跑。 前些日子,吕玲绮偷偷找到杜夫人,说已经找到了帮她逃走的办法。 杜夫人乍听之下,极为惊讶,疑惑道:“女郎怎么会认识知道这些门路的人?” “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吕玲绮拍着胸脯,得意道:“夫人放心,玲绮这次找的人绝对可靠!” 这几下憨憨地拍打,丝毫没有顾及女子形象,在吕玲绮掌下,产生了一波暗合天地之理的律动,让杜夫人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心道怪不得当时那隐虎舍不得放手啊。 吕玲绮见杜夫人还在犹豫,说道:“夫人放心,我已经和人说好,先将夫人带到幽州安顿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从幽州返回夫人家乡并州。” 眼下杜夫人在河内举目无亲,要说依靠,便是在并州的娘家,而幽州毗邻并州,只要逃到幽州,便有机会回家乡去。 吕玲绮又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托人打通关节,夫人不想嫁给杨丑,这也是最后唯一的机会了。” 吕玲绮确实没撒谎,她和麴义做了约定,麴义想办法帮杜夫人逃走,自己则答应麴义,向吕布表明暂时不想出嫁。 吕玲绮也不知道麴义什么用意,但她对嫁入袁氏本来有所抵触,所以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下来。 杜夫人听了吕玲绮的话,当即拜道:“妾深感女郎之恩,只是怕以后再无法相见,不能报答女郎了。” 吕玲绮听了,也是颇为伤感,出声道:“我也还不知道嫁到那里去呢。” 两人这些日子感情日深,也是心下难受,各自有些哽咽。 最后吕玲绮和杜夫人商定,等待那边的消息,一旦机会来到,杜夫人便跟着逃出城去,踏上返回幽州的道路。 杜夫人收回思绪,将手中的金钗藏入怀中,仔细收拾好包袱,重又坐回窗前,发起呆来。 吕布见陈珪来向自己辞行,不禁有些意外,出身道:“汉瑜先生何不多呆两天?” “许是布招待不周,让先生不快了?” 陈珪拜道:“温侯怕是已经得到消息,眼下袁使君已经出兵黑山了。” “温侯不论如何决定,但珪如果再呆下去,只怕会让温侯为难。” “故前来请辞。” 吕布知道自己对于联手之事犹豫不决的态度,让陈珪看了出来,但偏偏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和黑山撕破脸。 要是按照陈珪所说,袁术会称帝,那自己不去掺和是对的,但拒绝袁术的前提,难免要和其反目。 吕布本来已经和曹操成了仇敌,还有个袁术,最后再和幽州联手偷袭黑山军,那岂不是三面受敌? 而袁熙许诺的好处,能不能兑现还不一定,其许诺也不足以让吕布动心。 更重要的是,这些好处,也只是和吕布打败黑山军后才能拿到,但关键是,若攻打黑山军失败了呢? 那吕布还能往哪里跑? 所以吕布要等,他要看到袁熙和黑山军胜负之势明了的时候,才会选择站队,在此之前,他是不会开口的。 陈珪心里也是明白,他叹了口气,袁熙实在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归根到底,还是给吕布开的加码不够高,这和袁熙的身份有关。 一个只占据几个郡的幽州刺史,其许诺确实没多少说服力,天子刘协起码还能封官,袁熙能给什么? 所以陈珪觉得自己走离开也好,让吕布好好想想,说不定还能有些变化,如果吕布目光能放长远些,说不定是能想明白的。 不过现在陈珪更头痛的是,如何按密信里面所说,将吕布府里的一位女子带出去。 秦宜禄前妻,杜夫人? 陈珪心里只想骂娘,这袁熙部下的探子是怎么想的,要说带吕玲绮,倒还有些用,带个杜夫人做什么? 吕布见留不住陈珪,心道好歹幽州也送来了不少好玩意,买卖不成仁义在,东西笑纳再不还,自己多少也要好好相送,便开口道:“既然先生之意已决,今晚步便略备薄酒,为先生送行!” 陈珪等的就是吕布这句话,稍稍谦让几句,便答应下来。 他便是要借着这次赴宴的机会,将杜夫人悄悄带出府去! 吕布为陈珪设宴送行的消息,传遍了府中,吕玲绮得知后后,心道该是履行和麴义约定的时候了。 她便找了个空儿,跑到吕布屋里哭了一场,说自己还不想嫁人,想在吕布身边多呆些时日。 吕布颇为宠爱吕玲绮这个女儿,见她哭的伤心,又想起前日陈珪的话,当下道:“你不喜欢这门亲事,等过些天,我找人回绝了便是。” “但眼下还不到和袁术撕破脸的时候,你先忍耐些时日。” 吕玲绮心中暗喜,抱着吕布撒起娇来。 而此时城内,杨丑一边在粮仓边上督促筹备军粮,一边想着兖州传来的密信。 破坏袁术和吕布联姻。 想到信上这极为离谱的命令,杨丑脑袋就大了三分,自己要怎么做? 他想来想去,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杀死吕玲绮! 不过计策风险极大,要是被人发现,自己肯定会被吕布碎尸万段! 但杨丑的家人,皆已经送到了兖州,杨丑不得不无奈的继续走下去,只有把事情办成,家人才能有个好的归宿。 但是如何在吕布的宅邸里面,杀死吕玲绮? 杨丑又想起自己觊觎的杜夫人来,他靠着提亲的借口,依靠兖州送来的财货,去吕府向严氏送了几次礼,打通了关系,顺便将路线摸的差不多了。 只要趁吕布不在府里,但依靠兖州训练的太平道死士,出其不意地发动暗杀,还是有不低的几率成功的。 当然,自己还要继续潜伏下去,所以要在自己不暴露的情况下,做成此事。 至于杜夫人那边,虽然自己求亲算是个幌子,但如果假戏真做纳了杜夫人,他也是求之不得。 最好的结果,便是既能迎娶杜夫人,还能杀死吕玲绮,将自己脱得干干净净,日后回兖州做官。 想到这里,杨丑心里也有些惋惜,那吕玲绮也是个美人,就这么死了也颇为可惜。 但在兖州许诺的高官厚禄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河内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开始介入的时候,南面的豫州,也有人准备派兵进入司隶。 袁术。 此时他坐在极为奢华的宫殿宝座上,怀里搂着两个宠姬,对下手跪坐的张勋桥蕤等人道:“吕布迟迟不答应两边婚事,实在是看不起我!” “你们带领两万大军,以迎亲为名,进入河内,威吓吕布!” “我就不信,等兵临城下,他还敢不答应!” 桥蕤低着头,心道自己这主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仗着实力强,和谁都要强压对方一头。 这样做,能找到真正的盟友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小小愿望 袁术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虽然张勋和桥蕤知道这次对手不好对付,也只得领命。 张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豫州到河东,中途很可能要经过雒阳。” “听闻天子车驾在河内,随时会回到雒阳,到时候若我们遭遇天子,该当如何?” 袁术听了烦躁起来,道:“我都要自立了,管他一个傀儡作甚?” “找个到机会,把他杀了!” 桥蕤心中一跳,公然杀害天子,可是要背负天下人骂名的! “天子如今在杨奉等白波军将领手上,我们已经同时和数个诸侯开战,怕是不太好再树立敌人了吧?” 汉末这个时代,诸侯互相攻伐,往往同时有几个敌人,但也会寻求盟友相助。 但偏偏有几个异类到处树敌,和谁也搞不好关系,袁术便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个。 眼下他袁绍完全决裂,和曹操打打停停,派孙策偷袭徐州,又和扬州太守刘繇相攻,还打着荆州刘表的主意。 如今好好和吕布谈着联姻的事情,但就因为对方态度不明,袁术就要发兵威胁。 说来袁术和吕布交恶,完全他自己的问题,先前吕布在陈留和曹操相攻时,袁术跑来要和吕布联手,同时许诺给吕布粮食。 吕布当时便答应了,不计一切代价和曹操相搏,打到缺粮时,去和袁术要粮。 结果恰逢豫州也遭也蝗灾,袁术一时间拿不出粮食,便直接毁约,将吕布使节赶走了。 其实说起来,袁术筹集一些粮食,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奈何其本人生活奢华,宁愿自己留着粮食,这让吕布心里很是不爽,便和袁术闹翻了。 此事过后,虽然袁术醒悟过来,又和跑去河内的吕布谈判联姻,但吕布心有芥蒂,在这件事上拖拖拉拉,一直没有表态。 袁术却是等不及了,他最得力的手下兼义子孙策,如今聚集了一帮人马,势头极猛,已经出现了尾大不掉的迹象,而且袁术数次对孙策食言,已经引起了对方的不满。 所以袁术想要引入吕布联手,也是想要借吕布的手打压孙策,从而保持均势。 袁术听了桥蕤的话,醒悟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管天子,你们去带我的话给吕布,两家联姻不可再拖,要其将女儿直接送来!” 张勋桥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吕布确实落魄了,但这种近似抢亲的举动好吗? 袁术想到孙策和刘繇还在吴郡对峙,怒道:“我现在可以依靠的人,不多了!” “孙策实在让我失望,区区一条江,打了几个月,竟然毫无寸进!”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桥蕤心头一跳,忙道:“启禀使君,伯符已经全力以赴,将领齐上,数次打得刘繇岌岌可危。” “奈何那广陵太史慈,单骑渡江相助刘繇,此人箭术很高,在水战中威胁极大,听说射伤了几个将领,让伯符攻势受挫。” 袁术听了,冷笑道:“区区一员将领,能起什么作用,孙策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桥蕤苦笑道:“太史慈厉害,当日广陵城就是其纵马突入,将我擒住,实乃是当世猛将。” “太史慈是袁熙部下,那袁家凶虎诡计多端,不可小视啊。” 袁术听了,冷哼道:“袁绍贱奴生下的贱种,也敢欺到我的头上!” “罢了,等我和吕布联姻,再让其出手,助我打败袁绍好了!” 见孙策吃瘪,这对于袁术来说,反而心情有些舒畅,因为这样一来,孙策倒是暂时不会起什么心思了。 袁术见没什么可说的了,对张勋桥蕤挥挥手,让其退下,又搂着几个美姬胡天胡地起来,他一把扯开美姬衣服肆意妄为,还觉不过瘾,出声道:“冯夫人呢?” 几个美妾对视一眼,齐声道:“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每日以泪洗面,说不能出屋呢。” 袁术听了,颇觉不快,“怎么又哭了,朕哪里亏待她了?” “她就这么不待见朕?” 几个美妾见袁术生气,忙低下头,却竭力掩饰眼中的喜色。 这冯夫人,乃是司隶冯方之女,她当日逃难到豫州,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被城楼上袁术看到,便让人清洗其头脸细观,惊为天人,立刻将其纳入后宫。 后世曹丕曾在《典论》中提到:司隶冯方女,国色也。 《九州春秋》记载:司隶冯方女,国色也,避乱扬州,术登城见而悦之,遂纳焉,甚爱幸。 彼时能被记载为国色的寥寥无几,可见冯氏确实相貌出众。 不过冯氏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太过单纯。 冯夫人貌美,袁术非常喜欢,整天与其在一起,宠爱有加,这遭到了袁术后宫其他女人的妒忌,便想陷害她。 有个姬妾对她说,袁术最喜欢有志向和节操的人,你应该保持忧愁涕泪的状态,这样,他一定更加喜欢你。 本来这是一个馊主意,想让袁术讨厌冯夫人,谁知,冯夫人信以为真,见到袁术就掉眼泪,神情忧郁。 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在袁术姬妾里面,私下传为笑柄,都想看她的笑话。 如今几个姬妾看道袁术对此也心生厌烦,心里更加高兴,巴不得袁术一怒之下,将冯氏杀了。 没想到袁术接下来的话,让几个姬妾目瞪口呆。 “冯夫人家族败落,流落飘零,身世可叹,我见犹怜啊。” “要是我登基后,封其为皇后,她应该会高兴起来吧?” 几个美妾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冯氏美貌远甚于她们,要是在做了皇后,以后哪还有她们的位置? 要不找个机会,把她弄死算了? 桥蕤回府后,开始招呼仆人打点行装,自己坐在院中想着事情,就见一旁大乔走了出来,说道:“阿父,又要有事离开了吗?” 桥蕤忙让大乔回屋,说道:“你和你妹妹没事不要出来,免得被人看到,动了歪念。” 他心道现在自己两个女儿年纪尚小,等过两天到了待嫁的年龄,必然会有一番麻烦。 他深知袁术是个好色的,有什么美女都会纳入后宫,自己女儿要是名声传了出去,只怕会有一番麻烦。 平心而论,桥蕤是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袁术的,他看出袁术此人处事不公,驭下无能,无论是将领还是后宫,都是心怀不满。 无论将来袁术能不能做皇帝,后宫都是个是非之地,二乔要是进去,并非幸事。 大乔听了桥蕤的话,便懂了七八分,点点头道:“阿父的话,女儿明白了,愿阿父保重身体,平安归来。” 桥蕤听了,欣慰道:“你倒有心了,我心里有数,你二人安心在宅子里呆着就好。” 大乔看着桥蕤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道阿父肯定遇到了难处,不然能愁成这样? 等桥蕤地走出屋去,大乔突然想起,自己再过两年到了出嫁年纪,要是嫁的夫君也如阿父这般,日日忙于兵事,一年没有几天归家,是不是自己也要天天担心期盼? 大乔突然心里有了一丝愁意,真要这样也就罢了,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是立功之时,稍微有些志向的人,谁不想投入到天下风云之中? 自己唯一的小小愿望,便是未来的夫君,即使少有归家,寸功未立,但只要能平安归来,和自己白头偕老,不抛弃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她便满足了。 大江之上,太史慈张弓搭箭,瞄准远处船头上的周泰,嗖得射去。 箭如流星,正中周泰胸口,他大叫一声,往后便倒,生死不知。 见主将被射倒,战船上的军士们登时乱了,连忙调转船头往回逃去。 太史慈那肯放过这机会,大喝道:“扬帆!” “追上去,别让他们逃了!” 正在这时,一个稍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 “将军且慢,谨防有诈。”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太史慈停住脚步,疑惑道:“一条战船而已,有什么问题?” 那少年不慌不忙道:“将军且想想,对面大将胸前中箭,本就不正常。” “甲胄最厚之处便是前胸,怎么可能被箭支轻易贯穿?” “且对方甲板上的兵士,数目明显少了很多,这在别的船上还说得通,但放在主将船上就有些不对头了,明显有引诱将军追击夺船的之嫌。” 太史慈也是个聪明人,细细一想,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还真是有些问题! 他想到袁熙离开前嘱咐自己,千万不要孤军深入,免得中了对方诱敌之计,心道自己杀昏了头,把这一茬忘了! 想到这里,他对少年拱手敬服道:“伯言年少有大才,日后必成大器!” 太史慈心思活络起来,公子果然有识人之能! 这少年是袁熙特别点明要留意的人,如今被刘繇征召为谋士,自己得想些办法,替公子把他挖过来! 周泰一骨碌从甲板上翻身坐起,骂了句脏话,把箭支从胸前皮甲中拔了出来,箭头寒光闪闪,一点血迹都没。 他皮甲面套了铁甲,中间塞了麻布,这才将箭卡住,就是为了蒙骗太史慈,没想到对面竟然不上当! 脚步声响,船舱里面孙策韩当等人纷纷走出来,都是面露遗憾之色。 要是太史慈敢追上来,他们便可以众将齐出,将太史慈生擒,如今看来,却是想法落空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线机会 太史慈没有上当,孙策心中虽然也有些不忿,但见众将面上都有懊恼之色,反笑道:“无妨,刘繇败像已显,其谋主许劭病重,笮融背反,樊能张英不足为虑。” “区区一个太史慈,还决定不了大局!” “这次让他逃过一次,下次让我遇到,必然新仇旧账一起算!” “到时诸将用命,直接打进吴郡就好!” 韩当周泰等人听了,皆是群情振奋,齐声吼道:“敢为将军效死!” 太史慈引兵回去后,听到江面上隐隐传来孙策军的吼声,其士气昂扬,反观刘繇这边守军虽然尚能支撑,但差距依然很明显,这样下去,迟早抵挡不住。 更让太史慈头痛的是,这个时候,刘繇还想着领兵去讨伐笮融! 他知道刘繇在为朱皓报仇之事上,很是义气,但笮融此时在会稽郡,刘繇要是带兵从吴郡南下,谁来防御孙策? 太史慈如今是客将,很难让指挥的动刘繇手下军士,要是打胜仗还好,但刘繇兵士从士气到兵力都逊于孙策,太史慈独木难支,根本无法改变大局。 他心道自己一个人毕竟能力有限,这样下去如果没有什么变故,自己也要准备随时返回广陵了。 他正站在码头上苦苦思索,却听背后脚步声响,转身发现那少年走了过来。 陆议,字伯言,陆家家主陆绩子侄,因陆绩年幼,暂代家主行事。 陆家在庐江抵抗孙策时,族人死伤过半,陆绩父亲陆康也因此而死,陆家便和孙策结了深仇。 后陆家全族迁来吴郡,渡江时陆议指点了樊能张英几句,从而被刘繇看重,征为谋士。 不知何故,陆议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陆逊。 太史慈心道这就是公子叮嘱自己重点关照之人。 陆逊! 他拱手道:“伯言先生可有事情?” 陆逊连忙回礼道:“将军如此称呼,小子惶恐。” 他这话倒也没错,陆家虽然是大族,但已经衰败,陆逊虽然暂代家主,但在族中其实辈分地位并不高。 而太史慈已经是一州别部司马,刺史手下排的上号的人物,且年纪比陆逊大着近二十岁,算是陆逊长辈,故而陆逊颇为恭敬。 太史慈笑道:“伯言不必自谦,才能与否,不在年龄,不是先前伯言提醒,我已经中了孙策之计。” “伯言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陆逊听了,出声道:“逊想问将军,是不是近日要返回广陵了?” 太史慈颇为惊讶:“伯言如何猜得到?” 陆逊叹息一声:“孙策实在厉害,这边怕是无力回天。” “将军本是袁使君的部属,断不会留下来为刘使君送了性命。” 太史慈听了,出声道:“吴郡确实不好守了。” “听闻陆家和孙策有仇,要是孙策打过来,只怕陆家很难自处。” 他话锋一转,“伯言要不要随我回广陵?” 陆逊没想到太史慈会有此说,惊讶地抬起头来,“广陵?” 太史慈说道:“没错,伯言有大才,若能为显弈公子效力,日后成就不在慈之下。” “同时公子背靠袁氏,孙策也不敢轻举妄动,公子也能借此保全陆家。” “如何?” 陆逊听了,心里摇摆不定,他毕竟年幼,还想做出一番事业,但他知道以陆家和孙策的关系,只怕吴郡失守,能保全性命就好的,更别说有所成就了。 他思忖起来,去广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关键是,自己没怎么显露出过人之处,太史慈为何如此看重自己? 而且听说那袁熙虽然身为世家子,但是对士族却是态度一般,陆逊也曾打探过,袁熙手底下最受重用的谋士大将,都算不上世家大族子弟。 自己要是过去,会不会被排挤? 想到这里,陆逊说道:“多谢将军好意,如今吴郡虽然岌岌可危,但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我还想再试一下。” 太史慈叹道:“如吴郡合兵一处,还能多抵挡孙策一年半载,但刘使君执意要去讨伐笮融,这一分兵,吴郡便危险了啊。” 陆逊说道:“没错,我也曾劝谏过,但使君其意已决。” “我说的生机,便是在孙策身上。” 太史慈一听,忙道:“先生请说。” 陆逊听了,清了清嗓子,“孙策想要取得江东,必然要占据道义。” “眼下笮融杀死朱皓,便是他的软肋。” 太史慈一怔,这有什么关系? 陆逊解释道:“关键就是在朱皓身上。” “朱皓其父,为太尉朱公伟(朱儁),乃是乌程侯孙坚举主。” “当年孙侯发迹,便是被征辟为佐军司马,一步步爬上去的。” “举主如父,两边有这层关系,其子辈更是无法忽视,故孙策虽在袁术手下,也一直没有去攻打朱皓。” “在朱皓攻打袁术举荐的诸葛玄时,孙策还选择了旁观,说明他还是对此还是颇有顾虑的。” “如今孙策虽然受袁术之命,攻打刘使君,但朱皓被笮融杀死,按道理他是要为父亲举主报仇的,即使不做,也不能横加干扰。” 太史慈听了,这才恍然道:“伯言确实想的通透!” “眼下刘使君打着为朱皓报仇的旗号,孙策若要趁火打劫,便是不义!” “他不可能不明白这道理,只怕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需要有人将此事捅开,他便不能假装不知道了!” 陆逊点头道:“确实如此,但这事需要找个合适的人来说。” “刘使君和其相攻,若是直接写信过去,只怕孙策会找借口推脱。” “陆家和其有仇,我人微言轻,更是没有说话的资格。” 太史慈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显弈公子写这封信?” 陆逊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怕还是不够。” “袁使君和孙策有仇,孙策不见得会听。” “逊所想的是,能有一个地位更加超然,让孙策不得不忽视的人。” “而且此人最好和袁术敌对,能借此离间孙策和袁术关系的。” “最终的目的是让孙策和袁术决裂,这才是解决当前困局的最好办法。” 太史慈被陆逊一番云里雾里的话,绕得脑子有点晕,有资格离间孙策的人物,只怕天下寥寥无几。 公子尚且资格不够,那就是上一辈的袁绍,吕布,亦或曹操? 想到这里,太史慈心头一跳,谁都可以,但是曹操不行! 公子再三叮嘱,一定要想方设法坏了曹操的事情! 想到这里,太史慈出声道:“我且发信告知公子此事,找个德高望重的人,去告知孙策如何?” 陆逊其实心里中意的是曹操。 若曹操能够让孙策背叛袁术,两边打起来自是最好,而且孙策也不是甘于人下的,迟早会三方反目相斗,到时候吴郡自然安全。 但陆逊心里也不怎么有把握,眼下看到太史慈将此事揽了下来,只得点头答应。 他抬头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心道天下其实最有资格调解的,乃是天子,但听说天子车队东归雒阳,引发了无数大战,只怕如今也自顾不暇了吧。 陆逊想的没错,天子刘协在安邑被白波军挟持,处境窘迫。 他日日夜夜处心积虑,想要摆脱控制。 此时他心中气愤,自己所在的河东郡,毗邻吕布所在的河内郡,离着兖州冀州也不远。 而且自己把诏书发给了各个诸侯,河内太守张扬倒是来了,偏偏和张扬一起的温侯吕布没有出现,为什么? 吕布逃出长安时,就抛弃了自己,难道打算今后不再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并凉武将,果然都靠不住! 要是刘协知道吕布现在烦心的事情,是吕玲绮的婚事,奉迎天子还要排到后面,应该会更加生气。 吕玲绮正在看好戏,因为吕布正被严氏喷得抬不起头来。 严氏拍着手里的信,“你看看,袁公路生气了!” “他怪夫君言而无信,说要是不把玲绮嫁过去,就要发动大军压境!” 吕布听了,说道:“我又不怕他!” “他敢发兵,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严氏听了,冷笑道:“我现在说的是玲儿的婚事,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我就问你,要是玲儿不嫁袁公路之子,天下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天子刘协正在河东,不日就要回到雒阳。” “你难道是想着把玲儿嫁给他?” “我明白了,怪不得张杨去见天子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你怕不是失心疯了,那天子如今就是个傀儡,上次长安害得你还不够?” 吕布听了,烦躁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天子自有后宫,我怎么可能送玲儿去受苦!” “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意!” 严氏听了,冷笑道:“难不成你想弃袁公路,修好袁本初?” “人家三个儿子都娶了亲,剩下那个才五六岁,哪有合适的?” 吕布皱眉道:“你就这么想着和世家大族联姻?” “那些家族里面,争斗更是厉害,不定哪天就被杀了,我宁愿玲儿嫁个平常人家!” 见严氏还想说话,吕布摆摆手道:“好了好了,这事情从长计议,不然误了玲儿终生怎么办?” “我还要给汉瑜摆酒送行,你们自己吃饭,等我回来再说。” 严氏见吕布抬脚就走,也是无可奈何,一旁的吕玲绮心里确是活络起来。 今晚吕布摆酒给陈珪送行,便是自己帮助杜氏逃走的时机!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出现意外 袁熙咽了一口吐沫,感觉嘴里发干,他已经大半天没喝水了。 黑山军实在是太难缠了,以至于他竟是不敢有一刻放松。 上次山上火攻,让黑山军吃了个不小的亏,事后清点战场,黑山军留下了近两千尸体,其中还有数百带甲兵士。 这让袁熙意识到,黑山军并不是乌合之众,恰好相反,这是在汉灵帝时期就投靠汉廷,可以举荐孝廉等官员,权力和州牧等同的庞大割据势力。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其再怎么不堪,也积累了不少资本。 即使先前一战损失这么多人,但对于先锋部队都有上万人的他们来说,几乎算是不痛不痒。 见对方退去时并未慌乱袁熙心生不妙的预感,果然打扫完战场,之后推进了几十里后,便发现对方有样学样,在山道山坡上安营扎寨,将进入黑山腹地的通道完全堵死。 袁熙没有办法,只得后撤到对面的山头,也开始故技重施,开始砍树立寨。 其间黑山军数次带人来攻,想要破坏袁熙建立营寨,都被田豫带人打退。 就这么过了两日,等袁熙终于将营垒连成了一片,双方就这么对峙起来。 现在如果没有其他变故,两边已经很难奈何得了对方,纯粹比拼的便是后勤了。 这样一来,袁熙只要后面粮道不被截断,他的几千兵拖住对面上万兵马,无疑是赚了。 何况黑山军今天的后勤并不好,主要拖个十天半月,其必然粮食吃紧,士气低落。 但关键是,事情真如袁熙所愿吗? 要知道,对面这上万人也不过是黑山军先头部队而已,之前的易京之战,黑山军可是出动了近十万人! 虽然几场大战过后,这十万人损失不少,但至少也有六七万人回去。 退一步说,黑山军只剩了这么些兵,但如今一万人在此,其他五六万人呢? 田豫站在树枝上,用望远镜看着对面营寨里面的动静,心里想着可能面对的困境。 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因为对面要是从别的方向绕过来,将袁熙这支兵马团团围住,只怕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 兵力差距这么大,以小博大也不是这么搏的! 何况负责保护粮道的阎柔那边,田豫也不是完全放心。 甚至田豫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阎柔那两千兵马遇到数万大军,绝对不会白白送死,而是掉头就跑。 这不是说阎柔靠不住,而是双方如果差距太大,那战斗一开始胜负就已经决定了。 田豫跳下树来,去找袁熙,他不是怕死,但他觉得耗在这里的时间,有些太长了。 如今的困境,底下的兵士应该也会想到,田豫必须要问明白,才能想办法安抚军心。 不然说出的话他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说服士兵? 他路过华佗营帐,见里面排着几具新鲜尸体,华佗和几个徒弟手里拿着刀子锯子一阵忙活。 田豫走进营帐的时候,看到袁熙正低头看着一块绢帛,眉头微蹙。 见田豫进来,袁熙将绢帛递了过来,说道:“果然冀州那边不怎么靠得住。” “先前我的一个想法,是想利用袁尚的争功之心,让其从魏郡出兵,打入黑山军中部通道。” “这样黑山军必然分出主力防守,咱们便可以趁猛攻北面通道,让其难以顾及首尾。” “如今看来,这个想法却是落空了。” 田豫听了一惊,当时沮授和郭嘉提出这个想法时,他还觉得颇为可行,因为于情于理,袁尚那边都会来分一杯羹。 甚至说袁尚必然会过来,因为黑山对袁尚的意义重大,比袁熙还要大的多! 如今听袁熙语气,冀州那边应该是没有出兵,是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识破了这边想法? 要是对面猜到了自己这边的用意,等斗得两败俱伤再来摘果子,幽州军很可能最后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 他接过绢帛,发现这是冀州方面传来的密信,等看完内容,田豫颇为无语。 真的只是发生了意外。 在冀州准备出兵黑山时,魏郡和东郡之交的东武阳叛了。 东武阳便是上次袁氏接收曹氏人质的地方,这地方虽然地处兖州,还是东郡治所,但却颇为特殊。 因为在其中驻扎的东郡太守臧洪,是袁绍直接任命的,东郡名义上是兖州地界,却是袁氏和曹操之间的缓冲区。 臧洪身为酸枣会盟的盟主,虽然是被推出来背锅的,但他的身份注定和各方诸侯都有些交情。 尤其他的举主是张邈,臧洪又是个颇讲义气的人,所以张邈被曹操围在了陈留,臧洪便跑来到邺城求助。 然而出于种种原因,冀州拒绝发兵,臧洪被放了一个多月鸽子,最后愤愤回了东武阳。 然而谁也没想到,臧洪一回去,就直接叛了! 当然,从表面上看,攻打张邈的是曹操,曹操又是袁绍打手,在臧洪看来,说不定曹操攻打张邈,就是袁绍授意的。 臧洪为了举主,起兵背叛袁绍,道义上倒也说得过去。 但他一叛,袁绍坐不住了,因为东武阳这个地方,离着邺城太近了。 冀州和兖州之间,几乎都是以黄河为界,冀州在北,兖州在南,谁也不好到对方地界,所以袁绍和曹操即使各怀心思,表面上也是相安无事。 偏偏这东武阳这地方不仅在黄河北面,还控制着重要的渡口,所以袁绍当即决定,派兵去攻打东武阳。 结果这么一来,冀州原本调集用来攻打黑山的军队,全都去了东武阳,黑山军这边,冀州军暂时是不会来了! 田豫看到这里只想骂娘,你臧洪要真想救张邈,大可以拉起一支军马,一路打到陈留去,现在你公然反叛,就能救得了张邈了? 他心道这人果然脑子有些问题,不然也不会当冤大头盟主,还真以为做了个盟主,诸侯就不敢对你动手了啊? 田豫苦笑着把绢帛递了回去,“这臧洪行事太出人意料了。” 袁熙也无奈点了点头,说道:“一个计策要是太过依赖外部因素,就很容易出意外,最后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这件事情还是我的过错,想的太过乐观了。” 他心道自己还真是疏忽了,沮授郭嘉不知道后世的事情,但自己是知道后世臧洪反叛的,而且对方还守了很久。 但当时袁熙抱了侥幸心理,觉得天下形势发生了变化,不一定按后世走向,结果事情还是发生了。 田豫说道:“如今另外两路也没有消息,我最担心的,是黑山军从太行山两边绕过来,抄我们后路。” 另外两路,是阎柔从中部通道伺机进入,截断粮道。 沮授和赵云,则是从冀州南下,绕到当初黑山军攻打邺城的南部入口,直捣对方大本营。 三路互相呼应,如果那一路能有所突破,就调头截断敌人后路,和另外两路呼应。 如今袁熙这一路,已经被黑山军前军挡在这里,想要打进去是很难了。 为了防备对方包围,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回北新城附近。 但这样一来,袁熙这一路的压力固然会变小,但另外两路便会孤立无援,压力大增,有被敌人包围的风险。 袁熙思索一会,说道:“退是不能退的。” “要是我们退了,对方前军回头,这等于把阎柔那一路卖给对方。” 田豫出声道:“话虽如此,但阎柔军骑军居多,他打不过也可以跑。” “公子身为一州之主,要是被围住,只怕幽州军士气会有影响,一如当日高祖在白登山一样。” 袁熙苦笑,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三路之中,其实他和田豫这一路,真正起的作用是牵制。 关键在沮授和赵云那一路上。 那一路出兵的真正目的,也不是黑山南隘口,而是另有目的! 但要达成这个目的,还是需要和吕布联手! 想到这里,袁熙不禁有些焦躁,怎么河内还没有消息? 他出声道:“这通道不能让,不然对方长驱直入,对方便会进入幽州腹地。” 田豫出声道:“但对面大将威胁太大,我带人挡在要道上,公子往东翻山出太行山,防备敌人包围。” 袁熙想了想,说道:“我再考虑一下。” 田豫心里一急,说道:“公子,那个红甲女将武艺不一般,要是她再次突入进来,只怕我怕无法保护公子!” 袁熙听了,只得道:“那好,我明日带人翻山,哪边要是遇到危险,随时用火箭联络发信。” 河内郡吕布府邸,严氏一脸不可思议,“人没了?” “怎么可能?” “确定府里都找过了?” 几个婢女小心翼翼道:“确实都找过了,没有杜夫人的下落。” 严氏第一个念头,就是吕布难道这些大胆子,干脆将杜夫人带出府去,金屋藏娇了? 她转向吕布,说道:“夫君这是把杜夫人藏起来了?” 吕布一瞪眼:“我藏她做什么?” 严氏哼了一声,又转向吕玲绮,“你也没看到?” 吕玲绮老老实实答道:“女儿睡着了,醒来后杜夫人就不见了。” 严氏惊疑不定,“这样一说,难不成是她自己跑掉的?” “府里守卫这么森严还让个大活人跑了,不会有内奸吧?” 吕玲绮面上强忍着,心里笑的直打跌,麴义找的人果然靠谱!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以死谏之 吕布为陈珪送行置酒的当天夜里,陈珪车队都停在吕府前院。 彼时人来人往,各方首领都来赴宴,吕布本来就疏于治家,官员奴仆,到最后谁也分不清楚了。 麴义喝了几杯酒出来如厕,跌跌撞撞,却是碰倒了几个车夫,顿时借着酒劲闹将起来,一时间局面混乱无比,众人纷纷过去围观。 趁着这个当口,乔装打扮,穿着奴仆衣服的杜夫人,却是趁着混乱,偷偷溜进陈珪车队中,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 酒宴散席后,陈珪带着车队连夜启程,杜夫人就此逃离了吕府。 直到次日,严氏才听闻杜夫人不见了,她赶到杜夫人卧室,发现衣物首饰都在,就是人没了,不禁大为疑惑。 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突然想到昨夜陈珪车队的事情,失声道:“肯定是他随着幽州车队跑了!” “没想到这袁氏子,把注意打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吕布听了,挥手道:“妇人之见!” “要说那边打咱们女儿主意,倒还有几分可能,他为了一个弃妇,大费周章做这些事情干什么?” “这件事情夫人不要管了,我会找人盘查府内是否有奸细,之前切勿声张出去。” 吕布把嘟嘟囔囔的严氏赶走,盯着吕玲绮道;“你告诉阿父,杜夫人失踪,是不是你做的?” 吕玲绮心里打了个突,吞吞吐吐道:“女儿不知道。” 吕布目光越发锐利,“真的?” 吕玲绮低下头:“杜夫人也挺可怜的……所有人都不怀好意…” 吕布听了,目光柔和了些,“算了,她倒是不重要。” “只是阿父怕你被人骗了。” “还好这次失踪的不是你。” 吕玲绮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发现吕布已经转身离开了。 吕布找到麴义时,却发现其正在收拾行装,出声道:“德州倒是好见识。” 麴义苦笑道:“义做了对不起温侯的事情,自然无颜留下来。” 吕布颇为意外,“你承认昨晚的事情,是你做的?” “你要看上杜夫人,大可以向我开口,何必偷偷将其带走。” 麴义哈哈一笑,“温侯说的却是没错,我要真看上她,自然会开口讨要,怎么会如此行事。” “所以个中原因,我却不好向温侯说。” 吕布听了,沉声道:“是不是玲儿拜托你的?” 麴义不语。 吕布明白了几分,冷声道:“还好你打的不是玲儿的注意,不然你早已经死了!” 麴义坦然道:“我既然是她师父,自然不会害他。” 吕布冷笑道:“我不明白,德州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却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得罪于我,从而暴露目的。” “德州并不是好女色的人吧!” “既然你能通过陈珪的车队把杜夫人送走,那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隐虎,其实是在为凶虎效力吧!” 麴义听了,叹道:“温侯这几年,却是明白了不少事情啊。” 吕布冷哼一声,“任谁吃了那么多亏,都要好好想想的。” “我不明白的是,无论隐虎凶虎,皆是诡计多端。” “你要做的事情,我也能猜到,就是利用我帮那凶虎达成目的。” “但就因为如此,我才不明白,你怎么会因为些许小事,就把身份暴露了!” 麴义心道因为是我故意的。 他现在的行为,和袁熙的初衷,是有些不同的。 麴义离开前,和知情的赵云谈过一次话。 对于麴义去吕布这里做卧底的事情,赵云表示了忧虑,让麴义最好和袁熙见一面再决定。 赵云当时对麴义说道:“德州要做死士。” “死士和大将是不一样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一旦失败,便死的悄无声息。” “德州这种将才,去做这个实在有些太浪费了。” 麴义听了,思忖半晌,这才抬起头道:“多谢子龙提醒。” “但子龙这么一说,我反而更加感兴趣了。” “我身体已经不行了,上了战场遇到一流猛将,也是自取其辱的份。” “既然都是搏命,试试这个也不错。” “我决定了,马上就动身。” 赵云微微叹息,麴义这么做,就把袁熙脱了出来,将来即使麴义失败身死,责任也落不到袁熙头上。 他开口道:“为什么?” “因为公子救过德州一命?” 麴义哈哈一笑,“救命之恩,我早就还了。”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我麴义从未向人低过头!”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我想去做而已!” 赵云盯着麴义背影,竟从中看到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麴义怕是知道自己治不长了吧? 吕布见麴义坦然承认,握住了腰间短戟,“德州欲害我乎?” 见吕布起了杀意,麴义哈哈大笑,“温侯可曾听闻,我这些年害过谁?” “我为韩馥前锋,却被其忌惮,投靠袁绍,立下汗马功劳,却被其设伏砍杀!” “温侯可曾体会过这种心情?” “没有吧?” 吕布满脸涨红,“谁说没有!” “当年董卓那厮,拿手戟掷我,显是起了杀心!” “他以为我叛了丁原,必然不敢再反,殊不知有的是人想要他死!” “满朝文武都是!” “我一个人哪有这么大胆子,还不是……” 他醒悟到失言,马上住口。 麴义听出了吕布的意思,讥讽道,“伴君如伴虎?” “温侯觉得汉廷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凶虎?” “所以温侯才不想迎驾?” 吕布听了,颓然道:“也不一定是…” “天子诏令,也不是独独他一个人的意思…” 麴义这才猜到,这便是吕布抵触奉迎天子的症结了。 他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董卓。 吕布此人缺乏气量和魄力,说白了就是不能做主公,而是适合做副手。 董卓在的时候是这样,王允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偏偏吕布又受不得气,老是对上司不满,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麴义心里暗暗摇头,心道公子也是与虎谋皮,吕布显然也是一只凶虎,只怕没人降服得了。 他缓缓道:“我已经活不长了,但温侯还想有个善终吗?” “温侯觉得,卷入这天下大势,能够独善其身?” “温侯可是亲眼见到,董卓死后,他的家人是什么下场。” 吕布听了,脸色阴沉,“所以我才想给她们找个托庇的地方!” “袁绍那边不行,我除了袁术还有什么选择,你背后那只有几个郡的袁熙?” “他连黑山军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来招揽我?” 麴义听了,冷笑道:“温侯差矣,公子不想让温侯成为属下,他说自己也没那么个本事。” “他只是想和温侯联手,打败袁术而已。” 吕布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失笑道:“我还是那句话,他连黑山军都打不过,哪有资格和我联手?” 麴义摇头道:“黑山军只是个障眼法。” “什么!”吕布一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麴义一字一顿道:“公子拖住黑山军,只是为了为了创造一个机会。” “那支明面上要进入魏郡和上党之交的南隘口,打入黑山腹地的兵马,真正目的是进入河内,和温侯联手。” “到时候,这支军马会从直扑河东!” 吕布豁然站起,原来如此! 北新城出兵的真正目的,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其中就包括麴义。 在天子车驾返回雒阳之前,提前奉迎天子! 现在就是向吕布摊牌的时候了,因为按照计划,由赵云和沮授带领的这支北新城最为精锐的兵马,应该已经虚晃一枪,绕过了黑山南隘口,进入河内了! 吕布不可置信道:“我曾猜测,这凶虎的目的,可以是击败黑山军,可以是破坏我和袁术联姻,但唯独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要奉迎天子!” “他难道就不怕我把他的这支兵马,包括德州全部杀死?” 麴义微笑道:“这就是公子的诚意,他相信温侯会做出抉择。” “温侯不答应也没关系,他自会做想做的事,只求温侯不从中阻挠,事后必有厚报。” “不过他也让我向温侯带一句话。” “如果温侯想要害了这支兵马,他这,必然鼓动袁氏,这辈子和温侯不死不休。” 吕布听了,猛拍桌案,冷笑道:“他敢威胁我?” “好大的胆子!” “德州不怕死吗?” 麴义盯着吕布眼睛,身形蓄势待发,“温侯,我即为公子死士,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温侯好受。” 吕布微微震动,“凶虎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之效死?” 麴义听了,微微有些出神,“我也不太清楚,但他确实和其他的士族子弟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单纯把我当做一个部下?”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事情,都会把前因后果说给我听,没有丝毫隐瞒,并不会把我视作一个用完就扔的工具。” “身为主公,他的气量让我很是欣赏。”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来直面温侯,说实在的,我其实很怕死。” “但死在温侯手里,起码不丢人。” 吕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德州,你这真是死士,不是说客啊。” “有你这么说服人的?” “不过你要是卑躬屈膝来求我,我反而看不起你!” “如今看在你泯不畏死的份上,那我就好好听听,为什么凶虎会想和我一起奉迎天子!” 麴义想了想,只说了一句话。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缺乏野心 “公子让我带句话。” “温侯想不想按自己的想法,做一件事?” 吕布听了,刚想驳斥,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出身于并州农家,能活下来已经很庆幸了,所幸天赋异禀,加入边军后,慢慢爬了上去。 等做到将领后,他发现自己无所适从,根本不知道将来如何打算。 而且他一个并州将领,在凉州武将扎堆的并凉边军里面,也一直是随波逐流,大家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有人求他帮忙,他也分不清什么大汗荣光,什么武人前途,于是混混沌沌地杀了一个又一个举主,到头来才发现,已经无法回头了。 即使后来他被兖州士族拥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兖州士族看来,他远远比曹操好控制而已。 至于他真正的想法,似乎没人在乎,似乎吕布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吕布难得地陷入了沉思。 袁熙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景象。 黑山,后世的太行山区,极为难走,翻山越岭对兵士的体力是个极大的考验,但其中最让人担心的,是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敌军。 黑山贼本就大部分是当地人,地形极为熟悉,幽州军客场作战,自然信心不足。 虽然袁熙也启用了一大批从黑山逃离出来兵士做哨探,但谁也不能保证,里面没有对方派来的奸细。 只要在一些不容易察觉的地方指歪道路,便能造成相当的麻烦。 但也已经是当前最优的做法,当年卫青霍去病深入匈奴腹地,不仅没有迷路,还能直捣匈奴王帐,就是依靠大量的匈奴哨探带路。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然的话,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眼下袁熙观察的,就是黑山投诚兵士说的,那几处既不好走,又容易埋伏人的地方。 虽然袁熙从望远镜里面看过去,那几个山头毫无异状,但他此时带走的,不过是近千步卒,若是敌人带着几千人伏击,只怕他跑都跑不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对孙礼说道:“传令下去,绕过那几座山,往东北方向走。” 兵士们得令后,开始稀稀拉拉起身,在山坡上艰难地拽着杂草树木,往北折去。 等袁熙军走后半个时辰,远处山头密林里,杨凤郁闷地从草丛中站起身来,低声骂了几句。 埋伏了大半天,白白喂饱了几十只蚊子,对方却没有上当。 她已经暗暗跟了袁熙几天了,对方也太谨慎了! 杨凤转身,对身后草丛里的几百名兵士说道:“跟上他们。” 不是几千名,而是几百名,便是为了最大限度隐藏行迹。 而且在杨凤看来,这些人就足够了。 这几百名兵士,是她手下最为精锐的亲卫,几乎从小便跟着她,如今为了截杀袁熙,杨凤动用了这张底牌,便是为了一击建功。 只要杀死袁熙,幽州军必然陷入混乱,从而为黑山军主力打通一条前往幽州通道! 当她得到袁熙离开军营,翻山往冀州方而去向的消息后,杨凤立刻便召集了手下,抄小路追赶在袁熙。 杨凤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袁熙杀死,只要这袁家凶虎一死,幽州军群龙无首,便再也无法挡住黑山军的攻势! 上一次她功败垂成,是因为低估了这凶虎的狡诈,吃了个亏后,杨凤憋足了气,誓报前番之仇。 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张燕还是太过保守了,要是当时听了自己计策,倾尽全军之力全速行军,现在说不定早已冲出黑山北隘口,连北新城都打下来了。 一旦攻下北新城,打开涿郡的局面,整个幽州便是不设防的肥羊,听说幽州这几年经营的很不错下,兴修水利道路,粮食丰足,百姓乐业,比黑山可好的多了。 对方想要黑山,便给对方好了,用黑山换幽州不好吗? 可惜这个提议没被张燕接受,杨凤也不知道,张燕是留恋家乡真定,还是有别的想法? 也许是数次败于袁氏,被打的丧失了进取心和锐气? 张燕战略偏保守,他通过探子得知幽州军兵分三路,所以在几个隘口都不下了重兵,防备敌人偷袭。 杨凤对这种布置很是不屑,每个地方放几万人有什么用? 对方要是不来呢? 对于采用部曲制度的黑山,这种消耗来上几次,只怕自己就被拖垮了! 杨凤的预感很准,幽州军中最近精锐的一支去了南隘口,但不是为了打黑山,而是再次南下。 这支兵马由沮授和赵云统领,取道并州和冀州魏郡边界,已经快进入河内了。 谁也没料到,幽州军大举进攻黑山,其实大部分只是个幌子,去往河内,才是这次用兵的真正目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提前去安邑奉迎天子,而不是等到天子车队回雒阳之后! 赵云听到沮授也参与这个计划时,难得提出了异议。 他明白袁熙的这个计划不容有失,但沮授来幽州时间尚短,甚至都不算袁熙的人,让他参与此事,靠得住吗? 他对袁熙道:“虽然公与先生提出了迎天子以令诸侯之策,但万一他有些别的想法…” 袁熙说道:“兄说的确实有道理。” “但在这件事上,我想他应该还是可靠的。” “子龙可知道,年前李傕攻打天子车驾,杀死射声校尉沮隽之事?” 赵云回忆起来,随即恍然道:“公子是说,沮隽和公与先生有关系?” 天子刘协真正掌握的武装势力很少。 要说有的话,就是虎贲军和羽林军,这些人直接听命于刘协,对刘协最为忠心。 天子车驾离开长安时,这批人大概有数百人左右,统领他们的,便是射声校尉沮隽。 在沮隽统领下,这些人一直在尽力保护刘协,然而在过年前后,天子车驾行弘农郡弘农县东涧,被李傕郭汜张济的联军追上。 杨奉先后背叛过李傕郭汜,已经没有退路,于是和沮隽拼死阻挡,但却最终不敌,杨凤逃走,沮隽却是重伤被俘。 李傕郭汜想让其开口求饶,沮隽破口大骂,李傕郭汜大怒,于是将沮隽及先前斥责过郭汜的士孙瑞等人,一同杀死。 《后汉书·董卓传》曰:射声校尉沮俊被创坠马,李傕谓左右曰:“尚可活不?”俊骂之曰:“汝等凶逆,逼迫天子,乱臣贼子,未有如汝者!”傕使杀之。” 袁熙对赵云道:“天子车驾被攻击,沮隽等人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那时候正好是沮授在幽州连发三道急表到邺城,劝谏冀州出兵奉迎天子的时候。” “我得知后,总觉得其中有些关联,便去信讯问公与先生。” “公与先生倒很坦诚,他坦言沮隽是沮家子侄,所以沮授一开始,就倾向于天子那边的。” 袁熙把前因后果说完,赵云这才恍然,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沮授的背后,也有着他自己的行为动机。 彼时士族大家,为了能够让家族延续,便在各方诸侯手下分别安插了子弟,典型就如荀家一样。 从沮隽的位置来看,沮授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目标很可能是将天子和袁氏捆绑在一起。 且不说他这个想法有没有可行性,但袁绍的其他谋士也不是傻子,他们对各大家族的底细门清,自然也知道沮授和沮隽的关系。 袁氏都要自立了,还管什么已经没用的天子作甚? 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所以他们反对奉迎天子,倒也不只是出于私心,只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 毕竟袁绍手下绝大部分谋士最终的目的,是让袁氏上位,他们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而沮授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显然是和众人背道而驰了。 赵云叹道:“公子说服了公与先生,是不是因为当前公子的立场,和公与先生是一致的?” 袁熙微笑道:“确实如此。” “家父不需要依靠天子的声势,但对现在我的来说,做事要是能得到天子背书,便会名正言顺得多。” 赵云听到袁熙不自觉称呼袁绍为家父,嘴角微微一动。 袁熙浑然未觉,说道:“黑山军虽然被我们釜底抽薪,这两年必然会闹灾荒,但对付他们的最佳时机是两年后,而不是现在。” “但我之所以这么急迫,就是还有几个月,天子就要回到雒阳,到时候围绕他军阀会产生混战,最后有人会失败,有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要是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联手吕布把将天子夺过来。” “天子在保护下,应该比在其他人手中过得要好。” 赵云说道:“公与先生战阵谋略远胜于我,既然公子对其放心,云自当听其号令。” “但云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要和吕布联手?” “是因为河内离河东最近的缘故?” “但吕布此人,可是有数次背叛的前车之鉴,若是关键时刻背叛我们怎么办?” 见赵云问的如此详细,袁熙心中有些欣慰,这代表赵云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在试图了解所有人之间人际关系,努力将办事情办成。 平心而论,赵云在天下人中,无论是从武力和谋略都不是最顶尖的,但他有一项特质,却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赵云想做一件事情时,必然会全力以赴,在这点上,他是办事最可靠,也是最值得信任的。 这便是袁熙为什么将关系自己未来的最重要的事情,托付给赵云的缘故。 他对赵云道:“吕布如今身在河内,自然是我提前谋划好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他,只有一个理由。” “他在当今天下诸侯中,是野心最小的。” 袁熙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人都有野心,位置越高,野心越大。 但偏偏放到吕布身上,仿佛便失效了。 从后世看,他没有匡扶汉室或统一天下的雄心,夺取了徐州之后,就和妻妾整日饮酒作乐,以至于荒废了武艺,整个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夫做派。 他数次弑杀举主,只能说明他脑子不清楚,道德下限低,并不能说明其野心大。 他所谓的野心,更像是自觉遭受不公平待遇后的报复,在数次杀死举主后,也没有自立,而是甘心给别人做起了副手。 一个口口声声不屈居于人下,但却一直选择屈居人下,连主公都不愿担当的人,谈得上有野心吗? 袁熙觉得,吕布要是有自己一半野心,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地步。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猫捉老鼠 袁熙一直觉得,吕布单纯就是没脑子加没野心,才会做出两次杀死举主的事情。 但凡吕布有点野心,只会更加爱惜名声羽毛,即使想要杀死举主,也不会亲自动手,以免被天下人诟病非议。 就像司马氏纂魏时,也要找成济做替死鬼,哪有亲自司马昭亲自上阵杀皇帝的道理? 而后世司马氏之所以被诟病,也不是因为杀皇帝,而是把杀皇帝这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这狠狠撕下了觊觎大位,又当又立的士族们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两汉杀皇帝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吕后废杀刘恭,李松杀刘婴,梁冀毒杀质帝刘缵,董卓毒杀少帝刘辩,受命动手的人,哪个死了? 要是听命办事的人被杀,那以后谁还会为主人死心塌地效力? 说成济杀皇帝罪不容诛,但其主要死因,还是愚蠢。 杀皇帝可以,都是关入深宫,一杯毒酒了事,死无对证。 但成济身为太子舍人,最应该对皇帝忠心的人,却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当街弑杀作为学生的皇帝,让背后的司马氏意图彻底暴露,才会成为两汉以来,受命杀皇帝而唯一被明正典型的人,遗臭万年。 当然,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天下的人都不再相信司马氏的话,以至于两晋的皇权威信是最弱的。 还是那句话,做坏事的多了去了,但至少要掩人耳目,不可以公开去做。 吕布问题就在于他和成济一样,举主这种最不该亲自动手的,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事,被全天下人都看到了。 吕布现在处境极其尴尬,他的名声已经调到谷底,没几个人愿意和他联手,所以他可以选择的路其实很少。 所以袁熙之所以冒险直接出兵河内,便是要赌吕布最终只能把宝压在天子刘协身上。 也只有身为天子的刘协能帮吕布正名,只要刘协拿回权力,便可诏令天下,言说丁原董卓皆是乱臣贼子,吕布出手乃是奉天子之命行事,只有这样,吕布才能洗干净污名。 除此之外,全天下所有的诸侯都做不到,即使袁术称帝,夺得了天下,吕布照样背负弑主的名声。 所以袁熙赌吕布能动动脑子,认清现实,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当然其中也有变数,便是陈宫。 陈宫有自己的想法,他站在另外一个立场上辅佐吕布,对于吕布的名声,其实并不在意。 在陈宫看来,吕布都背主两次了,跟着反贼袁术混,应该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才对。 但陈宫忽略了一点,吕布也是要脸的,尤其是做下错事的人,反而会更加在意名声。 袁熙和赵云讲完吕布的心理,赵云这才想整件事情的起因背景理清楚,他沉思半晌,开口道:“吕布的心思,我大致明白了,但还有一方势力,怕是会造成变数。” “兖州曹操,应该也会有类似的想法,他会不会和吕布联手排挤我们?” 袁熙听了,笑道:“兄这个问题问得好。” “这其实是最为麻烦的。” “但曹操迟早专权,到时吕布便是他的眼中钉。” “在这之前,我们的势力是最弱的,只能委曲求全,不能正面和曹操动手,毕竟我们离河内太远,而曹操离河内只有一个陈留郡。” “我们要赶在曹操攻下陈留之前,奉迎天子,然后用天子诏令让曹操停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这样一来,曹操和吕布地盘之间,相隔陈留作为缓冲,曹操也不方便直接控制天子。” 赵云听了,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将天子奉迎到河内,而不是幽州?” 袁熙回答道:“因为我们吃不下,就像徐州一样。” “天下必争之物,谁拿到了,就必然要面对其他人的觊觎,以我们现在实力,只能和别人分享,互相制衡。” “况且我们背靠袁氏,天生就得不到天子的完全信任,只能换一种方式去做。” “如果吕布能在河内独自护住天子最好,我们也可以从中分一杯羹,但十有八九,曹操是不会让吕布如愿的。” “所以我可以接受的局面,便是吕布曹操和我们在几年内,共同制衡,奉迎天子,至于大家能在其中获得什么,就要看各自本事了。” “这事情对所有人都有利,天子可以得到一个稳定的朝局,几方依靠天子诏令名正言顺的获得地盘,达成自己目的。” “当然,这种局面肯定不会靠谈判取得,我可以笃定,子龙和公与,会面对数场极为艰苦的大战,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坐下来谈判。” “白波军独占天子,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而各方获得的谈判筹码多少,取决于这几方能从白波军的手里抢过来多少。” 赵云听了,脸色奇怪地盯着袁熙:“云还是小看了公子。” “公子此计,不输天下大部分谋士啊。” “只怕云和公子第一次见面时,公子就在算计云了吧?” 袁熙不好意思道:“兄这话就过分了啊,兄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赵云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又谈了打扮夜,才将想要奉迎天子的各方势力动向预测了个大概,最后赵云才如释重负,抱拳道:“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云做事都会对的起公子,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天下人。” 袁熙听了,拍了拍赵云的肩头,笑道:“子龙兄做事,我放心。” “我等着兄得胜回来,到时候兄做我姐夫呢。” 赵云没想到袁熙会提到袁杏的事情,不由一怔,只当袁熙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 就此北新城兵分三路,上路袁熙和田豫带兵佯攻诱敌,中路阎柔带轻骑骚扰,伺机攻击对方粮道。 下路赵云沮授带着最精锐的兵马,看似从南边进攻黑山,实则直扑河内,和吕布联手对付白波军,奉迎天子。 至于吕布的想法,则是要看麴义的发挥了。 这是一场豪赌,袁熙已经好久没有赌过了。 但他面前的形势,已经无法让他做出更好的选择,黑山军再差也能撑几个月,那时说不定曹操早就攻下陈留,夺取天子车驾,连一点残羹剩饭都不会给袁熙留下。 一场战争到来之前,可能各方都没准备好,不是因为不想准备,而是天下所有人都在时时谋划,天下大势时刻都在改变,哪有留给人准备万全的时候? 眼下就是如此,袁熙扑灭黑山军再去河内是稳妥的,但觊觎天子的几方,谁也不会给袁熙留出这个机会窗口,所以袁熙只能行险。 既然是行险,自然有风险,且不说赵云那边,亲身引诱黑山军的袁熙,初阵便遇到了黑山军意料之外的全力反扑。 他没料到黑山军全军来的这么快,人数这么多,里面还有个想要杀死自己的高手杨凤! 她枪法极其刁钻,田豫评论他自己也差着一筹,那一场遭遇要不是孙礼田豫拼命拦截,可能袁熙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袁熙心中冷笑,你要我死,我还要你死呢! 你给我一枪,我还你十枪,就看最后谁能活下来吧! 他叫过孙礼,耳语几句,孙礼惊讶道:“公子疯了?” “我一个人可护不住公子!” 袁熙摇头道:“咱们虽然是诱饵,但要是对方要是迟迟不上钩,中路和下路便会压力大增,等于害了他们。” “所以咱们有机会,还是要尝试攻入黑山军腹地,这才能将其主力吸引过来,从而引诱袁尚出手,我才能有余力做别的。” 他指着远处山林,那边隐隐有炊烟从中升起,“而我们能安心行事的前提条件,就是将这个盯上我的狗皮膏药处理掉!” 孙礼看着远方,也是颇为无奈。 敌人这是有恃无恐啊。 好几天了,对面那支黑山军仿佛和这边杠上了,开始还偷偷摸摸跟着,现在干脆不装了,直接相隔一个山头,大摇大摆的生火做起饭来。 那领头的红衣女将,也常常出来用枪指着这边,有恃无恐的进行挑衅。 孙礼知道,这是给自己这边兵士心理压力,让这边不战自溃。 当初遭遇,红衣女将在己方军阵中杀进杀出,最后全身而退,事后经过黑山军投诚过来的士兵指认,这乃是黑山军中,武力数一数二的杨凤! 这对袁熙兵士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对方正在利用这一点,慢慢消磨袁熙这边的斗志! 再这样过几天,只怕兵士们的心气都要磨没了! 于是袁熙当机立断,告诉孙礼,不走了! 就在这里,和对方做过一场! 杨凤正坐在林木间闭目养神,却有探子过来禀报:“首领,对面开始伐木立寨了!” 杨凤听了,眼中讶色一闪,不跑了? 她本意是猫逗老鼠,追着敌人到处跑,等将对方玩弄的筋疲力尽,斗志全消,再将对面一击必杀。 这两天局势一直在向她预料的发展,两边在太行山里翻过了好几个山头,都已经有些疲累,但杨凤带领的是出身当地,熟悉附近地形的精锐兵士,明显比对方状态要好。 对面这是看出来了会被自己拖死,所以想和自己决一死战? 想到这里,杨凤眼里战意闪动,自己这是被看扁了? 她早已经得知,幽州军中武艺最好的田豫并没有跟来,剩下区区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世家子,能挡住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看我将你的性命,留在这黑山之中!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针锋相对 甄宓坐在屋里,广袖里面的手环在小腹上,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自袁熙离开蓟城后,已经一个多月了,听说夫君已经从北新城出兵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她站起身来,一旁的曹节连忙上来,想要帮忙扶住,甄宓摆摆手道:“不用,我现在身子还好。” 曹节听了,想了想,还是把住甄宓胳膊,笑道:“夫人要是碰着摔着,阿母可饶不了我。” 甄宓听了一笑:“正好我要向阿母请安,你陪我去吧。” 两人走到环氏屋里,见环氏正在缝着一件小小的衣服,内衬是薄纱,外面是麻布。 环氏细心用丝线将两块料子密密缝在一起,因为太过认真,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听到响动,抬头见甄宓进来,随手将衣服放在一边,说道:“你怀胎快两个月了,身子不便,就不要每日过来请安了。” 甄宓说道:“元化先生说,多活动活动,对胎儿也有好处。” 环氏听了,叹道:“也是苦了你了,这时候偏生他又不在。” 袁熙每次大战,面对的敌人都不是易于之辈,尤其是这次黑山军势大,让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甄宓强笑道:“夫君要做的事,也只有夫君能做,他是放眼天下的,妾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环氏叹道:“你想开就好,怀孕最忌伤心劳神,现在将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 甄宓知道环氏生了三个孩子,毕竟经验丰富,悄声道:“生孩子,是什么感觉?” 曹节在一旁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环氏听了,侧头想了一想,想说到时候袁熙就回来,越安心就越顺利,但是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斟酌了下,这才说道:“开始确实有些疼,不过到了后面,只要放宽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甄宓听了,微微点头,她听说生孩子不容易,心里颇为惴惴不安,所以她也想找人问问,蔡昭姬没生过不合适,问吴夫人总感觉怪怪的。 结果来问环氏,怎么感觉环氏比自己还紧张? 甄宓心道孩子什么的无所谓了,只要袁熙平安回来就好。 袁熙抽出背后箭壶里的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缓缓将弓拉开。 正好一射之地的距离,身穿红甲的杨凤将长枪从土里拔起,单臂握住枪杆末端,遥遥指向袁熙,枪尖纹丝不动。 袁熙眯着眼,这一杆大枪重量不轻,能做出这动作的人,即使是男子高手也不容易,何况女子,只怕天下也没有几个。 他头疼起来,对方盯死了自己,以前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让她如此仇恨? 他手一松,羽箭嗖的一声从他耳边飞了出去。 这一箭很准,直直照着杨凤额头飞出,转眼间就来了杨凤面前! 杨凤身子微侧,枪尖已经搭上了羽箭,稍稍用力,便将羽箭拨落。 杨凤手下兵士见了,大声喝彩。 袁熙手下兵士见杨凤如此轻易就破解了弓箭,不禁都咽了口口水,对付这等高手,谁也没有信心全身而退。 杨凤将长枪高高朝天举起,大吼一声:“跟我上!” 她猛地蹲身,扛着长枪,然后猛然前纵,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向着袁熙营寨冲来! 她背后的兵士也纷纷提刀掣枪,叫喊着冲了上来。 袁熙心道果然是个疯子,硬冲营寨,这是不把自己放到眼里? 他环视四周,见有的兵士露出不安的神色,知道杨凤这种高手,对他们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他笑了笑,出声道:“怎么,跟我守城三年,胆子越来越小了?” “她比得上子龙将军吗?” “子龙将军当时尚且打不下我守着的北新城,对面又算得了什么?” 他麾下将士听了,顿时振奋起来,纷纷呼喝出声。 杨凤看着几十步以外,半人多高的简陋木栅,心道这临时搭建起来的东西,也能挡得住我? 她一马当先,冲到木栅前面时,微一蹲身,便腾空跃起,在木栅上一蹬,便要翻入营寨。 此时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一路冲来,对方没有放箭阻挡? 她人在半空,看到木栅后面的地面,都是新翻的土,顿时心生不妙之感。 她百忙中一个扭身,枪尖钉在身后木栅上,竟是硬生生一个转折,止住了下落的势头! 杨凤借势伸手搭住木桩,一个翻身,竟是身体缩了回去,站在了木桩上! 但是跟着他冲进来的几十名兵士便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刚落到地上,便脚下一陷,落入了一人多深的深坑! 陷阱! 只是陷坑也就罢了,等待他们的,是削尖了的木桩! 借着下落的势头,兵士们的大腿身体瞬间被木桩刺穿,哀嚎声此起彼伏。 杨凤目眦欲裂,她连忙大吼道:“停住!” 自己怎么忘了,袁氏的冀州兵,最善于挖掘工事! 从和袁熙最早第一次照面开始,杨凤就觉得不对,对方起工事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彼时钢铁还是非常贵重的,用来做兵器都嫌不够,所以大部分行军工具,还是不怎么锋利结实的青铜制品。 这样无论是砍伐还是挖掘,速度都不会太快,然而袁熙这次不计代价配备了铁制工具,却是大大加快了修筑工事的速度。 这一道深沟,就是临时花了半个晚上挖成的。 此时袁熙这才把手一招,“放箭!” 兵士纷纷从营寨高处放箭,射得里外的黑山军兵士进退不得,不时有中箭的惨叫声响起。 杨凤牙都咬碎了,对方这道沟非常恶心,配合木桩,等于是两人高度,即使翻了进去,还要陷入坑里,等于成了对方的活靶子! 她眼见数支利箭朝自己飞来,连忙翻下木桩躲避,同时吼道:“弓箭呢!” “对射!” “来人,跟我攻破寨门!” 袁熙从土台上看到杨凤带人绕着营寨猛奔,想要寻找突破口,他哪会不知道对面心思,只要冲进来找到自己杀掉,幽州军便完蛋了。 但袁熙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当下把手一指,“挡住寨门!” 不过半刻,杨凤指挥手下劈烂了面前这道并不坚固的寨门,等看到里面情景,不禁犹豫了一下。 里面幽州军让开了一条通道。 但杨凤看的分明,门后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刀盾长枪! 杨凤自忖她是能够突入进去,但手下的兵士得死伤多少? 看着对面袁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杨凤冷笑起来,真以为自己奈何不了了? 她见对方还在不停往己方射箭,回头道:“火箭!” 后面弓箭手听了,纷纷拿出特制的火箭,这种箭极为长大,前段缠着浸满了油的麻布,一旦点燃射出,可对敌人造成不小的骚乱。 杨凤一声令下,上百支火箭飞上天空,射入袁熙军营,一时间处处烟火,煞是好看。 杨凤看营寨里面多处被点燃,袁熙的兵士都在忙着救火,但这火箭多是火油,即使泼水,也不能马上扑灭! 只要对面军心浮动,她便能找到机会突入! 结果杨凤却发现,营寨里面的兵士,正拿出一块块布来,盖在了火箭上,不一会,火箭上的火焰便熄灭了,下面冒出缕缕青烟。 这盖上去的布,竟然没有烧着! 杨凤睁大了眼睛,这是传闻中士族贵人才会用到,价格极为昂贵的火浣布? 竟然被用来灭火? 所谓火浣布,便是石棉。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火浣布的记载。 《列子·汤问》:“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铻之剑,火浣之布。……火浣之布,浣之必投于火,布则火色,垢则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 《周书》曰:西域献火浣布,昆吾氏献切玉刀。火浣布污,烧之则洁,刀切玉如脂。” 西戎与西周毗邻且交往频繁,于是他们就把火浣布拿来送给周王以求交好。 东汉之前,火浣布都来自西域,而到了东汉,和西南夷的交易中也出现了。 《后汉书·西域传》载,大秦国“作黄金涂、火浣布。” 《后汉书·西南夷列传》载:“又其火毣(即火浣布)驯禽封兽之赋,軨积于内府。” 彼时袁熙打通了海路,拿到了些火浣布,此世的人对此很是稀奇,觉得这布匹防火,应是极为珍惜的东西。 只有袁熙对此不屑一顾,后世烂大街的石棉,虽然作为工业材料可圈可点,但就是不适合做日常穿着的衣服。 无他,这东西纤维吸入人体后,会损伤肺部,导致疾病。 没有工业体系,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于是袁熙便将其放到作战器材中,起码灭火还是挺好用的。 杨凤眼见火箭被对方扑灭,只得带领众人又在寨门前停住了脚步。 两次攻寨受阻,她麾下兵士已经锐气少了不少。 正在这时,袁熙拿出一个铁皮做的喇叭筒,对杨凤喊道:“杨统领,何必打打杀杀,让部下全都在死在这里?” “若你能投靠袁氏,我承诺统领会比在黑山过得更好,如何?” 杨凤见有的部下有意动之色,怒道:“痴心妄想,袁氏数次杀我黑山统领,此仇不共戴天!” 袁熙听了,面色一冷:“既然如此,那就过来吧!” “我在这里等看,看你能填多少人命,才能走到我面前!” “还有,谁能将杨凤的头拿到我面前,赏钱百万!”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搏死一战 杨凤听了,怒气上涌,拿枪指着袁熙道:“袁家小儿,我誓杀汝!” 袁熙不知道杨凤对自己敌意何来,他现在才不管敌人是男是女,战场上只分生死! 他挥手道:“放箭!” 杨凤见箭雨射来,当下指挥手下躲在寨门后面,伺机指挥兵士拿枪往门后乱捅,一时间叮叮当当不绝。 杨凤看时,却收效甚微,因为对方顶在前面的军士不仅拿着盾牌,还穿着上好的甲胄,这边的铁枪刺上去,大部分时候只能将对方刺个趔趄。 杨凤心中大恨,她从来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黑山军打过的仗不少,但敌人穿甲的都是最精锐的骑兵,哪有连步卒都人人带甲的? 她眼见幽州军中的盾牌兵挡住自己这边的攻击,后面的人伺机长枪长戈探出,专门往自己手下腿上招呼,不断有人捂着腿惨叫倒地。 黑山军有兵士急了,直起身子就要从木栅上翻过去,结果刚一露头,就被一支弩箭近距离射中眉心,倒地毙命。 双方隔着破碎的寨门你来我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杨奉发现,己方就损失了几十个人! 而且对方极为阴险,兵器不往要害招呼,刺的却都是己方兵士腿脚,到处都是倒地的伤兵,门前一片混乱,越发难以突入。 杨凤银牙紧咬,这样对耗下去,自己这边的兵士只会被一点点蚕食掉! 她横下一条心,叫道:“刀盾兵上前!” 当下几十名刀盾兵举着盾牌冲上前来,杨凤抢过一个盾牌,举在身前,吼道:“跟我冲!” “全军突击!” 袁熙正在不紧不慢地射着箭,突然间寨门口骚动起来,然后黑山军士兵冒着幽州军枪捅剑刺涌了进来。 看着对方不畏生死的样子,这是搏死突击! 袁熙神色凝重,对方反应很快,这时打算耗下去了,而是准备和自己决一死战! 现在涌入的黑山军数目,已经明显超出了寨门后兵士的防守能力,又是突然出击,寨门的防线瞬间被突破! 领头的杨凤一手盾牌,一手长枪,一马当先常在前头,她身边的刀盾兵拼死护卫,向袁熙冲来! 袁熙知道杨凤是要和自己搏命了! 他定下心神,拉弓撒手,一支支箭矢射出,幽州军见状,也是拼死挡在前面,杨凤身边的人被四面八方的攻击射中刺倒,但他们却是红着眼睛,拼死保护着杨凤。 数百名黑山精锐涌入寨子,和袁熙的兵士混战在一起,此时幽州军三兵种的配合优势开始渐渐显现,慢慢压制了黑山军。 但这远远不够,因为黑山军此时的目的,就是保护杨凤的安全,只为杀到袁熙面前! 眼见杨凤已经冲到袁熙所在的土坡几十步远,一旁的孙礼把手按住了环首刀柄,手微微颤抖。 只有孙礼才能明白杨凤的可怕,他甚至没有把握能活下来,更别说保护袁熙了! 袁熙扔掉长弓,开始把腰间环首刀柄圆环上系的绳子缠在手上,一边说道:“我上一次遇险的时候,是哪一场战斗?” 孙礼下意识道:“山谷杀南匈奴那次。” 袁熙哈哈一笑:“上次活下来了,这次也不能死。” “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要是死了老婆改嫁,孩子叫别人爹,也挺不甘心吧?” 孙礼听了,胸腹间豪气顿生,吼道:“拼了!” “就是头老虎,我也杀给公子看!” 杨凤此时已经丢掉盾牌,大踏步往袁熙这边奔来,一杆铁枪使得神出鬼没,将逼上来的幽州兵纷纷刺倒,这些兵士都是精锐,竟然根本挡不住她的长枪! 眼见杨凤奔到土坡下面,飞身纵跃,长枪往袁熙刺来! 孙礼大吼一声,一缩身子,环首刀突刺杨凤侧肋! 杨凤岂能让他近身,一枪点在孙礼胸前,将其冲势生生止住,孙礼只觉胸口如同被一柄大锤打中,嘴里血腥味泛了上来。 他不退反进,就要抬手挟住杨凤枪杆,杨凤把手一抖,抽在孙礼头盔上,将他打得转圈跌了出去。 孙礼摔倒在地,挣扎几下,竟是没有坐起来。 杨凤盯着袁熙,冷笑一声,她的实力和在场众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这次袁熙死定了! 周围的幽州兵拼命冲了上来,但黑山军死死挡在杨凤周围,眼见杨凤一步步走向袁熙,幽州军却一时无计可施。 杨凤眼见袁熙抽出了环首刀,姿势却是颇多破绽,冷冷道:“还有什么遗言?” 袁熙后退一步,猛然间一刀斩断了身边绳子,冷笑道:“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杨凤脚下喀喇一声响,她脸色一变,倒纵出去,然而已经晚了,方圆数丈的地面突然间塌陷了下去! 杨凤和身边十几名黑山军军士,脚下地面消失,身体猛然下坠! 杨凤人在空中,才猛然醒悟,这个架起来的土坡,其实是空心的,上面是层土,中间木板支撑,下面是个大坑! 眼见土坑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尖木,杨凤长枪探出,猛地刺入土壁,止住了身形。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全都掉入坑底,身体被刺穿,抽搐着死去。 杨凤怒气勃发,对方同一个计策,自己上了两次当! 不过对方胆敢亲自做诱饵,他不怕死吗? 她抬眼一见,却见袁熙腰间也有条绳子,正挂在半空,坑上的兵士正七手八脚把他拉上去。 杨凤身体一纵,借着枪杆的弹力,已经翻上了土坑,她拔出铁枪,双眼通红,绕过土坑向袁熙再次冲了过来! 袁熙刚被拉了上来,见这样都没弄死杨凤,不禁头疼无比,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 他知道这一战避不开了,拉下头盔面罩,拔出环首刀,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中国古代盔甲很少有带铁面的,因为在复杂的战场环境中,反而会影响视野,但如今袁熙却是专门带了个特制的头盔,就是为了在杨凤面前多撑一会。 只要撑到杨凤手下被杀光,自己就赢了! 他周围的亲卫见状,也抽刀向杨凤围了上去。 两人撞在一起,甫一交手,袁熙身上盔甲交界处,就连中三枪,差点被刺穿。 即使他努力缩着身子,杨凤的枪还是时不时刺在他的要害处,只要盔甲出现破损,袁熙便会命丧当场! 而十几名亲卫无法对杨凤构成有效威胁,反而是她仗着身体灵活,在人群中穿梭,让这些亲卫的攻击全部落空! 袁熙身体剧痛,他觉得自己的肋骨已经被打断了。 对方又是一枪朝他面门刺来,袁熙拼命举刀格挡,却还是被一枪刺在额头上。 铁制护额发出尖利的声响,袁熙一瞬间眼睛发黑,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从眉心流了下来,眼前看到的东西开始蒙上了一层红色。 他踉跄几步,就见那枪幽灵般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喉头面前。 在这一瞬间,袁熙感觉时间似乎停止了,他看到杨凤身后孙礼拼命赶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自己要死了? 他蓦然间深吸一口气,胸膛鼓了起来,然后又急速吐出,在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快了一丝,环首刀挡在了喉头上。 叮的一声大响,铁枪刺在环首刀刀面上,把环首刀顶得打在袁熙头盔面罩上。 火化溅射,袁熙倒飞出去。 杨凤侧身避过孙礼背后砍来的刀,反腿将其踢飞出去,向着袁熙的身形急追。 她百忙之中看了眼枪尖,发现已经有些钝了,心想刚才对方运气真好,那一刀难道是蒙的? 她刚追近,就见袁熙勉强站定,反而将手臂上的绳子扯下,将环首刀扔到地上。 杨凤一怔,这是放弃反抗了? 却见袁熙反手拔起地上一柄铁枪,指着杨凤嘲讽道:“你的枪,比子龙慢多了!” 杨凤见袁熙满脸是血,显得越发狰狞,脸色却凝重起来。 她发现,袁熙的架势气势,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要说之前拿刀破绽百出的话,如今拿枪的架势,却是看似有些破绽,但却像是故意露出来的。 杨凤产生了一刹那间的迟疑,难道对方枪术比刀法好很多? 但真要如此,刚才为什么不用枪? 袁熙此时,其实只是面上强装镇定而已。 他对于枪法的眼界和了解,经过了赵云的日夜熏陶,比没人指点的刀法强多了。 但也只限于了解而已。 他的出枪架势,确实是跟赵云学的,但只要他一出手,马上便会原形毕露。 他现在要做的,还是拖时间。 一阵浓烟飘了过来,杨凤抬起手掩住口鼻,侧脸一瞥,却发现是十几名兵士点着了湿稻草,场上开始烟雾弥漫! 她猛然醒悟过来,当下不再迟疑,飞身向袁熙扑去。 袁熙见状,出枪格挡,杨凤一见其出枪姿势,便心中大定,枪头一转便将袁熙长枪绞开! 眼见袁熙空门大露,杨凤面露喜色,只要一枪,便能要了袁熙的命! 正在此时,烟雾弥漫之中,孙礼挺着一杆长枪,对着杨凤后脑猛然扎来! 杨凤一侧头,便让过了孙礼长枪,她是用枪行家,对方半吊子的枪术,完全对她构不成威胁! 一个两个,都想诈自己,可笑! 孙礼的枪头擦着杨凤脸颊刺空,杨凤根本不屑管他,下一刻正要刺死袁熙,眼角余光却瞥到孙礼枪头,猛然间愣了一下。 枪头上绑的是什么? 怎么冒着火星? 下一刻,枪头在杨凤耳边轰然炸开。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调虎离山 杨凤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一朵绚烂的火花在她面前炸开,如同放大几十上百倍的烛火。 伴随而来的是浓烟和四散迸射的碎片,仿佛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碎竹纸屑如同漫天飞雪一般扬洒下来。 随后刺耳的气味冲入她的鼻腔,一路向下,仿佛在烧灼着她的肺部。 杨凤努力睁大眼睛,,时间仿佛停止,四周景象在她面前如同定格一般。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天地陷入了沉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因为她听不见了。 她身体摇晃起来,感觉右耳有热热黏黏的东西顺着的脸颊流了下,杨凤猜那应该是自己耳中的血。 或者有可能是自己的脑浆? 袁熙眼见杨凤身形摇晃,脚步踉跄,她背后的孙礼扔掉了手中炸烂的长枪,高高举起环首刀,对准了杨奉脖颈。 他心道总算成了。 加倍装了火药的纸筒,虽然不能够炸死人,但贴着杨凤头盔炸开,爆炸的冲击被铁盔吸收,然后传导到她的头颅,伤了她的耳道,破坏了她的身体平衡。 杨凤确实是武艺超群的高手,正常情况下,自己和孙礼很难伤到她,精心准备的几个陷阱都没有奏效,实在是难以对付。 但杨凤吃亏就在,她不了解爆竹是什么东西,这个时期炼丹术尚未流行,武人也太不知晓爆炸这种现象。 所以孙礼才利用杨凤身为高手的自信,用缠在长枪上的爆竹成功炸伤了她。 当然,杨凤这次吃了亏,下次便会有了防备,这种招数便再也对她无用了。 不过也没有下一次就是了。 袁熙眼见杨凤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了几下,吼道:“杀了她!” 此时袁熙自己,也已经满脸是血,粘稠的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眉,他竭力睁大眼睛,一挺长枪,直往杨凤面门扎去。 杨凤耳朵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直觉告诉他,下一刻对面就要出手杀死自己了! 她一咬舌尖,却发现连血腥味和痛觉都感觉不到了,下意识要舞动手中长枪,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她手里的长枪掉了! 她眼见袁熙挺枪刺来,却不退反进,往枪尖扑去! 此刻高手的反应救了她,孙礼环首刀劈在她的后背,将她背心的甲片皮绳砍断,十几片甲片飞散在空中。 孙礼摇了摇头,杨凤正好躲开了自己砍向她脖子的一刀! 他上前一步,又是一刀劈下! 袁熙见杨凤竟然扑向自己枪尖,当下毫不犹豫用力捅去,却下一刻发现,杨凤消失了! 耳边传来孙礼的惊呼,“小心!” 袁熙猛然眼前一黑,下巴上疼痛传来,几乎让他失去意识。 被对方空手打中了! 这一刻,袁熙第一反应是把手一扬,竟然把手中的枪往后掷了出去! 杨凤骂出声来,她的手指还有几寸就摸到袁熙的枪杆,只要手中有枪,她谁也不怕! 结果袁熙竟然把枪出,让自己夺枪的意图落空了! 杨凤怒不可遏,被对方不知名的手段阴了,此时她身体的平衡感还没有回来,动作慢了很多,但即便如此,身为高手的她,还在努力寻找扭转劣势的契机! 拿不到枪捅死你,就活活打死你! 她左手成爪,去扣袁熙咽喉,右手握拳成凿,猛叩袁熙面门! 袁熙一躬身,已经抱住杨凤腰身,就要将其扑倒。 谁和你打拳啊! 打滚还差不多! 杨凤知道自己要是被袁熙拖倒必死无疑,当下狠狠一肘打在袁熙背心,铁护臂和袁熙后背的护甲猛烈碰撞,震得袁熙几欲喷血。 他死死抱住杨凤腰身,嘶声吼道:“杀了她!” 杨凤飞起一脚,直踢袁熙下身,袁熙眼见自己就要断子绝孙,勉强侧身闪避,孙礼的刀到了。 杨凤无奈,把脚一踏,就要纵开,袁熙哪能让她逃走,出脚一别,就地一滚,终于将杨凤拖倒! 杨凤暗骂,对面武艺平平,怎么这几下子这么难对付! 殊不知上次袁熙侥幸弄倒吕玲绮后,回来觉得自己武艺虽然一时难以提高,但在这种歪门邪道上可以花些心思。 于是他分别找了赵云田豫等人演练请教,花费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将这糅合了北地摔跤的招数淬炼升华,成为了自己最为得意的撒手锏。 这几招都是和赵云田豫等高手集思广益所得,哪是杨凤仓促间可以破解的? 杨凤眼见袁熙掰住自己一条大腿,扣着自己脚踝,旁边幽州军纷纷拿枪扎向自己,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把身子一扭,竟然带着袁熙在地上翻滚起来。 袁熙感觉自己就像被鳄鱼咬住进行死亡翻滚一样,胃里翻江倒海,头昏眼花,旁边兵士怕误伤到袁熙,根本不敢下手。 孙礼却是瞅准时机一刀斩下,这下子砍在杨凤背心上,杨凤终于支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当机立断双手扣住地面,腰腹使力,猛然一甩,竟然将袁熙猛地甩了出去! 她停也不停,翻身而起,手脚并用,几步翻过营寨,就要逃走。 袁熙吼道:“放箭!” 百十支箭射向杨凤,一支箭矢扑哧一声穿透了她的大腿,杨凤疼痛翻下山坡,咕噜噜往下滚去。 等袁熙带人赶到,杨凤已经翻入山谷中的密林,不见踪影,只留下沿途一溜血迹。 他和孙礼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庆幸之色。 这女人也太难打了! 孙礼盯着山下,说道:“要不要追?” 袁熙思忖一下,说道:“算了。” “几个人遇到她,说不定还会被反杀。” “将剩下的黑山军清理掉,咱们赶回去。” 孙礼见袁熙满脸是血,说道:“公子还是先清理下伤口吧。” 袁熙抬手一擦,发现手掌全都是血,突然感觉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杨凤翻下山坡,射进腿里的箭杆已经折断,箭头深深刺入肉里。 她咬着牙又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找到一条小溪,她撕开裤腿,忍痛用短刀将肉里的箭头挑了出来,然后极为熟练地包扎止血。 等做完后,她找来一根树枝,跌跌撞撞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她要赶时间。 虽然她带来的人都完了,但只要黑山军前军尚在,她就能阻住幽州军的脚步! 她是前军主心骨,只是为了刺杀袁熙,才暂时离开,没有她坐镇,黑山军也只能处于守势。 那袁熙很可能趁她受伤,赶回去攻打黑山军留守下来的营寨,所以她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 杨凤凭着对此处地形的熟悉,一天只睡一二个时辰,饿了就生吃野兔野鸡,不眠不休地走了三天两夜,翻过二百多里的山地,终于回到了她带兵出发,两军对峙的地方。 只远远一见,杨凤便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远处几处山头,倒处都是残破的营寨,甚至还有个寨子烧毁大半,余火未熄。 山林间倒处都是死尸和残破的武器,山间的溪水甚至还泛着红色。 原本黑山军在连绵数个山头营寨上的旗帜,已经全被换成了幽州军的。 杨凤意识到,黑山军前军败了,不然不会放弃这个适合防守的关卡! 是主动撤走,还是被幽州军全杀了? 自己在这里留下了上万人,而幽州军满打满算只有两千多人,这是怎么输的? 杨凤感到天旋地转,她敢肯定,袁熙带着兵士在山中行军,绝对没有自己这么快回来。 换言之,自己离开后,这里就爆发了大战! 而且看这样子,对方显然早有预谋! 被算计了! 杨凤没想到,那凶虎竟然以身做饵! 而且对方带的人数也很微妙,只带了数百亲卫,将大将留在此处,做出一副逃跑的模样。 留下来的幽州军数目也不多,两千多人,怎么看也不应该打破有上万人的黑山军的营寨才对! 所以杨凤这才放心带兵追赶,她不是没考虑过可能是对方的诱敌之计,对方引她离开,其主攻方向,很可能是中路和南路。 但杨凤万万没想到得是,对方偏偏就是主攻自己留人把守的北路! 自己追了过去,刺杀无功而返不说,老家还被偷了! 杨凤嘶声道:“凶虎!” “我和你不共戴天!”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经过这几天跋涉,她早已经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支撑不住昏过去。 但她知道现在不能留在这里,袁熙随时都会赶回来,于是她辨明方向,艰难地拄着树枝,往黑山军腹地蹒跚而去。 一日后,袁熙带着孙礼也赶了回来。 田豫和郭嘉迎出了来,见袁熙包着额头,隐隐有血在伤口麻布上渗了出来,心道这次也太冒险了! 这计划是袁熙出兵前就定好的,他们要攻打黑山,岂会不打探清楚黑山军将领底细。 黑山军地位最高的两人,便是张燕和杨凤。 而杨凤做为北路前军主将,威望极高,有她的在的话,这支上万人的前军极难被击败。 所以袁熙才和郭嘉商量出了以身做饵的计策。 当然郭嘉很反对这种以身犯险之举,奈何两人推演了好多次之后发现,只要杨凤还在,黑山军便不可能被完全击溃。 于是最初那场遭遇,袁熙这边有意保留实力,让杨凤产生了误判,从而将其一步步引入彀中。 当然众人也没料到杨凤的武艺会那么高,以至于袁熙差点翻船。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骡马非人 为打败黑山军,袁熙谋划了很久,自然不会忽视掉一切可能的细节。 但袁熙也不是没有失误,他也忽略了自己身外的因素,导致了误判。 那便是袁尚没因为抢功而出兵黑山,反而掉头去攻打臧洪了。 这属于袁熙虽然知道,但是却不能因此改变计划的意外事件,毕竟要是把什么意外都算进去,就很难做事了。 这样以来,黑山军压力小了很多,选择北上,以至于袁熙只能选择和黑山军硬碰硬。 他至今无法理解,即使臧洪反叛,袁尚为什么要亲自带兵去剿灭无关紧要的东武阳,而不选择占据对进入并州来说,极其重要的黑山通道。 袁尚虽然人品不行,但他是这种轻重不分的人吗? 此时袁熙暂且将这个疑问放到脑后,他在听郭嘉说着如何击溃黑山军前军之事。 袁熙带人引开杨凤,田豫带着二千多人死守要道,黑山军也是按兵不动,等待杨凤回来,再将田豫军歼灭。 但袁熙前脚刚走,在北新城整备的郭嘉得到消息后,便开始行动了。 先前袁熙急行军用的骡马已经回到了北新城,开始运载大批量的辎重出发。 攻城器械。 这些器械是沮授和许攸一起上任的时候,袁熙令其秘密打造的。 这些东西,比一般的攻城器械要小很多,威力当然也下降很多,沮授和许攸当时也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老老实实打造出来,藏于北新城中。 这些器械虽然不大,但数目不少,要不是北新城流民中有不少工匠,说不定袁熙回来时也无法完成。 彼时袁熙准备离开时,便传信给郭嘉,于是北新城将大部分劳力动员起来,日夜兼程将这些工程器械运进了黑山,到达两军对峙的地方。 等到地方开始组装,众人才开始发现,这些小型器械,是为了山中复杂的地形专门打造的! 因为体积小,所以在山坡上也能架起来的投石机。 宽度很窄,轮子却很大,适合推上山道上的冲车。 如同梯子只有两条腿,却能斜着架在树干上的望楼。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山中作战用的! 一同前来的,还有数千能够操纵器械的民夫。 这些人和田豫的兵力合在一起,起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于是数百架投石器和云楼架了起来,对着黑山军营寨猛轰。 黑山军一开始还犹犹豫豫,向着对方攻势总有放缓的时候,结果发现,幽州军晚上攻势也不停止! 他们被骚扰了一夜后,在第二天早晨忍着困倦,愤怒的发动了反攻。 但黑山军人数虽多,狭窄的山道和陡峭的山坡却让他们根本施展不开,反而被装备精良的幽州军依据营寨工事挡住,飞石擂木不停打入黑山军阵中,让其死伤惨重。 黑山军没有了杨凤坐镇,喜欢冲锋陷阵的大洪也死了,攻了一天也毫无进展,反而折损不少,只好被迫退了回去。 前一天晚上黑山军头目们本就没睡好,次日又打了一天,自然人人疲惫,想着幽州军也是一样,双方晚上应该都会好好休息吧? 结果当天晚上,黑山军头目便遭受到了包括投石器投出的火弹猛攻,营寨内处处都是火焰。 还好黑山军营寨中有数条小溪,等兵士们灭完了火,已经是天明了,人人疲惫不堪。 有黑山将领愤怒无比,要拉出兵士和幽州军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其他人劝住,道眼下人人困倦,士气低落,昨天都打不赢,今天就有戏了? 于氐根出声道:“那凶虎手下都狡诈无比,他们先前就用计坑了我们,现在其是想让我们疲累不堪,趁机击溃我们!” “他们是不会让我们休息的,我建议全军退后几十里休息。” 有人嘲笑道:“那是你中了计,不是我们!” “若是杨统领回来,发现我们竟然打不过区区两千人,我们颜面何在?” 于氐根涨红了脸,“现在还管什么颜面?” “即使不能全部退走,也要退走一半人,等休息好了,再重新回来换防,让前面顶着的人休息!” “不然觉都睡不好,这仗怎么打?” 有人郁闷道:“真他娘的怪了,咱们一万多人被两千多人逼得无法睡觉!” “他们难道不累的?” 众人听了,皆是纷纷点头,心中疑惑不解。 不过他们真的说对了,幽州军还是真是轮流换防休息的。 不过他们为了远离战场睡个好觉,从战场上下来困倦不堪的兵士,是让骡马拉着车,到后方十里处休息好了,再用骡马拉回来,就地休息。 幽州军后方的山道上,唯一得不到休息的,是几百匹骡马日夜不休地运送着兵士,属实是把骡马当骡马用了。 沿途不断有累死倒毙的骡马,被剥皮拆骨,化作了兵士们的口粮。 骡马不是人,人需要休息,骡马不需要,干活就行了。 这种袁熙得益于后世反动派所作所为的灵感,在封建社会都堪称丧良心的举动,却为军士赢得了宝贵了的时间和精力,把黑山军逐渐拖入了泥沼。 在第四天晚上,黑山军遭到了更大规模的夜袭之后,兵士们开始崩溃炸营了。 他们趁着混乱,从烧坏的营栅中逃了出去,冲进了茫茫山林中,只为睡一个好觉。 逃跑的人是如此之多,他们又是如此疲惫,很多人甚至刚跑出不久便倒头就睡,浑然不管背后营寨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次日田豫带人打扫战场时,发现漫山遍野都是躺着的人,很多人不是死了,而是在呼呼大睡。 兵士一炸营,黑山军将领便知道事情不妙,他们竭力想平复下来,但黑暗中谁能挽救这等混乱的局面? 此时于氐根等人看到幽州军打开寨门,准备全军进攻,知道大势已去,连忙往回逃走。 于是在郭嘉坐镇谋划,田豫领兵督战下,黑山军只坚持了四天便全线崩溃。 山上黑山军趁夜自相践踏,死尸遍地,辎重粮食丢的满山都是,田豫趁机带人掩杀二十里,郭嘉唯恐有失,便鸣金收兵。 两人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按照先前谋划,在沿途山上建立连营,准备就慢慢逼近黑山腹地,打通中部隘口,和阎柔合兵。 袁熙算算黑山军崩溃的时间,正好是自己和杨凤搏杀的时候,也不知道杨凤是死是活,反正她就是赶回来,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袁熙拿着郭嘉清点的记录查看,发现幽州军虽然也有不少死伤,但是相比黑山军来说,已经算是好上太多了。 这其中固然有袁熙兵士甲胄武完备,器械数目压制的缘故,但最重要的,就是他这次让华佗带着义学医士随军,一有士兵受伤,便马上着手救治。 义学虽然带着个义字,却肯定不是毫无保留地免费,至少在之后官职选拔上,参加行医救治,是个硬性条件。 尤其军中医士更是加分项,义学之中想要一展抱负的医士们,皆是无法避开。 华佗也曾和袁熙说其,“老夫之志,便是穷尽医道之术,治病救人,写出一本能够传世的医书,故而能跟着公子亲身赴险。” “然而学习的医术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老夫般想法,说不定只是混口饭吃。” “若他们坚持不上战场,公子要怎么惩罚他们?” 袁熙听了,沉思半响,说道:“那便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便是了。” 华佗听了,颇感意外,“就这样?” 袁熙笑道:“这样就好。” “只要他们不是拿医术来害人,我们的努力便不会白费。” “他们在之后的人生中,只要能治病救人,将医术传播出去,即使只有一人能够得救,便已经足够了。” “播下种子,有的能开花,有的甚至不能发芽,就是收获,果实也有大小之分。” “但不能说他们没有努力,有时候只是境遇不同。” “我只希望将来我和先生的努力,能在这片大地上开花结果,让更多人尝到这果实的滋味。” 华佗听了,捋着胡须呵呵笑道:“公子的心意,老夫明白了。” “老夫会尽量活的长一点,看看公子能走到哪一步。” 袁熙微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那先生可要保重身体了。” 华佗听了,心有余悸道:“别提了!” “那天双方箭雨铺天盖地,几支羽箭射穿帐篷,擦着我身体插入地里,差点让我吓尿了!” “我和弟子身上穿的都是麻衣,可不经流矢啊!” 袁熙听了,一拍脑袋,“这倒是我的疏忽了,下次开战,我去调几辆蒙皮平车,以做医士们救治时遮蔽之用。” 这样的细节,逐渐在袁熙行军打仗之中,被发掘出来,袁熙都将其写入了练兵之法中,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将麾下的军士,练成一支与众不同的军队。 黑山军几乎是近半精锐尽出的北路前军,被幽州军击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附近的几个郡。 对黑山有想法的人,顿时急了。 袁尚坐在营帐中,啪的一声将竹简拍在桌案上,对下首将领不悦道:“区区一个东武阳,打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打不下来?” “要是阿父知道了,该如何看我?” 帐下文丑张郃高览皆在,几人心道这还怎么办,东武阳这种大城,本来就不好打啊。 臧洪在城里颇有人望,又存了破釜沉舟的死志,拼死防守之下,便是河北三庭柱,也一时无计可施。 攻城守城本就是绞肉,绝大部分时候,只看哪一边粮食先断绝,本就急不来。 袁尚本想着打下东武阳后,还来得及去黑山占便宜,此时乍听袁熙已经攻破黑山军北线,顿时失去了淡定。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提前发动 见袁尚发怒,河北三庭柱都敢不说话,逄纪出来打圆场道:“几位将军都尽力了,这城确实不好攻。” “臧洪此人虽然打仗不多,但是守城却是出乎意料的滴水不漏,这也是纪之漏算,实在惭愧。” 袁尚摆了摆手,“别的就不要提了,我就想知道,如今还有什么好办法攻下东武阳?” 逄纪沉吟一下,“如今看来,只能将其团团围困,待其断粮。” 袁尚断然道:“要多少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以上”,逄纪回道。 袁尚站起身,在营帐里面走来走去,“不行,太慢了!” “这样下去,冀州通向并州的黑山通道,可就被袁熙全占了!” 通往并州的黑山通道,对于袁尚来说极为重要,这关系着袁尚说服袁绍,派出自己势力的人去并州占领地盘,和冀州相互呼应的大计。 并州虽然看上穷,但是有肥沃的河套平原,大量的战马和骑兵,他若将南匈奴掌握在手里,就能短时间内组建出一支庞大的骑兵! 但要是袁熙打下来,事情便不一样了。 虽然同为袁家人,袁尚知道自己得罪狠了袁熙,要是对方占据黑山,肯定要给自己使绊子。 要是袁熙在自己前面打下了河套平原,极有可能把那些战马抢走,就是拿不走,按对方的性格,也很可能会直接杀掉,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袁尚有些焦躁,他曾在袁绍面前提过袁熙有异心,但袁绍却以空穴来风为由,让袁尚不要再提此事。 逄纪身为袁尚谋士,自然知道袁尚烦恼,出声道:“公子若真的想要去黑山,也未尝不可,这里本就不需要这么多人。” “完全可以留一员大将在此坐镇,分兵去攻击黑山贼。” 袁尚听了,反而犹豫起来,“阿父让我攻下东武阳,如今我却临阵退却,阿父如何看我?” “何况黑山军也不是易与之辈,阿父当年都没将其剿灭,我如今贸然前去,吃了败仗怎么办?” 逄纪心道袁尚的毛病,就是太瞻前顾后,迟迟拿不定主意,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拿不到。 按照逄纪想法,袁尚如今继承家主,最大的敌人就是袁谭,应该将矛头全力对准袁谭,何必节外生枝,到处树敌? 他叹了口气道:“公子,机不可失啊。” “眼下显奕公子和黑山军已经打得谁也无法后退,只要公子加入,必然能主导局势。” “还有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 袁尚听了,又思忖半晌,终于是下定决心,出声道:“我明白了!” 他指向高览:“你”他顿了一下,“负责围困东武阳!” 高览连忙道:“末将领命。” 他心里嘀咕,这是,不放心自己? 也是,自己夫人是甄家人,自己不受猜忌就怪了。 呆在这里也好,免得到时候袁熙袁尚两方冲突起来,自己无法自处。 袁尚指着文丑和张郃,“两位将军跟我赶赴黑山,从魏郡隘口进入!” 文丑张郃听了,齐齐拱手道:“领命!” 逄纪还想建议先和袁熙通通气,但又怕说了之后袁尚又开始犹豫,心道看看形势再说吧。 毕竟黑山太过关键,不管怎样先占下其中一部分,打通往并州的安全通道,才是当务之急。 而和东武阳同属于东郡,相隔一条黄河的兖州治所鄄城里,曹操也在召集麾下谋士商议。 众人面上也不好看,曹军擅长的是野外机动作战,利用速度和时间围点打援,是其长处,对于攻城反而平平。 曹军军械辎重等攻城用物,又远不及冀州豪富,所以大部分时间攻城都是拿命去填,青州兵脾气桀骜不驯,对于这种事情颇有抵触,以至于到现在陈留也没打下来。 曹操开口道:“如今袁氏被拖在黑山和东武阳,正是奉迎天子的大好时机。” “袁术也在往司隶派兵,要等到天子回洛阳,一切都晚了!” “但陈留挡在去河内的路上,如之奈何?” 荀彧说道:“陈留并不足为道,干脆绕过去?” 程昱开口道:“张邈张超也知兵事,等我们主力过境,他们断我们粮道怎么办?” 荀攸听了,却道:“换一条路如何?” 众人听了,心中疑惑,怎么换? 荀攸慢悠悠道:“听闻袁尚正在围困东武阳,面临的也是和我们一样的问题,城打不下来。” “不过只怕其很快就忍不住了,那袁熙近日击溃黑山军前军,不日就要突入黑山军腹地,袁尚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分兵去黑山。” “我们现在可以向其示好,许以厚利,若其同意,我们便可从鄄城北上出兵,渡过黄河,从魏郡进入河内。” “这样的话,我们的粮道有了袁尚保证,便不用经过陈留,自然无忧。” 众人听了,都是眼睛一亮,荀攸说的这个办法,听上去倒是可行之策! 程昱却沉吟道:“如今我们和冀州关系并不好,只怕袁尚不一定答应啊。” 荀攸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昱一眼,“只要先生出马,攸相信一定会马到功成。” 程昱心里一跳,心道难道荀攸猜出来了什么? 他忍不住看向曹操,曹操却如同没注意到程昱一样,对众人道:“如今白波贼挟持天子,图谋不轨,每念及此,我都寝食难安啊。” “不管怎么做,我们一定要尽快赶到雒阳,奉迎天子!” “在此事之前,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所以我决定,立刻给袁尚发信交好。” “为了救天子于危难,匡扶汉室,一切都是值得的!” 荀彧听了,激动地眼泛泪光,拜道:“明公英明!” 众人纷纷向曹操拜服,荀攸看向荀彧跪拜的身形时,脸上却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曹操等众人走后,又分别留下了几个谋士,在商议大半个晚上后,一封封密信被信使带着,送往一个个地方。 东武阳,河内,甚至黑山。 黑山发生的战事,一时间牵动了天下诸侯的目光,成为了风云的旋涡。 对于漩涡来讲,暴风眼中反而是最宁静的,袁熙如今又前进了一百余里,卡在了黑山中段靠近中部隘口的地方,却开始安营扎寨不走了。 他深知再深入敌境,后勤补给路线也会被拉长,黑山军必然会想法设法针对。 到时候只要黑山军派出几支部队翻山骚扰粮道,自己这边就会疲于奔命。 所以他很谨慎地停在了离黑山腹地二百多里的地方,然后开始往东伐木,清理山道,开辟出通往冀州的道路。 这样的话,幽州的粮道,便能不经来时的黑山通道,而是从幽州南下冀州,再向西折往黑山,安全性无疑提高了很多。 袁熙此举出乎黑山军意料,本来他们以为袁熙会挟胜势直逼黑山大本营,已经收缩兵力防守,如今对方止步不前,这让黑山军极为难受。 尤其是是张燕,他当初得到消息,认为沮授和赵云要抄黑山军后路,所以亲自带兵堵截。 结果扑了个空,赵云沮授那支兵马,竟然在黑山外面打了个转,便消失了踪迹! 张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消息传来,北路前军被袁熙击败,几乎全军覆没,连杨凤都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张燕更加心里惶惶,连忙带兵北上。 这些年来,他连接遭逢大败,早就不复当年的锐气。 而且这些败仗,都是袁氏给他的,无论是袁绍报复黑山军偷袭邺城,还是援助公孙瓒三路被击退,都让张燕迟到了不少苦拖。 尤其是那支袁家凶虎,更让张燕气得咬牙切齿。 两次北路军,都被其打得全军覆没! 要说另外几路尚能全身而退,但攻打北新城的,每次都是谁去谁死,连武艺不下于自己的杨凤,竟然也败,还下落不明! 张燕现在最为不安的,就是想不明白幽州军的真正目的。 要是袁熙在北面立寨开路,是为了打持久战,慢慢将自己耗死的话,沮授赵云带领的那支的兵马,到底去了哪里? 张燕想到卫青霍去病千里奔袭匈奴王庭的先例,不禁心有余悸,对方是盯上自己了? 他拿起手边的一封密信,仔细看了又看,还是拿不定主意。 如果真如信中所说,能协助奉迎天子,他便能东山再起,得到更大的权势和地盘。 但相应的,他可能要放弃黑山军大本营,如果赌输了,将会一无所有。 而且这件事情风险并不小,黑山军看上去和白波贼同气连枝,但其实私下里面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如今白波军已经控制了天子,自己过去,真的能捞到好处? 他心内天人交战起来,却在这时,有军士进来道:“杨首领回来了!” 张燕听了一惊,杨凤竟然还活着? 先前黑山军前军被幽州军击溃,几名首领带着几百残军败将逃了回来,言说当时杨凤去杀凶虎,却没有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杨凤是黑山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还是张燕受人之托,要重点照顾的人,要是她死了 随后他见到杨凤时,其状况之惨,让张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两份竹简 杨凤笔直地站在营帐外,一如她离开时意气风发的身形一样。 但也只是身形相似了。 杨凤虽然还用力拄着木棍,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清楚地表明,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曾经还能精心打理的火红盔甲,如今破破烂烂,甲片大半掉落,上面到处都是血迹和灰尘。 其大腿上伤口外扎着几圈麻布,早已经被渗出来的鲜血浸透,红褐色中还带着些暗黄色,应该是伤口化脓了。 最凄惨的是杨凤的脸,本来就被一道疤痕斜贯的脸上,多了好几道横七竖八的伤口,包括从一边耳朵里面留下的血迹,早已结痂干涸,显得尤其恐怖。 杨凤本来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暗淡无光,她缓缓开口:“凤有负中郎将所托。” 张燕连忙说道:“杨统领这是哪里话,只是敌人狡诈,算不得数。” 杨凤恨恨道:“还请中郎将拨一支军马,让凤报此战之仇!” 张燕叹道:“不急,还是等杨统领养好伤再说吧。” 杨凤还要说话,身子摇晃几下,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张燕见状,喝道:“来人!将杨统领带回去救治!” 兵士上来,七手八脚将杨凤抬了下去,张燕返身又踱回营帐。 他翻出另外一筒竹简,和先前的竹简并着放在一起,沉思起来。 黑山军如果倾尽全力,说不定是能够将袁熙打退的。 但是之后呢? 对方修整个一年半载,甚至几个月,又可以卷土重来! 现在幽州农事搞得有声有色,能随时支撑几千人的兵士调动,反观自己这边,兵士倒是不少,能打的不多,吃的粮食确是一点没少。 那凶虎眼光很是毒辣,出兵时机抓的很准,只要再来一次,黑山军便撑不过这个冬天! 退一万步讲,黑山军打通了北隘口通道,进入幽州和那凶虎对峙,又怎么样呢? 要知道,背后还有冀州在虎视眈眈! 说对张燕来说,如果幽州军是一头恶狼,冀州军则是真正的猛虎,袁绍已经灭了公孙瓒,迟早会全力对付自己。 他深知这样下去,是看不到取胜的希望的,所以他必须要做出抉择。 谈和。 但和谁谈是个关键,自己在邺城差点把袁绍老家抄了,那是个极其记仇的,且喜猜疑,有对手下将领动手伏杀的先例,张燕可不想落得个麴义吕布一样的下场。 但冀州势大,要是投靠和袁绍敌对的势力,张燕一样讨不了好去。 那么投靠袁绍手下的势力,变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既能够和袁氏停战,有不受袁绍直接辖制,免了可能杀身之祸。 面前的两份释放善意的竹简,分别由两方送来。 曹操。 袁熙。 曹操且不说,袁熙的竹简送到张燕手里的时候,张燕心里是颇为别扭的。 一方面将自己的精锐主力打散,一方面来假惺惺谈和,这是觉得自己脾气好,还是脑子不清楚? 但说起来,张燕是有些后悔的,当初袁熙刚授幽州刺史时,曾送信前来交好,但张燕自恃势大,也没搭理他。 当然其中原因是,杨凤等首领极其抗拒和袁氏联手,所以张燕拒绝了袁熙的善意,也是众人共同的意愿。 但时过境迁,袁熙在幽州的实力膨胀太过迅速,迟早有一天,黑山军便会被全面压倒! 张燕不确定袁熙背后是不是得到了袁绍的资助,不然这也异常了! 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良武器和军械? 张燕不知道的是,袁熙为了对付黑山军,抽干了海上商路这一年多来的利润,差点把本钱都搭进去,就是为了能够一举建功。 在袁熙看来,钱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能花钱多配备些军器,减少己方兵士伤亡,总比把钱存在库房里面要强。 张燕看到袁熙在竹简里面的承诺条件,是双方停战后,黑山军开放黑山通道,两方共治黑山,幽州会帮助黑山进行耕种及兴修水利道路。 张燕脸色略微有些阴沉,共治黑山?这小子胃口也太大了些! 相比之下,另一份竹简便有诚意的多。 只要张燕投靠曹操,不仅黑山领地保留,还可以分得并州的一大片土地,曹操还会上表天子,表奏张燕加官进爵。 两边一对比,显然怎么看也是选择曹操这边。 但张燕也隐隐有些警觉。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想要得到更多的回报,自然也要有更多的付出。 黑山军投靠曹操后要做的,便是两边合军,打入河内,打通去司隶河东的通道! 张燕思忖起来,这岂不是要和吕布及白波军为敌? 幽州军营帐里面,郭嘉出声道:“我不明白。” “想要和黑山军谈和,完全可以许诺更为丰厚的条件,要是如现在心里所说,其十有八九不会答应。” “要是别人开出更高的价码……” 袁熙微笑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答应。” “他真要答应了,我反而头痛了。” “黑山通道这么重要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留给别人?” 郭嘉沉吟道:“那这样的话,我们也只能和张燕僵持。” “他也不敢离开黑山腹地,不然会被我们趁虚而入。” “所以他很有可能会答应曹操的条件,但同时会借口被公子攻打,不能腾出手来出兵河内。” “这样的话,关键就在于公与子龙一路,吕布一路,曹操一路,这三方如何面对白波贼了。” “吕布的作用,很关键啊。” 袁熙微笑道:“正是如此。” 郭嘉说道:“当初公子说自己不去见天子更好,难道是认真的?” 袁熙笑道:“我没有欺骗过先生吧。” “在这件事情,我去反而会坏事。” 郭嘉叹道:“但这样一来,公子就不能亲掌大局,将主动权全部交给了公与和子龙?” 袁熙点头:“我相信他们能成事,就像相信先生一样。” 郭嘉听了,悻悻道:“别恭维我,这样的话,这边和黑山军要僵持数月了。” “一想到这些日子没酒没女人,我就度日如年啊。” 袁熙笑道:“这也挺好,没事打打五禽戏,强身健体不好吗?” 郭嘉对袁熙表示了鄙视,回营帐睡觉去了。 外满营帐,军士们正在仔细打理着手里的环首刀。 刀对于他们来说,便是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先是将刀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这血污留在刀上,会让刀身生锈,所以要时常清理。 然后是将刀刃在磨刀石上打磨,将上一战的刀锋豁口重新打磨锋利,环首刀刀身相对较厚,所以能耐得住多次打磨。 当然,这是兵刃还完好的情况,如果刀身出现的弯曲变形,便要送去随军铁匠处修复。 限于条件,行军营地无法建造高炉,折断或者断裂的武器,便只能送回后方,重新熔炼打造。 不过即使如此,配备了相当数目的铁匠,工匠,医士的幽州军,起码在后勤上,已经是天下排的上号的了。 当然,这种做法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除了冀州荆州等几个富庶大州,少有能这么做的,即使是袁熙,也有因为背后有利润不菲的商路支持。 几个军士一边磨刀,一边说着话,一边互相取笑,他们都是一直跟着袁熙的亲卫,属于一个队伍中的。 有个单臂吊着绷带的魁梧大汉,一边呲牙咧嘴,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别扭地磨着刀,对着其他几个人鄙视道:“平时说是兄弟,负伤了也不帮一把!” 其他几人听了哈哈大笑,有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笑骂道:“傻牛,你这可怪不得别人,大家为了吸引敌人,都站在陷坑边上把住身体,偏偏只有你拉伤了胳膊,这还怪谁?” “说来正好趁这时间,好好练练臂力。” 那叫傻牛的大汉怒了,“你小胳膊小腿的,撑住自己身体当然用力少!” “我这二百多斤的身子骨,用的力气也多,这能比吗?” “有本事掰掰手腕,比一比!” 他见众人不接话,得意洋洋道:“怎么,不敢了?” 黝黑汉子笑道:“傻牛啊,力气大是好事,但是上阵时候,要看杀敌呢。” “你看咱们头,上一战又亲手杀了三个,比你们加起来都多!” 他这一说话,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沉默地磨着刀的人,傻牛悻悻道:“谁能和头儿比啊,那股狠劲咱学不来哩。” 这几个人是一什五人,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是几人中武艺最好的。 他在五人中属于配弩配刀,居中策应的人物,此时他抬了抬头,淡淡道:“人是大家一起杀的,没有你们挡着,我也找不到空儿。” “说好了军功平分,到时候咱们一起升职。” 众人听了,纷纷大拍马屁,傻牛却郁闷道:“那时候岂不是咱们都要分开了?” 黝黑汉子笑骂道:“你这傻牛,还想一辈子跟头儿后面啊?” “谁不想升了官光宗耀祖啊,没出息!” 傻牛嘟囔道:“跟着头儿,心里稳当的很哩。” “话说咱们从北新城出发前,头儿还没这么厉害的,这几仗怎么突然厉害起来了?” 黝黑汉子笑道:“人和人不一样,不服不行啊。” 那什长听了,却是不自觉探手入怀,里面是一颗圆滚滚的鸡蛋。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幽州来人 河内治所怀城。 陈宫最近心情颇为不好。 陈珪忽悠了一顿吕布,拍屁股就走了,最后给吕布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不是自己?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的全是军情竹简,每一个上面的消息,都不怎么好。 袁术派出张勋桥蕤领兵的大军,已经到了豫州和司隶的交界处,而主将竟是其长子袁耀。 陈宫知道,这是袁术对吕布的威吓,当然,也有可能是在觊觎天子车驾,只要天子刘协回到雒阳,袁术军便很有可能转向攻击雒阳。 换做别的诸侯,可能做这种事情还有所顾忌,但如果是袁术,陈宫觉得还真有可能,毕竟对方行事百无禁忌。 一个想自立的人,要杀当今天子,也很正常吧? 想到这里,陈宫对自己先前的想法也有些后怕,要是袁吕联手,只怕吕布已经被牵连到了。 既然和袁术联手的事情几乎已经不可了,那就必须要找寻求和其他人联手共扛袁术,方为上策。 但放在眼前的选择并不多,陈宫的第一个就把曹操排除了,毕竟他已经和曹操绝交,哪有再吃回头草的道理? 但这样一来,吕布和周围的诸侯几乎都闹翻了,唯一的选择便只剩下了袁熙。 陈宫想到这名字就有些头痛,这凶虎不仅打仗厉害,算计人心也是一顶一的,他至今没想明白,吕布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吕布逃奔到河内,面对袁绍和曹操的威胁,是无法独立相抗的,陈宫建议投奔袁术,虽属无奈之举,但却是一条保全自身的活路。 如今这条路走不通了,相比之下,幽州怎么也不算更好的选择,但偏偏只有这个选择了? 陈宫思忖起来,袁熙那边,是不是提前谋算了吕布这边,如果是的话,他到底想要利用吕布做什么? 仅仅只是奉迎天子而已? 要是这个理由,事情反而好办了,吕布尽起手下兵马,和袁幽州军联手,赶往河东奉迎天子,将挟持天子的白波贼赶走,奉迎天子,再造汉廷! 这其实对陈宫吸引力是很大的,对于天下的官员来说,被天子封赏,绝对是极大的荣耀。 但关键是,白波贼哪有那么好对付,更不用说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李傕郭汜! 那袁家凶虎,不会是利用吕布打前锋,自己坐收渔利吧? 而且根据竹简上的情报,冀州军和曹操军,已经有了行动的迹象,虽然不知道目的,但要真是和袁术一样来到司隶,即使加上幽州军,这边能占得了便宜? 陈宫正苦思冥想时,又有一封急报送进屋内,他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袁熙那边已经派出一支兵马,来到了河内,在城外五十里驻扎,求见吕布? 怎么这么快? 怎么过来的 陈宫心中发毛,这凶虎能把兵马悄无声息派到如此近的地方,自己这边竟然浑然不觉,也太可怕了! 不是自己这边情报出了问题,就是对方行踪隐秘,亦或其行军速度太快,以至于这边探子还没得及回来报信? 等陈宫看到竹简上的名字时,更加不淡定了,那凶虎竟然把这两个人都派出来了? 他赶紧拿起竹简,去见吕布。 怀城外几十里,两支军马正遥遥对峙。 沮授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对面的将领,对赵云道:“温侯将领多为并州人,性喜骑兵,但对面这人却是个另类,麾下陷阵营皆为步兵,不容小视。” 赵云看到对面一溜排开数百带甲兵士,阵前是个身形高大,一脸肃杀的将领,便道:“公子曾经对我提起过此人。” “这便是那高顺吧?” 沮授点头叹息道:“没错,说来以前我和他还挺熟的。” “而且这陷阵营我也帮忙练过,可惜了,没有留在冀州。” 赵云知道其中肯定有些隐情,但此刻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更在意的,高顺陷阵营旁边的那支骑兵。 他对沮授悄声道:“那骑将,貌似也不是一般人。” 沮授打眼一望,笑道:“我倒是认得他。” 赵云知道沮授做过监军,对其他诸侯将领了如指掌,便道:“此人是谁?” 沮授浑不经意道:“张辽,原为雁门郡吏,先后跟随过丁原,何进,董卓,如今又跟了吕布。” “并州武将在这点上的,对于投靠主公,随意得很。” 张辽的发迹和张杨极为相似,其被丁原征召为从事,又被何进派去河北征兵,之后归附董卓,最后在吕布手下担任骑都尉,可以说也是换了不少主公。 赵云沮授话语里有轻视之意,说道:“原来他便是张辽?” “公子曾让我多留意此人和高顺呢。” “公与先生似乎对其有些看法?” 沮授听了,说道:“也不是什么事情,这张辽祖上应该是聂壹,如今却是混迹于并凉武将圈子,可以说是愧对先祖了。” 赵云心道原来如此。 聂壹,又称聂翁壹,马邑之谋的策划者。 汉武帝时,匈奴请求与汉朝和亲结盟,汉廷大臣为此争持不下,韩安国等人支持和亲,王恢认为应该绝其所求,以兵击之,结果韩安国一方得到较多朝臣支持,于是武帝决定和亲。 西汉元光元年,雁门马邑豪商聂壹透过王恢向武帝建议,和亲之后汉朝已经取信于匈奴,只要诱之以利,必定能将之击溃。 经过一番争论,汉武帝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聂壹奉命以自身作饵,亲到匈奴阵营,向当时的军臣单于诈降,称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迫使马邑举城投降,然后可尽得该城财物。 单于信其言,当即起兵,同时汉武帝派出三十万兵马在马邑附近设伏,但单于到达后,生了疑心,便派人捉了当地一名尉吏,获知了马邑有汉朝大军埋伏的情报。 单于大惊退军,三十万汉军无功而返,马邑之谋宣告失败。 之后聂壹下场如何,并没有明确记载,但身为重臣的王恢都被逼自杀,这说明聂壹家族,应该是受到了到了牵连的。 三国志说张辽“本聂壹之后,以避怨改姓”,其家族一方面被匈奴仇视,一方面被也不被汉庭喜欢,改换家族姓名避世,也属情理之中。 赵云曾和袁熙夜谈时,听袁熙讲过这段历史,袁熙讲完后,问了赵云一个问题:“子龙兄觉得,若张辽真是那聂壹后人,对如今的汉廷,会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赵云沉思良久,最后摇头道:“云要亲自看到,才能判断。” 袁熙听了笑道:“会有机会的,到时若其人尚且心怀忠义,便要拜托子龙兄了!” 袁熙把赵云派出去,就是看中了赵云天生的亲和力。 在蜀汉将领中,有性格的人并不少,尤其关张都是眼高于顶的,但赵云却能和所有的人关系都搞得不错,其做人的本事,必有可圈可点之处。 赵云这种人不派出去搞外交挖墙角,那才是暴殄天物啊! 赵云此时盯着对面的张辽和高顺,心道公子让自己想办法挖墙人,这不是强人所难嘛,自己哪懂啊! 算了,反正文书也递过去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赵云腹诽起来,他当初主张和田豫交换,由自己来对付黑山军前军,但是被袁熙否决了。 袁熙说赵云这半年已经幽州打下了名头,黑山军要是知道赵云坐镇,只怕很难受骗上当,反观田豫跟着袁熙去打徐州了,虽然立了不少功劳,但做的都是些脏活,名声也没传出去,估计黑山军也不会重视,正好用来麻痹敌人。 最后袁熙笑道:“而且匡扶天子,救天子于危难,不是子龙兄最想做的吗?” 赵云心中感动,但他还是有所顾虑,“可公子这么做,和本初公的想法,似乎背道而驰啊?” 袁熙说道:“袁氏有些想法,也未见是对的。” “至少对当前的袁氏来说,天子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 “子龙兄只管放下包袱,按照自己想法去做,无论事情结果如何,我都替子龙兄担着。” 赵云听了,心中泛起得遇知己之感,当下沉声道:“云定不负公子所托!” 而且让赵云没想到的是,出发前袁熙专门向两人说明,希望沮授能够扶助赵云,等于明说是以赵云为主了,这让赵云更加不明白,自己年纪轻轻,论资历能力怎么可能比的得上沮授? 这是袁熙有意培养自己独当一面的本事,还是有些其他什么想法? 吕布听到陈宫报说,幽州军出现在了怀城几十里外时,差点把嘴里的酒呛了出来。 他失声道:“我还没答应他联手,他就敢到派人到我地界上来?” “还带兵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这是在威胁我?” 陈宫道:“温侯放心,高顺张辽已经带兵去拦截了,而且看幽州军的样子,并没有恶意。” 吕布皱眉道,“谁带兵过来的,带了多少人?” 陈宫答道:“是沮授和赵云,带了两千人左右。” 吕布这才回复淡定,“两千人能做什么?” “不过沮授都派过来了,也不像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公台,你说凶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他真这么信任我?” “我在士族间的名声,不是不怎么好吗?” 陈宫无语,你倒是知道自己的名声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都会脑补 吕玲绮头偷偷摸摸地往后门溜去,结果没走几步,就见严氏出现了。 严氏微笑道:“玲儿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吕玲绮摸了摸头,“今天天气不错,女儿想去后院墙头看看风景。” 严氏冷笑道:“才怪,你是想偷溜出去吧!” 吕玲绮见自己意图被揭穿,悻悻道:“师父搬出去住了,也不来教我武艺!” “我听说他就住在外面不远的宅子里,我这不是想去看看嘛。” 严氏听了,拉着吕玲绮就往回走,“你可别动这念头了!” “如今城里不太平,连杜夫人都不明不白消失了,说不定这府里也有奸细!” “大家现在表面无事,其实心里都没有底,这次是对杜夫人动手,下次要是对咱们不利怎么办?” “伱是吕家唯一的后人,要是出了事情,我可怎么向你阿父交代?” 吕玲绮心中暗笑,杜夫人逃走之事是她谋划的,吕玲绮至今想来,都无比得意。 包括吕布在内,都怀疑府里有内奸,殊不知内奸却正是吕玲绮自己。 吕玲绮突然想起,那可恶的杨丑,长得那么膈应,还觊觎杜夫人,真是心里没数! 想到这里,她对严氏说道:“我听说那杨丑一直觊觎杜夫人,是不是他忍不住把杜夫人掳走了?” “让阿父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他肯定会马上招供!” 严氏无奈道:“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是因为杜夫人不愿意嫁他,你也连带讨厌上了他?” “说来他是张杨手下大将,我让杜夫人嫁他,也是替你阿父着想,能和张杨交好,何乐而不为?” “谁知道一件好事,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弄得两边都下不来台。” “这杜夫人到底是怎么没的呢?” 吕玲绮坏笑道:“谁知道怎么回事,许是杜夫人被阿母逼着改嫁,自己跑了呢?” 严氏无奈道:“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我为什么这么这么防着杜氏?” “你看她那么美貌,要是你阿父纳了她,必然极其宠爱,到时候要是生下个男丁,以后吕家的家产,哪有咱们娘俩的事情?” “纳妾倒没有问题,怕的就是姬妾受宠,压过正妻,子嗣再有牵扯,我这正妻地位也会受到威胁!” “玲儿你将来嫁过去,也要提防这一点,对于那种既受宠爱,又狐媚子的小妾,一定要多加堤防!” 吕玲绮听得不住点头,随即疑惑道:“阿母,不对啊,咱们吕家没有男丁,要是没人继承吕家,难受的是阿父吧?” “再说我都要出嫁了,阿父纳妾,怎么会威胁到我啊?” 严氏听了,气得伸出手指,在吕玲绮额头上狠狠点了几下,点的吕玲绮脑袋前后摇晃,犹如不倒翁一般。 她恨恨道:“说你平时傻乎乎的,这时候又聪明了!” “说你聪明了吧,偏偏又想不明白最简单的事情!” “我这不是想自己生一个嘛!” 吕玲绮抱着头,目瞪口呆,阿母真是老当益壮啊! 不对,不是这么说的,该怎么说来着? 她贫乏的脑袋开始冒烟,最后还是放弃了,心道杜夫人应该已经到幽州了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说不定已经启程回并州娘家了,自己和她,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此时的杜夫人,确实进入了幽州境内,而且已经到北新城了。 她掀开车帘,见北新城的城门大开,人流熙熙攘攘,出出进进,竟是异常繁华,和怀城的气象大有不同。 虽然张扬在河内发展民生,埋头种地,但河内这几年遭逢了不少天灾蝗祸,虽然尚且能支撑下去,但不免也有些颓丧气象。 但杜夫人见北新城城内出入的人群,大多数却带着些笑意,这可是装不出来的。 她有些发怔,这里地处幽州并州交界,和她原先的并州的家乡风貌极为相似,但和数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好像差别很大啊? 她嫁人离开家乡好几年了,彼时饿殍遍野,战火丛生,可以说是民不聊生。 彼时她家里虽然也曾经是个中等人家,但经历过数次天灾,已经没有存粮了,一家都濒临饿死,所以她才嫁给了路过的并州将领秦宜禄。 说是出嫁,也不过是对方看上了自己,半用强半威逼地让家中父母同意罢了。 彼时杜夫人也不想再拖累父母,在秦宜禄扔给她父母几袋粟米之后,她便被带到马上,南下长安去了。 之后她有了饭吃,一两年间便已经从面黄肌瘦的少女,成长为艳丽照人的少妇,在长安参加了过几次宴席后,便被很多人私下觊觎,便是秦宜禄也始料未及。 不过也正因为她长的太过出众,很多人反而怀疑她是吕布禁脔,导致有贼心没贼胆。 而严氏也死死提防这她,导致吕布竟是一直没有得手,只得找其他手下将领夫人泻火。 但在秦宜禄看来,跑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于是他跑去投靠袁术,另娶他人,直接将杜氏丢下不管了。 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后,如今杜夫人终于找到机会逃出生天,不过她每每想到自己的遭遇,便心有埋怨。 自己只是想找个能依靠,安心过日子的人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她看向前面的马车,那带她逃出来的陈珪,便应该在里面。 想到这里,杜夫人心内惴惴不安,听说这陈珪是徐州大族家主,而代表那凶虎来和吕布谈判,显然是极受信任。 要是他将自己留下,自己怎么办? 如今她只能期望吕玲绮托付的人,和这陈珪有些交情,看在那人的面子上,陈珪能让自己回到家乡吧? 杜夫人胡思乱想的同时,陈珪也在头痛。 这公子派出去的卧底,让自己带回来个女子,是何用意? 那杜夫人可不是一般美貌,那探子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自己将其带到幽州,很可能此女身上干系重大! 或者说,这女子就是公子的女人? 陈珪也曾想去和杜夫人询问,但又打消了念头,万一问出来什么不该自己听到的事情呢? 要真的是公子看上的女子,自己掺和到公子家事中去,岂不是自寻烦恼? 那封密信中说,此女和隐虎有关,陈珪对隐虎的事情不太了解,只听过公子有几次谈起隐虎,于是试图猜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杜夫人应和隐虎有旧,隐虎又和公子相熟,所以那公子派出的奸细,才让自己帮忙将杜夫人救出,为了就是交好隐虎吧? 陈珪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真相,于是赶回北新城,准备将杜夫人这个烫手山芋赶紧扔出去。 北新城出来兵士将众人迎了进去,陈珪见了许攸后才得知,袁熙麾下的将领,几乎全都倾巢而出了! 陈珪问道:“我有事要和公子报说,怎么办?” 许攸心情复杂,“若汉瑜先生想见公子,只怕要出城进入黑山北隘口,南下二三百里,公子应该就在那里和黑山军对峙。” “但公子离开前,说汉瑜先生如果回来,可先在北新城负责督办军器粮草。” 陈珪听了,只得道:“谨遵公子之命。” 他明白袁熙对许攸不放心,所以才将自己安插在这里,不过在陈珪看来,这种举动更加近似于警告,而不是制约。 因为许攸若不是蠢人,也不会闹什么幺蛾子,毕竟他就是现在想搞事,又能找谁? 幽州公孙瓒已经被灭了,周围就剩下南匈奴和黑山军,许攸难不成还能投靠他们? 想到这里,陈珪心下稍宽,向许攸道别后,便带着杜夫人马车,一路来到袁熙府前。 他猜袁熙必然会留下个心腹处理内务,但等对方迎出来时,陈珪不由有些发愣,这不是袁熙的姬妾曹宪么! 曹宪笑嘻嘻道:“汉瑜老先生辛苦了,公子离开前,将府内事情交给了我,请问老先生有何指教?” 陈珪便把杜夫人之事说了,最后道:“事情牵涉到隐虎,但是老夫对其并不熟悉,还想请问夫人如何处置。” 曹宪眼睛咕噜噜一转,她和蔡昭姬,是为数不多知道袁熙这个马甲身份的。 这是公子从外面撩了女子,不敢送回蓟城,便弄到北新城金屋藏娇? 她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为了验证,她跑到了马车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看,倒将里面的杜夫人吓了一跳。 曹先看到杜夫人的脸,顿时一百个笃定,没跑了,肯定是公子这个色批看上人家了! 她放下车帘,对陈珪大咧咧道:“事情我大概明白了,我先安置夫人在府里住下,等公子回来再做定夺。” 陈珪心道果然如此,当下道:“事情已了,老夫便告辞了。” 杜夫人在车里听到两边对话,心道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这摆明就没想让自己走啊? 眼见马车被拉进了大宅,杜夫人心中颇为无语,这岂不是逃离虎穴,又入狼窝? 她突然身体一震,能被陈珪称作公子的人,是谁? 坏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当牛做马 黑山中,袁熙正在木楼上拿着望远镜,向远方观望,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心道这天气暖和了不少,莫名其妙打喷嚏,这是有人惦记自己呢? 这几日周围都安静的很,黑山军似乎还没调兵过来,如同放弃了抵抗了一般。 当然,也有可能是黑山军正等着袁熙带兵孤军深入,然后再将趁机袁熙包围。 如果黑山军真是这么打算的,倒正中袁熙下怀,他现在就是不打过去,只需活活拖死对面,反正他的兵少,后勤更加充足,这样下去,先崩溃的肯定是黑山军。 而且因为前段时间黑山百姓大规模逃跑,以及袁熙将黑山降兵放回去后,很是让黑山陷入了一阵混乱,导致其春耕完全被搅和了,要是接下来夏天没有补耕,今年的粮食收成便完蛋了。 到时候黑山就不是饿死人那么简单了,到时候摆在对方面前的选择,便会极为残酷,所以袁熙不相信张燕能忍得住。 张燕可能会寻求投靠其他势力,但谁能拿得出养活黑山军这么多张嘴的粮食? 除非张燕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当然,最坏的情况也是如此,如果张燕真的放弃黑山的百姓军士,那么黑山军的下场,将会极为凄惨。 袁熙当初也曾犹豫过,真要变成这样,始作俑者岂不是自己? 但后来他还是下定决心,黑山军这股势力,必须要要铲除。 也许起义之初,他们的想法是好的,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很快便堕落成劫掠百姓的割据势力,本和他们一同出身的平民百姓,成为他们满足私欲的牺牲品。 汉廷向盗匪妥协,已经失去了民心,既然如此,自己把他们重新打回原形,正本清源,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毕竟黑山百姓最初要的,只不过是有饭吃活下去而已。 黑山军这种的腐化变质的势力,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最不济也要他们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而不是沦为劫掠他人的盗匪。 不过黑山之战,也只是这庞大棋盘上的一块边角的角力而已。 真正的大龙相争,却在河东郡。 天子车驾。 在这场棋局中,牵涉到的势力极多。 棋盘便是幽州,并州,冀州,黑山,司隶,甚至还有兖州和豫州,已经波及到小半个天下。 而牵涉其中的势力,则更是庞杂。 袁绍,袁术,曹操,吕布,张燕,袁尚,袁熙,也许还有南匈奴。 在这些诸侯势力中,袁熙根本算不上一方势力,便如同鱼群中的一只小虾。 他唯一的优势,便是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虽然这些随着他的介入,走向和后世变得不同,再也无法精确预知。 袁熙思忖着,当前自己这块边角的情况。 自己一步小尖打入黑山通道,加上一手反夹,把妄图斩首自己的杨凤击溃,田豫和增援的郭嘉趁机吃掉了黑山军前军。 虽然是一手险棋,但以袁熙下驷对杨凤上驷,无疑是达到了目的。 当然,这一手棋他也留了后手,阎柔的骑军,和北新城的支援,便是两处活眼,黑山军要是不能同时将这两个眼堵死,便无法威胁到袁熙。 最为关键的是,袁熙暗地里面一手大飞,绕过黑山军堵截,将赵云沮授派往河北,将其变成决定棋盘中腹得失的关键一手。 但这块棋,是和袁熙目前军力布置完全断开的,换言之,需要赵云沮授独立将这颗打入的孤军棋子,做成一条大龙。 想到这里,袁熙叹了口气,这要求是不是对他们两个太苛刻了? 但此时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维持着微妙的均势,一旦有哪一方被逼得走投无路,便可能会投入另外一方势力,让棋局瞬间失衡。 所以袁熙即使当前能击溃黑山军,也不见得对奉迎天子有利,那样的话,黑山军可能会被逼得投靠曹操甚至袁术,从而形成更大的麻烦。 这块棋盘上,走错一步,便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但即使走对好几步,也不见得能笑到最后,因为背后虎视眈眈的棋手们,随时都会介入棋局。 袁熙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争夺天下的精微诱人之处,这以众生为棋,搅动天下风云的棋局,最终谁会是赢家,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 袁熙也曾想着是否能再给赵云沮授一些支援,但和郭嘉商量后发现,只要不能彻底消灭黑山军,便没有办法。 所以他现在只能和黑山军互相牵制兑子,让对方不能轻举妄动,从而威胁到河内。 而且袁熙不出现在河内,也是让多疑的吕布少些顾虑,不然如果袁熙亲自过去,反而会让吕布害怕,袁熙是否在图谋河内,这对两方联手反而会适得其反。 当然,袁熙这边也在等人介入。 袁尚。 袁尚如果想要争夺战果,必然要在常山和赵郡之间的中部隘口突入,袁熙已经将附近的阎柔拉开,留出了袁尚从冀州进入黑山的通道。 反正挡也挡不住,不如让其进来三方相争,至于袁尚能吃下多少,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袁熙盘算起来,自己手里尚存多少棋子。 在渔阳的鲜于辅。 在蓟城坐镇的刘和。 以及已经回去的陈珪。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疑惑,到底陈珪能不能说动吕布? 按理说后世历史上,陈珪忽悠吕布很有一手,但如今形势也变化了,陈珪也未见一定能成功吧? 如今河内怀城的形势,对于袁熙来说,如同一块盲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要是吕布翻脸攻击赵云和沮授的话,袁熙的谋划就完全失败了,袁熙只能赌吕布能够想明白。 他想到这里,写了封信给北新城里的曹宪,他边写边摇头,让曹宪负责内务情报,是不是对她来说有点难了? 但偏偏心腹手下都派出去了,实在是没人可用了。他把信封好交给传令兵,让其送往北新城,心想但愿曹宪能够想办法解决吧。 北新城府邸里面,曹宪正可怜巴巴地拉着侯氏,说道:“夫人帮我!” “竹简太多了,我人都麻了!” “先前帮着昭姬姐姐做事,我还以为自己能够独立胜任,但事情到如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已经向公子夸下海口,说学到了昭姬姐姐九成本事,实际上一成也没有!” “如今这情报要是不能及时整理出来,公子肯定会将我赶出家门的!” “夫人帮我归简情报,我帮夫人做饭带孩子!” 侯氏看曹宪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她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收敛仪容,正色道:“我帮忙倒是没问题,但是我先夫乃是公子敌人,女郎不怕我作出对公子不利的事情?” 曹宪大咧咧道:“什么敌人,当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公孙将军也不是公子杀的吧?” “反而是公孙将军想杀夫人孩子吧?” 她见侯氏神色一暗,知道失言了,赶紧道:“如今两边都要结成亲家了,哪还有什么仇什么怨啊,都过去了!” 侯氏哭笑不得,且不说自己还没答应,就是袁熙什么时候生儿子,都未可知吧? 不过看到曹宪拉着自己衣袖,一脸期待的样子,侯氏只得应道:“好好好,我帮你便是。” 曹宪欢呼一声,从怀里抱过侯氏的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道:“这几日的情报都送到了书房里,夫人跟我来!” 侯氏见曹宪在前面跟猴子一样跑得飞快,只得提起裙摆跟上,叫道:“小心别摔倒了!” 曹宪哈哈笑道;“夫人跟我娘一样小心!” 两人来到书房,曹宪抱着孩子,一个高抬腿将门上的门闩踢开,看得侯氏无语摇头。 等门被曹宪踢开,侯氏看清楚房内的堆积的上百份竹简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这么多?” 曹宪不好意思道:“急件都是直送黑山的,这些都是各郡县报送的简报,里面很多废话,我拿不准怎么归简,这才想求夫人帮忙。” 侯氏停了,无奈道:“罢了,先一步步来吧。” 两个人从上午忙到晚上,吃完了两顿饭,才处理了三十多份,还不到一小半,侯氏见曹宪连连打哈欠,说道:“要不明天吧?” 曹宪听了,无奈道:“等我抄完这几份,抄了一天,肩膀都抬不起来了。” “真是上了公子的当,还以为这次跟着公子出来是个大好机会,结果天天抄写做苦力!” 侯氏心道那袁熙,可真是个异类啊,别人纳娶姬妾,都是为了欣赏女色,他倒好,把人当做牛马来用! 听说那蓟城中的蔡昭姬更忙,天天去义学教书? 想到这里,侯氏不禁叹息,这也太过分了! 而且将曹宪丢下就去打仗了,一个府里面,只有自己两个女流之辈,还要帮着处理情报,也太不讲究了吧? 侯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前几天府里来了个女子?” “那是公子让人带回来的?要不要找她帮忙?” 曹宪听了,当即一喜,随即犹豫了下,摇头道:“不太合适,我也不知道公子是让她来做什么的。” 她也不好对侯氏说袁熙隐虎身份的事情,心道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那杜夫人是陈珪是河内带回来的,中间有什么纠葛,还未查清身份,要是泄露出情报可就不好了。 但侯氏却不一样,眼下公孙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在逃跑和结亲面前,曹宪觉得,侯氏应该不会背叛袁熙。 曹宪平时大咧咧的,做事却很有分寸,于是杜夫人仍然悲催地呆在屋子里,在这个近乎被遗忘的府邸中,成为再次被遗忘的人。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变生肘腋 怀城。 杨丑很急。 再过些时日,曹操就要进入司隶奉迎天子了,但曹操交代给杨丑的事情,他至今没有做好。 破坏袁术和吕布的姻亲关系。 当时杨丑得知,幽州派陈珪过来,游说吕布联手时,还松了一口气,如果两边联手,吕布肯定会和袁术决裂,自己不动手也能完成任务,那可真是太好了! 但直到陈珪离开,吕布最终也没有表态,这让杨丑心里嘀咕起来,难不成吕布还是想投靠袁术? 而且袁术军已经逼近河内,要是吕布在其压力下同意和谈,那自己的任务,便要失败了! 真要这样的话,不仅自己得不到曹操许诺给自己的好处,家人还有可能受到牵连。 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动手了! 如今张杨和自己不对付的眭固,给天子去送粮食衣物后,还留在安邑,但随时都会回河内,到时自己便很难行事了! 杨丑在这个时间点回怀城筹备粮草,也是精心谋划过的,他带回了自己的部下,正好在怀城动手! 强龙不压地头蛇,吕布这条过江龙在张杨走后,也没有掌控怀城,这就给了自己这条地头蛇可趁之机。 杨丑是个很直接的人,他的想法很简单,破坏袁术吕布联姻,他想不出什么好的计谋,但也知道事情的关键在哪里。 杀掉吕布女儿,不就把事情办了? 如今他手下可以动员的人不少,唯一忌惮的,便是吕布。 此人虽然头脑简单,但胜在四肢发达,如果暗杀的事情败露,吕布肯定会把自己碎尸万段。 所以杨丑一直很头痛,到底怎么能派人进入吕府,杀死吕布女儿,直到沮授和赵云到来,和高顺张辽在城外对峙,杨丑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让人送上假情报,骗吕布出城,自己便能派人假扮匪徒,攻入吕府,杀死吕布妻女! 还可以顺便栽赃嫁祸,泄露行凶之人是袁熙手下的证据,吕布必然和袁熙反目! 这样一来,吕布女儿死了,吕布和袁术自然无法联手,吕布再和袁熙翻脸,最后岂不是只能投靠曹操? 这计策简直太完美了! 杨丑十分佩服自己,竟然能想到这种主意! 他计议已定,便暗中派出心腹,准备行事。 当天晚上,吕布邀来麴义喝酒,他对是否和袁熙联手,仍然摇摆不定,便想找去意探探口风,喝着喝着,却总感觉不好开口。 麴义也不着急,两人就这么喝着闷酒,就见探子急速冲进厅堂,报道:“温侯,大事不好!” “城外幽州军偷袭张辽高顺将军营地,将其团团包围,眼下两位将军已经岌岌可危,随时会被对方杀攻破营寨!” “什么!”吕布一惊,将酒杯掷于地下,“贼子敢尔!” 他愤怒起身,指着麴义道:“这就是袁家凶虎所作所为?” 麴义面色不变,将手中的酒喝了下去,说道:“不可能。” “凶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吕布气急反笑,指着探子道:“那德州的意思,是我的部下骗我?” 麴义淡然道:“温侯可派人查看,说不定军情有误。” 吕布见麴义如此淡定,心里有些拿不准,正在这时,又有一个探子冲了进来:“温侯,张将军身负重伤,请求城中派兵增援!” 吕布这下再也坐不住了,指着麴义道:“我先带兵出城,回来再和你算账!” 麴义道:“温侯莫急,何不派人查明情况?” “何不问问公台先生?” 吕布冷笑道:“等我再派人去查,他们都要死光了!” 他对府中侍卫道:“把他绑了,等我回来!” 说完他提起方天画戟,匆匆上马出府去了。 麴义见劝不住吕布,心里叹息,吕布这人,就是应当决断的时候,反而会犹豫,该听别人意见的时候,又开始武断起来。 这件事情肯定不对头,公子把人派到河内,难道就是为了偷袭吕布的? 为了支走吕布? 麴义警觉起来,他不由自主看向周围,吕布府里的侍卫以为他要发难,登时纷纷拿着枪刀上来,将他围住。 麴义摇了摇头,他现在手无寸铁,就是巅峰时候,赤手空拳也顶不住这十几个侍卫。 他自顾自倒着酒,场面似乎就这么僵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众人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竟然是吕玲绮来了。 吕玲绮见一众侍卫拿着枪刀指向麴义,顿时一怔,说道:“你们对我师父做什么?” “阿父呢?” 有侍卫忙把事情经过说了,吕玲绮皱着眉头道:“家父怎么糊涂了,我师父要是图谋不轨,怎么可能会这时候来府里和阿父喝酒?” “你们把武器都收起来吧!” 麴义心道吕布脑子还不如吕玲绮清楚,要是吕玲绮在场,吕布也不至于如此受骗上当。 他哈哈一笑:“徒儿聪明,与其盯着我,不如让他们护卫好府邸,免得被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自觉把手中枪刀收了起来,正在这时,府外开始吵嚷起来,兵器交击和厮杀的声音,不停传了进来,随即就是看门兵士的惨叫声。 众人都是脸色一大变,随后兵器不断劈砍府门的声音传来,显然是门口侍卫被杀,有人要闯进来! 麴义喝道:“温侯中了敌人阴谋!” “尔等快召集府中人手,抵御外敌!” 听到大门外厮杀声不绝于耳,吕玲绮也是花容失色,她叫道:“师父,还有阿母,我要去找阿母!” 麴义见侍卫们还在犹豫,对着吕玲绮指了指,吕玲绮这才反应过来,喝道:“还楞着什么,留下两个我来,其他人去府里召集人手!” 众侍卫一听,这才轰然应允,纷纷乱乱向外跑去。 麴义对吕玲绮喝道:“去拿武器,再去找伱阿母!” 吕玲绮身体微微颤抖,一指后面,说道:“武器都在后院!” 麴义见留下来的两个侍卫手中有刀,说道:“来不及了!” 他大踏步过去:“把你的刀给我一把!”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手按刀柄,下一刻,两人齐齐出刀,向着麴义斩去! 麴义反应也是快速,一个倒纵堪堪躲开,骂道:“原来果然有内奸!” 那两人同时喝道:“杀!” 麴义见对方冲来,一脚将桌案踢了过去,两人同时一斩,桌案分成三截,麴义趁机后退,对吕玲绮吼道:“快走!” “去拿武器!” 吕玲绮这才如梦方醒,慌忙跟着麴义往后院狂泵。 两人见状,挥刀追了上来,脚下动作极为迅速,麴义一边跑,一边眼角余光看到对方不断逼近,马上明白,这两个人都是高手! 对方留下来,是早有预谋,这针对的不太像是自己,不然早就出手了。 难道是吕玲绮? 他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和吕玲绮拼命逃跑,手里没有武器,身上没有甲胄,遇到高手唯一能做的便是逃走! 麴义一边走,一边将两边廊道上的花盆掷向两人,皆被两人躲开。 跑过转角,一个婢女正端着茶盘,从另外一路走来,恰好挡住了两人去路,麴义还没来得及出声示警,一人挥刀横斩,那婢女的头颅飞了起来,腔子里面的血溅了那人一身。 吕玲绮见到,惊呼出声,脚下发软,差点绊倒,麴义连忙拽着她的胳膊猛跑。 几个转折,麴义带着吕玲绮终于奔到了后庭,他见架子上的一排兵器,哈哈一笑,抽出一柄大枪,转身指着两人道:“狗日的,还追?” “来跟你爷爷过两招!” 吕玲绮也趁机抽出一柄长戟,但她的手不停哆嗦,仿佛都要握不住戟杆。 她虽然练武多年,但哪里见过血,刚才婢女头颅飞起来的一幕对她冲击太大,以至于回不过神来。 那两人见了,一人道:“我拖住这汉子,你赶快去把吕布女儿杀了!” 两人微一点头,同时冲了上来! 麴义心中一沉,对方还真是冲着吕玲绮来的! 他想要将两人拦住,一枪戳出,当前一人却是左臂横刀,右手虚架,想要将麴义的枪杆挟住。 麴义把枪一抖,一枪扎在那人胸前,那人后退两步,把刀一扫,竟是将枪杆砍断,自己却是浑若无事。 麴义暗骂一声,自己怎么忘了,对方既然明面上是吕布侍卫,衣服下面必然还穿着盔甲! 他扔掉枪杆,又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刀来,这一耽搁的功夫,另一人已经冲到了吕玲绮面前! 吕玲绮见这人浑身是血,便是刚才杀死婢女的凶手,不由手颤抖的更厉害了,不自觉长戟歪歪斜斜刺出,毫无力道。 那人阴笑一声,一个蹲身让过吕玲绮长戟,手中长刀往吕玲绮小腹狠狠刺来! 吕玲绮花容失色,倒退两步,脚下一绊,差点跌倒,眼见对方刀尖越来越近,脑中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麴义的刀递了过来,两刀相交,发出一声爆响,同时弹开。 麴义艰难回身,挡住另外一人刺向自己背心的刀势,却被先前一人回刀,在他肋下拉了个口子。 吕玲绮眼下麴义伤口中的鲜血喷了出来,脸色苍白,架势更是不成样子,颤声道:“师父,我武艺全都忘了,使不出来啊!” 麴义退回几步,挡在吕玲绮身前,叹道:“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吕玲绮强忍着泪,想要说话,麴义打断她:“你先逃,我还有一线生机,不然我肯定要死在这里。” “快走!” 吕玲绮含着泪,拖着长戟,狠下心转身就跑,那两人还要追,却被麴义拦了下来。 两人见状,同时向麴义砍了过去,只要杀了麴义,府内剩下的女眷,都只能任他们宰割! 明后天4更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如闻血香 叮叮当当,急促的声音响起,麴义上挡下格,十几招过后,已经是气力不继。 二打一,对方两人武艺绝非庸手,但也没高到麴义对付不了的地步,关键在于麴义没有穿甲。 他的数次反击对方根本不在乎,只要不是捅刺到要害,根本无法造成有效的威胁。 但麴义就不一样了,他穿的是一身麻衣,要被对方砍中一刀,接下来也不用打了。 他颇觉荒谬,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前后府门外都骚乱起来,不断有密集的破门声传来,麴义心道这下麻烦了,明显来袭的贼人不少,只要冲进来几个,自己肯定无法抵挡。 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长刀连续劈出,对面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两人并肩挡的滴水不漏,他们现在反而不急了,只要同伙冲进来,这一府的人,没人能逃得了! 麴义眼见对方护着要害,稳扎稳打,心里暗暗叫苦,他看出这两个奸细不一般,不仅心思缜密,武功又高,到底是谁能培养出来的? 麴义深吸一口气,又是连续劈出几十刀,感觉气息稍有不继,对面两人马上展开了反击! 一人平刀戳刺麴义上身,一人横刀斫砍麴义下三路,刀锋到处,麴义被逼得连连后退。 猛然他背心一震,已经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眼见对方双刀封住了自己所有去路,麴义眼中发狠,就要拼着身中两刀,也要先办法换死一个! 就在这次,只听一声娇叱,“看戟!” 一根长戟携着破空之声,刺向一人后颈,那人听到声音早有防备,连忙侧身避开。 竟是吕玲绮回来了! 麴义叹息一声,吕玲绮还是经验不多,这一戟她要是不提前出声,而是隐藏气息出招,只怕那人已经死了。 不过他也暂时得以喘息,趁机双脚一跨,逃开对面的长刀范围,摆个姿势站定。 他见吕玲绮竟是穿了身札甲出来,方才明白,刚才吕玲绮是跑回去穿甲了,心道自己这个徒弟倒是脑子清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吕玲绮手还在微微颤抖,麴义闪身到她身边,说道:“我主攻,你协助我。” 吕玲绮摇摇头:“师父,我现在穿了甲,我来主攻!” 她一挺长戟,便即刺向两人,那两人躲过长戟,便左右包抄过来,一人格住戟杆,一人已经纵刀劈在吕玲绮腿上! 这一刀下手极狠,随有护甲挡着,但吕玲绮还是感到了椎心的剧痛,这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腿是不是断了? 她瘸着腿后退几步,感到热乎乎的如流水般的感觉,从大腿被砍之处渗了出来,醒悟对方这一刀,竟是隔着盔甲让自己负了伤。 她脸色煞白,为什么自己手脚僵硬,比平时速度慢了这么多,不应该这样的! 自己平时学的武艺,怎么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麴义拍了拍她的肩头,叹道:“你退后吧。” “你还没杀过人,自然在他们面前施展不开。” “温侯很护着伱,不想让你接触这么残酷的事,这不怪你。” “还是交给我吧。” 吕玲绮咬着嘴唇,感觉手上的力气在渐渐消失,她看着麴义冲了上去,和对方缠斗在一起,身上不时多出一道伤口。 吕玲沉默地把手探入盔甲,放到大腿上,上面湿漉漉的。 等她把手抬起,上面已经是殷红一片,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吕玲绮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到鼻子下面,闻着这让她作呕的气味。 她干呕几声,突然狠下心来,狠狠舔舐手上的血,然后把沾血的手掌在脸上抹了一把。 在场打斗的麴义三人,谁也没注意到,吕玲绮的神情渐渐平静。 她将长戟扔掉,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了一对短戟。 她掂了掂,一支大概四五斤,这是她平时最为趁手的重量。 她回过头,见麴义已经左支右绌。 温侯的女儿吗? 亏自己还大言不惭。 自己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都是荒唐的一厢情愿罢了。 连两个贼人都不敢面对,这不是丢了师父和阿父的脸吗? 练了这么多年武艺,却连隐虎那个下流东西都打不过吗? 去他的! 吕玲绮活动了一下大腿,感觉虽然还是很疼,但仿佛有团火在胸中燃烧,蔓延到她的全身,让她全身战栗起来。 她脚步一踏,已经悄无声息纵出,两道短戟在她的身侧旋转出来,拉出两道流光,划向两人要害! 两人正要对麴义痛下杀手,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竭力避开两支短戟,同时挥刀反砍! 吕玲绮见刀光袭来,却是迈步劈叉,身子一低,两支长刀从她头顶掠过,她忍着腿上疼痛,身子一个旋转,带动手上双戟,从下到上,划过了一人手臂! 这一戟避过对方臂甲,切在了他的下腋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那人大声惨叫,吕玲绮抬起一脚,蹬在了他的下巴上! 那人口中喷血,牙齿都碎了好几颗,踉跄着连连后退,旁边伙伴见他危急,连忙挥刀砍向吕玲绮,却被其双戟架住,三把兵器锁在一起。 两人瞬间角力转了一圈,吕玲绮眼见力量压不过对方,把手一松,将对方晃了个趔趄,趁机猱身而上。 麴义看得分明,吕玲绮竟然不怕对方的兵刃了! 他又惊又喜,寻常人遇到兵刃砍来,会下意识闪避闭眼,只有上战场杀多了人,才会变成熟手,淡然面对敌人兵锋。 不然的话,平时练的再好也没用,一身本事发挥不出几成。 但吕玲绮如今却像是突破了心障,这固然有其练武多年,厚积薄发的缘故,也说明她有一股武人不折不挠的心气! 这就是所谓天赋! 熟能生巧很多人都能做到,但生死之间能够突破心境,绝对是天才! 麴义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他见先前负伤那人还在浑浑噩噩摇晃,绕到其身后,长刀突刺而出,一下将其膝盖刺穿。 那人惨叫一声,还要挥刀反抗,麴义把刀一搅,那人小腿齐膝而断,然后身体轰然倒地,麴义一脚踏上他的后背,对准他的后颈一刀刺下,长刀刺穿脖子,将其钉死在地上。 剩下那人心中一慌,下意识转身逃走,吕玲绮俯身纵出,勾住对方脚踝,身体猛然旋转! 惨叫声中,那人脚筋被划断,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吕玲绮上前一戟,直接扎中其面门,顺手搅动了一下。 她举起短戟,任凭戟尖上的鲜血顺着流到了自己手上,却不自觉笑了起来,“师父你看,杀人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啊。” 麴义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道温侯这女儿,本性有点吓人啊? 喊杀声四起,听贼人冲入府里,麴义当下也不敢怠慢,拽过一人尸体,开始剥他身上的甲胄。 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恶战,只有穿上甲,才有可能撑到吕布回来! 怀城街道上,不知道多少乱军,都纷纷向吕布府邸涌来,整个怀城彻底乱了。 吕布此时却已经带兵出城几十里了,他身边的骑兵举着火把照亮道路,向着张辽高顺军营疾驰而去。 吕布心中郁闷,自己蠢了,反正在城外,应该让幽州军就近驻扎的,何必让张辽高顺在这么远的地方对峙,自己救援都要跑好久! 但跑着跑着,他越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这已经快到地方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张辽他们已经被杀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随着哨探回报,到张辽亲自带兵过来迎接,两边见面后,吕布脸色更加阴沉。 根本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此时吕布那还不知道被骗了,对张辽喝道:“你跟我回去!” 张辽指着赵云的军营,“那他们” 吕布喝道:“不管了,走!” 两人带着骑兵纵马就往回狂奔,走到半路上,遇到队伍的步卒还在小跑前进,吕布也不答话,纵马冲了过去。 那些步卒看到,只得反身,叫苦不迭地跟了上去。 吕布到了怀城门口,却发现城里处处失火,百姓骚乱,兵士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哪还不知道出事了,一马当先往城内而去。 吕布到了城中,才见陈宫带着百十兵士,往自己府邸赶去,喝道:“怎么回事?” 陈宫骑着马,喊道:“城内有贼人,正在攻打温侯府邸。” 吕布听了大惊,“怎么这时候才调兵!” 陈宫无奈道:“城内大乱,几个将军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已经调集了一批人,先去温侯府邸了!” 吕布气得一砸马鞍,“跟我走!” 他也没法责怪陈宫,陈宫是文职,上阵打仗是难为他,但是自己手下大将一个个怎么回事,都去哪里了? 陈宫骑马跟在后面,他没有说的是,城内留守的几位,郝萌,侯成,魏续,宋宪,关键时刻竟然一个都找不到,所以陈宫只能竭力从城中聚敛兵士平乱。 但现在陈宫没有证据,也不能和吕布提起,不然吕布本就多疑,要是自己猜错了,两边都不好交代。 张辽见陈宫神色,心道最好温侯家人没有事情,不然只怕要出大事了啊。 接近吕布府邸,震天的喊杀声传来,吕布一急,纵马冲到府邸面前,就见到两边军士混战在一起。 他高举方天画戟,大喝一声,如同平地霹雳,“宵小贼人,吕布在此!” 正在混战的军士们眼见吕布纵马冲来,纷纷闪避,吕布方天画戟到处,几人头颅飞了起来,他停也不停,直接纵马冲入大门。 陈宫见了,连忙带人赶上,就见吕布纵身下马,不分敌我,一柄方天画戟挥舞着一路砍杀过去。 戟锋到处,断肢残臂纷纷飞上天空,喷洒出来的血泉,火光照映下的夜空,吕布如同杀神的背影,共同交织出一副修罗般的画卷。 本章章节号应该为三百四十一章,写错了,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弄巧成拙 吕布虽然狂怒,但还未失去理智,他挥舞方天画戟大肆砍杀,就是为了威吓敌人,正如他所料,敌人看到他冲进来,顿时失去了斗志,慌乱无比的四处逃窜。 但吕布心情却越发不好,因为他发现这些作乱的兵士,穿的都是从未见过的衣服制式,根本看不出来是谁的手下。 而且吕布越往里面走,越是心惊,遍地都是惨烈搏杀的景象,很多死在地上的人,全都是被人往面目要害处招呼,下手极为干脆利索。 吕布一路冲到后宅,就发现自己妻女寝屋之前,密密麻麻堆叠着一地尸体,血液都在地面上积成了水洼,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空气。 他心中一惊,定睛望去,见尚有十几名兵士堵在门口,拿着长枪往里面捅刺。 吕布见了,目眦欲裂,大吼道:“找死!” 他大踏步赶上,方天画戟带着凄厉的风声,一下扎穿了一名兵士的后心! 那士兵惨叫一声,竟是一时未死,在戟尖上扭动挣扎,活像只被叉中的猹。 吕布低吼一声,竟是将那人生生挑起,砸向其余兵士,登时有数人被砸倒在地。 那些人见竟然是吕布回来了,当下更是慌乱,纷纷向两边逃走,吕布岂能让他们如愿,横戟拦在前面,叫道:“今日谁也别想走!” 有人还想偷偷溜开,吕布见了,方天画戟砸下,登时将对方脑袋一劈两半。 这下子众人皆是丧了锐气,纷纷跪地求饶。 吕布也不管他们,叫身后兵士看住他们,自己大踏步往门里走去。 刚一踏进门槛,他就看左右两片门扇后面,三只戟尖指着自己,下意识刚要反击,待看清持戟的人,却是一愣,“怎么是你们?” 其中一人自然是是吕玲绮,她满脸是血,昏昏沉沉,似要站不住了,乍听到吕布声音,才回过神来,出声道:“阿父?” “是你吗?” 吕布见吕玲绮满身是血,惊道:“你受伤了?” 吕玲绮摇了摇头,眼中眼泪滚动起来,“我没事,阿母在后屋也平安。” “可是师父,师父他…” 吕布见吕玲绮无事,心中一轻,这才看向门后另外一人。 麴义挺着长戟,微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样,他的身上赫然还扎着几根长枪。 但他还是举着长戟,指向门外,仿佛身体定格了一般。 吕玲绮泣道:“师父用身体挡住门,不让他们进来,但他们人太多了,师父还是…” 此时麴义的声音响起。 “我还没这么容易死。” 在吕玲绮惊喜的目光中,麴义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年我被砍了一百多刀,相比之下,这点伤算什么。” 他一张口,血就不停从嘴角往下流,“但还是麻烦温侯找个医士,有几枪扎的不是地方,很痛。” 吕布这才放下心来,沉声道:“布欠德州一份人情。” 麴义竖起戟尖支住身体,摆摆手道:“免了,好歹她也是我徒弟,不然岂不是显得我这师父无能。” “温侯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这时候张辽赶来,抓住领头的问了几句,便揪着他往吕布这边走来,说道:“温侯,这人招了。” “说是幽州方面指使的。” 吕布一愣,“那袁家凶虎?” 那人连连叩头,“确实如此,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温侯恕罪!” 吕布呵呵大笑起来,转向麴义道:“德州,你怎么看?” 麴义身体摇摇欲坠,也哈哈大笑起来,“温侯觉得呢?” 吕布刷的一抖方天画戟,指向麴义,吕玲绮大急,刚要说话,却见吕布调转长戟,刷的一声,竟是生生将地上那人的一条手臂砍了下来! 那人惨呼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叫道:“我都已经都招了,将军饶命!” 吕布冷笑连连,又是一戟下去,那人一条大腿又被卸了下来,“还敢骗我!” 他抬起长戟,指着张辽,“文远,让他受尽一切折磨,但别让他死了,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指使的!” 张辽连忙领命,心道这群人真是不长眼,怕是温侯得知了什么内情,笃定不会是幽州方面谋划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了看了眼屋里的麴义,心道这是隐虎的人,难不成和凶虎有关系? 吕布见张辽将人都押了下去,这才收回画戟,心道麴义如今差点死在这里,要说是凶虎指使的,那才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再回头时,发现麴义拄着长戟,马上便要支撑不住,忙叫兵士将其抬下去医治。 他看向吕玲绮,见其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眼,提着的两把短戟上面血迹斑斑,不由出声道:“你杀人了?” 吕玲绮咧嘴一笑,“不多,也就一二十个吧。” 吕布心中叹息,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他见吕玲绮脸色苍白,额头冷汗不停冒出,失声道:“你受伤了!” 吕玲绮这才感到身体四处传来疼痛,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转过来,刚睁开眼睛,就发现母亲严氏背对着自己,不停擦着眼角。 她感到浑身疼痛,抬了抬手臂,发现身上多处都被包扎好了,心道当时杀得起劲,也没感到痛疼,还以为自己没事,原来当时已经受了不少伤啊。 她开口道:“阿母?” 严氏一听,连忙惊喜地转过身来,“玲儿醒了?” “玲儿醒了!” 她心疼的看着被包成粽子的吕玲绮,擦着眼角道:“下次可别这样了!” 吕玲绮得意洋洋道:“阿母说什么呢,要不是我顶在前面,咱们不都被人杀死了?” “这下阿母不说女子练武没用了吧,女儿这还不是保护了阿母?” 严氏唉声叹气,她自然知道这点,但当时她在后屋躲起来时,偷偷看吕玲绮杀人的样子,怎么似乎和吕布很相似呢? 这还是个大家闺秀吗? 数日后,袁熙接到了沮授赵云从河内发来的急信,说吕布答应和袁熙联手了。 他还心道吕布这次倒是很干脆啊,然而等得知事情原委,方才明白过来。 吕布家眷遭受刺杀,麴义拼死挡住作乱之人,贼人还想栽赃袁熙,被吕布识破,这一连串的事情,才是促成吕布下定决心的原因。 说来也是多亏麴义,要是他不在场,这件事情便很难洗得清了。 袁熙得知整件事情后,喜悦之情被冲淡了不少,因为这是麴义用命换来的。 信中说麴义状况不太好,身体多处被创,虽然吕布找了医士医治,但麴义伤势还是在恶化,若不找到治疗办法,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看到这里,袁熙把郭嘉华佗田豫等人都找来,给他们说了情况,便道:“这次全靠麴兄才能成事,但他因此身受重伤,必须要想个办法医治。” 华佗看了信里的内容,出声道:“从症状来看,他的内脏有几处受伤,医士只是把他伤口缝合,只怕身体里面还在出血,时间久了,只怕内脏烂了,便回天乏术。” “如今必须要开腹重新缝合,但他身体怕是经不住舟车劳顿。” “若公子派我去,倒还能有些希望。” 郭嘉出声道:“如今元化先生身份重要,不能派几个徒弟去?” 华佗摇摇头,“只怕不行。” “我的那几个徒弟,医治外伤还可以,但是内腠的事情,还差的远。” 袁熙听了,起身走了几步,思忖起来。 派华佗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在别人看来,显然有因小失大的嫌疑。 华佗久负盛名,他对于现在营中的兵士来说,就等于是定海神针,如果他离开了,对军心不免有所动摇。 倘若他们要是知道华佗是为了救一个人离开的,这些军士,只怕会有所想法。 袁熙忍不住掐住袖子里的手指,内心天人交战起来。 一方面是军纪,一方面是最早跟着自己,却从来没有求过回报的麴义。 这便是两难的境地了,自己该怎么选? 郭嘉田豫等人都明白袁熙心思,但此时他们怎么说,都不太合适,能做决定,的只有袁熙自己。 袁熙对华佗道:“请问先生,德州还能支撑多久?” 华佗拿着信,思索了一会,“这信里说德州高热不退,呼吸困难,咳嗽时有血痰,只怕撑不过半个月。” “即使现在动身,也很难说能否救治得了他。” “老夫曾听闻其数年前身受重伤,只怕早已伤了身体根本,这样的话,这时间只会缩短,事情不妙啊。” 袁熙沉默不语,又问道:“袁尚军到了哪里了?” 田豫出声道:“阎柔那边的眼线报信,说已经到了赵郡西北,不日便可以进入黑山中部的几个隘口。” 袁熙抬起头来,“我想带着元化先生,去河内一趟。” “我们这一路本就是牵制,和吕布联手奉迎天子的目的已经达成,这边放给袁尚去打黑山军,又有何不可?” “国让带人从此地扎营立寨,建起到北新城的粮道防线,我们多少能占据小半个黑山通道,也不算少了。” 郭嘉却是马上出声道:“我反对。” “这黑山通道确实可能不重要,但公子完全没必要孤身犯险。” “且不说吕布是个反复无常之人,就是如今的河内,也不安全!” “这次袭击吕布家眷的主谋是谁,到底没有有查清?” “如果他还隐藏在吕布军中,伺机再度发难怎么办?” 田豫听了,出声道:“我赞同奉孝先生的想法。” “吕布身边有人想要栽赃公子,公子要是去了那边,焉知其会不会起意刺杀公子?” 袁熙听了,也是犹豫不决起来,他涩声道:“可是德州这次遇险,完全是我思虑不周所致,要是因此身陨,我连他最后一面都…” 郭嘉断然道:“这是他自愿选的吧?” “我们上战场前,哪个不是有觉悟的?” “何况他若有遗言告诉公子,让同在河内的公与子龙转达不就行了?” 袁熙听了,只得道:“让我再好好想想。” 郭嘉出了营帐,摇了摇头,心道这看重人情,算是公子为数不多的缺点了,麻烦得很啊。 怀城府邸,麴义支起身子,咳嗽着对前来探望的吕布道:“我现在回幽州。”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防不胜防 吕布见麴义模样,随时都会毙命,叹道:“德州这个样子,若跋涉数百里,舟车劳顿,只怕很难有命回去啊。” 麴义听了笑道:“我要死在府里,怕是给温侯添麻烦,不如赌赌运气,死在路上我也认了。” 吕布听后,直到麴义去意已决,当下道:“既如此,我叫人整顿车马,明日便送德州上路。” 麴义哈哈一笑,“那边有劳温侯了。” 吕布叹道:“我生平看得起的武人不多,但德州肯定在其中。” “如今德州救了布之妻女,布无以为报,让布心内颇为不安。” 麴义哈哈一笑:“承蒙温侯高看,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但温侯不同。” “若今后走对了路,温侯未必不能再度威震天下。” 吕布听了,面色肃然:“德州的话,布记住了。” 吕布从麴义房中出来,心道麴义急着赶回幽州,怕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自己也不好留下他来。 他回到屋内,就听侍卫禀报,说杨丑求见,吕布听了,便道:“让他进来。” 他心道杨丑倒是老实,前几日城中大乱,吕布也曾怀疑杨丑是幕后主谋,但杨丑每日来吕布这里言说城内情况,坦然应对,吕布的怀疑也就渐渐淡了。 因为他手下的几个将领,比杨丑更有嫌疑。 吕布让陈宫暗地里面搜集证据,但是陈宫这几日却发现,吕布手下几个大将,都很有些问题,尤其嫌疑最大的,乃是极受器重的郝萌! 吕布犹自不敢相信,郝萌跟随他多年,这怎么可能? 当然,陈宫搜集到的证据不足,也有可能是有人对郝萌栽赃陷害,故吕布让陈宫暂时不敢声张,等搜集到铁证,再做打算。 侍卫带着杨丑进来,杨丑俯首拜道:“温侯,末将有要事禀报。” 吕布听了,便让左右下去,说道:“有何事情?你尽管说!” 杨丑探手入怀,拿出一卷帛书来,惴惴不安道:“末将偶然间拿到了些证据,但此事重大,只能报与温侯。” 吕布拿过帛书细看,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这帛书上面,是郝萌私下和袁术的书信,言语之中,已经显露了对吕布的不满! 他大怒拍桌,对杨丑吼道:“这东西是怎么得来的?” 杨丑慌忙低下头,“这是有人送到我府上的,我也不知道!” 吕布捏着绢帛,死死盯住郝萌,说道:“真的?” 杨丑连忙道:“千真万确,便是给末将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温侯!” 吕布语气放缓,“辛苦你了,还望将军暂时保密,我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杨丑擦了把汗,恭敬道:“尊温侯之命。” 他趁机道:“还有一件事情,太守那边的粮食,差不多已经用完了。” “末将已经筹集好了粮草,准备明日动身去河内。” 吕布听了,皱眉道:“张杨手下就你一员大将,伱要走了,怀城谁来坐镇?” 杨丑笑道:“先前末将随太守去河内时,温侯坐镇怀城,一切安好,反而是末将回来后,城里出了乱子,末将深感羞愧,辜负了温侯和太守。” “太守也对丑说,有温侯在,比他自己在的时候还要放心呢。” 吕布被杨丑的马屁拍的有些飘飘然,当下大笑道:“既然张杨如此信任于我,那我会替他看好怀城!” 杨丑告辞出来,上了马车,感觉背心都是冷汗。 要不是为了前途家人,他还真不敢如此行险。 前日吕府没有被攻下,吕布家眷也没被杀死,栽赃袁熙之事也不知道为何失败了,这都很是出乎杨丑意料之外。 虽然调动的人,并不是是杨丑直接主使,但杨丑心内惶惶,唯恐被查出来,时刻想要找机会逃走,然而曹氏那边送来密信后,杨丑决定还是赌一把,继续留下。 事实证明,曹操那边把吕布的心思猜了个透彻,自己没有被追究,吕布反而查起自己手下将领来了。 吕布之所以怀疑自己部将,胜过怀疑杨丑,是因为吕布自己个人性格所致。 他作为丁原董卓的心腹,两次背叛,所以吕布自己也最为提防被心腹背叛。 所以能力越强的心腹,越在吕布手下得不到重用,反而会被提防着,高顺张辽便是如此,他们被派往城外和赵云对峙,未必没有此中因素在内。 而能力相对差一些的郝萌魏续等人,反而更容易受到吕布的信任。 然而不幸的是,偏偏是这些受吕布信任的人,后世背叛了吕布。 如今曹操那边,就掌握了郝萌和袁术有勾结的证据,在怀城动乱未定的时候,让动乱的真正主谋杨丑抛出来,便是为了让怀城乱上加乱! 如此一来,即使吕布和袁熙的联手没有破坏,但是吕布也要被迫清理门户,对付袁术,这样的话,吕布边不及赶赴河内,而已经开拔到司隶境内的曹操军,将会赶在吕布前面! 杨丑将前因后果想通后,心内一阵后怕,曹操的谋士太可怕了! 他心里暗自庆幸,这次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得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了。 城内随时会发生变故,自己受到波及便不好了!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被送到郝萌府内。 郝萌打开一看,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上面只有一行字。 君与袁公路之事败露,早日起事,方有一线生机。 他连忙将写着密信的绢帛烧掉,在屋内焦急地走来走去。 他丝毫不怀疑信上的内容,因为他确实得到了袁术承诺,袁术便许诺,要是自己起兵杀了吕布,便能取代吕布的位置! 眼下再过不到数日,便是起事的最好时机,因为那个时候,袁术军便能进入司隶,北上河内,逼近怀城了。 袁术名义上是威慑吕布,实际是要和郝萌里应外合,打下怀城! 郝萌本以为此事极为机密,此时骤然得知自己的计划败露,怎能不慌? 不能再等了! 黑山通道的营帐里面,袁熙心里越发不安,他把郭嘉再次叫了过来。 他首先赔罪道:“我有事情瞒了先生。” 他将自己假扮隐虎的事情说,最后道:“我派麴兄出去,用的便是隐虎名号,我当时怕被吕布猜疑,所以将这件事情隐瞒了。” “如今麴兄命在顷刻,瞒不瞒也没关系了,所以我想请教先生得是,我总觉得前日怀城之事有些蹊跷,对方仅仅是为了嫁祸于我那么简单?” 郭嘉听了,方才想明白些关节,他思忖良久,才开口道:“公子为了德州安危隐瞒此事,做的没错。” “但怀城之事,确实有些古怪。” 他举起一根手指,“公子觉得当前最为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袁熙下意识答道:“奉迎天子?” 郭嘉点点头,“没错,那公子觉得,怀城骚乱,是不是和此事有关?” 袁熙思忖起来,“城内要是动乱,吕布自然不能轻举妄动,可能要花相当一段时间整顿城内奸细。” “子龙和公与那边,可能也要随着吕布的步调,耽搁出发的行程……” 他突然身体一震,“如果再生骚乱的话…” “最终受益的会是谁?” 两人都苦苦思索起来,现在谁离天子车驾最近? 两人异口同声道:“袁术!” 郭嘉却随后摇头否认,“不太像,袁术是要称帝的人,他犯不着这么麻烦。” “他直接调动大军,把天子杀了不就完事了?” 袁熙灵光一闪,“先生是说,要坏吕布和我们事情的,是也想要奉迎天子车驾的?” “曹操?” 他随即疑惑道:“曹操军从陈留走去司隶,在豫州边境会碰上袁术军,他就不怕被阻住?” 郭嘉也想不出头绪,两人皆是疑惑不解。 但半日后,哨探送来的紧急情报,才让两人恍然大悟,悔之莫及。 曹操军暗暗渡河,和从东武阳回来的袁尚军合军,从魏郡一路到了并冀边界。 袁尚带军北上到赵郡通入黑山的隘口,曹操军则是南下进入了司隶! 袁熙和郭嘉这才明白过来,这也怪不得他们,没有情报,他们也无法做出合理的推断。 谁知道曹操军明面攻打陈留,却和袁熙一样,玩了一手暗度陈仓之计? 田豫面有愧色:“这次曹军的情报保密做的非常之好,他们渡河混入袁尚大军中,一路到了并州边境,这才轻装简骑,直扑司隶。” “这时我们在边境安插的探子,才火速回传情报,但是已经晚了,此时曹操应该已经赶到司隶了!” 郭嘉叹道:“曹操应该和袁三公子达成了交易,不然不会替他如此遮掩。” “这样一来,曹操便赶在了前面,所有人都被摆了一道!” “那怀城之乱的幕后策划者,便呼之欲出了,其中最大的得益者,显然是曹操!” “而且既然还没有达到目的,他应该还没有放弃!” 袁熙攥紧了拳头,曹操还真是难对付! 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嫩了许多! 他出声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郭嘉断然道:“情势有变,需要马上更改计划。” “公子应该派出军马,火速驰援河内。” 袁熙听了,说道:“我还以为先生还会劝我守住黑山通道。” 郭嘉道:“事情有主次。” “眼下对公子来说,最重要的是奉迎天子,但没有吕布支持,子龙公与的那支孤军,无法面对曹军和白波军。” “黑山通道已经变成了鸡肋,袁三公子势在必得,咱们暂时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袁熙听了,对田豫道:“袁尚军到哪里了?” 田豫道:“已经进入了黑山腹地,在我们西南一百多里处,显然是想要截断我们南下的道路。” 袁熙听了一怔,这么近?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策动暗棋 眼下奉迎天子出了意外,很可能被曹操抢先,这件事情让袁熙最为自责的,是自己太过自信,终究还是看轻了曹操。 对方这一年来,看似做事缚手缚脚,处处吃瘪,徐州没有拿下下邳,陈留没有攻下张邈,让袁熙一度以为,曹操还没有找到方向,不由放松了警惕。 然而对方如今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河东郡奉迎天子,而不是后世的雒阳,狠狠晃点了袁熙一把。 袁熙这才想明白,曹操和自己一样,自始至终都将目标放在天子身上,早有奉迎天子的打算! 也难怪,后世奉迎天子虽然是一年后,但曹操怎么可能不提早谋划? 但袁熙没想明白,到底什么促使曹操决定提前动手,也许是战事不利,也许是来自多方的压力,但不管怎么说,曹操已经先一步动手了! 他不仅和袁尚私下达成了协议,还在怀城发动了自己埋伏的暗棋,让吕布疲于奔命,延缓了双方联手赶去安邑的步伐! 如此一来,怀城若是大乱,虽然赵云沮授也能独自行动,但失去了吕布支持,很容易被曹操反制。 曹操这种人谋定而后动,现在他做出什么事情,袁熙都不会感到奇怪。 如今摆在袁熙面前的难题是,曹操肯定还要在怀城搞事,这样一来,如何突破起阻碍,平定动乱,及早去安邑,便成了吕布袁熙联军面对的难题。 想到后世曹操攻打下邳时,吕布就是因为部将反叛导致城门被被破,和袁氏丢失邺城如出一辙,袁熙不自觉掐着手腕,怎么好像天下到处都是曹操的奸细,对方这情报能力,也太可怕了吧! 曹操到底收买了多少人? 郭嘉见袁熙似有挫折之色,开口道:“公子不必自责,已经做的很好了。” “曹操骗过了所有人,只能说戏志才死后,他麾下还有谋士谋划统掌大局,在这点上,我是不如的。” 袁熙连忙道:“这和先生无关,曹操手下谋士如云,我却事事都要仰仗先生,让先生劳累如此,是我的过错。” “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眼下亡羊补牢,我们该如何做?” 郭嘉听了,出声道:“当然是和曹操比拼速度。” “黑山军其实已经凑不出足够反攻的精锐了,即使有,也绝不会比先前那场仗所能动员的人多。” “何况他现在还要应付袁三公子。” “如果这个时候他有魄力,赌上全部身家来打我们,说不定我们这边几千人很难挡住,但退回到北新城是没问题的。” “但张燕不太可能如此行险。” “不然他若攻势受阻,便会被我们和袁尚前后夹击,想跑都跑不掉。” “如果我是张燕,则会向西收缩,让出黑山通道,如果战事不利,便往西出黑山,进入并州逃走。” 袁熙听了,说道:“那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用管袁尚了?” 郭嘉听了,说道:“谈还是要谈一下的。” “虽然我们暂时放弃夺取黑山通道,但也不能让袁三公子觉得我们是主动让出来的。” “要在他面前做出放弃服软的姿态,从中捞些好处,总比什么都拿不到要强。” 袁熙听了,犹豫道:“和袁尚谈判?” “他这人,我不怎么敢相信啊。” 郭嘉听了,面现冷笑:“公子可能看错了一件事情。” “袁三公子此人,虽然心思不堪,但做事瞻前顾后,不够凶狠果决,这样的人死要面子,反而是比较好说话的。” “只要公子在他面前服软,他不太可能会赶尽杀绝。” “恕我直言,在我心中,大公子比三公子可怕多了。” 袁熙听了,脸色一沉。 袁谭的行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私下搞得那些小动作,是想让自己和袁尚的关系彻底破裂,但关键是,这些手段也太狠了些。 不过想到后世袁谭行事,倒也不是说对不上。 袁绍败给曹操后,忧愤而死,袁尚继承了袁氏,给了袁谭很少的兵力,还派了逄纪监视他。 袁谭一怒之下杀了逄纪,还在曹操攻打袁尚时,趁机攻打邺城,和袁尚先打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举动,显然是贻笑天下,冀州官员甚至刘表都纷纷写信劝诫袁谭,不要兄弟阋墙,但袁谭坚持己见,最后还投了曹操。 袁熙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不不禁扼腕叹息,诚然兄弟反目的始作俑者是袁尚,但把事情恶化到不可挽回地步,袁谭也要占很大一部分责任。 先是外敌攻打时偷袭自己兄弟,后投靠父亲仇人,再这点上来看,袁谭所作所为,比吕布还不堪。 当初袁谭袁熙两人联手,是为了对抗袁尚,各取所需,如今袁熙过继,袁谭反手就来算计,这让袁熙真正认清了一个事实,在利益面前,以前的情面是不值钱的。 虽然两人至今没有撕破脸,但袁熙要再不防备,那就是傻子了。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意兴阑珊,袁氏三兄弟皆是心气很高,没有一个是甘心屈居人下的。 但即便如此,行事底线还是该有一些的,如今大家有着共同的外敌,而且这敌人已经提前发动了,那袁氏兄弟之间,暂时也该放下仇恨,一致对外了。 袁熙不放心的,还有一点。 他开口道:“袁尚既然能替曹操遮掩,两人必然已经达成了交易。” “若袁尚真的想不开,帮曹操来对付我怎么办?” 郭嘉听了,点头道:“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 “三公子实在是看不清大局,也不知道曹操许诺给他什么好处。” “所以公子要做出示弱的姿态,以博取同情。” “大丈夫能屈能伸,当然,公子也是不愿意,咱们也可再想想办法。” 袁熙听了,笑道:“有什么不愿意的,要是能少死些兵士,别说低头服软,让我下跪都成。” “我现在就给袁尚送信,相约明日相见。” 河南尹和河内的交界处,一支骑军在山道上疾驰,后面跟的是疲劳不堪的步卒。 骑军领头的是曹洪曹纯,而统领步军的,乃是乐进于禁。 于禁见前军骑军的马尾巴都看不到了,出声道:“文谦,这样跑,前面马都要快累死了,咱们这边累死的可是人。” 乐进听了,叹道:“文则,明公下了死令,失期当斩啊。” 于禁懊恼道:“这我自然知道,但是按时到了,兵都累垮了,还怎么打仗啊?” 乐进听了,也是深有同感,但曹操已经说死了,天子车驾之事,关乎曹氏安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先于其他人赶到。 出发前荀彧已经和众人说明了形势,鉴于袁术已经发兵赶往雒阳附近,所以曹操军不能死等在雒阳,要等天子车驾返回雒阳,那样势必会和袁术发生冲突。 所以这次曹氏出兵的计划,比先前早了大半年,连陈留都不顾了,就是为了赶到安邑,从白波军手里抢出天,同时还要防备虎视眈眈的李傕郭汜觊觎发难。 作为先锋出发的四将,便是曹洪曹纯,乐进于禁。 其实最初的还有一队,则是作为中军策应的曹仁夏侯渊荀攸。 但在和袁尚大军分开后,前军往河东而去,中军则是在河内潜伏了下来,暗暗向怀城方向去了。 前军四将大惑不解,但知道曹操必然有其他的安排,因为曹操亲自带队的后军走的哪一路,众人都不清楚。 这其中谋划牵连甚多,为此曹氏几乎是倾巢而出! 此时前往河内的中军,则在曹仁的带领下,潜伏到怀城约百里的地方的山里。 夏侯渊派人放出斥候,足足等了一天,斥候才回报附近安全。 两人和荀攸一起商议,曹仁担心道:“据探子回报,前几天这附近几十里处,有一支幽州军驻扎。” “领头的乃是赵云和沮授。” 荀攸听了,马上说道:“这不正常。” “幽州军不是在打黑山军,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夏侯渊说道:“许是幽州那凶虎要和吕布联合,所以遣人过来?” 荀攸摇摇头,“不对,赵云猛将,沮授更是文武全才,这两人在幽州应该都是地位极高的,怎么可能派来做使节!” 他突然想到什么,失声道:“难道他们也想去奉迎天子?” 曹仁和夏侯渊都是一惊,就听荀攸道:“他们有多少人?如今去了哪里?” 夏侯渊道:“探子回报,有上千人左右,应该是驻扎到怀城附近了。” “所以我才和子孝过来请教先生,如今他们这支军马,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夺取怀城的计划。” “万一怀城发生变故……” 荀攸笑道:“将军不必多虑,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先行赶去奉迎天子,和我们前军遭遇,互相牵制,这才是最麻烦的。” “如今他们在怀城,反而好办了。” “这样我们干脆策动怀城暗棋反叛,将其和吕布一网打尽!” 曹仁和夏侯渊面面相觑,心道荀攸也太有自信了,对方可是吕布! 连沮授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荀攸的信心从何而来? 荀攸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微笑道:“两位请勿担心,我已经给关键的人都发了信,这几日养精蓄锐,只待怀城生变便是。” “顺利的话,怀城必然大乱,到时候我们便可抢占怀城,为前军奉迎天子车驾打通归路!” 与此同时,带领数万大军的袁尚,已经纵军从冀州赵郡进入了黑山,大营在山上连绵几十里。 他正心中得意,袁熙还是吃不下黑山军,如今被摘了果子,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他手里拿着袁熙的信件,心道若是袁熙低声下气来求自己,自己未必不能给其分一杯羹。 本章章节号应该为三百四十四章,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两面三刀 徐州东海郡,糜贞见糜芳回来时,一脸忿忿不平之色,问道:“阿兄,怎么了?” 糜芳脸色很不好看,说道:“袁谭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在琅琊郡攻打泰山贼,但其部属常常跑来东海郡劫掠,咱们商队的好些货物,都被其劫走!” “偏生他现在据称兵马十万,越发跋扈,别说咱们,只怕使君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我数次要求相谈,但都被他无视,简直欺人太甚!” 糜贞听了,说道:“袁氏势大,咱们惹不起还能躲不起?” “以后货物走海路不就是了?” 糜芳摇头道:“我听说袁谭也在造船,他没有商路,这船难道不是造来打劫的?” “只怕以后海上也不安全了。” 糜贞听了,默然无语,心道这位袁谭公子的行事,还真是霸道啊。 糜芳摇头叹道:“可惜了,小妹要是当初嫁给那袁熙,和袁氏也是一家人了,说话也容易些…” 他醒悟有些失言了,连忙闭上了嘴。 糜贞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些做酸,出声道:“阿兄想多了,只怕人家根本没看上我呢。” 糜芳听了,嘟囔道:“小妹何必妄自菲薄,虽然可能比那甄夫人差一点点,但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 糜贞听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送走糜芳,回到小楼上坐在窗前,看向外面辽阔大海,心情却有些压抑,心想就这么错过了啊。 怀城外的军营中,赵云对沮授道:“先生,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是不是有些长了?” “温侯说为庆祝袁吕联手,同时感谢家眷被救,准备招待我们,摆酒三日。” “安邑那边随时都有变数,这是不是轻重不分了?” 沮授听了,叹道:“确实如此,不应该再耽误下去了。” “我准备今晚进城,去和温侯好好谈谈。” “到时我会痛陈利害,劝说温侯尽快发兵去河东安邑。” 赵云听了,担心道:“城内刚出了事情,还请公与先生注意安全。” 沮授听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按道理出事之后,温侯必然会加紧防备,心怀不轨之人,应该很难找到机会。” “不过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情,还请子龙主持大局。” 赵云听了,拱手道:“云明白了,还请先生小心。” 他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幕后之人,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吕布府邸之中,吕玲绮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走进了麴义屋里。 麴义在床上见了,勉强坐起身来,笑道:“你这徒弟倒没白收,还惦记着为师。” “不过你伤也没好,还是少活动,免得旧伤复发,温侯又要怪我。” 吕玲绮见麴义气色尚好,稍稍放下心来,说道:“家父今晚摆酒,说要答谢幽州派来的使节,以及师父相救之恩。” “仆人都忙着准备酒菜去了,府里忙乱的很,所以我便把药带过来了。” 麴义拿过药碗,咕嘟咕嘟几大口咽了下去,感觉颇为苦涩,顺手又拿起身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吕玲绮有些魂不守舍,对麴义道:“师父,你在隐虎手下,当了多久侍卫?”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麴义一怔,心道怎么没头没脑问起这个来了? 他怕横生枝节,只得支吾道:“他为人如何,我也不太清楚,许是个好人吧?” 吕玲绮想起隐虎上次做的事情,不禁恨恨,这还算好人? 她哼了一声:“那时候来的女子,是他夫人?” “为什么毁了容?” “那隐虎和她夫人,一定有些故事吧?” 麴义心道这应该是说蔡昭姬,这中间都快过去两年了,蔡昭姬脸上的斑痕几乎都消失了,但让这让自己怎么和吕玲绮解释 他摇头道:“我不喜欢问别人私事,倒是你,为何对隐虎在意?” 吕玲绮嗔道:“谁在意他了!” “我只是想着连师父都能为他效命,这隐虎看来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麴义听出了吕玲绮话中意思,笑道:“你对他成见很大啊,他怎么惹到你了?” 吕玲绮气鼓鼓道:“我现在可是杀过人了,他敢再惹我,看不我把他头一戟插爆!” 麴义又灌了一口酒,笑道:“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吕玲绮脸一红,跺了跺脚,“师父又取笑我了,不说了!” “阿父说了今晚摆酒,师父一定要去哦!” 说完她端着木盘,一溜烟跑了。 麴义见吕玲绮出门,心道这女娃倒是性情爽朗,完全不像吕布那么生暴躁反复呢。 吕布做事也太不着调了,还摆什么酒,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彻查全城吗? 麴义摇摇头,感觉身体支撑不住,颓然无力躺下,刚才他在吕玲绮面前强装无事,其实坐都快坐不住了。 今晚这场酒后,自己就该告辞回去了。 算算这身体,也就能再支撑十天半个月吧? 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回到北新城吗? 麴义突然醒觉,自己怎么对回北新城这么执着? 按理说,北新城里,也没有自己牵挂的人吧? 他突然怔了下,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 人都要死了,还想着些有的没的。 吕布在家中设宴的消息,传到了各个将领耳中,众人各怀心思,但皆是不敢拒绝。 杨丑一脸恭敬地对吕布说道:“温侯,末将明日便要上路,唯恐事情有失,就不参加酒宴了。” “今晚巡城之事,就交给我好了。” 吕布听了,笑道:“将军果然忠义无双,张杨有将军相助,是他之幸啊。” “等将军从河内回来,布再单独摆酒,宴请将军!” 杨丑从吕布府里出来,心中冷笑,吕布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还不一定呢! 今晚应该会有袁术的人起事发难,但到底是谁,杨丑也不知道。 曹操这条计策厉害之处,就是身处其中的人,互相都不知情,杨丑要做的,就是趁着巡城的时候,将城门打开,配合别有用心的人发难。 当然,到时候城内大乱,敌友不分,为了避免被误杀,死于乱军之中,他是不能待在城里了。 杨丑心里也有些膈应,曹氏那边什么都瞒着自己,要是到时候曹军将领卸磨杀驴,顺手将自己杀了怎么办? 所以他思虑再三,做了个决定。 到时候他打开城门,任务就算完成了,不宜再掺和城内的事情,之后为了防止曹氏反悔,他决定投奔黑山军中的义妹,避一阵风头。 要是曹氏还念着自己功劳,事成之后,自然会为自己请封赏,自己再出来也不迟。 万一曹氏反悔,虽然兖州的家眷没了,至少他能逃脱性命。 若是事败,曹操没有打下怀城,自己的身份也不会暴露,只要找个借口,将来还能继续回来,在张杨手下做事。 他在张杨手下时,和眭固不合,眭固是黑山军出身,杨丑便处处说黑山军坏话,两人时常冲突。 但谁也不知道,杨丑只是装出来的,他其实私下和黑山军是有关系的,即使发生什么事,谁也不会把他和黑山军联系在一起。 杨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连后路都留好了,只要怀城事成,自己便能平步青云。 唯一的遗憾,就是杜夫人不知道怎么消失了,让他郁闷了好几天。 算了,等将来自己飞黄腾达,什么贵女美妇得不到? 黑山之中,张燕刚召集一众首领碰头,让他们各自回去征兵,准备和袁氏死拼到底。 袁尚的到来,让他压力颇大,所以他给众首领下了死命令,能动院的青壮,全部上阵,至于粮食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能吃一天是一天。 黑山要是没了,纵然有十万青壮,那还有什么意义? 何况曹操那边私下给他承诺,只要拖住袁尚大军数月,曹氏会帮助他解围,之后曹氏奏请天子,为他升官进爵! 再说了,即使自己挡不住袁氏攻势又跑不了,大不了投靠袁氏好了,人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所以张燕现在一点不慌,黑山要是人都死光了,反而是冀州兖州更不想看到的,至于自己,到时候换个地方当个刺史州牧就是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杨凤拄着铁枪走了进来。 张燕见他一瘸一拐,起身道:“杨首领怎么来了?” “杨首领重伤未愈,还是先休养好身体吧。” 杨凤喘了口气,出声道:“多谢中郎将关心。” “我这次来,是想和中郎将说一声,离开两天。” 张燕听了,不由道:“杨首领有紧急事情?” 杨凤道:“倒也不是什么紧要事,我义兄要来黑山,黑山地形复杂,我想去河内边界的黑山南隘口去迎接他。” “一来一回,可能要五六天时间。” 张燕听了,说道:“杨首领受伤不轻,要不要我派人替杨首领去接?” 杨凤道:“不必劳烦中郎将了,反正我现在不能上阵打仗,就让我去吧。” 张燕见其坚持,当下点头答应。 黑山中隘口的营帐里面,袁尚站起身来,迎向走进来的袁熙,笑道:“显弈啊,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逢场作戏 袁熙带着孙礼和百十亲卫,气势汹汹地进入袁尚营寨,让营寨内的军将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纷纷赶来站在袁尚身旁拱卫。 谋士逄纪,武将文丑张郃,分立袁尚两旁,见袁尚脸色极为不好,心道这倒是情理之中,任谁打得黑山军大败,眼看节节胜利,将对方逼入绝境,却被同族之人摘了果子,也不会高兴的。 眼下袁尚带领数万大军突入黑山隘口,挡住了袁熙进入黑山腹地的道路,等于将打败黑山军的首功抢了过来,袁熙岂能不怒? 孙礼站在袁熙身后,死死盯着袁尚,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袁尚背后侍卫看了,都把手按在刀柄上,防备对方暴起发难。 他们都是听说过凶虎名号的,谁知道袁熙会不会发疯,让他的护卫对自家公子不利? 袁熙面色阴沉,挺直身子拱手道:“见过显甫公子。” 袁尚见袁熙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哈哈笑道:“显奕公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使君了。” “未知使君着急见我,所为何事啊?” “坐下说,坐下说,哈哈。” 两人分别落座,袁熙面有怒色:“黑山军区区芥癣之疾,单凭我一军,足以将其歼灭。” “但如今显甫公子中途进入战场,挡在我攻入黑山腹地的道路上,我想问问,是何用意?” 袁尚呵呵笑了起来,“显奕公子这话,说的有些过了,黑山乃是袁氏大敌,我身为袁氏子弟,代父掌军,岂能坐视不管?” “至于说我挡路什么的,却有些过了,我这几万大军进入黑山中部,只能走这几个隘口,别的地方,我也没法去啊。” “显奕公子是不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袁熙皱眉道:“如今且不说公子进入黑山腹地,我沿途过来,见公子到处安营立寨,山道都已阻断,我往哪去?” 袁尚心中得意,自己还是赶在了袁熙前面,将其堵在了战场外面,之后的功劳,就全都是我的了! 他哈哈笑道:“这是怕两军各有干扰,万一走在一起出了乱子,便不好了。” “显奕完全可从别的隘口进入嘛。” 袁熙听了,脸色越发难看,“这里是北面及中部的连接点,只有一条路通往腹地,除此之外,难不成我还要绕道几百里,从冀州和河内之间的南隘口进去?” 袁尚听了,笑道:“这也未尝不可。” “如今黑山军主力被我都吸引到这里,南部隘口必定空虚,也许无人把守。” “要是显奕公子挥兵长驱直入,说不定能歪打正着,进入黑山腹地,先我一步捣毁黑山大本营呢。” 袁熙听了,神色更加愤怒。 袁尚叹道:“这样吧,我做个承诺。” “咱们谁先攻破黑山军老巢,各凭本事。” “要是显奕公子赢了,我会在阿父面前表奏公子功绩,说服阿父将黑山通道划给公子。” “我绝对不会阻挠显奕公子行事,如何?” 在一旁站着的逄纪文丑等人心道袁三公子也真有脸说,现在挡着不让进去,这不是阻扰行事? 袁熙脸色阴晴不定,似乎终于是下定决心,说道:“一言为定!” 袁尚心中暗笑,袁熙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他带人南下河内隘口,最快也要四五日,到时候自己早就遥遥领先了! 袁熙见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当即告辞离开,袁尚还要留袁熙吃饭,袁熙摆手道:“不用了,希望显甫公子能记得承诺就好。” 袁尚见袁熙急匆匆离开,心道对方不会真的要带兵南下吧? 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些发虚,扭头对逄纪道:“难道他还不死心,想和我争功?” 逄纪听了,说道:“显奕公子有凶虎之名,这可是一场场大战,实打实打出的名声,岂是遇事便放弃的。” “我推测,他肯定会火速南下,从南隘口进入黑山。” 袁尚听了,心中一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愣着干什么,今日我们便全军开拔,往西攻打黑山军!” 逄纪听了说道:“公子莫慌,主动权在我们这边。” “我们数万大军,显奕公子满打满算也只有数千人,况且他要绕路,如何能比我们快?” “退一万步讲,显奕公子就是绕到了南隘口,即使黑山军不设防,他赢的希望也不大。” “我反倒是担心我们仓促拔营,显奕公子真正的目的不是南下,而是跟在我们后面坐收渔利。” “所以我们还是要留些人挡在路上,免得显奕公子虚晃一枪。” 袁尚听了,冷哼道:“我明白了!” “留两千人守住隘口,防备袁熙通过!” “其他人跟我明日一早拔营,攻击黑山军!” 众人听了,轰然领命。 袁熙带着孙礼和百十卫兵离开袁尚军营,背后便是满山遍野,将隘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袁尚大军,他再不回头,领着众人返回。 行不到两个时辰,他便来到了冀州南下河内的大路上,那边田豫早带了一支军马等在那里。 田豫见袁熙回来,说道:“事情如何?” 袁熙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果然如奉孝先生所料。” “袁尚当下承诺只要我从南隘口打入黑山,他就不会从中作梗。” “咱们的目的已经达成。” “国让兄回去帮奉孝先生守住黑山通道,伺机而动。” “我带兵去河内见吕布,顺便让元化先生诊治麴义。” 田豫犹豫道:“公子孤军深入,太过危险,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要不我和公子换换,公子留守,我去河内?” 袁熙听了,断然道:“不,这里随时会有变故,需要国让主持大局。” “此地极为关键,若无人把守通道,黑山军溃兵北上进入幽州,会给我们造成很大麻烦。” “黑山军武器高强的首领不少,要阻住他们,非国让不可。” “我会让阎柔和国让配合,力保黑山通道不失。” 田豫听了,只得道:“谨遵公子之命!” 袁熙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对一旁的华佗说道:“接下来几天,便要劳动元化先生骑马奔波了。” 华佗笑道:“老夫几十年五禽戏也不是白练的,放心好了。” 袁熙点了点头,纵身上马,对身后一众骑兵喝道:“这次全力赶往河内,不得有误!” 一声令下,数百精锐跟在袁熙马后,如洪流一般,往河内方向而去。 袁熙骑在马上,这才露出了心急如焚的神色。 刚才他从袁尚军营里的愤怒,以及田豫面前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战事打到如今这个地步,黑山能不能全吃下去,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何况黑山军肯定会做困兽斗,自己那几千兵马要是搏命,肯定不够看的,袁尚愿意硬碰硬,就让他去好了。 袁熙现在最担心的,一是吕布的怀城可能有失,二是麴义的生死。 袁熙和郭嘉争论了很久,才艰难说服了郭嘉,自己演戏骗过袁尚,然后亲自赶往怀城! 袁熙知道自己亲赴险地的做法,其实很不理智,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可能麴义撑不到返回幽州了。 麴义本来就是自己派去河内的,却因此受了重伤,生命垂危,如果自己没能及时见他一面,实在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袁熙火速赶去河内,袁尚紧锣密鼓筹划和黑山的决战,怀城之内却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陈宫巡查时,总觉城内有些不对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但他巡视几圈,却没有发现明显异常。 自己难道想多了? 他也不是没建议吕布彻查城内,但上次城内做乱的上百兵士,审问了很久,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吕布盛怒之下,将其杀得干干净净。 张辽骑马离开军营时,见高顺还在军营里面指挥步卒演练,说道:“高将军,宴席时间快要到了,晚了只怕温侯怪罪。” 高顺听了,犹豫一下,说道:“我不喝酒,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场合,还是不去了。” “何况我们奉命监视幽州军,至今温侯也没有将这命令撤回,我便必须继续执行命令。” “今日沮授要入城参加酒宴,但那赵云却是仍在营寨中,要是他有不轨之意,也只有我的陷阵营能挡得住他。” 张辽听了,叹道:“高兄,你也太死板了,有时候公事做的再多再好,也不如多给主公多办些私事,多陪着喝几场酒啊。” 高顺听了,淡然道:“我人脾气就是这个样子,改不了了。” “文远替我去多喝几杯吧。” 张辽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骑马离开了。 这次吕布摆酒,明令要求各将领必须到,也只有高顺这种地位超然,且性格刚硬的人,不给吕布面子吧。 高顺虽名义上为吕布下属,但其实两人近乎是合作关系,高顺为吕布练兵,吕布给高顺容身之地。 但吕布有个缺点,太过疑心,尤其是高顺这种能力很强的将领,颇受其猜忌,所以高顺在吕布的手下,越发尴尬。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梅开二度 麴义从床上坐起,想着吃了今晚这场酒,明日就可以上路回幽州去了,不由心里颇为高兴。 他见窗外天色渐黑,勉强起身下地,走到桌前,将自己的行囊包袱打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窗外忙忙碌碌的吕府奴仆不时经过,心道就要和自己那便宜徒弟分别了,只怕以后再也不见,想到吕玲绮那傻乎乎的模样,麴义不禁心中苦笑,到头来得了自己戟法真传的,却是一个女子,不得不说真是世事难料。 不过这次自己来怀城,也算不辱使命,袁吕两方联手之事,在陈珪和自己明里暗里的手段下,也终于是成了,而其中起了决定性推动作用的,却是因为自己阴差阳错,救了吕布家眷的性命。 不过代价也是够大,麴义想着本来还能活个两年,如今看来,再活两个月都是奢望。 而且让麴义纳闷的是,到底是谁在暗中对吕布动手? 吕布到现在查不到凶手,让麴义颇为郁闷,他本想来能找出坑了自己的凶手,亲手报仇来着,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不过吕布事后没有严查,麴义倒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吕布驭下不力,众将各怀心思,只怕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 吕布怕是看出了苗头,不敢将事情彻查下去,不然到时候发现所有人都有嫌疑,他还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麴义叹了口气,心道吕布待人比公子差了不少,越是猜忌防范,越是得不到别人的效忠啊。 也许唯一对吕布忠心的,就是陈宫了吧? 此时数百里外,袁熙也在纵马疾驰,他虽然和吕布联手了,但对于要不要和对方见面,到现在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要是吕布发觉被耍了,事情可能会节外生枝。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让华佗入城,先行医治麴义。 而自己要先去和沮授赵云见一面,让他们和吕布军一起,尽快赶去安邑才是。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心累,先前的马甲仿佛成了阻碍,而且吕布身边人没几个人忠心的,事情太容易起变数了。 别的不说,袁熙最不放心的就是陈宫,他至今没有明白陈宫的行事逻辑,尤其是支持和袁术联手这件事上。 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幕渐渐降临,沮授入府见了吕布,在酒席上见到了麴义。 看到麴义后,沮授心中一沉,麴义面色灰败,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整个身形都佝偻了不少。 当初沮授去北新城上任时,和麴义见过面,和高览一样,他也是第一眼就把麴义认出来了。 那时他就惊讶于麴义不复界桥之战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已如一头负伤的病虎,实力不存一半。 但即使如此,麴义也是挺直身子,浑身散发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让沮授不由感叹其意志之顽强。 但如今的麴义,却是低着头,眼神无光,连吕玲绮上来奉酒,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脖子,几乎没有了生气。 沮授心中惋惜,麴义只怕命不久矣。 吕布却是兴致很高,将沮授迎到贵宾客座上,和麴义遥遥相对,他举起酒,环视四周,发现陈宫高顺郝萌等几个将领都没有到,不禁怒道:“今晚这是怎么了,都不给我面子?” 张辽忙起身答道:“高将军正在城外扎营,说不敢擅离。” 吕布听了,想起是自己命高顺盯着赵云的幽州军的,面色稍霁,心道不来也就罢了,不喝酒的,来了也是败兴! 他皱眉道:“我听说杨丑今晚巡城,陈宫郝萌他们呢,也巡城?” 见诸将不敢答话,吕布心情不快,摆手道:“算了,开宴!” 听吕布发令,登时婢女流水般将酒水菜肴端了上来,吕布嗜酒,自己先喝了几大觥,便微微有了些醉意。 他今日心情极好,先和沮授麴义互敬了三杯,又和诸将喝过一巡,醉意更加重了。 之后吕布还不过瘾,又和麴义对饮了起来,吕玲绮给麴义倒了好几次酒,发现麴义照喝不误,不由看向麴义,麴义却示意她继续倒酒。 沮授看着麴义也如没事人一般和吕布对饮,两人不多时就十几杯下肚,心道麴义不要命了? 吕布酒意上涌,兴致越发高了,想着和幽州军联手后,若能成功奉迎天子,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做到大将军位置! 他心中高兴,借着沮授敬酒的机会,问起袁熙的事情来。 “听说袁使君去年刚刚成婚,娶了甄家之女?” “比之我女儿如何啊?” 沮授听了,十分头痛,只得道:“甄夫人大家闺秀,温侯贵女将门虎女,两边都是天之娇女,实难比较。” 吕布此时喝得半醉,听了哈哈大笑,“还是公与先生会说话!” “不过可惜了,我和袁术婚事吹了,女儿又要寻找合适的婆家了,这可让我头痛啊。” “哎,要是凶虎那小子晚一点成婚,说不定” 吕玲绮听到吕布说胡话,连忙瞪了吕布一眼,吕布这才住嘴不说了。 堂下诸将也是相视苦笑,吕布将女儿视作掌上明珠,本来单纯按家世来说,和袁术联姻,算是吕布高攀了。 这婚事一告吹,只怕还不知道以后能否找到合适的呢。 想到这里,张辽等人面色古怪,那凶虎送来不少珠宝首饰,同时又坏了吕布嫁女之事,珠宝全都派不上用场了,这真不是故意的? 酒过数巡,吕布已经喝得有七八分醉,他勉强抬起手,突然耳朵一动,出声道:“什么声音?” 众人皆是一愣,心道哪有什么声音,难道吕布喝醉了? 麴义却是脸色一沉,他抬起头,见张辽也是脸色大变,便把住桌角,说道:“不对头!” 下一刻,凄厉的尖啸声响了起来。 众将这才反应过来,同时惊呼出声:“不好!” 吕玲绮还在懵懵懂懂,就见麴义把她往后一推,说道:“钻桌子下面去!” 吕玲绮下意识往桌案下面一滚,却见众人纷纷举起面前的桌案来。 下一刻,噗嗤噗嗤的声音响起,数十丈箭矢从窗户外面射了进来! 扑扑扑,箭支射在众将护住身体的桌案上,箭尾长羽不住颤动。 几名还在发愣的婢女正不知所措,却被流矢射穿身体,倒在地上死去。 场面登时乱了,一众侍女奴婢哭嚎着往外跑去,然后被不停飞来的箭矢射倒,张辽看着长箭轨迹,喝道:“是府外射进来的!” 与此同时,府外喊杀声传来,兵器劈砍府门的声音传来。 这府门前几日被劈烂,刚被修好,如今只怕又保不住了。 吕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先前喝了不少酒,此刻又惊又怒,到底是谁,又背叛了自己? 他大吼道:“拿我方天画戟来!” 眼下众将纷纷举着桌案向吕布聚拢,张辽急道:“温侯,敌人数目不明,还是想办法先逃出去!” 吕布感觉发现自己手脚酸软,知道也不是逞强的时候,他提着桌案,将桌下的吕玲绮拉了出来,说道:“跟我走!” 众人惶惶然从厅堂后面转出,只见墙外把火把不停丢了进来,到处都是火光,吕布看向四周犹豫不决,麴义见状喝道:“后院演武场有兵器!” 吕布反应过来,拉着吕玲绮,大踏步带着众人到了武场,众人纷纷取下兵器自保,吕玲绮也趁机拿了双戟在手。 她手微微有些颤抖,但比之上一次,却是稳定了太多。 吕布听府邸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心慌起来,说道:“如之奈何?” 众将面面相觑,此时严氏也一脸惊惶地跑了出来,见到吕布后,声带哭腔,说道:“夫君,怎么又出事了?” 吕布心中更是烦躁,他至今不知道,到底这次反乱,有多少人背叛了自己! 就是如今在身边的众人,又有几个是真正忠心的? 如今陈宫不在身边,他更是没了主意,众人都在等他发号施令,吕布却仿佛呆住了。 沮授看不是办法,出声道:“若温侯信得过,老夫有一言。” “这反乱的兵士,不可能很多,温侯大部分手下,应该都在调兵平乱。” “后门必然有敌人,若我们贸然冲出,定会被其所趁。” “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如果敌人突入进来,便麻烦了。” “如今我们可以声东击西,召集所有人,佯装从后门突围,温侯带着家眷从别的地方趁机逃走,去城中找寻手下,聚拢士兵。” 张辽听了,赞道:“公与先生说的有理,城中需要温侯主持大局!” 吕布听了,当下道:“我明白了!” “诸位先坚持住,我去城中寻得兵士,将乱军全部杀光!” 众人计议已定,沮授和张辽等人聚在一起,发一声喊,打开后门,果然有百十兵士等在外面,登时呐喊着冲了上来,双方厮杀成一团。 在吸引了乱军注意后,吕布却是带着严氏和吕玲绮,悄悄从偏角翻墙而出,麴义负责断后。 麴义背着包袱翻墙时,身上疼痛无比,心道妈个巴子,老子都快死了,还要替你吕布擦屁股,你这狗日的怎么管的手下? 短短几天内两次反乱,你在长安吃过那么大一个亏,就一点不吸取教训的? 你这辈子,离不开反乱了是吧?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混沌难明 麴义腹诽归腹诽,也明白吕布是看在自己救了其妻女的份上,才单独带自己逃走的,对于吕布这种人来说,已经算是颇为难得了。 吕布扛着严氏,麴义跟在吕玲绮后面,几人悄悄翻下墙头,如同做贼一般。 性命重要,这时候大家都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能逃出险境,比什么都重要! 远处后门已经打了起来,吕布举目四看,感觉不少人正举着兵器往这般冲来,赶紧提着方天画戟,跌跌撞撞往小路跑去。 众人抬眼望去,城中处处都是火焰,不停有人将火把扔上房顶,趁机纵火,城内百姓哭声震天,似乎有兵士趁机劫掠,中间还不停有叫喊声传出。 “吕布已死!” “吕布已死!” 听到这声音,城内更加混乱,溃兵自相践踏,有些人发疯般见人就砍。 吕布听得怒发冲冠,偏偏他酒醉未醒,四肢无力,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几人冲入小巷,却迎面碰到几个兵士。 那几个兵士背着包袱,脚下还有几具老幼妇孺的尸体,见有人接近,连忙提起刀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是愣了一下,那几个兵士看到吕布形貌,见提着方天画戟,又带着女子,当下大呼道:“吕布在此!” 吕布听了大怒,提起方天画戟戳向一人,却是扎歪了,捅在了一人肩膀上,余下两人连忙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出声,远处马上有人应和赶来。 吕布大恨,偏生脚步虚浮,追之不及,眼见两人就要逃出巷口,麴义和吕玲绮快步赶上,一人一戟,扎入两人背心,将其刺死在地上。 吕布还是第一次见吕玲绮杀人,见她出手干脆利落,不由一怔,顺手将面前挣扎的兵士刺死。 耳听远处有人纷纷赶来,几人赶紧逃出巷子,往远处跑去,吕布一边跑,一边心内暗骂,城内乱成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聚拢残兵? 杨丑带着手下,将东门和北门内的守军全部砍死,打开城门纵火,登时城门火焰蹿升,烧上城墙,照亮了天空。 他带人骑马出了城门,眼见怀城成了一片火海,得意地笑了起来,曹操交给他的事情,圆满办妥了! 城内正在攻打吕布府的兵士,是郝萌的手下,他奉了袁术密令,想要杀死吕布取而代之,又接到了高密信件,所以提前发难。 但郝萌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曹操安排的,同时趁机让杨丑火烧城门,推波助澜,便是为了浑水摸鱼。 曹军已经等在城外,等城门放火,他们便纵兵冲入城内,将郝萌和吕布部将一网打尽,夺下怀城! 眼见远处骚乱起来,似乎有数支军马赶来,杨丑回头看了看着火的城门,对手下吼道:“往北走,去黑山!” 他做事一向慎重,这城内乱成这种样子,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谁知道会不会被人一刀杀了? 先离开这是非之地,方为上策! 众人听了,纷纷跟着杨丑纵马往黑山方向逃去。 北门之外的营寨中,赵云见城门失火,连忙点齐兵马出寨,结果就见对面营寨,高顺带着陷阵营涌出,堵在了路上。 高顺见赵云出来,厉声喝道:“城内大乱,是否幽州军所为?” “赵将军欲趁火打劫否?” 赵云听了,翻身下马,拱手道:“将军明鉴,袁吕已为盟友,绝无此意!” “如今公与先生也失陷在城内,云只是想救出公与先生,协助温侯平乱,望将军明察!” 高顺沉吟起来,为难道:“我很想相信将军,但如今城内形势未明,万一将军进入城中发难,我担当不起!” 赵云默然,知道这是个时候,高顺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眼看城门火势越来越大,高顺先渐渐失去淡定。 他受命在这里盯着赵云,但城内叛军要是杀死吕布,一切都晚了! 他内心挣扎,赵云见了,趁机道;“将军可速带兵进城相救温侯,子龙决不擅自入城!” 高顺听了,刚想说话,就听远处隆隆,似乎是马蹄声,而且数量还不少! 两人不由往北路看去,不多时,便有一支军马冲出,领头几名将领,打得却是曹军旗号! 高顺失声道:“怎么曹军出现在了这里?” 他瞬间反应过来,只怕城中反乱,也是曹氏手笔! 对方不是在陈留吗,怎么会跑到河内来了? 这下坏了,里应外合,只怕温侯危矣! 赵云却是出声道:“将军速速入城,我来挡住曹军!” 高顺听了,睁大了眼睛:“曹操不是和袁氏交好?为什么?” 赵云一摆长枪,“将军,事情紧迫,要是信得过子龙请,速速入城!” 高顺心里犹豫片刻,他虽然怕赵云和曹军是一伙的,但真要这样,自己也挡不住。 如今只能赌一把,相信赵云!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将军了!” 他对身后兵士当即吼道:“随我入城!” 数百陷阵营兵士,全副武装地跟着高顺冲入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城门,中途好几人衣服头发都被烧着,但无人退却,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沉默地冲了进去。 赵云看到,心里赞叹不已。 此时曹仁和夏侯渊带兵冲到北城门数里外,却见道路两旁扎着两个营寨,不禁犹豫了下。 他们为了完全隐瞒行踪,并没有派出探子查探北城门情况,只是接到命令,看到城门失火,立刻纵兵突击。 甚至不管城门是否失火,只要城中大乱,他们都要想办法攻破城门,夺取怀城! 他们也预料到对方会有人阻碍,但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入城! 两人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却见营寨门缓缓打开,一员年轻白袍将领纵马而出,挡在了大路上。 曹仁和夏侯渊下意识勒马停住,就见对面将领喝道:“尔等何人?” “常山赵子龙在此!” 夏侯渊心中急躁,他大笑道:“哪来的无名之辈,跟我上,一起把他杀了!” 说完他纵马而出,带着几十骑兵直奔对方而去! 曹仁这才反应过来,大惊道:“不可!” 但已经晚了,两边寨门同时打开,兵士涌了出来,赵云把手一招,数百支羽箭罩向夏侯渊等人! 夏侯渊听到风声,魂飞魄散,此时正是深夜,人人举着火把,这等于是明晃晃的靶子! 他赶紧把火把丢掉,勒马掉头逃窜,但已经晚了了,箭雨落下,惨叫四起,等曹仁带兵冲到前面,夏侯渊已经身中数箭,倒在地上,部下几乎都已经殒命! 曹仁连忙命人将夏侯渊救了回来,见其还有气息,不禁松了口气,但看其伤势,背腹手臂皆已中箭,无力再战了! 曹仁心中懊恼,一个照面,便折了大将! 他想起来了,这赵子龙,不就是这一年来威震北地的幽州军大将赵云吗? 他怎么会帮吕布守城? 他怎么会挡在这里呢? 这便是这个时代战争的无奈之处了。 曹军在情报方面已经做得足够之好,甚至掌握了郝萌勾结袁术的证据,以此让其提前反叛,更策动了杨丑,让其打开了城门。 但对于赵云这支秘密到来的兵马,却是没有以前掌握消息,以至于曹军想要破城之时,受到了意料之外因素的阻碍,应对失措。 同样,袁熙吕布也没有掌握很多关键情报,才导致怀城落到如今境地。 战争就像一场迷雾,开战之前,谁也不能说能做到先知先觉,完全掌握了所有形势,而开展之后,就看双方之前的准备是否充分,以及一些运气了! 曹仁这支军的运气显然不怎么好,他打量着道路两旁的营寨,心里极为恶心,真打下来,要损失多少兵马?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有进无退! 他只得硬着头皮喊道:“一起上,见两边营寨攻破!” 赵云见对方如此果决,也是叹了口气,夜战极为凶险,平时兵士的训练,能发挥出三两成就不错了。 而且曹军这样子足有数千人,是己方的数倍,还好万幸的是,他可以依托营寨防守! 他当下大喝一声,“守住寨门!” 幽周军听了,顿时纷纷呼喝回应,斗志昂扬。 曹仁见了,像吃了苍蝇一样,只得指挥曹军兵士不要命填上,猛攻寨门,力图将幽州军歼灭于此! 高顺正带兵赶往城中时,吕布四人终于是被叛军发现了。 先前吕布倒是脑筋清楚,找了个最近的车马行,弄到了两辆平板马车。 他纵马拉着严氏,麴义纵马拉着吕玲绮,两辆马车刚出了大门,远处就涌来了一群乱军。 兵士们见了吕布,便挥舞刀枪,喊叫着向马车冲了过来,吕布见了,对麴义吼道:“分头走!” “城里已经不安全了,出城!”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信心,感觉怀城已经落入敌手,如今还是保住性命要紧! 至于府邸里面的部下,他也顾不得了,现在他连四人一起突围的把握都没了,只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早知道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麴义看吕布驾车往西跑去,心里叹息一声,一抖缰绳,往有火光的东门而去。 怀城完全陷入了混乱,内外都有数支势力互相角力,甚至同为一伙的人,也分不清敌友,自相残杀起来。 有预谋的人,不知情的人,趁火打劫的人,深陷其中的人,他们分不清遇到敌人,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参与其中,他们深陷其中,嘶吼着互相举起刀枪,向对方刺去。 挣扎,未知,求生,杀戮,形成了一股谁也无法控制的巨大混沌,席卷了所有人,谁也看不清其中走向,仿佛天下的命运一般。 唯一能平静见证这一切的,唯有被火光照亮的夜空。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乱成一团 高顺带着手下冲入城中,只见城内到处都是乱兵百姓,夹杂在一起,哀嚎伴随着狂叫,冲突的人群将道路完全堵塞。 看到混在人群中的乱兵服装各异,根本分不清是友是敌,他微一沉吟,吼道:“抽刀!” 所有兵士齐刷刷将环首刀拔出,举在手中。 高顺把手一指:“平乱清道,手持兵刃者,杀!” 士兵高举环首刀,振臂呼喊:“平乱清道!” “手中有兵刃者,杀!” 眼见陷阵营高呼前进,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四处闪避,有的乱兵赶紧逃走,还有不知机的,举着刀拦在路上,叫道:“什么陷阵营,我们也是温侯手下的兵士!” “说不定他们才是乱兵!” “兄弟们,别怕他们” 此时陷阵营第一排已经走近,那领头的还在叫嚣,陷阵营乱刀齐出,将其砍死在地上。 这下还想着浑水摸鱼的兵士彻底乱了,纷纷丢下兵刃,四散逃走。 高顺脸色不变,非常时期行非常事,而起这个时候还在趁火打劫的,即使是吕布亲兵,留着也是无用! 中途有小股乱兵想要在两旁墙头设伏,用弓弩阻住陷阵营脚步,陷阵营两边的兵士竖起盾牌,弓箭噗噗地射在盾牌上。 高顺把手一招,弓弩手出列还击,箭如雨下,墙头惨叫声不时响起,很快便无人敢冒头了。 陷阱营如入无人之境,在长街上一路踏过,直往吕布府方向而去。 行到半路,就见一辆马车撞出小巷,慌不择路地冲到了长街上,背后还追着数十骑军。 陷阵营见马车接近,齐齐拔刀吼道:“陷阵营在此,闯阵者杀!” 驾车的却正是吕布,他听了大呼道:“高顺,汝欲叛我乎?” 陷阵营兵士听了,神色不为所动,举刀蓄势待发。 令行禁止,他们一旦抽刀,便只听高顺之命! 高顺借着火把的火光,发现马车上果然是吕布,当下忙喝道:“收刀!” “这是温侯!” 陷阵营兵士听了,这才收刀肃立。 吕布马车冲到前阵,堪堪停下,后面追赶的骑兵见了,慌忙调转马头,却被陷阵营兵士射死大半,剩下的仓皇逃走。 吕布跳下马车,腿脚一软,差点没站稳,他脸上却没有喜色,心里惊疑不定。 他现在狼狈异常,觉得所有人都被背叛了自己,要不是撞到高顺,可能他就能弃城而逃了。 现在眼见高顺确实是来救自己的,他暗自庆幸的同时,心里也升起了猜忌之意,陷阵营竟然无视自己,要是高顺再反叛,自己哪还有命在? 但吕布如今穷途末路,只得压下猜疑,对高顺道:“乱军攻打府邸,张辽等人都困在里面了,速去解围!” 高顺拱手道:“得令!” “还请温侯上马,号令诸人!” 吕布听了,心内更加猜疑,自己喝得太多,以致现在还提不动方天画戟,高顺这是试探自己? 想到这里,他冷哼道:“一群宵小,何须我出手!” “让我看看陷阵营的本事!” 高顺听了,拱手道:“得令!” 吕布突然想到吕玲绮,忙出声道:“我女儿被贼兵追赶,往东逃去了!” 高顺听了,分出上百兵士,分几队向东赶去,沿途搜索吕玲绮的马车。 不多时,高顺和吕布来到府邸,见门外围着不少乱军,一声令下,陷阵营冲上,两边混战起来。 城中另外一边,吕玲绮站在马车上,拼命挥舞着长戟,向马后追来的骑兵戳刺。 追兵不时向吕玲绮放箭射来,吕玲绮躲在车板后面,箭支笃笃笃地扎在她面前的木板上,有几只箭头甚至穿透过来,差点扎到吕玲绮身上。 吕玲绮蹲下身子,对正在驾车的麴义说道:“师父,后面都是追兵!” 麴义见前面路口也有人举刀冲来,心道何止是后面,四面八方都是! 遍地乱军,这是吕布手下将领都叛了不成? 麴义心道真是见鬼了,吕布这是招了一群什么手下? 而且这种情况下,城里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如果还呆在城里等援兵,在这之前就被人围住杀了! 而且能不能等到援兵,还不一定! 他心道吕布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当下从东门绕出去,向赵云求救,方为上策。 想到这里,他对吕玲绮吼道:“城里不能呆了!” “抓紧车子,咱们出城躲避!” 吕玲绮听了,连忙俯下身子,就见麴义拿戟往马屁股上一刺,马儿吃痛,陡然加速,登时将追兵甩在后面。 麴义举目四望,发现北面已经烧起大火,东面虽有火光,但火势明显较小,当下纵马往东门冲去。 彼时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许是察觉车上有重要人物,呼号着紧追不舍,麴义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样下去,就是逃出城门,只怕也要被追上! 马车逐渐接近东门,麴义眼见城门口有十几名身穿吕布军服的兵士在和乱军混战,一咬牙便趁机往城外冲去。 那十几人眼看不及阻拦,只得和后面的贼军混在在一起。 结果马车刚冲出城门,几人横刀拦在城外,喝道:“陷阵营在此!” “谁也不许过!” 麴义心中急躁,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端着长戟,喝骂:“都滚开!” 几名陷阵营军士连忙横刀格挡,双方兵器相交,几名兵士连连后退,麴义正要趁机补枪,马儿却已经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麴义见对方围了上来,知道这些陷阵兵极难对付,叫骂一声,“好好好,今天我麴义死在这里也不亏,来和我大战一场!” 几名兵士听了,停下脚步,出声道:“麴将军?” 麴义疑惑,“你们是谁?” 几名兵士走进,麴义仔细辨认,出声道:“你们很面熟。” “你们是,我手下的先登?” 那几人听了,登时跪下,眼含热泪,“果然是将军!” 麴义听其解释,方才明白,自己被袁绍设伏砍杀后,麾下的先登死士有的逃走,剩下的便由高顺收编,后来高顺又叛了袁绍,投奔吕布,以这些人为班底组建了陷阵营。 麴义说了被人追杀,早有人牵过一匹马来,给马车套上,说道:“温侯和高将军派我们来寻找女郎,如今幸好不辱使命!” “但这里贼兵众多,我们挡住,还请将军出城躲避!” 正说话间,后面喊杀大作,似乎又有敌兵冲来。 麴义见了,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只得一抖缰绳,将马车驶离。 临走时他回头一看,兵士们已经抽刀死死挡在城门口,留给麴义的,只有孤零零的几个背影。 麴义驾着车,心道听那几个兵士说,曹军都来打城了? 赵云那边还安全吗? 麴义还不死心,驾车往北门外而去,离那边还有七八里,就听喊杀震天,借着火光,就见茫茫多的曹军士兵在攻打营寨,两边厮杀的极为惨烈。 而营寨后面,就是熊熊燃烧的城门,麴义犹豫起来,趁机冲进去? 关键城内现在也不安全啊? 吕玲绮坐在车后,说道:“师父伤势未愈,我来驾车吧?” 麴义听了,叹道:“这倒不是问题,麻烦的事,咱们现在去哪里安全。” “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吕玲绮咬着嘴唇,她也明白麴义什么意思。 虽然听刚才陷阵营兵士的说法,高顺城进城平叛,但是敌军如此之多,几百陷阵营真的有办法吗? 到底有多少将领,背叛了阿父? 如果阿父死了怎么办? 麴义看他惶惶无计,叹息道:“城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如果温侯有个三长两短,能为他报仇的,也只有公子了。” “如今我们只能找安全处躲避,静观其变。” 夏侯渊强自坐在马上,身体几处伤口的箭支已经被取出,但钻心的疼痛让他颇为愤怒,一上来就中了对方的计! 他见曹仁数次带兵将赵云困住,但对方一柄钢枪左冲右突,每次都能安然退回营寨,曹军反倒死伤不少,心道这他娘的,怎么这么麻烦? 这样下去,曹军可经不起消耗,城内到底什么情况? 正在此时,探子来报,说附近出现了一辆马车,似乎是城里逃出来的。 夏侯渊听了,把手一挥,“可能是出城搬救兵的,派十几个骑兵过去,将对方全都杀了!” 当下曹军阵中,十几骑纵马而出。 麴义眼见远处有骑兵扑来,暗暗叫苦,被发现了! 他和吕玲绮没有甲胄,被人围住,哪里还有活路? 他当下一抖缰绳,对吕玲绮道:“敌人来了,准备跑路!” 他看着方向,唯有北方安全,只得驾马车向北逃去,后面曹军骑兵紧追不舍。 城内高顺指挥陷阵营和敌军对射,双方不断有人倒下,陷阵营兵士中箭后,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抬起弓弩发箭,看得吕布暗暗心惊。 他是并州武将出身,最喜骑兵,以前没怎么在意过陷阵营,如今亲眼看到其战阵表现,心道这种兵士真要作乱,自己连府邸都逃不出去! 陷阵营终于把后门乱军清理干净,高顺命人破开残破的木门,就见后面一堆人守着,人人带伤。 见陷阵营兵士进来,那些人还要抵抗,高顺见领头的是张辽,出声道:“文远,温侯在此。” 等吕布出现众人面前,张辽等人才虚弱地坐倒在地上,他们还以为今晚必死无疑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冤家路窄 吕布见几个将领宋宪魏续倒都无事,先自放下了一大半心,这些将领皆都被乱兵攻击,看来不可能参与反乱。 他皱眉道:“其他几人呢?” 他麾下有八健将,今晚有几人没参加酒宴,嫌疑极大! 正是说话见,背后喊杀又起,又有一伙数量不少的乱兵赶来,向着陷阵营频发弓箭。 吕布叫骂一声,让高顺派兵挡住府邸前后门,自己去屋内寻找甲胄,顺便让严氏躲到屋里。 这时距离反乱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吕布酒也醒了大半,他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严氏也是惊吓了大半夜,如今回过神来,拉住吕布衣袖道:“玲儿去哪里了?” “万一她被坏人抓走,怎么办?” 吕布心情烦躁,只得道:“现在城里兵荒马乱,上哪里去找她?” “何况高顺已经派兵了,当务之急是平定后城内叛乱,才好寻到她的下落!” “你先老实躲着!” 严氏听了,只得惴惴不安地躲到屋里去了。 沮授坐地上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心道自己辈子见多识广,本来以为上次邺城被黑山军偷袭,已经是够离谱了,没想到这次吕布大本营出事,更加荒唐。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两次内乱,好像挺相似啊? 沮授见高顺在旁,忍不住道:“高将军,要不要我去找子龙将军入城帮忙?” 高顺听了,苦笑道:“只怕赵将军脱不开身。” “城外有支曹操军马,正在趁乱攻城。” “什么!”沮授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高顺将城外事情说了,最后道:“只怕此事和曹操有关!” 沮授听了,脸色阴晴不定,曹操把手伸到河内来了? 他和袁熙一样,对曹操一直极为防备,此时乍听曹军竟然来图谋怀城,第一反应就是,来的也太快了! 而且抓的时机也太准了! 此时吕布穿戴停当出来,听了高顺的话,怒吼道:“曹操小儿,竟使如此毒计!” “高顺,随我平叛,等把城里乱军杀光,再出城全歼曹军!” 他清点了不在场的将领,说道:“郝萌,曹性,侯成,这三人未到!” “是不是这三人反叛于我?” 高顺听了,说道:“这乱兵多操河内口音,是郝萌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宜早下定论。” “顺愿为前驱平乱,抓到主谋,自然水落石出。” 吕布听了,面色稍霁,点了点头,高顺当即带兵而出,冲上长街,和乱兵厮杀到一起。 吕布见陷阵营兵士个个锐不可当,以一当十,心中更加忌惮。 整整厮杀一夜,天色将明,陷阵营杀得血流遍地,街上,道边水沟,墙头甚至树上,到处都是毙命的乱兵尸体。 高顺的陷阵营,已经渐渐掌控了城内形势,乱兵节节败退,纷纷向怀城南部退去,高顺一见,便知道那便是乱军发兵的地方,主谋很有可能在南门附近驻守! 而郝萌则恰恰是看守南门的! 高顺一边指挥兵士功了过去,一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张杨部将杨丑负责巡城,他人呢? 他是参与者之一,还是被杀了 乱兵被陷阵营两路夹击,兵败如山倒,而此时在南门,郝萌脸色阴沉,犹豫着是不是要打开南门逃走。 这次他感觉计划准备的很周密了,也差点打破吕布府邸,怎么会功亏一篑? 虽然吕布府邸地处怀城中央,郝萌是从南往北打的,但他在城头上看到,北门和东门也同时失火,肯定是有人在暗中配合自己。 也许是那暗中给自己写信的人,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杀了吕布,就完成了袁术交代的事情,但如今功败垂成,看样子也只能跑路了! 他看到远处高顺的旗帜再向南门急速靠近,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当下喝令道:“打开南门出城,纵火烧门!” 士兵听了,纷纷涌到城门口开门。 郝萌一边走,一边扭头对曹性道:“这次可惜了,有将军相助,还是没能杀的了吕布。” “等咱们回到豫州去见袁公路,我必将为将军表奏功劳。” 曹性听了,笑道:“将军不必多想,一时成败而已。” 郝萌点了点头,刚走两步,就听背后风声凄厉,他下意识往旁边一闪,随即左臂剧痛,他低头一看,见自己左臂掉在地上,又惊又怒,右手一刀反刺,将身后的曹性斩伤。 郝萌后退几步,不顾断臂处血如泉涌,举刀指着曹性道:“狗贼,安敢暗算于我!” 他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刀砍向曹性,曹性见寡不敌众,连忙夺路而逃。 郝萌踉踉跄跄捂着断臂,被护卫环绕着就要往城门奔去,蓦然背后开始骚乱起来,高顺已经带着陷阵营兵士冲了过来。 郝萌见了,大吼一声,举刀往高顺冲去,高顺下意识挥刀,斩在郝萌脖子上。 郝萌喉咙咯咯作响,双臂挥舞几下,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高顺看着地上断了一臂的郝萌尸体,默然不语。 曹性在远处见了,松了一口气,要是郝萌活下来被逼问口供,事情反而麻烦了。 城外曹仁军和赵云已经打了一夜,双方都疲累不堪,但是曹仁心中却在滴血,双方明显都是精锐,他带领的士兵论单个素质,不比幽州军差。 但是也只有这点长处了。 幽州军无论是从武器盔甲,还是数人配合,都强上不少,曹仁亲眼看到己方兵士的兵刃被对方斩断,这还不是一两个特例! 加上对方依托大路两旁营寨防守,打不过就退进去,曹军不知道里面多少人,又不敢擅入,让曹仁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他擅长防守,但不擅于攻坚,眼见打了一夜,虽然兵士还有再战之力,但怀城那边,却是问题大了! 燃烧整夜的火势,逐渐被扑灭,城内传出的喧闹逐渐平静,不时有乱兵四散逃出,显然是郝萌叛乱失败了! 在这样僵持下去,吕布带兵前来,和赵云两路夹攻,自己就走不了! 他转向夏侯渊,两人商量一下,曹仁咬着牙道:“鸣金收兵,全军往西,开往河东!” 等高顺带兵冲到北门时,曹军已经在一刻前全部离开,赵云为了防备对方有诈,也没有追击。 高顺听着城内陷阵营兵士轮番回来报信,脸色也是不好看,陷阵营派出的兵士,伤亡最为惨重的是看守东门的几十人,全部力战而死。 而据目击兵士说,载着吕玲绮的马车,很可能就是从东门逃走的! 高顺派人出去四处打探,然而半天下来,根本没有发现马车的踪影,他不禁疑惑起来,吕玲绮的马车,到底去哪里了? 此时谁也没想到,麴义和吕玲绮的马车,已经跑到怀城以北五六十里地的地方了! 吕玲绮拉着马车到了小溪边,让马儿喝着溪水,麴义则是跪在溪水边,刚喝了一口水进去,猛然咳嗽起来,口中的溪水和着血水喷了出来。 吕玲绮见了,惊惶不已,麴义摆摆手道:“不妨事,先前的旧伤还没好。” 吕玲绮看到麴义身上几十处伤口渗出血来,说道:“师父,咱们回去吧?” “阿父一定已经平定了城内叛乱了,不然追着咱们的人也不会离开。” 曹军骑兵追得马车很紧,两边足足缠斗了大半夜,在山里跑了几十里。 麴义拼着受伤,换死了几个骑兵,其他人还紧追不舍,却听到了怀城方向传来的鸣金声,这才拨转马头离开。 他出声道:“有可能是温侯赢了,也有可能是曹军占了怀城。” “你躲在附近,我回去看看,若是安全,便找人接你。” 吕玲绮见麴义的样子,忍不住道:“师父都这个样子了,如何还能劳动?” 麴义用长戟撑住身体站起,心道确实,就自己这模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 他现在旧伤新创加身,又打了一夜,早就快支撑不住了,他正要说话,却听溪水远处有马儿嘶鸣声,脸色一遍,赶紧让吕玲绮躲入车中,他则赶着马车掉头。 溪水对面出现了几十骑,正拉着马儿想要饮水,同时看到了马车。 领头之人看到麴义,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出了惊喜的光芒。 “哟,这不是温侯的座上宾,打败过公孙瓒的麴义嘛!” “还真是巧啊,哈哈哈哈!” 麴义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张杨部将杨丑,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运气真是糟透了。 他皱眉道:“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丑哈哈大笑,“麴义,你跟着袁绍,手上染了不少黑山弟兄们的鲜血!” “在怀城我奈何你不得,如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替舍妹报仇!” 麴义心道妈个巴子,怎么是黑山军余孽! 他皱眉道:“你妹妹是谁?” 杨丑笑道:“等你死了,我就告诉你!” “一起上,把他头砍下来!” 吕玲绮从车内站了起来,怒道:“杨丑,你胆子好大!” “你不怕我告诉阿父,将你碎尸万段吗!” 杨丑没想到吕玲绮也在,登时眼睛一亮,“哟,没想到啊,没想到。” “杜夫人没了,温侯的女儿倒是送上门了!” “这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能拿来要挟温侯!” 吕玲绮听了,这才想明白过来:“原来是你是背叛了阿父!” 杨丑哈哈大笑,一挥手,“上!” 麴义叹息一声,一戟刺在马屁股上,再次开始逃跑。 他刚才还有些不解,怎么能和杨丑不期而遇的。 这时麴义才想明白过来,他不自觉往幽州方向逃走,杨丑怕也是回黑山,两边不知不觉走到一路去了! 眼见杨丑追了上来,麴义握紧了手中长戟。 妈的,自己还不知道什么能撑到几时,死都不让自己死的安生!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穷水尽 袁熙胯下的战马一个失蹄,便要凭空跌倒。 战马疲惫不堪,袁熙也是同样,故反应是慢了半拍,等马战马快要倒地,才来得及把身子往上一拔,和马儿一起滚落在地。 孙礼和一众亲卫大惊,连忙跳下马,将袁熙扶了起来,所幸并无大碍。 孙礼心道公子这没日没夜跑了两天,马都撑住不了! 袁熙换上兵士牵过来的马,说道:“还有多久到怀城?” 孙礼算了算,说道:“大概还有不到一百里。” 袁熙摇了摇头,心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的话,人马都要累垮了。 华佗此时走了过来,递过来一粒药丸,说道:“这样会伤了根本,先把这个吃了。” 袁熙也不问是什么,仰头吃下,翻身上马,说道:“继续走!” 孙礼不由出声道:“公子,兵士们也很疲累了。” 周围亲卫忙异口同声道:“属下不累!” 袁熙心有歉疚,跳下马道:“就地休息两刻钟。” 亲卫们听了,将马儿拴在路旁,从行囊中掏出面饼吃了几口,五人一组,留出一人放哨,其他人靠着树干,瞬间入睡。 袁熙见了,叹息一声,也是掏出干粮嚼了几口,和水咽下,经过两日奔波,他也快到极限了。 但之所以这么急,就是他明白曹操舍弃陈留,直取河东,必然是打天子的主意去了! 以曹操的智谋,很可能会提前算计有威胁的吕布,如果吕布出事,赵云和沮授这支孤军,就很难发挥出作用,甚至有被曹军歼灭的危险! 而且在怀城的麴义,怕是也会受到牵连,而且麴义的身体状况,也让袁熙担忧无比。 对于麴义,袁熙心里是抱有愧疚的。 不管之前麴义在袁绍手下时,是否真做过什么事情,但至少这几年是给袁熙出了大力气的,也从没要求过什么回报。 袁熙想着若是能奉迎天子,多少也帮麴义讨个封赏,如今眼事情还没成,麴义却受了重伤! 他闭目养神,平复着焦躁的心情,心道事情也许没有这么糟 突然他耳边响起兵士的惊呼声,袁熙睁眼一看,就见远处的山里,一条火蛇冉冉升起,在天空中炸成一朵巨大的火花。 他霍然站起,这是只有他能做出来的窜天猴! 如今带着这东西在外的,都是自己手下将领! 赵云,沮授,还是,麴义? 他翻身上马,叫道:“跟我来!” 孙礼看着火焰方向,说道:“公子小心,那里是黑山军出没的南隘口,已经进入河内了!” 袁熙满脸决然,就是张燕亲来,自己也要过去一探究竟! 噗嗤一声,一支羽箭射入麴义胸口。 箭头入肉,正好被他的胸骨挡住,冲击力又让他喷出了一大口血。 他放下手,仰头看着天上炸开的烟花,心道这东西放出来,真有人能看得到? 最近的赵云沮授,也在百里之外,别说肯定是看不到,就是看到,也来不及赶过来吧? 自己把这东西放出去,是不是因为还不想死? 看着麴义身体摇摇欲坠,吕玲绮强忍眼泪,“师父,让徒儿上吧!” 麴义咳嗽几声,哈哈一笑:“师父保护不了徒弟,也太丢脸了点,还轮不到你。” 他也压低声音,“等会咱们向一处突围,冲到山坡边,你便滚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在麴义刺死两个人后,杨丑只带着人远远射箭,拉车的马,也已经被其射死。 现在几十敌人四面八方都是,让麴义和吕玲绮根本无法借助树木挡住所有箭矢。 如今麴义挡在吕玲绮前面,身中数箭,吕玲绮心中极为难受,哽咽道:“师父,别挡了!” 麴义自嘲道:“谁让我答应了那小子,和温侯交好。” “若是你有个闪失,我也不好向那小子交代。” 吕玲绮咬牙道:“隐虎?” “他做了什么,值得师父为他送命” 麴义一愣,随即叹道:“是啊,那小子也挺蔫坏的。” “要说为什么,也许是他是唯一一个,把我当朋友对待的人吧?” “虽然我是个粗人,对他说的话也分不清真假,但我还是愿意去相信他。” 杨凤带人守在隘口营寨门口,她上次伤势还未痊愈,脸色仍然很不好看,身体更是还未完全恢复。 但想到义兄能来相见,让她最近颇为不快的心情,也稍微好了点。 虽然她和义兄两人走的道路完全不同,但有一点两人看法是一致的。 天下已经烂了,能挽救苍生的,只有孟德真人! 杨凤自小被杨家收养过一段时间,自黄巾起义,张角起事起,她便离开杨家,一同起事。 辗转数年之后,她武艺日渐精熟,张角死后,便入了黑山军,靠着一身本事,做到了头领之位。 黑山军投靠汉廷时,她已经是张燕之下的二号人物,被封为黑山校尉。 不过说起来,汉廷当时是汉灵帝在位,封赏极为草率,连她是男是女都没问,就给她一个女子直接封了官职,可以说是极大的笑话。 不过黑山军本来就不怎么讲究,何况她在黑山中威望极高,谁会为了这事跑去汉廷打小报告? 杨凤在黑山的日子久了,有一天,却有方士从外面来,带来一封信件。 杨凤拆开信件,发现竟然是当年小时和自己颇为熟识的义兄杨丑写来的! 信里很多事情,都是两人小时候的遭遇,造不得假,不想二十年过去了,竟然又能联系上,让杨凤不胜欣喜。 杨丑信里说,如今他在河内太守张扬手下做事,但张杨能力有限,黑山军张燕也是。 他如今要做大事,辅助真正的主公! 期间杨丑秘密来黑山几次,和杨凤密会,他透露投靠的主公,便是曹操,曹孟德。 杨丑说天师道中,曹操已经位列真人,乃是上天降下,拯救水火之中的万民的,杨凤本就信奉天师道,自然听说过曹操在天师道的地位,等她开始了解曹操所作所为,开始被杨丑说动了。 杨丑最后一次和杨凤见面时,气愤道:“袁氏凶虎,行事下流卑鄙,竟然也妄图窃取真人之位!” “袁氏如今图谋不轨,竟想夺取天子之位,逆天而行,这袁家凶虎更是包藏祸心,用谣言把自己吹嘘成真人,实在是对天师的大不敬!” “这种人存活于世上,迟早会毁灭天师道!” 杨凤听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黑山谣言四起,不断有人逃去幽州,原来是这袁家凶虎作祟!” “今年收成不好,我想着他们跑了也就跑了,人总要吃饭的,没想到是这凶虎的谣言蛊惑!” 杨丑冷笑道:“可不是!” “这凶虎满口谎言,把人骗去幽州,实则和奴隶无异!” “听说很多人被迫做工到深夜,活活累死!” 砰的一声,杨凤愤怒地一拳砸在面前桌案上,“这凶虎如此丧尽天良,我若遇到,必杀之而后快!” 她极为相信杨丑,对方是自己义兄,有什么骗自己的理由? 杨凤收回思绪,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腿,心中恨恨,只差一点,就能杀死那可恶的凶虎! 等自己养好了伤,迟早会找上他,一决生死! 她抬起头看了看日头,心道看着这时辰已经到了,杨丑怎么还没有踪影? 路上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她正思虑见,就见天空之上,一道细微的火焰窜上天空,在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花朵,闪耀了足足几个呼吸,才渐渐暗淡下去。 杨凤身边的兵士惊呼起来,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有人出声道:“这难道是天上的异象?” 有人疑惑道:“不会是火箭吧?” 随即机有人反驳,“火箭射上天空会掉下来,怎么能变成一朵花?” 众人议论纷纷,杨凤却身体震动,这怎么和当日炸伤自己耳朵的东西那么相似? 那火焰升起的地方,乃是怀城方向,难道和杨丑有关? 她当即翻身上马,对众人道:“走,跟我去看看!” 一众手下听了,纷纷跟上,纵马往火焰升起的地方奔去。 麴义见杨丑带人逼近,灵机一动,拿出环首刀,斩断死马身上的牵绳,双手把住马车车辕,拉着车子在山坡上狂奔起来。 杨丑见了,招呼众人放箭,吕玲绮站在车上,手持双戟,拼命格挡箭支,但对方箭矢太多,还是漏过几支,射在了麴义身上。 麴义一个趔趄,就要跌倒,吕玲绮连忙抓住麴义的肩头,硬生生将他拉上马车,马车却顺着前冲的势头,滑下了山坡,在坡底摔成了一地碎片。 麴义和吕玲绮重重摔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杨丑站在坡顶得意大笑起来,他领着众人,找了个地势低缓的土坡,打马慢慢溜了下去。 他看麴义趴在地上,还不放心,拿出弓箭,连发两箭射在麴义身上,只见鲜血从伤口渗了出来,麴义还是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这怕是已经死了! 他一边走,一边对还在挣扎着爬起来的吕玲绮笑道:“别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些苦!” 他见几只戟都掉在远处,放心走近,伸手便去抓地上的吕玲绮。 麴义猛然间一跃而起,抽出身下的环首刀,反手上刺,戳向杨丑下巴! 杨丑下意识一闪,刀尖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将他的头盔顶飞! 一同飞起来的,还有他的一只耳朵! 杨丑大声惨叫,连滚带爬往后逃去!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关于过往 吕玲绮见杨丑靠近,挣扎着要去拿武器,奈何摔得太重,头脑昏昏沉沉,一时站不起身来。 她眼见杨丑来抓自己,偏偏无计可施,此时麴义装死偷袭,猛然斩下了杨丑的一只耳朵。 麴义见杨丑后退逃走,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全靠一口气支撑着,刚才那一刀已经是拼尽全力,但他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动作慢了不少,竟然被杨丑躲了过去。 他还想要站起来,噗噗两声,两只羽箭射入他的身体,杨丑的部下终于是反应过来,发箭射中了他。 麴义身子摇晃了一下,终于还是颓然倒地。 吕玲绮手脚酸软,眼见麴义倒地,气得咬牙切齿,双目通红,手脚并用,想要去抓麴义掉在地上的环首刀。 杨丑面目狰狞,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走了过来,一脚将吕玲绮踢倒在地,随后捡起地上的环首刀,一刀刺在麴义肩膀上。 麴义身体颤抖一下,他现已经连疼痛都快感觉不到了,心道真是倒霉,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废物手里。 杨丑骂骂咧咧在麴义身上又插了几刀,正要将麴义的脑袋砍下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脸色打变,随即想明白了些,又轻松下来。 山坡上放哨的部下道:“将军,有很多马在接近!” 杨丑不以为意道:“这里已经是黑山隘口附近,怕是我们耽误了时间,他们久等不至,派人来接应我们。” 听了杨丑的话,众人皆是轻松下来,不多时,便有两个骑马的斥候出现在山上。 他们看到坡底的情形,其中一人马上转身,纵马往来路奔去。 杨丑远远看到两人衣着,有些疑惑,自己上次来黑山时,黑山军是穿这样服装的吗? 杨丑部下向剩下那人喝道:“来人可是黑山军之人?” 那斥候听了,出声道:“正是,不知道诸位来黑山何事?” 杨丑部下听了,说道:“先前已经约好,你难道不是接我们的?” 那斥候看了眼坡下,笑道:“我们自然受命相迎,但不知道诸位身份,如何让我相信?” 杨丑的部下当即指着杨丑说道:“这便是杨丑将军!” “你” “不对!”杨丑大喝道:“杀了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要是杨凤让人来迎接他,怎么会不说自己形貌? 杨丑部下马上弯弓搭箭,那斥候一见不妙,连忙打马退后,就听山道上马蹄震动声不绝于耳。 杨丑和部下都是脸色大变,这马蹄声,怕不是有上百骑! 他当机立断,一手提刀,一手去抓吕玲绮,准备上马逃走,却不防麴义伸出双手,已经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杨丑大怒,一刀斩在麴义胳膊上,却发现对面浑然未觉,惊恐万分,连连出刀砍在麴义身上。 袁熙纵马冲在前面,他通过望远镜,远远看到有人正刀斩麴义,顿时怒火中烧。 先前回报的斥候是他的亲卫,乃是麴义亲手训练的,已经认出了倒地的麴义,才马上回去通知袁熙。 袁熙听后立即赶了过来,发现有人虐杀麴义,大吼道:“全杀了!” 他身边的亲卫听了,掣出背后长弓,下一刻,几十只羽箭射出,十几名杨丑部下被射于马下! 杨丑一见,顿时魂飞魄散,他这时候也不顾上吕玲绮了,他拼命挣脱麴义的双手,骑上马就往林中逃窜。 他的部下见了,也慌忙上马,跟着杨丑逃入密林。 袁熙招呼几十斥候紧追杨丑,他纵马来到麴义身前,翻身下马,见麴义已经是气息奄奄,连忙跪在麴义身前喊道:“麴兄,支持片刻,元化先生马上就到!” 孙礼跟在袁熙身后下马,看到麴义身上满是伤口,已经成了个血人,不由心中惶惶,因为他看得出来,麴义显然守了致命伤! 麴义面前挣开眼睛,见到袁熙的脸,嘴唇微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来送粮食的?” 袁熙见麴义还有心情开玩笑,焦急道:“我听说你受了伤,带了元华先生过来。” “追杀你的人是谁?” 麴义被吵得头昏脑涨,嘟囔道:“妈的,老子都要死了,还来烦我。” 他抬了抬手,指向一边的吕玲绮,“这是温侯女儿,我们被黑山军杨丑追杀,逃到这里。” 袁熙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女子是吕玲绮,相比上一次的华丽衣着,意气风发,现在吕玲绮满身血污,破头散发,显得极为凄惨。 麴义又道:“我走投无路放了烟花,你真看到了?” 袁熙见其胸腹不断有血留出,点了点头,出声道:“你别说话了,元化先生就要到了,马上帮你治伤。” 麴义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救个屁。” 他伸出手,抓住袁熙衣领:“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做到了。” “我没欠你们袁家什么。” 见麴义嘴角不停溢出鲜血,袁熙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 麴义呵呵一笑,随即剧烈咳嗽了起来,血沫喷得袁熙脸上胸前都是。 “可惜,日后还想揍袁绍那狗东西几拳,看来是做不到了。” “看你这怂样,我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他怎么也是你爹。” 他指了指吕玲绮,“我徒弟,帮我把她送回去。” 吕玲绮往前爬了几步,跪在地上哽咽道:“师父” 袁熙拳头了握起来,“兄说这些做什么,元化先生马上到了!” 麴义笑骂道:“我都快死了,你小子还想骗我。” “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他看了眼袁熙背后站着的孙礼,张了张口,最后却又咽了回去,意兴阑珊道:“算了。” 下一刻,麴义停止了呼吸。 袁熙呆住,巨大的挫折和悲伤掠过他的身体。 麴义是他重生以来,第一个能够倾听自己想法的人。 虽然麴义很多次表示,听不懂袁熙说的话,完全是对牛弹琴,但每次袁熙说起自己的想法,麴义都听到了最后。 也许因为那时,两人都很孤独吧? 袁熙觉得,麴义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嘴上不说,只是脾气别扭罢了。 袁熙手指深深地插入土里,他抬头四顾,“元化先生呢?” “说不定还有救!” 此时华佗骑马赶到,他探了麴义鼻息脉搏,又看了他身上伤势,叹道:“晚了。” “就是老夫先前赶到,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公子节哀。” 袁熙跪在地上,狠狠一拳砸向地面。 孙礼跪倒在麴义身前,他的武艺都是麴义教的,如今亲眼看到麴义身死,也是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吕玲绮终于是回复了些力气,她呆呆地看着麴义的尸体,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隐虎会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师父那么重的伤都没死,这次是骗人的吧? 她看着麴义的脸色慢慢退去血色,没有了任何气息,开始接受眼前的现实。 麴义死了。 袁熙霍然站起,大骂一声:“草!” 他翻身上马,往杨丑逃窜的地方疾驰而去。 孙礼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就要找马跟上去,却听身后一声马嘶,竟然是吕玲绮手提双戟,骑孙着礼的马跟着冲出。 孙礼叫骂一声,环顾四周,骑上华佗的马追了上去,只留下华佗站在麴义尸身旁边,长长叹息了一声。 杨凤带着几十手下,纵马在山道上行了十几里,就看到对面山上,十几人在仓皇逃窜,后面近百骑正死死追赶。 杨凤看得清楚,前面逃跑为首之人,就是她义兄杨丑! 她当即大喊道:“往这边来!” 杨丑远远听到杨凤声音,大喜过望,拨转马头就往杨凤这边逃来。 他十分清楚杨凤的武艺,这次有救了! 在杨丑身后一射之地,袁熙脸色阴沉,好不容易追上杨丑,怎么冒出来一个杨凤! 对方不仅没死,还抛出来搅局! 杨丑? 杨凤? 袁熙咬牙切齿,如果杨凤搅局,自己怕是杀不了杨丑了! 他大吼道:“放箭!” 袁熙亲卫纷纷放箭,但马上本来准头就不行,只射倒了最后的几个杨丑亲兵,杨丑本人却是越跑越远,眼见就要和杨凤汇合了! 袁熙对着杨丑射了两箭,但离着太远,距离杨丑几个身位飞了出去。 难道就这样让杨丑逃入黑山? 袁熙明白,真要这样,自己想要报仇就难了! 他见路旁有块大石,当下翻身下马,爬了上去,这下视野开阔了不少。 远处杨丑马上就要和杨凤会合,快要逃出弓箭射程。 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袁熙搭箭,拉弓,弓弦缓缓张开。 他想起自己学习弓箭时麴义的指点,看着林间山风的方向,将箭尖微微抬高。 在这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 袁熙轻轻把手松开。 弓弦响动,箭支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向策马跑动的杨丑。 这是袁熙学箭以来,状态最好的一箭。 然而他却是攥紧了拳头,偏了! 如果杨丑不动的话,这一箭确实会射中准,但是他却是在马上行进,因此有了微小的偏差。 看着箭矢飞行的方向,袁熙甚至能预测到,这一箭离杨丑头颅左侧,偏了两寸! 眼看下一刻箭支就要射空,袁熙突然福至心灵,大声吼道:“杨丑!” 杨丑下意识侧身扭头,往后看去。 噗嗤一声,利箭射入他的眉心,从他的后脑贯出。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事与愿违 杨凤带着手下,向杨丑迎了上去,只要两边合兵,她就有信心护着杨丑退回黑山隘口。 天上的太阳高高升起,刺眼的光芒让杨凤眯缝起了眼睛,她对着着太阳,抬起手掌遮住阳光,太阳下面是杨丑拼命纵马奔跑的身影。 随着一声怒吼传来,杨丑扭头往后看了看,身体猛然僵直。 然后随着惯性杨丑的头扭了回来,重新面向杨凤。 杨凤看得分明,杨丑的眉心,插着一支箭矢! 她忍不住嘶喊起来,“不!” 随着胯下马匹的摆动,杨丑身子一歪,摔到地上翻滚起来,翻折成四肢交叠的奇怪样子,变成了一堆冒血的烂肉。 杨凤目眦欲裂,看向远处大石上射箭之人,还保持着发箭的姿势,向杨凤这边看来,眼中闪着噬人的光芒。 杨凤大吼出声:“凶虎!” “受死!” 袁熙见杨凤对着自己喝骂,冷笑一声,怒吼道:“取杨凤首级者,赏钱千万!” 近百亲卫一听,纷纷掣弓抽刀,纵马向杨凤冲去! 杨凤彻底疯狂了,“杀死凶虎者,我把黑山校尉给他!” 她一提缰绳,不退反进,纵马向袁熙直冲而去。 他的部下微一犹豫,当即纵马跟了上去。 杨凤的部下也都是多年老兵,他们看得出来,不论是从双方人数还是甲胄上,己方根本毫无胜算。 但是一方面他们对杨凤极为忠诚,另一方面,这边的目标只有那凶虎一人! 只要合力那凶虎杀掉,便大功告成,再突围便是了! 袁熙站在大石上,根本没想着后退,在他眼里,杨凤就是伏击麴义的主谋! 他对着杨凤连连发箭,杨凤枪头连颤,将箭支全部拨落,这让袁熙脸色凝重,杨凤确实武艺高绝,虽然不如赵云太史慈,但和田豫也差不多了。 被这种高手盯上,还是一副搏命的样子,对袁熙的心里压力,也是极大。 他眼见杨凤从山道上越冲越近,将要和幽州军最前面的骑兵冲撞时,却是一抖缰绳,马头陡然转向,冲上了山坡! 在倾斜的山坡上,杨凤努力纵马保持平衡,人马似乎贴在山坡上猛冲,全靠惯性才没有滑落下来。 这大出幽州军意料之外,他们阻挡杨凤失败,急切间不能掉头,已经和杨凤亲卫们撞在一起,双方混战成一团。 杨凤纵马从山坡上直往袁熙猛冲,十几丈后,胯下马儿终于蹄子打滑,从山坡上翻滚下来。 杨风却是这一瞬间,在翻滚的马儿身上猛地一踏,身形继续加速,双脚落在山坡上,提着铁枪,向袁熙狂奔而来! 孙礼见了,也跳下马冲上山坡,吼道:“公子退后!” 袁熙却仍是弯弓搭箭,一支支向着杨凤射去,他不想留着隔夜仇,今天必须要弄死对方! 袁熙的亲卫纷纷围了上来,上次他们就让杨凤跑了,这次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找回场子。 杨凤眼神冰冷,她深吸一口气,脸色骤然变红,眼见离着袁熙只有十几步,孙礼已经挥刀抢上,她却不闪不避,任由孙礼一刀砍在她的肩甲上,却是一掌探出,扼住了孙礼咽喉,推着孙礼往前急奔! 孙礼惊怒交集,他没想到杨凤出手比上次还快,一着不慎,自己还成了对方的肉盾! 袁熙见状,拔出环首刀便要跳下大石,却见杨凤一脚踢在孙礼身上,将其踢飞起来,直直撞向袁熙! 袁熙下意识要将孙礼接住,却见孙礼旋转的身体后方,杨凤一枪探出,直刺袁熙咽喉! 袁熙竭力后跳闪避,被孙礼撞得掉下大石,两人一时怕不起来。 杨凤却是连续呼吸,身形再次加速,她跳上大石,高高跃起,空中枪头刺下,就要将两人扎个对穿!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袁熙亲卫大部分还没来得及下马,见袁熙遇险,惊怒焦急,拼命向这边奔来,但已经赶不上了! 袁熙见明晃晃的枪头当头向自己刺下,电光石火间,唯一的念头就是,妈的,栽了! 眼见枪头还有一尺就要扎穿袁熙面门,斜刺里面伸出两支短戟,交叉勾住了枪头,猛然间一拉。 枪头噗嗤一声,擦着袁熙脸颊刺入地里,杨凤在空中一个翻身,借势将枪头抽出,却见两支短戟却是向着自己小腿勾来。 她人在空中,看清楚拿短戟的是个浑身血污的少女,方才急奔到袁熙身后,看似两手空空,实际上短戟藏在身后,所以让自己产生了误判! 杨凤心中怒急,眼看就要杀死袁熙,哪里出来个搅局的! 她猛一旋身,枪杆向对方当头砸下。 出戟的正是吕玲绮。 她和麴义被杨丑追杀,自己差点被擒住,麴义因此身死,心中痛恨,欲杀杨丑而后快,所以抢了孙礼的马,浑浑浑噩噩跟在后面,浑不知如何报仇。 但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前后不到半刻钟,杨丑就被射死了! 陡然间大仇得报,吕玲绮感觉无比空虚,这时候脑子才清醒一些,开始思考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隐虎会带着兵? 为什么对面那个女将叫他凶虎? 吕玲绮正思索时,对面杨凤却是红了眼,盯死了袁熙。 杨凤虽然伤势未愈,但这几下兔起鹘落,辅助太平道秘法,已将她生平武艺发挥到极致,孙礼毕竟和她相差十几年的功力,一着失手,被她当做挡箭的靶子,趁机接近了袁熙。 但千算万算,杨凤却没有想到吕玲绮出手了,她心中发狠,谁来也挡不住自己! 杀! 杨凤长枪再出,笼罩了吕玲绮周身要害! 眼见杨凤挺枪刺来,吕玲绮也是激发了血性,她身体微微战栗,散发出无穷的战意,她一手短戟架住枪头,另一支戟顺势勾向杨凤手手腕,招数竟然从大开大合,变得精巧细微。 杨凤把枪一抖便抽了出来,扎向吕玲绮前胸,吕玲绮转身一戟隔开枪杆,一脚跨近,另一戟顺势扎了过来! 杨凤瞳孔微缩,对方这几招虽然看着有些粗陋,却是应对得当,利用短戟的灵活优势,克制长枪,而距离的优势却被两支戟弥补,只两招就接近了自己! 此女假以时日,必成大敌! 想到这里,她起了杀心,长枪抽回,枪身绕了一圈,枪头倏忽从腋下刺出,直刺吕玲绮面门! 吕玲绮哪里见过这种招数,只觉满眼白光闪动,自己脑袋就要凑到枪头上,一柄环首刀却是突然出现,从下到上,扎向杨凤小腹。 杨凤用眼睛余光看见,不知何时袁熙逼近,竟是蹲在地上向自己出刀,暗骂一声,这凶虎招数极为猥琐恶心,没有半点学武之人的风范! 这种专门招呼下三路的招数虽然无耻,但极为有效,战场了人倒了,几乎就不可能再次站起来,上次杨凤就是被袁熙弄倒后,差点死在对方亲卫手里。 她第一次被迫后退,只听背后风声响动,却是孙礼兜头挥刀劈来。 孙礼心中窝火,他自从第一次做斥候,大大小小也打过几十场仗,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赵云太史慈指点他的时候,自己几招落败,还常常自我安慰,这是对方练得时间比自己长而已。 但遇到杨凤后,几次受挫,孙礼方才陡然醒觉,作为敌人,谁管你年纪大小,练武时间长短,双方生死相搏,败者的下场,便是死! 他双眼通红,刀刀向着杨凤要害招呼。 杨凤被三人夹击,颇为吃力,抽空出了两枪扎在袁熙身上,都被对方甲胄挡住。 她自忖再过十几招,能够找机会扭转形势,但现实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袁熙的亲卫已经赶到了! 她暗暗咬牙,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往后的日子,只要凶虎敢出现,她就盯死对方,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杨凤虚晃一枪,身子往后飞起,抢到一匹空马,转身便逃。 亲卫们出刀都被杨凤枪杆隔开,她打马往山坡下冲去,浑然不管是否会摔死。 孙礼叫骂一声,杨凤抢到的马,是刚才他要的华佗的,结果又被抢走了! 袁熙亲卫们纷纷放箭,在山坡上奔跑的马儿很快便射成了刺猬,杨凤却趁机滚入密林,踪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 “凶虎,我和你不死不休!” 袁熙异常郁闷,又让杨凤逃了! 为什么对方动作那么快? 他指着被团团围住的几十名杨凤护卫,喝道:“杀!” 袁熙手下亲卫再次眼睁睁看着杨凤逃掉,憋着一肚子火,这下得了命令,如狼似虎挥刀扑了过去,不到一刻钟,杨凤亲卫就被众人乱刀砍死,只留下了两个一早扔刀投降的活口。 袁熙坐在大石上喘着粗气,望杨凤逃走的方向,心道既然来到黑山南隘口了,不如掉赵云沮授过来,打进黑山腹地算了? 然而想到临行前郭嘉说过的话,袁熙又犹豫起来。 眼下最为紧要的,是要尽快奉迎天子,曹操已经暗地里面赶在了前头,不然的话拖得越久,损失越大。 但这样的话,就要暂时不能为麴义报仇了。 袁熙当初派麴义出使河内,怎么也没预料到他会死在这里。 天下终归还不是顺着自己一个人意愿运行的,他会谋算,曹操也会,杀死麴义的杨丑也是,天下所有人都会。 一阵充斥着血腥气的山风吹过,袁熙感到了无比的空虚和疲惫。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因果报应 袁熙指挥着亲卫一起砍伐树木,打造棺椁,吕玲绮裹着件麻服走了过来,看到这种情景,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见袁熙想要抬起麴义尸身,双手拖住麴义肩膀试了几次都不合适,便走上前去,搬住了麴义的脚。 袁熙抬起头来,看了吕玲绮一眼,两人同时使力,将麴义尸身平平抬起,放进了棺材。 从之前见面到现在,两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一旁举着棺材板的孙礼将棺盖放上,推了上去,就在棺材盖就要将麴义完全遮住的时候,袁熙出声道;“等等。” 他深深拜了三拜,吕玲绮也依样低头行礼,两人对着麴义苍白的面容发呆了好一会,袁熙才走近看了最后一眼,说道:“合上吧。” 孙礼把棺材盖一推,棺材便完全合上,亲卫上来给棺材钉上钉子,又有兵士提着杨丑头颅过来,挂在棺材上。 袁熙心中越发烦抑,自己虽然帮麴义报了仇,但怎么心里越发憋闷了? 孙礼出声道:“公子,麴大哥就地安葬,还是” 袁熙沉吟了一会,说道:“找辆马车,派两个人护送回北新城安葬吧。” 麴义的棺材被拉走,袁熙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望着远去的马车,感觉到了深深的疲累。 他明白自己是有些矫情了。 在今后的岁月中,可能有很多人先于自己离去,自己可能会面对像现在这样的分别时刻。 当然,有可能哪一天自己横遭不测,也会有人给自己送行吧。 吕玲绮站在袁熙不远处,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不知怎么,就是没有兴致开口。 突然间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方才醒觉,自己自昨晚起到现在,逃亡已经大半天了,还没吃上一顿饭。 袁熙向吕玲绮看了一眼,然后对孙礼道:“生火。” “做饭。” 兵士在河边提来清水,和着泥巴做成一个个土灶,装满水的铜釜架到了灶上,干枯的树枝树叶填到灶里,火焰升了起来。 几把粟米粒从袋子中被抓出扔进了水里,然后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渐渐地,锅里的水煮开来,米粒在水中翻滚,散发出阵阵香气。 袁熙算着时间好了,拿出木碗在锅里一舀,然后递给吕玲绮。 吕玲绮接过,端详着碗中,里面是最简单的不过的粟米粥,撒了点肉末,扔了几根野菜,再加上一点盐。 平心而论,这种粥她从小吃过不少,等长大后生活好了,吃得次数便少了很多。 她拿着木勺搅拌一下,热气从米粥底下翻腾出来,随着木勺不停的搅动,滚烫的米粥渐渐变凉。 吕玲绮却走神了,眼前的热气仿佛在她眼前形成了一幅幅图面,这些天来遇到的重重生死危机,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闪过。 袁熙也是不知道看向哪里,手里端着碗,如同神游一般。 孙礼偷偷看了眼袁熙,又看了眼吕玲绮,也低头下头搅拌着米粥,三人都有心事,气氛一时间沉闷无比。 过了一会,吕玲绮肚中的饥饿重新把她拉回现实,她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粘稠的感觉从口中划入腹中,一股暖意升了起来。 感受到小时候熟悉的滋味,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碗都被她舔的干干净净,但腹中的饥饿仍未消失,让她下意识盯着还在发出阵阵香气和咕嘟声的行军锅。 袁熙出声道:“尽管吃。” 吕玲绮也不客气,在孙礼惊讶的目光中,风卷残云般连着喝了三四碗。 孙礼心道这女的是真能吃啊,比自己饭量都大! 孙礼低下头去,今天的事情,让他颇受打击,面对杨凤,他非但没有帮什么忙,还差点把公子害死。 反观这温侯女儿却能破解杨凤枪法,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护卫表现的太不堪了! 孙礼自负学武天赋还是不错的,从赵云到太史慈田豫,都称赞过他,这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但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简直什么也不是! 是自己丧失了精进之心,还是自己跟在公子身边,上战场的机会少了,进步缓慢? 这样下去,如果遭遇到高手,自己如何有资格保护公子? 他手中的粥已经凉了,但是他却一口都喝不下。 吕玲绮感觉按自己平时的饭量,应该早就吃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继续吃。 因为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不会想事情,如果她停下来,不快的回忆便会重新占据她的脑海。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经足够多,她脑袋里充斥着纷杂交织的画面。 夜晚的惨叫声,街道上躺着的尸体,身后追赶的乱军,射过来的箭矢,戟尖划过身体喷洒出的血泉。 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厮杀。 她感到身体和臂膀传来的疲劳和酸痛,虽然有些小伤,但大的伤口,却一个也没有。 麴义身体高大,一直挡在前面,将她保护的很好,所以这一次相比上一次吕府遇袭,吕玲绮却是受伤要轻得多。 但越是这样,吕玲绮越发感到心内的愧疚挥之不去,想要给麴义报仇,仇人却已经死了,自己还能做什么?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吃,只有嘴里塞满东西,才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 袁熙看着天色将晚,站起身来,对吕玲绮说道:“我已经派出探子,去打探怀城的情况。” “如果温侯已经平定反乱,城内安全,我便着人把女郎送回去。” “但当前行事未明,若怀城附近还有乱兵,我们这些人接近,也不安全。” “所以请女郎委屈一晚,等明日探子回来,查明怀城现状再说。” “如今我们先往东行进,以免杨凤带人回来报复。” 吕玲绮听了,当下说道:“便有劳公子了。” 她随即问道:“我该叫你什么?” “公子?将军?隐虎?还是凶虎?” 袁熙听了,苦笑道:“我对温侯并无恶意。” “有机会的话,我会向你慢慢解释。” 吕玲绮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怀城之内,吕布极为焦躁,城内清点损失,兵士死亡极多,这让他元气大伤。 该死的郝萌! 还有杨丑! 城中一夜反乱,让他的实力几乎折损了一半,别说出兵河东奉迎天子,就是曹军再次来袭,吕布也也没信心守住怀城。 谁知道城里还没有奸细,剩下的将领,是否还有背叛自己的? 更让他心焦的是,至今没有吕玲绮的下落! 吕布这些并凉兵将,从军几十载,遇到缺粮少俸的情况,数都数不清了。 这个时候人总不能饿死,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纵兵劫掠百姓。 久而久之,并凉武将抢掠成风,极难管辖,就是在并凉武人中最具威望的董卓,进入长安后,也时不时放自己手下出去抢掠百姓,以安抚军心。 吕布自然也不能免俗,虽然他和曹操数次大战中,没有落到吃人肉的地步,但劫掠百姓粮食之举,是少不了。 当初他在袁绍麾下,也是因为纵容手下劫掠冀州百姓,让想要传播仁义之名的袁绍极为恼怒,才对他起了杀心。 吕布经历过这些事情,自然知道百姓面对乱兵的时候,下场是多么凄惨。 那时候别说家里粮食,就是性命清白,也是难以保全。 但如今,这报应来到了自己身上! 吕布不敢想象,要是吕玲绮落到了乱兵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即使事后自己把乱兵都杀光,又有什么用? 吕布极为后悔,这难道是自己做的恶事多了,上天给自己的报应? 他心里罕有地开始惶惶不安,所谓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是不会体会到有多么痛的! 他强压心中焦躁,让人把部将都叫了进来,魏续张辽等人走在前面,高顺扶着勉强走路的曹性,一脸疲惫的陈宫走在最后。 曹性偷袭郝萌,砍断了其臂膀,但郝萌反手一刀,也斫伤了曹性侧腹,高顺斩杀郝萌后,让人救治曹性,如今听到吕布召集一众部将,便将曹性也带了过来。 吕布心里却是起了疑心。 曹性砍断郝萌胳膊,对方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为什么高顺急着将郝萌杀了? 高顺和曹性不熟,为什么是高顺将曹性带回去救治的? 众人依次落座后,吕布转向曹性,说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要不是伱阻止郝萌,还不知道城内变成什么样子。” 曹性忙答道:“末将不敢。” 吕布又问:“你本为郝萌好友,为何背他?” 曹性听了,犹豫了一下,说道:“温侯乃是天上大将,有神灵护佑,怎么反叛?” “反倒是郝萌得了失心疯,反叛温侯,才真是不可理喻。” 众人听了,心道曹性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这算什么理由? 吕布又问:“郝萌受谁人指使?” 曹性听了,答道:“袁术!”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动,真要这样的话,只怕袁术和吕布最后一丝联手的希望,也破灭了啊。 吕布皱了皱眉头,又问:“郝萌还有同谋吗?” “有!”曹性答道。 众人又是一惊,吕布忙问:“是谁?” 曹性把手举了起来,指向一侧,“他!” 众人梳着他的手指一看,顿时都惊呆了。 陈宫眼见曹性指着自己,如同五雷轰顶。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猜疑防范 曹性这一指,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不由齐齐向陈宫看去。 陈宫脸涨的通红,数次想要开口,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吕布也是面色数变,他现在唯一的谋士就是陈宫。 要是别人被怀疑是奸细,陈宫还能拿个主意,但如今是陈宫被指证,谁来判断? 吕布忍不住看向高顺,平日里面高顺和陈宫关系并不好,谁知道高顺是不是指使曹性污蔑陈宫? 真要如此的话,这比陈宫有异心还可怕! 因为陈宫虽是大将,且有权独自带兵,但一方面陈宫是兖州人,和吕布这些并州手下并不相合,另外一方陈宫是个文官,也很难让崇尚武力的并州武将心服。 但高顺就不一样了,其人治军端肃,清白有威严,且和张辽在内的并州武将私交甚好。 这就让吕布起了猜忌,尤其昨晚看到陷阵营的表现,更让他心内嘀咕起来。 要是高顺再有了异心,下次还能有命在吗? 即使陈宫私下勾结袁术的事情是真的,自己目前也不能动他,留着牵制高顺等人最好! 陈宫昨夜没有出现,虽然吕布也怀疑其中内情,但如今郝萌死无对证,一切都是曹性片面之词,如果再清洗掉陈宫,自己还有谁能出主意? 而且当今天下,哪个诸侯手下没有别人的奸细,尤其是二袁的?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曹性,你受了伤,还未恢复,故头脑不太清醒。” “公台身为大将,自有其道理处,袁术早就对我图谋不轨,焉知他不会陷害公台?” “这事就算过去了,休要再提。” 众人听了,脸色复杂,各怀心思。 “不过!”吕布又道:“前日之事,全赖高将军治军有方!” “全城兵士,除了陷阵营外,竟无人可以靠得住!” 众将听了,各自惭愧,但其实吕布说的,也不尽实。 大前天发生动乱那晚,吕布大部分部将都来吕府赴宴,结果被乱军堵在府里,那个时候他们手边没兵,还能怎么样? 他们心道高顺立了这么大功劳,只怕要高升了啊。 结果吕布话锋一转,“如今城内动乱未熄,唯一可靠的,便只有陷阵营兵士了。” “但高将军连日劳累,可将陷阵营交予魏续代管,平日让其指挥陷阵营防卫,高将军专注于练兵即可。” “当然,倘若发生战事,还需高将军亲自出马,到时候魏续再将陷阵营交还将军,如何?”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 这不是明摆着削高顺的兵权吗? 高顺本来立了功,如今反而兵权被削,他能忍得下? 而且偶尔要说吕布手下最受信任的,不是陈宫,也不是张辽,而是魏续。 此人论武功能力,怕是要排在八健将之末,比其哥哥魏越远了,魏越武艺很高,但已经战死,两人和吕布有亲戚关系,是吕布母族一支。 更有传言吕布和魏续夫人有染,当然,这都是空穴来风,谁也无法证实了。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看高顺反应,没想高顺听了,面色不变,拱手道:“遵命。” 吕布见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挥手道:“诸将昨日辛苦,这几日还望费心劳力,平定城内余波,抓捕奸细。” 众将听了,纷纷领命而出,陈宫起身时犹豫了一下,见吕布并没有看向自己,微微一停,便跟着众将出去了。 吕布心中烦躁,转回后堂,见严氏正在屋里垂泪,见吕布回来,起身道:“有没有玲儿下落?” 吕布一听,心情更差,说道:“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在这里急有什么用!” 严氏一听,眼圈更红,“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吕布心情烦躁,“如今乱世,哪有说一定能护得家人周全的?” “就是董卓,当年权势熏天,最后不也身死族灭?” “你难受,我还难受呢,咱们吕氏一门,还有个男丁么?” 严氏见吕布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反而不敢哭了,冷笑道:“妾何尝阻过将军!” “夫君和魏续夫人那几个女子的事情,妾不也在装糊涂?” 吕布一下噎住,闷闷地坐在一边,说道:“玲儿下落不明,也只能盼望她有福气躲过一劫!” “现在连她下落都不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严氏嘀咕道:“咱们分别时候,是那麴义驾车的?” “你说他会不会趁乱把咱们女儿绑走了?” 吕布颇不以为然,“他绑玲绮做什么,有什么好处?” 他突然身体一震,那麴义表面上是隐虎护卫,实则为凶虎办事,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那凶虎为了要挟自己,指使麴义绑了玲绮? 吕布摇了摇头,吕袁已经联手了,这不是多此一举? 他突然身体一震,听说那凶虎好色,让麴义神不知鬼不觉把吕玲绮绑走,死无对证,明面上再来和自己联手,两下占便宜! 想到昨日赵云在城外和曹军对战,麴义也是驾车出城的,怕不是吕玲绮被带到了幽州军军营里? 吕布越想越是有可能,越发愤怒,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马上就想带兵出城,搜查幽州军营寨,最后还是强自忍了下来。 赵云昨日竟然能挡住曹军两员猛将,自己还不一定能将对方吃下去! 他正胡思乱想,却有侍卫来报,言说沮授求见。 吕布听了,心道这幽州军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时候还敢来见我! 也罢,就看看这群人到底的什么算盘。 他走到前厅,命人把沮授带了进来,冷然道:“公与先生,所来何事?” 沮授见吕布臭着个脸,也不以为意,他和吕布接触多了,已经明白此人喜怒形于色,城府不深,极能得罪人,说白了就是个憨憨。 沮授心道吕布这种人要不是武力高一点,只怕早被部下砍翻了,论御下之道,可比董卓差远了。 他开口道:“授此次来,是得了个消息,特来禀报温侯。” 吕布不以为意道:“什么消息?” 沮授出声道:“幽州军找到了温侯女郎下落。” “什么!”吕布一惊,随即面色变白,什么叫下落? 难道女儿已经死了? 见吕布脸色惨白,沮授暗暗得意,他就喜欢看人吃瘪的样子,尤其是吕布这种臭屁轰轰的人。 但他也知道分寸,便道:“女郎无恙,已经被救了下来。” 吕布这才放下心来,“怎么回事,说是救她,难道有人想要杀他?” “麴义呢?” 沮授脸色一黯,“麴将军为了保护温侯女郎,已身故了。” 吕布听了大惊,出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沮授听了,便将事情大致经过寥寥几句,说了出来。 杨丑带人追杀吕玲绮和麴义,麴义被围攻身死,此时被幽州军撞到,杀死杨丑,却又撞到了黑山校尉杨凤,两方血战,最终吕玲绮被救下。 幽州军怕泄露风声,派探子到赵云军营将事情经过说了,沮授才过来告知吕布。 吕布听完后,一方面欣喜吕玲绮无事,一方面叹息麴义就这么死了。 他抬头道:“布欠凶虎一个人情,那边带兵救出犬女的,是哪位将领?” 沮授听了,苦笑道:“正是显奕公子,凶虎本人。” “妄图劫走女郎的杨丑,也是公子亲手射杀。” 吕布惊讶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沮授叹道:“公子是来黑山南隘口攻打黑山军,并带了医士给麴将军治伤的,可惜还是没赶上。” 吕布沉吟不语,心道不管对方是何目的,自己欠了凶虎这个人情,却是不小啊。 他出声道:“既如此,还请先生回去告诉凶虎,布记住这个人情了。” “如果他愿意的话,还请来怀城一叙。” 沮授道:“授这便回去转告公子。” “还请温侯示下,如今女郎在怀城北面百十里外,是温侯派人去接,还是由公子送来?” 吕布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派兵人去接她回来,如果可能的话,我倒很想见凶虎一面,当面感谢于他。” 沮授当下答应,出府去了。 沮授消息传了回来,袁熙看完信后,思索起来。 吕布派人来接吕玲绮,还请自己去怀城相见? 他自然知道有些事情和吕布当面谈是最快的,包括下一步两边联手,到底是先打黑山军,还是先去河东奉迎天子。 但是他心内嘀咕,吕布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隐虎,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不过稍稍让他安心的是,沮授在信里说,会和吕布兵马一起来迎接吕玲绮。 郭嘉还在黑山通道驻兵,袁熙第一次感到了身边没有谋士的不便。 现在他倒不是做不了决断,而是现在他做出的决定,会牵扯手下兵士,乃至万千百姓的性命,由不得他不慎重。 袁熙走出营帐,看外面孙礼正挥汗如雨,举着环首刀,一刀刀劈下,知道前日的事情对他打击颇大。 杨凤是袁熙和孙礼迄今为止,遇到的武艺最高的对手,要不是有些运气成分,说不定袁熙早已经死了。 而且杨凤一击不中,立刻逃跑,有她这种人在,让袁熙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他脸色阴沉,杨凤此人,不能留着! 他走到吕玲绮帐篷前面,出声道:“女郎在否?”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结难解 里面传出吕玲绮略微有些慌乱的声音,“等一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过了好一会,吕玲绮才提着双戟,从帐篷里面钻了出来。 吕玲绮一脸别扭,她的衣服在追杀中沾染了血污,破败不堪,而且身上还受了几处不轻不重的伤,虽然经过华佗治疗包扎后已经无碍,但衣服却是不能再穿了。 军中找来找去,其他军士都只有一套常服,怎么都不合适,也就孙礼给袁熙多带了一套,便给了吕玲绮。 现在吕玲绮里面穿着袁熙的麻衣,外面套着自己破烂不堪的外袍,倒像是个逃难的。 她见袁熙目光古怪,不禁恨恨道:“什么事情?” 袁熙清了清嗓子,“去怀城的探子回来了,说反乱已经平定,温侯得知你的下落,已经派人来接了。” “三五天之内便到,到时女郎便可以回家了。” 吕玲绮听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自然道:“多谢公子” 袁熙哦了一声,两人都感觉无话可说,气氛颇为尴尬。 吕玲绮突然出声道:“打一场?” 袁熙心道你有病吧,说道:“女郎伤势未愈,不宜动武。” 吕玲绮哼了一声,“你装的倒挺像!” “伱的武艺,其实很稀松平常吧?” 袁熙颇为英光棍,“随你怎么想。” 他又不傻,吕玲绮前番挡下杨凤那几招,换了袁熙自己,绝对做不出来的。 吕玲绮恨得牙痒痒,嘟囔道:“打架都不敢,算什么男人。” 袁熙心道如果在另外一种打架,自己倒可随时奉陪,真要切磋也不是不行,但对于吕玲绮这种下手没轻没重的,他就很警觉了。 上次吕玲绮打破板壁的事情,袁熙至今记得,要是自己脑袋被砸中,只怕会当场变成个傻子。 无事时较量下也就罢了,现在他可是带兵在外,哪有心情陪吕玲绮过家家? 吕玲绮见袁熙不接话,心头火起。 她这几日心里憋得极为难受,感觉鞠义是自己害死的,偏生为麴义报仇的机会还被这凶虎抢了,让她心生挫败之感。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我叫你凶虎,还是隐虎?” “你改换形貌,欺骗阿父,怕是不怀好意吧?” 袁熙听了,淡然道:“我自然有我的苦衷。” “但我可以凭良心说,我没有坑害温侯之意。” “两边联手,本是各取所需,双方获益之事,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最信任的大将派过来,结果害死了他。” 吕玲绮顿时一股气泄了,她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害死了师父。” 袁熙见了,叹道:“和你无关。” “既然他能收你为徒,还是挺赏识你的。” “说来他教我的是箭术,教你的却是他得意的戟法,显然是更看重你。” 吕玲绮无言,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吕玲绮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光芒,“我还是想和你打一场。” “我还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但我觉得,如果打一架,我一定会想通。” 袁熙头痛:“我又练过戟法,根本打不过你,我认输好了。” 吕玲绮伸出手来握拳,“不用戟,用拳头!” 袁熙还是摇头,“女郎要是念着上次的事情,我向女郎赔罪便是。” 吕玲绮恨恨道:“你不怕我向阿父告状,说你隐瞒身份,图谋不轨?” 袁熙淡然道:“我相信女郎不是这种人。” 吕玲绮见袁熙像个铁王八一样,简直无从下口,眼睛转动起来。 她并不是练武练得不动脑子的那种,相反她心思很是活络,不然也不会短时间内将麴义的戟法练成。 练武练到一定境界的,哪有傻子? 她心道袁熙这人,到底还有什么软肋? 凶虎隐虎 凶虎好色,隐虎? 她脱口而出道:“你把杜夫人骗走了?” 袁熙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杜夫人?” 吕玲绮听了,疑惑道:“我托师父把她送走的啊,难道不是送到你那里了?” 袁熙一怔,随即想了起来,这杜夫人,不就是上次被吕玲绮骗过来侍奉自己的那个? 说来正是因为自己识破了吕玲绮这颇为拙劣的计谋,吕玲绮才会恼羞成怒出手,两边打得越了线,才结下了梁子。 袁熙疑惑道:“秦宜禄的夫人?”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 吕玲绮见了,冷笑道:“你果然知道!” “果然你当时就心怀不轨了,只怕秦宜禄休了杜夫人,也是你出的主意?” “当时我见你带的夫人毁容,还以为你并不好色,结果看来,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袁熙听了,沉声道:“这点女郎想错了。” 吕玲绮冷笑道:“你还想否认?” 袁熙淡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好色?” “这不都是女郎脑补出来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凶虎,也自然听说过我娶了冀州最漂亮的女子。” “除此之外,我还收了不少姬妾,全都是上上之姿。” 袁熙理直气壮道:“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不好色?” 吕玲绮目瞪口呆,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她咬牙道:“那杜夫人也是这样?” “你拆散人家夫妻,就是为了得到杜夫人?” 袁熙心道妈的,偏偏这件事不清不楚,他总不能说自己根据后世经验,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哪知道这锅来到自己头上? 他只得道:“我是用观星之术看出来的。” “何况我给秦宜禄出主意时,并未见过杜夫人,怎么可能会觊觎她?” 吕玲绮听了,将信将疑,上上下下打量着袁熙,最后摇了摇头,“算了,不论她去了哪里,总比嫁给杨丑强。” 袁熙正一头雾水,怎么又扯到杨丑了? 吕玲绮随后冷哼一声,“杜夫人是家父看上的,家父没有个毛病,就是好色。” “家父惦记杜夫人很久了,却被公子坏了事情,要是他知道杜夫人若是在公子处,会不会记恨公子啊?” 袁熙一听就麻了,吕布这种惦记下属妻子的,还真有可能惦记上自己! 关键他真不知道杜夫人去了哪里,偏偏杜夫人是陈珪带走的,他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 他无奈道:“我真不知道,你不要空口诬陷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吕玲绮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那咱们打一场?” 袁熙无奈道:“为什么这么执着?” “谁输谁赢有意义吗?” 吕玲绮正色道:“当然有。” “按道理说,我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只要嫁了人,便要相夫教子,阿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但我不甘心。” “我想知道,师父做过的事情,我是否也能做到。” 袁熙无奈道:“为什么要和麴兄比,这世上能比得上他的人,本就不多啊。” 吕玲绮听了,出声道:“师父是为了保护我死的,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只怕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想把师父的武艺,或者志向,继承传扬下去。” “你既然也是受师父指点过武艺,也算半个徒弟,我想证明,我才是更有资格继承师父本事的!” 袁熙心道妈的,吕玲绮脑回路好怪啊,这关我什么事? 不知道我心情也很差吗? 不过想到麴义为保护她而死,只怕吕玲绮心里留下了阴影,想要走出来,便需要找个发泄的方式吧?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好吧。” “不用武器,双方空手。” 吕玲绮听了,抬起手了,拱手行了一礼。 两人走出营帐,面对面站定,旁边军士见了,都想过来看热闹,孙礼做了个手势,众人都识趣地转身离开。 袁熙心道空手应付几下,找个机会认输也就罢了,自己可对争麴义首席徒弟的名号不感兴趣。 他很想摆个姿势,装逼地来一声,“咏春,袁熙!” 但考虑到吕玲绮肯定听不明白,便装模作样,随便摆出个拳击架势来。 然而吕玲绮下一步的动作,却让他瞬间冷汗流了下来。 吕玲绮双掌一拍,抬起左腿,左臂一晃,左脚落地,又抬起右腿,右臂一晃,连续反复几次。 然后吕玲绮微微蹲下身子,双手曲州肘前探,如同一只蓄势扑向猎物的母豹,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袁熙立刻就想转身逃走,这不是后世摔跤的姿势吗! 赤手空拳对打,归根结底,就在于用身体坚硬的部分,去打击对方身体上的脆弱部分,来赢得的胜利。 人身上最硬的地方,便是头骨,然后是肘膝,后面是腿,最后才轮到拳头。 一只手上有将近三十块骨头,是人体最为精巧灵活的组织,能做出几乎所有的事情,偏偏不够硬。 即使日复一年的锤炼,也比不上膝肘的破坏力,如果打在对方的头膝等坚硬部位,结果常常反而是打击方的手骨骨折。 所以赤手用手打击对方,只能打打咽喉下巴等要害,所以袁熙才有恃无恐地答应了吕玲绮。 在他看来,自己只要防护住头脸要害,吕玲绮光凭两只手,是很难对自己造成大的伤害的。 因为袁熙之前没有让吕玲绮知道,他的麻衣下面,是穿着层防护皮甲的! 虽然袁熙知道自己很卑鄙,但兵不厌诈,吕玲绮也没问,算不得自己言而无信。 之后要做的,就是防住吕玲绮出腿出肘,就能把她活活累倒。 但袁熙万万没料到的是,吕玲绮摆出的是摔跤的架势! 这下麻烦大了,因为摔跤是真的会把人摔死的!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熟能生巧 摔跤,自古以来便是效率最高的杀人方式。 虽然都说现代古典摔跤起源于古希腊,但这种说法严格来说,只是偏颇的话术而已。 最早的摔跤,和烤串一样,都起源于原始社会。 单纯论记载,黄帝时期华夏便出现了摔跤运动,比古希腊早多了,严格来说,摔跤是使人失去平衡倒地的一种方式。 我国古代摔跤的异名很多,如角力、摔胡、角觝、相扑、布库、厄鲁特、掼跤等,各民族的语言文字不同,摔跤的方式方法也有较大差异。 《述异记》所记,在五千年前的氏族部落时代,黄帝部落与蚩尤部落进行了一次大战。蚩尤部落的人都在头上戴了假角,“以角抵人,人莫能御”,这种用头冲撞的作战方式,就是摔跤的最旱起源,后代称摔跤为角觝,也是沿用这一名称而来。 在古代摔跤属于徒手搏斗的范围,是军事作战的一种,《礼记·月令》记载:“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射箭、驭车和角力,都是士兵作战的重要技能。 《国语》记载,春秋末年的晋国已经有了摔跤比赛。 《太平御览》引王隐《晋书》说:在中原地区的襄城郡与颖川郡的联欢会上,就有相扑比赛,襄城人在输了之后反而解嘲地说:“相扑下技,不足以明两郡之优劣。”这说明彼时摔跤比赛,已经成了荣辱之争,甚至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 《晋书·庾阐传》记载,“有西城健胡,矫健无敌,晋人莫敢与校”,司马炎为此大为恼火,于是张贴榜文,召募勇士,庾阐的父亲庾东应募,与胡人比赛,“遂扑杀之”,庾东由此“名震殊俗”,并做了官。 平日娱乐如此,战阵之上,摔跤更被看重。 青铜兵器时期,兵器常有折损,徒手作战技术极为重要,而最有效的徒手杀敌方式,经过无数次战场验证,便是摔跤。 不同于现代一对一搏击,用摔跤将对手带入地面,然后用关节技和寝技降服对手,古代战阵上的混战,倒地的人会失去几乎所有的防护,然后被踩踏群殴而死。 战场之上倒地便意味着死亡,所以常常有兵士受了重伤,死也要站着,便是为此,至少站着还能有一线生机,装死除外。 再者,人身上部位再硬,也硬不过地面。 摔向地面撞击的损害,是地面的硬度和自身重量的总和,这比什么肘膝的威力可要大的多了,一下摔死人的情况,很是常见。 这就是为什么中国自古战阵武艺,首推摔跤的缘故,相比之下,拳击这种在对方有衣物盔甲防护的时候,几乎没用,还不如掌击传导震荡的伤害大。 后世的摔跤运动,很多结束动作都是为了保护对手免受致命伤的,但战场之上,对方怎么死得快怎么来。 所以袁熙看到吕玲绮竟然摆出了个摔跤姿势,不禁暗暗叫苦,这女的心里也太没有比数了! 她这摔跤,怕不是跟着吕布这个包头人学的,自己要是一脑袋磕在脚下的泥巴地上,不是要终身瘫痪? 作为武德差些的驻马店人,袁熙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他跑到一颗碗口粗的树旁,在腰间掏出一根绳子,将自己腰部牢牢绑在树上时,吕玲绮目瞪口呆地看到,顿时麻了。 有你这样的吗? 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一捆绳子,还捆得这么熟练啊? 吕玲绮也懒得和袁熙计较,对方既然看穿了自己目的,真以为区区一条绳子,就不被摔倒了? 先前的数次搏杀,已经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战场之上,确实什么招数能用,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实力的! 她微一蹲身,便蹿了出去,脚步连踏,几个眨眼便来到袁熙身前,右手抬起,一拳便往袁熙面门上砸了过去。 虽说拳头并不是最有效的制敌方式,但是对于没有戴头盔的对手,却是足够了! 吕玲绮挥拳那一瞬间,看到袁熙的脸犹豫了一下,心道这脸也算好看,要是砸破了相,对方会不会哭出来? 袁熙竖起胳膊一挡,吕玲绮拳头砸在他的小臂上,钻心的疼痛传来,让袁熙以为自己骨头断了。 他身子猛然歪了一步,眼角余光却看到吕玲绮左脚顺势起脚,向自己侧肋踢来,袁熙下意识竖起另外一侧手臂,却看到吕玲绮身子后仰,不禁寒毛直竖,连忙竭力下蹲。 这一刻吕玲绮左腿再度抬高,狠狠扫向袁熙头部,袁熙却是正好蹲下身子,吕玲绮的脚尖擦着他的头皮扫过。 吕玲绮咦了一声,心内颇为惊讶,袁熙似乎对于空手搏击,颇有些手段啊? 她眼见袁熙又要伸手去抓她的脚踝,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上次的事情,火气上来,右脚一蹬,整个人跳在空中,身形旋转,就是一个全力后蹬! 她满以为袁熙要结结实实挨上自己这一脚,没想到咚的一声,她蹬到树干上,树叶哗哗地落了下来。 吕玲绮站定,发现袁熙竟然趁机躲到树后去了! 她站稳身子,并未进击,而是疑惑地摸了摸头,出声道:“你真是师父教出来的?” 袁熙这才得空喘息,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放缓,然后努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打赢了,便告诉你。” 他心道刚才自己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前世大学里学的散打,以及现世赵云偶然间的指点,也就能让他应付吕玲绮几招,甚至刚才也是靠着些运气,才躲了过去。 要不是腰上系着绳子,他早就狼狈不堪地跌倒了。 吕玲绮冷哼一声,踏步绕过树干,就往袁熙腰带上抓去。 她算看出来了,这绳子还能帮袁熙稳定身体,自己只要逼着对方绕圈,对方迟早会被绳子缠住,到时候只要将对方摔倒,对方就是不落地,也会挂在树干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跑! 袁熙见吕玲绮向自己抓来,赶紧绕到树后,吕玲绮紧追不舍,也要跟着过去,没想到只见袁熙不知何时把绳子拉长,手脚抱住树干,蹭蹭几声,竟然往树上爬去! 眼见袁熙几下爬到了一人多高的位置,吕玲绮反应也是快,她伸手拉住绳子,狠狠一拽,袁熙差点被拉下树来,当即紧紧抱住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吕玲绮见了,双手死死拉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往下一拉,娇叱道:“下来!” 袁熙等的便是这一刻,他伸出手去,在自己腰间的绳结上轻轻一捏,绳子一下子脱落下来! 吕玲绮猝不及防,她本身就是用了全力,这下使空了力气,一下子坐倒在地,她气得满脸通红,就要挣扎起身,袁熙哪能放过找个机会,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她扑倒在地! 费尽了心机,终于将吕玲绮拉入了到了地面翻滚时刻! 不然的话,面对站着的吕玲绮,袁熙是一点取胜的信心都没有。 吕玲绮被扑倒的一刹那,便明白自己又中了对方的圈套,自己一身本事没有用出来三分,甚至跟吕布学的摔跤,连一招都没有用出来! 想到这里,她气得银牙紧咬,这凶虎实在是卑鄙! 既然如此,就各凭本事好了! 她抬肘下砸,却被袁熙死死顶住腋窝,让她有力无处使,不禁心中更是恼火。 她看出来,对方倒地的经验,比她丰富的多! 这两年来,吕玲绮武艺精进不少,一方面得益于她的出众天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高手和她对练。 吕布麴义便不用提了,张辽高顺等人来到府上时,吕玲绮也会缠着他们讨教几招,虽然对方显然留了手,但也让吕玲绮获益匪浅。 然而只有一点,就是她精进的,都是站在地面上的武艺,虽然摔跤也有地面招式,但吕玲绮也只能心里自己揣摩,但从来没有实战过。 这实属正常,因为张辽他们也精擅摔跤,但怎么会和吕玲绮肢体接触? 但袁熙就不一样了。 他和多位对手,有过丰富的翻滚经验,且日夜勤练不辍,花费时间极多,已经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 所以袁熙很习惯躺平,只有躺了,才是他真正发挥实力的时候,当日对付杨凤,也是如此。 吕玲绮被袁熙顶住腋窝,胳膊力气便使不出来,偏偏被顶住的地方传来的麻痒,让她忍不住想笑。 人一笑,力气便要泄掉,吕玲绮憋得小脸红彤彤的,内心更是窝火。 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 不过袁熙这次倒是很识趣地避开敏感部位,只是一手制住吕玲绮胳膊,一手制住大腿,还死死压住吕玲绮身体,让她不能翻身反抗。 吕玲绮另外一只手拼命肘击袁熙腰部,却被反震回来,肘部发麻,她这才明白,这狗东西竟然还偷偷穿了皮甲! 但自己也没提前说,她只能哑巴吃黄连,越发气急败坏,扭着袁熙借势翻滚起来。 孙礼站在远处,见两人在地上翻翻滚滚,心道这不是小时候野孩子打架的招数吗? 这也太难看了,一个幽州刺史,一个温侯贵女,两人身份都不低,但现在如同两条野狗互相撕咬一般,完全不顾形象。 还好自己提前让护卫都回避了,要让人看到传出去,公子和这温侯之女的事情,马上便会风传天下,成为士族间的谈资!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无人可信 把吕玲绮扑倒的那一刻,袁熙心里松了口气。 要论武学天赋,他远远不及赵云天赋那帮人,就是身下的吕玲绮,自己和她也差着好大一截。 要不是吕玲绮身为女子,力量稍有不足,兼之缺乏些实战经验,假以时日,袁熙自忖连她裙边都摸不到。 在袁熙看来,以吕玲绮的天赋,将来武艺未必不能超过杨凤。 相比上次一别,吕玲绮进步很多,要不是他对地面搏斗不怎么擅长,袁熙早就被打死了,但饶是如此,袁熙连坑带偏,才引得吕玲绮中计,堪堪将其拖倒。 他感觉吕玲绮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心道这怕是自己能赢的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见,自己肯定要绕着走了。 他刚有所松懈,吕玲绮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腰部一震,大腿一扭,其力道之大,差点把袁熙甩脱出去! 他急待压住吕玲绮肩膀时,已经被吕玲绮挣脱出来,然后狠狠一肘打在袁熙肩头,袁熙立刻觉得手臂酸麻,吕玲绮已经趁势爬出半个身子,就要翻身坐起! 袁熙知道只要被吕玲绮站起来,自己就完了,他当机立断,死死扣住吕玲绮脚踝,吕玲绮气得银牙紧咬,双脚一蹬,就要踢向袁熙天灵盖。 袁熙暗道不妙,立刻使用了他压箱底的绝招式。 死亡翻滚! 就见袁熙扭着吕玲绮双脚,在地上一路翻滚出去! 吕玲绮想要双手撑住地面,止住翻滚的势头,却陡然间身体一轻,竟是两人滚到了斜坡上,登时加速掉落! 她看着山坡上的石头杂草,只得拼命护住头脸,暗骂这混蛋又不要脸,又不要命! 孙礼眼睁睁看着两人如同两卷席子一样,翻下十几丈高的山坡,滚入坡底的草丛中,摔得七荤八素,半晌爬不起来。 一旁放哨的兵士见了,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发现两人无事,感觉转回头去。 吕玲绮跌跌撞撞站起身来,见袁熙还躺在草丛中,翻身扑上,骑在袁熙身上挥拳便打,叫道:“让你如此奸猾,着打!” 拳头雨点般落下,袁熙双手把头脸护了个结实,叫道:“好了好了,我认输!” 和吕玲绮搏斗,早就把他的力气消耗一空,现在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吕玲绮打了十几拳,都打在袁熙护甲上,反而震的手隐隐作痛,又见袁熙终于认输,顿觉出了一口恶气:“让你上次欺负我!” “这次我要好好讨回来!” 袁熙无奈道:“我都认输了,就算了吧?” 吕玲绮得理不饶人,“快放下手,让我痛痛快快打一顿!” 她就要挥拳再打,“武艺不见得如何,人倒是诡计百出!” “怪不得同意我空手对战,里面还穿着皮甲,哪有你这般无耻的?” “师父竟然教出你这种无耻小人!” 袁熙辩解道:“我是我,他是他,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没有天赋,武艺没你好,不用计,哪有半点胜算?” “这世上哪有比武,武艺高一定赢的道理?” 吕玲绮气哼哼道:“歪理,你到能言善辩,穿皮甲也就罢了,下面还藏着武器!” “这刀鞘……” 她突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蹿出两丈远,拾起石头就往袁熙砸去,“无耻!” “无耻小人!” 袁熙护住头脸,躲过石头,“人之常情,男人都这样,怪不得我。” 吕玲绮将信将疑,“真的?” 她越想越气,又捡起一块石头追了上去,“真的才怪!” 袁熙跌跌撞撞起身就跑,吕玲绮拿着石头在后面追,孙礼在山坡上面看着,心想好像两只狗啊。 袁熙喘着粗气越跑越慢,眼见吕玲绮越追越近,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举起手道:“跑不动了,我认罚,下手轻点。” 吕玲绮见袁熙如此干脆,捏着石头站在那里,扔也不是,又舍不得放手。 袁熙见吕玲绮拿着石头不放,心中害怕,赶紧道:“还没有谢过女郎前日救命之恩。” 吕玲绮听了,心情低落下来,她随手丢掉石头,低声道:“举手之劳而已。” “还要感谢你替师父报了仇。” “师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我……” 袁熙叹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每个人上战场前,都会有这个觉悟。” “我们这些人,日后未必有他的归宿好。” 吕玲绮轻声道:“阿父说,死在战场上,是为将的最好归宿。” 袁熙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对我来说,活得越久越好。” “我希望别人也是这样。” 吕玲绮说不出话来。 袁熙说道:“不过他若泉下有知,应该也不想我们一直活在阴影里。” “牢记过去,直面未来,才能继续走下去。” “这几日温侯便派人过来,女郎回去后好好生活,便不辜负麴兄的心意了。” 吕玲绮感到胸口有些发堵,抬起头道:“女子就不能上战场了吗?” 袁熙哑然失笑,“战场有什么好的。” “士兵本来就是保护百姓安居乐业的,若连女子都不能保护时,便是如今的乱世的惨象啊。” 吕玲绮嘟囔道:“可是你连我都打不过……” 袁熙指着周围的兵士到道:“他们未必能打得过我,但我若遇险,他们必然拼死护卫我。” “各司其职而已。” 吕玲绮随手将一团杂草连根拔起,揉成一团,“那黑山将领叫什么来着,杨凤?” “我看他们也没有护住你啊,还不如我。” 袁熙只得道:“那是我大意了,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 “明知敌人是高手,却因为一时意气,置全军于不顾,是身为主帅的我之过错,怪不得他们。” “下次再遇到,我一定想办法弄死杨凤。” 吕玲绮,不自觉也坐了下来,“公子…还是叫你使君?”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我遇见的人,都是自信满满,哪有你这样自曝其短的?” “隐虎,凶虎,现在的你,那个是真正的你?” 袁熙叹道:“人是很复杂的。” “我猜温侯也是如此,虽然武艺天下闻名,但私下也一定有不少烦恼。” 吕玲绮不由道:“为什么你和阿父一样,明明是主帅,还要亲自上阵?” “父亲武艺盖世也就罢了,你个武艺不精的人,是怎么敢的?” 袁熙心道这是因为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主帅坐镇中军,是提振士气,及时指挥号令的最好方式。 除了袁术没有记载,袁绍,曹操,公孙瓒,刘备,孙策,董卓,吕布,甚至孙权,都冲锋在前。 他见吕玲绮问起,便解释了起来。 吕玲绮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吕布部属,哪敢谈论吕布私事,如今却见袁熙却是敢说,她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袁熙听吕玲绮兴致勃勃地说着吕布的事情,心道吕布可能在很多人眼里是个坏人,但却是个把女儿保护的很好的父亲啊。 又过了两日,迎接吕玲绮的队伍到了。 袁熙迎出去的时候,发现当先带兵的是张辽和高顺,一旁陪同的沮授,却向着袁熙偷偷使眼色,袁熙一怔,沮授这是什么意思?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杀气从张辽背后隐隐透出,吕布纵马闪了出来。 袁熙顿时冷汗就下来了,吕布怎么亲自过来了? 还好吕布只是面色不善地看了袁熙一眼,出声道:“我女儿呢?” 吕玲绮从后面奔出,喜道:“阿父!” 吕布跳下马,揽住扑过来的吕玲绮,见其没有异状,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他注意到吕玲绮穿的是男人衣服,上面还占了不少湿泥草梗,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出声道:“我能听说凶虎救了犬女,怎么等在这里的是隐虎?” “你的胡子哪里去了?” 袁熙知道这种事情迟早瞒不过去,便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一虎。” 吕布虽然早猜到凶虎和隐虎是一伙的,但骤然听到两人竟都是袁熙,脸色骤然一沉,“你敢骗我!” “濮阳城你是故意引我起事的?” 袁熙面色不变,“除了身份,熙并未欺骗温侯。” “且当时我若表明身份,温侯也不会信我吧?” 吕布面色不善,冷哼道:“那麴义呢?” “他和你勾结来骗我?” 袁熙听了,肃容道:“恕小子直言,若是为了欺骗温侯,完全不值得我将手下最看重的大将性命搭上。” 吕布听了,面色稍霁,对吕玲绮低声道:“麴义死了?” 见吕玲绮点头,吕布这才不自然道:“我明白了。” 麴义怎么说也是为了救吕玲绮死的,吕布再无耻,也不会继续拿这个说事。 他开口道:“我这次来,一是迎回女儿,一是要亲眼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袁熙听了,当下道:“温侯若有什么想问的,我当知无不言。” 吕布听了,冷哼道:“我先和女儿说几句话。” “若有不明白的,再来问!” 袁熙听吕布语气不善,知道其还在耿耿于怀,当下道:“但凭温侯自便。” 他将吕布将吕玲绮带到一边去了,袁熙心里奇怪,怀城刚刚平息动乱,吕布为什么不留在城内,反而跑到这里来? 他就不怕城内再次反叛吗? 等沮授过来,和他低低说了城内的事情后,袁熙方才恍然。 连陈宫都被指认怀有异心,吕布身边怕是没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而且猜疑之下,还削了高顺的兵权,这不是在自断臂膀? 不过换做自己的话,要是发觉属下找不到几个可信之人,只怕也会慌了,尤其是像陈宫高顺这种能力强的属下,要是真的铁了心反叛,只怕睡觉都不安稳! 现在吕布是色厉内荏,表面上强自镇定,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实际上怕是已经心态失衡了。 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派个心腹将吕玲绮接回去,而不是需要主帅坐镇的时候,离开刚刚平定叛乱的治所。 袁熙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气息,好像有机可乘! 而且沮授过来,显然是有话对自己要说。 果然授便对袁熙说道:“公子,眼下是个极好的机会。” “温侯现在不敢相信任何部下,我们此时如能获取他的信任,等于是雪中送炭。”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壮志难酬 袁熙见沮授说起,疑惑道:“怀城之中,怎么会乱成这样?” “城外攻城,城内反乱,里应外合?” 先前沮授发信时候,只说怀城叛乱平定,但具体情况如何,信中却是无法详述,如今沮授一说,袁熙登时发现有些不对。 要说巧合,也太巧了,不太可能! 沮授叹道:“要不是子龙挡住曹军,只怕怀城已经丢了。” 他将郝萌受袁术指使,在城内反乱,曹军曹仁和夏侯渊趁机在城外攻城,却被赵云借着营寨挡住的经过说了。 袁熙听说曹军大将是这两位,连忙问道:“子龙有无事情?” “兵士折损如何?” 沮授听了,答道:“彼时我在城中赴宴,多亏子龙挡住曹军,伤亡了百十人,已经算是夜战最好的情况。” 袁熙思忖起来,据吕玲绮所述,当日她和麴义逃出城时,背后有乱军追杀,前面还有和赵云交战的敌人堵截,才慌不择路往北逃走。 他悚然一惊,对沮授道:“曹操和袁术会不会联手了?” 沮授沉思一会,摇头道:“不太像。” “如果两边联手,断不会配合的如此漏洞百出。” “郝萌要是和曹军勾结,应该是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而不是火烧城门,还选的是我和赵云驻扎对峙的北门。” “倒像是曹操提前得知袁术有所行动,趁火打劫一样。” 袁熙疑惑道:“火烧城门,难道不是为了阻止我们和高顺的陷阵营入城解围?” 沮授出声道:“不,据后来子龙抓到的几个放火军士供述,他们不是听命于郝萌,而是杨丑的。” “什么!”袁熙疑惑起来,“杨丑是张杨的人,前后却搞了这多事情!” “他是受张杨指使?” 沮授再度否定,“张杨和吕布交好,不会做这种事情,应该是杨丑受人指使作乱的。” “最直接的证据是,在河东奉迎天子的张杨,听到杨丑反乱之事,已经启程往河内赶来了。” “如果他是幕后主谋,断然不会如此坦然回来。” 袁熙疑惑道:“公与先生怎么得知如此多的内情?” 沮授笑道:“这便是我说的好机会了。” “这次反乱,温侯麾下多员大将都有嫌疑,导致他现在不敢轻信部下。” “反倒是我们,替他挡住了曹操,在平乱中帮了他的大忙,如今公子又救了他的女儿,还射死了杨丑。” “更重要的是,”沮授叹道:“德州也因此身陨,对吕布来说,我们真要是演戏骗他,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所以当前他亲自过来,未必不是向公子亲自示好,拉拢幽州军作为助力。” “中途他向我说了许多内情,倒像是让我帮忙拿主意的样子。” 袁熙听了沮授一番话,方才恍然大悟,“确实,若是走投无路,被亲信的人背叛,反而会更容易相信局外人。” 但他随即疑惑道:“杨丑身上谜团很多。” “他逃向黑山,又有杨凤前来接应,而且我射死他时,杨凤反应极为激烈,想来两人关系不浅。” “这黑山军,还真是擅长在城内发动叛乱啊。” 沮授知道袁熙说的是当年邺城被偷袭的事情,神色一动,向四周看了看,悄声道:“授有一事不明。” 袁熙见其神色郑重,当下道:“先生请问。” 沮授正色道:“公子觉得,邺城之乱的主谋是谁?” 袁熙苦笑道:“我没有证据,但我想说嫌疑最大的是曹操,先生一定会觉得我是胡言乱语吧?” 沮授脸现惊讶之色,“公子为何这么觉得?” 袁熙自然不能向沮授说,他猜测的依据,大部分来自于后世邺城的陷落的记载,里面关于审配侄子审荣的背叛。 他当初读这段历史的时候就很疑惑,审配是守卫邺城的主将,他的侄子审荣是邺城东门校尉,这职位及其关键,不是心腹或者亲密之人,断不会交托此等重任。 但偏偏就是这个侄子出了问题,反叛打开城门,引曹军入城,其理由竟然是其素与辛毗交好,因审配杀死辛毗全家而对审配不满? 在世家大族中,血统亲属关系极为重要,为了外人将自己族人害死,袁熙实在不理解这种想法。 袁熙怀疑,审荣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因为邺城守了大半年,绝对不是他说开城背叛,手下就能云集呼应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真正的原因,只怕已经无法考证了。 如今袁熙想要解释自己怀疑曹操的原因,自然不能用这种说辞,于是他思忖半晌,决定换一个能让沮授信服的理由。 他从曹操在道教的地位说起,言说天下方士,多有归附,为其耳目,邺城自不例外,黑山军,白波贼,青州军等信奉太平道的黄巾残余,也是如此。 他又说起曹操数次对邺城有图谋不轨之心,包括在冀州攻打公孙瓒时,渡河偷袭邺城等行为,说明曹操早就不甘心依附袁绍了。 最后袁熙说道:“所以我怀疑,曹操早已经埋伏了很多暗棋,包括天子身边,也是如此。” 沮授眼中精光一闪,“公子认为天子身边,谁是曹操的人?” 袁熙想了想,开口道:“董承,钟繇,丁冲。” 沮授听了,脸上现出欣慰之色,“公子的本事,有些出乎老夫的预料了。” “虽然老夫也认为曹操狼子野心,但其实也没有证据,全是猜测而已。” “但唯独曹操在天子身边早已埋伏棋子一事,老夫还是有些眉目的。” “曹操依靠曹家的关系,确实暗地里面拉拢了一批人,这些人对他助力极大。” “这董承和钟繇丁冲,便是有可能和曹操勾结之人,只怕在奉迎天子这事情上,他们很早便开始谋划了。” 袁熙听了,出声道:“公与先生如此笃定,只怕天子身边也有人吧?” 沮授长叹一声,“本来是有的。” “可惜了。” 袁熙心中一动,“可是为保护天子,被李傕杀害的射声校尉沮隽?” 沮授是惊讶地抬起头,随即面色回复如常,“不错,公子厉害。” “沮隽是我沮家出类拔萃之人,他的死,是沮家的损失。” 袁熙听了,出声道:“这便是我请先生和子龙奉迎天子的原因。” “先生现在手里有幽州最精锐的兵马,如果能到天子身边,必然能找到机会杀死李傕报仇。” 沮授听了,脸现激动之色,他坐直身子,出声道:“在其他谋士眼里,老夫和他们格格不入,想法荒唐。” “但正是有沮隽将天子身边的事情告诉老夫,老夫才能肯定,曹操将来,必定会是袁氏大敌。” “可惜本初公不信我,等他醒悟时,只怕已经无法制住曹操了。” “公子在对曹操的看法上,可以说是袁氏子弟中,唯一和老夫相投的。” “公子觉得老夫可以信任,吾必当全力相助公子。” 袁熙知道沮授的几个得意计谋,都没有被采纳,所以心中颇为不平,想要对其他人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袁绍不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沮授只能把赌注压到袁熙身上,这倒是便宜了袁熙。 要知道,能得到沮授这种眼高于顶的人的效忠,是非常困难的,要不是他报仇无路,被逼到这份上,还不至于放下身段,向袁熙表露忠心! 另外一方面,袁熙也是在打下广陵,攻打黑山,布局怀城几件事上,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若他行事不堪,沮授也不会如此开诚布公。 他压住内心狂喜,对着沮授深深拜了三拜,“承蒙先生赏识,小子必不负先生。” 沮授见了,也是郑重回拜。 两人直起身子,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沮授心情大好,出声道:“公子,眼下的机会,千载难逢。” “无论我们出兵河东,还是攻入黑山,没有吕布相助,孤掌难鸣,是很难成功的。” “前番虽然幽州名义上和吕布联手,但吕布多疑,其承诺并不完全可信。” “如今却是不一样,吕布急需我们相助,虽然其反复无常,但若趁机和其结下亲密关系,吕布想来也不会轻易背叛。” 袁熙听了,疑惑道:“亲密关系?” 沮授说道:“公子,温侯女儿可是个极好的纽带啊。” 袁熙听了,苦笑道:“公与先生是不是和奉孝先生提前商量过?” 沮授捋着胡须,笑道:“奉孝眼光不下于老夫,既然我们都赞同此举,公子为何这么抵触?” 袁熙苦笑道:“我已有正妻,温侯怎么可能让女儿给人做妾?总不能让我把夫人休了吧?” “奉孝先生倒是打的这个主意,可我实在做不来。” “试想我能把夫人休掉,天下人还敢信任我吗?” 沮授听了,笑道:“奉孝原来是这么想的?” “老夫却是还有个主意。” “至于温侯答不答应,要看他怎么想的了。” “当然,为了打动温侯,公子还要额外拿出些好处来。” 一旁营帐中,吕布心疼地拉着吕玲绮的手,“你这几处伤是怎么回事?” “谁伤了你,我把他碎尸万段!” 吕玲绮心道追杀自己的兵士且不说,有几处是那袁熙弄的,你还能把他撕碎了不成?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练兵之法 营帐里,吕布对吕玲绮沉声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讲来。” 等吕玲绮把当日的事情说完,吕布陷入了沉思。 确切来说,是陷入了呆滞。 以他的认知和理解力,短时间内,并不能对如此复杂的事做出正确的判断。 知父莫若女,吕玲绮一见吕布神情,和被严氏平时训斥时一模一样,就知道指望不上了。 她从小跟着吕布带大,知道自己这父亲武艺没得说,但是在内政一事上,就糊涂的狠了。 自吕玲绮有记忆时起,吕布在家事上,就对严氏言听计从,因为吕布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了决断,便将内务之事,皆交于严氏,但严氏也不是大户人家女子,见识有限,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也颇有偏颇。 于是随着吕玲绮慢慢长大,很多事情逼得她只能靠自己去想,在独立性上,反倒是比一般士族女子强上不少。 吕布这个毛病,这在家里倒没什么,但作为主公,便十分致命了。 其表现就是遇事耳根子软,极为容易被人蛊惑,从杀丁原董卓,到轻信手下将领,莫不是如此。 好在这两年来,吕布有陈宫辅助,倒是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但如今陈宫受到怀疑,不在身边,吕布明显便抓瞎了。 吕玲绮疑惑道:“阿父怎么没带公台先生来?” 等吕布解释几句,吕玲绮方才明白,陈宫竟然也有叛乱嫌疑!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怕不是有人诬陷陈宫,让他失去吕布信任吧,这样吕布便会无所适从,不正中别人下怀? 但这种猜测也没有证据,吕玲绮怕影响吕布做出错误决策,当下默然不语。 吕布脑子里面也是嗡嗡作响,有嫌疑的人太多,明面上作乱的郝萌杨丑,有嫌疑的陈宫,威胁大的高顺,没暴露的不知凡几,自己到底还能相信谁? 他惶惶无计之下,不由对吕玲绮道:“你觉得隐虎,不,凶虎可信么?” 吕玲绮无语,阿父你问我,我问谁啊? 我要是告诉你他两次把我压倒,手脚还不老实,你怕是现在马上会冲出去,提着方天画戟把他串起来吧? 吕玲绮想到这种景象,不知道怎么,反倒觉得有些好笑,无奈道:“阿父,这种事情,女儿不清楚啊。” 吕布听了,又问:“那麴义真的死了?” 吕玲绮听了,心情骤然低落,轻轻点了点头,“我是看着师父断气的。” “最后他尸身是我帮着抬入棺材的,做不得假。” 吕布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麴义在北地的名声不下于自己,就这么陨落,让他唏嘘不已。 他沉声道:“这说起来,我倒是欠了那凶虎一个人情。” “你真的没看出他有图谋不轨之意?” 吕玲绮想了一想,低声道:“至少女儿看来,其并无恶意。” 吕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拍着吕玲绮肩膀道:“我明白了,等一会我和凶虎见个面,咱们便一起回怀城。” 吕玲绮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不多时,张辽回到营帐中,他是去审问黑山军俘虏去了。 先前袁熙在追杀杨丑时,杨丑和杨凤的部下大半被杀,还有些逃入了黑山,剩下几个则是被袁熙抓住关了起来,这些人袁熙已经过审问过一次,留着等吕布来到亲自审问。 张辽首先回禀道:“温侯,末将刚才审问了过了。” “杨丑部下供认,城中两门失火,确实是杨丑所为。” 吕布听了,脸色阴沉,说道:“他为什么背叛我?” 张辽回道:“这些人也不清楚,但其中有个黑山军士是杨凤护卫,杨丑和杨凤先前见过几次面,似乎关系并不一般。” 吕布皱眉道:“杨凤?” 张辽解释道:“对,黑山校尉杨凤,黑山中唯一的女将。” 吕布听了,怒气升起,“这么说,这背后是黑山军策划的?” 张辽踌躇道:“虽然未必是主谋,但脱不开其中关系。” 吕布怒道:“好个张燕,欺我不敢打入黑山?” “给我调集怀城兵马,我要攻入黑山,向张燕讨个说法!” 张辽犹豫了一下,建言道:“温侯,怀城局面不稳,如果此时兴兵,只怕……” 吕布听了,压下怒火,醒悟自己已经今非昔比。 虽然自己麾下大将不少,但自从和曹操作对后,胜少败多,如今部下离心离德,经历了数次反叛,吕布胆气越发弱了。 张辽见吕布犹豫不定,只得谏道:“即使兴兵,最好也要提前和幽州军互通消息,这袁家凶虎谋略过人,若能有其相助,必当事半功倍。” 吕布眼神一闪,“哦?文远不怕这凶虎对我不利?” 张辽听了,欲言又止,吕布见了,把手一挥道:“但说无妨!” 张辽听了,拱手道:“末将才疏学浅,并不懂其中真假。” “但辽听闻,这凶虎虽然战场上智计百出,但凡大战皆一马当先,亲临阵前,说明其做事是个有担当的。” “如今虽有温侯之威,他仍能不远千里来见温侯,可见其是诚意的。” “且换做是辽,若有不轨之心,绝不敢跑到温侯面前装模作样,早就失态逃跑了。” 吕布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文远也知我余威尚在否?” “也罢,我就去听听这凶虎,到底有什么意图!” 张辽听了,暗暗擦了把汗,他其实也不知道,这凶虎到底是不是真的没问题。 他只知道来的时候,自己看到凶虎手下兵士,装甲武器精良,举止有素,不下于高顺的陷阵营。 要是吕布上头打起来,两边必定死伤惨重,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 这次来得目的,是接回吕布女儿,再说吕布的麻烦够多了,此时打生打死,实乃不智之举。 吕布起身往外走去,“走,去见见凶虎!” “高顺呢?” 张辽犹豫一下,出声道:“末将来的时候,看到高将军被凶虎拉住说话呢。” 吕布听了,脚步一顿,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袁熙营帐外面,高顺想要抽回被袁熙拉住的手,但袁熙死皮赖脸的抓住不放,说道:“久闻将军独得练兵之法精髓,陷阵营更是天下有名精兵,小子不才,想要想将军请教些疑问。” 高顺颇为无奈,心道这样子要是吕布看到,还不知道怎么想! 他无奈道:“公子实在过奖了,顺观公子兵士,进退得宜,法度森严,比顺之陷阵营,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袁熙叹道:“将军不知,我哪里懂什么练兵之法,都是麴兄帮忙练的,如今他不幸身死,只怕我这些兵士,以后便每况愈下了。” 高顺听了,一方面也是为麴义的是叹息不已,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袁熙的话很有道理。 因为练兵之法,确实是掌握在很少一部分人手里。 这里所说的练兵法,并不是流传的于世的兵法,如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之类,而指的是实实在在的练兵法门,这才是掌握在世家大族里面的不传之秘。 而广为流传的孙子兵法,像包含之中的三十六计,实际上指的是兵法战术思想。 这种东西精通精读,最后读到滚瓜烂熟,也只是对理论上的纸上谈兵,对于如何训练士兵,是根本没有提的。 真正能得窥一斑的,是孙武练兵的故事。 当时他拿了自己所写的兵法去见吴王阖闾,阖闾一开始并不信任他,于是让其训练妃子。 妃子们一开始并不放在眼里,根本不遵守命令,孙武为了令行禁止,毅然杀掉了阖闾最宠爱的两个妃子,这才震慑住了众人。 这种实操的范例,在泛泛而谈的孙子兵法练兵之道中,根本没有提及,因为这些东西,在以前都是贵族世家不传之秘。 麴义训练先登死士,高顺训练陷阵营,都是世家大族在漫长的岁月中,用无数人命试验出来的练兵法门,这是局外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 历朝历代,这些法门都被士族和将门世家把持,秘而不宣,在各类兵书中根本找不到相关内容。 直到明代戚继光写出了纪效新书,才第一次将详细的练兵法公诸于世,之前类似的练兵法,出于种种原因,全部失传了。 但其实汉末三国的时代,也出现过类似于纪效新书的东西。 诸葛亮所著的兵法二十四篇,以及存疑的将苑和便宜十六策。 严格来说,诸葛的军事能力,尤其是在练兵上,是被低估了的。 刘备入川之前,其当地士兵素质很差,不仅常常叛乱,且受天师道影响颇深,往往接战即溃。 诸葛亮接手练兵后,能把这种兵士训练成能在敌境“出入如宾”,作战令行禁止,行军不扰民的强军,且在多次征伐曹魏的过程中,越打越好,蜀兵能压的骑兵为主的魏军不敢正面对敌,在其逝世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司马懿之前攻无不胜,遇到诸葛亮怎么也无法打赢,敢和诸葛亮对攻的王双张郃皆是落败身亡,以至于蜀国灭亡后,魏国得到诸葛亮练兵法后极为忌惮,将其中练兵实操之法全部隐藏起来,诸葛亮大部分著作就此失传。 曹操的孟德新书也是如此,魏书记载,其自作兵书十万言,内容极为详细,诸将遵令而行便会取得胜利,若有违反便会兵败。 这种具体的实操法门,显然若有反意的人得到,对统治极为不利,所以此书最后也被司马氏禁绝了。 这便是袁熙为什么腆着脸去讨好高顺的缘故,他刚从沮授那里得知高顺兵权都被夺了,心道吕布如此不珍惜人才,这时候不挖挖墙角,对不起自己良心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投其所好 高顺被袁熙缠不过,只得说了几个练兵诀窍,他岂能看不出袁熙对自己心怀不轨,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表现地和袁熙有丝毫亲近。 无他,他现在的处境太尴尬了。 高顺也知道,自己行事风格和吕布及部将很合不来,就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张辽,两人关系也只是泛泛而已。 他当初因为种种原因,一念之差离开了袁氏,转投吕布,虽然吕布一开始倒也颇为器重他,给了他和陈宫相同的大将之位,但高顺知道,吕布始终对自己是有所忌惮的。 吕布本就多疑,他两次背叛举主,自然也害怕能力强的部属背叛自己,偏偏高顺和众人格格不入,又掌握着陷阵营,让吕布不自觉暗暗提防。 怀城之乱,成了压垮吕布的最后一根稻草,除了和有亲戚关系的魏续,吕布发现在自己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于是便顺水推舟削了高顺兵权。 高顺虽然心中不满,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吕布两次背叛举主,声名狼藉,自己背叛过袁氏,还能再背叛吕布吗? 所以袁熙不加掩饰地向高顺显露出招揽之意时,高顺稍作犹豫还是拒绝了,他再回去投靠袁氏,岂不是显得自己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 高顺纠结的模样,让袁熙暗暗得意,高顺的才能在吕布处根本发挥不出来,实在是屈才了,而且如今被我盯上,还想跑? 看我如何霸王硬上弓! 他牛皮糖一般拉着高顺的手,大灌迷魂汤,让其濒临崩溃时,一声咳嗽传来,袁熙扭头,就见身后吕布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高顺一见,趁机抽出手来,拱手道:“温侯。” 他没有解释什么,也不屑于解释,脾气本就如此。 袁熙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对吕布说道:“我和高将军异常投缘,甚至都想拿半个并州来和温侯交换呢。” 高顺脸上一僵,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吕布面色愈加不好看,他冷哼一声,“凶虎,情分归情分,你欺骗我的时候,也未见安的什么好心!” 袁熙强笑道:“温侯这就冤枉我了,袁曹交好,我身为袁家子,却相助温侯和曹氏作对,也担着不少风险啊。” 吕布怒道:“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用什么观星骗我,满口谎言!” 袁熙面色不变,“观星术是不是真的,温侯应该心里比我清楚。” “温侯应该明白,若不是我看好和温侯联手的前景,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吕布听了,口气稍微软了些,“如何证明你的诚意?” 袁熙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温侯何不入内详谈?” 张辽高顺分别站在营帐外面,不由对视一眼。 吕布是单独进去的,而袁熙却是带着沮授入内的,这虽然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对部属开诚布公这方面,袁熙显然要比吕布要大度一些。 帐内吕布袁熙沮授三人坐定,吕布也不绕圈子,开口道:“你真心和我联手?” “我现在处境也不好,能给你什么好处?” “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袁熙听了,笑道:“温侯现在只怕是对接下来该做什么,还没下定决心吧。” “确实,如今河内南边,袁术大军从豫州开拔,蠢蠢欲动。” “曹军从兖州伸出手来,对怀城虎视眈眈,差点阴谋得逞。” “黑山军在怀城之乱中,显然在幕后捣鬼,温侯可以说是三面受敌。” “偏偏温侯属下中,极有可能还有阴谋反乱之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以至于温侯谁都不敢相信。” “这种境况之下,只怕温侯对于奉迎天子,已经丧失了信心吧?” 吕布听了,拳头攥了起来,袁熙确实说的没错,这一件件事接踵而来,让他也根本不准接下来的方向。 他的本性就不是做主公的料,他只想当个主将,能上阵打仗就够了,动脑子玩计策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难了! 他冷声道:“我承认你说的有理,所以你打算趁火打劫?” 袁熙回道:“哪里,我想做温侯最可靠的盟友,仅此而已。” 吕布听了,不置可否,“你能解决我的困境?” 袁熙听了,见吕布已经上钩,便道:“公与先生比我讲的清楚,我想请他替我来回答。” 沮授和吕布同在袁绍手下时,在袁绍掾属中的位次,也是前三的存在,可比吕布的地位高得多了,所以吕布听了,面色便缓和了几分,说道:“那我便听听好了。” 沮授向两人拱了拱手,说道:“温侯现在内忧外患,若非公子助力,只怕情势危矣。” 吕布冷哼一声。 沮授又道:“袁术,曹操,黑山,内奸这四患,看着麻烦,却可分而治之。” “而其中关键,便在奉迎天子上。” “只要能将天子奉迎到怀城,便至少能解决三患。” 吕布当下有些意动,沉声道:“愿闻其详。” 沮授知道吕布此时谁也不敢尽信,正是说服他的良机,当下道:“汉室虽然衰微,但毕竟气数未尽,不然也不至于多方争夺天子归宿。” “温侯本就和天子交好,前番天子也发了诏令要温侯接驾,可惜温侯错过了这次机会。” “天子若在怀城,天下心向汉室的人便纷至沓来,温侯便可壮大兵马,如此曹操焉敢轻易图谋,受汉廷封号的黑山军怎敢再生反乱,内奸更不敢轻举妄动,以致背上谋刺天子的罪名?” “可以说,如今天子是温侯最大的护身符,绝不应该错过!” 吕布登时被说动,兴奋地一拍大腿,“说得好!”但他随即冷静下来,皱眉道:“如今争夺天子的势力众多,我怎么可能争得过?” “而且李傕郭汜对天子势在必得,连长安都被打成了白地,他们若来攻打于我,我只怕挡不住。” 沮授捋着胡须道:“要说他们肯定不会打怀城,老夫也不能保证。” “但是奉迎天子,难道一定要把其他人都杀光吗?” “温侯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天子身边,并得到天子信任,便能从曹操手里抢过天子。” “白波贼虽然行事不堪,但温侯只要和幽州军联手,压制他们,若再能收服他们,以为助力,李傕郭汜也不是我们对手!” 吕布这次彻底心动了,但他明白事情肯定不会如此顺利,便道:“我这边倒是能出数千兵马,幽州这边也就两千人马吧” “单凭这些人,真能压服白波贼,打赢李傕郭汜?” 袁熙心道吕布还真是对李傕郭汜有惧怕之心,不过想想也是,吕布当年大好局面,都是在李傕郭汜攻破长安后,一夕葬送。 对方率领的飞熊军,堪称西凉军中的精锐,天子车队数次被其击败,可见实力不凡。 沮授闻言说道:“确实,所以需要温侯寻找些助力,比如回到华阴的段煨。” 吕布一怔,怎么会提到此人? 沮授说了段煨奉迎天子,却被猜忌赶走之事,最后道:“温侯和其曾同为董太师部属,当会明白此人为人。” 吕布听到董卓名字,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随即道:“确实,段煨此人虽为凉州武将,却是个异类,行事倒有些像高顺。” 沮授道:“此人对李傕郭汜恨之入骨,若温侯发信邀其共击李傕郭汜,此人必然答应。” “而且若温侯先奉迎到天子,可在相当一段时期内,让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即使如曹操也要重新谋划,这样便能让温侯有了喘息之机。” 吕布听了,问问点头,又道:“我知道奉迎天子的好处了,但是袁术若想称帝,必然会攻打于我,只怕也不会听命于天子吧?” 沮授听了,说道:“没错,温侯和袁术这一战,是避不开的。” “但换个角度,袁术何尝不是和天下人为敌?” “只要有了奉迎天子这个名义,愿意相助温侯的人肯定不少,温侯绝不会孤军奋战!” 沮授最后道:“所以一切的关键,都在天子!” “先奉迎天子到怀城,然后借助天子名号,招揽盟友,击败袁术,大事可期!” 吕布彻底被说动了,一方面在于,沮授的说法合情合理,针对吕布的心理,给其构想出了一副可行的蓝图。 另外一方面,沮授身为顶级谋士,其眼光和口才,确实是要比陈宫高上不少,陈宫有时候是心里明白,但是出于自身脾气和经历,常常没说服吕布,自己反而钻进了牛角尖。 吕布最后想到一个问题,“我本和袁氏有仇,为何幽州如此助我?” 沮授微笑道:“这当然是公子看好温侯。” 吕布岂能被这种话忽悠,便道:“如何证明?”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把我利用完后踢开,一如袁绍当时所作所为?” 沮授知道吕布对被袁绍暗杀之事耿耿于怀,看了袁熙一眼,说道:“两边可以联姻。” 吕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指着袁熙道:“你不是成婚了吗?” “你要休了正妻?” 袁熙听了,摇头道:“这倒不会。” “什么!”吕布瞬间杀气腾腾,“你想纳我女儿为妾?” “你找死!”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吕布视吕玲绮为掌上明珠,当初想和袁术联姻时,还犹豫了好久,如今却听袁熙打自己女儿主意,还不给正妻名分,怎么能不怒? 吕布面色阴沉,“原来你这便是你的目的!” “你想骗走我女儿?” 他砂锅大大的拳头猛然握起,杀气勃发而出,让近日接连遭受高手摧残的袁熙心脏骤停,下意识就要按住刀柄。 沮授却是面色不变,呵呵笑道:“温侯,且听老夫把话说完。” 吕布看了眼放在身旁的方天画戟,只要他愿意,只要提手一戟,便能让眼前的沮授和袁熙身首异处。 但对方并未显露惧色,还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说明是不想欺瞒自己,当下冷哼道:“那我便听听,你们有何借口!” “如果不能自圆其说,今日你们只怕两人,别想走出这个帐篷!” 沮授微笑道:“敢问温侯,如今可以完全信任的,有几人?” 吕布听了,面露尴尬之色,要认真说起来,还真没有! 沮授见状道:“温侯数次被人陷害欺骗,有疑心也合情合理,但是两方联手,最忌互相猜忌。” “如今若温侯不信任公子,公子也害怕温侯出尔反尔,双方互相猜疑,如何在强敌环伺之下,达成目的?” 吕布心道确实如此,他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两次背叛举主,名声臭的不能再臭,袁熙这方不可能对自己不加以防备。 沮授有道:“想要两边长期合作互信,必然要先相互做些事情证明,但这些事,大部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眼下却显然是来不及了。” “剩下的选择中,其最为快速的办法,自然便是两家联姻。” “除此之外,温侯还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袁熙见吕布沉思不语,也出声道:“温侯应该明白,我对温侯做的事情,皆是助温侯成事,全无相害之意。” “如今证明我真心实意的手段,联姻之法时将两家绑在一起最有效的手段。” “若非我身负袁氏之名,真要认温侯做义父也不是不行,但真要这样做,本初公那边必然怀疑我有异心。” 吕布心道难道两边联姻,就不受袁绍猜忌了? 但要让吕玲绮为妾,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任凭你们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同意!” “我女儿做正妻的话,我倒还能考虑下,但让她作为妾室,是绝对不可能的!” 沮授看向袁熙,袁熙会意,说道:“温侯息怒,还请听我一言。” “我若休妻,会让我失信于天下人,若我真的做了,必然恶名远扬,连带影响令媛的声誉。” “但我可以保证女郎嫁过去,有正妻之下最高的待遇。” 吕布思忖起来,真要像袁熙说的那样,若袁熙正妻去世,吕玲绮便能明正言顺登上正妻之位,前提是袁熙说的是真话。 沮授见吕布面上相信了几分,心道果然是背叛过别人的,反而更注重名声,但其实袁熙这话是有些漏洞的。 袁熙要真的是铁了心休妻,只要给对方安上一个恶名,或者令其主动提出和离便是,士族私下里面的龌龊手段不知凡几,并不像袁熙说的那么严重。 吕布能相信袁熙这些话,只怕和其性格也有些关系吧? 袁熙又道:“即使我给不了温侯女郎正妻名分,但相比温侯女郎成为别人正妻,我却能给温侯其他人给不了的东西。” 吕布听了,冷笑道:“这话说得这么拗口,但说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你能给我的?” 袁熙淡淡道:“我可以将子嗣过继,给吕家承袭香火。” 吕布却是从未想过这种提议,不禁愣住了。 因为此世婴儿夭折率极高,不说平民百姓,就是很多世家大族,都没有男嗣来继承家业,吕布如今面临的,就是这个难题。 为了延续香火,没有子嗣的家主,要么从亲戚那边过继,要了收养义子。 吕布亲戚都死光了,但要他收义子,他也不怎么甘心,但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真要这么下去,吕家是真的后继无人。 当然,吕玲绮也是吕家血脉,若是其有孩子继承吕家家业,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子嗣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是异常珍贵的,不会轻易拿来给别人过继,吕布当初和袁术联姻,便从未想过向对方提这种要求。 袁熙此时的承诺,对吕布是颇有吸引力的,他犹豫了好久,最后出声道:“这事情谁说的清楚?” “且不说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即使生了男丁,若我女儿将来成了正妻,要继承袁家家业,我岂能让她把孩子让出来?” 袁熙微笑道:“关于这点,温侯放心,我可以做出承诺。” “将来我和女郎诞下子嗣,是否归那一家,全凭温侯和女郎决定。” “即使没有男丁,大不了我让别的姬妾再生一个,将其过继给吕家,如何?” 沮授心道公子倒是打得好算盘,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很是鸡贼。 要是真是妾室生子,本就没有继承袁熙家产的资格,要是过继给吕布,变成了吕家家主,家产爵位一同继承,可以说赚大了。 吕布平时本就不太想这些弯弯绕的事情,如今乍听之下,觉得白得一个继承人,好像确实占了便宜? 更重要的是,对吕布来说,给吕玲绮找个好人家太难了。 在这乱世之中,只有诸侯才有能力保护家眷,其他的一般士族,乃至吕布这种出身贫寒的武将,都是身不由己,随时会死于非命。 主公只要张张口,他们便会人头落地。 一家之主死了,其家眷下场必然极为不堪,曹操杀死边让,夺其妻子,就给天下士族极大的震骇。 当一方诸侯不顾士族颜面时,大开杀戒时,士族们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吕布当初这么执着和袁术联姻,毕竟在他看来,也只有嫁入袁家这种世家大族,方能庇护吕玲绮一生平安。 眼下袁术和自己撕破脸了,吕布正头痛吕玲绮婚事时,袁熙却是打瞌睡送枕头,给了吕布意料之外的选择。 吕布思忖起来,袁熙无论从身份还是能力上,都能护得家眷安全,天下比他更有能力保护吕玲绮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做不了正妻委屈了吕玲绮外,当下他还真想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袁熙不仅出身大族,而且年纪轻轻便证明有不俗的武略谋策,且身为一州刺史,接连打败了连吕布都不敢轻言必胜的强敌。 可以说,袁熙已经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远远将其他年轻士子抛在后面,未来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吕布心中已经隐隐有所意动,但还是觉得这样把吕玲绮嫁出去太过草率,当下道:“难道你一张空口,就把我女儿骗去?” 袁熙会意,微笑道:“为了迎娶女郎,我当然也要展现出诚意。” “来和温侯联手打下并州后,皆让于温侯。” “辽东公孙家族和乌桓单于塌顿盘踞,若能消灭他们,半个幽州也可让与温侯。” “奉迎天子后,两方共击袁术,将其地盘平分。” “以上三者作为聘礼,如何?” 沮授心道自家公子脸皮还真的厚,这不是摆明了空手套白狼么。 冀州现在正在攻打黑山军,还不知道这边奉迎天子后,并州还能留下多少地盘。 袁术更是如日中天,现在就讨论瓜分他的地盘? 最后,辽东那边有多难打就不说了,那地方和现在的幽州西部的沃土不一样,遍地都是沼泽泥潭,可能要开荒上百年,才能适合耕种,现在妥妥是块烂地。 公子还真敢说啊。 吕布罕见的犹豫起来,袁熙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虽然说可能先前的财货粮食,都是为此做的铺垫,但袁熙真正的目的揭开后,吕布却并不怎么反感。 无他,在这乱世中求存,不会谋算的人,是无法保护自己和家人的。 可以说袁熙越心思深沉,越有可能走到最后,相比之下,吕布不会让女儿嫁个头脑简单,任人摆布的武夫。 这怎么听起来,好像在说自己? 见袁熙胸有成竹,吕布心道这凶虎在年轻一代中,无论是胆识还是头脑,确实是傲视同侪啊。 他出声道:“我想一下。” 在袁熙和吕布商谈时,北面数百里的黑山中部隘口,正爆发着一场惨烈的大战。 袁尚带兵攻入黑山,张燕派出大军抵抗,两边在山道上,山坡上,乃至山谷中厮杀成一片。 黑山地形复杂,山道狭窄,不适宜大规模骑兵冲突进入,所以接战的双方,皆是以步兵为主。 这让带惯了精骑的几位大将,颇不适应,因为他们下马步战,沉重的盔甲反而让他们不能发挥武将领军的长处。 文丑提着大斧,抹了一把脸的血,对一旁的张郃道:“他奶奶的,咱们现在和步卒有什么分别!” 他本就是力量型的,身体胖大,走路都要比敏捷形的张郃费力许多,砍了几人就觉力量飞速流逝,只得退后休息,让他打得颇为憋屈窝火。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自有想法 张郃挺枪刺死冲上来的黑山军,顺手拨落几支射出来的冷箭,只觉力气有些不支,便退到兵士后面,稍稍休息。 冲上来的冀州军兵士明显阻挡不住对面不时射来的弓箭,不多时便有小半受伤,被迫退下山坡。 眼前两边争夺的,是一条山脊中线,谁站到高点,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偏生高点还很重要,以致双方在不停往上填人。 张郃见文丑又要提着斧头冲上,劝道:“将军莫急,双方胶着,眼下就是上去,占住高处一时,也不好冲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文丑想到对面山坡下面,林子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心下烦躁,“这山上附近的石头都扔光了,不然占住高处,借助滚石擂木,说不定能反推下去。” 张郃想了想,出声道:“林木遮挡,滚石伤害不大,要不从旁边绕过去?” 文丑摇头道:“山路着实难走,兵士首尾不能相顾,万一绕过去时被敌人埋伏,可就难以回头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颇为无奈,要是在平原上,他们各自纵马带兵,就是数倍的敌人也冲翻了,偏偏这山路连马都上不来,简直是有力无处使。 先前黑山军发动邺城之乱时,两人曾跟随袁绍一路打进黑山,但当时交战地形多为平坦之地,所以骑军也能施展的开,吕布便是在那时候连续数天带领几十骑冲阵,打得黑山军士气崩溃,一战扬名。 黑山军遭到挫败后,便退入了腹地,袁绍见地形复杂,粮草不继,便带兵返回,所以当时文丑张郃两人,并没有进入深山作战。 然而这次袁尚的目的是消灭黑山军,打通冀州去并州的通道,不可避免就要进入黑山腹地交战,他对此颇为重视,将文丑张郃带来,便是为了一举建功。 但文丑张郃甫一接战,便明白这仗不好打,山地之上高低落差极大,树木杂草丛生,根本无法摆出阵型,常常是双方接战片刻,整个山上就乱成一片,难分敌我。 黑山军能打就打,一旦陷入劣势,马上掉头就跑,进入密林便踪影不见,这种形势下,即使冀州军装备精良,也施展不开,仿佛陷入了泥沼。 张郃文丑之前听说过幽州军一路建立山寨的做法,想着实在是太过保守,这样步步推进,还不得打好几年? 结果交手后才发现,建立营寨,深挖沟堑,依托进行防守,竟然是在这种山地形势下最有效的办法! 怪不得幽州军和黑山军对峙了那么长时间,损失却是极小,原来袁熙早已经算好了一切! 想到这里,两人疑惑不解,袁熙之前没有在山地打仗的经验,怎么会如未卜先知一般,想出这等办法? 两人眼见攻不下去,只得暂时返回营寨,见到袁尚,将当前难处说了,末了张郃道:“看来袁熙公子的想法是正确的,眼下我们想要攻入黑山,最好的方法便是层层推进布防,不然稍有差池,便会被敌人偷袭反推。” 文丑也开口道:“黑山军里面有几个将领武艺不低,颇难对付,我们没有战马,只能硬碰硬,讨不到便宜。” “前日张燕出来,带着几个首领在我们两人围攻下,尚能全身而退,对方精擅山地作战,实在是不好将其一举击败。” 袁尚听了,脸色很不好看,转向身边的的逄纪道:“为什么袁熙对黑山军如此熟悉,之前能取得优势,我们冀州军比他兵强马壮,却拿不下黑山军?” “那袁熙真比我强?” 逄纪连忙陪笑道:“公子无错,是我们这些谋士无能。” “且袁熙公子有沮授相助,其当过多年监军,自然比我更加熟悉兵事,说来还是纪之疏忽啊。” 袁尚脸色稍霁,“和先生无关,只是那袁熙多有小计而已,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逄纪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也尝试建立营寨,步步推进?” 袁尚颇觉面上不好看,到头来,自己竟然还是要学袁熙! 他心中郁闷,知道逄纪让自己好下台阶,沮授可不会这种乌龟一样的战法!自己带着谋士猛将,尚且毫无建树,再这样下去,变成了笑话了! 袁熙对付黑山贼的战法,让袁尚羡慕嫉妒有之,同时也传到了远在青徐之交的袁谭耳中。 他拿着眼线送来的竹简,展示给郭图和辛毗,说道:“我这个从前的二弟,打仗很有想法啊。” 辛毗看过后,惊叹几声,随即道:“这法子对黑山贼有奇效,倒是可以用来对付泰山贼!” 袁谭听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黑山贼和泰山贼情况极为相似,人数都在几十万,一个躲在南北综贯八百里的太行山里,一个躲在泰山,尼山,蒙山,沂山,五莲山这道纵贯东西,长数百里的山脉中。 因为皆是山脉地形复杂,泰山贼也是如黑山贼一样,打不过就跑。 袁谭发动全青州的兵力上下夹攻,辛毗和郭图数次用计,包括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围魏救赵什么的都用上了,但还是收效甚微。 毕竟几百里深山能出入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光凭袁谭几万兵卒,哪能完全堵住? 如今袁熙在黑山里面的战法,却是给了他们启发,虽然这法子看上去很笨,却是能够步步为营,蚕食敌人腹地,从而将敌人逼出来。 只要一个个拔掉泰山贼在深山中的据点,挤压其生存空间,其迟早会被逼得和袁谭决战! 郭图此时却道:“显弈公子此人,天生有战阵之能,只怕将来必成公子大患啊。” 辛毗抬头看了郭图一眼,袁谭思索片刻,说道:“眼下我还需要他对付三弟。” 郭图仍坚持道:“情报上说,袁熙公子把黑山中部隘口让给了三公子,很有可能两边已经和解了。” “若真是如此,显弈公子将来未必不会调过头来,对付大公子啊。” 袁谭听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快,郭图是主张打压袁熙的,甚至在自己默许下,做些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袁谭心道这半年来,袁熙那边和自己就没有通过气,难不成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不成? 前段时间,袁熙砍了许杰的头,但却留下了许攸性命,让袁谭和郭图也大惑不解,这两边到底是撕破脸了,还是私下和解了? 这也让两人有所警醒,离间之计虽然留不下什么证据,但要是让袁熙起了疑心,反而会有反作用。 所以这段时间,袁谭便专注于讨伐泰山贼,他必须要和袁尚抢时间,对方要是先于自己拿下了黑山军,必然会再度压自己一头! 自己只有将泰山贼吞掉,才有实力觊觎徐州,进而南下讨伐袁术,只有亲手灭掉袁术,他才能在声势上压过袁尚,在争夺家主之位上,取得先机。 这才是袁谭真正的目的,青州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他必须要走出自一条己的路来,方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夺取袁氏,甚至天下! 至于袁熙为他谋划的什么夺取辽东,高句丽,乃至出海,袁谭是嗤之以鼻的,那些地方都是苦寒之地,即使拿下,又能怎么样? 只有收编泰山贼,趁势南下夺取徐州,进而窥探江淮,打入豫州,乃至控制江东,将袁术的地盘完全拿下,这才是袁谭手下谋士们殚精竭虑,谋划出的光明大道! 至于和刘备的协议,袁谭自然有办法绕过去,刘备虽然是他的举主,但袁谭是绝对不会放任其坐大的。 想到这里,他豪气勃发,起身挥手道:“两年,不,一年之内,我们就要拿下泰山贼!” “当然,如果臧霸识趣,我倒不是不可以和他平分泰山!” “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我争夺家主之位,事成之时,我必然会给诸位满意的回报!” 逄纪和辛毗听了,赶紧起身拱手道:“愿为公子效命!” 辛毗见袁谭志得意满,逄纪洋洋得意,心里嘀咕,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么? 他不知道袁谭和逄纪私下对与袁熙做了什么,但辛毗深知,那袁家凶虎,可是个记仇的! 黑山腹地之中,张燕也是心事重重,虽然黑山军占据了地形之利,但是冀州军毕竟是天下有数的强兵,这些日子下来,黑山军其实死伤颇为惨重。 只不过黑山军不要命地发动攻势,显得气势十足,反而让袁尚觉得黑山军留了不少余力,于是行事反而愈加小心起来。 只有张燕知道,黑山军这么打下去,只怕撑不了两个月,更别说突围出去,占据幽州了! 而另外一件事,让他更为心烦。 在河内的吕布,发了封信过来,措辞极为严厉。 言说黑山军指使挑拨,让人偷袭怀城反乱,纵兵攻打吕氏府邸,还妄图绑架其妻女,如今吕布要向黑山军讨个说法! 张燕看着心中言之凿凿,证据详实,从杨丑指向到了杨凤,让张燕也是惊疑不定,这怀城反乱肯定不是自己做的,那就是杨凤自己的主意? 她想干什么? 张燕犹豫起来,心道要不要把杨凤叫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声东击西 吕布的信,给了张燕非常大的压力。 因为如果吕布铁了心要来打黑山,张燕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冀州幽州两个方向,袁绍和袁熙都是黑山军大敌,私下交好的曹操在几年之内,根本不会为了黑山军和袁氏撕破脸。 河内的吕布,挡在了黑山最重要的出口上,导致黑山军不能向交好的白波贼求救。 于是张燕陷入了先前曹操刘备孙策一样的境地。 四面都是敌人。 说来也是奇怪,此时天下大乱,谁都知道图谋敌人的同时,也要竭力结交盟友,但这看起来容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无他,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哪一方如果显露出过人的实力和危险的野心,必然会遭到其他人的提防,他们反而会联合起来,遏制最先冒头的人。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在中原四战之地割据,就要时刻面对四面八方的觊觎,即使有了盟友,也要防备出于各种原因,突如其来的背叛。 能在中原腹地站稳脚跟的,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人,无论是在军事还是外交上,都能力压数方强敌,袁绍,公孙瓒,曹操,莫不如此。 稍微有短板的,便早早被人击败吞并了。 此时天下强大的诸侯,早已经经过了一轮洗牌,这十年间,从最早的张角到刚败亡的公孙瓒,曾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八十。 如今剩下的,都是大浪淘沙的佼佼者,尤其是从关中到山东,历来是兵家百战之地,又是农业富庶地区,当前剩下的便是袁绍,袁术,曹操,刘备。 张燕并不傻,这十几年间他看多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人,转眼间落败身亡,于是他躲在黑山之中吗,伺机而动,有机会就吃一口,没机会就龟缩起来。 黑山多是穷山恶水,别人也不觊觎,张燕打定主意坐山观虎斗,即使不能分到一杯羹,也可以等到天下大势分明后,再投靠最具胜者之姿的人。 张燕想的倒是很好,奈何袁氏现在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毅然打过来了。 他才恍然明白,有些时候不站队并不代表着安全,相反还会成为最先被消灭的那个。 既然首鼠两端,那为何要留你? 吕布的信中赤裸裸的说,只要交出杨凤,便可放过黑山军,否则其必然起麾下大军,攻打黑山,张燕是保护杨凤,还是和其一起死,吕布会等着张燕的回应。 张燕明白,自己要被迫做出抉择了,不然的话,就会平添强敌。 黑山南隘口,袁熙和沮授正骑在马上,两人人手一个望远镜,看着吕布领军在黑山营寨前叫阵。 沮授拿着望远镜啧啧称奇,“公子做出的这东西,可以改变战场局势呢。” “公子没有给过其他人吧?” 袁熙听了,说道:“青州之战时,给了大公子一个。” 沮授听了,神色一动,袁熙知道对方想什么,微笑道:“既然和对方联手,总要拿出些诚意来,不然互相提防,本来做成的事情,也做不成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沮授听了笑道:“公子说的对,倒是老夫想得太多了。” 他仔细看着黑山军动向,说道:“张燕应该是还没下定决心,他既不想和温侯为敌,也不想交出杨凤。” 袁熙点头道:“我本来也没有直往张燕会自断臂膀,恶心他们一下也是好的。” “杨凤实在太过危险,一找到机会,我必然会杀之而后快,此人铁了心要刺杀我,还是很麻烦的。” 沮授捋着胡须道:“战场上杀不掉的人,酒席上未必杀不掉。” “只要开出的价码够高,一切皆有可能。” “我听闻前段时间,公子派了些探子混入黑山军,貌似收效甚好?” “如今可以继续散播杨凤的谣言,让受到张燕猜忌,温侯再加上一把火,只怕不久之后,两人就会生出嫌隙。” 袁熙点点头,这其实是给张燕压力,让他只能采取守势。 事实上,袁熙和吕布不会一直在干耗着,两人只是佯装攻打黑山,一切只是幌子而已。 袁熙真正的目的,是吕布和幽州军合兵直扑河东安邑,在天子车驾返回雒阳之前,将其迎到怀城! 这个时间点,是袁熙和沮授精心算好的,彼时两人已经明白,曹操已经先行一步,这时候曹仁夏侯渊的兵马,只怕早就进入河内了! 而且先前曹军还有一支军马,早于曹仁军前数天,便进入了司隶,此时就是袁熙当时全速追赶,也来不及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养精蓄锐数日,准备好了再上路。 反正曹操即使先到,也要应付白波贼和李傕郭汜,那两方都不是吃素的,便是强如曹操,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同时摆平两方。 袁熙和沮授想到的最好情况,便是在几方挑起争斗时赶到,成为在后捕食的黄雀。 单凭沮授赵云这支孤军,其实把握是不大的,但如果加上吕布,成功的希望便会大增! 当然,其中很多细节还要仔细推敲,吕布是必须要亲自去的,但这样一来,怀城由谁坐镇防务,便成了个大问题。 吕布现在最为相信母族的魏续,但只有袁熙才知道,偏偏是魏续在曹军兵临城下时,最先背叛了吕布。 袁熙不禁感叹,吕布驾驭部下的能力简直是一塌糊涂,但既然自己和吕布联手,便不能让其那么早败亡。 何况对方还可能成为自己老丈人呢。 想到这里,袁熙就有些心虚,前日吕玲绮得知这个消息后,看向袁熙的眼中,喷射着怒火,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似乎随时都要暴起,把袁熙活活撕碎。 袁熙无奈,自己这个凶虎只是徒有虚名,吕玲绮才是真实的母老虎,要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像自己这种正直的人,至于牺牲色相和身体吗? 吕布在黑山军营寨前冲击了大半日,打得黑山军胆气俱丧,退入营寨,吕布见不好攻进去,便带兵回营。 眼下连战数天,压制黑山的目的已经达到,黑山军一段时间内在不敢出来,也是时候动身去安邑了。 吕布将袁熙沮授叫去,商谈如何在怀城发兵的事,沮授提出的建议,却是出乎吕布意料。 沮授提议,幽州军这边赵云沮授领军,吕布则是亲自带兵,带部将同去河东,至于袁熙则是以吕布女婿的身份,坐镇怀城。 这个提议出来后,登时把吕布整不会了。 他对袁熙疑惑道:“你怎么不去奉迎天子?” 袁熙坦然道:“天子对袁氏有些看法,我要是亲自去,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天子怀疑温侯和袁氏是不是私下达成了交易,这会影响温侯行事。” “我不在场的话,天子才会放下戒备,对温侯交心。” “至于我在场与否,完全无关大局,只要最后事情办成了就行。” 吕布听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 沮授心道吕布果然好忽悠,袁熙自然还有些不能赶去河东的原因,只是不能对吕布说罢了。 袁熙又道:“我一身本事,大部分都在守城上,留在怀城,也能帮温侯抵挡敌人。” “当然,如果温侯怀疑我图谋怀城的话,为了避嫌,我大可以现在返回幽州。” 吕布听了,笑了几声:“你要是如此短视之人,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袁熙心道吕布脑子倒是清醒的很,怀城的得失,相比袁吕联手奉迎天子的前景来说,简直是不值一提。 他笑道:“温侯应该明白,我这全副身家都赌上来了,要是怀城陷落,我只怕也活不下来。” “我如此做,值不值得温侯信我一次?” 吕布思忖后,断然道:“好!” “现在回到怀城整军,立刻发兵!” 袁熙如释重负地从吕布营帐里面出来,走到山崖旁,眺望着远方的落日,他心道绕了这么多圈子,打了这么多场仗,终于算是把事情导向了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虽然之后赵云沮授会在河东面对很多敌人,李傕郭汜,白波贼,曹操,甚至袁术,但有了和天子刘协关系尚好的吕布,很多事情便会容易不少。起码是有希望的成功的。 不过说起来,说服吕布这脾气反复无常之人,还真是艰难,连忽悠带欺骗,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袁熙美滋滋地想,难道是吕布真的看上自己这个女婿了? 刚升起这个念头,他就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扭头一看,吕玲绮正提着双戟从远处走来。 这是一旁的孙礼也是紧张地握住了环首刀,心道公子是真的胆大,直接就提亲了,这下把人惹毛了吧? 这吕玲绮要来谋杀亲夫了,怎么办? 眼见吕玲绮越走越近,袁熙不由身体颤抖了下,努力挺直身子,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拱手道:“女郎好兴致,也是来看落日的?” 吕玲绮却是透过袁熙肩头,看到天边的残阳,半隐在红彤彤的晚霞之中,如同烧着起来一般,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她又看了一眼孙礼,袁熙会意,扭头对孙礼道:“你先走远点。” 孙礼听了,嘟嘟囔囔收起刀来,往远处走去,心道你要自己作死,可怪不得我啊。 山头上只留下袁熙和吕玲绮,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袁熙试探道:“女郎是来找我打架的?” 吕玲绮冷笑道:“赤手空拳且不说,用兵器,你也配?” “三招之内,我就能在你身上捅十个窟窿。” 袁熙大汗,心道哪有这么看不起人的,小心我捅你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各有安排 虽然心里暗暗腹诽,但袁熙承认,双方空手,自己尚能依赖耍诈欺负下吕玲绮的话,换做拿上武器,确实如吕玲绮所说,自己撑不过三个回合。 练武需要身体天赋和对招式的领悟力,在这方面,吕玲绮都是顶尖的,而且她从小看吕布练武,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对武艺的领悟,就比别人高上一截。 袁熙觉得假以时日,吕玲绮极大可能会迈入一流好手的行列。 至于袁熙自己,他对武艺已经没有什么执念了,他见过的高手实在太多,知道那些人不仅天赋过人,而且无不是很小就打下基础,自己早已错过了机会。 摆烂就好了,反正曹操那身板,武艺也不见得好多少,还不是赢到最后了么。 他扭过头去,对着夕阳说道:“确实打不过女郎,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袁熙强装镇定,直到吕玲绮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方才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真怕的是吕玲绮背后一记飞踹,将自己踢下山崖,那自己真是死不瞑目了。 吕玲绮抱着双手,皱眉道:“你是怎么欺骗阿父的?” 袁熙手一摊,“我实话实说而已。” 吕玲绮冷笑道:“你是不是早就觊觎我了?” 袁熙叹了口气,“女郎想听实话吗?” 见吕玲绮点头,袁熙便道:“女郎应该明白,现在两边联手,是温侯不信任我,需要我做出保证。” “至于觊觎什么的,女郎确实才貌双全,但是我也不会光凭这个理由,就非要女郎嫁给我。” “女郎也应该明白,你我这种家世,很多时候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绝大多数时候,联姻就是为家族做出些贡献的。” 吕玲绮不甘心道:“你和原配夫人也是?” 袁熙听了,坦然点头道:“虽然我确实很喜欢她,但其中很一大部分,确实考虑了两家的因素。” “在我看来,单凭纯粹的喜欢,男女就能在一起的,现在很少,以后也不会多。” 吕玲绮被袁熙这种冷冰冰的话激怒了,她冷哼一声,“听说你很好色?” “士族之间,关于你的传闻不少,听说你有很多女子?” 袁熙掰着指头数了数,“还不到十指之数吧。” 吕玲绮被气笑了,“我要嫁的人,要对我专一,还得能打的过我!” “你哪一条都不沾!” 袁熙听了,理直气壮道:“虽然我女人不少,但我们对她们每个人都很专一。” 吕玲绮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无耻的? 袁熙接着道:“至于第二条,女郎就有些耍赖了。” “女郎明白,武器且不说,前两次我们两人肉搏,我应该是留了手的。” 吕玲绮啐了一口,脸色绯红,“谁和你肉搏!” 她一扬手中短戟,“要打便真刀真枪来一场!” 袁熙厚着脸皮道:“女郎你看,夕阳这么美,何必喊打喊杀。” “像我这种随时上战场的,还不知道能再看几次这种景象。” “好好活着,享受每一天不好吗?” 吕玲绮意兴阑珊,双手一抖,双戟插入地上,她往前迈了一步,抬头挺胸看向天际,低声道:“我明白,身为吕家女儿,身受养育之恩,总要为家里做些事情。” “但就这么嫁人,我很不甘心。” “我也想上战场看看,我和天下高手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袁熙无奈的摇摇头,“会死的。” “前番那杨凤你也见到了,但其实她的实力,比我手下顶尖的几员大将,还是差着些的。” “而天下比之我大将武艺不相上下,甚至更厉害的,也不是没有。” “关羽张飞,孙策乃至温侯,都远超杨凤,女郎觉得遇到他们,能撑下来几招?” 吕玲绮咬着嘴唇,迟疑道:“五招,不,三招?” 袁熙叹道:“我可能一招都接不下。” “你看,上了战场,你我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三招就死。” “即使这样,你还要坚持你的想法吗?” 吕玲绮沉默半晌,才重新扬起头,目光坚定:“为什么不?” “前些日子,师父教我戟法,我却差着些意思,总也领悟不透。” “直到府中遇袭,我亲手杀了人,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高手也是一路杀过来的,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我想和他们交手!” 袁熙听了,叹道:“女郎这么想,温侯肯定不会同意的。” “刀枪无眼,他怎么舍得你身负险地?” 吕玲绮挺直身子,“要成为高手,本来就是要赌上性命的!” “我用了这么多年练武,最后看不到这山顶风光,我不甘心!” 袁熙听了,蓦然笑了起来。 吕玲绮怒道:“你笑什么?” 袁熙转过身,认真道:“女郎真要想这么做,我倒是能满足女郎的要求。” “或者说,全天下人中,我是为数不多能满足女郎心愿的。” 吕玲绮迟疑道:“你是说?” 袁熙点了点头,“今后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里,我会面对一场场大仗。” “要跟着我的话,女郎是绝对不会缺打架的机会的。” 吕玲绮登时意动,随即反应过来,啐道:“说了半天,还不是想骗我嫁给你!” 袁熙面色不变,笑道:“女郎也知道我是个好色之人。” “何况女郎长得很美,哪有男子会拒绝的?” 吕玲绮听了,心中不禁沾沾自喜,但还是故作生气,“倒头来,还不是和阿父一样” 她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话咽了下去,吕布再怎么好色,也是自己阿父,怎能在人前非议? 袁熙一笑,指着远处的天边道:“天下大乱,总有人要终结这个乱世。” “女郎想打架,我想击败所有人,我们各取所需,岂不是好?” 吕玲绮怀疑道:“你不怕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阿父拿你问罪?” 袁熙笑道:“上了战场,咱们两人就一起同生共死,要是你被敌人杀死,我肯定也活不成。” “到时候温侯来找我算账,只怕也找不到人了。” 吕玲绮突然觉得,袁熙这主意,好像确实很靠谱耶! 而且听到袁熙说两人同生共死,她心里莫名触动,感觉心跳加快了些,连忙拔起双地上戟,转身就走。 临走她恶狠狠道:“今天说的话,不许告诉阿父!” “不然有你好看!” 袁熙望着吕玲绮离开的背影,洒然一笑,心道这些直爽能干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 数日后,众人回到怀城,吕布把众将召集起来,说了奉迎天子的打算,吕布手下的谋士武将,竟罕见的全部赞同,包括陈宫。 这种情况,也在沮授的推算之中。 怀城叛乱的主谋至今没有查清,陈宫又被指证,他这时候哪里还敢说多余的话? 于是事情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吕布和张辽带领麾下骑军,会同赵云沮授的幽州军,一同赶往河东。 而魏续则带领陷阵营兵士,替吕布暂代城主之职守城。 袁熙则作为客卿,和魏续平起平坐,四个城门,两人各自负责一半。 这里袁熙让了一步,他本来想拿到调动魏续的权力,因为他对此人实在是放心不下,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叛了? 但吕布最后出于重重顾虑,最终没有答应,最后袁熙便退让一步,拿到了掌管北门和东门的权力。 万一魏续真的图谋不轨,他万一打不过,也不会坐着等死,大不了开城门逃跑便是。 沮授将一部分幽州军步卒留了下来,交给袁熙统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需要兵力牵制魏续之外,还要防备袁术的大军。 据探子消息,袁术派出大将张勋桥蕤,已经带着数万兵士进入司隶,逼近雒阳,显然是对天子有所图谋了。 而看对方的行进路线,直接对准了怀城方向,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袁熙和吕布商定的计划是,吕布和赵云率领骑兵,以最快速度赶往河东,将天子带回,而袁熙魏续则负责在这段时间内守住城池,阻挡袁术军进攻。 这计划看似简单,其实两边压力都很大。 吕布赵云,沮授张辽的组合,虽然是当世少有,但对面的李傕郭汜,白波贼,乃至曹操,都不是泛泛之辈,吕布幽州联军可能要面对数场恶战。 怀城这边兵力也捉襟见肘,剩下兵士不足万,面对袁术大军,还是处于相当大的劣势的。 而且北面黑山军张燕真想和吕布翻脸,分兵攻打怀城,那怀城真的就是腹背受敌了。 所以黑山军那边,袁熙只能寄希望于袁尚给力一些,其虽然为了争夺家主之位,不太可能放水,但世事无常,谁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城外军营里面,袁熙正拉着赵云,叮嘱先前他和郭嘉沮授三人商议的事情。 此时四周的人都被远远遣开,袁熙还不放心,把声音压到最低道:“子龙兄切记。” “见到天子的时候,不需要隐瞒什么事情,照实回答即可。” “唯独要对袁氏,乃至于我,要有意无意间,透露出些许不满来。” “除此之外不需要子龙做多余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赵云一怔,心道公子这是又在使坏心眼了吧? 这么做目的何在? 袁熙仿佛看出赵云的心思,笑道:“子龙兄的态度,在这件事中,是关键中的关键。” “其他事情,自然有其他的变化。”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身不由己 赵云见袁熙说话,极为罕有的遮遮掩掩,明白其必然有些苦衷。 袁熙向来对自己开诚布公,如今这种做派,应该不是不相信自己,而是怕告诉自己之后,自己的应对不自然,反而会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赵云不禁摇了摇头,心道还是战场上直来直去好,人心鬼蜮这种事情,真的不怎么适合自己。 要不是袁熙交办,换做他人,赵云可能对这种目的不明的任务会很是抵触,尤其是对待天子和汉廷这种事情上。 袁熙也了解赵云的想法,但还是将这件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了赵云,本身就意味着信任。 而且袁氏虽然有明显的自立之心,袁熙也从始至终未限制赵云的行动和想法,这次让其根据自己判断行事,让赵云心内很是五味杂陈。 武将的想法,未必能和主公完全契合,赵云先前投靠公孙瓒和刘备是,也是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到了袁熙麾下也是一样。 但袁熙好就好在,他能理解并支持赵云的想法,在奉迎天子这件事情上,给了赵云最大的自由。 这就足够了,赵云心道。 而城内高顺府邸内,张辽却是来找高顺喝酒。 两人算是比较意气相投的,高顺虽然自己不喝酒,但每逢张辽来访,必摆酒招待。 其他饭菜便很是简单了,只有三两样小菜,一碗米饭。 张辽低头扒拉着饭,吃到一半,却突然放下,欲言又止,高顺见了,淡淡道:“文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辽犹豫了一下,说道:“孝父(高顺的字),你知道,我和温侯,稚叔(张杨)当初同在太师麾下为将。” “而公台是温侯手下唯一的谋主,孝父则是带陷阵营投奔温侯,故我们几人,都是得到了大将名分的。” 所谓大将,就是吕布手下单独领兵,地位超然于其他将领的人。 陈宫背靠兖州士族,张辽属于吕布早期同侪,还有朝廷册封的北地太守和鲁相官衔,高顺当初带来了最精锐的步卒,这三人地位特殊,更像是合伙人,所以得授大将之名。 表面看着很是美好,但主公掾属的关系,哪有这么理想,属下要是能力过强,对主公也是个困扰。 就像陈宫背后的兖州士族,当初招揽吕布,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吕布比曹操好控制,所以吕布不可能不对陈宫有所防备,他迟迟没有发兵陈留,救援和陈宫交好的张邈张超,未必不是存了这等心思。 吕布不救张邈兄弟,本就担心陈宫所有所不满,此时正好发生了怀城反乱之事,陈宫却巧之又巧地被曹性指认和袁术有勾结。 不管事情真假,陈宫的肯定会受到猜疑,权力多少都会被吕布架空一部分。 吕布是做过董卓主簿的人,这是个文职,虽然有架空吕布的意味,但却不代表吕布对于官场倾轧一窍不通,他在董卓手下待久了,多少也学会了些官场制衡之道。 陈宫如此,削了高顺陷阵营的兵权也是如此,能做到吕布这种位置的,不可能一点权谋都不懂。 甚至于这次带走张辽,也不见得是对张辽放心,而是怕张辽留下,和将要赶回来的张杨通气,趁机夺权。 可以说现在的吕布,在经历数次背叛之后,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才引入袁熙这个外人来制衡自己手下。 关于这点,张辽高顺都是老兵油子,自然心知肚明,甚至高顺知道,张辽今日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对自己说。 张辽开头道:“辽一直不明白,兄既然取了孝父这个字,为何要背叛陈留高氏。” 高顺,字孝父,敦厚少华。--《陈留耆旧传》 陈留高氏,便是袁绍妻族。 后世高氏族人中,高干出任袁绍所署并州刺史,高柔则“举宗族至河北”,依附袁绍。 (高)柔从兄(高)干,袁绍甥也,在河北呼(高)柔,柔举宗从之。--《魏书高柔传》 高干高柔平辈,皆是袁绍外甥,且后世高干能出任并州刺史,与袁氏诸子地位相若,可见袁氏对于陈留高氏,是极为看重的。 辽现在的意思很隐晦,高顺现在这种处境,未必比在袁氏手下要好。 高顺默然不语,张辽性格和他完全不同,高顺性格孤高,和其他人都相处不来。 相反张辽却是很喜欢结交朋友,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人望颇高,也正因为如此,吕布不放心留下张辽坐镇。 高顺听出张辽话语间,已经是隐隐约约对吕布有所不满,他不知道张辽是真心话,还是在试探自己,缓缓道:“当日有当日的苦衷,既然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是没有意义。” “不管是对是错,现在我已经不能回头,不然必然会被天下人耻笑。” 张辽听了,明白高顺不想再谈这些事情,不禁叹息一声:“孝父若有这种想法,辽也没有必要多言了。” “一切还是等奉迎天子后再说,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别的选择。” 高顺听了,拱手道:“文远之言,顺必当铭记。” 张辽从高顺府中出来,忍不住回望立于门口的高顺身影,心道吕布实在不是个合适的主公,忠奸不分,跟着他只怕也走不到最后。 张辽是不看好吕布奉迎天子的,董卓无论从政略和御下上,都比吕布强的多,最后还是身死,天子那时那么容易奉迎的? 他摇摇头,纵马离开,心道这个天下,想投靠个让自己心折的主公,还是真是难啊。 吕布府里,严氏却是面色不善,对吕布怒道:“这袁家小子,打得倒是好主意!” “搞了半天,他送给咱们的那些用作嫁妆的珠宝首饰,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他自己手里!” “这想的也太美了,不给玲儿正妻名分,还想着一毛不拔,真不是个东西!” “不行,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吕布也颇为无奈,说道:“你不要大声吵吵。” “眼下愿意和我联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如今我也是只是稍微松动了些口风,并没有承诺他什么。” “一切要等到奉迎天子,尘埃落定之后,方可见分晓。” “若那时我能得授高位,借助天子名义,未必不能给玲儿找个更好的夫君。” 严氏听了,这才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夫君没有昏了头!” “说来这袁家子煞是奸猾,他处心积虑破坏咱家和袁公路的婚事,一早就居心不良!” 吕布听了,面色一沉,说道:“袁术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他都带着大军打过来了!” “眼下我去河东,还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要是袁术打来,这城还要靠袁家凶虎来守!” “这满城人的性命,包括夫人和玲儿的安危,都要依靠此人,夫人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显露在面上!” 严氏见吕布说的郑重,只得点头答应。 吕布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将赌注压在袁熙身上是否正确。 怀城之乱的真相如何,主谋是否就是明面上那些人,吕布也拿不准,他已经放弃了追寻真相,眼下只能要通过奉迎天子一事,谋求转机。 他带着张辽和大部分精兵离开,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怀城失陷,自己还能保存一部分实力。 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想把妻女一同带走,但一是如此做,会被人一眼看出他的意图,二是战事凶危,他也没信心肯定能战胜觊觎天子的那些诸侯。 吕布赫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发家时,孤身搏命的境地,谁也不敢相信,谁也保护不了,能自己活下去,便已经是竭尽全力。 人心是如此复杂,做出的选择充满了无奈和赌博,人人都想获得想要的东西,但最后能够如愿的,又能有几个呢? 在人人都看不到前路的惶恐之中,吕布带着张辽,去和赵云沮授在城外合兵,往河内而去。 他骑在马上回望,身后是长长的辎重车队,城头上是向自己拱手拜别的袁熙。 他心道这凶虎真是打得好算盘,先前幽州送过来的粮食,愿来是让自己发兵的军粮啊! 自己女儿真要嫁给这种阴险小人,还不知道被骗成什么样子! 袁熙站在城头上,见队伍渐行渐远,心道至少一两个月内,自己得呆在在怀城,帮吕布收拾烂摊子了。 怀城问题实在太多,吕布将领离心,军纪散漫,自己这边偏偏还没人能帮忙,只能靠自己! 城防是必须要整顿的,魏续作为临时城守问题很大,只怕无法抵挡袁术大军,眼下袁熙便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破局。 饱受猜疑的陈宫,被架空的高顺,将要赶回怀城的张杨,亦或是吕布的正妻严氏? 袁熙头痛起来,没有郭嘉和沮授在身边,又要被迫亲自动脑想事情了,好痛苦! 他看了眼身边的孙礼,见其呆呆地,手上一直在无意识做着挥刀动作,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算是废了。 自从被杨凤打击后,孙礼便开始疯狂练武,把郭嘉让他每日学习兵书的嘱咐抛之脑后,怕是将来要变成个纯粹的武夫了。 且不说赵云太史慈田豫等人都能出谋划策,就是当初麴义在时 一股浓浓的愧疚涌上他的心头,麴义帮自己做了这么多事,自己却没来得及报答他,算算时间,他的棺椁已经运回北新城了吧? 北新城,袁熙宅邸。 啪的一声,马氏手中的茶盘带在地上,几只茶碗摔得粉碎。 她脸色苍白,指着棺材对两名亲卫颤声道:“你们刚才说,这是谁的棺材?” 亲卫低头道:“这是麴义将军的棺椁。” “其在黑山遭遇敌人战死,公子命我们将其尸身运回下葬。” 马氏身体摇晃了几下,面如死灰。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难以相见 曹宪听到院子里面的茶碗摔碎的声响,连忙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棺材,吓了一跳。 等问清楚是麴义的棺材时,她即难过又庆幸。 难过的是麴义平时和府里的人相熟,没想到死的如此突然,庆幸的是最坏的事没有发生,起码袁熙还活着。 她赶紧安排府内侍卫去城外找块地方,先给麴义下葬立坟,至于如何立碑,那便要等袁熙回来再说了。 曹宪见马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忙扶着其回屋,让孙礼内子好生照看,然后派人去给陈珪报信。 忙完这些,曹宪也感到颇为心累,心道府里才几个人,一旦有事,自己便忙乱不堪,平时看着甄宓作为大妇风光得很,其实她操心费力的事情,也很多吧? 曹宪突然觉得有些孤独,如今府里除了马氏一家,就剩下了侯氏和杜夫人,偏偏自己和她们平日里也无话可说。 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带自己回蓟城,去和自己阿母妹妹相见,还有甄夫人,昭姬…… 曹宪在北新城中想着蓟城的袁熙家眷的时候,蓟城袁府里面,如今最累的却是蔡昭姬,和曹宪一眼感同身受。 如今甄宓和吴夫人都有了身孕,偏生前些日子华佗赶去黑山军营了,临走时虽然留下了安胎的方子,但众人对于袁家添丁,皆是心里没数,生怕办坏了事情。 于是昭姬只得隔三差五找来义学中华佗的几个徒弟,为甄宓和吴夫人把脉,查看身体状况,以免出了纰漏。 这些日子下来,把蔡昭姬累得不轻,义学里面的事情,也耽搁了不少,她不禁有些幽怨,袁熙就是个甩手掌柜,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府的女子,也真够心大的! 就在众女在对袁熙腹诽的时候,始作俑者的袁熙,趁着吕布离开,在怀城趁机交好吕布家眷部属,却收效甚微。 他去见严氏,被拒之门外,吕玲绮更见不到了。 去见陈宫,陈宫称病不出,说身体不适,至少几个月方好。 去请高顺帮忙治军,高顺倒是应了,但每次对士兵说了寥寥几句话后,便即离开。 这让袁熙颇为郁闷,吕布的身边的人,都是这么难搞定的吗? 倒是他最不想结交的魏续,收了袁熙的礼物财货后,平日里面表现的颇为客气。 但越是这样,袁熙越觉得魏续心里有鬼,对方地位不低,却刻意对自己示好,八成受了指使,完成主人的任务呢! 袁熙明白,要解决怀城的隐患,一了百了的办法是直接将魏续砍了。 但是想归想,单凭袁熙带的几百亲卫,啥也干不了,除非让魏续露出马脚,才有名正言顺杀死他的借口。 但眼下沮授已经去河东了,没人在身边给他出谋划策,唯一在他身边的,只有……华佗。 袁熙带着华佗南下,本来是为了救治麴义的,结果麴义身死,华佗便暂时跟着袁熙留了下来。 华佗……袁熙思索半晌,眼睛陡然一亮。 想要弄死魏续,最好是从严氏身上下手,因为魏续妻子很可能和吕布有染,严氏肯定视其为眼中钉。 要是魏续图谋不轨的证据确凿,严氏说不定会用吕布夫人的身份下令,让其他部下杀死魏续? 严氏既然不和自己见面,那便只能从吕玲绮身上下手,但偏偏严氏不让袁熙和吕玲绮相见,这就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此时正是华佗出马的时候。 次日吕府之中,吕玲绮正陪严氏说话,外面门子进来,说袁熙递了拜帖,严氏一听,面色不悦道:“这小子怎么还不死心,整日死皮赖脸的!” 吕玲绮心中暗笑,说道:“阿母,现在人家是袁家分支,袁基那一支的家主呢。” “论身份门第,可是比咱们家高吧” “阿母这样讲其拒之门外,不怕会被士族非议?” 严氏被噎得不轻,气道:“怎么你从城外回来,像变了个人一样?” “那小子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吧?” 吕玲绮心里一跳,忙道:“他能对我做什么!” “而且人家救了我一命,连师父为了保护我身陨,咱们总要记着这个人情吧?” 严氏将信将疑道:“真的没别的事情?” 吕玲绮跺了跺脚,“没有就是没有!” “我倒是不明白,同是袁氏子弟,阿母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敌意?” “袁公路的儿子,只怕成就能力,远远比不上他吧?” 严氏怒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听说这小子颇为好色,府里姬妾众多,你要是正妻也就罢了,他还想收你做妾,想得倒美!” “到时候你被人欺负,阿母又护不住你,这怎么能不让我担心?” 吕玲绮无奈,她总不能说自己看上袁熙,是因为对方答应带自己去打仗吧? 要把真相说出来,别说严氏了,吕布第一个就不同意。 她只得支吾道:“人家既然递了拜帖,何不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严氏听了,只得打开拜帖,发现里面虽然用的是袁熙的名义,来拜访的,却是袁熙手下的医士华佗。 其拜帖中说,前番吕玲绮受伤,伤口若要痊愈,还需要配些药材,为了查看吕玲绮康复状况,特来拜访。 严氏皱眉道:“城里医士那么多,用的着他派人来?” “这华佗信里口气倒是很大,很出名吗?” 吕玲绮叹道:“阿母却是不知,元化先生医术可是相当高明呢。” “前些日子我被敌人追杀,身上多处受伤,便是元化先生救治,又拿其药敷用,现在才不到半个月,伤疤就已经好很多了。” 严氏看吕玲绮掀开衣襟指着伤口,颇为心疼,但见其效果确实很好,讶道:“药效这么好?” 她转念一想,对门子说,“既然如此,那便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严氏就看看到一个面貌约四十不到的医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她仔细打量着对方,说道:“你便是华佗?” 来人正是受袁熙托付而来的华佗,当下道:“正是老夫,见过夫人。” 严氏听了噗嗤一笑,“你多大年纪了,还自称老夫?” 华佗道:“老夫五十多了。” “什么!”严氏一惊,“你年纪这么大了?” “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华佗听了,躬身道:“些许驻颜术,雕虫小技而已。” 严氏一听,便来了兴趣,“驻颜术?” “这是什么?” “太平道流传的道术仙法?” 华佗摇头道:“不,只是医术。” “适当的药材,配合养生之道,自然可以让人延缓衰老,青春驻颜,甚至用的好了,有返老还童的效果。” 严氏听了,顿时心动了,急切道:“真的?” “还请先生指点!” 华佗见严氏的样子,心道果然不出公子所料,严氏这种年纪的女子,哪能不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呢。 华佗本就是靠锻炼保持身体状态,而且本身样貌又不显老,加上来之前多少打扮了下,看上去更为年轻,才让严氏一下信了。 见严氏一脸期待的样子,华佗当下点头,开始掰扯起来。 就在袁熙努力打通严氏关系的时候,吕布出兵奉迎天子的消息,传到了河东安邑。 安邑城中的刘协,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前些日子,他册封了四方将军,其中三个是白波军出身,只有张杨是并州人士,所以受到了其他人排挤。 张杨虽然脾气好,也受不了日日挑衅生事,正好遇到怀城反乱,他得知其中一股势力竟然是他的部下杨丑,不由大惊,便顺水推舟向刘协告辞,返回怀城善后。 张杨虽然好虚名,也从刘协这里捞到了封号,但明白要在乱世之中立足,又自己的地盘和基业,才是根本。 怀城是他的老家,若是放弃,张杨只能变成丧家犬,刘协就是给他封个大将军也不顶用,所以当下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所以这个时候,刘协的弱势就显现出来,他给的封赏都是虚无缥缈的官职,实际的好处是拿不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白波贼看不起刘协的原因,他们既然已经得到了虚名,便开始开始妄想实际利益,觉得刘协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刘协也明白这一点,他现在想要一个有实力但缺乏名分的诸侯为自己撑腰,如果两边联手,便是天作之合! 但这种人去哪里找呢? 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对自己忠心,这太难了! 刘协感觉找不到出路时,却得到了吕布前来救驾的消息,这让刘协心里颇为高兴,虽然在刘协眼中,吕布有很多缺点,远远算不上最好的人选。 但从吕布先前的经历来看,其对刘协还是很忠心的,有其相助,也能压制白波贼吧? 不过让刘协意外的是,据消息所传,除了吕布带来的并州兵,竟然还有一支隶属于袁氏的幽州军协助! 袁氏子弟? 他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刘协对袁氏很是警觉抵触,毕竟袁术袁绍是天下最为强大的两个诸侯,其所作所为显露其早有异心,很难为他所用。 这且不论,在安邑城外一百多里处,却还有一支势力。 曹操军。 其要求入城奉迎天子,公卿大臣为此已经讨论了一天,大部分人认为,曹操军乃是目前最可靠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安邑动乱 安邑城外,一前一后的两支曹军已经合兵。 曹军大帐里面,曹仁夏侯渊面有愧色,单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上首坐着的,竟是曹操! 谁也没料到,他亲身犯险,带军跋涉数百里,从兖州来到河东,只为亲自主持大局! 曹操的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个年轻人。 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 这是曹氏年轻一代中,最受器重的两人,曹操为了培养两人,这几年来凡有战事,便带在身边,对其悉心教导。 下首便是荀攸和曹营诸将,曹仁夏侯渊因为没有打下怀城,刚来和曹操会合后,便欲请罪。 曹操对于没有拿下怀城,还是耿耿于怀的,这等于断了退路,这样一来即使得到天子,若有人阻拦,那可真及时进退两难了。 但他知道,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奉迎天子,便挥手道:“罢了,意外之事,非战之罪,你们先起来吧。” 夏侯渊听了,松了一口气,忙站了起来,曹仁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话中这个先字,心道果然明公还是耿耿于怀啊。 想想也是,怀城没有打下,己方已是孤军,即使奉迎天子,也要重新打出一条归路,这条路可是不好走啊。 西面李傕郭汜,南面袁术,北面黑山军,东面吕布,怎么想也是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啊。 他不敢说话,当下低着头和夏侯渊退到一边。 曹仁猜得没错,曹操现在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现在心里极为憋屈。 他不是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黑山军就是一着暗棋。 即使曹仁没有拿下怀城,如果曹军抢到天子,大可以北上从黑山军地界进入,然后从冀州出来南下,再回到兖州,从避开南面的袁术和吕布。 黑山军虽然和袁尚交战,但都是集中在赵郡的黑山中部隘口,魏郡的南部隘口,还是能走的。 但坏就坏在,幽州军接连派了两支军队南下,一支赵云沮授统领,破坏了曹仁夏侯渊夺取怀城的图谋。 另一支竟是袁家凶虎亲自率军,好巧不巧挡在了南隘口,而且消息传来,这凶虎竟然杀死了自己埋下的暗棋杨丑! 杨丑其实对曹操来说非常重要,他不仅是张杨部下,还和黑山军关系密切,只要他活着,便能在黑山军背部通风报信,甚至能用来离间张杨吕布关系。 只要传言扬杨丑做作的事情,吕布多疑,必然会对张杨起疑心,怀城一乱,曹军变有机可乘。 但那凶虎杀死杨丑后,竟然和吕布联手,坐镇怀城,还将黑山南隘口的黑山军打退,这下事情就很麻烦了! 曹操感觉自己是在看不透这袁家凶虎,对方是有意,还是巧合,挡在了自己必经之路上? 难不成对方对自己做的事情,早有防备? 想到这两年这凶虎所作所为,竟都暗暗克制自己谋划,已经好几次让自己功败垂成,想到这里,曹操悚然而惊。 难道真如曹纯所说的,自己部下里面有他的内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缓缓扫视众人,似乎要找出面色不自然的人来。 众人见曹操沉着脸不说话,都是大气都不敢喘息,纷纷低下头去。 曹操打量着帐下将领,曹仁夏侯渊,曹洪曹纯,乐进于禁,他麾下的大半将领,都到场了。 然后就是营帐门口站着的大汉。 虎背熊腰,筋肉虬结,身高八尺,体重二百多斤,如同一座铁塔一般,其手里的两把短戟,虽然是寻常镔铁打就,但却是有一个特点。 重! 双戟共八十斤,左手三十九,右手四十一,步战甚至马上使用这种重量武器的,也几乎没有! 要知道,武器超过二十斤,就因为挥动速度大减,几乎没有实战价值了。 这双戟的重量,已经和武将武场练武的石锁一样了,用来锻炼力气尚可,哪有用来砍人的? 吕玲绮所用的双短戟,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斤,她也尝试加重武器,结果发现挥动不便,虽然杀伤力高了,但挥动速度却是大大降低,砍不到人,等于没用。 如今这单个四十斤的短戟,典韦却提在手中轻轻晃动,仿佛拿着极为轻便的玩物一般。 他平时也不断用双戟增强自己手臂力量,不愧是曹营中有名的武痴! 曹操收回目光,在场这些人,都不太可能背叛自己,就算有内奸,自己就不做事了? 而且曹操肯定,自己麾下掾属中,有没有凶虎的奸细且不说,但肯定有袁绍的,不过防明不防暗,最后还是看实力。 袁绍之所以放任自己不管,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实力尚弱,不然那里轮得到自有机会奉迎天子? 曹操觉得这两年来,自己扩张势力虽然不如预期,却积累了不少底牌,而且接下来的两年内,是自己最好的机会。 袁绍击败公孙瓒后,虽然看着是一场大胜,但以公孙瓒也不是庸碌之辈,最后一场大战,其实已经让袁绍元气伤了不少,死了不少精锐兵士不说,也掏空了冀州粮库,从易京获得的粮食,远远不能填补亏空。 荀攸程昱等人估计,冀州要完全恢复元气,起码要二到三年。 这也是为什么冀州计划出兵黑山时犹豫不定,就是怕被拖成消耗战,冀州也支持不住。 相比袁绍来说,曹操更为头痛的,却那袁家凶虎! 其人看似穷兵黩武,这两年来打仗就没停过,但实际上动用的兵力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压制在数千人规模,而且常用守城战来减少损失。 其麾下幽州军的数次大战,从青州之战到易京之战,再到徐州之战,皆是利用他人作为主力,幽州军本身却没有多少损耗,步步走来,势力悄无声息地渐渐壮大。 这次幽州出兵,也同样利用了袁尚军和吕布军! 想到这里,曹操心里更加警觉,此子是在太过麻烦,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尽早除掉! 他环视众人,开口道:“如今天子在安邑城内,城中被白波军把持。” “安邑西面几十里,便是李傕郭汜的凉州军,可能还有张济。” “南面袁术军正从雒阳赶来。” “东面数天之后,吕布和幽州军便会抵达。” “如今我们没有得到天子诏令,为了让城内的白波贼放松警惕,方才没有入城,但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我们必须要想法土入城,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是战是和?” “和谁战,和谁和?” 众将听了,纷纷议论起来,众人都觉得,白波贼是不如曹军的,但白波贼若拒守安邑城池,曹军攻城,损失必然很大。 此时荀攸悠悠出声:“攸有一言。” “白波贼多为山野农匪,军纪废弛,不堪一击。” “但其若拿天子要挟,令我们投鼠忌器,也不好办。” “即便能击败他们,我们也不能保留充足的实力,以应对其他几路敌人。” “但也不拖延下去,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然我们的粮草也会成问题。” 曹纯出声道:“我愿趁夜突入城中,将白波贼全部击杀!” 曹仁反对道:“白波贼也不是蠢货,他们能击退李傕郭汜,不会这么容易被偷城。” 曹纯无话可说,但总觉得曹仁这话,好像怪怪的? 荀攸说道:“如今便是用谋的时候了。” “要是能令白波贼内乱,或者攻打其他人,两相损耗,我们成事的机会便会大增。” “而且我们必须要师出有名,取得天子的平乱诏令,方能让天下信服。” 曹操听了,点头道:“公达之言,甚合我意!”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让荀攸留了下来,问道:“不知让谁和谁相斗最佳?” 荀彧微笑道:“当然是天子身边最大的那支。” “天子对其已经起了忌惮,他若走投无路,必然会向最近的我们求助,眼下只要我们推上一把。” 于是当天便有几封密信从曹营发出,由暗探带入城中,交到了几个人手里。 当晚安邑城中的公卿大臣,甚至百姓之间,就开始隐隐传出流言,董承秘密串联他人,想要干掉杨奉韩暹!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杨奉韩暹手里,他们立刻坐不住了,董承是天子刘协身边势力最大的,不仅有很有多大臣支持,还有属于他自己的亲兵,若其对白波贼起了杀心,自己这些人就危险了! 先下手为强! 至于这谣言是真是假,他们也不去求证了,就是假的又如何? 白波贼迟早都会和董承决裂,如今他们也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这真是打着瞌睡,有人送来枕头! 杨奉韩暹立刻调集城内白波贼,攻击董承军营,董承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他一边拼命抵挡,一边跑到刘协身边哭诉。 如今他还有些兵士,但一时间被打散,根本作不出有效的反击,只能寄希望于刘协。 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陛下!请救老臣一命!” 刘协看着地上的董承,心中有些快意,你也有今天? 但刘协明白,董承不能死,不然他身边再无人能对抗白波贼,他将会彻底沦为受人摆布的傀儡。 刘协当下开口道:“你且放心,朕替你调解。” 刘协便让宫人向白波贼带话调解,得道的回应却是董承蛊惑天子,罪该万死,白波贼只杀其一人。 董承听了,面如死灰,拼命磕头,一旁的董贵人见了,也跟着跪下,泪如雨下。 刘协心道我现在一个兵都没有,哪还有什么办法? 此时一人走出,拱手道:“陛下,白波贼越发肆无忌惮,这样下去迟早会生祸乱,应该尽早将其铲除。” 刘协打眼一看,发话的却是钟繇。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各自站队 钟繇,字元常,出身颍川钟氏,举孝廉出身,任廷尉正,黄门侍郎。 初平三年,曹操派使者至长安上书,彼时李傕郭汜挟持天子,认为曹操属于关东联军一系,乃是董卓敌人,于是商议扣留使者。 此时钟繇劝谏,说如今天下诸侯皆有异心,唯独曹操心向汉室,如果拒绝他的好意,天下还有谁敢依附天子? 李傕郭汜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优待了使者,曹操才得以和天子刘协建立联系。 曹操听说此事后,询问荀彧钟繇人品如何,荀彧对钟繇大加赞赏,于是曹操开始私下结交钟繇。 曹操对于人才是很渴望的,彼时天下士族,大都去依附袁绍袁术,导致曹操手下归附的人才相对不多,所以他必要做出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来,对于值得结交的人,都尽可能尝试接触。 不得不说,曹操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其麾下很多人,日后都功成名就,扬名天下。 两年前曹操还尝试拉拢过袁熙,只不过当时袁熙并未显露出过人之长,而且袁熙将曹操送来的两个姬妾随便打发了,之后便不了了之。 刘协见钟繇开口,便道:“爱卿有何计策?” 钟繇看了看四周,才出声道:“启禀天家,董将军忠心耿耿,如今白波贼只是借机剪除异己而已。” “而失去将军,天家和公卿大臣,皆为砧板鱼肉矣!” “但天无绝人之路,如今贼军虽然势大,但城外却有汉室忠臣,等着前来救驾!” “兖州牧曹孟德!” “若天子发诏,令其驱逐白波贼,则天子车驾安矣!” 刘协听了,想到几年前曹操便派人来交好,便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 他转向其他几位道:“众卿意下如何?” 在场数人,皆是极受刘协赏识的心腹,其中一个,是数月前才投奔刘协的。 董昭。 他离开袁熙,投奔张杨后,通过张杨将印和绶带送还朝廷,被授官为骑都尉,汉献帝东归到达安邑,董昭随张杨前往迎接,又被拜为议郎。 他之所以受到刘协重用,是他在河内时,说动张杨交好汉廷,张杨此次带着粮食衣物奉迎天子,也是董昭大力促成。 所以刘协投桃报李,将董昭视为心腹,重用于他。 董昭现在却是心内纠结,袁熙给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能够多少干扰曹操的计划。 但眼下这个场合,如果自己反对钟繇,必然会被怀疑,并且董昭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 因为曹操也私下结交过他! 董昭之所以这么犹豫不决,就是因为,他还在曹操和袁氏之间难以选择,摇摆不定。 毕竟当时袁熙留了他一年,虽然待他甚厚,但在董昭看来,还有自己更加看重的东西。 汉室兴亡。 眼下他是汉臣,自然要以汉室为优先考虑,他现在要衡量的,则是曹操和袁熙,对于天子哪个更加忠诚。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钟侍郎之言很有道理。” “不管曹公如何,其祖上皆为汉室忠臣,肯定是要比无视天子威仪的白波诸将好的多了。” 刘协听了,微微点头,刚要说话,却听下面一人出声道:“我听说曹操此人,先前和李傕郭汜交好?” “若真是如此,其赶走白波贼,掉头打开城门,迎接李傕郭汜入城怎么办?” “其和袁术同在豫州,这两年却甚少冲突,是不是有勾结?” “如果他挟持天子,交于袁术,天子安危,谁能挽救?”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看向发话之人。 孔融。 他自从离开刘备后,便取道冀州,全家一路向西,来投奔天子刘协。 他本来要去长安,结果得到消息,天子要回雒阳,便提前去了雒阳等待,结果中途传来天子车驾被追赶的消息。 他见等着不是办法,便又从雒阳北上,赶到了安邑,拜见了刘协。 孔融乃是当世名士,他的到来对衰微的汉室声望,可以说是雪中送炭,刘协大喜,便封其为匠作大将,随后升任少府。 孔融学识渊博,每逢刘协朝会访问召对之时,孔融常引证定议,公卿大夫大都插不上话,对比极为鲜明。 见孔融如此说,众人皆是心中升起了理所当然的感觉,因为说起孔融,和曹操的恩怨可就多了。 他丢失北海,固然是袁氏做的,但之后刘备丢失下邳,却是袁术和曹操之间的默契,让孔融很是痛恨。 当然,很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被曹操所杀的兖州名士边让,和孔融齐名,且两人交好,边让被杀,让孔融极为仇视曹操,便处处作对。 见孔融非议曹操,钟繇出声道:“文举公此言虽有道理,但眼下除了曹公,谁还能挽救当前局面?” 此时跪在地上的董承抬起头来,出声道:“臣有一言。” “昨日得到消息,温侯和幽州军联手,前来奉迎天子车驾,三五日之内便到!” “什么!”刘协一惊,“卿何不早说?” 对刘协来说,吕布还是很忠心的,源于其小富即安的性格问题,从没有想着独揽大权,也没有干涉过刘协任何的行事权力。 如今听吕布来援,他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吕布将是个得力臂助,怒得的是董承瞒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董承迟疑道:“光是温侯也就罢了,但是一同来的,还有幽州军!” 刘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幽州军?” 董承出声道:“原为袁绍次子,现为袁基一支家主的袁家凶虎!” “他和温侯联手了!” 刘协听了,犹如当头泼了一蓬凉水,“那个赶走刘豫州,杀死公孙瓒,击败黑山军,击退袁术军的袁家凶虎,袁熙?” “朕没有给他下诏,他来做什么?” 董承只得道:“臣实不知,故未敢及时告知天子。” 袁熙的名字在刘协口中说出来时,堂上众人神色各异,尤其是孔融瞬间脸变得通红,仿佛让他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 连一旁坐着的伏寿,眼里也闪着好奇的光芒,无他,这两年来袁熙凶虎之名日盛,关于他的事情在士族间流传甚广,年轻一辈之中,无能能压住他的风头。 当然,关于其人的传闻,很多都是偏负面的,传言此人下手狠辣,计谋百出,尤其还好色! 伏寿想着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言,心中颇为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繇突然发现,局势有些失控,据他所知,曹操是私下收买了董昭董承的,但如今这两人说话都不干不脆,显然是态度不太坚定。 他知道自己不发话不成了,开口道:“天家!” “袁家可是做过大不轨的事情的!” “袁绍妄图另立天子,袁术有自立之心,这袁家子弟,岂能相信?” 他满以为孔融会反驳,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孔融却是面露赞同之色,“那袁家凶虎,确实不是个东西。” “对我来说,这袁熙和曹操,同样不可信!” 钟繇听了,头有些晕,这孔融怎么见人就咬,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此时钟繇心里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这孔融难道只是单纯想喷人而已? 不然的话,哪有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刘协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诸位爱卿倒是消息比我灵通多了。” “安邑闭塞,诸位却能知道远在几百里外的消息,真是不容易啊。” 此话一出,场下几人都是神色尴尬,刘协不傻,自然看出来他们都提早站队了。 刘协的意思很明显了,你们可以有自己的私心,但大家最好摆到明面上说,不要为了一己之私,拿朕当做讨好诸侯的礼物! 除了孔融之外,众人都是各怀鬼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辩论后决定,董承领兵出城向南,带着天子诏书去见曹操,伺机想法对付白波军。 孔融则是出城向东,带着天子诏令向东迎接吕布队伍,让其急速赶往安邑,阻击李傕郭汜。 这明面上看是一视同仁,但实际上却是站队曹操的人,压倒了吕布! 因为白波军是在城里的,而李傕郭汜是在城外的,吕布很可能吃力不太好,被曹操占了大便宜! 董昭看到是这种结果,心里也是起了一丝愧疚,不过他也没办法,在如今天子身边的官员中,对吕布和袁氏的观感,远远差于曹操。 这一方面有着袁氏吕布自身的原因,但另外一个重要因素是,曹腾当年培植的势力,在但如今的汉廷之中,不可小觑。 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个宦官,与汉顺帝关系很好,做了中常侍,又成功拥立了汉桓帝,从此开启了宦官集团专权的时代,又掌握了官员选拔,成了天下几乎大部分士人的举主。 虽然举主是宦官对士人来说,颇为丢人,但为了做官,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曹腾几乎让全天下士人欠了他一份人情,老子还不上人情儿子来还,这才是曹操日后有所依仗的原因。 相比之下,袁隗袁基这几支本来势力不下,却被董卓被杀绝,袁绍袁术逃走后又有自立之心,袁家门徒就是有心,也不敢公然表现出来。 孔融出了殿,回家后对夫人说道:“我现在要出城。”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江东变故 孔融夫人听了,面露忧色,“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出去很危险吧?” 孔融叹道:“就是因为兵荒马乱才出去,天子如今被困在安邑,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李傕那些人打过来,咱们都跑不了。” “所以我奉天子之命,去迎接前来救驾的吕布。” 孔融夫人听了,只得道:“温侯?那夫君可要保重安危,听说那人凶得很。” 孔融想到同来的还有幽州军,相比吕布,这更让他烦躁,他脑中不由浮现出了袁熙那张可恶的脸,随口道:“孩子今日怎么样了?” 孔融夫人面露忧色,“精神还不太好,上次元化先生开的调理方子,先前在徐州吃过几付,倒是好转了些。” “但咱们这一路奔波,直到进了安邑,哪想到会是这幅光景,城里衣食尚且不能保证,更不要说药材了。” “再停药几个月,只怕她身体出现变故,到时就麻烦了。” 孔融听了,也是有些烦心,挥手道:“我知道了,我到时候想想办法便是。” 吴郡治所曲阿,太史慈正和陆逊说着话。 早些时候,太史慈采纳了陆逊的建议,给袁熙发信,言说离间袁术孙策之计,又说陆逊年少有为,确如袁熙所料,值得结交。 袁熙很快便回信,说他已经知道了,马上便着手去做。 同时给太史慈说,一定要想办法拉拢陆逊,而且特别强调,不是陆家,而是陆逊,如果要花十分力,九分半在陆逊身上,半分在陆绩身上即可。 陆逊要有什么条件,太史慈尽管先答应下来,先想办法把陆逊弄到广陵最好。 太史慈拿到信后,心道公子还真是重视陆逊啊,让他想不通的是,光凭自己先前提及到几件事,袁熙断不会如此重视此人,个中原因,就是自己猜得到的了。 不过让太史慈头痛的是,自许劭病死后,刘繇也颇为看重陆逊,有意将其培养成谋士,在太史慈看来,这边相对于刘繇,是毫无竞争优势的。 毕竟陆家世居吴地,要说服陆逊背井离乡去幽州投奔袁熙,难度还是很大的。 然而现在情况倒是有所好转,不知袁熙做了什么,孙策那边竟然真的暂时停战了,让吴郡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刘繇趁此机会,点齐兵马,亲自带兵去豫章讨伐笮融去了! 太史慈知道刘繇这人颇为将义气,但能做到这份上的,也是不多。 吴郡这边,主掌军事的是刘繇长子刘基,太史慈负责协防,说来刘繇确实有名士之风,就这么放心走了。 如今孙策停战,太史慈也乐得清闲,要不是他奉了袁熙之命挖江东士族的墙角,早就会广陵去了。 正当太史慈可以刻意结交陆逊时,袁术那边所作所为,让天下形势发生了变化。 袁术派大将张勋桥蕤带军去司隶,这一举动登时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司隶是天子车队所在,袁术又有了自立之意,天下诸侯,莫不心中惊疑不定,心道袁术这是要公然造反? 而且先前偃旗息鼓的孙策,却突然集结兵士,重启战端,开始猛攻吴郡! 这一下子负责防守江边的樊能张英叫苦不迭,太史慈赶去救急,几场仗下来,发现孙策部将越发悍不畏死,显然是下决心不惜代价,也要拿下吴郡! 这时机选的极为恶心,此时刘繇已经到了豫章,在和笮融交战,根本无法抽身回援。 陆逊脸色难看,面有愧色,“小子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孙策江东虎狼,所图甚大,一封书信,岂能让他熄了狼子野心?” “这明显是看袁公路大将去了司隶,无法辖制于他,便开始有想法了!” “小子猜测,孙策虽认袁公路为义父,其早有不臣之心,现其大势已成,手下谋士猛将如云,连袁术早已辖制不住。” “否则袁公路也不会另寻他途,派大将去占据司隶去了。” “我猜测,袁术一方面是想威逼天子,一方面是想夺取荆州,因为荆州才是天下争夺的关键。” “他多去司隶,不仅可以打通去荆州的通道,还可以孤立孙策,打压他的势头。” “但袁公路怕是料错了,孙策已经不需要他的支持了,眼下极有可能因为起了自立之心,故毁约夺取吴郡!” 太史慈听了,说道:“伯言确实一针见血,公子也曾说,孙策此人,必然不会久居人下。” “奉孝先生猜测,很可能曹操私下和孙策有勾连,鼓动孙策背反袁术,也未可知。” 陆逊听了,细细一想,恍然道:“奉孝先生目光如炬,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他随即叹道:“小子听闻奉孝先生乃是袁使君麾下谋主,这几年襄助使君数次击败强敌,从未漏算失策。” “同样身为谋士,当以奉孝先生为圭臬啊。” 太史慈见了,趁机道:“伯言有大才,如今江东却不是能够一展雄才的地方。” “奉孝先生有疾,一直想找个亲传门生,据慈所见,伯言最为合适。” “使君也对伯言颇为看重,认为伯言之才,将来足可胜任一州都督之位,言诺只要伯言投往麾下,其必然以上宾待之,伯言若有要求,使君必全力满足。 “使君麾下,有曾任冀州监军的公与先生,也对伯言颇为看重,言说若是伯言来投,必将所学倾囊相授。” 陆逊听了,登时有所意动,说起来沮授的名气,比郭嘉还要大,对方文武双全,文能凭借一张口,便助袁绍夺下冀州,武能上阵杀敌,可以说沮授才是陆逊想要成为的目标。 而且陆逊对于这几年名声如同彗星般崛起的袁家凶虎,也是很有兴趣。 对方不过比自己大五六岁,却已经能击败己方诸侯,扬名天下了,其对自己如此赏识,让身为少年人的陆逊,也是心中颇为自喜。 而且袁熙身为幽州刺史,给出的种种承诺,明摆着是要将陆逊培养成下一任谋主的! 但陆逊又有些犹豫,举家北迁,陆家大部分人,应该是不愿意的,他虽然暂代陆家家主,但这种大事,其实拍板的还是他的叔父陆绩。 但如果不早做谋划,吴郡被孙策打下,谁知道对面会不会因先前陆家守城对抗的事情,而大肆报复? 他犹豫了下,开口道:“刘使君既然将局面托付于我,逊也不能弃之而走。” “我还是想守到最后一刻。” 太史慈听了,笑道:“伯言好气魄。” “既如此,我就陪着伯言好了!” 陆逊听了谢道:“逊惶恐,怕是牵累太史将军了。” 太史慈却是想得很明白,陆逊所说的坚守到最后,只是忠人之事,并不是死节殉难。 要真这样,先前陆家一族在庐江城破的时候,早就赴死了,何来之后举族逃到吴郡之事? 陆逊方智谋过人,并不迂腐,吴郡要是被攻破,自己便带着他逃回广陵便是,正好也算完成了公子嘱托。 数日之后,两人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刘繇在豫章攻打笮融,两边打得极为激烈,最后刘繇惨胜,打得笮融逃入山越林地隐藏了起来。 坏消息是,在林地大战时,刘繇受了伤,且又吸入了瘴气,就此得了重病,正在被手下护送回吴郡。 太史慈和陆逊面面相觑,刘繇乃是吴郡的主心骨,他要是得病去世,只怕手下部将人心离散,吴郡是守不住了! 而且就是刘繇能活下来,也不复先前之勇,孙策却是越发强势,两边强弱已分。 两人心里盘算起来,陆逊想的是家族前景,太史慈想的是提前准备后路,到时候吴郡失陷,他半强迫也要将陆逊带回去。 不然让陆逊留下,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敌人? 想到这种情景,太史慈就后背发寒,陆逊作为盟友是很可靠的,但作为敌人,可就太可怕了! 必须要阻止此事的发生! 太史慈有些幽怨,自己做这些事情,实非所长,公子交给自己这些,真是要把自己逼疯啊。 远在怀城的袁熙,不知道太史慈在腹诽自己,即使知道,他心中主持江东大局最好的人选,仍然是太史慈。 因为太史慈和一般的将领不一样,他有狡黠的一面,做事极其灵活变通。 太史慈在年轻时,任东莱郡吏,时郡官和州官有嫌隙互告上奏朝廷,太史慈代郡官送表,用计将送表的州吏骗走,自己先行上表,从而完成了任务,这说明其并不是一味逞勇的武夫。 袁熙算来算去,去江东挖人,也就文武双全的太史慈最为合适了。 想到自己缺人,袁熙很是头痛,他现在用人捉襟见肘,虽然也有不少官吏可用,但能够独当一面的,却是少之又少。 就像现在一样,身为主公还要被迫亲自出马,去讨好吕布夫人,真是悲伤的故事。 而且对方将自己和华佗迎进大门,直接将华佗带走,然后把自己晾在院子里了! 袁熙站了一刻钟,脚都有些麻了,便找了个墙靠着,心中充满恶意地想着,吕布夫人脾气如此别扭,这是更年期到了,还是月经不调? 忽然他头顶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人心难测 袁熙仰头一看,见是吕玲绮,正趴在墙头看自己笑话,便悻悻道:“看我出丑来了?” 吕玲绮笑道:“我怕你记恨阿母,想过来安慰下你,没想到这么不识抬举。” 袁熙听了,笑道:“却是我错怪夫人了。” 吕玲绮脸上一红,啐了一口,“谁是你夫人!” “再胡说,小心拿戟把你插几十个窟窿!” 袁熙连忙赔笑道:“女郎大人有大量,刚才的话就当我是在放屁。” 吕玲绮听了,更不高兴了,“你说话不算话?” 袁熙头痛,女人难伺候啊!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吕玲绮等了一会,见袁熙不说话,低声嘟囔了一声,“有贼心没贼胆。” 袁熙没听清,抬头道:“什么?” 吕玲绮微微有些烦躁,“听不清就算了!” “还有,你什么时候履行诺言,带我去打仗啊?” 袁熙听了,叹道:“听到打仗,别人都是躲得远远的,你倒好,趋之若鹜。” “袁术军虽然到了怀城附近,但不一定打得起来。” “不过温侯赶去河东,接下来那边可能就很热闹了。” “李傕郭汜的凉州军,白波贼,曹军,加上温侯和幽州军,近日内肯定要有一战。” 吕玲绮听了,不由心痒难耐,“你带我去好不好?” 袁熙无奈摊手,“温侯可是在那边,要是被他看到,我哪还有命在?” “而且我受温侯之托守城,怀城本来局势不稳,总得先想法袁术赶走再说。” 吕玲绮听了,往四处看看,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阿父在骗你呢。” “两边的婚事,至今阿父没有表态,我可太了解他了,八成是没怎么看上你。” 袁熙被逗笑了,“你这还没出嫁,就吃里扒外,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 吕玲绮柳眉一竖,“哎呀,你这人不是好人,不理你了。” 她忽的一声跳了下去,消失在墙头那边。 袁熙微微一笑,他身边的士族女子都是极为注重形象,走路说话都是娴雅端庄,哪像吕玲绮这般心直口快,像个野孩子一般。 不过吕布吊着自己,袁熙也是早有察觉。 因为目前天下诸侯相斗,形势不明,万一压错了筹码,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在吕布看来,自己还不具备争霸天下的实力,而且在争夺天子局势未明,万一幽州军失败,被袁术和曹操得了势,吕布便要和袁熙划清关系了。 所以吕布也不敢轻易将身家都压到袁熙身上,只是模棱两可地和袁熙联手,至于嫁女之事,就开始装傻了。 袁熙思忖起来,关键还是在安邑争夺天子,最后的结果! 这直接影响到今后天下的局势,如果成了,袁熙便能打开一片新的天地,如果失败,他就只能被迫退回幽州,前功尽弃。 所以袁熙也在赌,赌沮授赵云这一文一武的组合能够成功。 他之所以不亲自过去,是因为和郭嘉一起思虑后,认为袁熙不出现在刘协面前,可能效果更好。 郭嘉认为刘协此人,性格很有特点,必须要对症下药,因为刘协由董太后抚养长大,举止礼仪,皆似董太后,时人甚至以董侯称之。 之所以有这个称呼,便不得不说汉代女子地位了。 汉代女子的地位,和汉律息息相关,汉律规定主人去世,主母可以掌家,甚至还有继承家业的权利。 而且女子出嫁后,被别人称呼的姓氏,还是出嫁之前的,这从一个侧面表明,汉代女子的独立性是很高的。 这其中的原因,和先秦三代女子地位高有关,也在于汉代很注重妻族,乃至舅族的关系,甚至超过了兄弟关系,在这点上皇家尤其明显。 汉朝的时候很多的皇子和皇女都是跟随母姓,尤其太子大都随母姓,即使随父姓,称呼也会体现母亲姓氏。 汉景帝的儿子刘荣当上太子的时候,就被称为栗太子,其原因就是因为他母亲姓栗。 汉武帝之子刘据,母亲是卫子夫,其当上太子之后,被称为卫太子,刘据的儿子被称为史皇孙,也是因为其母亲是史良娣。 这种情况,袁熙读历史的时候,一度非常不解,汉代立朝之初,便有吕后专政,但为什么汉室还是如此看重妻族?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些,对于皇帝来说,皇后妻族虽然可能会专权,但起码他们是尽心辅佐皇后亲生子嗣的。 毕竟如果他们的外甥登上皇位,必然会倚仗他们,家族便能振兴,可谓各取所需。 但兄弟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会抢自己皇位,让他们儿子上位的! 这便是很多时候,为什么叔叔不如舅舅亲的缘故,历代太子身边的势力,舅族一直是最为可靠的那一支。 后世武则天登基为帝,将死时也只能将皇位重新还给自己的儿子李氏,便是如此,她选择武家子弟才是疯了,虽然同姓,但不是孩子,和她何干? 这便是围绕血脉这紧密的牵绊,人们做出的最合乎情理和逻辑的选择。 刘协从小被董太后带大,视其为母,当日董太后被何进和何皇后联手废掉,不明不白死去,袁熙猜测,刘协对此应该是非常愤恨的。 因为何皇后不仅杀了董后,还杀了刘协生母王美人。 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虽然有巧合在里面,但董卓进京后虽然控制了刘协,但也同时杀了何皇后,为刘协报了杀母之仇。 想来刘协对董卓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吧? 刘协的经历,换到谁身上也是很难保持心态,所以对身边的人,天生就有一份不信任感,要通过他达到目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袁熙正在想着,吕玲绮已经从墙后绕了出来,见袁熙正在出神,便一拳砸在袁熙肩头,“呆子,想什么呢?” 袁熙疼得嘶了一声,心道吕玲绮这力气怎么越来越大了,不愧是吕布遗传啊。 吕玲绮见了,哼了一声:“连阿父一半都不如,还想着打我主意!” 袁熙听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吕玲绮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吕玲绮见他一副贱贱的模样,又想起两次被对方压在身下的丢人场面,不禁心头火起,怒道:“阿母不想见你,亏我还想着替你想想办法,你还不知好歹!” 袁熙听了,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神色,拉住吕玲绮衣袖道:“多谢女郎,倘若事成,必当厚报。” 吕玲绮心中得意,“厚报就免了,有机会打仗就成!” 她随即疑惑道:“你急着见阿母做什么?” “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袁熙吐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真的是有事找她!” “而且事关怀城安危!” 吕玲绮听了,转身道:“我便信你一次,随我来吧。” “元化先生正在给阿母用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好了。” 袁熙见吕玲绮转身往里走去,连忙跟上,心道还是吕玲绮靠得住啊。 严氏屋里,华佗将十几根金针拔了出来,对严氏道:“好了。” “夫人感觉如何?” 严氏摸了摸脸,喜道:“劳烦先生了,这几次下来,我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连皮肤也好了很多呢。” “先生要是有意,我让夫君给先生谋个官职,留在府中如何?” 华佗苦笑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公子,却是不好改换门庭。” 严氏听了颇为遗憾,叹了口气,说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华佗的针法确实有效,让她起了长期在身边的心思,华佗这本事别人做不到,华佗一走,自己迟早还是回到以前的模样。 此时窗外袁熙的声音响起,“也不是没有办法。” 严氏一听,叫道:“是谁?” 吕玲绮声音响起,“阿母,是袁公子。” 严氏听了,怒道:“谁让你把他带进来的!” 袁熙心里暗骂,吕玲绮这妈果然脾气暴躁,要不是他确实有事,鬼才过来受气,不过看在吕玲绮面上,他耐着性子道:“袁熙袁显弈,有要事求见夫人。” “如今两家联手,温侯出外,便是夫人主事,还望夫人能让我当面陈说厉害。” 严氏听了,还想拒绝,就听吕玲绮在外面道:“阿母,就听他说说,若是无理取闹,再赶出去也不迟。” 严氏恨恨道:“你倒帮着外人说话!” 但她想着华佗毕竟是对方掾属,日后说不定还用得着,只得耐着性子道:“也罢,进来罢,我只给一刻钟时间。” 袁熙听了,便走进来,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身子,抬起脸来。 他和严氏互相打量,两人都有些意外。 严氏心道怪不得女儿被迷得五迷三道,原来这小子还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除了几乎没有胡子外,她几乎挑不出袁熙外貌上有什么毛病。 袁熙意外的是,严氏比他想象的年轻的多,而且身量苗条纤细,鹅蛋脸,倒有七八分像江南女子,和他先前的猜测完全不同。 这么一看,吕玲绮倒是颇为难得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严氏面色不善,“不知道公子所来何事?” 袁熙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道:“城内有心怀不轨,意图反乱的将领。” “若不处理,迟早必生祸端,到时便会重演怀城之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性格缺陷 严氏听了,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你在诈我?” “是不是以为夫君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好骗?” “夫君在的时候不说,偏偏他离开后和我说,你安的什么心?” 严氏这一番话,让袁熙颇为意外,心道果然做到一方诸侯的夫人,都不会傻乎乎的轻信人啊。 严氏要真的愚蠢不堪,也不会养出吕玲绮这种女儿吧? 面对严氏质问,袁熙泰然自若道:“在下也只是听到些传言而已。” “至于信不信,全看夫人。” 严氏听了,不屑道:“那你说来听听。” 袁熙闻言开口道:“这消息极为隐秘,说是有将领想要背叛温侯,已经私下勾结外敌,准备开门献城。” “至于原因,说是什么其不忿夫人和温侯有染,故心怀愤懑,故生此意。” “什么!”严氏一惊,“你说的是谁?” “他和谁勾结?” 袁熙摇摇头道:“熙实不知。” “这消息也是辗转通过多方渠道得来,熙也不能完全保证其中真假。” 他这么一说,严氏反而思忖起来,说别的也就罢了,说吕布私通部下妻女,还真的有可能! 严氏怀疑的就有好几个,尤其是和吕布有亲戚关系的那个部将,其夫人风骚妖媚,严氏笃定,吕布最吃这一套。 而且吕布隔三差五就去那人宅子去喝酒,两人十有八九,是有事情的! 袁熙见严氏神色,知道对方是上钩了。 想要造谣,一定不能把事情说的太过肯定,这样很容易露出马脚。 而含混不清,模棱两可,包含一两个关键信息的表述,反而有时候更具可信性,因为听者会不自觉根据意境的信息,脑补其他的情节。 这个时候,听者脑补出的情节,大部分都是其希望的,或者之前已经有了类似猜测的! 严氏内心越发纠结起来,想到起前两次吕府连续被袭,她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不禁道:“那怎么办?” “夫君手下这些部将都有带兵之权,我一个女子,能拿他们怎么样?” 袁熙听了,微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压低声音,说了几乎话,严氏听了,惊喜道:“还能这么做?” 她随即不放心道:“万一其真的是冤枉的,该怎么办?” 袁熙笑道:“控制住他后,自然便可以细细审问。” “至于他承不承认倒无所谓,大不了等温侯回来再审。” “现在怀城暗流涌动,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若不采用非常手段,只怕夫人女郎性命,皆操于敌人之手。” 严氏听了,犹豫了一下,说道:“且让我考虑几天。” 袁熙微微点头,心道严氏倒是细心慎重,不愧是温侯夫人,自己未来的岳母。 结果严氏随后一句话差点把袁熙噎死,“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元化先生若是跟着你离开,我岂不是以后找不人用针了?” 严氏这话让袁熙有些瞠目结舌,果然有些女人,视容貌比生命更加重要啊。 他只得道:“温侯若是能奉迎天子,到时候定都怀城,自然需要大批医士。” “元化先生收徒教授,可能会有人得其真传,到时候夫人自然能找到居住怀城,继承元化先生针术的人来用。” 严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喜道:“你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袁熙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先前说的事情,事关重大,夫人最好多考虑下,如果下定决心,熙必当鼎力相助。” “但之前还请夫人保守秘密,万勿泄露口风。” “在下话已至此,就先告辞了。” 吕玲绮听了,起身道:“我送你出门。” 严氏闻言抬起头来,说道:“用不着你送,我让婢女”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吕玲绮忙不迭推着袁熙出了屋子,忙对吕玲绮道:“哎哎哎,你等我说完,你” 结果吕玲绮加快脚步,半拖半拽着袁熙,眨眼就不见了,留下严氏干瞪眼,心道自己这闺女,越来越没有体统了! 不过想到吕玲绮最近遭了不少磨难,还受了伤,严氏也是颇为心疼,所以虽然吕玲绮闹腾的欢,她也不忍心开口斥责。 而且吕玲绮随时都会出嫁,母女见面的日子算一天少一天,每每想起,严氏心里也是颇为难受。 袁熙被吕玲绮推着跑过了几道门,他忍不住立定身子,想要转身说话,结果吕玲绮收势不及,两人装了个满怀。 吕玲绮气得满脸通红,扬起拳头就要爆锤袁熙,吓得袁熙抱头鼠窜,两人绕着院子里面的大树转起了圈,旁边的奴仆侍女见了,纷纷低头避开,装作看不见。 袁熙跑了十几圈,停下来道:“我认输,我今天可没带绳子。” 吕玲绮听了,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想要出声,却见人来人往,当下死死卡住袁熙胳膊,恶狠狠压低声音道:“你敢多话,我就夹断你的胳膊!” 袁熙感到吕玲绮把自己胳膊别在胸前,软绵绵的感觉让他心中大乐,心道练武的女孩子性格真好,真是富有且慷慨啊。 吕玲绮浑然不觉,恶狠狠道:“你别想着为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欺骗阿母,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要是让我知道你心怀不轨,便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人头!” 袁熙心道大头是绝对不给的,他正色道:“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也在怀城里面,外面还有袁术大军快要来了,我这是提前清理奸细。” “如果把内患清除的话,我们便能在温侯回来之前,打一场酣畅淋漓的仗,到时候你便可以在城头看到真正的大战了。” 吕玲绮听了,这才喜笑颜开,摇晃着袁熙的手道:“一言为定!” “咦,你捂着肚子做什么?吃坏了?” “可能是受了凉,不如咱们担心下温侯那边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阿父当世无双,肯定马到功成,倒是你肚子” “我先走了。” 吕玲绮见袁熙捂着小腹,一溜烟跑没了,心道这凶虎什么都好,就是身体武艺稍微差了点,还能受凉,看来有些体虚啊。 也不知道阿父那边,到底打败敌人了没有? 安邑城外,吕布面色不善,对面前的孔融道:“天子不让我入城,反要我直接去打李傕郭汜?” “是不是天子不信我,那何必发诏让我前来?” 此时沮授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子不会猜疑温侯,其中必有缘故,何不让文举公解释?” 吕布听了,方才压下火气,冷哼一声,指着孔融道:“那你便说清楚!” 孔融抹着脑门子上的汗,感激地看了沮授一眼,这才一五一十把刘协身边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他最后道:“朝中公卿大臣,多是站在了曹操那边,真正支持温侯的,寥寥无几。” “我也是力主出城迎接温侯,天子才会下诏,不然也不好在众大臣面前,对温侯表现地太过亲近。” 吕布面色不善,冷笑道:“一群酒囊饭袋!” “自己屁用没有,还死要面子!” 沮授出言道:“这不是温侯的错,而是当年司徒王允做事太过刚直,得罪了不少人,连带温侯也受到了牵连。” 孔融叹道:“正是如此。” 王允此人,虽然用计策反吕布,杀了董卓,之后也虽然也大权独揽,但对于天子却没有擅权,可以说也算是汉室忠臣了。 但他也有一个极大的性格缺陷,直接导致了他之后的败亡,就是他眼里揉不下沙子,做事太过极端,又不愿意妥协。 王允出身于名门望族,十九岁被推举为郡吏,做事正直,秉公执法,因此得罪了上司被下狱,差点被杀死,但却不改脾气。 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更加走向极端。 中平元年黄巾起义,汉廷选拜王允为豫州刺史讨伐黄巾军,王允又征辟孔融等人为从事。 所以说起来,王允算是孔融的举主,这也是为什么孔融要来迎接吕布的原因,因为两人论起辈分来,也算同门。 豫州之战中,王允和皇甫嵩朱儁三人,大败数十万黄巾,逼其投降,在此之后,王允在叛军手里得了一封中常侍张让宾客私通黄巾军的信,直接便将其告发到了朝廷。 汉灵帝找张让质问,却让张让蒙混过去,之后张让便怀恨在心,两次将王允下狱。 彼时汉灵帝极为崇信张让,王允性命危在旦夕,何进袁隗等人都为王允上书求情,后来王允出狱后,被迫隐姓埋名避祸。 灵帝死后,王允重新被何进启用,但随后张让杀了何进,王允再次逃跑,直到董卓带兵进京,王允才和卢植一起跟随,奉迎少帝回宫。 之后数年,王允见董卓专权,便私下连结黄琬士孙瑞等人,同时策反吕布杀死了董卓,清涤朝野,让汉廷重振声威。 可以说王允此人,一段时期内主导了天下大势的走向,如果他能够再圆滑一点,未必不能成为中兴之臣。 然而关键问题是,他经受了那么多挫折打击后,性格变得更加极端,一点瑕疵都容不下了。 他杀死董卓后,便开始了大清洗。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口不一 王允在董卓死后,对朝堂上下的势力开始进行清洗,在他看来,和董卓勾结在一起的,都是汉廷的威胁。 其中分为两类,一是朝堂官员,二是并州兵将派系。 对于前者,王允采取杀鸡儆猴的策略,蔡邕在听到董卓死讯后,只叹息了一声,便成了立威的靶子,直接被王允下狱,即使多有官员向王允劝谏,也无济于事,最后蔡邕不明不白死于狱中。 蔡邕死后,天下官员百姓皆为之不平,民怨沸腾,王允才悔之晚矣。 至于蔡邕是怎么死的,原因是无法得知了,有可能就是王允下令杀的,也有可能有人为了巴结王允私自动手,也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嫁祸王允,谁知道呢? 不过蔡邕之死,影响也只限于王允在朝野之上的声望,还不至于到形势恶化,无法挽救的局面。 但第二点,就很是致命了。 清洗凉州兵将派系。 平心而论,王允的忧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并凉兵马,因为常年和外族打仗,是汉廷最精锐的兵士,要想保证汉廷实力,就必须牢牢控制他们。 王允和吕布本身就是并州人,所以他们手下的并州兵将,忠心还是可以保证的,关键还是在于凉州兵身上。 董卓生前控制着凉州兵,在他死后,王允在如何对待其部下上犹豫反复,最后不顾吕布要求赦免凉州将领的建议,决定严惩凉州将领,甚至暗暗防备凉州出身的皇甫嵩。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也同时忌惮吕布,对于其提出将董卓私库分配给并凉将士,收买人心的做法也拒绝了,导致吕布心生不满,两人渐行渐远。 要知道,并州将领人数远不如凉州将领,能撑起大局的,也就王允吕布张杨张辽几人而已,如今却是互相猜疑起来,等于是自毁长城。 于是王允出了这一生最大的昏招,利用天子下诏,将凉州兵解散,让原在董卓手下的凉州将领去长安请罪,然后由关东兵收编凉州兵。 这个主意王允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无疑引爆了所有矛盾。 汉代有两大兵源,并凉兵御外,关东兵主内,要是关东兵战力强还好,但是经过东汉百年拉胯的治理,关东兵已经脆弱不堪,战力根本无法和并凉兵相提并论。 加上蔡邕被杀,凉州将领害怕到长安后,会被王允处死,人人自危,终于将李傕郭汜逼急了,他们在贾诩的怂恿下,聚集了所有的凉州兵,直攻长安,结果却意外的顺利。 城内来自蜀地的叟兵造反,打开了长安城门,并州军涌入长安,吕布逃跑,王允被杀。 至于留在城里的天子刘协,再次被挟持,其境况之差,远甚于董卓王允在时。 曾在王允门下的官员,也四散逃亡天下,当年孔融因为顶撞董卓,被发配到北海为相,先被袁氏击败,后投靠刘备离开,回到了汉庭。 如今他做为使者迎接吕布,两人多年后再次见面,也是不胜唏嘘。 要说两人心里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王允本来的机会很好,只差那么一点,天下就能再次安定,如今却是滑向了不可预测的深渊,对于吉凶未卜的将来,谁也无法看清前路。 孔融对吕布苦口婆心道:“虽然温侯之前和曹操已经势如水火,但是天子希望温侯能够暂时放下成见,共御外敌。” “如今天子外有李傕郭汜窥探,内有白波贼弄权,至少先将其平定,还政于天子,才好坐下来相谈啊。” 吕布听了,眼睛一瞪,怒道:“为什么让我去打难啃的李傕郭汜,而让曹操对付好打的白波贼?” “这是欺负我好糊弄吗?” 孔融无奈,“我也知道这不公平,况且在融看来,曹操远不如温侯可靠。” “但朝内公卿,现都偏向于曹操,这是当年王司徒种下的因,如今只能温侯来承受。” 汉廷官员的人际关系,是非常复杂的,做一件事,可能在交好一部人的同时,会得罪另一批人。 王允固然拉拢了孔融吕布一批人,但他上位后,得罪的人太多,导致出身不高的吕布,也不为百官所喜。 况且曹操还有祖父曹腾积累的人脉,相比之下,吕布就显得尤其孤立无援。 吕布还想说话,此时赵云出声,“公子命我等配合温侯行事,云愿作先驱,带一支军马,会会那李傕郭汜!” 吕布没有见识过赵云武艺,摇头道:“不妥,那李傕郭汜武艺不凡,你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沮授出声道:“无妨,子龙将军是知道进退的,可让其先带兵在安邑城西扎营,抵御李傕郭汜。” “先试探交手,若事情不协,便退回寨中。” 吕布听了,思索一会,心道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兵,幽州兵愿意打头阵,就让他们去好了,自己还求之不得。 他当下点头答应,却听沮授道:“我想和温侯一起写封信。” 吕布问道:“给谁?” 沮授答道:“给回到华阴的段煨。” “此人对汉室忠心,温侯和其有旧,我那被杀的族侄沮隽,也和其交好。” “若温侯和授能说动他,让其抄李傕郭汜后路,大事可成。” 吕布听了,当下道:“可。” 在孔融迎接吕布的时候,董承已经带着密诏,来到了曹操军营。 他刚进营寨门,就遇到个八九岁的黑胖小子,正扯着侍女衣服不放,手伸进去一阵乱摸,让侍女极为窘迫。 见董承往他看来,那黑胖小子悻悻缩回手,喝道:“看什么看!”说完走回后面的营帐去了。 董承心道妈的,哪里来的狗东西,这么横? 他一转头,却见一长相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匆匆迎了出来,对董承拜道:“在下曹昂,受家父之命,前来迎接将军。” 董承连忙还礼,两人寒暄几句,便往里走,路上董承说起门口遇到的孩童,随口问了句,就见曹昂面露尴尬之色,低声道:“那是舍弟曹丕。” 董承听了,也是无语,不再说话。 两人走过几十个营帐,就见前面最大的营帐帐门大开,董承远远看去,就见曹操端坐上首,两边谋士武将依次肃立。 营帐门口,却站着个黑铁塔也似大汉,手持一把巨大的斧头,斧刃过尺,闪着锋利的寒光,那大汉不时举着巨斧,瞪着来来会会经过的人,眼中凶光逼人,众人皆是不敢远离。 曹昂见董承迈步时有些犹豫,忙道:“这是家父虎卫典韦,将军勿忧。” 董承胆战心惊地在典韦瞪视下,跟着曹昂进入营帐,他离得远远的便不再走,而是拱手道:“车骑将军董承,奉天子之命,来见使君。” 曹操连忙起身,一路疾趋,走到董承身边,拉着董承的手,流泪道:“操,可把将军等来了!” 董承也是面上大恸,勉强挤出些眼泪,悲叹道:“曹公,曹公啊,承可把你等来了啊!” “如今天子陷于宵小之手,亟待曹公解困啊!” 曹操抬起袖子拭泪道:“操闻天子危难,一路急行,日夜不眠,方才赶到,如今天子境况如何?” 董承叹息一声,“别提了,天子身边,皆是豺狼!” “外有李傕郭汜等人虎视眈眈,一路追杀,公卿大臣,倒毙无计,天子亲卫,千不存十,诸臣仓皇东逃,丧如败犬!” “内有杨奉韩暹弄权,引白波贼胡才李乐,贼无礼仪之行,不尊天子声威,强逼天子授官,肆意殴辱大臣,汉庭颜面扫地啊!” “今承奉天子口令,请曹公入城主持大局,奉迎天子!” 曹操听了,惊怒道:“贼子竟如此不顾天威,实在该杀!” 帐下众将听闻,齐齐发出一声吼:“杀!” 这声音是在响亮,反把董承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往曹公先入城再说,白波贼势大,不好公然对敌,还望曹公三思啊。” 曹操叹道:“将军说的是,操草率了。” 他心中冷笑,董承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看穿了。 要是奉迎天子需要保密,那还需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疾呼,唯恐外面人听不到一样? 怕是董承这家伙打的主意,是让自己和白波贼翻脸火并,两边死磕道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吧? 事实上曹操确实没有猜错,董承打的就是驱虎吞狼的主意,毕竟自己的实力才是第一位的,谁不想做伊尹霍光呢? 对于他这种路已经走了一半的人来说,其实已经没法再回头了,只要他稍稍露出怯意,就是被周围窥伺的群狼撕碎。 想道这里,董承掩去悲态,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既然如此,曹公不若现在随吾马上入城,面见天子如何?” 曹操听了,叹道:“操正有此意,不知道我若带兵前去,不知道白波贼会不会阻挠?” 董承连忙答道:“曹军不必忧心,我有天子口谕,必然能顺利叫开城门入城!” 曹操听了,当下道:“那好,全军拔营,随我一起,入城奉迎天子!” 曹军将领鱼贯而出,整军带兵,浩浩荡荡往安逸而去。 行至安邑南门七八里处,曹军前锋一声号,队伍停了下来。 曹仁令探子查看,然后来到中军对曹操说道:“城门前有一支军马,堵在了进城的道路上!”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君臣之心 曹操带着董承走到前阵,就见城外数千人列阵,如临大敌,打的正是白波军旗号。 曹操见状转向董承,口中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啊?” 董承暗骂,还能怎么回事,他瞬间想通了,白波军这是故意放自己出城,然后不让自己回来! 要是这次曹操打不进城去,他从此就再也无法回到天子身边了! 想到这里,他义愤填膺道:“曹公,白波军狼子野心,这是已经动手挟持天子了!” “还请曹公平乱靖难!” 曹操心中冷笑,董承想让自己和白波贼火拼,想得倒美! 即使自己打败了白波贼,也是元气大伤,后面还有李傕郭汜和幽州军,到时候被人摘果子? 这个时候,谁先忍不住动手,谁就输了! 想到这里,他对董承笑道:“我看白波贼也不是完全不通事理之人,若两边打起来了,恐怕冲撞惊吓了天子。” “不若劳动将军有一趟,和其说我只是进城保护天子,无意和白波军为敌,如何?” 董承冷汗一下就从背心渗出来了,白波军本来就和自己交恶,这不是让他去送死? 他干笑道:“使君,承和白波军颇多龃龉,要是对方趁机发难,这……” 曹操听了,呵呵大小:“将军既然害怕,那操便去好了!” 他径直打马,来到阵前,命人喊道:“兖州牧曹孟德,领旨奉迎天子,不知为何挡路?” 过了片刻,白波军阵中一人骑马越众而出,背后紧跟一将,曹营几员将领见了,唯恐有失,纷纷打马来到曹操身边护卫。 此举让对面也是有些犹豫,曹操见了,便对身后之人说道:“无妨!” 他又纵马前进了十几步,和对面相隔几十丈,遥遥相对,先自拱手道:“曹操曹孟德,可问来者何人?” 当先一人见了,对身后将领道:“这曹使君倒是好胆识!” 他拱手道:“在下兴义将军杨奉,自出长安,一路护送天子东归。” “今使君带大军前来,百官不知使君用意,故名我等领兵相据!” 曹操从怀中掏出天子诏书,展于身前,说道:“此是天子亲笔诏书,令操奉命入城!” “若将军怀疑有假,当可见其带回,面呈天子,以辨真伪!” 杨奉知道,这诏书十有八九是真的,但他屯兵在城外的用意,本就是为了找借口不让曹操入城。 如今城内白波军已经占了绝对优势,眼看就能将董承一系打败,这个时候冒出来曹操这个搅局的,谁愿意拱手将好处让人? 所以杨奉这次出面,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从而让城内其他白波将领整顿布防,以防曹操发难。 他向身后将领使了个眼色,说道:“公明,去把诏书拿过来。” 他身后将领便是徐晃,闻言打马向曹操缓步而去,正走到十几步距离时,就见曹军将领之中,有个铁塔般也似大汉,手持一双大铁戟,纵马疾奔而来,口中大喝道:“站住!” 徐晃见其人来势汹汹,明显是想给自己个下马威,早掣了长斧在手,迎了上去。 曹营出阵的将领正是典韦,他见徐晃竟敢应战,登时狂吼一声,双臂肌肉绷紧,双臂抡动铁戟,如车轮一般,泼风也似向徐晃杀去! 徐晃见两道明晃晃的刃轮向自己杀来,也是不敢怠慢,待典韦近身,当下长斧往对方手臂中心一探一绞。 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两人兵器相交,火星四溅,都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 徐晃身形猛地一晃,心中大惊,对方力量竟如此之大! 典韦却借着冲势,不退反进,另外一手铁戟对住徐晃面门刺下! 徐晃长斧荡开来不及收回,便调转斧柄,格住铁戟,这正中典韦下怀,他狂笑一声,手臂用力,往回猛勾,便要将徐晃长斧勾过来! 没料想徐晃却直接撒手,典韦勾了个空,戟勾顺着斧柄滑了出来,力气使急了,差点掉下马去,连忙稳住身子。 徐晃却又一探手,重新将长斧拿在手中,这一下极为巧妙,还看准了典韦并不擅长骑术这一破绽,连曹营将领都叫了声好。 典韦听了,心中大怒,挥舞双戟再度扑上,两边战成一团。 城外打的正热闹时,城内刘协得知城外人马对峙,私下召见了一个人。 太尉杨彪。 这才是刘协私下最信任的人,甚至地位大大高于孔融。 杨彪,自文先,出身于弘农杨氏,曾祖父杨震、祖父杨秉、父亲杨赐都官居太尉,并且都以忠直而闻名。 弘农杨氏世代研习《欧阳尚书》,和汝南袁氏齐名。 杨彪最初被举为孝廉,州里推举其为茂才,公府征辟,都不应命,后被征为侍中,相继任五官中郎将、颍川太守、南阳太守、永乐少府、太仆、卫尉、京兆尹,光禄勋、司空、司徒、太尉等职,可以说几乎把大大小小官职都做了个遍。 其为人忠直,数次当面驳斥顶撞李傕郭汜,险些被杀死,又在天子车驾东归的时候数次保护刘协,差点身陨,所以极得刘协信任。 刘协请杨彪坐下,说道:“如今城内城外,有数股势力,爱卿觉得那一方最值得信任?” 杨彪听了,说道:“天家指的是曹操,温侯,袁熙三方吧?” “恕臣之言,此三方,都不能完全信任。” “曹家虽奉黄老,但曹腾开启了宦官专权之乱,自此汉室日渐衰微。” “温侯虽然勇武,但曾弃陛下逃走,说明其并不能忠心赴死,也不完全可靠。” “袁氏已有自立之意,袁熙名为袁家凶虎,其作为袁氏子弟,来意叵测,不可不防。” “其三者名为奉迎天子,实则皆别有所图。” 刘协听了,叹道:“太尉还是深得朕心!” “那我们该怎么做?” 杨彪想了想,说道:“若能利用三方击败李傕郭汜,赶走白波贼,自是最好。” “但老臣担心,这三人要是联起手来,意图控制陛下,那和白波贼又有何异?” 刘协听了,深表赞同,说道:“卿言甚合朕意。” “这也是朕最担心的事。” “是不是朕想办法让他们火并,互相攻击,方为上策?” “对了,二桃杀三士如何?” “朕以大将军和侯位下诏,谁能杀了李傕郭汜,谁就能获封!” “此法能让其对付李傕郭汜,还能让其互相削弱争斗!”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觉得自己也慢慢学会用计了! 没想到杨彪却是跪下叩头道:“刚才老臣说的话让陛下产生了误解,是臣之罪过。” “刚才臣说三人都不可完全信任,并不是说他们一定就心怀不轨。” “如果陛下还有先前那种想法,采用这种手段对付大臣,便会如先前那样,失去段煨这种忠臣助力,实为作为君王的大忌啊。” 刘协听了大惊,忙起身道:“爱卿之言,朕实不明白,还请爱卿指点迷津!” 杨彪正色道:“陛下生于深宫,长于女子之手,没有人教授陛下为君之道,这不是陛下的过错。” 杨彪这话,其实就是暗戳戳地说董太后的不是了,刘协自然听得出来,换做几年前的他,必然会当场大怒,将杨彪赶出去,自此不再信任。 如今刘协渐渐长大,见识到事情也多了,慢慢了解到,抚养自己长大的董太后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对于天下来说,实在是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汉灵帝贪酷,盘剥天下百姓血汗,聚敛大量土地钱货,卖官鬻爵,导致民不聊生,并在天下遭受天灾时漠然视之,是黄巾之乱的重要起因。 在这个过程中,董太后不仅没有负起规劝的责任,反而助纣为虐,卖官求货,贪敛钱财,干预朝政,让天下对于汉廷皆是失去了信心。 可以说,刘协眼前的这个烂摊子,除了汉灵帝外,董太后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如今杨彪几乎明着提醒刘协此时,刘协初时有些愤怒,但随即压下火气,沉思起来。 杨彪此人忠心是没话说,他完全可以不在这种场合,提起这么不光彩的事情,但既然说了,便必有深意。 刘协思索一会,抬起头来,“爱卿的意思,是人无完人?” 杨彪面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陛下聪慧,倘若假以时日,必能兴复汉室。”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如今世上,又有几个圣人呢?” “曹操固然祖父弄权,但也曾为天子效力,温侯虽然抛弃陛下,但也有其无奈之处,袁家凶虎虽然为袁氏子弟,但未必没有心向陛下之意。” “此三者,皆是解决当前困境之助力,陛下当多想想,如何让其为陛下甘心效命,而不是大敌未除,便想着提前算计他们,实在有失天子风范。” “还请陛下既要能赏识臣子的长处,也能容忍臣子的缺点,方是为君之道。” “如昔日王司徒一般,过于清严,为天下所不容,以致招来杀身之祸,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有,陛下需听其言,观其行,做到心中有数即可。” 刘协信了,心中感动,上前握住杨彪的手道:“太尉之言,朕记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捉襟见肘 河东安邑,刘协苦心竭虑,想着如何最大限度利用手中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在挫折中不断吸取教训成长。 而在河东相邻的河内,袁熙也有着差不多的烦恼,他觉得目前自己的处境,比刘协好不了多少。 因为实力尚且不足的他,已经几乎打光了手里所有的牌。 田豫郭嘉,被他放在黑山军北路,阻住张燕进入幽州的通道。 阎柔的骑兵,被他放在常山郡附近,防止黑山骑兵从冀州北上,截断自己到幽州的粮道。 赵云沮授,则是带着最精锐的一批人马,去奉迎天子,想要从曹操李傕白波军等势力窥探下,伺机抢下这块肥肉。 能利用的外力也用了,袁尚为了立功,正带领文丑张郃和张燕死磕,陷入了胶着。 而袁熙自己则是孤身一人留在怀城,帮忙阻住将要到来的袁术大军,以免吕布老家被抄。 哦,不算孤身,还有一个部下,华佗。 袁熙差点想把手里的茶碗摔了,这不是和没有一样么! 正在打五禽戏的华佗打了个喷嚏,心中疑惑,自己不是身体一直挺好的吗,咋受凉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从腰间葫芦里面摸出一颗小药丸吃下。 袁熙有些烦躁,高顺不喝酒,最喜交际的张辽跟着出城了,剩下吕布的几个八健将,从后世历史上看,都是有可能早就投靠了曹操的。 虽然袁熙不知道当下这些部将是否已经暗地背叛了吕布,但显然不能相信他们。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高顺! 没有高顺,即使严氏同意干掉魏续也没用,因为如今陷阵营的兵权,是掌握在魏续手里的,严氏即使身为吕家主母,也不能说句话便让陷阵营倒戈。 袁熙去说服严氏,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事后找个背书的而已。 不解决魏续的问题,就无法得到陷阵营兵权,得不到陷阵营,对阵袁术时,就很大几率会出岔子。 毕竟魏续真要倒向曹操,他完全可以命令陷阵营出战,将其送掉,这样一来,之后无论是否败给袁术,吕布都必然元气大伤,曹操便可以轻易回头夺取怀城。 袁熙心内盘算起来,按探子来报,再过五六天,袁术军就能逼近到怀城南面几百里处。 他自己还有数百兵,怀城中的吕布军,经过反乱后还有数千,靠这些人是无法打败袁术的数万大军的,所以最后很可能还是要等吕布回援。 既然手里没牌,他就只能虚空造牌,为此袁熙要尽量去说服所有可能出兵的人,但是否能够如愿,谁也不知道。 天下局势变化太快,曹操突然出招,提前奉迎天子,并没有给袁熙留下太多时间,当事情纷纷涌来,他只能借势而动,如果被甩开的话,他将什么都得不到。 袁熙想了想,带着孙礼出门,向高顺府邸而去。 邺城。 袁绍召集谋士,对众人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显奕来了一封信,请求冀州发兵相助。” 说是众谋士,但人已经不齐,沮授去了幽州,郭图辛毗跟袁谭去了青州,逄纪跟袁尚去了黑山,审配回来调兵,所以到场人也就荀谌田丰审配三人,不足八谋士的一半。 荀谌听袁熙来信,失笑道:“显奕公子怕是想和显甫公子争抢攻打黑山军的头功?” “他总不会以为能争的过显甫公子吧?” 袁绍摇头道:“不,他信中说,他负责抵挡黑山军北上,至于击败黑山军的功劳,他无意争夺。” 众谋士皆是一怔。 无他,虽然袁熙表面上对袁氏颇为恭敬,但这几年表现出来的扩张性极强,这种人能轻易放弃黑山这块关键地盘? 田丰听了,笑道:“怕不是许子远在幽州拖了显奕公子后腿吧?” 审配侧目,田丰这人脾气臭,对常常搞油水的许攸家族心怀不满,所以常常明里暗里贬损许攸。 审配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他对于法纪尤其看重,所以更看不惯许攸,奈何他和许攸如今都是站在袁尚一边的,所以断不会在这会在这种场合说许攸坏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许攸和袁绍,乃是多年故交,田丰这么做,有意无意就是在恶心袁绍,袁绍岂能高兴? 审配知道田丰这人非要和袁绍对着干,主要原因也是田丰先前倾向于立长,如今袁尚得势,田丰也是心态失衡,所以常常明里暗里阴阳怪气。 他也是拿准袁绍爱惜士族间名声的性格,觉得袁绍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才如此有恃无恐。 审配心里暗暗冷笑,田丰还是没看明白,换做自己,绝对不会逆势而行,袁绍选中袁尚,是有原因的! 他早就看出苗头,提前站好了队,在他看来,支持袁谭的这些人若不早日回头,还不知道将来什么下场呢! 审配其实颇看不起几个名头比他大的谋士,在他看来,那几个人包括田丰在内,只看到了袁谭善于打仗,又是嫡长子,所以比袁尚更有资格,袁绍废长立幼,实在是取祸之道。 只有审配猜到七八分袁绍的想法,袁绍选择袁尚,是因为袁尚才是最像袁绍的人,从相貌到性格,莫不是如此! 最重要的是,袁尚虽然处处针对两个兄弟,整日内斗不止,但是哪个大家族里面,不内斗呢? 就是袁潭袁熙,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吧? 而身为家族继承人,尤其是袁氏这种有志于天下的,继承人要善于守成,甚于开疆拓土。 打地盘这种事情,交给谋士武将就行了,对于主君来说,总要要的是能够宽厚容人,起码袁绍是这么想的。 且不管袁绍的想法对不对,毕竟袁绍自己也是御下失之于宽,但这种想法,也是为了避免家族内斗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在这点上来,袁尚虽然针对两个兄弟,很是做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是在审配看来,却是没有触碰到袁绍的底线。 威胁家族子弟的性命。 这点上,袁尚确实没有越界,该做的他都做了,虽然做的不好,掺杂了些小心思,但尚在容许底线之内。 但袁谭就不一样了。 他私底下做的很多事情,其实是过了,而且这些事情早通过袁绍安插的眼线,传到了袁绍的耳朵里,所以才会越发偏向于袁尚。 作为袁尚的谋臣,审配自然了解这些事情的内幕,但他是绝对不会告诉田丰的,两人交情又不深,田丰刚硬,也常不给审配面子,他还乐得看田丰吃瘪呢。 果然如审配所想,听了田丰的话,袁绍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子将在幽州做得很好,调度钱粮兵马,毫无差错,显奕在给我的信中,数次称赞于他。” 田丰噎住,他有些不解,袁熙不是杀了许攸子侄吗? 怎么听袁绍的说法,两人似乎冰释前嫌了? 这怎么回事? 荀谌笑道:“那显奕公子,可是要求冀州增兵,尽快剿灭黑山军?” 袁绍摇头道:“也不是。” 他拿起一份密信,“这是十几天前,显奕在河内发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河内? 袁熙不是在黑山打张燕吗? 袁绍缓缓道:“信中说,曹操已经秘密借道冀州,去河内抢天子去了!” “若其得到天子,便会渐渐脱离袁氏控制,所以不能让他得逞!” 田丰听了,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曹操不安好心!” “当日冀州支援曹操钱粮兵马,他却一直不听调遣,显然早有异心!” “显奕公子的提议很好,现在发兵断其后路,让其交出天子!” 袁绍却是没理会田丰的话,继续道:“信中还说,袁术也在逼近河内,极有可能和曹操联手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荀谌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曹孟德绝不可能和袁公路走到一起!” “何况真如心中所说,曹孟德是去奉迎天子的,袁公路是要自立的,两人目的根本不同!” 田丰也面露惊讶之色,他倒是很认同荀谌的话,曹操和袁术怎么会搞到一起? 就和两只公鸭子一起下蛋一样荒谬! 袁绍见状,继续抛出炸晕众人的第三个消息。 “显奕说他为了阻拒袁术,已经和吕布联手了!” 这话一出,荀谌脸色大变,失声道:“这岂不是背叛了袁氏?” “要知道,吕布可是袁氏死敌!” 田丰听了,缓缓道:“老夫不相信显奕公子会背叛使君。” “他这么做,自然有其原因。” 审配摇头道:“吕布乃反复无常之小人也,和其联手,不怕被坑死?” 袁绍又道:“显奕信中说,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这次吕布是可靠的。” “显弈此时正在怀城阻拒袁术数万大军,说性命危在旦夕。” “但这次袁术军只有张勋桥蕤数员大将,最麻烦的孙策并没有来。” “显奕说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将这数万人歼灭,袁术便元气大伤,数年内再无法和冀州争锋!” 众人听了,颇为意动,他们都是谋士,自然知道袁熙所言非虚。 只要派兵击溃袁术,顺便还能断掉曹操后路,这样不管对方是否联手,都无法如愿了! 而且真要是这样,还能打通去司隶的通道,和荆州的盟友刘表地盘连起来! 田丰第一个道:“确实机会难得,老夫赞同出兵!” 众人心内吐槽,都知道你看曹操不顺眼,能打击曹操的事情,当然会同意了! 几个谋士议论纷纷,除了荀谌欲言又止,多数都赞同田丰的意见。 袁绍道:“显奕信中特别指明,当年他和张郃共事,对其颇为欣赏,所以这次想要张郃带兵助他。” 众人心道袁熙这招真是恶心,这么公然提出来,张郃以后还要不要在袁尚手下混了? 真歹毒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好时机 一众谋士都是跟了袁绍时间不短,他们见到袁绍的神情,明白其已经意动了。 因为这次的出兵的时机,从各方面来看都很好! 但谁也没有率先表态,因为其中风险也是很大的。 荀谌出声道:“显弈公子的提议,听上去确实不错,如果我们能够趁机击败袁术,将会削弱其不少实力。” “但前提是,显弈公子提供的情报是真的,而且冀州现在派兵,还能来得及赶上。” “倘若现在发兵过去,战事已经结束,亦或显弈公子得到的是假情报,对方目的不在怀城,而是我冀州前去增援的兵士,从而设下圈套,那便麻烦了。” 荀谌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反而大惑不解,这番话看着倒是滴水不漏,但里面用意,隐隐是反对出兵的! 袁绍听了,便道:“那依友若之见,不该出兵河内吗?” 荀谌犹豫了一下,“倒不是说不应该,而是眼下冀州大部分兵力,全都被显甫公子带走了,其他一部分兵力还在围困攻打东武阳。” “此时如果再征调军马,邺城防务必然空虚,若有其实势力趁机作乱,只怕会重演数年前邺城之乱的危机。” 提到邺城之乱,众人脸上皆是露出后怕的神色,前方作战最忌大本营被抄,邺城如果兵力尽出,防务必然薄弱确实会留下很大的破绽。 如果换做平时,还可以从别处调兵,但偏偏袁熙这信来的紧急,大部分袁绍的盟友,或者袁氏的势力,都离得太远。 比如青州的袁谭,徐州的刘备,荆州的刘表,就是他们愿意发兵,但现在立刻发信通知他们,也至少需要半个月,肯定是来不及的。 这样算算,也只有从邺城发兵,或者直接从攻打黑山的军队中拉走一部分,才能来得及赶去怀城。 邺城需要留人,那最快的方法,自然也只能从袁尚攻打黑山军兵力中,分兵去怀城了。 这就要面对一个问题,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不是袁氏的敌人想要看到的? 因为这样一来,袁尚的兵力会削弱不少,黑山军便会得到喘息的机会,要是趁机反攻,击败袁尚…… 一众谋士都是想到了这种可能,皆是沉思不语,他们谁也无法保证这种最坏的情况不会发生。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众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念头。 要是不去打臧洪就好了! 本来易京之战后,冀州是要休养声息一段时间的,偏偏天下局势突变,围绕天子车队,诸侯都蠢蠢欲动。 偏偏臧洪不合时机地反叛,让袁绍大怒,令袁尚带兵攻打,征用了冀州相当一部分兵力。 而且相对于面临相似问题的曹操,却是毫不犹豫放弃了攻打陈留,只留下少量兵力牵制,主力全部奔赴河东。 而对于好面子的袁绍来说,对于背叛他的臧洪,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单从这点上来看,在决断力上是不如曹操的。 臧洪背叛和吕布的情况也有所不同,吕布当日是败坏了冀州军纪,袁绍以此为借口动手,但彼时吕布本人并没有背反袁绍的用意。 所以对于袁熙和吕布联手,袁绍反而没有那么抗拒。 田丰看出袁绍纠结,出声道:“我有一计。” “不若发信给徐州刘备,许诺其好处,命其帮忙围困攻打臧洪。” “听说刘备最近扩张极快,此举还能削弱他一些实力。” “然后调回围困东武阳的士兵,调一部分去黑山增援显甫公子。” “同时调取张郃将军一支兵马,直接南下河内增援。” “这样一来,便可以解决兵力调动的问题。” 审配听了,出声道:“元皓此计甚妙!” “若刘备能攻下东武阳,不如趁势将此城送给他,让其派大将驻扎。” “刘备和曹操本来就不对付,如果他在东武阳,便能替我们阻住曹操的异动!” “这样他也无力扩张,暂时会老实几年。” 众人听了,纷纷觉得田丰这计谋确实可行。 要说先前有谋士还说曹操并无异心的话,现在曹操的举动,已经让人不敢再替其辩解了。 从易京之战时偷偷渡过黄河,到没经袁绍允许便私自向豫州司隶扩张,再到如今奉迎天子,皆是表明其有脱离袁氏之心! 尤其是奉迎天子之事,已经让袁绍及谋士反应过来,冀州不想做的事情,其他人未必不想做,至少当前看来,奉迎天子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尤其是天子刘协封的很多官员,和各方诸侯官员任命产生冲突,往往会演变成互相攻击的契机,让各诸侯颇为头痛。 眼下讨论是否奉迎天子,已经没有意义了,袁绍的谋士们都不傻,明白虽然奉迎天子对他们来说很是鸡肋,但要是让曹操做成了,也会是个大麻烦! 另一个原因是,袁熙不惜亲身犯险去做这种事情,本身就说了他的态度和预测。 袁熙这几年来,在袁氏内部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远远要大,因为有他参与的决策,最后都证明袁熙的想法是正确的。 加上袁熙这两年来,不停的向袁绍写信,旁敲侧击地影响袁绍想法,终于让袁绍明白,如今河内奉迎天子的事情异常关键。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河内郡的位置异常关键,这涉及到了袁氏统一天下的路线。 如今天下诸侯争霸,其实主要是两袁争霸,而袁绍想要击败袁术,便要寻找渡过黄河南下的最佳路线。 河内郡的位置在黄河北岸,有数个南下渡口,如果控制了河内,黄河南岸就很难北上,反观袁绍这边,随时可以渡河南下。 下一个合适的渡河地点,就只能在河内往东数百里,从邺城南下黎阳,渡河到黄河南岸的白马,南下百余里到乌巢,然后再到官渡,再南下到许都,才能从兖州进入豫州,攻击袁术的大本营。 这如今这条通道被曹操把持着,邺城不好轻易发兵。 然后下一个合适的南下地点,便只能是徐州了,因为被大江沼泽阻拦,也不是那么好调兵。 而如果现在袁绍控制了河内郡,便可以南下进入司隶,打通去荆州的道路,从而进入豫州西部,这条路线,是南下路线中最为稳妥,也最为可行的一条。 所以袁熙和吕布联合,袁绍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从中发现了攻击袁术的契机。 袁绍虽然有时候好面子,但他并不是为此就把利益抛到脑后的人,袁熙如今给他展现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 等袁绍把自己想法说完,在座的谋士掾属纷纷赞同,他们也想不到反对的理由。 审配笑道:“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如今我们攻击袁公路的三条路线,除了官渡那条在曹孟德手中,其他两条,都在显弈公子手里呢。” 众人听了,这才醒悟过来,心道果然如此! 不说现在袁熙占住的怀城,曹操占住的官渡,徐州那条路线,便是从广陵进入扬州,或者下邳进入九江郡,这是由袁熙刘备共同控制的。 众人沉思起来,这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如果是后者,显弈公子,或者其背后的谋士,也太可怕了些! 这是因为,离着袁术越近,将来击败袁术后,就能分到最多最大的利益。 有几个谋士心中不由自主浮现起这个念头,如果袁熙是嫡长子就好了! 袁绍见众人并无异议,心道倒真是难得,平日里面一件事吵得两边各执一词,怎么这次这么顺利? 他猛然醒悟过来,八大谋士只来了三个,余下的掾属都不够资格插嘴说话。 人少了,自然争执也就少了,即使有不同意见,也很容易看清立场,讨论几次后,也就明了。 袁绍有些郁闷,事情人少了,干的反而比人多的时候利索,那自己找这么多谋士,意义何在? 计议已定,袁绍便命人给刘备及袁尚发信,众人各自散去。 荀谌跟着出来,独自走在路上,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他这个谋主,因为曹操渐渐显露野心,在袁氏内部越发不太受待见了,因此时常谨言慎行,就像今日之事,他出于顾虑少说了很多。 因为荀家子弟,荀攸荀彧都在曹操那边受到了重用,荀谌因此也受到了猜忌。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不怀好意,盯着他谋主位置的人,但偏偏荀谌对于此事无法自证。 他现在很是尴尬,本身他也有问题,私下投靠了袁谭,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怕袁绍早已经知道了此事,所以怀疑荀谌首鼠两端,自然信任少了很多。 所以对于自身的前景,荀谌也是一眼望得到头了,一个不被重用的谋主,将来即使袁氏成就大业,自己也只能混个闲散职位。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总不能去投靠曹操吧,对方即使最后能打败袁氏,自己的位置还能超得过荀彧荀攸? 荀谌心中有些失落,目前虽说跟着袁氏衣食无忧,但身为谋士,谁不想计策被主公采纳,以一己之力改变天下大势? 想到这里,他对当日袁熙丝毫没有流露出对自己的招揽之意,感到万分不解。 听说其后来照顾的那个郭嘉,家世也不怎么样,为何独独被其青睐? 荀谌猜得没错,在袁熙的小本本上,他的名字并不排在前列。 而排在前列的人,正一脸无奈地对死皮赖脸不走的袁熙说道:“使君连续数日来访,顺也知使君之意。” “我无意改换门庭,还请使君回去吧。” 袁熙微笑道:“高兄,世事无绝对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龙遇飞熊 高顺在冀州时,也见过不少名士高官,多少也了解过士族圈子里面的行事规则,然而眼前这位出身当世大族,已经成为一州刺史的年轻人,做事风格却完全不同。 在高顺看来,袁熙这种死缠烂打的做法,毫无士族风范倒像是市井里面爬摸滚打出来的,如同混混无赖一样。 高顺总觉得眼前袁熙的做派,和自己曾在史书中读到的一个人很是相似,这不是传闻中高祖皇帝的模样么! 眼前袁熙还在喋喋不休,“高兄,你看我马上就是温侯女婿了,咱们多少也算是关系亲近啊。” “高兄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元配的四姐嫁给了高览,高览你知道吧,和高兄一样,同出身于陈留高氏,现在也是冀州名将了呢。” “高兄你看,这岂不是亲上加亲,比一家人还亲?” 高顺头都要炸了,“使君放过我吧,你结交于我,温侯会怎么想?” “虽然两边联手,但会引起猜忌啊。” 袁熙哈哈一笑,“高兄,一家人说话不要见外嘛。” “高兄可曾想过,要是温侯真的和袁氏再度交好,尤其是和本初公言归于好,高兄如何自处啊?” “恕我直言,高兄现在的境遇已经很尴尬了,到时候会更难吧?” 高顺正色道:“使君怕是误会了,温侯对我很好,我一直过得很好。” 袁熙还不死心,“高兄不要自欺欺人嘛,若高兄投靠于我,我必倚兄为股肱。” “有我居中调停,兄和高氏的先前闹翻之事,肯定能揭过去,岂不是好?” 高顺淡淡道:“顺不负温侯。” 袁熙心下佩服,高顺还真是死硬啊。 但他心中更是惋惜,吕布明明有高顺这种忠心的部下,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地鸡毛,想到后世高顺就这么被杀了,袁熙更是为其觉得不值。 他见高顺不送口,知道也不好再说下,只得打蛇随棍上,“高兄之操行,熙极为敬佩。” “我也希望高兄能在温侯手下得到重用,一展所长。” “这样吧,这件事我暂时就不提了,只希望高兄万一遇到难处时,能记起我今日一句话。” “我幽州的门,永远为高兄开着。” 高顺听了,起身拱手谢道:“承蒙使君青睐,顺感激万分。” 袁熙见高顺自始至终口风都很紧,心道越是忠心的人越不好挖,先松松土也是好的。 他话锋一转,“我此次来,是听说袁术军已经逼近怀城,只有三四天路程了。” “兄觉得,怀城能挡得住吗?” 高顺想了想,“如果袁术军全力攻打,顺必舍命护送使君和温侯妻女突围。” 袁熙明白意思了,高顺根本没有信心! 他出声道:“要是陷阵营还在兄手中呢?” 高顺思忖半晌,“也就多撑半月而已。” 袁熙心道半个月不少了,足以等到很多变数,比如温侯赵云回援,比如冀州出兵,当然,也有可能出现更坏的情况。 袁熙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安邑那边形势很复杂,万一一两个月无法解决,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他出声道:“熙有一事不明,为何温侯当日将军权交与魏续将军?” 高顺听出了袁熙言外之意,目光一闪,“使君的意思是,魏续将军有些问题?” 袁熙说道:“在熙看来,公台先生坐镇是最合适的,偏偏他被人指认,做事束手束脚。” “我不是说魏续如何,但如高兄所说,他若指挥陷阵营,怕是要比高兄差得多。” “这就罢了,万一他乐见其成,那事态就严重了。” “高兄培养陷阵营,一定花了不少心血吧?” 高顺听了,拳头不由自主握了起来,袁熙见时机成熟,趁机道:“我想请高兄一起,同我去见公台先生。” 高顺从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连忙道:“温侯留我守城,我岂能…” 袁熙打断他的话头,“高兄!” “我都是要做温侯女婿的人了,岂能对其起异心?” 高顺腹诽,心道温侯至今没有明确表态,也就你舔着个脸以温侯女婿自居,一个袁氏子弟,不要家族面子的吗? 袁熙又道:“高兄看我手下兵士如何?” 高顺答道:“和陷阵营各擅胜场,有陷阵营不能及处。” 他这话说得很有水平,侧面也夸了下自己,说明他对自己训练出的陷阵营兵士很是自傲。 袁熙听了,叹道:“高兄过谦了,不过就像高兄重视陷阵营一样,我对手下这些兵士,也很珍惜。” “他们是我手下大将麴义训练出来的,当日他死里逃生,我救了他,故一直在我手下练兵。” “但可惜的是,他为了保护温侯女儿战死,我现在想起来,就有椎心之痛。” 他侧过身子,直视高顺,“这些天以来,我和陷阵营见过几次面。” “我发觉他们有相当一批人,竟然是先前冀州的先登死士!” “高兄可曾知道,这些先登死士,最早是麴义训练出来的?” 高顺听后沉默半晌,良久才缓缓道:“我和麴义很早就认识了。” “他的这些先登,是他在凉州时的家族私兵,一直带在身边。” “后来他辗转投入了本初公麾下,立下了不少功劳,但是一直饱受猜忌。” “这也正常,宝剑锋利,利于杀敌,却也可能会伤到主人。” “他和我相识数年,常常一同讨论练兵之法,直到最后发生了那件事。” “我接管了剩下的先登,把先登编成了陷阵营。” “直到后来,因为高氏族人中,有比我更加受到重视的人,本初公便要求我将陷阵营交给他们。” “当时我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在加上陷阵营兵士对于麴义被伏杀相当不满,在几个部下鼓动下,我联系到了在并州避祸的温侯,带着陷阵营投靠了他。” 袁熙心道原来如此,出声道:“要是将军当时得知,如今还是要将陷阵营交出去,还会不会离开冀州?” 高顺看着脚下,最后说道:“至少打仗时,还是要我指挥。” 袁熙见高顺口风有所松动,知道对方心中已经是有些后悔了。 这个天下大乱的世道,主公和下属往往只是互相利用,真正能君臣相知的又有几个? 想到这里,他出声道:“高兄即使信得过温侯,但能信得过魏续吗?” “高兄也曾听过温侯和魏续夫人有染的事情吧?” 高顺一滞,这种事情私下里面谁不知道,但是并凉风气向来开放,他一个陈留出身的部属能说什么? 袁熙看出了高顺的心思,说道:“高兄,天下没有几个男人,会心甘情愿把夫人送给别人。” “魏续若是心怀不满,投靠了别人,临战让陷阵营送死,高兄忍心多年心血白费?” “到时候魏续拍拍屁股逃走,我们又如何向温侯交代?” “而且只怕我们也不一定,能在袁术军手下留得性命。” 高顺听了,更是犹豫,“那使君的意思?” 袁熙心道成了,开口道:“我想请高兄和我一起去见公台先生。” 只要说动了陈宫,事情便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如何守住怀城了。 安邑城外,沮授对赵云道:“李傕郭汜武艺不凡,将军小心。” 赵云点头道:“多谢公与先生,待云先去试探对方虚实!” 他打马出阵,带着百十骑兵来到对方阵前,喝道:“常山赵子龙,前来讨逆!” 如今被赵云沮授上千军马阻在安邑城外的,正是李傕郭汜带领的数千飞熊军。 飞熊军乃是李傕最为得意的亲军,号称战无不胜,先前一路从长安追击天子车队上千里,沿途连战连胜,打得天子身边最精锐的羽林军全军覆没。 要不是中途白波军和南匈奴联手偷袭了正攻打天子营寨的李傕军,逼得其暂时退却,飞熊军几乎就将所有敌人全都消灭了。 即便如此,飞熊军卷土重来后,打得杨奉韩暹连续大败,天子车队被迫逃入安邑。 而李傕郭汜还不死心,带兵逼近安邑,此时却遭遇了在外抵御的赵云军。 李傕见赵云面生,扭头对郭汜道:“这是何人?” 郭汜混不在意,说道:“看样子不是并凉人,这些关东人,哪个能挡得住我们?” “随便派个人把他杀了便是!” 李傕听了,环顾四周,见到自己身边一员偏将,眼睛一亮,说道:“你上去将他首级拿下!” 那将听了,面现傲然之色,拱手道:“谨遵将军之命!” 也难怪他自傲,他乃是李傕得力手下,胡封。 胡封是李傕外甥,担任骑都尉,这职位已经说明其在骑兵为主的李傕军中,武力也是拔尖的。 而且胡封先前更其因做的一件事出了名,便是在酒席上击杀右将军樊稠。 《后汉书卷七十二-董卓列传注[一]献帝纪曰》:“傕见稠果勇而得觽心,疾害之,醉酒,潜使外生骑都尉胡封于坐中拉杀稠。” 樊稠在凉州军中,也是李傕郭汜齐名的猛将,胡封能在樊稠部属环伺下将其空手击杀,说明确实武艺非凡。 胡封挺着长枪,打马冲到阵前,大喝一声,“无名小卒,给胡某纳命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见龙回马 彼时曹操和众将站在城头,见城下幽州军和李傕军对峙,心中有些得意。 前番典韦徐晃互相试探几十招后,都感觉拿不下对方,各自回阵,杨奉见最得力的部下徐晃也拿不下对方,心生畏惧,心道要是曹军趁机打城,白波军未必挡得住! 曹操趁机上前,承诺和白波军秋毫无犯后,双方一团和气地入了城。 消息传来,还在城外向孔融不满发泄的吕布,方才醒悟,自己应该二话不说先入城的,这下被曹操抢到了先机! 吕布心中大骂,先前他还以为曹操会和白波军打起来,怎么双方就和好了呢? 这下他后悔也晚了,曹操入了城,吕布反而不敢进去了,要是曹军和白波军在城里设伏,联手对付自己怎么办? 所以即使城内传来刘协让他入城的诏令,吕布还是犹豫不决,他有些后悔没把陈宫带在身边了,现在没人能给自己出主意! 他在城外呆了一天,李傕郭汜却已赶到,城内传出诏令,让吕布领兵退敌。 这下子吕布更不确定了,谁知道这命令是不是曹操挟制刘协发出,让自己损耗实力的? 此时赵云站了出来,对沮授说道:“公子让我们来安邑,等在城外无所作为,有辱使命,不如让我先和敌人会会!” 沮授无奈,眼下吕布按兵不动,只能让赵云出阵,他心里暗骂,吕布做事太犹豫了,这样怎么能成事! 想到袁绍这两年来,也是越发不能决断,沮授心里有些失望,在这点上,袁绍和曹操差的太远了,曹操只要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立刻便会毫不犹豫赌上全部身家! 沮授想到这里,陡然一愣,好像公子做事,挺像曹操的啊? 不禁其赌性像曹操,而且做事果决,敢孤身在怀城对付袁术大军,就这份魄力,极像本初公在白马之战时的风范啊。 他忧心忡忡地在中军压阵,看着赵云在李傕军前搦战,心道公子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了自己和赵云,要是赵云败了,自己真没有颜面回去了。 曹操站在城头,志得意满对身后诸将道:“你们觉得,这两边谁会赢啊?” 曹纯跳出来,幸灾乐祸道:“听闻凉州军多精通擅骑术,如今派遣先锋出阵,必然是其中武艺高强之人。” “这幽州军小白脸,只怕撑不过三招!” 乐进也出声道:“幽州军这个赵云,虽然这两年也闯下了些名头,但据我所知,其一战是多人围攻刘备手下的关羽,一战是杀死了黑山军一名首领,并未显露出过人之处。” “听闻其曾在刘备手下做主骑郎,多年也没打下名声,怕是不一定以武艺见长吧?” 曹操听了,颇为欣慰道:“诸位平日用心了,对潜在对手尚能如此留意,方能百战不殆,看来你们没少看我的兵书啊。” 两人连忙道:“丞相兵书,字字珠玑,末将受益匪浅!” 曹操正自得意,却侧头看到两个人欲言又止。 曹昂,曹仁。 他心中奇怪,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些见解?” 曹昂听了,忙道:“昂想起前日未能夺下徐州下邳,有负阿父所托,所以心中惶恐。” 曹操听了,不以为意到:“当日敌军势大,非你之过。” 曹昂低头道:“当日孩儿确实有过,只因未能料到袁熙凶虎能让三方联手,同时算计了我和孙伯符。” “那凶虎运筹帷幄,料敌先机,昂自愧不如。” “昂只是疑惑,如凶虎这种人,岂会派个庸碌之辈做为主将,来安邑主持大局?” 众将听了,纷纷沉思起来,曹昂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两年袁家凶虎名头很盛,曹操部下也时常谈论此人,视其为曹军劲敌,按凶虎性格,确实不太会像在这种事上失策的人! 曹操见曹仁面色凝重,说道:“子孝,你也赞同子脩的想法?” 曹仁忙拱手道:“大公子目光如炬,末将以为,这赵云威胁极大,不得不防。” 曹操目光一凝,“子孝先前和那赵云交过手吧,对其评价如此高?” 曹仁叹道:“怀城未能打下,有负使君所托,当时阻仁和妙才的,正是此人。” “武艺且不论,其寻找机会的眼光极准,妙才就是在他伏兵偷袭之下,猝不及防才受伤的。” 夏侯渊此时听了怒道:“早晚我必报此仇!” 当时他还没出手,就被弓箭射伤,眼睁睁看着曹仁独自打了一个晚上,功败垂成,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曹仁又道:“当日我以数倍之兵,猛攻这赵云营寨一夜未下,其指挥调动兵士的能力,不下于我,甚至犹有过之。”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在曹营诸将中,曹仁因为善于带兵见长,连他也对这赵云有如此高评价? 曹纯笑道:“子孝怕不是天黑失了先机,才会高看他一眼把?” “就算他会用兵,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得过那凉州猛将几招!” 城墙另外一头,站着的是白波军诸将,看向曹操这边时,眼里皆是闪过浓浓的忌惮。 先前白波军被曹操震慑,自忖火拼不过曹操,只得迎其入城,免得斗得两败俱伤,被曹操占了便宜。 入城后两边明争暗斗,对于来袭的李傕郭汜,谁也不愿意去打头阵,免得徒自折损实力,为对方所称。 最后两边达成默契,鼓动刘协下诏,让城外的吕布和幽州军联军迎战,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联军会消极怠战,没想到对方真的同意了! 韩暹对杨奉说道:“这倒是正好,先让他们相斗,多少也能折损李傕些锐气,我们才好寻找机会。” 站在杨奉身后的徐晃听了,欲言又止。 他身为杨奉部下,虽然前番救驾有功,被封了都亭侯,但离着白波军的杨奉韩暹,胡才李乐这四大头目,还是有些差距的。 在他看来,白波军如今局面被动,这时候不去争取吕布联军,反而去陷害对方,要是被曹操捷足先登,白波军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吕布军被李傕郭汜打败,白波军不还是要出战? 那还不如一起合力,击退李傕! 想到这里,徐晃开口道:“末将请出战,一同击贼!” 杨奉听了,摆手道:“不急,公明是大将,先观望一下,谨防有失。” 众人正说话间,胡封已经拍马赶到,对着赵云面门便刺! 赵云挺枪迎上,两边枪头相交,赵云手臂一震,枪头便抖出一朵枪花,将胡峰枪头带偏了出去。 胡封下意识把手一抖,回正枪头,竟然用的也是一样手法,就要黏住赵云枪头,以牙还牙! 枪法三大基础动作,拦拿扎。 扎便是正刺,乃是对着敌人要害出枪的进攻动作。 当然,另一方不会坐以待毙,除了反用扎和对手比速度搏命外,最常用的便是拦和拿,卸开对手的扎。 两者体现在招式上,便是“枪之万变,不出一圈”。 “圈法”是即是拦拿的后手变化,所谓要想窥知大枪妙,后把变化是神机,便是后发制人,待敌手招式用老,然后反制,让对手限于不利境地。 如今便是如此,胡封贸然出枪,甫一出手边被赵云带歪枪杆,瞬间落于下风! 他想要照葫芦画瓢反击,刚抖起个枪花,赵云哪里会给他找个机会,长枪陡然点出,手掌一松一放,将握住长枪的位置后移两尺,陡然往前一送! 放长击远! 这一下攻击距离瞬间增加两尺,枪尖穿过胡封枪花,已经来到其面门半尺处! 胡封大惊失色,连忙一个后仰,往后躺倒在马背上! 这是凉州武将救命招数,腰马非常熟练才敢做出,是在危急时刻保命的绝招,此时他仰面朝天,对方便攻击不到他的面门咽喉等要害! 不过这招也等于是将大腿手臂等位置交给对方,乃是用小伤换回一条命! 胡封已经做好了被刺的准备,不过此时双马对向冲过,对方未必来的及变招! 他心中恨恨,对方确实是个高手,自己一招就落了下风,等拉开距离,得赶紧逃回去! 耳听枪声呼啸,他连忙抬手挡在下巴上,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只要不被刺中,就能活下来! 他只觉枪头探出,顺着他的手臂铁甲划开,擦着他的脸颊穿了过去,心中暗喜,赌中了! 然后崩的一声,系着他头盔的皮条,被一枪扎断,胡封感觉头上一轻,头盔飞了出去,顶上头发披散下来。 两马交错而过,只一个眨眼,两马便拉开一个身位,胡风就要起身,突觉头顶一凉。 曹营众将在城头之上,目瞪口呆看着赵云连头都没回,快入闪电般的回马一枪,不偏不斜刺入身后还躺在马鞍上的胡封天灵盖! 赵云纵马前冲,枪头抽出,带出一蓬鲜血脑浆。 胡封的马儿带着早已断气的胡封尸体跑回本阵,其尸体脑门上还在不断喷出红白之物,在地上拉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 另外一边徐晃见了,不由出声赞道:“好一招回马枪!” 曹营众将心中发寒,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是回马枪,但为什么回马枪会这么快,这么准? 赵云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全凭感觉就能刺中对方顶门,这种准头真的是练出来吗? 换做自己是胡封,未必能躲得开这一枪! 典韦不由握紧了双戟,喝道:“我要和他打一场!”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君臣互疑 李傕在阵前,见赵云交手一合,便一枪刺死胡封,战马带着胡封身体跑回本阵,其速度之快让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不禁惊怒焦急,大喝道:“杀了他!” “谁取下他的人头,胡封的骑都尉就是他的!” 话音传出,李傕阵中登时纵马冲出几员偏将,将赵云团团围住。 几人几条枪只在赵云胸腹要害乱刺,赵云左遮右拦,没几个回合便瞅个空儿,长枪倏然点出,刺穿了一人咽喉。 那人捂着脖子,喉咙咯咯作响,翻身落马。 剩下几人看了,各自胆寒,手中枪不自觉慢了,赵云见状,刷刷刷三枪刺出,一人手臂中枪,大叫一声,拨马便跑。 李傕见了,大怒道:“跟我上!” 他带着百十骑兵出阵冲来,赵云身后骑兵一见,也冲了过来,双方混战成一团。 徐晃见了,对杨奉道:“将军!” “如今是我们的大好良机!” “若此时我们能出城相助,必然能交好幽州军,甚至温侯!” 杨奉听了犹豫不决,就听旁边韩暹冷哼道:“幽州军?” “那幽州刺史袁熙,倒是胆子大得很!” “听说两年前,他还是杀了南匈奴单于于夫罗的儿子刘豹!” “我白波军和南匈奴交好,这袁熙如此凶蛮霸道,我们有必要讨好于他?” 徐晃心中腹诽,这不是那刘豹自己找死? 白波军当年占据河东,刘豹那支南下劫掠长安雒阳的流寇,返回时需要经过白波军地盘,最后是白波军点头,才能安然北上的。 当时徐晃还在河东做郡吏,对此事无能为力,即使之后投靠了白波军,他对此事也是多有腹诽。 胡才此时道:“南匈奴的事情,不好说。” “于夫罗已死,现在的单于呼厨泉未必敢得罪袁氏。” “我倒是觉得,可以尝试和幽州军接触。” 李乐赞同道:“上次南匈奴右贤王去卑同我们一起,救援天子车驾,事后我们将其支走,并没有给其任何好处,只怕其对我们已经心生不满。” “如果真能利用袁氏稍微牵制南匈奴,让其不敢轻举妄动,也未尝不是办法。” 韩暹冷哼道:“南匈奴不过一群贱民,哪来胆子和我们对抗?” “我们现在可是天子身边近臣!” 白波四将分成了两派,韩暹杨奉一派,胡才李乐一派,众人各执一词,一时争执不下。 徐晃心里看得清楚,韩暹授的是幽州牧,和袁熙的幽州刺史冲突,自然有敌视之意。 胡才是并州牧,将来如果要到并州上任,必然不想同时招惹南匈奴和袁氏,故其所想的应是和两边交好,都不得罪。 李乐授的是凉州牧,凉州军被李傕郭汜带走后,边境也饱受南匈奴骚扰,自然希望有人帮忙打压南匈奴。 见四人争论起来,完全无视城下情况,迟迟不发兵救援,徐晃看得无语,心道自己虽然也封侯了,但是一直呆在白波军,真的有前途吗? 那边曹操看到阵中赵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大喜过望,对诸将道:“我未见诸将之中,有如赵云者也!” “此等猛将,不在我之麾下,真是太可惜了!” 夏侯渊驱前一步,低声道:“明公,但是如今对方在幽州军,便是我们大敌。” “不若静观其斗,让其死在李傕手中最好。” 曹操听了犹豫起来,沉吟不语,典韦兀自舞弄双戟,跃跃欲试,但他身为曹操亲卫,曹操不发话,他也不敢擅自出阵。 城外沮授见围住赵云的人越来越多,急对吕布道:“温侯,正是时机!” “眼下我带军压上,温侯趁势掩杀,当可一举将其击溃!” 吕布听了,犹自闷闷道:“天子不相信我,竟然先迎曹操入城,我打生打死,他何尝在乎?” “我” 沮授听了,长叹一声,“温侯,现在说不定天子就在看着呢。” “当日温侯留下天子在长安,如今要让其重新相信温侯,总要做些事的!” “我先去了,温侯三思!” 说完沮授再不管吕布,把手一招,幽州军同时击鼓进军,上千人向着李傕阵中冲去。 双方混战在一起,郭汜见了,也下令全军压上,隐隐有将幽州军包围的势头。 他在阵中督促兵士前压,却听一声号响,斜次里面又冲出一支军马来,领头大将提着方天画戟冲来,口中叫道:“郭汜,纳命来!” 郭汜一见,大惊失色,这不是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吕布吗? 并凉武将,多以武力排名,李傕郭汜能排在前面,便是因为两人是最能打的。 而郭汜和吕布,却是在长安单挑过的。 《英雄记》载,“郭汜在城北,布开城门,将兵就汜,言:且却兵,但身决胜负。汜乃与布共对战,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骑遂前救汜,汜、布遂各两罢。” 这是后世为数不多有记载的大将单挑,以郭汜落败告终,但他当时敢接下吕布挑战,证明对自己武力还是颇为自信的。 如今郭汜骤然看到吕布突袭自己本阵,惊惶片刻后,复又鼓起勇气,大呼道:“吕布,这次我必报上次之仇!” 说完他挥舞长矛迎向吕布,两边战作一团。 李傕冲向被数名西凉军将围住的赵云,正要伺机将赵云刺死,吕布军中却冲出一将,拦在李傕面前。 李傕见了大怒,以枪指着来人道:“张辽!” “你背叛太师,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张辽一横手中长斧,淡然道:“挟持天子,天下共击之。” 李傕大喝一声,纵马冲上,和张辽站在一起。 这下两边兵士完全冲到一起,在城下混战成一团。 李傕郭汜的飞雄军威名赫赫,吕布军和幽州军虽然也不逊色,但两者配合磨合却不多,导致反而不如飞雄军一体策应灵便,加之飞雄军的人数数倍于吕布联军,两边打了一刻钟,吕布联军渐渐开始退却。 杨彪匆匆进殿,将城外的事情告知刘协。 他急道:“天家,这下能看出,温侯和幽州军前来救驾了吧?” “反倒是曹军和白波军在做壁上观!” “天家通过这件事认清了诸将面目,但这样下去,温侯和幽州军很可能会兵败身死。” “到时候谁来扶住天家?” 刘协听了,面色通红,他起身在殿中来回走动,道:“既然如此,温侯为什么不入城见我!” “他对朕失望了吗?” “现在怎么办?” 杨彪忙道:“还请天子立刻下诏,让曹军和白波军出城解围!” 吕布和郭汜翻翻滚滚战了上百合,两边斗得筋疲力尽,而且近身缠斗,无法发挥吕布胯下宝马的优势。 《后汉书·卷七十五》记载:“布常御良马,号曰赤菟,能驰城飞堑,与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 要是追击敌人,冲击敌阵,这赤菟马是极好的,偏偏在单挑中,发挥不出优势。 吕布心中郁闷,忍不住怒道:“宝马,没有兵器灵也!” 郭汜哈哈大笑,“吕布,你比以前不堪了啊!” “这两年,只怕武艺拉下了吧!” “我从长安城中到现在,没有一天不练武,你做得到吗!” 吕布想到麴义也曾说过这话,心道果然自己是太安逸了? 他怒吼一声,方天画戟陡然加速,向郭汜刺去,郭汜一边招架,一边心里冷笑,吕布果然还是受不得挑衅,死要面子。 对方最让自己忌惮的,一是快马,二是箭术,要是一开始就远处射箭偷袭,只怕自己会极为难受。 偏偏对方仗着单挑赢过自己,想要故技重施,但郭汜早有准备,刻意防守,吕布反而一时拿不下他。 此时城头上曹营众人见城下战成一团,两边开始不断有人死伤,荀攸微笑道:“今日一战后,只怕吕步军再难和明公争锋了。” 曹营众将听了,皆是大笑出声。 于禁一直没说话,此时他见众人大笑,赶紧也作出开怀大笑之态。 上次他因为在东武阳和袁熙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后便隐隐感觉受了猜忌,所以平日里面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怀疑自己和袁氏有勾结。 正在曹营众人谈笑风生时,黄门侍郎钟繇匆匆匆匆赶上城头,对曹营诸将道:“天子诏令,诸将速速出城,共击李傕郭汜!” 曹营诸将听了,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荀攸听了,对诸将道:“整兵尚需不少时间,诸将可仔细调兵,万勿出了差错。” 钟繇一听,便知荀攸想拖时间,便趋近到曹操跟前,低声道:“白波军那边,天子已派了孔融去宣召,望早做决定。” 说完他退后一步,将诏书交到曹操手中。 曹操捏着诏书,沉默不语,过不到片刻,却见那边城门大开,白波军徐晃带着一支军马,出城往凉州军阵中冲去。 曹操见了,叹息一声,对乐进于禁道:“你二人点五百步军,出城攻击李傕军。” 不多时,曹军涌出,几方混战在一起,震天的厮杀声和喊叫声传入安邑城中,刘协身边的妃子宫女听了,皆是心惊胆战。 刘协思忖半晌,对杨彪道:“我要上城头看看。” 几位大臣在一旁忙谏道:“天子之身,不可亲临险地啊。” 刘协听了,断然道:“将士为朕而死,朕岂能默然视之?” 说完他一撩冕冠,大踏步向殿外走出,一旁伏寿连忙跟上,董承见状,想董贵人使了个眼色,董贵人却是腿脚发软,迈不动步。 城外越打越是惨烈,郭汜终于不敌吕布,逃入阵中,吕布待要急追,却被飞雄军舍命拦住。 吕布纵马冲突不过,心中愤愤道,果然宝马没有兵器灵。 狗日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尽释前嫌 李傕眼见被自己张辽缠住,郭汜被吕布压制,赵云却已经无人能制,纵马冲突,又杀了一员偏将。 他知道这样下去,绝讨不了好去,正犹豫间,就听安邑城头击鼓,两支分别打着曹军和白波军旗号的军马冲了出来。 他不敢恋战,虚晃一枪,往后便走,张辽还要冲来,李傕背后飞熊军涌出,将两边隔绝开来。 吕布见飞熊军护着李傕郭汜后退,其虽然伤亡不少,但仍然能保持阵型,知道飞熊军乃是久战精兵,不可穷追,便打马回来。 城头曹操看到,叹道:“凉州军果然是天下强兵,要是我能得到,何愁天下不能平定!” 曹军众将默然,他们这几年打了不少仗,已经由最初谁都打不过的乌合之众,慢慢也能和各方诸侯掰掰手腕了。 但困扰他们的,是底蕴。 相比经营多年,兵强马壮,装备齐全的凉州军,曹操军目前的武器装备,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所以曹操才如此急迫地寻找破局之策,他知道在袁绍手下是绝对不可能出头的,而且袁绍已经对自己生了警觉之心,处处提防着自己做大。 所以曹操此次冒着和袁绍翻脸的准备奉迎天子,也是孤注一掷了,只要有了天子诏令,就能聚敛零散势力,借机壮大自己! 在曹操的预想中,白波军和黑山军都在自己的吞并之列,但如今两者皆被袁熙介入,让他极为难受。 曹操当日和荀彧商议的计划是,待夏收征粮后,打下陈留安定后方,再去雒阳奉迎天子,但荀攸提出,这样一来很可能就晚了。 他认为夏收之后,冀州和幽州很可能会对黑山军动手,黑山军要是被消灭,袁氏便能逼近司隶,对曹操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如果提早奉迎天子,曹操便能利用天子诏令和黑山军联手,从而拉近和袁绍的实力差距。 至于天子身边的白波贼,则肯定是要吞并的,白波四将在天子身边太过碍事,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些计划即使顺利施行,至少也要好几个月,要等到夏收之后,变数就实在太大了。 曹操深以为然,马上制定了一连串计划。 放弃陈留,直奔河东,奉迎天子,吞并白波贼,联手黑山贼,夺取司隶,再趁势南取荆州! 一众谋士皆是赞叹不已,正当众人周密筹算时,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传来。 幽州军提前对黑山用兵了! 曹操震惊之余,马上做出了应对,当机立断行动起来,利用袁尚大军,暗度冀州通道,直奔河东,直接奉迎天子! 曹操这一着,袁熙也没预料到,他得知的后,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心中庆幸自己幸亏防了一手,提前安排赵云沮授南下河内。 这样一来,他勉强来得及去赶上,和曹操争夺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赵云沮授这支孤军机缘巧合之下,不仅破坏了曹操夺取怀城的计划,还及时和吕布赶到了安邑,让曹操的图谋再次受挫。 曹操来到安邑后,听到曹仁说了怀城之事,对曹昂叹道:“生子当如袁显弈啊。” “你要是有他一半本事,我也能放心了。” 曹昂听了,深深低下头去,“昂必用心,不让阿父失望。” 如今曹操站在城头上,看赵云整军回阵,心里升起一股嫉妒之意。 袁本初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是怎么教出来的? 假日时日,这三人必成大患,要是联起手来,自己就头痛的了! 必须想办法离间三人! 赵云和沮授让手下清扫战场,带回伤员死者,直到己方兵士都归位了,才领兵回营,这次死伤过百,但大多数都是伤者,且因为前阵兵士大多配甲,受的都是轻伤。 这些负伤兵士被抬入营帐,早有医士出来救治,他们用热水清洗伤口,用针缝合伤口,然后敷上草药,再喂其喝下药汤。 这套救治方案虽然粗陋,但已经是这个时代战场上,所能采取的最合适的办法。 至于伤口感染不可避免,只能口服草药增强些抵抗力,帮助兵士撑过发烧发热。 吕布也在让张辽清点死伤,发现个把时辰的战斗,自己这边最精锐的骑兵,竟然死伤数百,这不是个小数字,他脸色阴沉下来。 而且这些兵士不像幽州军有救治的后手,负伤只能互相救治,挣扎着到河边自己清洗伤口,伤者互相包扎。 吕布心中烦躁,打马来到营寨门口,看着对面赵云营寨中,一队队医士整齐有序的熬制草药,心道这袁家子似乎在后勤上,很有一套啊? 他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安邑,心情愈发不好,今日自己和幽州军冤大头般顶在前面,让城头上的曹军和白波贼看热闹! 他心中恨恨,早知道被曹操抢了先机,还不如不来! 算算袁术军也快逼近怀城了,自己却在安邑城外干等着,跟傻子一样! 想到怀城里面的妻女,吕布更是生出了退意,要是安邑这边没有进展,自己是不是回去好一些? 指望天子刘协,好像也没戏,只怕他现在身边早就有一批新的大臣,还会在乎自己? 他正患得患失时,安邑城门打开,数十骑兵护送几辆马车往吕布营寨方向而来,车子过了护城河,行了数里,在营寨门前停下。 吕布见了,面露嘲讽之色,打马上前喝道:“怎么,这是城里又有诏令了?” “是让我退兵,还是让我去追击凉州军啊?” 最前面的马车车门打开,杨彪和孔融走了下来,孔融对着吕布使了个眼色,和杨彪来到了中间马车前面。 两人打开车门,一个人走了下来。 吕布本来满脸冷笑,突然脸色僵住。 来人穿着天子冠冕,竟是天子刘协! 刘协下车,趋前几步,来到吕布马前,对着吕布深深一拜,口中道:“朕对不起温侯,特前来向温侯赔罪。” 吕布连忙翻身下马,扶住刘协,说道:“天家何必如此!” 刘协抬起头,直视吕布,“朕当年少不更事,温侯一片忠心,朕却没有回报,温侯离开后,朕心一直难安,每每想起,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今温侯不计前嫌,亲身犯险,救朕于水火,朕却因为种种缘由,无法及时回应温侯,实是朕之过错。” 吕布听了,心中大为感动,出声道:“布得天家此言,死而无憾!” 刘协听了,也哽咽道:“还望温侯再次助我!” “今请温侯随朕入城,朕担保,决不会再有人对温侯不利!” 吕布听了,沉声道:“承蒙天子赏识,布必当粉身以报!” 杨彪在旁边看打了,心中大为欣慰,刘协经过这么多事情后,已经渐渐走向成熟,言语之间,竟有了几分明君气象! 刘协又命杨彪请出沮授赵云,拜道:“今日之围,两位居功至伟。” 两人听了,连忙拜道:“臣惶恐,吾等皆是奉幽州刺史袁显弈之命,特来护驾。” 刘协微微点头,“朕心中明白,还请两位一起随朕入城。” 赵云和沮授相视依言,当下领命,赵云安排副将防守营寨,便带着几十骑和沮授跟在天子车队后面。 刘协则是拉着吕布,一同登上自己车辇,张辽骑马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往城内而去。 赵云和张辽骑马并肩,赵云向张辽拱手致谢道:“多谢文远兄相助之恩。” 张辽连忙回礼道:“不敢,皆是举手之劳,所为皆是天子安危。” 两人一同冲阵,惺惺相惜,攀谈起来,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之所以如此,还是在于张辽和其他并州将领有根本的不同。 他祖上聂壹本为雁门望族,在马邑之谋中为大汉充当内奸,最后却因为计划泄露,马邑之谋失败而告终。 聂壹受到牵连,自此被迫改姓,虽然到了张辽这一代时,家族状况尚可,但毕竟背负着污名,总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张辽想要洗刷家族污名,必然会在奉迎天子之事中出力,赢得天子信任,才有可能为家族正名。 而这点上,他和赵云倒有颇多共同语言,两人相谈越发投机。 后面马车里,伏寿听着窗外的说话声,心道怪不得刘协要自己单独乘坐一车,原来是和温侯共乘一车啊。 她轻轻掀起车帘,露出一丝缝隙,一丝若有如无的血腥气飘了进来。 她却是浑若无事,这一路走来,这种血腥气,自己闻过多少次了? 最初的时候,是身边的羽林郎脖子被流矢贯穿,他挣扎着把箭拔出,喷涌出的血泉溅了周围人一身,然后栽倒在地上气绝。 伏寿离着只有数尺,她闻着刺鼻的血腥气,当场就呕吐出来。 但随着并州军一次次来袭,死的人越来越多,伏寿渐渐习惯了这种场面,在黄河边被人刺杀时,旁边护卫的鲜血溅了她一头一脸,彼时她竟然没有多大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要平淡的多。 她透过窗帘缝隙,看着车队旁边那些陌生的骑兵,心道这便是刚刚击退凉州军的援军了,这些人连那么凶残的凉州军都能打退,刘协之后肯定安全了吧? 见这些人身上的盔甲上血迹斑斑,很多人脸上的血都没有擦干净,脸上却露出了昂扬之色,伏寿竟是感受到了好久没有的安宁。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同为袁氏 李傕郭汜回到营中,面上皆是不好看,先前安邑城中来了援军时,他们还不以为意,但今日一战,惊觉很不好对付,只怕夺取天子的希望越来越低了! 李傕愤怒地踢倒桌案,“都怪张济那个胆小鬼!” “要不是他带兵离开,我们早就抢到天子了!” 张济,武威人,原为董卓部将,董卓死后,张济随同李傕郭汜一同攻破长安,任镇东将军,封平阳侯。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个凉州将领一度把持了朝廷,后来樊稠被李傕派人杀死,张济势力最弱,在弘农驻兵,幸运逃过了李傕郭汜的火并。 彼时李傕攻击郭汜,后双方谈和,天子车队东归雒阳,张济随郭汜挟持护送天子东归。 但路上先是郭汜反悔,和李傕想重新挟持刘协回长安,张济也随之反水,协助两人攻击天子车队,导致随行官员将士死伤惨重。 天子七月动身,这一路上足足打了大半年,刘协才得以到了安邑,中途刘协曾下诏斥责张济背信,不知道张济是出于羞愧还是其他原因,以粮尽为名,带兵离开了李傕郭汜,去荆州抢掠刘表去了。 听李傕如此说,郭汜皱眉道:“贾诩也离开了,他是不是投奔张济去了?” 李傕冷笑道:“这倒不是,我听说他去投奔了段煨。” “段煨?”郭汜大奇,随即大笑道:“文和真是越来越胆小了,他跟着段煨这种只知道种地的干什么?” 李傕有些烦躁,挥手道:“这些且不管,关键是当下我们两人怎么办?” “是继续打城,还是退走?” “今天你也看到了,吕布和幽州兵,都不好对付,还有一个还没出手的曹操!” 郭汜也有些不甘心,“都追到这里了,可惜功亏一篑!” “但按照我们眼下的兵力,强打城池是不太可能了。” “我听说张绣如今在打南阳穰城,段煨回到了华阴,要不发信,让他们来相助?” 李傕沉吟了一下,断然道:“好!” 他随即叹息道:“要是文和在这里就好了!” “我没有亏待他,真不知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 郭汜心道就凭你公然杀死樊稠,谁能再相信你? 自己也不过是孤立无援,被迫联手罢了,毕竟当今天下,凉州军是人人喊打啊。 但也正因为这样,凉州军才要一路杀过去,杀得人人心惊胆战,不敢和凉州军为敌,自己才能活下来! 远在怀城的袁熙,此时的的心态倒很像郭汜,他心道干脆纵兵把魏旭杀了算了! 眼看袁术军抵达怀城,其大军已经在离怀城十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随时都可能来攻城,但袁熙和高顺找了魏续几次,甚至陈宫出马劝说,但魏续还是没有将陷阵营交还的意思。 这也就罢了,陈宫和高顺一直不合,两人虽然在袁熙撮合下捏着鼻子合作,但要是齐心,是有些奢望了。 袁熙至今没搞明白,在陷阵营这件事情上,陈宫到底是更偏向于高顺,还是魏续。 这说到底还是吕布自己遗留下的问题,他临走前让魏续负责怀城防务,管辖宋宪等人,即使陈宫高顺联手,也拿不到实权。 吕布之所以如此相信魏续,是因为他和魏续有内外之亲,又和魏续夫人有染,算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前几日袁熙在吕府中见过魏续夫人一面,其身形丰满,确实有和严氏不一样的风韵味道,也难怪吕布管不住自己。 袁熙暗骂吕布纠缠不清,对部将妻女出手乃是大忌,吕布还真不怕闹出事情来? 看来吕布对偷情这事还挺甘之如饴的,怕是严氏平时太过强势,满足不了吕布的性癖,所以才寻求刺激吧? 眼下堂上,袁熙坐在客卿位置,魏续侯成,陈宫高顺,成廉宋宪皆已经到场,正在争论不休。 袁熙听得脑袋隐隐作痛,这六人中三人大有问题,后世魏续侯成宋宪一起背叛了吕布,但现在袁熙说出来,也没人信。 最后魏续决定明日自己亲率陷阵营出阵,众人听了皆是没有办法,心道试试就试试吧。 万一没有高顺指挥,陷阵营也能赢呢? 袁熙见状,心想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他也不指望依靠吕布这些部将打退袁术军,只能指望吕布回援,或者袁绍能及时派兵增援,才能反攻袁术军。 次日一早,袁术军开拔,来到怀城城下搦战。 袁熙在城头上透过望远镜,远远看到当先一人骑马出阵,长相平平无奇,骑马姿势,也不像个常年打仗的,却有两员大将护卫左右。 其中一将,便是当日被他擒住的桥蕤。 袁熙大奇,桥蕤是袁术手下大将,另外一将怕是和他地位相当,能被这两人护着的人会是谁? 不多时,三人带军来到近前,有兵士出来喊话劝降。 袁熙听了一会,赫然发现,另外一员将领乃是和桥蕤齐名的大将张勋,而中间的人来头更大,竟然是袁术的儿子袁耀! 而且他从喊话士兵的话语中推测,这还是对方第一次领兵,怕是袁术要给儿子造势了。 袁熙心中发酸,看看人家才是真正的富二代,自己从北新城打到现在,手中兵力最多也就数千,常常被迫带着几百兵打仗。 看看人家袁术儿子,一出手就是两三万大军,人比人气死人啊。 后世袁术虽然看着常打败仗,但每次失败之后,都能马上又拉出数万大军,堪称汉末时代的传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袁术底蕴异常深厚,经得住他这么霍霍。 其声势不比袁绍低,又是袁家毫无疑问的嫡子,起家的地方又是相对富庶的豫州和扬州,所以他随手一划拉,就能拉起为数不少的军队来。 其最盛之时,号称三十万大军,城下袁耀的数万人,相比也只是毛毛雨。 袁熙盯着袁耀那洋洋自的脸,心道比自己长得丑多了,出来吓人的 射死算了? 他忍不住把背后长弓取下来,放到眼前比了比,算算距离感觉还是差着不少,只得悻悻然放弃。 看来虽然袁耀这人没有逼数,但两旁的张勋桥蕤很有经验,明白在安全的距离之外,不然再走近几十步,袁熙非要让袁耀知道什么是名震北地,专射敌将脑门,兼具风骚帅气的神箭手袁显奕使君的厉害! 等几个大嗓门士兵轮番喊完话,那袁耀便策马出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倒颇像个皇太子。 他开口道:“家父袁公路,得天下英豪尽心归附,闻温侯之勇,诚意两家联姻,特命耀前来,迎娶温侯贵女。” “还请温侯出城一见,让耀得见温侯风姿,不胜欣喜!” 袁熙心道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很,迎亲用两万人? 这一来一去,得吃掉多少粮食啊? 吕布众将皆在城头,魏旭示意陈宫上前说话,陈宫也不推辞,在城头上喊道:“吾乃陈宫,承蒙袁使君急公子厚爱,但昨日温侯喝多了些,宿醉未醒,出来相见,未免失礼。” “还请公子暂且退去,等温侯身体恢复,自当出城相见如何?” 袁耀听了,冷笑道:“陈宫!” “你骗不了我!” “温侯早就离开怀城了!” “我是看在温侯面上,才和诸位好生说话,但你们妄图欺骗于我,岂非待客之道?” 陈宫听了,说道:“公子恕罪,其中苦衷,不足为道。” “不若公子多等几日,等温侯返回再相谈如何?” 袁耀把手一摆,冷笑道:“谁知道温侯什么时候回来?” “袁家和吕家可是曾议定婚事的,如今却将我拒之门外,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袁家放在眼里?” “如果真的想好好谈,现在便打开城门,让我入城!” “不然的话,休怪我不给面子!” 陈宫见说不通,回头见吕布诸将,多对自己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心中也是也颇不舒服,自己背离曹操,投靠吕布,结果却因为曹性一句指证,反而被怀疑勾结袁术! 这事情也怪自己自作自受,谁叫当日自己力主吕布和袁术联姻呢? 他想到袁熙来日拜访自己时,说过的一句话。 公台先生有没有想过,这城里有人希望先生死? 袁熙微微侧过脸去,看到了陈宫脸上的表情,然后缓缓扫过城头上的众将,发现其中几人神色都很不自然。 袁耀固然是外患,但根子还是在城内的诸将身上。 要是强行暗杀,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来的几百亲卫,都是麴义精心训练的,打仗在行,做暗探搞暗杀,也能做得。 但损失多少且不说,关键是杀谁。 袁熙至今没搞明白,到底陈宫有没有投靠袁术,魏旭宋宪后世绑了陈宫是什么原因。 是私仇,还是被人收买? 搞不清众人之间的关系,贸然出手杀掉关键人物,很可能会让局面崩盘,从而丢掉怀城,到时候自己也跑不掉。 眼看陈宫不再说话,魏旭上去说了几句,被袁耀驳斥地说不出话来,他本是武将,怎么能和袁耀这种士族子弟拼嘴上功夫? 袁熙见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便走到魏续身边,说道:“将军,我和其同为袁氏子弟,说不定能说得上话,要不我说几句?” 魏续听了,心道吕布临走前说兵事交给自己,内事可让袁熙协助,如今这算兵事还是内事? 他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那便有劳使君了。” 说几句话而已,大不了不欢而散,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袁熙走到城头边上,先系好头盔,这才探出头来。对下面挥挥手。 “诸位好啊!” “哟,这不是桥公吗,多日不见,还好吗!” “诸位是来恭贺我迎娶温侯贵女的吗?”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恬不知耻 袁熙一张口,城头城下大部分人心里咯噔一下,坏事了。 袁熙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袁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想明白,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杀气,扭头对桥蕤道:“桥公,这人是谁?” 桥蕤面露苦涩,“这便是袁家凶虎,袁熙袁显奕。” “哦?”袁耀听了,皮笑肉不笑道:“听说桥公被其所俘,又放了回来,还没有提任何条件?” “看来桥公和他,颇为投契啊。” 桥蕤身体僵硬,苦笑道:“末将问心无愧。” 袁耀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拍了拍桥蕤肩膀,说道:“桥公的话,我是相信的。” “这种鄙陋的离间之计,也太过蹩脚了。” “不过,”袁耀面色转冷,“这凶虎怎么会在怀城?” “他说迎娶温侯贵女,是怎么回事?” 见张勋桥蕤都摇头表示不知,袁耀这才看向城头的袁熙,傲然道:“你就是近年颇为有袁家凶虎?” 袁熙稍稍站直身子,笑道:“叫凶虎太见外了,论辈分,你可以叫我阿兄,论官职,你可以叫我使君。” 袁耀噎住,他也听说过,袁绍将袁熙过继到了袁基这一支,而袁基是袁术的亲兄! 当日袁术得知这个消息后,暴怒地差点把整个屋子都砸了,袁绍的行为在袁术看来,简直是断袁术根底,他怎么承认? 因为对袁术来说,这件事从到到尾都极为恶心,充斥着让袁术极为难受的操作。 袁绍本来是个婢女生的野种庶子,却阴差阳错,过继成为袁成嫡子。 袁成论辈分比袁绍和袁术的生父袁逄高,于是袁绍顺理成章变成了袁家家主,可以有权主持过继族内子弟。 而且袁熙过继的袁基,是袁绍袁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这么一来,袁熙就成了袁家这一代中辈分最靠前的,袁耀见面得称呼一声长兄! 袁耀自然是不情不愿,他眼珠一转,出声道:“凶虎这使君名号,乃是袁冀州给的,貌似没经过汉廷同意吧?” 袁熙哈哈一笑,“咱们袁家子弟互相知根知底,二哥就别笑话大哥了。” “我们冀州这一支,好歹还是拥立汉室的,但是袁公路怕不是这么想吧?” 袁耀见再说下去,袁术底裤都要揭出来了,忙道:“多说无益!” “我今奉家父之命,迎娶温侯贵女,凶虎何故口出妄言?” 袁熙哈哈一笑:“笑话,你说迎娶就迎娶?” “温侯答应了吗?” “六礼走了吗?” “我还说已经迎娶完了呢!” 袁耀怒急,“我没走六礼,难道你就走了?” 袁熙得意洋洋,“当然,我聘礼都下了!” 城头上知道内情的吕布掾属纷纷掩面,当日袁熙遣陈珪来和谈,送了不少礼物,当时也没说是聘礼啊? 要说聘礼,吕布当时早把人赶出去了! 你就这么不要脸,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是如今温侯不在,城上吕布部将谁也不会不长眼的跳出来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袁熙在城头上表演。 袁耀在城下咬牙切齿,温侯女儿什么样,其实他根本不在乎。 他是将来要做皇长子的人,到时候袁术称帝,吕失去利用价值,自己将吕布女儿休掉便是,但当前他却是需要这个名头,将吕布绑在袁术这条船上。 所以不论什么城里情况,他都不会放弃的。 城头袁熙越说越是得意,“观吾弟面相,也是前途无量之人,何必我和抢夫人?” “一女不嫁二夫,弟可速速退去,免得伤了两方和气。” 袁耀怒火起来,“你能代表温侯?” 他指着城上诸人,“冀州袁氏为什么在城中,诸位可能给我个满意的理由?” 吕布众将面面相觑,且不说吕布女儿和袁熙亲事能不能成,但之前有了郝萌造反之事,和袁术结亲肯定是不成了。 陈宫当下出声道:“城内之事,温侯皆已经作了安排,还望公子退去吧。” 袁耀看到袁熙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大怒道:“好!” “看来温侯早就背信弃义了!” 他扭头对张勋桥蕤道:“攻城!” 吕布如今不在城内,这正是大好时机,等自己攻下怀城,掳其妻子,逼其就范,吕布定然服软! 至于凶虎,袁耀脸色骤然阴沉下下来。 杀了便是! 张勋桥蕤听了,开始命兵士架好攻城器械,兵士们背着土包,随时准备往城墙下冲来,吕布诸将一见,连忙命人登上城头防守,双方一触即发。 袁熙带着自己的亲卫,走到自己负责的城墙边上,他占着一个箭孔,往外望去,发现袁术兵士装备颇为精良,心中赞叹,果然这骷髅王底蕴深厚,怪不得每次大败,每次都和没事人一样。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缺兵少将的,好想打一场富裕仗啊。 他正调着弓弦,背后传来吕玲绮的声音,“原来当日送来的那些珠宝首饰,是我的聘礼啊?” “你倒是好打算,聘礼作为我的嫁妆,然后再送回去,一来一去,又回到了你手里了是吧?” 袁熙冷汗一下流了下来,转头见吕玲绮穿着套寻常盔甲,带着个小兵铁盔,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她来。 袁熙心道吕布不在城内,吕玲绮这是放羊了啊,竟然敢跑到交战的城头上来! 他赶紧道:“你怎么从府里来了?” “这里马上就要开战了,赶紧下去!” 吕玲绮知道袁熙想要左顾而言他,怒道:“你这人,每次都口心不一!” “你还在城上公然说迎娶我,阿父答应了吗?” “你要是再造谣,小心我” 正说话见,猛听城下一声吼,“放!” 随即是崩的一声大响,尖利的破空声响起,袁熙反射般伸出手来,想要把吕玲绮按倒,吕玲绮却是肩膀一挣,怒道:“干什么?” “又想扑我?” 袁熙急道:“下面放箭了!” 吕玲绮一怔,袁熙趁机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蹲在墙后面,城头上的兵士也纷纷躲在墙后闪避,一直跟着袁熙的孙礼,见袁熙靠着吕玲绮,很自觉地离开两步,躲在了另外一个箭孔下面。 下一刻,无数支箭飞上城头,叮叮笃笃声不绝。 吕玲绮听箭支射在土墙上沉闷的声音,刚想说也不过如此,几只箭就从箭孔中射了进来。 有支箭却不偏不斜射中了一名兵士脖子,那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过了一会,箭支声音慢慢小了,吕玲绮想要起身往箭孔外看,袁熙说道:“石头要来了。” “刚才那波箭雨,纯粹是炫富,没有任何用处。” “攻城难下,只有投石机还有些用处。” 果然,话音未落,轰轰轰的声音响起,下面投石机开始投掷石块,有的砸在城墙上,有的越过城头,砸中了城楼,又反弹下来,落在人群中 吕玲绮眼睁睁看着几名兵士被石头砸在头上,瞬间毙命。 石头不断落下,有块圆石砸中几人,滚到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住,吕玲绮见石头上还沾着鲜血,不由脸色一白。 袁熙叹道:“怎么样,战场上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吧?” “守城军士大部分时间都要躲在城墙后面,到时候等对方攻城,才会起身抵御。” “到时候滚油金汁呼呼往下泼,空气中弥漫的焦糊的臭味,你确定真的忍受得了?” 吕玲绮眼见兵士抬着一捅桶大粪尿水,躲在城楼后面开始熬煮,臭味弥散开来,脸色更白。 袁熙叹道:“看清楚了?” “这种日子,我在北新城过了好几年呢。” 吕玲绮咬牙道:“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 袁熙微笑道:“随你,只要不妨碍兵士们就行。” “不然他们会恨你的。” 吕玲绮撅起了嘴。 耳听喊杀声响起,孙礼侧脸往箭孔外面看了眼,说道:“大哥,外面兵士快要冲入弓箭射程了。” 袁熙拿手臂挡住半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趴到箭孔边看了眼,点了点头。 他向左右吼了一声,“掣弓,取箭!” 幽州军听了,纷纷取下背后的牛角弓出来。 袁熙见吕玲绮有样学样地趴在箭孔上看,出声道:“你仔细保护好自己。” 他眼见袁术军逼近,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躲在箭孔后面放箭,也有占不住箭孔的,伺机起身开弓,射完马上蹲下,此起彼伏。 别处的吕布军也同时开始放箭,一时间城头箭如雨下,覆盖了城下的袁术军,顿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吕玲绮看着很多兵士起身就射,根本没怎么顾及准头,只为了立刻掩蔽身形,城下袁术军也开始发箭还击,多有城头兵士瞄准时间过长,被下面的反击射中的。 城上城下渐渐地嘶喊声少了许多,所有人都在节省力气,只是沉默地弯弓射箭。 吕玲绮见持续了足足半刻钟,双方射箭还没有停,眼瞅旁边一名军士倒毙,便蹲下身子,将其手中的弓抓了过来,她扯过箭筒,弯弓搭箭,然后猛然站起。 这把一旁射箭的袁熙吓了一跳,就见吕玲绮把弓拉开,嗖的一声将箭支射了出去。 几次下来,袁熙惊讶的发现,吕玲绮竟然动作做得极为迅速,越发行云流水,而且面对敌人射来的箭也不惊慌,身形微微一动,便躲了过去。 袁熙瞠目结舌,他知道吕布作为天下有名的神箭手,言传身教,吕玲绮从小学箭开始,就一直就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想走歪都难。 但战阵杀人经验,却是需要一点点积累的,但吕玲绮这从开始到现在,适应的也太快了,比自己守城一年多的时候还要熟练! 这世上还真有些人,怀着与生俱来让人嫉妒的天赋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心怀叵测 吕玲绮发现其实自己颇不正常。 先前她第一次杀死敌人时,其实并没有产生多少不适,只是愣神片刻后,身体似乎马上就适应了杀人的感觉。 她竟似从中得到了一丝快意。 也许是从小时记事起,被吕布背着,见过了太多杀戮的缘故? 面对敌人的利刃,她自然而然挥动短戟反击,刺穿砍断对方肢体,平日练武的动作从开始的略微变形,到后面杀了十几人后,已经是没有任何偏差变形。 如同现在一样。 城下被射倒的敌人,在吕玲绮的眼里如同稻草人一样,她心里明白,自己如果被箭射中,也是如此下场。 但面对射来的箭支,她却心内毫无波澜,轻描淡写地侧身避开。 她脑子里面只记得吕布曾说过的一句话。 面对敌人的武器,眼睛睁的越大,越不容易避开。 她仿佛已经融入这座充满杀戮的战场,成为收割生命的棋子,她并不在乎结果,而是认真地体验这个过程。 她并不是享受杀戮的快感,相反她还有些恶心,但身体内的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能终结杀戮的,只有杀戮。 战场上只有一方死掉,战斗才会结束,她只不过是将这个过程加速罢了。 袁熙透过箭孔,见吕玲绮射的又准又狠,额头微微冒出冷汗,心道这可不是通过练习,就能有这种效果的。 这姑娘有些可怕,自己将来还是少惹她为妙。 呼啸传来,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朝着吕玲绮猛地砸来,吕玲绮一蹲身,石头从她头顶飞过,落到了城墙下面。 一道道木梯架到城墙上,袁术军兵士开始往上攀爬,城头上兵士提着一桶桶滚烫的金汁走了上来,往城下一倒,惨叫声和恶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散开来。 吕玲绮皱了皱眉头,还是将箭筒里面的箭支射完,又要去抽袁熙箭筒里面的箭,袁熙连忙阻住她,说道:“先等一会,看看情况。” 高顺见袁耀军源源不断越过护城河,逼近城墙,城头守军压力越发大了,忍不住对魏续道:“如今正是好机会,城下过来的敌军还不算很多,如果出城击之,将其前后阻断,其必然大溃。” 他的建议很是合理,守城只守不攻,便是被动挨打,无法取得优势,出城击溃地敌方先锋,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 魏续听了,犹豫了下,只道:“先等等看。” 高顺心里颇为无奈,说是陷阵营平日给魏旭,打仗时在交给高顺,但现在魏续不松口,高顺也要不过兵来。 他眼见城下敌军越来越多,知道错失了良机,这时候陷阵营兵士再出城,效果便没有那么好了。 袁熙见袁术军冒着守军的攻击蜂拥而上,不计死伤地用木排通过护城河,攻到城墙下面,心道这袁术军确实豪富,人命如草芥一般。 但这种攻击确实有效,开战之处,便用饱和兵力对守军施压,怀城守军人数处于劣势,竟然被压制地很难探头,这样下去,很容易失去斗志。 双方打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有袁术军登上城头,双方战成一团。 魏旭见城头压力大增,转向高顺道:“现在将军可以带兵出城,攻击攻城的敌军了。” 高顺听了,忙道:“现在城下已经堆满了人,陷阵营阵势施展不开,不如上城防守来的便利有效啊。” 魏续听了,冷笑道:“将军若是不想听从我的号令,那我这主将不如交给将军如何?” 高顺听了,压住心中怒气,拱手道:“末将不敢,现在就出城。” 他下了城头,带着陷阵营打开城门,沿着城墙往两边砍杀袁术军士,但对方人数太多,且城头上守军泼下来的檑木金汁敌友难分,误伤了不少陷阵营兵士。 高顺带兵打了一刻,陷阵营便开始出现了不少伤亡,高顺极为憋屈,陷阵营训练出每个兵士都很不容易,不是这样用的! 他眼见施展不开,只得带着陷阵营退了回来。 魏续见了,领人下城,对退回来的高顺说道:“将军何故退回?” 高顺沉声道:“城墙下敌我难辨,只能暂时观望,等待战机。” “如今最为合适的办法,还是上城头轮流守城,等攻城之人疲惫,再出城击之。” 陈宫在旁听了,也点头附和,他虽然和高顺不合,但战场之上,却不是内斗的时候。 魏旭听了,对高顺冷笑道:“战场之上各司其职,将军此举,置其他人于何地?” “既然将军不愿意出去,那我就带着他们出去好了!” “陷阵营听令,跟我出城杀敌!” 魏续也不理陈宫高顺劝阻,带陷阵营出城,指挥其冒着矢石冲入攻城军中,双方混战成一片,高顺眼睁睁看着陷阵营兵士不断倒下,心在滴血,拳头握了起来。 袁熙在城头上看到下面陷阵营情势,对吕玲绮道:“你看看。” 吕玲绮看了两眼,也觉出不对来了,她皱眉道:“这地方施展不开吧?” “魏建军到底怎么想的?” 袁熙出声道:“是不是温侯觉得陷阵营威胁太大了?” 吕玲绮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吧?” “阿父也不是蠢到自断臂膀的人啊。” 然而城下的情形,让她也不得不怀疑起来,眼看陷阵营不断倒下,说道:“如今怎么办?” 袁熙苦笑道:“我是客卿,哪有什么办法。” “除非现在把魏续砍了,不然只能干看着。” 吕玲绮提戟起身,将一个刚爬上城头的敌军刺了下去,恨声道:“打仗也打的这么不爽利!” 两边足足打了半日,袁耀军方才鸣金收兵,袁耀纵马出来,得意地喊道:“今日只是见面礼,等明日我便不客气了!” “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若开城投降,我便既往不咎!” 城头上的吕布诸将脸色都很难看,袁耀今日出动了上万人攻城,城头守军数量远远不如对方,所以半日下来,双方伤亡差距竟然不是很明显,袁术军大概损失了一两千人,而吕布军这边也有近千! 这就很麻烦了,因为这个数目对于袁耀来说不足为道,但对于只有数千守军的吕布军来说,就是伤筋动骨了! 更麻烦的是,明日若袁耀再度攻城,相比吕布军这边的兵力,便更有优势了! 陈宫对魏续道:“今晚是不是好好商议一下,如何应对明日攻势?” 魏续听了,点头道:“那好,入夜便在温侯官邸商议。” 高顺站在城里,看着想携回来的陷阵营,脸色阴沉。 七百陷阵营,半日内竟然伤亡过百,这样下去没几天,陷阵营就要打光了! 吕布官邸便是其府邸前半部分,两者相连,袁熙得知,自己也要参加时,知道差不多了。 他差不多清楚魏续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这药要从葫芦里面倒出来,才是见分晓的时候。 他将吕玲绮送回府去,临走叮嘱道:“晚上府中难测,和你阿母带话后,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 吕玲绮似乎猜到了什么,当下点了点头,打开后门后探头探脑看了几眼,才偷偷摸摸溜回房去。 她猫着身子,一路小跑,眼见自己闺房就在前面,赶紧往里一蹿,还没松口气,就见严氏坐在屋子中间,瞪着自己。 吕玲绮见被抓个正着,正要开溜,严氏面如寒霜道:“你到哪里去了?” 吕玲绮支支吾吾道:“也就去城头看了看。” 严氏见吕玲绮身上穿着的扎甲上满是斑斑血迹,又气又急,“那地方岂是女子去的?” “万一有个闪失,你想过阿母吗?” “以后不许再出门一步!” 吕玲绮低头揉着衣角,嘟囔道:“阿母好生无趣,反正我迟早也是要嫁人的,那我就是别家的人了,阿母怎么知道,以后我会不会跟着上战场。” 严氏听了,更加愤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那个袁熙蛊惑了你!” “我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纳你做妾本身就是痴心妄想,带你上战场,不更是害你性命?” “以后不许你跟他来往!” 吕玲绮撅起了嘴,“阿父都同意了,阿母还想给我另找婆家不成?” 严氏冷笑道:“怎么不成!” “我听说那袁公路儿子袁耀,不是带兵来了?” “听说还有数万大军,咱们能顶得住?” “要是形势不成,你倒还不如嫁给他,还是正妻,能比那袁熙差了?” 吕玲绮忙到:“阿母糊涂,现在阿父和袁术闹翻了,兵临城下,我嫁过去也是做妾!” 严氏死不松口,“总比那袁熙强,反正你和他的婚事我不同意!” 吕玲绮想到今日城头上,那袁耀颇为猥琐,模样和武艺相比袁熙差着不少,心中一急,脱口而出到:“我已经和那凶虎私定终身,怎么可能嫁给别人?” “你!”严氏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晃晃,差点晕倒,“你好大的胆子!” “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情!” 吕玲绮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扯谎扯到底,“女儿被敌人追杀,他救了我,阿母以为那几天我怎么过的?” “女儿命都差点丢了,他把女儿救了回来,同住一个帐篷好几天,女儿还能嫁给别人吗?” 不得不说吕玲绮这种严氏眼里的乖乖女,突然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相当有欺骗性,严氏顿时信了七八分。 她眼中含泪,“我不是说你啊,那袁熙妻妾成群,你嫁过去,能受得了吗?” “阿母担心得很啊。” 吕玲绮见了,心里也不是滋味,跪下道:“孩儿知道阿母苦心,但是如今天下,阿父有几个朋友,有几个是真心要娶女儿的呢?” “阿母觉得,换了那袁耀,一定会比他好吗?”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两头通吃 严氏见吕玲绮如此,只是叹道:“你就不怕他把你骗了?” 吕玲绮出声道:“阿母,你觉得袁术那边,对咱们就没有图谋了?” “好歹这边还有个承诺,若我诞下男丁,能过继给吕家继承香火,这不是阿母心心念念的事情吗?” “我要是嫁给袁耀,到时候阿父纳娶姬妾,若是生下男嗣,将来阿母也不会高兴吧?” 严氏听了,哑口无言,无奈地叹息不语。 吕玲绮见时机到了,悄声道:“阿母不是痛恨魏旭夫人和阿父不清不楚?今晚倒是有个好机会。” 严氏听了,立刻喜道:“怎么,有办法弄死那个贱人?” 吕玲绮支吾道:“只要阿母邀其来见面,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严氏听了,喜滋滋道:“还是玲儿有本事,即使不杀了她,也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教训!” “我这就遣人去请她!” 吕玲绮从严氏屋里出来,心道晚上的事情,真那么顺利就好了。 到了晚上,众将齐聚吕布官邸,魏续当先站起道:“今日诸位也看出来了,袁术军势大,这样下去,不两日我们就支撑不住。” “如今有何良策?” 有人心里暗骂,这劣势不是伱乱用陷阵营搞出来的? 城里人本来就不多,你还让陷阵营在城墙下面冲阵,这本来是关键时刻冲对方中军的,哪有这么用的? 陈宫出声道:“光守不攻,也不是办法。” “对方兵多,陷阵营很难冲入敌阵,斩杀主将。” “为今之计,还是要有人领一支骑兵,伺机骚扰中军,令其胆怯退兵,方为上策。” “我观那袁耀应该没怎么打过仗,要是其受到威胁,甚或受伤,极有可能便会胆寒。” 众人纷纷点头,魏续听了,开口道:“那谁愿意去?” 他看向诸将,陈宫文官,高顺步兵都不合适,剩下就只能侯成宋宪成廉了。 侯成宋宪见了,皆是低头不语,他们脑子有水才做这个,对方人数那么多,被围住了怎么办? 成廉见了,出声道:“我倒还有百十骑兵,其余都交给温侯带走了,要是多给我五百兵,我倒是可以一试试。” 魏续听了,说道:“城内能不能凑出五百骑兵,还难说呢。” “诸侯不觉得如今形势很差吗?” “按我们目前的兵力,是挡不住袁术军的!” 袁熙此时出声道:“那派人向温侯求救怎么样?” 魏续摇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倒是有个想法。” “温侯既然将城务交给我,我便必须要保证城内之人的安危。” “这样打下去,双方再有死伤,惹恼了那袁耀,万一城破,我们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何况还有温侯家眷,到时候要是被其掳走,我们也无颜在温侯手下呆了!” “为今之计,便是和袁耀和谈。” “温侯肯定会了解我们苦心,到时候两家结亲,必然能化干戈为玉帛。” 袁熙听了,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温侯已经许诺我婚事,轮得道你来做主?” “你怕是早和袁术有勾结了吧?” 魏续听了,皮笑肉不笑道:“使君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相比和温侯闹翻的袁本初,我更愿相信袁公路呢。” “两袁相争,我们何必夹在中间做冤大头?” “诸位说是不是啊?” 他见众将一事没反应过来,把杯子一摔,“来人,把他绑起来!” 袁熙见几十名兵士冲了过来,惊道:“原来魏将军早就想对我动手了?” 兵士一拥而上,将袁熙捆得结结实实。 成廉见几名兵士将袁熙牢牢绑住,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侯成宋宪起身站到了魏续两侧,魏续见陈宫高顺也被兵士围住,知道大局已定,对成廉笑道:“成将军,现在大家都赞同和袁术交好,只剩下几个死硬的。” “而且这凶虎可是袁公路的仇人,对方指名要活的,把他交出去,咱们便能立下大功,前途无量!” 成廉结结巴巴道:“我们擅做决定,温侯回来怎么办?” 魏续哈哈一笑:“我们投了袁公路,还管温侯做什么!” “如今凶虎就擒,我们现在开门献城,谁赞成,谁反对?” 他环视一圈,侯成宋宪早已经和自己勾结,陈宫高顺饱受吕布猜忌,相纸之下,投靠袁术反而是个出个路。 谁还会站在吕布一边? 这袁熙先前还想说动严氏对付自己,殊不知早就被自己得到风声,眼下自己算是先下手为强! 为了迷惑凶虎,自己不动神色让自己夫人赴宴,这凶虎还以为得计! 袁熙被反绑着双手,说道:“为什么,我不明白将军为什么背叛温侯?” 魏续脸色狰狞,“谁的夫人和温侯有染,都不肯会受得了!” “以为我们这么大方吗?” 袁熙见魏旭指着的是侯成宋宪,不禁目瞪口呆,原来不是一个,是三个! 吕布还真是逊啊。 寡妇遗孀就罢了,勾搭有夫之妇,还是自己部将的,不是自己埋下隐患吗? 他忍不住往后院看了看。 这一看,魏续登时记起自己夫人还在严氏后宅,他冷笑着站起身来,大踏步向往走出。 “你们把这些人看好了!” “淫人妻女者必被淫,温侯妻女我就笑纳了,等明日我再把她们交出去,让温侯多带几顶帽子!” 他引着十几个兵士,便往严氏厢房抢去,刚走到厢房前,却见吕玲绮把短戟顶在自己夫人咽喉上,便停下脚步。 吕玲绮喝道:“魏续,你敢造反!” 魏续哈哈大笑:“我知道女郎很能打,但你能打过多少人?” “给我上!” 吕玲绮把短戟一抬,戟尖刺入魏续夫人脖子半分,魏续夫人登时惨叫起来。 吕玲绮喝道:“站住!” “不然我就把她杀了!” 魏续大笑,“随便你,天下女子有的是,你以为用这个破鞋要挟得了我?” “上!” 兵士们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吕玲绮是温侯家眷,如今若是动手,事后被温侯报复怎么办? 魏续冷笑道:“现在没有回头路了,投了袁公路,荣华富贵有的是!” 他正催促士兵上前,却听背后脚步声响,扭头一看,却是陈宫高顺等人走了过来。 他浑然不以为意,笑道:“两位是来劝我的?” “温侯如此猜忌两位,也该想通了吧?” “投了袁公路,不比在这里呆着强?” 却见高顺背后闪出一人,揉着手腕笑道:“那可不一定。” 魏续陡然怔大眼睛,竟然是袁熙! 他本能感到不对,伸手去拔腰间长刀,高顺上前一步,背后环首刀早已当头劈下,将魏续一条胳膊卸了下来! 魏续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捂着肩膀倒地,打起滚来。 袁熙对兵士喝道:“魏续造反,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那些兵士一直在犹犹豫豫,听到陈宫和高顺出声,赶紧放下兵器。 高顺踏住魏续胸膛,从他怀中搜出一封密信,抖出来看了眼,递给袁熙道:“确实是他勾结袁术的密信。” 袁熙接过来,给陈宫展了一眼,便放入怀中,笑道:“公台先生,这证据我先保留着,等温侯回来再交给他,如何?” 陈宫听了,点头道:“便依公子之言。” 魏续痛的快要晕过去,他捂住自己肩膀,嘶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的计划?” 袁熙微微一笑,心道自然是因为早知道了。 魏旭的计划,本就是自己帮忙做的。 陈宫和高顺才能提前策动陷阵营兵士,在他们的暗示下,陷阵营得知了其以前的主将麴义,是袁熙手下大将,前些日子遇袭身死,袁熙亲手为其报了仇。 这中间经过了吕玲绮有意无意的证实,陷阵营兵士对袁熙的看法,发生了极大的改观。 尤其是今日魏续让很多人枉死,彻底点燃了陷阵营的怒火,魏续让他们动手绑住袁熙,实际上他们都是逢场作戏而已。 魏续一离开大厅,陷阵营兵士立刻控制了侯成宋先等人,给袁熙松了绑。 至于为什么袁熙知道魏续的全盘计划,就不得不提魏续收到的那几封密信了。 这几封密信,提早数天由城外探子偷偷送到魏旭手里,许诺其开城投降袁耀,便有高官厚禄。 魏续马上就心动了,他验证几次后,判断这信是真的,便决定配合行事。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这封信不是袁术写的,也不是袁耀写的,而是袁熙写的! 他手下的探子扮做袁术的人,送给魏续的信,其实都是袁熙伪造的,他用几封假信许诺了丰厚的条件,勾引魏续动手,让其提前暴露出内奸身份! 至于为什么魏续会被骗了,是因为信中的制式印章落款,本来就和真正的袁术密信一模一样。 要说袁熙为何如此了解,就要追溯到当日太史慈发信给袁熙之事。 其信中说陆逊建议挑拨袁术孙策之间的关系,袁熙对此很是重视,费了很大的力气和波折,终于将事情办成了。 孙策在得到了某些承诺后,暗地里给了袁熙关于袁术的许多情报,包括其密件的印章格式的等细节。 于是袁熙万事俱备,策划了这出引蛇出洞的主意,他心想自己对吕布也算仁至义尽了,像吕布这么对待手下,暴雷是迟早的的事情,那不如自己将这些雷提前引爆,将损失控制到最低。 不然的话,到时候死得就不止百十个人那么简单了,有可能把包括吕布手下大将和家眷在内的,全城所有的人都搭进去。 魏续作为嫌疑最大,最有可能反水的人,被袁熙选中,果然其对吕布早有不满,当下起了反心,被袁熙的信骗得七荤八素,一来二去,打起了献城的主意。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早被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魏旭信中的内容,袁熙也派人发给了袁耀。 魏续约定造反的日子是今晚,袁熙给袁耀心中打开城门的如子,也在今晚! 袁熙就如一个二道贩子,两头通吃,把魏续袁耀骗入彀中。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假装打开城门,让城外等待的袁耀军,来个请君难入瓮。 他活动着手腕,对陈宫高顺笑道:“今晚会是漫长的一夜呢。”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里应外合 城外军营里,袁耀拿着密信,笑道:“这魏续倒是个识时务的。” “今日为了配合他作戏,颇死了些人,不过倒是值得。” “只要赚开城门,里面城内数千军士,就是我们的了,算起来还是赚了!” 张勋桥蕤对视一眼,心道白天攻城死伤两千多人,也不算少了,虽然伤者居多,但多半这些伤者,是活不下来的。 不论是金汁烫伤,还是擂木砸断肢体,伤及内脏,基本上都是自生自灭,大概半个月之后,便会陆陆续续死掉,即使活下来,也上不了战场了。 此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像袁熙专门配备相当数目战场医士的奢侈行为,在诸侯中不说绝无仅有,也是颇为少见。 这也是袁熙士兵士气高昂的原因,后勤能够得到保障,负伤后能够提高活下来的几率,兵士会齐心用命,少有后顾之忧。 当然,从草药到医疗用品,额外花费不少便是了。 这些做法其实虽然并不超前于时代,别的诸侯肯定也想得到,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字。 袁熙走精兵路线,也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他不是拉不起数万人的队伍,幽州有的是人,而是没有必要。 这些兵确实能平推不少小城,但穷兵黩武带来的的负面影响很多,比如会庞大数量的兵士会掏空领地内的粮食储备,百姓食不果腹,耕种收成收到影响,从而波及到兵士战力,越穷越容易打败仗,越打败仗越穷,从而陷入恶性循环。 袁术这次发动的几万大军,便是如此。 其主要目的是为袁耀赚取军功造势,至于如此劳师远征,征发了多少兵士民夫,运送了少粮食,对袁术来说,不过是几万头猪罢了。 袁耀此时心中极为高兴,自己第一次出兵,便如此顺利! 一日破城,击败的还是温侯军队,这一战之后,自己也会如那凶虎一般,扬名天下吧? 想到今日城头凶虎那可恶的样子,袁耀就恨得咬牙切齿,大家年龄相差不大,凶虎这两年却是声名渐响,就是袁术手下的掾属将领,谈到凶虎时,言语中也多有感叹,面上多带钦畏之色。 毕竟其曾经击败的人,都是天下有名的猛将霸主,绝非一般人所能所到。 不过此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魏续肯定会将那袁熙活捉,然后打开城门迎接自己入城,到时候最忌对那凶虎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看到袁耀喜滋滋的样子,桥蕤忍不住道:“公子,还是小心为上,万一对面是诈降呢?” “末将还望公子三思,免得中的对方计策。” 袁耀听了,有些不高兴道:“桥公还是多虑了。” “今日魏续让最精锐的陷阵营出来送死,若不是他为了表现诚意,何有此举?” “而且他被我大军围城,哪来的胆子敢骗我?” “他要是骗了我,不怕我破城后把他们都杀了?” “还是因为桥公怕了,不敢入城接应?” “那我换张勋去好了!” 桥蕤听了,冷汗涔涔而下,连忙道:“末将绝无此意,请公子明鉴。” 张勋见了,出声道:“桥公夫人早丧,还有幼子需要抚养,还是让我去吧。” 袁耀听了,更加不高兴了,冷笑道:“你们两个倒是讲义气,我倒是知道,你们最为尊崇的,是那孙策吧!” “尤其是桥公,常常在人前人后夸赞那江东猛虎吧?”袁耀说道猛虎两字时,脸色更不是快,一个两个都叫虎! “是不是在桥公心里,那孙策比阿父还要厉害啊?” 两人听了,连忙跪下道:“末将对使君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桥蕤叩头道:“末将愿为公子前驱,往公子成全!” 袁耀见了,面带满意之色,哈哈笑了起来,心道自己阿父就要称帝了,这些人还是这么不识时务,非要狠狠敲打一下才行! 他上前扶起两人,说道:“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一切都过去了,从此之后,我们主从戮力同心,夺取天下!” 他说的豪气干云,张勋桥蕤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是叹息连连。 袁耀这种表演太过拙劣,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本来确实是作为主公常用的权术,但袁耀用力太过,先前的敲打显得太像威胁,后面的安抚却是虚无缥缈,跟白说一样。 桥蕤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袁术父子,比孙策差的远了! 且不说孙策确实对很多士族不好,但其富有人格魅力,待人诚心,这不是简单模仿就学得来的。 袁耀却是浑然不觉,拉着两人的手嘘寒问暖,让张勋桥蕤两人神色越发尴尬。 忽然有兵士快步跑了进来,托着一卷帛书,说道:“城内有箭射出,上面绑有密信!” 袁耀听了,连忙接过兵士手中帛书,展开仔细观看,随即大喜过望,叫道:“事情成了!” 他将帛书丢给张勋桥蕤两人,两人忙接过看了,见信中言说已经事成,凶虎已经被抓起来了! 目前城门已经被暂时控制,但陈宫高顺似乎有所警觉,正在聚集兵士重新夺回城门。 眼下魏续带领兵士在城门抵挡,希望袁耀军尽快入城接应,协助击败陈宫高顺,如果袁耀军接到密信,请于城外起火为号,魏续会立刻打开城门! 袁耀喜溢于表,说道:“此是大好机会!” “尽起兵马,桥将军为前锋,带五千兵入城,张将军带五千兵守住城门,防止敌人逃跑,我在中军策应两位!” 张勋桥蕤听了,连忙拱手领命。 不多时,袁耀大军趁夜逼近怀城城门,就听门后厮杀声不绝于耳,兵器交击如密集的雨声一般。 桥蕤喝道:“点火!” 三千士兵齐刷刷点燃手中火把,将几十辆辎重车上的稻草木柴堆到一起,泼上桐油点燃,七八丈高的火焰瞬间窜起。 火焰一下子照亮了城下城头,城下众人却听到城头上有叫骂之声,定睛一看,城墙上有个人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外面,正在破口大骂。 桥蕤定睛一看,这不是白天城头上的凶虎吗? 见到此人,他心情也是颇为复杂,没想到此子声名赫赫,连自己都被其擒下,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所称,失陷于叛将之手。 想到当初对方放自己回来,虽然未必安着好心,但自己总归欠着一份人情,但袁耀对此人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看样子自己是没法还这份情了。 城门缓缓打开,桥蕤眼见门口两方拼杀在一起,混乱非常,一时间还是有所犹豫,总觉哪里不太对头。 打探消息的士兵向袁耀说了城头城内的情况,袁耀兴奋异常,大喝道:“让桥蕤速速入城!” 桥蕤听到命令后,大喝一声,“跟我冲入城去,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把手一招,纵马当先向城内冲去,身后兵士如潮水般涌入。 桥蕤冲到城门前,不行自觉抬头看了眼吊在上方的袁熙,稍一迟疑,便纵马冲入。 城内正在混战的兵士明显分为两伙,一伙见桥蕤带人冲入,马上掉头四散逃走。 另外一伙见了桥蕤大军,连忙挥手招呼,自动让在城门两边,放其进去。 桥蕤骑马一冲而入,指挥手下追赶逃散的兵士,不知不觉已经冲入场内长街,四处都是黑漆漆的,先前逃跑的兵士却是踪影不见。 他拨转马头,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怎么这么安静? 打入城中时,绝对不可能没有声音,要说百姓害怕不敢发声倒是有可能,但猫狗鸡鸭呢? 下一刻,一声号响,两边屋内射出了密密麻麻的箭雨! 桥蕤第一时间翻身下马闪避,胯下坐骑被射成了刺猬,身后兵士纷纷惨叫倒地。 桥蕤立刻醒悟,中计了! 他大喝一声:“退出城外!” 此时四面八方却涌出了密密麻麻的兵士,桥蕤见状,拔出环首刀,喝道:“跟我冲!” 他带着兵士返身退回,和先前进来的兵士撞在一起,登时乱成一团,但桥蕤却是顾不得了,如今之计,是要先退出城去! 他被兵士围在中央,拼命推开慌乱兵士,往城门跑去,却见数百甲胄闪着寒光的兵士,列阵整整齐齐挡在前面。 为首一员大将举起环首刀,指着桥蕤说道:“陷阵营高顺。” “放下兵器,饶汝不杀!” 桥蕤听到高顺名字,心中一沉,又见身后城门城门复又关闭,知道不击败眼前的陷阵营,自己是别想出去了! 他一举长刀,大吼道:“杀出去!” 城外张勋见城门关闭,便知道坏事了,他喝令兵士上前冲击城门,城头上却是发一声喊,密密麻麻的兵士冒出头来,擂木箭矢如雨点般砸下。 张勋军没有攻城器械防护,登时死伤惨重,他咬着牙喝令兵士顶上,因为他知道,要不打破城门,里面的桥蕤就完了! 袁熙在城头上,见对方如此不要命地攻打城门,也是颇为意外,他知道城内兵士不多,要是袁术军不要命地填人,城门还真有可能挡不住!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命人去割了个死去的敌兵头颅,用长杆挑在城头上,再让军士大呼道:“敌将死了!敌将死了!” 城下张勋一见,登时心内惶惶,他看那人头披散着头发,夜里又哪里看得清? 袁耀却是听到了喊声,他见城下死伤甚重,想着城内算是完了,再要把城外的葬送了,如何以去面对阿父? 他此时也是慌了,连忙命人鸣金收兵,张勋听了,长叹一声,引兵退去。 他骑在马上,回头望向城头,正好看打了凶虎探出头来,露出了那张极为可恶的脸,正在向自己挥手。 张勋心下憋闷,不管城内桥蕤是死是活,但貌似是第二次折在这袁熙手中了吧? 要是说第一次还不知道凶虎虚实的话,这第二次,纯粹就是被逼着踏入陷阱的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梅开二度 桥蕤带来的五千兵只进来了一大半,后面的人还在进城时,就遭到了城门两边扮做降军的士兵攻击,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 这些假扮的兵士都是袁熙部下,穿的甲胄外面套了层麻衣遮掩,看上去就像一般兵士无异,如果是白天,可能桥蕤及部下可能还会有所警觉,因为仔细看的话,还是颇不自然的,毕竟其身体粗壮了不少。 但偏偏是黑夜,加上桥蕤怕被袁耀猜疑,急着夺下城门,击溃反抗的兵士,竟是没怎么细看,便带兵冲入。 毕竟他的想法很简单,城内一共没多少兵马,自己带兵加上降兵,还打不过剩下想要反抗的人? 结果等他发现上当,为时已晚,后路被陷阵营切断,城门口的袁熙亲卫猝然发难,凭借精良的装备打得桥蕤后军瞬间溃散,然后重新关上了城门。 桥蕤领着部下左冲右突,都被高顺带着的陷阵营挡了回来,他发现,对方防的滴水不漏,自己竟然是找不到任何机会! 两边街道屋子里面,不断射出冷箭,不断有人倒下,桥蕤现在只有一个机会,便是外面的张勋打破城门,冲击陷阵营后路,他才可能突围! 然而这种渺茫的期望,随着城外传来的鸣金声,以及城头传来的欢呼彻底破碎。 “敌人跑了!” “敌军败了!” 袁熙带着亲卫绕到桥蕤后面,出声道:“没想到是桥将军亲自出马,这次又让我占了便宜,惭愧惭愧,哈哈。” “如今大势已去,何必徒增兵士死伤?” 桥蕤听了,长叹一声,将环首刀扔在地上,叫手下投降。 高顺命人将桥蕤绑起带走,对袁熙道:“公子智计,顺佩服。” “如今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他见袁熙将魏续袁耀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武将要佩服别人,只能靠战绩,如今袁熙证明了自己的本事,高顺说话也客气起来。 袁熙想了想,笑道:“高兄,要不和我一起去将魏续杀了吧?” 高顺一惊,随即躬下身子,拜道:“顺明白公子用意,但是顺不能背叛温侯。” “虽然今日之事温侯必然不会高兴,但顺还是想和温侯当面解释清楚。” “若将其杀了,顺今晚所做之事,便是反叛,有理也说不清了。” 袁熙摇摇头,笑道:“那真是可惜了。” 他暗道可惜,只要杀了魏续,高顺便更受吕布猜忌,因为到时便无法证明魏续是不是无辜的,全凭这边一面之词。 到时候高顺根本辩驳不清,只能投奔自己。 说实话,虽然清理了魏续宋宪的势力,袁熙也很想将他们杀死,偏偏陈宫高顺是必须要留着他们性命的。 只有这样,才能在吕布面前自证清白,表明自己并无二心。 但在袁熙心里,是很想干掉魏续的,毕竟自己两头通吃,把黑锅都扣到了魏续头上,要是自己做的有些事情抖出来,也不太光彩。 但袁熙也不能撕破脸皮,如果不顾陈宫高顺反对,强行当场杀了魏续等人,也不是做不到,或者直接将魏续暗杀,高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请了。 但这样一来,和吕布间脆弱的联盟,可能会破裂,这对如今正在安邑对抗其他势力的吕布幽州联军来说,是很不利的。 高顺也不是傻子,猜到自己用意,会鄙视自己为人,这样自己更得不到其真心效忠。 想到这里,袁熙对高顺道:“便依照高兄之意好了。” “还有一事拜托。” “我要审问桥蕤。” 高顺听了,满口答应,在他看来,袁熙极为尊重自己的想法,虽然被自己数次拒绝,也没有任何不满之色,让高顺心中也很过意不去。 如今审问降将这种小小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临走时,袁熙对高顺认真说道:“我知道高兄和和公台先生不睦,但两位处境相似,未必一直相似,今后何去何从,高兄可以好好想想。” 高顺听了,初时不以为意,随即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起来。 袁熙却是已经转身离去了。 桥蕤被带到一处府邸房间内,几名兵士各自站在屋内门口看守。 他现在心如死灰,上次莫名其妙捡了条命,这次还不到半年,又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几乎是同样的城门位置,被同一个人用计抓了。 自己虽然比不上孙策周瑜等人,但怎么也是排的上号的大将,却被连抓两次,这袁熙莫不是自己克星?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他被绑得手脚酸麻时,脚步声传了过来。 袁熙带着孙礼进屋,见桥蕤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微笑道:“我和将军还真是有缘呢。” 他命兵士给桥蕤松绑,桥蕤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见几名兵士都是神完气足,对自己虎视眈眈,便熄了最后一丝逃跑的念头。 袁熙示意桥蕤坐下,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袁耀军营布防情况的。” 桥蕤听了,冷笑道:“我岂是背主之人?” “你还不如马上杀了我!” 袁熙微笑道:“将军别急,真要想死,也不会被我抓到吧?” “当时横刀一抹脖子,不就一了百了?” 桥蕤听了,沉声道:“我岂能因为贪生怕死,调头去戕害同僚?” “我欠公子两条命,但现在只有一条,尽管拿去好了。” 袁熙听了,越发笑道:“将军倒是个忠义之人,但是只怕袁术配不上将军啊。” “袁耀的本事,将军也看到了,只怕他迟早会把将军坑死。” “而且将军现在又被我所获,难道还想着回去?” “上次我放将军回去,孙伯符是个讲义气的,还能不追究,如今我就是放将军回去,袁耀能不猜忌将军?” 他稍微倾了倾身子,“将军跟着袁术,未必能有个善终,我这边倒是缺几员大将,若将军来投,我必虚位以待,如何?” 桥蕤听了有所意动,但他还是颓然摇了摇头,“感谢使君厚爱,对我这等无能之人垂青,若我孤身一人,说不定现在便投了公子。” “但我尚有家小,若袁公路知道的话,我家人必然凄惨无比。” “所以我宁愿公子杀了我,我的家人还会被善待。” 袁熙眼睛一闪,“将军如此看重家人?” “如今乱世,为了活下去,抛妻弃子的乃是常事,将军倒还挂念家人?” “而且据我所知,将军并无男丁,只有两个女儿大小乔吧?” 桥蕤一惊,“使君如何知道?” 他随即苦笑道:“使君对这种事都了如指掌,我输得不冤。” 袁熙心道哪里,只是你这两个女儿很是出名而已。 桥蕤想到女儿,出声道:“我夫人去世的早,弥留之际让我照顾好她们,我也不想做个失信之人。” 袁熙叹道:“没想到将军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将军跟着袁术这种人,只怕家人也过不了安生日子吧?” “袁术是不是快要称帝了?” “到时候将军不怕天下群雄尽起攻之吗?” “到时候凭将军之力,能挡得住吗” 桥蕤无奈道,“使君说的没错,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袁熙听,说道:“我倒是可以给将军指两条明路。” “一是我且暂时将将军关押,然后暗地派人去把将军家眷接来。” “二是等袁耀退兵,将军承诺不与我为敌,我便把将军送回去,如果袁术称帝,将军便去投靠孙伯符,方能保住一条性命。” 桥蕤听后,愣了半晌,出声道:“这对使君有什么好处?” “我自知有多少斤两,和使君手下大将差了不少,为何使君能如此折节下气?” 袁熙笑道:“将军武艺,却是算不上很强。” 桥蕤听袁熙说的如此直白,遭受了暴击,但也无话可说,谁让自己被抓了两次呢? 袁熙又道:“我看中将军的,还是将军和伯符交好之故,说实话,我对伯符很是欣赏,不想将来和他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若将军能从从中斡旋,我想两方将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是最好。” 桥蕤一怔,原来对方打得是这么个主意? 但偏偏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是合情合理,对也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 他迟疑道:“伯符现在是袁术属下,两袁相争,有袁公路在,只怕伯符不会对使君示好。” 袁熙摇头道:“我不这么想。” “袁公路做事贪酷,苛待属下,搜刮百姓,搞得天怒人怨,且自立之事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不觉得伯符会蠢到和其一起送死。” 桥蕤深有同感,袁术做事一意孤行,其实不少人不看好袁术称帝之事,但都被许诺的好处冲昏了头,反倒是桥蕤这种没什么野心还逐渐失势的,早就萌生了退意。 袁熙见桥蕤神色,知道他已经意动,便最后说道:“失道之人,天下共击之,将军即使为其送死,不仅得不到忠义之名,还会跟着遗臭万年。” “如今天下相争,处处都不安全,但我在徐州广陵那边,却是有退路的。” “即使遭遇兵灾,也能借着海船逃走,天下尽可去得。” “如果桥公不愿意跟着我,我也不强求,只需要努力促成我这边和伯符联盟,我便放将军回去如何?” 桥蕤犹豫道:“但孙伯符那边” 袁熙摆摆手道:“无妨,将军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桥蕤犹豫道:“使君不怕我回去出尔反尔?” “我既然能放将军回去,自然也不会在乎将军违背诺,何况对去世夫人都能遵守诺言的人,我还是很愿意相信的。” 桥蕤听了,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拜道:“蕤欠使君两条命,愿为公子前往说服伯符,以报使君不杀之恩!” 袁熙听了,心道成了,桥蕤算是目前和孙策联系最合适的人选了。 接下来两年,是布局算计袁术的时间,若是孙策铁了心还自己作对,袁熙不仅捞不到什么好处,还有可能会被孙策搅黄好事。 毕竟吴夫人那事,袁熙还心虚着,鬼知道孙策得知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堂上算计 当怀城发生的事情,被陈宫紧急派人,送到安邑城中的吕布处时,天子朝堂之上,几方正在争论不休。 下一步天子车队的去向。 曹操提出,要将天子奉迎到许县。 吕布和沮授提出,要将天子奉迎到怀城。 两边都有不少公卿大臣支持,当然也有一部分大臣坚持回到雒阳,毕竟那才是汉室旧都。 双方争论了好几天,刘协还是举棋不定,毕竟为了重振汉室,他不能不考虑各方的意思,现在看来,明显支持曹操的人数最多。 刘协虽然重新获得了吕布的效忠,但对属于袁熙势力的沮授赵云,多少还是有些提防,虽然赵云打退了李傕郭汜,但在刘协看来,袁熙属于袁氏子弟,本身就很难完全信任。 他私下召见过吕布,以及曹操的谋士荀攸,袁熙的谋士沮授,分别听了他们的想法。 吕布当然是觉得刘协去怀城最好,荀攸赞同去许昌,沮授站在吕布这一边,但同时建议如果刘协觉得怀城不安全,可以进入冀州寻求袁绍庇护。 刘协的心里,其实更加倾向于曹操,毕竟曹操前些年,就私下派人和汉廷送信联系,而且有其祖上的一脉和汉室的关系,也更能让刘协放心。 更重要的是,曹操的势力偏弱,这对于刘协来说,是最合适的,这样他可以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而袁熙背靠袁绍,这本身对于刘协来说,都威胁颇大,尤其去冀州避难,更会影响他作为天子的施政。 刘协真正的想法,是依靠吕布制衡曹操,对于冀州势力尽量利用,但敬而远之,如今他周旋各方之间,已经有了不少自主权,自然不像先前被追的走投无路时,被迫向全天下求救的狼狈样子了。 所以他在如何安排曹操吕布幽州三方势力上,心里早已有所偏向,不出意外,幽州军就是提前出局的那一方。 但如何安抚立了功的幽州军,也是个问题,封赏是一定要给的,总不能将其赶走,不然的话,天下谁还相信自己? 然而刘协发现,现在即使是虚封的官职,他也拿不出来了! 四方将军被白波军占完了,数百个官职,也被白波军的兵士头目瓜分,这些十几年前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能担任的高官职位,如今却像分大白菜一般,被目不识丁的山贼占着,对汉室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刘协想要继续用虚官收买人心,就必须要让这些官职空出来才行。 于是行事肆无忌惮,且丝毫不给别人留后路的白波军,变成了其他所有势力的眼中钉,甚至高于李傕郭汜。 在几方暗暗推动下,一个针对白波军的谋划开始酝酿。 此时堂上钟繇正慷慨激昂道:“无论天子车驾去哪里,都必须消灭眼前威胁天子的反贼!” “李傕郭汜被击败后,却一直没有离去,而是仍然在城外窥探天子车驾!” “如今各方来援,我们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凉州军,正是将他们消灭的大好时机!” 平心而论,这话并不能算错,上次光凭赵云吕布联军,就能堪堪挡住凉州军,要是曹军和白波军倾巢而出,未必不能将其剿灭! 关键问题是,这次反攻,谁来主导,谁又来负责当前锋? 吕布赵云先前已经出过兵,这次谁要提出在让两人充当主力的话,显然会被质疑,所以这次的前锋,大概率是从曹军和白波军里面产生。 双方谁也不傻,曹操且不说,白波军可是知道凉州兵厉害的,各种找借口推脱,而场上的钟繇,却是揪住了白波军的把柄,拼命鼓动。 他出声道:“如今四方将军尚在,此职本来就是为平叛所立,如今叛军在侧,得官者谋其位,当击败叛军,涤荡贼寇,护卫天子周全!” 他这话夹枪带棒,不禁暗指白波军高层,还暗指占了几百官位的白波贼兵士,好处都拿了,也是出力的时候了! 白波军诸将心里暗骂,但现在骑虎难下,几人暗暗商量了一番后,杨奉这才出来,说道:“吾等虽不才,但也诚心为汉室尽忠,但实力和李傕郭汜尚有差距,所以只能全力协助,但无力主持大局。” 他们想得很明白,自己上阵可以,但水平不够,只能做偏军! 众人同时把目光投向曹操和吕布,却发现吕布正在愣神,似乎对众人的争论混若未觉。 吕布刚刚收到怀城来的信,却是张杨发来的,这让他心中大乱。 先前怀城第一次反乱,张杨得知作乱的是杨丑后,赶紧就往回赶,想要和吕布解释清楚,然而吕布和幽州军联手赶往安邑,两边走的不是一条路,竟然没有相遇。 而张杨赶回去的路上,却听到袁术大军攻城,惊疑不定,在怀城附近等了两天,消息这才传来,袁术大军竟然被击败了! 张杨听了,赶紧从另一条路避开袁术军偷偷入城,袁熙得知后,便请张杨主持怀城大局,毕竟张杨的名分还是河内太守。 张杨仔细查清城内发生的事情,更是震惊,他没想到继扬丑之后,吕布的手下也叛了! 他不敢怠慢,当即写了封急信,交予吕布,吕布接到信后,差点砸碎了桌子,连魏续宋宪侯成都叛了? 自己手下还有好人吗? 这真不是袁熙勾结陈宫高顺,来清理自己势力的? 但吕布转念一想,做这种事情对于陈宫高顺并无好处,而且张扬回去之后,袁熙让张杨重掌城内兵权,要是怀有异心,是断不会这么做的。 而且信中张杨信誓旦旦,说自己审问过了魏续,对方供认不讳,说袁术许诺高官厚禄,所以其才一时糊涂,希望吕布看在家人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这个家人就很精髓,吕布自然明白,魏续指的不是他说在的吕布母族,而是魏续的夫人。 吕布对于私通部下妻妾之事本就心虚,下意识就想回信答应,但转念一想,魏续这狗日的私通袁术,要是怀城真的被攻破,自己妻女还能有好下场? 所以吕布现在心烦意乱,他只想赶紧带着天子车队赶回怀城,大本营成了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但偏偏如今为了对付李傕郭汜,堂上扯皮起来,众人见吕布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又看向曹操。 曹操见状,知道时机到了。 无论是奉迎天子,还是重新清理朝堂,都需要一个借口,进行一次权力洗牌。 如今消灭李傕郭汜,便是这个契机,只有立下大功,才能让天子封赏,重新分配官职,自己才能将嫡系势力安插进去。 他起身道:“凉州军意图挟持天子,荼毒天下,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操虽不才,愿为前驱,听侯调遣!” 他这话一出,马上有几名官员出来称颂,同时暗戳戳讽刺白波军不出头。 白波军除了杨奉外,韩暹胡才都是些常年做贼的,一下就上了当,跳出来大呼一同剿贼。 杨奉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韩暹胡才打下包票,此时李乐却站了出来,说道:“末将得到消息,说南匈奴派军,图谋不轨,愿领一支兵,往北阻拒敌军,防止南匈奴和凉州军勾结。” 在场众官皆是不信,心道这种借口你也说得出来? 没想到曹操看了钟繇对视一眼,对刘协道:“将军顾虑极有道理,南匈奴居心叵测,不可不防。” 刘协听了,便对李乐道:“既如此,将军可引一支军马,便宜行事。” 李乐连忙领命。 曹操又转向吕布,说道:“操此次出战,想请温侯坐镇中军,如何?” 吕布听了,下意识觉得,曹操这是将自己作为地位相对等的主将,当下点头道:“可。” 沮授听了,刚想出言阻止,结果吕布已经答应下来,当下脸上一僵。 他自然猜得出来,下一场大战才是真正分果子的关键之战,吕布坐镇中军,等于是丧失了立功的机会! 到时候论功行赏,曹军那边要是挤占太多的关键官职,自己这边的话语权就变得很低了! 眼下吕布被限制住,只能依靠赵云,但要是赵云寸功未立,只怕奉迎天子去许县的风声,便会压倒去怀城的声音。 而且沮授可以肯定,曹操在攻打凉州军的时候,极有可能会趁机对白波军下手,这倒罢了,但曹操针对的不仅是白波军,很可能还有吕布和幽州军! 这时候吕布坐镇中军,等于是被架空,哪会知道外围发生的事情? 看着一脸懵的吕布,沮授突然发现自己心好累,跟着吕布这种主公,怪不得手下都各种想法! 沮授现在心里干着急,他虽然和刘协表明了自己和沮儁的同族关系,刘协也表示了对沮儁之死的哀悼之意,但明显对沮授的信任不如曹操。 沮授猜测袁绍拥立刘虞为帝,让刘协心里产生了阴影,所以对袁氏就无法完全信任,沮授来之前,袁熙就预见到了这一点,只说让沮授不要有顾虑,放心去做即可。 但现在沮授也有些束手无策了,他没想到曹操在天子身边的势力这么大,除了董承钟繇等人,还有一大批支持曹操的! 他环伺众官,心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袁熙安插的人?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各怀鬼胎 董昭心里现在很矛盾。 他自然看的明白,堂上的几方互相制约,看着一团和气,但迟早会翻脸动手。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打起来,就是因为有李傕郭汜这个外敌。 如今几方都聪明了,知道外敌不除就搞内斗,只会便宜了外人,所以暂时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先前董承杨定和杨奉韩暹就是这样,本来白波军来援,已经将凉州军打退,但杨定和来援的段煨有旧恶,便诬陷段煨造反,同时董承和杨奉互相攻击,弄得天子车队内部派系林立,又被折回来的凉州军打败。 所以现在围绕着争夺刘协,董承杨定是一派,白波将领是一派,曹操是一派,吕布幽州联军是一派,这四方谁也不敢先动手,免得被别人占了便宜。 于是四方看似默契的达成了共识,先解决掉外敌凉州军,再谈内部利益分配。 当然,董昭百分百肯定,之后肯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甚至不会等到完全消灭李傕郭汜,有人就要开始准备动手了! 这个时候,不论真真假假,必须要站队了,至少要表明态度,不然的话,只怕命都保不住! 想到袁熙说过的,一切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前提,董昭站了出来,出声道:“钟侍郎言之有理,坐镇中军的,非温侯曹公莫属。” “但如何引李傕郭汜来攻,也是个问题,其上次吃了亏后,谨慎了许多,如今想引他们上钩,并不容易啊。” 荀攸听了,出声道:“这倒不难。” “遣人诈降即可。” “让凉州军认为城中有他们的内应,其必然放心来攻,到时候我们主力齐出,必能将其消灭。” 众官听了,纷纷赞道:“此计大妙!” 沮授心道做本来是个好计,如今也弄黄了,哪有把诈降这种事情公开拿出来说的? 可能没半天就会有奸细去告诉李傕郭汜,当然,也有可能是荀攸故意这么说,放长线钓大鱼? 但这样的话,鱼饵的风险就很大了,谁愿意做诈降的人呢? 果然荀攸道:“诈降的人,必须要和李傕郭汜有旧,方能让其上钩。” 沮授一怔,不由自主看向吕布,张辽正站在其身后。 和凉州军有旧的,怕不是只有属于并州将领的吕布和张辽? 搞了半天,这是在打者削弱吕布的主意?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声了,便道:“诈降虽是好计谋,但也要谨防对方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对付我们。” “吸引对方过来只是手段,最终目的还是要和对方决战。” “既然如此,天子车驾如果启程离开,对方必定着急,过来衔尾急追,此时配合诈降,方能起到奇效。” 杨彪听了,说道:“公与此计大妙。” “攻打凉州军,未必能保证必胜,要是再败,天子还是会被困在城中。” “相反如果天子车队提前启程,留下主力设伏阻拦,以逸待劳,胜算更大。” “即使不敌,也能余力护送天子车驾逃离。” “若我们能够逃到反董的关东联军地盘,凉州军劳师远征,必然不敢深入腹地,只得退去,便能解天子车驾之围。” 百官听了,也这个主意比先前诈降的主意更加完善可靠,不禁交口称赞起来。 曹操却是脸色阴沉,他本来是将四方暂时联合起来,自己掌握调动之权,伺机削弱他人势力,再猝然发难,将其一网打尽。 如果是自己中军指挥,只需要让幽州军和白波贼去和凉州军硬拼即可,再想办法搞掉吕布手下张辽,剩下吕布一个光杆,还能反抗的了自己? 但没有想到,荀攸提出的这计策,却被沮授轻轻化解,对方直接建议天子车驾离开,由主力断后,这是将自己当断后的冤大头? 到时候自己挡着李傕郭汜,赵云直接挟持刘协逃走,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恨的是,杨彪也在帮腔,难道其私下已经和幽州军勾结了? 想到这里,曹操看向董承,使了个眼色,董承会意,站出来道:“我负责护送天子车驾,只是不知去往何处?” 众人听了,又在几个目的地之间争论起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曹操见了,心中冷笑,不管去哪里,董承都会带着天子车驾往许昌方向跑! 因为董承投靠了自己,虽然其反复无常,不过在自己彻底消灭白波军势力前,两边还是需要联手的,所以曹操对此倒不怎么担心。 他望着堂上争论的众官,心中冷笑,就让你们再蹦跶几天吧,只要击败李傕郭汜,自己数年来的谋划,便开始显露峥嵘! 等击败剩下的各方势力,将天子带到许昌,就是自己重新洗牌朝堂的时候。 到时候用天子号令天下诸侯,便是自己夺取天下的第一步! 几方各怀鬼胎,结果一天过去,朝堂上毫无进展,最后还是达成共识,先打一仗再说,如果战事不利,再谈退走事宜。 安邑城中风雨欲来,能看出其中凶险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其中那巨大的压抑感,而数百里外的怀城,如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袁熙正和张杨相谈甚欢,两人谈的不是军情大事,而是种田。 张杨作为并州出身的武人,虽然也曾经做过武将,但这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格,于是他来到河内后,开始种起地来。 袁熙和张杨见面时,也不会知道对方竟然把种地当成了一种爱好,本来他还想着自己把怀城搞成这样,必然受到张杨猜忌,没想到对方不以为意,只说看错了杨丑。 后来袁熙才得知,杨丑和张杨另外一个部下眭固关系极差,杨丑被杀,正中眭固下怀,很是说了杨丑很多自作自受的坏话。 张扬耳根子软,他本就是对先前部下造反这种事都能容忍的性格,所以对于袁熙杀死自己部将的事,倒反而不怎么在意。 两人见了面,本来也只是客套寒暄,张杨偶然间问起,问什么幽州前些日子送来的粮食,颗粒要比河内种植的要大。 袁熙听了,随口回答几句,因为这新收的一批粮食,确实比先前要好一些。 其耕种用的结合陈登收藏典籍,蔡昭姬整理的农书中的理论耕作的,从播种深度到时间,从灌溉间隔到结合当地土壤情况,都做了改良。 袁熙一开口,张杨便明白,这凶虎竟然异常了解耕作! 他在河内闷头种田,但限于手下没多少士族懂农耕,完全是看天吃饭,乍听袁熙所谈理论,顿时有茅塞顿开之感,忙拉着袁熙问个不停。 袁熙到没想到张杨还有这等爱好,他还想着自己怎么和对方拉近关系,没想到是从种地上打开突破口! 他和张扬说了兴修水利,稻麦间作的可能性,让张杨震惊无比,还想再问的时候,袁熙话锋一转,对张杨说其自己在幽州兴办义学的事情。 袁熙说道:“幽州今年粮食收成见好,一是兴修水利,二是劳力充足,而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幽州义学中,教出了很多通读农书,专精耕作的官员百姓。” “在他们的带动下,幽州从农具制作到种子选育,都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如果太守有兴趣,我可以让派些人过来传授相关知识。” 张杨听了,大喜道:“公子真是雪中送炭啊!” “若公子真能派人过来,我必然给他们满意的位置!” 他随即叹道:“河内士族不少,也有不少人懂农事,可惜都看不起我的出身,真心愿意效力的人很少,所以我现在处境也颇为艰难。” 袁熙心道这就是自己出身带来的好处,作为世家大族子弟,士人对身世高于自己的家族,天生就有一股慕强心理,得到他们的投靠,也相对容易。 而吕布张杨这种草根出身的,就很被士人鄙视,即使投靠也是不情不愿,其忠诚度也是大打折扣。 他微笑道:“太守一心为民,比那些假惺惺的士人好的多了,何必纠结于此。” 两人相谈甚欢,坐在张杨一侧的眭固,却是心情不怎么好。 他和杨丑关系差不假,但这也是黑山内部问题,但眼前这袁家凶虎,可是想要灭掉黑山的!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张杨听了,连忙对袁熙说道:“我这手下性情耿直,使君莫怪。” 袁熙疑惑地看了眭固一眼,心道这铁塔般的黑大汉是谁? 怎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经张杨解释,袁熙方才明白,原来这便是曾任黑山首领的眭固,其曾与于毒白饶起名,并称黑山三将,结果于毒被袁绍带兵所杀,白饶偷袭北新城被赵云所杀,怪不得会记恨自己。 袁熙对眭固道:“听说将军是蓟城人?” 眭固冷哼一声,“是又怎样?” 袁熙笑道:“如今蓟城是我幽州治所,将军可又要我关照的人?” 眭固嘀咕道:“不用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那边过得肯定很惨!” 袁熙哈哈一笑,“将军这话,我不敢苟同。” “至少那边,我虽然不能保证人人顿顿有饱饭,但底限是饿不死,每日两餐,七八分饱还是能做到的。” “放眼当今天下,只怕没有几个地方能做到把?” 眭固不屑道:“怎么可能,空口无凭,谁都可以吹牛。” 袁熙笑道:“那我便和将军打个赌。” “将军可以亲自去看看,如果我说的的话是假的,我便送将军一座城池如何?” 眭固见袁熙说话如此自信,反而不敢应了,只道:“你那边过得这么好,怎么还去打黑山?” 袁熙笑道:“可是黑山逃出来的百姓,从幽州能吃上饱饭呢。” “恕我直言,将军只是把黑山百姓,当做打仗的工具吧?” “放屁!”眭固再也忍不住,跳将起来,“我和他们不一样!” 袁熙点头,“我知道,不然将军也不会离开黑山军,跟着太守来河内种田。” 眭固噎住,闷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黑山百姓军士,大量逃往幽州,袁熙将其中精锐编入幽州军中,从中得到了很多黑山军的情报,自然对黑山将领了如指掌,其中就有眭固,这个人还没有坏到家,将来还是可以利用的。 袁熙收集的黑山军情报,唯一的误算就是那颇为神秘的杨凤。 其对自己的仇恨,以及莫名其妙的高明武功,都让袁熙很是不解。 这杨凤和黑山军首领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感觉根本不是一路人!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关于理想 黑山腹地,袁尚望着远处两边打成一片的山头,发现这一个月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在文丑和张郃等将领带领下,冀州军杀敌不少,但是冀州兵长于骑兵弓弩,很不适应山地作战,整日和黑山军反复拉锯争夺山头,可说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常常是白天打下来,晚上丢了,晚上夺回来,白天又丢了。 冀州军上万军马,每日的军粮不是个小数目,这样耗下去,谁先被拖死还不一定。 文丑和张郃也曾建言,这种地形实在是不利于冀州兵发挥,不如集中一点突入黑山腹地,直捣其老巢为上。 逄纪早就如此建议过,但如今关键问题是,现在四处都是山林,到哪里寻找大路突破? 强行翻山,万一被被对方截断粮道,那可是有去无回! 袁尚终于知道当日为什么袁绍率领大军,将黑山军打得大败,却只能退兵了,八百里深山,越往里越难打! 他向冀州请求增兵,袁绍已经让两员大将吕旷吕翔带着数千军马增援,同时也带来一个让袁尚颇不高兴的消息。 让张郃离开,带一千军南下怀城,暂且听候袁熙调遣。 说实话,张郃和一千兵倒是无关大局,张郃强于骑术,在黑山里面也施展不开,但让袁尚不满的,为什么明明袁熙已经过继了,袁绍还如此重视他? 让张郃带兵走后,袁尚找来逄纪询问,逄纪沉思良久,说道:“公子现在的位置看似很稳,但还是有隐患。” “因为使君至今没有表态,让公子继承袁家。” “虽然大公子在青州,但将来未必不能调回冀州,二公子虽然过继,但将来未必不能过继回来!” 袁尚听了,咬牙道:“那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逄纪说道:“公子稍安勿躁,事情还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毕竟使君心里确实是偏向于三公子的。” “三公子要做的,是尽快收买人心,立下战功,扩大人脉,不然只靠使君喜爱,其他人必然心里不服。” 袁尚听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召文丑,吕旷吕翔,从今日起,加紧攻打黑山军!” “一切有赖先生!” 逄纪忙道:“公子放心,属下必当尽心。” 黑山中腹地区的争夺,再次陷入了白热化,这次冀州军终于是放下身段,学习袁熙的办法,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推进。 同时不惜耗费大量人力,将推进路线两边山上的树木全部砍掉,防止黑山军偷袭。 这样几天下来,黑山军渐渐支持不住,领头的于氐根带人顶住的同时,给后方的张燕写了一份信,言说前线吃紧,望张燕能排兵增援。 张燕接到信后,沉思不语,也只有他才知道,黑山军的军粮,支撑不了半个月了。 换言之,再打下去,黑山军即使能吃草根树皮度日,黑山也待不下去了。 眼下必须要考虑先前的几条退路了,但如何选择,张燕还很是犹豫,便让人去请杨凤。 杨凤进来时,张燕见其气色不错,不禁暗暗惊叹,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恢复了? 上次杨凤逃回来,发烧昏迷了好几天,还没养好伤,又在南隘口和凶虎打了一仗,伤上加伤,回来后又躺了几天。 张燕还以为杨凤元气大伤,没有个一年半载无法恢复,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杨凤竟然行动如常了! 他开口道:“杨首领的伤,已经好了?” 杨凤抱拳道:“多谢中郎将大人关心,末将已经能上阵了。” 张燕摆手道:“不急,我这次来,是有事和杨统领商量的。” 他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杨统领养伤速度如此之快,难道是太平清领书的奥妙?” 杨凤听了,淡淡道:“倒是有点用处,呼吸法有助疗伤,凤日夜呼吸吐纳,恢复地确实快些,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而且这呼吸法,早已告诉中郎将了。” 张燕还不死心,“光凭这个,就能有如此奇效?” “杨统领说的呼吸法,我也日夜勤练不辍,可是无论是从武艺还是伤势,似乎效果都远远比不上杨统领。” “是不是还有其他天师所授仙法,才让杨统领有今日如此成就?” 杨凤脸现无奈之色,“凤早已经和中郎将说过,清领书里其他的记载的,都是医术丹药,以及虚无缥缈的天人论理,对于练武强身没有益处。” “此书早已经损毁,凤凭着记忆,能想起来的都写了出来,交于中郎将,将军应该能明白其中并无缺漏。” 杨凤说完,见张燕面上还是露出几丝狐疑,知道对面并未完全相信自己。 说来也是,太平清领书名气极大,相传是南华老仙授予方士于吉,再交给天公将军张角,让其重立天道的。 张角根据太平清领书的内容,撰写出太平经,创立了太平道,并在天下广为传道。 据黄巾军内部相传,太平经删去了清领书中修仙成道的内容,保留了平民百姓的求生之道,旨在拯救天下苍生。 而真正的成仙之法,只有张角知道,甚至连张梁张宝都不知情。 对于这种神乎其神的传言,杨凤自然是嗤之以鼻。 她是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因为太平清领书,是张角亲手交给她的,也没有什么神仙方士,太平清领书,本就是张角自己写出来的! 至于太平经,是张角删去了太平清领书中一些不完善的想法后,归纳出来的,两者并没有多少区别。 但杨凤知道,张燕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说辞的,对方心里肯定在怀疑,自己隐藏了些关键的东西。 想想也是,换做自己是张燕,多少也要疑惑,凭什么杨凤身为女子,练武时间比张燕短,武艺却在不断追赶上去,现在已经隐隐压过了张燕一头? 张燕当年号称飞将,其实也是从杨凤的呼吸法中得了好处,但之后的五六年间,张燕就遇到了瓶颈,武艺不再进步,而杨凤却像没有阻碍一般,越过了一个个关口。 杨凤心里叹息一声,她的武艺能到今天这地步,确实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其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 因为这呼吸法确实是她藏私了,告诉张燕的法门去除了一些隐患,但效果也大打折扣。 其真名黄天吐纳法对身体影响极大,不在太平清领书上,乃是张角独创,此法极为损伤心肺,张角就是屡次动用此法,导致寿命大幅缩减,从而黄巾起事后不久,便去世了。 其临终前,特地叮嘱杨凤不要将此法外传,所以杨凤才守口如瓶至今。 杨凤之所以能练成此法,在于当时年幼,身体恢复得快,但其实隐患未除,折损多少寿数,杨凤也不知道。 也许能再活几十年,也能明日就暴毙,谁知道呢? 她若是告诉张燕真正的秘法,只怕以张燕的岁数和身体状况依法修习,极有可能一年半载就会暴死。 杨凤记得,张角在世时曾提起,其尚未完善吐纳法的时候,带军攻打青州,在军中遇到过一个颇有根骨的少年,见其练武天赋极佳,便将此法传授给他。 张角面露惋惜之色,说道:“当时我不知道这呼吸法的危害,将这半吊子的功法传授于他。” “虽然我后来改进了此法,减少了其对身体的损害,但彼时我那弟子看黄巾军失控,便不辞而别,我便再也没遇到他。” “但若其坚持练下去的话,只怕会和我一样,活不了太久吧。” 张角死后,杨凤离开了黄巾军,投奔了黑山军,凭借从黄巾军带出来的精锐班底,很快大放异彩。 后来在汉廷诏安令下,她却是第一个归附汉廷的,还说动了张燕,让黑山军也成了汉廷附庸。 杨凤早已经看明白,从黄巾军起事时被人背叛起,黄巾军就注定走不到最后了。 这个天下,汉廷烂了,但烂的不仅是汉廷,整个根子都烂完了。 她找不到拯救世人的办法,便只能将黄巾军的火种保留下去,伺机而动。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她相信,迟早有人会继承张角的遗愿,将这天下颠覆,再造朗朗乾坤。 这些年来,杨凤一直留意天下英雄豪杰,看谁具有涤荡天下,拯救万民的能力,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 天下世家大族,大多数都是尊崇儒家,崇奉黄老之道的虽然也是不少,但大多都是逢场作戏,看中的都是太平道方士的丹药和房中术而已。 杨凤这些年来,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当是曹操。 曹氏家族历代尊崇黄老之道,曹操本人在青州任济南相时,毁坏淫祀,独尊道教,赢得了太平道残余的拥戴。 黄巾军起家的青州兵能投靠曹操,很大原因也是在此。 所以杨凤对于曹操私下联系张燕杨丑之事,虽然冷眼旁观,但还是私下支持的,所以曹操才渐渐在黑山军中建立了威望。 对太平道来说,曹操应该是当今争夺天下的诸侯中最好的选择了。 且曹操野心不小,若其能一统天下,必然能推翻这腐烂的朝廷,到时候张角的遗愿,也就能实现了吧? 但杨凤的理想,以及在黑山的经营,却被一个极端卑鄙无耻的士族小人破坏。 在他的谣言影响下,不仅黑山大量的人逃走,甚至关于其太平道真人的谣言愈演愈烈,以至于大大动摇了曹操的威信,也动摇了太平道的威信。 想到这里,杨凤咬牙切齿。 袁熙! 这卑鄙小人不仅杀了自己义兄,更用谣言毁坏太平道根基,妄称真人,简直是对创立太平道初衷的极大侮辱! 若是让自己遇到,必然全力将其击杀,以慰张角在天之灵!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离间之计 张燕见杨凤咬死关于太平清领书功法并没有藏私,知道即使自己再追问也无济于事,毕竟真相与否,都在对方脑子里,他还能剖开看不成? 他出声道:“我这次来找杨统领来,是想商议万一黑山抵挡不住了,该何去何从?” 张燕的黑山军,作为黄巾军起义时的一支重要势力,在名义上受太平道的天师张角辖制,这也是情理之中,因为黄巾军组织的内核,便是太平道。 没有太平道上下策应,在军中建立上下一体的组织架构,包括黑山军在内的黄巾军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动员管理能力。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张角病死后,随着张梁张宝的战死,黄巾军的上级体制土崩瓦解,号称百万的黄巾兵士百姓各自为战,无法有效聚拢在一起,最终被各个击破。 其没有出现有如张角般新的头领的原因,便是因为黄巾军各个分支将领,如张燕等人,并没有在太平道的道义中,取得天师真人这种让黄巾军心服的名号。 只有一人,走在了众人前面。 在别的诸侯靠剿灭黄巾军捞取军功发家的时候,曹操却早已经通过曹家的家学底蕴,广纳太平道方士为自己造势,在残余的黄巾军中,暗地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提高了自己在太平道中的威望。 回报也是丰厚的,青州军的投诚,便大大增强了曹操的实力,在其他黄巾残部中,曹操的声望水涨船高,对此杨凤心知肚明,但她并不抵触。 毕竟曹操实打实为太平道做了不少事情,在杨凤看来,曹操如果登上大位,也不会抛开太平道真人的身份,说不定太平道还能压过儒家,成为国教! 而杨凤对假借太平道名义造谣的袁熙,便异常痛恨了,对方明显是想学曹操,为自己吸纳黄巾军和太平道残余势力开路,其先前的谣言,便已经让黑山岌岌可危,若这样下去鸠占鹊巢,挖了太平道墙角怎么办? 杨凤本来就对世家子弟颇为看不起,这些人内心都是儒家一派,将来登上大位,岂能容得下太平道? 而曹操不一样,其是阉宦之后,天生和士族不对付,且其重用寒门的做法,和袁氏交好士族,纵容其特权行为相比,更加贴合太平道拯救百姓苍生的道义。 张燕猜得到杨凤在太平道中的身份很高,因为杨凤当年来黑山军时,带来了大批的太平道方士的中坚力量,帮黑山军构建了上下体系,让黑山军战力上了一个档次,所以杨凤在黑山军中的威望仅次于张燕。 也正因为此,张燕对杨凤的观感极为复杂,他需要杨凤帮忙管理黑山军,又在暗暗提防杨凤压过自己。 杨凤听张燕问到自己,毫不犹豫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建议效仿青州军,投靠兖州牧曹操。” 张燕目光一闪:“为什么是曹操?” “黑山和兖州不交界,即使投靠他,他又能帮得了我们什么?” 杨凤答道:“凤听闻其正带兵在安邑奉迎天子,离黑山并不远。” “且其是袁氏盟友,我们若投靠他,当可和袁氏停战。” 张燕了,说道:“杨首领有没有想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袁氏为了打通去并州的道路,对黑山势在必得,岂会让给曹操?” “不瞒杨首领说,曹操也曾私下给我发过数封密信,许诺了不少好处,包括表奏天子,对黑山诸将加大封赏。” “当时我也颇为心动,几乎便要答应了。” 杨凤静静听着,她听得出张燕如今的想法肯定和先前不同了。 张燕解释道:“我想法变化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 “一是幽州军给黑山的压力太大,尤其是冀州军介入后,我已经没有信心在投靠曹操后守住黑山。” “二是曹操在安邑奉迎天子并不顺利,天子身边不仅有白波军,还有吕布袁熙的联军,这两边都在和其作对。” 杨凤听了,眉毛竖了起来,怎么又是袁熙? 此人像是无处不在,事事都掺一脚,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淡淡道:“我听说他现在在怀城。” “如果中郎将点头,凤带十人进城,足以将其杀死。” 张燕听了,犹豫起来,说道:“还是太冒险了。” 张燕现在不敢将赌注全部压在曹操身上。 要是曹操能够击败别的势力,奉迎到天子还好说,偏偏他在安邑并没有展现出压倒他人的实力,张燕便不得不考虑,曹操失败,自己赌博失败的恶果。 毕竟冀州就在自己身边,这次打不下来,明年还会卷土重来,眼前的危机都无法解除,何况其他? 虽然黑山军和袁氏有偷袭邺城的大仇,但是单从结果看,黑山军并未杀死袁绍家眷,所以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袁尚也曾遣人来说,若张燕投降,其必然在袁绍面前,保证其性命地位不失。 还有个杨凤不知道的原因。 那只袁家凶虎前日派人送来密信,详细说明了杨丑勾结曹操,偷袭吕布府邸,妄图将黑山军拉下水的事实。 其中证据确凿,包括杨丑家眷都送去了兖州,这都是张燕早已知道的事情。 信中还给出了杨丑是杨凤义兄的证明,杨家当年收养杨凤,杨凤的枪法,也是从杨家学的! 张燕一看,便相信了七八分,因为他也了解过不少内情,只不过没有信里说的这么明白,这一下子都串起来了! 怪不得前日杨凤跑去南隘口去接人,随即传来杨丑被凶虎杀死的消息,双方还狠狠打了一架。 这么说来,杨凤应该是曹操的人! 张燕心中警惕万分,若杨丑和杨凤都是曹操的人,那他们到底在黑山军中要干什么? 袁熙这封密信,里面有些东西是真的,有些东西是他编造的,恶心之处就在于真真假假,八分真一分假,剩下一分留给张燕脑补。 至于张燕能猜出什么,自然是其最愿意相信的东西。 袁熙的目的,就是离间两人关系,让张燕和杨凤反目,最后将杨凤逼离黑山,没有黑山军做后盾,杨凤便是没牙的老虎,那是便是袁熙围剿杨凤之时! 张燕盯着杨凤,缓缓道:“所以现在我不敢下注,万一赌输了,我尚且能全身而退,黑山军却是要被我葬送在这里。” “那样的话,我岂能对的起身为首任头领的义父?” 杨凤默然,她低头不语,过了一会,豁然抬起头来,“中郎将说,曹操奉迎天子,受到了那袁熙部下阻挠?” “凤听闻那凶虎还在怀城之中?” “我带人潜入怀城,将他杀死,不就完了?” “他一死,他在安邑的部下必然作鸟兽散,势必不能阻止曹公。” “要是我能顺便抓到吕布妻女,便能逼其就范。” “这样一来,安邑之中,和曹公作对的两股势力瓦解,曹公便能顺利奉迎天子了吧?” 张燕听了,呵呵笑道:“杨统领很看好曹使君啊。” 杨凤随口道:“当然,曹公是将来振兴太平道的天选之人。” 张燕眼中异色一闪,点头道:“既然杨统领之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会先让人打探怀城情况,等时机成熟,我自会通知杨统领。” “但面前黑山前线吃紧,还需要杨首领坐镇。” 杨凤听了,拱手道:“多谢中郎将,我先去做好准备。” 张燕看着杨凤离开的背景,眯缝起了眼睛。 原来杨凤看好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曹操吗? 怪不得! 当前自己还要用到杨凤抵挡冀州军,等事不可为,再让其去刺杀袁熙也不迟。 杨凤想要送死,就随她去好了,反正不论什么结果,对自己都不亏。 要是能杀死袁熙,曹操在安邑奉迎天子,自己就去向曹操表忠。 若是杨凤失败了,死在城里,自己便能彻底统合统合黑山军,到时候投靠袁氏还是曹氏,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两方同归于尽更好了,他可以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同时向曹操袁尚两边邀功,看看那边更好,反正死无对证。 选择如此之多,反而让他纠结起来,因为还有第四种选择, 张燕不禁思量起来,自己要是向袁熙泄露杨凤去刺杀的消息,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此时尚在怀城的袁熙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给张燕的离间计信件,饶了几个弯之后,很可能会将祸水重新引到自己头上。 毕竟使用计谋,即使是最顶尖的谋士,也不能将所有因素都料算其中。 此时他正在吕府后院中,和吕玲绮设了香案,遥遥向北新城方向拜祭了麴义。 吕玲绮心情有些低落,说道:“不知道师父棺椁送回去了没有。” 袁熙想到因为没有什么紧急军情,北新城的信件还没送过来,叹道:“我已经叮嘱护送兵士,交给我府里的人妥善安置。” “现在算算时间,大概已经下葬了,如今我不能亲自到场,只能回北新城后补办麴兄的葬礼。” 吕玲绮点头道:“你倒还算有良心,什么时候动身?” 袁熙道:“顺利的话,温侯和子龙联手将天子奉迎到怀城,我这边就算事情了了,到时便动身返回。” “你” 吕玲绮想了想,脸上微红,“我不跟你回去!” 袁熙笑道:“随你,这婚事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多陪伴父母也好,在这个乱世,谁知道人什么时候就死掉见不到面了。” 吕玲绮冷哼一声,“不许咒我阿父阿母!” 她突然想到一事:“杜夫人真没有送到你那边?” 袁熙听了,摇头道:“我确实不知道。” 吕玲绮狐疑道:“真的?” 袁熙辩解道:“我这人虽然好色,但也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我要真觊觎她,肯定会光明正大去做。” “但我确实不知道她的下落,那几日怀城那么乱,说不定遭遇不测了,也未可知。” “反正她不在我那里,不然让我天天被人追杀!”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逝者已矣 杜夫人在哪里,袁熙并不是很在乎,毕竟两人也只见过一面。 虽然秦宜禄的主意是袁熙出的,但没有袁熙,秦宜禄和杜夫人也走不到头。 他现在忧心的是,安邑那边怎么样了,吕布不太靠得住,眼下也只有把希望寄托于沮授和赵云的组合了。 但能否从曹操手里讨得了便宜,袁熙实在是心里没谱,毕竟曹操本人文韬武略皆是出类拔萃,想要彻底击败他,机会是很渺茫的。 因为据安邑传回的情报,刘协对曹操的信任,以及公卿大臣对于曹操的支持,远超袁熙之前的料想。 袁熙的底线,就是起码不能让曹操把刘协带到许昌,那样实在太被动了。 理想的情况,还是让刘协到怀城,让其处于多种势力控制之下,但要完全摆脱曹操的势力,应该暂时还做不到。 以袁熙目前的实力,还不能来硬的,这样只会被其他人群起攻之。 甚至曹操也不行,所以目前几方只能暗中算计。 据袁熙推算,刘协为了制衡,会让吕布曹操都介入朝廷事务,同时互相制衡,刘协才能赢得更大的操作空间。 至于袁熙,第一要务是阻止曹操一家独大,其余的虚名封赏都只算是添头,毕竟这个乱世,钱粮兵马才是实打实的。 当然,对袁熙来说,赵云是需要这个虚名的,这关系到他对赵云的承诺,以及自己下一步的扩张方向。 因为按照后世历史进程推算,奉迎天子之后,天下将会迎来另外一场大事。 袁术自立。 如今天下的主流,还是两袁争霸,两人分据南北,不仅占据了天下大半地盘,还拥有最庞大的两股割据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袁术就像一只不长脑子的蠢驴,用称帝这种愚蠢的行为,将所有人赶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天下的诸侯,如同饥渴的群狼,看到如此肥肉,谁不想上去咬一口? 袁熙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袁术必然抵挡不住天下群雄的围攻,他的败亡只是早晚问题。 其败亡之后,他遗留下的地盘,兵马,人脉,都是群雄争夺的对象,为了瓜分他留下的遗产,天下将迎来一轮新的大洗牌。 这个时候,离得袁术越近,便越有可能以最快时间参与进去,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袁熙费尽巴拉占住和袁术地盘交界的徐州广陵,便如看戏占住前排位置一样,方能看的清楚。 因为袁术占住了豫州扬州大部分地区,要攻击他的地盘,要么从司隶南下,要么从徐州南下。 司隶南下豫州这条路,中间还挡着兖州,早已经被曹操提前占住,袁熙便只能从徐州入手。 想到这里,袁熙也是心里一团乱麻,他的构想倒是很明确,但这想法一环套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影响到后面的布局。 事情关键还是回到当下,安邑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 为了这次逢迎天子,袁熙付出了太多代价,要是到最后自己一事无成,只怕麴义在九泉之下,也会嘲笑自己吧? 吕玲绮见袁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情也不好,但想了想还是说道:“等阿父回来,我去给师父上坟。” 袁熙似乎没有料到吕玲绮会说出这种话,惊讶地抬了抬头。 眼下已经进入夏季,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吕玲绮穿的也不是先前的皮袍,而是贴身绸衣外面套了件颇为爽利的麻服,腰肢用一根绞丝皮筋腰带束住,显得身量尤其曼妙。 吕玲绮见袁熙盯着自己看,不由下意识护住胸前,怒道:“你看什么?” 袁熙眼睛却是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看向天空,晴朗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极其缓慢地在天幕上飘动。 他又把目光转回到吕玲绮身上,说道;“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的性格颇为阴沉,和他的爽朗几乎是格格不入。” “他一定是有心事的,但从未向别人说过。” “他也是最早跟随我的人,我记得那时他被刀斧手砍得不成人形,连气息心跳都没了。” 吕玲绮也听说过麴义被袁绍派人埋伏刀斧手袭杀的事,冷冷道:“你们袁家没几个好人。” 袁熙并未接话,自顾自说了下去,“袭杀他颇不光彩,所以交给我来处理他的尸体。” “我趁着夜色,命人将其搬上马车,想把他拉出城埋了。” “结果随着马车颠簸,他竟然睁开了眼睛,随即吐出一句话,随即又昏了过去。” 吕玲绮好奇道:“师父说了什么?” 袁熙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没死在战场上,真它马憋屈。” “我找来医士救治,也多亏他的体魄,加上一些运气,尽然让他活了过来。” “之后足足好几个月,他发了好几次烧,从鬼门关上打了几个转,最后终于是恢复过来,虽然大不如前。” “我对他说,他可以离开。” “但如果留下的话,我还给他一个死在沙场上的机会。” “他想也没想,就留了下来。” “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他大笑着对我说,这捡回来的命,等于是重活一次,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还怕什么?” “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种晴朗的日子,这是我出生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其实现在想起来,他影响我颇多。” 吕玲绮沉默一会,才出声道:“你和师父,确实有些像呢。” “我还真没有怎么听说过,一个世家大族子弟,去和人面对面拼命的。” 袁熙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是吗?” “说不定还真是啊。” 他心道难道麴义那句话,怕是真的影响了自己? 不然从北新城到黑山,自己哪有胆量和杨凤这种高手面对面搏命的? 是不是自己下意识觉得,这捡回来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他突然笑了起来。 “还真是啊。” 吕玲绮咬着嘴唇,轻声道:“师父是为救我而死的。” “没有死在战场上,师父他一定很讨厌我这个徒弟吧?” 袁熙摇头道:“胡扯,当时怎么不算战场了?” “杀人地方是战场,救人的地方也是战场,只要有敌人的地方,就是沙场。” “他是笑着去的。” “别看不起他啊。” 吕玲绮感到眼角湿湿的,狠狠点了点头。 几声鸣叫,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就见高天之上,一行白鹭直上青云。 两人在麴义战死的时候,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感情,如今过去一个多月了,却同时被白鹭的鸣叫勾起了心中的闸门,悲伤奔涌而出,淹没了两人。 袁熙握紧了拳头,“麴兄只是先走一步。” “人生百年,迟早有曲终人散之日。” “死了便死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现下能做的,当是悲思入腹消残愁,纵声放歌送故友。” 吕玲绮抬手擦了擦眼角,提起身边地上插着的双戟,说道:“练练?” 袁熙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不知怎么,心中有股气息想要宣泄出来。 他握住腰间环首刀柄,缓缓将刀从皮鞘中抽了出来,笑道:“我这刀法,也是他教的。” “你可小心了,别一个不留神被我打败,那可就丢人了。” 吕玲绮一笑:“就凭你?” “来!” 双戟和长刀交击在一起,迸发出大片的火星,密集的交击声不断响起,仿佛是心有灵犀的相和,奏出悲伤而深沉的韵律,有如一曲送葬的挽歌。 安邑城外,李傕郭汜在营帐里面,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段煨从华阴带兵赶来,相助两人。 郭汜听到消息后,笑道:“看来段煨是咽不下被杨定诬陷这口气。” “也是,何必呢,这杨定也是个狗东西,明明是咱们凉州武将,却想要吃独食,真是不要脸。” “等咱们夺回天子,杨定这种废物,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如今就等张济了!” 但随之而来的坏消息,则是让两人傻了眼。 张济竟然死了! 先前张济出尔反尔,背叛天子车队,反投李傕郭汜,一起纵兵追杀车队,造成车队兵将大臣死伤无数。 后刘协下表叱责张济,张济遂引兵离去,南下荆州抢夺地盘。 后因军中缺粮,张济带兵在荆州掠夺,攻打南阳郡的穰城,中流矢而死。 其也成为继孙坚之后,又一名死于荆州冷箭的大将。 李傕皱眉道:“本来想着张济最为靠谱,等他一到,咱们合兵一处,安邑城里那些土鸡瓦狗便不堪一击。” “没成想他竟然就这么死了,这样一来,咱们取胜的把握,少了不少啊。” 郭汜也点头道:“荆州那地方有些邪门,咱们武人还是离那地方远点。” “听说张济侄子张绣接手了他的兵马,还竟然和刘表和解了!” “现在其屯兵宛城,拒绝了咱们出兵的请求,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傕冷笑道:“谁知道这家伙什么心思,怕不是看上了张济遗孀,迈不开腿了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淫笑起来。 李傕一摆手,“不管他了!” “咱们等段煨一来就动手!” “安邑城立有我们的人,到时候里应外合,攻进城去!” 郭汜提醒道:“别中了人家计策。” 李傕冷笑,“无妨,打不过咱们就回凉州!”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将计就计 赵云用刷子细心刷着身前战马的毛,然后和亲卫一起,将一层细麻布披在马身上,然后是一层特制的铁甲。 马儿有些躁动不安,鼻子里面喷着热气,撂着蹶子刨土,马头左右摇晃一下,赵云伸出手去,牵住辔头,战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明日的大战,赵云不仅被安排在偏军,负责的任务是阻拦对方的后退路线。 而且没人帮他。 虽然曹操和白波军做出了诱敌入城的计策,但沮授私下里,很是怀疑这计策的成功率。 李傕郭汜又不傻,他们能傻乎乎入城? 但事已至此,沮授只得叮嘱赵云凡事小心,战场上捅盟友刀子的先例不是没有,何况面对的诱惑是独占天子。 天子车队离开长安这一年来,围绕着争夺天子的控制权,已经发生了多少腥风血雨了? 城内另外一处,白波军杨奉韩暹胡才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对付凉州军。 杨奉脸色阴沉,“这诱敌之计,太过诡异,明日我们要小心了。” “我怀疑曹操和吕布想趁机对我们不利。” 韩暹听了,不以为然道:“他们是前军中军,我们在偏军后军,还有什么危险?” “大不了关闭城门,让他们在城外打好了。” “他们不就是想杀死李傕郭汜,立下大功吗?” “让他们去卖力好,我们已经占了四方将军之位,即使此战寸功未立,也影响不到我们。” 胡才笑道:“将军此计甚妙,只要我们控制了天子,他们用什么计策都没用。” “可惜李乐脑子转不过来,去抵御什么南匈奴,导致我们失去了一大臂助。” 韩暹还是觉得不太放心,说道:“小心为上,别的不说,城内起码有董承这支势力,也不是我们一家独大。” 韩暹目光一闪,“那我们干脆趁曹操吕布出城,带兵把董承杀了?” 胡才当即赞道:“此计甚妙!” 他转向杨奉,“将军,干吧!” 杨奉思忖半晌,摇摇头道:“不好,这会给曹操吕布口实。” “我们要是让他们抓到这个借口,他们肯定会联手来对付我们。” 韩暹听了,略微思索一下,说道:“要不这样如何?” “咱们诱敌入城的时候,可以将西凉军放进来一些,然后在关上城门,逼他们只能去攻击天子车驾。” “这时候我们趁机派人,浑水摸鱼,将董承击杀!” “事后只推到凉州军身上就行了!” “至于城外的的曹军和吕布军,就让他们和凉州军打生打死好了!” 杨奉听了,点头道:“这计倒是可行!” 三人计议已定,临分别时,杨奉特地叮嘱道:“我的部将徐晃,和李乐一样,脑子转不过来,此事不要向他泄漏,我会将他调离天子身边,免得坏事。” 韩暹胡才听了,点头分别离去。 晚上,城内曹操营帐,众人皆已到齐。 谋士荀攸,大将曹仁夏侯渊,骑军曹洪曹纯,步军乐进于禁。 众人皆是斗志昂扬,因为明日之后,曹军便会清除所有障碍,成为天子身边最大的势力! 荀攸缓缓说道:“明日之战,便有劳各位将军了。” “我在说一遍计划。” “引军入城之计,只是个幌子,不论李傕郭汜是否上当,都无所谓。” “我们最终目的,是打败凉州军,让其知道事不可为,退回凉州。” “至于击败他们与否,并不重要。” “为了这个目的,步军要顶住凉州军的冲击,为骑军冲击李傕郭汜本阵创造机会。” 曹洪曹纯和乐进于禁听了,同时抱拳道:“领命!” 荀攸继续道:“然而另一方面,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城内的白波军!” “白波军图谋不轨,想要引凉州军入城,趁机剪除董承势力。” “城内坐镇的两员大将要做的,就是控制局面,对付白波军,若不能将其击杀,也要将其拖住。” 曹仁和夏侯渊听了,抱拳道:“领命!” 荀攸道:“等前军击退凉州军,便马上反身回城,一举消灭白波军势力,一个不留!” “然后火速带着天子车驾回许县!” “当然,中途可能有多股势力阻挠,但只要将天子奉迎到许县,是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众将听了,齐齐抱拳道:“原为明公效死!” 曹仁出声道:“末将有些担忧,吕布幽州联军绝不可能对我们坐视不理,要是其引兵来攻,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荀攸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所以已经提前把他放在了城外中军坐镇。” “到时候两边交战,其必然忍耐不住去找人单挑,等他反应过来,城内大局已定。” 夏侯渊出声道:“还有那赵云……” 荀攸断然道:“已经安排好了,让曹洪盯住他,他要是敢回城,务必阻挡住他。” 曹洪听了,点头笑道:“正好,我还想看看,我和他到底谁更厉害!” 曹操却是首次出声:“你不及他。” “可惜了,要是他为我所用,这次事情会顺利很多。” 荀攸摇头道:“这些日子也和他接触不少次,但是其对凶虎颇为忠诚,很难说动。” “既然不能为明公所用,便是敌人,必要时不需留手。” 曹操叹道:“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其人勇武过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将其杀死。”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将其生擒,为我所用!” 众人相视一眼,齐声道:“领命!” 等众将走后,荀攸有些担心,对曹操道:“明公,虽然这边留有足够应对意外的后着,但是对方如何出招,属下却无法完全揣度。” “只怕也要提前想想,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曹操眼神一凝,“公达说说,什么是最坏的情况?” 荀攸毫不犹豫道:“杀死天子,是为最坏的之情况。” 曹操一惊,猛拍桌案,“我却没想到这一点!” “那袁家小儿,按其凶狠程度,还真做得出来!” “怪不得其提前交好刘和,怕是早就做了各种打算,这个年纪,已经如此老谋深算!” “此子不得不防啊。” “公达提醒的好,我让子孝加倍小心,护住天子,免得功亏一篑。” 他扭头转向曹昂,“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曹昂听了,犹豫良久,才汗颜道:“天子乃天下之主,昂实在做不出来。” 曹操听了,不置可否,说道:“既然如此,你们都退下吧,明日小心便是。” 荀攸走出营帐时,见一个黑胖小子口中嚼着饴糖,蹲在门口嘟嘟囔囔,“不就是杀个人么,管他什么天子地子,一刀捅下去,不还是要死?” 荀攸听了,眼中异色一闪,他自然认得,这是曹操此子曹丕,性格从小就多疑凶暴,导致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他顿了一顿,转身离去,心道有意思。 华阴城里,贾诩收拾行囊,静悄悄出城离开。 段煨带兵去安邑了,然后却没有带贾诩,而是让其留守华阴。 贾诩却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离开李傕郭汜,投奔了段煨,但段煨虽然以礼相待,但却对贾诩不冷不热。 凉州军中,贾诩的威望是很高的,包括李傕郭汜在内的,都对他礼敬有加。 但段煨却是个异类,贾诩在其眼中,有时甚至能看出一丝厌恶。 贾诩明白,这次自己判断失误了,投奔段煨,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所以趁着段煨带兵出城的机会,他决定离开,去投奔张绣! 贾诩甚至连家眷都没有带,在他看来,段煨此人爱好名声,自然不会做出残害他人家眷之事,所谓君子欺之以方。 贾诩如此做,是他看得很清楚,自己离开了凉州军,便失去了靠山,必须要再找一座。 他已经无法回头,他坐下了这些事情,天下想要他的死的人不计其数,包括天子。 若是他不投靠诸侯势力,而是跑到哪里种田,妄图过清净日子,只怕没几天就会被人上门报仇! 贾诩想来想去,最后选择了张绣,对方正是艰难之时,自己过去投奔是雪中送炭,张绣必然会以礼相待。 贾诩骑在马上,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华阴,心道自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那么难呢? 次日凌晨,安邑西面城门突然被打开,在附近埋伏的李傕郭汜军悍然发动,向城门发动了冲锋! 前面的数百骑呼啦啦冲入城中,纵马砍杀,城内百姓哭喊声一片,太守王邑带兵赶到,想要关上城门,结果被西凉骑兵瞬间冲散。 他大呼道:“有人反叛!守军何在?” 足足一刻钟后,曹操军才姗姗来迟,挡住城门,但城内已经处处都是站场,喊杀声不绝于耳。 一声号响,曹军聚集兵士,往城外反攻,无数骑兵步卒冲了出去。 曹操对荀攸道:“提前打起来也好,有劳先生城内坐镇,城外交给我了!” 荀攸忙道:“祝明公旗开得胜!” 曹操手一挥,带领曹营众将出城去了。 沮授在北门听到城头出兵的号角,对披挂上马的赵云道:“将军小心,这和预想的不太一样,怕是有变故。” 赵云淡然道:“无妨,只要杀了李傕郭汜,动乱自会平息!” 安邑在几方各怀心思的谋划下,事态走向了未知的方向,这些势力,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将安邑城带入到了不可预见的混沌中。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步步算计 安邑城中已经乱成一片,荀攸站在城头,城下曹操已经领着曹营四将反攻城门,在城外摆开阵势。 西凉军被截断后,很是慌乱了一阵,然后在听到号令后,果断往后退却数里,重新摆开阵势。 荀攸认得带队的将领,乃是李傕的侄子李暹,其带领骑兵整队,进退得宜,坚持到了李傕郭汜带队前来,和曹操军遥遥对峙。 荀攸心道西凉军果然不可小看,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这一仗怕是不怎么好打啊。 他扭头看向城中,心道吕布军怎么还不出战? 按吕布的性格,看到曹操坐镇中军,应该会想办法争抢军功才对吧? 然而等两边打了起来,荀攸还是没有等到吕布军有所动作,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城内已经乱成一片,西凉军看着背后城门关闭,反而激发起了凶性,他们纵马突入街道,见人就砍,一路直奔天子銮舆之地而去。 将挡在面前的人全部杀光,挟持天子,还有一线生机! 西凉骑兵极为凶猛,又杀红了眼,沿途董承杨定的军士根本抵挡不住,被杀的鬼哭狼嚎,眼看气一路冲杀,离天子居所越来越近了! 董承见凉州兵凶猛,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杨定道:“请将军务必带兵挡住!” “不然天子有失,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杨定听了,冷哼一声,他乃是凉州出身,原来的董卓部将,自然对西凉兵的战法了如指掌。 他纵马前出,带领兵士和凉州兵冲在一起,双方厮杀起来,断肢残臂的尸体渐渐铺满了街道。 凉州军突入时,带队的偏将早被杀死,如今没有人下令,全凭一股热血,如今攻势受挫,登时有人想要掉头逃走。 结果喊杀声起,背后又出现一军,正是韩暹胡才带领的白波军,胡才大声喊道:“杨将军,我来助你!” 他带领白波军向前,登时将凉州兵退路堵住,凉州兵见跑不了,困兽犹斗,也不管后面袭来的白波军,竟是呐喊着冲向杨定军士,招招搏命。 这一下杨定军的伤亡急速上升,杨定心里暗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白波军这明显是在坑自己! 但现在他骑虎难下,只能带军士拼死向前,双方的尸体慢慢堆积起来,竟是无法落脚。 董承杨定所依靠的,本就是从长安带出所剩不多的过千亲兵,如今却在短短半个时辰的战斗中,伤亡大半,让两人心在滴血,偏偏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因为作为战场的长街只有前后两头,凉州兵固然被堵住跑不了,杨定军也是一样,他们背后是天子居所,前面是凉州兵,能往哪跑? 杨定眼见两边死伤越发惨重,凉州军冲进来的近千军士,几乎全军覆没,但自己也只剩百十兵了! 他望着悠悠过来的韩暹胡才,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狗日的!” “我艹” 没想到下一刻,韩暹胡才对视一眼,同时纵马前突,大呼道:“董承杨定勾结敌匪,引兵入城,当杀!” 两人一挺长枪,直刺杨定,杨定猝不及防,大惊之下,怒吼道:“放你娘的屁!” “狗日的,你们……” 杨定却已经来不及说下去,因为韩暹胡才的枪已经到了,他一抖手上的环首刀,将对方枪头隔开,掉头对董承道:“将军助我!” 结果等他看清,差点要喷出血来,董承竟然跑了! 杨定举刀左支右绌,结果挡了上面漏了下面,一个不防,竟是被胡才一枪刺中肚腹,顿时惨叫出声。 胡才把枪头抽出,杨定腹部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见状哈哈大笑,“杨定,你受死吧!” 杨定咬着牙,掉头打马便跑,胡才见了,纵马追上,对韩暹吼道;“我去杀他,你去杀董承!” 韩暹犹豫一下,见两人一追一逃,已经快要跑远,他心中暗骂,因为董承逃跑的方向是天子居所,要是他跑到天子跟前,自己还能当着天子的面杀人? 胡才倒是鸡贼,将这个麻烦的差事交给自己! 他刚要纵马追赶,却见远处街道,斜刺里面冲出一员大将,直奔胡才而去,口中大吼道:“白波军反叛,妄杀天子大将,今日奉旨讨逆!” 来者却是曹仁! 胡才正快要堪堪追上杨定,眼见对方身体摇摇晃晃,正要补上一枪,却被曹仁炸雷般的声音吼地耳中嗡嗡作响。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早等着自己了! 胡才勉强抬手抵抗,却听一声弓弦响,一支羽箭射中他的手臂,长枪掉于马下,他扭头看去,却是那夏侯渊在远处放箭,顿时口中就要骂出声来。 然而他却再没有机会了,曹仁长刀一挥而过,将胡才脖颈斩断,血泉从腔子里面喷出,头颅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动起来。 远处韩暹见了魂飞魄散,中计了! 怪不得曹操这么放心出城,原来是以董承为诱饵,让白波军以为是天大的好机会,忍不住动手,却提前埋伏在后,渔翁得利! 眼见喊杀声四起,曹军兵士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韩暹带兵掉头就跑,直往城外而去。 此时杨奉带兵在南门策应,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自己要和其会合,再想办法! 杨定勉强策马立定,见胡才被砍掉头颅,他捂住不断流血的腹部,哈哈大笑起来,“活该!” 他向曹仁一拱手,“多谢相救之恩!” 下一刻,崩的一声,弓弦响处,杨定背心中箭,从前胸透出。 他想扭头去看偷袭之人,但已经失去了力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然后栽到马下毙命。 夏侯渊放下手中的长弓,心道明公果然厉害,城内事情进展出奇的顺利,也不知道城外怎么样了? 只要明公带军击退李傕郭汜,大事便成了! 城外两军混站起来,曹操四将在中军挡住李傕郭汜,趁机拉开阵型,往其两翼包抄而去。 这路线也不知道是否巧合,两翼骑兵曹洪曹纯一左一右,却是暗暗挡住了己方侧翼两军的行进路线。 南门过来的杨奉,北门过来的赵云。 杨奉见了暗暗冷笑,你们要立功,便随你们去,我还懒得损耗自己兵士呢,曹操真是疯了,以为自己真的能独立对付李傕郭汜? 他望向曹操摆出的鹤翼阵,心中心觉得有些不对,鹤翼阵型,最薄弱的不是两翼和中军交界处吗? 此时凉州军中号角响起,李傕郭汜各带一只骑兵,直往曹操中军和侧翼薄弱处突破而来! 曹纯曹洪骑兵来不及回转,西凉兵和其擦肩而过,转眼之间,就突破了极为薄弱的连接处,往曹操中军包抄而来! 杨奉只一分神的功夫,就见郭汜带兵,冲到了他的阵前! 他这才醒悟过来,对方突破过来,不是正对着自己吗? 他想跑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曹操见李傕郭汜向自己中军包抄而来,对乐进于禁说道:“我以身为饵,终于将他们吸引过来。” “如今只要守住中军,拖延时间即可。” “等子孝妙才平定城内乱党,出城两面夹击,敌军可破。” “在这之前,两位步军务必挡住西凉军,我的性命,就交给两位了。” 乐进于禁大声道:“誓死不退!” 此时李傕郭汜的数千骑军,同时向着中军步卒冲击,郭汜却是直奔杨奉而来,狞笑道:“杨奉!真巧啊!” “我看你往哪里逃!” 杨奉早年出身于白波贼,后跟随李傕,曾在李傕郭汜冲突中击退郭汜,后来却又投靠郭汜。 最初刘协东归,由郭汜带领,但中途郭汜反悔,想要重新回长安,杨奉等人趁机脱离郭汜自立,引天子车驾东归。 中间李傕郭汜追来,两方数次大战,杨奉每每抵挡在前,也是出了大力气的,虽然他和董承一样,都想独占天子,但毕竟能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杨奉功劳不小,没有他,说不定郭汜早就得逞了。 所以郭汜如今见到杨奉,想到其先后背叛自己和李傕,如同吕布这养不熟的狼一样,顿时心头火起,也不去攻击曹操中军,而是直接对着杨奉冲来! 杨奉见其凶悍,只得挺枪迎上,不出十几合,便被杀得汗流浃背,筋软体酥。 郭汜可是能和吕布单挑的人,在西凉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杨奉岂是他的对手,眼见岌岌可危,旁边一柄长斧伸出,格住了郭汜刺向杨奉的长戟。 杨奉定睛一看,原来是徐晃赶到了,当下大喜,连忙和些徐晃一起,两下夹攻郭汜,三人战成一团。 赵云这边,他见李傕军突破曹纯,直奔自己而来,当下便要挺枪迎上,李傕身边的李暹说道:“叔父,此人狡猾,让侄儿来!” 李傕便是对着赵云来的,前日赵云杀了他的外甥胡封,让李傕恼怒无比,誓杀赵云报仇,听李暹如此说,便喝道:“好!” “你小心些,我给你掠阵!” 于禁在侧翼看到李傕郭汜竟然不冲曹操本阵,而是一个对上了杨奉,一个对上了赵云,心道明公揣摩人心之通透,让人不得不佩服。 相比曹操,郭汜李傕更恨的是杨奉赵云,而曹操却恰好把他们安排在两翼,这难道是巧合吗?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见龙在田 李暹身体长大,坐在马上,竟比赵云还高半个头,其臂长惊人,连带的拿的长矛,也比寻常马上兵器长了数尺。 他穿了一副极为精良的盔甲,纵马前突,直往赵云本阵而来,打定主意要将赵云挑于马下! 赵云眼见李暹冲来,把枪一抖,纵马迎上前去,李暹见赵云冲来,大喝一声,手中铁矛连敲带挑,向赵云当头砸来。 赵云枪尖上挑,堪堪格住对方矛头,兵器相交,赵云长枪顿时往下一沉。 他微一皱眉,对方矛当棒用,并不是乱来,而是依仗力气大,将赵云长枪来势封住,打的和赵云比拼力气的主意。 这李暹的武功,比前日自己杀死的胡封,还要高一些! 两人枪矛瞬间交击十几招,李暹见奈何不了赵云,趁机拨转马头,离开十几丈,对着赵云再度冲来! 赵云见其来势汹汹,而且将铁矛顶在身前,前掌握住矛杆后部,后掌顶住矛杆末端,竟然是用了颇为少见的突击姿态! 李暹是典型的凉州军将,在马背上长大,对于骑兵突击极有心得,他以这样的姿态突击,赵云身前一丈方圆都在他的笼罩之中,避无可避! 而且他自恃穿的盔甲厚重,就是和对方同时刺中,也能凭借自己的力气和重量,将对方先一步刺落马下! 赵云见了,缓缓放平长枪,也对着李暹冲了过去! 李暹见了,心中冷笑,对面长枪比自己短,这是想要躲过自己长矛,再行反击? 做梦! 他大吼一声,纵马挺矛,急冲过去! 李暹却没有发现,赵云右脚在马鞍下面一勾,一支藏在马鞍下面的铁制马镫滑落下来。 彼时汉末,已经出现了马镫,但大都是皮制或者木制的单边马镫,主要是为了上马之用。 骑兵冲锋,往往是一脚踩在马镫上,另外身体靠住高桥马鞍,来抵消冲击力。 如今李暹就是如此,他脚踏皮马镫,一手把住马鞍,一手携着长矛,连人带马,声势惊人,誓要将赵云刺于马下! 他矛尖末端不断抖动,罩向赵云前胸要害,却发现对方眼都不眨,迎着自己而来! 他狞笑一声,想要找死,我就成全你! 两马瞬间接近到两丈距离,李暹大吼一声,矛尖直刺赵云小腹。 这个位置是最难躲闪的,要是前胸头部还能靠身体摆动躲开,但小腹下面就是马鞍,根本无法移动。 我看你怎么躲! 下一刻,让李暹震惊的是,赵云竟然不闪不避,用身体硬生生接了这一矛! 矛间刺中赵云的一瞬间,李暹心中大喜,就是对面盔甲能挡住,也会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到马下! 然而让李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握住矛尾的手,被巨大的冲击力道反震,不由之主往后摆动,但赵云竟然还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长枪也同样刺向李暹小腹! 李暹避无可避,一咬牙也只能用盔甲硬接对面枪头,心道既然你掉不下马,我更掉不下去! 下一刻,巨大的冲击力道戳中了李暹的身体,他脚下的皮马镫瞬间断裂,整个人被顶的离开了高桥马鞍! 他身在空中,等看清了赵云长枪末端位置,才瞬间明白过来。 对方竟然是将枪尾顶在了马鞍上,利用了战马的冲击力道! 然而让李暹疑惑不解的是,这也就罢了,为什么先前赵云没有被自己那一矛戳飞呢? 他人在半空,身体打了个转,却是瞥到了赵云脚下那个闪着寒光的马镫。 艹,原来如此 下一刻,赵云长枪点出,刺穿了李暹咽喉。 等李暹摔在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周围军士们见了,齐齐发一声喊。 赵云这边的兵士是喜悦敬佩,敌方大将一个照面,竟然就死了! 凉州兵这边却是惊恐慌乱,李暹是军中猛将,所以才能做到前锋,如此却被轻易杀死! 这么一来,西凉军这路突击的意图,便大大受挫,凉州兵们慌不迭地就要回归本阵,赵云岂能给他们找个机会,把枪一摆,指挥兵士压上。 他感到嘴里泛着血腥味,虽然穿着幽州打造出来的最精良的双层铁甲,但他还是在那一矛的冲击下受了伤。 但这也是赵云的目的,以伤换命,速战速决! 他明白城内肯定出事了,不然曹操不会摆出个防守阵势,眼下李傕郭汜败亡的越快,自己便能早些回城中。 李傕远远见赵云刺死了李暹,又惊又怒,他喝令身边的将校,“给后军的段煨发令,让其立刻全军冲击对方本阵!” 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段煨昨晚已经悄悄带兵赶到,埋伏到后方,李傕想要其作为奇兵,进入战场一举决定胜负。 但如今李暹被杀,这一路冲击受阻,也只能提前叫段煨入场了! 他见传信兵纵马疾驰而去,心下稍安,当下举起长戟,指着赵云骂道:“无耻小儿,杀我两员大将,受死!” 不得不说,西凉军容易上头,他们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突破鹤翼阵后,攻入曹操中军。 但曹操却是在两边薄弱处的后军,分别放置了杨奉军和赵云军,在西凉军突破后,将其缠住。 结果李傕郭汜却将这两军当成了主攻对象打了起来,让在中军的曹操见了也是暗喜,这样一来,自己两翼的防护压力大减,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正思索间,突然脸色一变,因为远处又出现了一支打着西凉军旗号的军队,突入了战场,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段字! 曹操一惊,段煨怎么回来了? 此时曹洪曹纯的两支骑兵将计就计被突破后,并没有反身相救己方中军,而是趁势饶了个圈,蚕食起李傕郭汜的后军来, 这便是鹤翼阵的妙用,但其也有缺点,如今曹洪曹洪骑兵的背心,正对着新突入进来的段煨军,眼见就要被冲散! 曹操大惊,李傕大喜,段煨只要击垮了曹操军骑兵,这边三方就能围住曹操中军,将其彻底击败! 没想到下一刻,段煨把手一招,大吼道:“奉旨讨逆!” “杀死李傕郭汜者,封侯!” 段煨军呐喊着分成两路,开始迅猛攻击李傕郭汜后阵,凉州军顿时大乱。 李傕见状,气得咬牙切齿,被段煨坑了! 其和杨奉杨定等人一样,都背叛了自己! 他大声吼道:“一个个都是叛徒!” “凉州怎么出了这么多白眼狼!” “杀!把他们全杀了!” 赵云此时纵马挺枪,向着李傕冲来,双方甫一交手,李傕顿觉不妙,对面气势正盛,武功高得难以抵挡! 李傕纵情酒色,武艺早就退步不少,赵云这两年却日日和太史慈等高手切磋,处于巅峰时期,此消彼长,李傕登时落于下风。 李傕身边将校见状,纷纷冲上来解围,赵云丝毫不惧,在人群里面杀进杀出,不时有西凉将领中枪落马。 曹操远远看到赵云旗号在西凉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感叹道:“我要得了此人,何愁大事不成!” 他心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赵云拉到自己麾下! 不过眼见今日竟是出奇的顺利,曹操也是心下大喜,段煨反水,断了李傕郭汜后路,而李傕被赵云缠住,郭汜被杨奉徐晃缠住,自己四将足以控制大局,城外的胜负,已经定了! 他斜着眼看了看身旁的吕布,让曹操意外的是,对方从开战到现在,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坐在马上。 曹操提前说动了刘协,让吕布坐镇中军,便是为了将吕布架空,让城中没有能抵抗自己的势力,好方便自己行事。 因为谁都不会想到,一直谦恭老实的他,想的是将城内的人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曹操不禁有些怡然自得,城内留下的是曹仁夏侯渊,这是他办事最为得力的两个,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吧? 杀死城内的白波军和董承,天子身边就没有别人了,吕布不足为惧,天子本来就猜疑幽州军,谁还能和自己抢夺天子? 只要守东门的张辽军不动的话想到这里,曹操有些不祥的预感,竟是从马背上站了起来。 吕布这才扭过头来,语带嘲讽:“方才危及之时,使君尚且泰然自若,今使君何故失色?” 曹操呵呵笑道:“温侯说笑,只是担心李傕郭汜欲逃跑耳。”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真要是张辽一支军马,他也不怕,曹仁夏侯渊带的都是精锐军士,一个张辽而已,真能挡得住自己两员大将? 吕布听了,扭过头去,心道沮授已经给自己说明白了,今日之战,城外固然关键,但紧要处还是在城内。 奉迎天子,重点永远是天子,没了天子,大败了李傕郭汜又如何? 曹操确实厉害,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做了谋划,要不是袁熙那边以前作了安排,只怕自己还是要被曹操玩弄于鼓掌之中。 想到这里,吕布突然对自己奉迎天子到怀城,产生了一丝不自信,甚至是恐惧, 这次是有幽州谋士将领帮着自己,但是到了怀城,自己真的能独力挡住曹操的步步谋划吗? 要是怀城反乱之事再次发生,自己真的能如上次一样,侥幸逃出生天吗? 吕布陷入了沉思,他不是傻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看明白了,凭自己的能力,和袁绍袁术曹操这些诸侯,根本无法争锋。 别说这些诸侯,就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自己的部下从谋略到忠心,甚至都远不如袁熙的手下! 凭着自己那些可能随时反叛的属下,自己即使控制了天子,但又能打得过谁? 到时候别说手下军士,只怕家眷都保护不了,到时候自己该何去何从?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难以抉择 城外西凉军全军压上,打得热火朝天,城内也是乱作一团,冲突城中的凉州军被打散后,眼见出不了城,困兽犹斗,最后几乎全部被歼。 然而此时变故突生,先是白波军趁机对董承杨定动手,结果却被曹仁夏侯渊将两边一起算计在内。 夏侯渊射死杨定后,曹仁杀死胡才,两人围剿剩下的兵士,韩暹趁机突围,带人拼命逃走。 曹仁见了,带兵去堵截韩暹,夏侯渊则去追赶董承。 四支人马在城内打将起来,韩暹军和董承军胆气已丧,在曹军的攻击下兵败如山倒,长街上不停有人倒下。 夏侯渊在董承身后紧紧追赶,把董承军杀得七零八落,眼见就要追上,斜次里面却是撞出一支军来。 夏侯渊定睛一看,竟然是张辽,他心内一沉,张辽不是守东门吗,怎么带兵入城了? 董承见了,忙大呼道:“将军救我!” 张辽放董承过去,拦住夏侯渊道:“将军何故追杀天子近臣?” 夏侯渊脸色一僵,吼道:“奉命行事,不要多管闲事!” 张辽淡淡道:“奉谁的命?” 夏侯渊语塞,“当然是奉天子之名,董承勾结白波军挟制天子,罪不容诛!” 董承哆哆嗦嗦指着夏侯渊道:“你胡说!” “天子怎能如此对我?” “我要面见天子!” 夏侯渊听了,冷声道:“等我提着你的头去见天子!” 董承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张辽把手中枪一摆:“董将军说的没错,见了天子,自然真相大白。” 夏侯渊眼睛眯起了起来:“温侯这是要铁了心和曹使君为敌了?” “温侯是不是也对天子有不轨之心?” 张辽淡淡道:“温侯心思如何,天子自然明白。” “谁忠谁奸,到了天子面前,一切自有天子判断。” 夏侯见张辽软硬不吃,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弓。 夜长梦多,曹操交给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张辽虽然难对付,但是也未必不能对付,只要自己拖延时间,等曹仁杀死韩暹回来,再合兵一处,将张辽干掉就行了! 不过夏侯渊心中郁闷,张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识破了曹操的打算,吕布有这么聪明吗? 还是幽州方捣的鬼? 两方人马就这样默默对峙着,时刻准备暴起发难。 那边曹仁已经堪堪在城门口追上了韩暹,正纵兵冲杀过去,韩暹一边拼死抵挡,一边让兵士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韩暹就不要命地往城东逃窜,他要见到杨奉,诉说曹操翻脸之事! 结果刚跑几步,城外一支军马已经拦在路上,原来城头上坐镇的荀攸早已经看到韩暹逃跑,在城上发号施令,调出了曹军提前安置的一支伏兵。 这支兵马人不是很多,只有百十来人,但这个时候对带着几十人逃出来的韩暹来说,便很麻烦了,因为对方挡在了他去投杨奉的路线上! 眼见后面曹仁追赶出城,前面又有阻拦,韩暹慌不择路,只得往南逃窜,此时他也顾不上通知杨奉了,只为保住自己性命,转瞬就狂奔不见。 曹仁见了,派出几十名骑兵去追赶韩暹,他唯恐城内有失,便反身带兵回城,却正看到夏侯渊和张辽对峙。 他策马过去,对夏侯渊道:“怎么了?” 夏侯渊见曹仁回来大喜,低声说了张辽搅局一事,然后道:“我们现在过去,把他杀了!” “不然明公交代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曹仁只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张辽眼见对手想要动手,不由握紧了手中长枪,他知道下一刻,就将是惨烈的混战,曹仁夏侯渊都是曹营猛将,自己一对二,并没有能活下的把握! 此时长街那一边,传来无数马蹄声响,向着三人处急速接近,在场三将听了,顿时色变。 怎么还有一支骑军? 城内城外能调动的军马都在各司其职,这是谁的兵? 听这马蹄脚步声,对方至少有上千人,这支力量,无论是哪一方的,都足以改变当前的局面! 不多时,一支骑军奔来,众人一看,其打的竟然是冀州军旗号! 当先一将策马走到众人面前,口中道:“在下冀州张郃,奉命协助温侯,奉迎天子!” 此话一出,曹仁和夏侯渊面色大变,他们便知道,城内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张郃是河北猛将之一,名声远扬,如今和张辽联手,曹营二将拿下对方的希望极其渺茫,甚至有可能被对方反杀,也未可知! 张辽听了,如释重负,拱手道:“多谢张将军!” 曹仁握紧了手中长刀,数次想要猝然发难,最后还是颓然把手松开。 接下来即使动手,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且不说毫无胜算,即使打赢对面,也是惨胜,在场还有第三方的董承军,曹营还是无法带走天子。 为今之计,自己只能和夏侯渊领兵和对面对峙,等曹操在城外旗开得胜,回来主持大局了。 不过看这样子,城外也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吧? 城外的杨奉完全不知道城内白波军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他正和徐晃左右夹攻郭汜,双方都杀得性起,麾下兵士更是死伤惨重。 杨奉见曹操的步军也只是在外围稍稍试探,根本不用心来帮自己,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 但刘协这次指定曹操作主帅,杨奉也毫无办法,他算看出来了,先前白波四将的做法,已经严重触犯了刘协的底线,所以刘协才要架空白波军,让曹操立功! 杨奉心中暗恨,等打完这场仗回到城中,自己再联手其他几人,一同对付曹操好了! 此时郭汜感觉渐渐不支,因为对面徐晃越杀越勇,杨奉本身武艺也不差,郭汜一对二处于劣势,西凉骑兵又失去了机动优势,被步军缠住,出现了大片伤亡! 他见势不妙,虚晃一枪,便带着骑兵往本阵逃窜,杨奉见了哪会放过他,对徐晃吼道:“一起杀了他!” 郭汜在前面跑,两人在后面追,郭汜毕竟马术精熟,逃回本阵,西凉兵将徐晃杨奉挡住,郭汜喘了一口气,对偏将吼道:“去和李傕合军,一起击垮他们!” 结果偏将出声道:“将军,李将军被对方缠住,无法突围!” “什么!”郭汜一惊,连忙打马来到阵前,发现李傕的旗帜已经被围在垓心,冲突不出! 他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偏将答道:“段煨叛了,和幽州军一起围住了李将军!” 郭汜听了,眼前一黑,他被杨奉缠住,不知道段煨袭击李傕后路的事情,还想着若是段煨进入战场,己方立马决定胜势呢。 眼下段煨一叛,自己这边跑都难了! 他挥手道:“跟我一起来,去救李傕!” 结果没走进步,杨奉徐晃已经突入进来,郭汜无奈,值得返身应战。 那边李傕被赵云一条枪缠住,眼见后面段煨军将自己后军打得阵型溃散,不禁大怒道:“贼子敢尔!” “等我脱身,便把你们全杀了!” 赵云也不答话,一条枪只往李傕身上招呼。 曹操在中间见李傕郭汜被段煨偷袭,阵型崩溃,不由心怀大畅,这次他几乎没有损失自己什么实力,便躺赢了! 这样下来,若城内白波军和董承军被灭,自己便成为了势力最强的一方,剩下的吕布杨奉等人,就是联手起来,也不是自己对手! 正在这时,一探子骑马从后面冲入中军,向着曹操耳语几句,曹操听了,脸色大变,不由回首望向城中。 冀州军出来搅局了? 来的竟然是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张郃,这难道是袁绍派出来,坏自己事情的? 他低头思忖起来,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把吕布绑死在城外,又提前用假军情调走了李乐,城内单靠曹仁夏侯渊就足以清扫各种势力了。 一开始事情倒也符合曹操的预想,曹军杀了杨定胡才,赶走了韩暹,击败了董承,做的也算是挑不出毛病。 虽然镇守东门的张辽出来搅局,但也不是不能对付,但加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郃,曹仁夏侯渊就毫无胜算了! 他脸色阴沉,要不要等赶走了李傕郭汜,在回城翻脸,把张辽张郃都杀了? 他犹豫起来,张郃身份敏感,自己要是杀了他,等于和冀州提前翻脸,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该死,为什么冀州军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自己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被袁绍识破了? 而且等打完仗,那就晚了! 现在不管李傕郭汜,直接退回城杀死张辽张郃,控制天子? 他看向场中,目光愈发阴沉,随即一眼瞥到身旁的吕布,悚然而惊。 自己将吕布困在这里,但对方何尝不是看住了自己? 吕布要是猝然发难,自己还有命在吗? 想到这里,曹操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沮授早就上了城头,城内城外的事情,他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他心道有时候真的是刚刚好,目前安邑发生的事情,大部分都在很早之前,便出现在自己郭嘉以及袁熙三人一起,做的无数个推演的可能之中。 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发生了很多偏差,幸运的是,面对曹操,这些推演预测还是多少起到了效果。 天子没被曹军控制,李傕郭汜快要被击败,曹操想要将吕布控制在中军,但吕布何尝不是也在和曹操兑子? 局势走向了对己方有利的一面。 当然,其中也还存在这不少变数。 曹操做的事情中,天子到底参与了多少? 假如天子是偏向于曹操的,那这边所做的一切,不说前功尽弃,起码也要大打折扣。 而且假如曹操不顾大局,入城强行控制天子,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 沮授看向远处城头的荀攸,恰好对面也在看过来,两人对视一样,又不约而同扭过头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子之心 按照沮授的想法,赶走李傕郭汜后,应该立刻联手吕布,带天子车驾返回怀城,以免夜长梦多。 他看着远处的荀攸,猜想对面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目的地是曹操的许县。 沮授心道只怕还有些波折,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双方实力对比,吕布幽州联军还是弱于曹军,但加上张郃的援军,以及私下与吕布和解的段煨,察觉曹操意图的董承,曹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说有心算无心,曹操本来必胜的城内一手棋,被这边破解掉,落入了尴尬的境地。 双方制衡下,关键的决定权,就落在了天子刘协身上,那可是个很有主意的,他不一定偏向曹操,但偏向袁氏的可能性更低。 战场已经一片混乱,因为段煨的反水,本来可以安然退走的李傕郭汜,如今无路可逃了。 李傕双目通红,一边抵挡赵云的铁枪,一边对赶来的段煨大吼道:“段煨!” “今日我若是逃出,必然杀你全族!” 段煨脸色不变,冷冷道:“我也一样。” 李傕眼见赵云枪法越发凌厉,自己不出十几招就要落败,第一次慌了,大吼道:“段煨!” “凉州人不打凉州人!” “为什么背叛我们!” 段煨听了,吼道:“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凉州人!” “凉州人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 “我们祖上在凉州是戍边抵御外敌的,不是残害百姓的!” 李傕大吼道:“段煨!” “伱糊涂啊!” “我们祖上戍边十几代,朝廷是怎么对我们的?” “防着我们,还缺粮少饷,我们为了口吃的,像狗一样毫无尊严!” “我们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段煨!”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起杀进城去,让天子为我们所用!” 段煨冷笑道:“回不了头的是你!” “现在全天下,没人希望你活着!” “杀!” 李傕见段煨铁了心,知道当前只能拼死一搏,当下大吼一声,奋力挥舞长戟,逼开赵云,转身就逃。 他见段煨挡在前面,拨马斜刺里冲了出去,赵云一路追来,李傕对部下大吼道:“给我挡住他!” 李傕亲卫不要命地赶上,想要阻住赵云,就见赵云长枪到处,凉州军纷纷被挑落马下,但赵云的速度也被迟缓不少。 李傕趁机逃远,他眼见马上就要冲出重围,就听背后弓弦声响,赵云一箭射中他的马股。 战马赤瞳,一下翻倒在地,李傕从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勉强站起身来,赵云已经纵马冲过,长枪到处,枪尖穿透李傕喉头,从后颈透出,带出一蓬血花。 赵云把枪一收,李傕尸体打了个转,直挺挺摔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在场幽州兵士顿时大吼起来,“李傕死了!” “李傕死了!”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凉州军大乱,自相践踏逃走,郭汜远远听到,心里冰凉,当即也是掉头就逃。 徐晃想要纵马冲上,却被郭汜亲卫挡住,眼见郭汜越逃越远。 曹操见了,知道大局已定,对吕布呵呵一笑道:“李傕已死,郭汜要逃,温侯有没有兴趣去取郭汜人头?” 吕布听了,淡淡道:“今天我马儿不舒服,这功劳就交给使君大将了。” 曹操语塞,吕布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自己本想支开吕布,然后马上回城,说不定还能有些机会,如今吕布却不为所动,这么沉得住气? 他猜的没错,沮授战前对吕布只说了一句话。 曹操做什么,温侯做什么,曹操去哪里,温侯去哪里,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要管。 曹操望着逃走的郭汜,心道这时候派曹纯曹洪去追,应该也能追的上,但这样一来,自己手边就只有步军了,要是吕布和幽州军对自己发难怎么办? 他犹豫片刻,果断让派人将曹纯曹洪叫了回来,准备退回城中,再做打算。 沮授从城头上看到,心道曹操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要是其露出破绽,沮授也不介意采取一些更激烈的手段,如今来看却是不太可能了。 他摇了摇头,袁熙和自己猜得没错,曹操果然是个大敌。 若冀州再等闲视之,纵其扩张势力,迟早必成大患! 曹纯曹洪回来,脸上露出悻悻之色,他们早得知赵云杀了李傕李暹,成了这次击败凉州军的首要功臣,他们有心追杀郭汜,却被曹操叫了回来。 曹纯愤愤道:“那赵云运气倒是好,这次可是大出风头!” “我请带二百骑兵追杀郭汜,必然能将其人头带回!” 曹操听了,淡淡道:“城里天子安危要紧,先回去。” 曹纯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领命。 赵云见了曹操收兵,也去不打扫战场,当即收兵回阵,准备和曹操一同入城。 这下轮到杨奉徐晃一头雾水了,怎么没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曹军和幽州军怎么都回去了? 杨奉望着满地逃窜溃散的凉州兵,出声道:“公明,如今奈何?” 徐晃见曹操那边中军隐隐收缩,不像得胜后的样子,反而像是防备什么,不禁皱眉道:“不对头。”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正犹豫间,却见幽州军一名骑兵纵马过来,悄声道:“城内发生了变故,曹军对白波军动手了,胡才将军被杀,韩暹将军逃走。” “什么!”两人都是大惊,不禁面面相觑。 徐晃不知道其中关窍,杨奉却是知道的,今日白波军故意放凉州军入城,就是为了趁机铲除杨定董承,这主意还是杨奉出的。 但他却万万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曹操竟然是趁机对白波军动手,反而让白波军吃了个大亏! 杨奉顿时汗流浃背,连忙对徐晃道:“赶紧整军!” “曹操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咱们!” 两人赶紧收拢残余的白波军,将其聚拢到一起,随时准备应对曹操发难。 曹操见对方成了惊弓之鸟,对左右道:“回城!” 眼见曹军和幽州军都进了城,杨奉徐晃在城外发愣。 进还是不进? 进去的话,万一被人设计埋伏怎么办? 不进的话,天子身边,白波军就没有丝毫势力了! 杨奉犹豫良久,涩声道:“公明,你说这会不会是天子授意的?” 徐晃听了,叹道:“将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杨奉知道徐晃说的是白波军弄权之事,恨恨道:“谁知道突然间来了这么多人?” “曹操今日效仿的,不也是我们当初的样子吗?” “将来像他对付我们一样,肯定也会有人这么对付他!” “我想入城面见天子请罪,可是只怕见不到天子,曹操就要对我动手了!” “要不咱们跑吧?” 徐晃叹道:“将军,如今还能往哪里跑?” “晃愿代将军面见天子,转达将军之意,天子看在白波军曾经救驾的份上,应该会念及以前的情面。” 杨奉犹豫再三,最后叹息道:“那有劳公明了。” “我带兵在城外策应公明。” 徐晃看着杨奉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单骑入城去了。 城内天子宅邸,董承跪在刘协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曹军心怀险恶,先对白波军悍然动手,又妄图袭杀自己的事情。 刘协听着董承的的话,心中不知道怎么,却隐隐有些快意。 这时候想起来找朕求救了? 当初你派人袭杀我的皇后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但刘协明白,如今他还要留着董承,毕竟对方在朝野内外还有不少势力,自己还未能完全消化。 另外曹操这次动手如此干脆,也让刘协有些始料未及。 他一开始是很愿意相信曹操的,但是对方这次的出手,虽然也有自己一些若有若无的暗示,但刘协当时的用意,只是要敲打一下白波军,却没想到曹操做的如此干脆! 杨定胡才被杀,韩暹逃跑,这怎么说也是自己封的大将,曹操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曹操真的如他所说,对自己一片忠心吗? 他正沉吟间,却有侍从来报:“陛下,大胜!” “反贼李傕被杀,郭汜逃走,凉州军全部溃散!” 刘协大喜过望,半天之内,竟然就解决了这困扰自己数年之久的噩梦! 他笑道:“看来曹使君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麾下哪员大将杀死了李傕?” 侍从连忙回道:“启禀陛下,乃是幽州都尉赵云!” “赵云?”刘协沉思起来,“我记得他前日还杀了胡封?” 侍卫回道:“陛下,确实如此,其还杀死了李傕侄子李暹,独得今日之功劳。” 刘协听了有些牙疼,心道幽州倒是好运气,找到这么一员大将。 虽然他对袁氏一直若即若离,但其派出的将领立下如此大功,自己不封赏也说不过去了啊。 但关键是这赵云乃是袁氏的人,焉知受封之后,会不会掉头来对付自己? 刘协犹豫良久,他现在自己没有嫡系部队,最可靠的便是吕布,偏偏吕布地盘如今只有寥寥数城,很难保护自己。 所以刘协必须要要寻找更多忠于自己的人,但是谁可信,谁包藏祸心,他却还看不明白。 他已经受了足够多的欺骗和挟持,吃过太多的亏,但到头来,他还是没法看懂人心。 所以现在的他,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整整齐齐 李傕和李暹的人头高高挑起,挂上了安邑城头,和先前胡封的人头整整齐齐连成一排,随风飘荡。 安邑城里,无论大臣还是侍卫,都露出了难得的会心笑容。 对他们来说,死去的李傕是这几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自从李傕郭汜从打入长安起,到后面翻脸互相攻杀,以致司隶地区千里无人,遍地白骨,上到王宫贵胄,下到平民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却终于死了! 天子刘协坐在上座,接受百官们源源不绝的恭贺,大家口中称颂着曹操,赵云,乃至吕布的功劳,唯独大家对前一日晚上还大权在握的白波军,似乎是完全忘记了,没有一个人提起。 百官心里通透得很,白波军前段时间做事肆无忌惮,侮辱天子百官,大家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但迫于其淫威,只得忍气吞声。 今天乍闻趁着城外打仗,曹军竟然对白波军先动了手,白波军大将一死一逃,剩下杨奉在城外不敢回来,真是大快人心! 刘协也是心中喜悦,不管怎么说,折磨他数年的噩梦被终结了,虽然他明白,之后肯定还会有人觊觎自己,利用自己,但起码现在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而且安邑城内外发生的事情,让刘协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暗示他人做一些自己希望的事情,白波军便是如此! 汉廷虽然衰败了,但在很多人心中,他这个天子,还是天下之主! 他看着两边侍立的大臣,曹操当仁不让地站在了上首,与之相对的是吕布。 而城外一战的最大功臣赵云,却是远远站在台阶下面。 刘协眼睛眯了起来,这赵云似乎无欲无求的样子,偏偏立下了最大的功劳,自己要怎么封赏他? 猛听侍卫叫道:“都亭侯徐晃,求见天子!”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曹操,却见其仿佛都没有听到一样。 刘协开口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就见徐晃大踏步走入,等到刘协阶前,才低头拜道:“晃受天家之命,助兴义将军杨奉击退郭汜,特来复命!” 刘协点头道:“爱卿辛苦了,杨将军何在?” 徐晃闻言,沉声道:“将军本欲面见天子,但恐人暗算,如今停于城外,恭等天子敕令。” 此话一出,曹操身后曹营诸将齐齐发出一声冷哼,杀气凛然。 徐晃昂然不惧,身形笔直如松。 曹操呵呵笑道:“都亭侯怕是有什么误会。” “韩暹胡才两人作乱,妄图击杀卫将军董承,我部下见了,不得已才出手阻止,此事有数位大臣可以作证。” “董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董承见曹操望了过来,结结巴巴道:“韩暹胡才要杀我确实不假,但” “这就是了,”曹操打断董承,“将军和韩暹胡才的恩怨,操不好介入,唯救人而已,其他还请天家裁断。” 董承气得满脸通红,他遭受韩暹胡才袭击,被曹仁夏侯渊阻止,刚暗自庆幸,没想到对方杀死胡才,赶走韩暹后,马上掉过头来对付自己,要不是张辽和张郃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早已经死了! 但真正让董承心寒的是,等他来到刘协面前诉苦时,刘协却是面色平淡,说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董承瞬间就察觉出来不对了,刘协这态度,明显是不再偏向自己了! 董承第一次如此惶恐起来,他先前和白波军将领弄权,甚至还想法互相陷害攻击,就是看准了刘协离不开自己,需要他们来对付李傕郭汜。 他如今猛然醒觉,如今李傕郭汜被击败,刘协身边有了曹操温侯,自己的位置便可有可无了! 想到这里,董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不是没有趁机做过些逾距的事情,比如针对皇后伏寿的暗杀,奈何当时他昏了头,觉得没人奈何得了自己。 然而刘协真要清算此事,自己下场堪忧! 如今曹操有恃无恐地打断了董承的话,董承发现刘协竟然没有让自己辩解的意思,明白形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顿时陷入了惊恐之中。 徐晃听了曹操说辞,向刘协辩解道:“兴义将军一心讨逆,并无二心,还请陛下明鉴。” 刘协听了,叹道:“我素知卿之忠心。” 这话里的含义,包括徐晃在内的众人,都听出来了,刘协说的是徐晃,而不是杨奉。 徐晃犹豫一下,沉声道:“晃不负天家。” “但晃相信兴义将军对天家之忠心,若其果然背叛,晃原为天家前驱。” 刘协听了叹道:“都亭侯忠勇两全,实乃朕之股肱。” “爱卿先自回去歇息,兴义将军之事,朕自会给个定论。” 徐晃听了,知道多说无益,便即施礼退下,转身离开。 刘协见下面虽然百官在堂,但是却各怀心思,知道这个场面下,各方势力都心有顾忌,他想了想,说道:“除我点到的人外,众卿且先退下,等朕单独召见。” 众官听了,相视一眼,便依次退下。 刘协留下来的人,有十个人左右。 杨彪,伏完,董昭,钟繇,孔融,董承,丁冲,种辑,吴硕,王子服等人。 这才刘协的亲信,他真正的班底,相比之下,外面的百官混入了各个诸侯的大量眼线。 刘协也明白,这十人中也有眼线,但是他不可能因噎废食,仅仅因为怀疑就不用人。 只要自己重掌大权,这些眼线迟早会变成自己的人。 眼下这些人各有作用,互相监视牵制,就像董承虽然对伏寿不忠,但未必对自己不忠,他想要的只是更大的好处而已,所以刘协还是将董承留了下来,用来牵制曹操。 看到董承感激涕零的模样,刘协心中微微冷笑,果然有些人就是贱,你对他好,他觉得理所当然,等他吃了大亏,再敲打他一顿,让他知道谁是主人谁是狗,才会对自己的恩赐感激涕零。 刘协第一个叫进来的,是赵云。 他见赵云进来,起身快步走下冕座,拉住赵云的手道:“将军之勇,朕已听闻。” “大汉得虎将如卿,何愁大汉不兴!” “将军可愿留在朕身边否?” 赵云听了,拱手拜道:“天家恕罪,云不敢负天子,亦不敢负使君。” 刘协听了,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徐晃是这样,赵云也是这样! 难道朕九不如他们? 他们不就是有地盘和钱粮兵马吗? 朕将来有的,可是整个天下! 但刘协明白,现在的自己无粮无兵,再好的将领追随自己,也发挥不出作用。 天下已被诸侯瓜分,自己必须要找到一块地方,聚拢真心要投靠自己的势力,才能重新回复汉室荣光! 不然的话,他只会是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他对赵云叹道:“朕实在舍不得将军啊。” 赵云连忙俯身道:“天家赏识,云无以为报,若天家陷于为难,云当赴汤蹈火,粉身相报。” 刘协哈哈笑道:“有将军这句话,朕心甚慰,只怕将军来时,袁使君也多有叮嘱挽留,让将军难以抉择吧?” 他见赵云面露犹豫之色,奇道:“怎么了?” 赵云老实答道:“云来之时,公子只让便宜行事,并无二话。” “公子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云依照自己想法去做即可。” 刘协一愣,随即沉思起来,这袁家凶虎,心思如此深沉! 怪不得赵云如此犹豫,凶虎这话看似大度,实则是给赵云套上了道义枷锁,反而让赵云不好改换门庭! 怪不得这些年凶虎打下了偌大名声,不论是其背后是否有谋士高人相助,还是凶虎本身老谋深算,都不好对付啊。 想来那袁熙也是想来侥幸分一杯羹,却没想到真让他做成了,身为袁氏子弟,自己是不能完全信任他的,但利用他来牵制其他势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关键还是在度的把握上。 而且这赵云若是忠心为其行事,将来对自己威胁也不小,最好的办法,便是离间两人,让赵云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刘协对赵云道:“将军这次立了大功,要什么封赏尽管说,朕虽落魄,一官半职还是给得起的。” 赵云连忙答道:“云奉公子之命,是为让天家不受反贼威逼,尽心匡扶汉室,其他身外之物,云别无所求。” 赵云这么一说,反而把刘协整不会了,只得道:“将军忠义,朕已经明白了,之后朕自有决断。” 赵云听了,当下行礼退下。 刘协回到座位上,心里微微有些挫折感,袁氏手下一个将领,自己都难以收服,将来怎么和其对抗? 看来还是要借助其他诸侯的力量啊。 他随后对侍卫道:“叫沮授上来。” 等在门口的曹纯见赵云先进去,随后便是沮授,对今天没有立功耿耿于怀,不由低声骂道:“妈的,这回却是让袁氏出了风头!” “要是咱们今日杀了郭汜,不至于被人压了一头,真是憋气!” 曹仁瞪了他一眼,责备道:“噤声!” “天子门前,胡说八道什么?” 曹纯连忙住嘴,嘟嘟囔囔,曹仁也不理他,心道这种费心的事情,交给明公和荀攸就好了,曹纯这傻驴,真是狗拿耗子闲操心。 沮授进去,拜见了刘协,刘协开门见道:“我这几年听闻袁家凶虎扬名天下,杀公孙,败黑山,退孙策,实在是青年才俊啊。” “凶虎此次救驾,居功至伟,想要朕给什么?” 沮授听了,说道:“我家公子想向天家讨个封。” 刘协微微一笑,有所求就好说话,便道:“是谁?” 沮授答道:“公子部将麴义,在奉迎天子途中身死,公子奏请天家,为其追封谥号。” 刘协一愣,死人? 凶虎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子心术 沮授一番解释,刘协这才明白过来,袁熙真就只为了给那个死去的麴义要个名号而已。 刘协听了,点头道:“这好办,举手之劳而已。” “还有什么?” 沮授听了,说道:“公子想为麴义报仇,所以等天家车队安顿好,便会重新带兵攻打黑山军。” “到时候若是天家能给公子加个讨逆的名分,公子感激不尽。” 刘协听出了言外之意。 不论有没有自己的旨意,袁熙都会去攻灭黑山军。 但是黑山军他不置可否,“朕知道了,还有呢?” 沮授老老实实答道:“没了。” 刘协怔住,不可置信道:“没了?” 沮授叹道:“公子说,其实这件事本就没那么复杂,还望天家不要想的那么复杂。” 刘协沉思起来,他当然不相信对方费尽了力气,便只是为了那个死去的麴义讨封。 要是按沮授所说,对方发兵来救自己车驾时,那麴义还没死呢。 刘协感到些微不快,所有的人出于种种目的,总是在遮遮掩掩,对自己都不会完全吐露真情。 这便是他们的为臣之道,这便是自己身为天子必须面对的孤独吗? 他微微侧脸,见身边几名大臣神色各异,便重新回过头去,对沮授道:“若没有别的事情,你先退下吧。” 等沮授离开,刘协头也不回,说道:“你们都说说,这袁熙是什么意思。” 钟繇冷笑道:“这凶虎此举,实乃沽名钓誉,身为汉臣,得天家封赏,是极为荣耀之事,但此人却口是心非,另有想法,可以说是极不老实。” 有几名大臣也表明了类似的观点,董承想要说话,却欲言又止,刘协等了他片刻,发现其还是不敢说话,干脆也没理他。 轮到杨彪时,却只说了一句,“其人尚未向天家交心,肯定也有苦衷。” “还望天家慎重考虑和袁氏的关系。” 刘协听了,说道:“朕知道了。” 他对侍卫道:“着兖州牧曹操觐见。” 不多时,曹操走了进来,深深拜道:“臣曹操,见过天子。” 刘协把手虚抬,“来人,赐座。” 早有侍卫拿来桌案座几,曹操谢过,在下首坐了,就听刘协道:“能够击败李傕郭汜,平定内乱,使君居功至伟。” “朕召爱卿前来,是想问问,爱卿可有心愿?” 曹操忙道:“操为天家尽力,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操有一言,今司隶未定,西有凉州溃军,南有袁术反乱,黑山战事频发,冀州形势未明,此时回到雒阳,是为深入险地。” “且雒阳经受战火,处处断壁残垣,荒芜人员,实在不宜作为都城,故操奏请天家,移驾许县,操定能护得天家周全。” 刘协听了,转向几位大臣,说道:“诸卿意下如何?” 包括杨彪在内的几位大臣却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刘协会在曹操面前问这个问题,这不是逼着人现场表态站队吗? 如果他们公然反对曹操,定会被其记恨报复,如今在安邑也就罢了,若是到了许县,那还不是任由曹操拿捏? 大臣们还在犹豫,钟繇却早已经站了出来,大力鼓吹移驾许县的好处。 众人一看,好嘛,钟繇铁定是曹操的人没跑了,而且其如此不加遮掩,显然是根本没想着别的退路。 更让众人意外的是,第二个站出来赞成的,竟然是董承! 这实在是有些离谱,要知道白天的时候,曹操部将还在追杀董承来着! 又有几位大臣出来,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大意是许县地方遥远,且里袁术地盘也很近,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当然,同样的话,用不同的角度说出来,效果便完全不同,这里面有人隐隐赞同另选更安全的地方,有人却隐隐暗指许县虽然不安全,但其他地方更不安全。 刘协听完众人所说,沉思了一会,说道:“此事朕需要再考虑下。”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自己心腹对于曹操的态度和偏向,他在刚猜中的话语中,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他转向曹操,“爱卿对于冀州袁氏攻打黑山军一事怎么看?” 曹操心中一突,他发现,刘协此人,虽然只有十五六岁,却有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称的成熟和城府。 也是,刘协从小自生母被杀,处境一直如履薄冰,或被人打压,或者被人挟持,或被人陷害,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能不发疯,便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曹操听了,沉声道:“黑山军乃先帝亲封。”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这一句就足够了。 汉灵帝临终前,遗命立刘协为帝,但支持刘协的董太后被何皇后斗败身亡,何皇后在其兄何进的支持下,立自己亲子刘辩为帝。 那段时间,刘协虽先被立为渤海王,又被立为陈留王,但处境很是不堪。 不管刘协当时如何想,现在如何想,当下他作为灵帝的继承人,为了遵循孝道,就必须在许多做法上,延续灵帝的政策,即使这有可能是错的。 曹操这话其实暗示的很明白,灵帝本就宠爱刘协,且黑山军之事,是灵帝首肯的,刘协该怎么做,自不需要曹操再多说。 刘协坐在上面,看着五短身材的曹操,心道真是可惜,这人要是能完全为自己所用,自己行事一定能轻松不少。 但如今对方已经成为一方诸侯,得到了地盘士兵,尝到了独占一方的甜头,就像尝过鲜血的猛虎,怕是再不会对自己付出完全的忠心了。 刘协微微欠身,对曹操道:“今日使君功劳甚多,爱卿回去后,可给朕上表,细数有功之人,朕且论功行赏。” 曹操听了,连忙拜谢,随后退了出去。 刘协揉着自己的眉头,感觉眉心隐隐作痛,和这些人打交道,实在太过耗费心力,即使他正当年轻力壮,也是感觉脑子有些麻木。 他眯着眼在座上假寐片刻,众人见了,皆是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刘协睁开眼睛,定了定神,说道:“召温侯进来。” 吕布大踏步进入,向刘协拱手道:“臣吕布,叩见天子。” 刘协见吕布模样,笑道:“温侯这两年变化不小。” “但一身傲气,却是丝毫未减。” 吕布直截了当道:“布当年抛弃陛下逃走,陛下不责怪臣吗?” 刘协语气复杂,“当时谁都可以走,朕却不能走。” “朕若是抛下公卿大臣和全城百姓,有何面有称孤道寡?” “王司徒忠心可鉴,如今西凉军大败,朕终于能为其正名了。” 吕布拱了拱手,“布代司徒谢过陛下。” “司徒在九泉之下,必能瞑目。” 刘协也是颇为触动,“温侯,朕还缺个大将军。” “普天之下,善带兵者,朕再难找到比温侯更合适的了。” 吕布听了,当即拜道:“布愿为陛下前驱!” 他心中喜悦,自己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刘协让吕布起身,却突然道:“温侯对曹使君怎么看?” 吕布一怔,他没想到刘协会说这件事情,毕竟自己和曹操打的不死不休,要是眼前没有刘协,只怕他早和曹操生死相搏了。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此人做事不择手段,我不喜欢他。” 刘协听了,笑道:“我会记住温侯的话。” 等吕布走后,刘协这才让身边众人依次落座,说道:“好了。” “刚才你们已经见过了他们,也听到了他们的的言行举止。” “现在朕要你们做的是,分出刚才那些人说话是真是假,目的如何,谁可信,谁不可信。” “根据他们的诉求和想法,我要你们想出,能让他们都能接受的折中之法。” 一直没有的说话的董昭,心道天子果然是成长了许多,不仅要认清诸侯的心思,还要看清堂下十人的想法。 正戏,才刚刚开始。 扬州吴郡,曲阿。 城主府中,刘繇躺在病榻上,不住咳嗽。 他带病击败了笮融,但却吸入了瘴气染病,挣扎着回来,便卧床不起。 他的榻前,跪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容貌甚为俊美,这是刘繇的长子,刘基。 刘基小心扶着刘繇坐起,端上一碗药,刘繇尝了尝,然后仰头喝下。 他喘息几声,对刘基道:“战事怎么样了?” 刘基答道:“很差,只怕撑不过十日。” “孙策军突然加紧了攻势,手下兵将不要命般驾船突击,我们的兵士死伤惨重。” “太史将军说事不可为,建议我们渡江去广陵避难,再图反攻。” 刘繇听了,叹息一声。 “这虽然是好,但是我刘氏宗室的名声,会因为我投靠异姓而损害。” “咱们宗室之人就是死,也万万不能托庇于外姓,咱们不是徐州刘备那种出身不明的,丢不起那个人。” 刘基听了,说道:“那阿父准备去哪里?” 刘繇出声道:“万一吴郡被攻破,我准备去荆州投奔刘表。” 刘基点点头,“那太史将军那边?” 刘繇说道:“其人为我出力不少,若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便是了。” “反正若是孙策攻破吴郡,也会将我的基业毁于一旦,但不如做个人情。” “他可曾提过什么要求?” 刘基答道:“太史将军说广陵缺少官员,想要些士族过去。” 刘繇听了,便:“这还不简单,答应他便是。” “不然孙策来了,扬州士族有没有命在,还未可知。”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暗流涌动 太史慈接到刘基传来的消息时,感觉心头压着的重担稍微轻松了不少,但眼下的形势,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吴郡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但奈何鼓掌难鸣,孙策那边大势已成,非太史慈一人能够抵挡。 非战之罪怪不得太史慈,但太史慈想到袁熙把自己放在这里,自己却一事无成,让心高气傲的他,也颇为憋屈。 要是自己和孙策有势均力敌的条件就好了! 之前和自己地位相若的赵云,如今越发风生水起,不仅平定了幽州数郡,还参与攻取黑山的兵事中,独领一军,据说进展颇为顺利。 太史慈心道这样下去,自己可要被远远落在后面了,他的目标可是带七尺剑,登天子庙堂,如今却是困于江东,看不到丝毫立下大功的契机。 尤其是麴义战死的消息传来,让太史慈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说来袁熙麾下,名声最大的就是麴义了,其率领先登死士大小数十战,名震北地,赵云太史慈等人当初加起来,名声也不如麴义一人大。 然而就是这样的名将,最后也是落得身死的下场,这让太史慈不禁心有戚戚,同时心里更加急了。 因为太史慈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所用的呼吸秘法,乃是太平道秘传,本就极为损伤身体,后来太史慈改良过后,增加了威力,但对身体的损害也变大了。 太史慈估量,自己能活到四十岁就不错了,在自己死前,必须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想到这里,他霍然站起身来,既然刘繇允许他带士族返回广陵,那他也不客气了,首要目标,便是说服陆逊! 徐州下邳,刘关张三兄弟正在围坐饮酒。 刘备近来心情颇为不错,在他广施仁政,收买人心的举措下,徐州士族开始慢慢倒向刘备,在百姓之间的名望水涨船高。 徐州土地肥沃,商业发达,只要不经受兵灾,便是富庶之地,自上次袁谭袁熙联手打跑孙策曹操后,孙策见徐州难取,便转而将攻略重点放在了扬州,曹操也是同样,为了奉迎天子,将绝大部分兵力都抽调到了司隶和兖州西部。 这样一来,刘备的压力大大减轻,同时他占据东海国,其郡国本就有出数个出海口,他依靠糜家经营海上贸易,并和广陵的袁氏通商,短时间内,便积累起来不少财富。 他用这些财货招兵买马,重新拉起了一支万余人的队伍,这些人数已经不算少了,所以刘备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唯一让他忧心的,是袁绍让他去攻打东武阳,刘备自然不傻,正想方设法拖延出兵,免得损失太大。 他如今喝得微醉,对关张说道:“我说什么来着,咱们只是运气差了点!” “如今有了机会,咱们不就东山再起了吗?” 张飞也哈哈大笑道:“大哥!” “咱们发达了,我也该找媳妇了吧!” “大哥你看我长得也不差,徐州城里有没有看上三弟的,大哥帮忙做个媒!” 刘备手上酒杯一哆嗦,酒差点洒出来,说道:“我记住了,过几日就帮三弟问问。” 张飞听了大喜,举起酒爵道:“大哥爽快!” “三弟我敬大哥一杯!” 两人对饮一杯,刘备看向关羽,见其低头沉默不语,说道:“二弟可有心事?” 关羽听了,叹了口气,“大哥,我确实有些烦恼。” “我和夫人成亲也不少年了,但是却一直无后,眼见安定下来,也是起了些想法。” 刘备听了,笑道:“不就是纳妾?” “我看倒是有几个好人家女子不错,明日我便帮二弟登门作说客!” 关羽刚要感谢,就听张飞嘟囔道:“大哥偏心!” “刚才我的事情大哥说过几天,怎么二哥纳妾,大哥明日就急着去办?” “大哥是不是觉得我相貌比不上二哥?” 刘备听了,尴尬举杯,“哪有,三弟不要多想。” “喝酒喝酒!” 张飞听了,叫道:“好,喝喝喝!” 刘备眼见把张飞糊弄了过去,刚松了口气,却听关羽道:“如今天下变化甚大,大哥可曾想过,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刘备一怔,“二弟的意思是?” 关羽说道:“如今我们处在二袁和曹操的势力夹缝,要是几方打起来,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我们。” “大哥觉得到那时候,我们有能力自保吗?” “我们困守徐州一地,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刘备听了,悚然一惊,放下酒爵道:“二弟说的是,我实在是有些不思进取了。” “但二弟要体谅我的苦衷,我非不想,而是不能啊。” “袁本初,袁公路,孙伯符,曹孟德,这几个势力,我们能对付哪个?” “我这些日子,也每每忧虑在心,可惜却没有一人能给我指点迷津,实在是让我难受啊。” 关羽听了,也是沉默不语,刘备手下欠缺好的谋士,相比之下,袁绍曹操手下人才济济,甚至互相竞争,相比刘备的寒酸,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只得道:“听说孙策攻打江东甚急,要是吴郡被攻破,肯定有很多士族因为害怕孙策,北逃到徐州来。” “说不定里面有可用之人。” 刘备听了,大喜道:“二弟说的是,我这便在江边准备船只车马,看看有没有江东士族投奔。” 关羽和刘备心照不宣,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刘备若是广纳江东士族为官,便能牵制打压徐州本地士族,从而防止被本地士族架空权力。 刘备的这个想法,是当今天下诸侯采用谋略权术,辖制手下最常用的办法。 袁绍在用,曹操在用,袁熙在用,甚至现在的刘协,也在用。 刘协拿出了一张巨大的绢帛,明近侍在上面依次把空缺的官位填了上去,下面依次有几个人名,这便是这个官位的候补人选。 然后每写一个,他便让杨彪孔融在内的十名大臣发表看法,如果大家都反对,就将这个人名划去。 如果赞成的人多,就将人名排在上面,如果另外有人提名,便将名字添上去。 鉴于空缺的官位并不少,候补人更是其数目的好几倍,十名大臣对于每个人都要发表看法,实是个非常损耗心力精力的事情。 但刘协事先已经发话,这事情定不下来,谁也不能离开。 所以从召见曹操赵云等人结束后,一众大臣商讨到深夜,足足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休息,布帛上的官位人选,才定了不到一半。 这还是没争议的,有争议都放到了后面,可能要花费数倍的时间来讨论。 刘协见一众大臣都面露疲惫之色,便让众人暂且休息,婢女端上蜜水解渴,众人喝下后,才稍稍收敛了些疲态。 刘协却是心中大致有数了。 通过这个过程,他了解了心腹大臣对各方势力的看法,明白了到底谁和谁是站在一起的。 孔融是最反曹操的,但似乎对袁熙观感也不好。 钟繇丁冲则是不加掩饰的站在曹操一边。 董昭似乎偏向于曹操一边。 杨彪是对自己最忠心的,似乎很是提防曹操,但却也没有支持别的势力。 董承仍是不敢轻易表态,怕是已经吓破了胆,但隐隐站到了吕布一边。 剩下的几个各有偏向,甚至还有为袁绍说话的。 刘协心道真有意思,十个大臣便分成了好几派,这便是为臣之道把? 真在这时,有急信传来,乃是关于带兵出城,去北面阻挡南匈奴的白波军将领李乐的。 信中说南匈奴并没有来,他被人欺骗,愧对天子,今将封号将印交还,自己回白波军领地去了。 刘协见了,将信展示给众人,说道:“李将军就是太认真了,竟然因为这个理由就离开,朕岂会怪罪于他?” “这是因为他得到白波军被攻击的消息后,对朕失望了?” “亦或这封信本来就是假的,李乐将军已经遭遇不测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刘协走到绢帛面前,将李乐征东将军的名号写了上去,说道:“这下子,又要多授一个官职了。” 众人足足讨论到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方才将绢帛上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算是尘埃落定。 但是包括钟繇董昭在内,看向绢帛上的名字时,都不禁暗暗心惊。 因为绢帛上最后的结果,和他们之前的预想差别太大了,在各方商讨下,变的面目全非。 他们相信,这张绢帛上的结果出来后,外面等待的各方势力,也一定预想不到,如果公布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这结果利用了各方诸侯的矛盾,甚至将他们引到了互相牵制争斗的局面上去。 杨彪站在绢帛面前,胡子微微颤抖,他想象不出,刘协是如何表面接受众人的想法,却暗暗将结果导向到眼前的结局的。 是早有计划,还是无心之举? 要是前者,以刘协的年纪,这心性也可怕了! 刘协让近侍将绢帛上的结果抄写下来,然后让钟繇拟旨。 钟繇的字,在百官中是最好的,所以他这个黄门令,负责起草宣布诏书,眼下他却难得的出现了犹豫之色,出声道:“陛下,要不是在宣召之前,让外面的人知道下,若他们有别的想法,可让其申辩?” 刘协淡淡道:“不用了。” “若他们不愿意领旨,朕也不会强求。” 钟繇听了,知道刘协其意已决,很快便拟好了旨意,刘协着人张贴出去。 这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安邑的袁熙,也在两天后收到了沮授的急信,得知了旨意内容。 他看着信的内容,心道这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这下子,天下大势又要随之变化了。 (本章完) 第四百章 有得有失 袁熙拿着信,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现在很想和郭嘉沮授见一面,因为刘协的任命充斥着极其复杂的心思,实在是不像他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 袁熙心道刘协经过这么些事情,也终于成长了,开始试图跳出棋盘,从一个棋子变成棋手,虽然其中肯定有别人出谋划策,但已经显出其中颇有城府。 总体来说,这个任命,对袁熙好坏参半,可能利大于弊,但却把袁熙摆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 对于吕布的任命,在袁熙来看是危险非常,可以说是稍有不慎,便会出大问题。 对于曹操的任命,则是让袁熙嗅到了一丝不好的预兆。 他看得出来,在这次三方角力之中,曹操压倒了自己和吕布和合力,拿到了最大的那一份蛋糕。 这虽在袁熙的预料之中,但还是感到了一丝挫折感,明白曹操在刘协身边安插的势力已成了气候,并非自己短时间内可以撼动。 不过此事之中,唯二让袁熙满意的地方,其一便是赵云的任命,这几乎比他先前预想的还要好。 但这个结果,也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 诏书上写的分明,赵云阵斩李傕李暹胡封,为此战首功。 封赵云为征北将军,广阳侯,食邑千户,领幽州牧! 征北将军和幽州牧,本来是白波军李乐的官职,但其却莫名其妙离开了天子车队,同时归还了印绶。 于是李乐的官职,便由赵云顶替,平心而论,这个任命对赵云的功劳来说,还是有点低了,毕竟李乐当初也只是搭了把手而已。 所以在封官的基础上,刘协增加了封侯,广阳侯乃是乡侯,而且有食邑! 这意味着,赵云踏入了上级士族行列,而且还不低,毕竟封侯最高是列侯,又分县乡亭三等,赵云一下子就成了乡侯! 列侯最高的县侯极少,除了吕布的温侯和公孙瓒的蓟侯,天下寥寥无几。 袁熙从袁基那里继承的爵位,只是列侯中最低的亭侯,而且没得到朝廷正式任命。 这就凸显出了这份任命的高明之处,赵云身为袁熙部将,侯位竟然比身为主公的袁熙还高了! 一般的诸侯,很难处理这种情况,肯定会猜忌防范部下,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将部下赶走,让其自立门户,或者干脆将部下架空,也是有的。 这样一来,部下心理落差极大,几乎铁定会心生不满,两边离心离德,迟早反目。 更别说赵云受封的还是幽州牧,这诏令简直是直接暗示袁熙的幽州刺史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封地广阳,其位置就在蓟城西边,食邑自然也在广阳,这都不算当面挖墙脚了,而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 这个封赏,直接逼赵云走到了冀州袁氏的对立面,要知道袁熙虽掌幽州,背后可是袁绍,这个任命一出,即使袁熙无所谓,袁绍也会坐不住。 沮授在信中说,赵云见到任命后,一直没有领诏,沮授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给袁熙发信过来。 这个任命虽然显得有些孩子气,但不得不说,刘协将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放到了袁熙面前。 袁熙却是想笑出声来。 他觉得刘协太可爱了,袁熙当初费心费力让赵云领军救驾,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赵云此人忠义两全,武功又高,在刘协看来,其实比吕布更有前途,所以刘协不惜利用这种让袁熙赵云反目的离间计,想要赵云受到猜忌,转投汉廷。 然而这正中袁熙下怀,眼下这种情况,却正是他最期望的。 他可以利用这份任命,和袁绍谈条件了! 袁熙猜测,有这种任命,说不定曹操在里面做了手脚,但他应该不知道袁熙的真正目的,可以说帮了袁熙一个大忙。 至于董昭,肯定是猜出了什么,说不定在其中也出了力,至于出于哪种目的,就不好说了。 袁熙马上写了份急件,让赵云立刻接受任命。 第二个让他满意的结果,便是刘协亲自给麴义追授了谥号,并授予了侯位。 虽然如果麴义活着的话,他肯可能会对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头嗤之以鼻,但现在对袁熙来说,能为麴义做的事,也只有这些了。 天子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有了这个名分,袁熙回北新城后,便能给麴义补上一场风光的大葬了。 麴义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应该不会怪自己多事吧? 在这点上,袁熙还是很感激刘协的,刘协此人不管怎么说,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做事还是很场面的,可惜遇到了乱世,不然也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君主吧? 不过相比之下,刘协给袁熙的封赏,就是带着些恶意的试探了。 袁熙十分笃定,这里面肯定是曹操和其势力暗中运作的结果。 幽州刺史袁熙,派人救驾有功,封征东将军,袭安国亭侯,领徐州牧。 袁熙刚才看到这份任命的时候,简直被震惊了,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本来徐州自己费劲心力,让自己和刘备袁谭三方达成了均势,这个任命一出来,另外两方怎么想? 只怕徐州又要陷入混乱了! 袁熙犹豫起来,徐州这个烫手山芋,眼下根本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把控,这个任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让自己进退两难! 接还是不接? 袁熙思忖起来,但过了很长时间,他都委实难决。 徐州这份肥肉太香,以至于谁拿到了名分,立时便起贪念。 他知道这块肥肉很可能会把自己噎死,但这诱惑如此之大,以至于袁熙潜意识一直在催促他接受! 不行! 他狠狠掌掴一下自己的脸,微微清醒下来。 直接接受任命,会把自己坑死,真要想得到这个名分,还要做一些事情才行! 袁熙很想把郭嘉调过来商议,但此时其还在守着黑山,便按捺心中焦虑,将沮授的信转抄一份,命人马上给郭嘉送去,并询问他应对之道。 袁熙心道自己本来不想和刘协见面,但如今看来,不得不好好和刘协谈一次了。 如果郭嘉不能及时回信,袁熙只能去问沮授,但沮授擅长的是军阵和政略,对于人心鬼蜮,并不如郭嘉擅长。 这个诏命应对不当,可是要出大篓子的! 袁熙很急,盼着郭嘉能及时回信,不然等刘协赶到怀城,自己还没有拿定注意,很容易应对失措。 没错,刘协要来怀城了。 他没有选择许昌,而是选择了吕布的怀城! 但袁熙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道诏令中,对于曹操的封赏很是耐人寻味。 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 河内在司隶境内,怀城是河内治所,这说明吕布的老家,实际也归曹操管辖! 虽然吕布地位超然,怀城作为暂时的新都,由吕布控制,但曹操的身份,却能让他明目张胆地在司隶任何一个地方驻军,包括怀城之外的任何地方! 这还玩个屁? 袁熙明白刘协是想让曹操吕布互相制衡,但这倾向性也有些太明显了吧? 不过换了自己是刘协,只怕也会对部下数次反叛的吕布的能力,产生怀疑,尤其是怀城内还有可能还存在袁术奸细的情况下,刘协作此任命,也属于一着妙棋。 袁术现在称帝的意图十分明显,和刘协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复,属于完全不能争取的对象。 所以刘协干脆熄了和袁术和解的想法,谋划如何对抗实力超强的袁术。 凭吕布一人之力,可能挡不住袁术大军,但加上曹操可以,让曹操在怀城南部驻兵,无疑也是保障刘协的安全。 想到这里,袁熙不禁有些佩服刘协,虽然不说做的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但其已经尽量将所有因素都考虑了进去。 但沮授信中透露出来的另外一个消息,却又让袁熙脸色阴沉下来。 刘协想要调停袁绍和黑山军相攻之事,并想要给黑山军新的封号。 站在刘协的角度,这种想法很是正常,甚至说极为正确,因为黑山南隘口就在北面百十里处,若能招抚黑山军,无异是对怀城多了层屏障和保护。 但这对袁熙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他要杀了杨凤。 刘协这么做,和自己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袁熙捏紧了拳头,刘协想要调解黑山军和袁氏的关系,其实这袁氏一方指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袁绍。 如果刘协开的价格足够高,袁绍未必不会同意,但目前来看,袁绍怕是会极为生气,这在于汉廷给他的封赏上。 天子诏令,封袁绍为太尉,任邺侯。 太尉虽尊,但在吕布的大将军之下,袁绍本来气量就不大,焉能忍受出身贫寒,且又做过自己部下的吕布,反压自己一头? 所以十有八九,袁绍是会上表拒绝的。 后世走向,是曹操自任大将军,导致袁绍愤而不受,而此世却是换成了吕布首当其冲,成为了袁绍针对的对象。 袁熙很是头痛,曹操把吕布推在前面挡箭,怎么感觉这形式比后世还恶劣了? 但当务之急,还要解决黑山军的问题,要是黑山通道的问题不解决,幽州便会时刻面对威胁。 要是这样,他宁愿袁尚消灭黑山军,黑山在袁氏手里,总比在外人手里强。 想到这里,袁熙叹了口气,看来和刘协见面势在必行了。 而且自己必须要提醒吕布,这大将军不是这么好当的。 德不配位,是会有杀身之祸的!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强人所难 庐江郡,寿春。 袁术听到袁耀带大军攻打怀城失败,桥蕤被俘的消息后大怒,狠狠将手里的玉碗摔在了地上,玉碗碎片和碗里的蜜水溅了一地,周围的侍卫侍女皆是噤若寒蝉,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袁术余怒未消,在屋内走来走去,“废物!” “废物!” “吕布不在,几万人都打不下一座空城!” “太让我失望了!” “而且桥蕤又被抓了?” “他是不是在演戏?” “难道他早就背叛了我,所以故意被抓?” 下面站着的几个部属面面相觑,皆是不敢上前,还是丹阳太守袁胤站出来道:“桥蕤素来对使君忠心耿耿,且亲自带兵入城突袭,这才被俘,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袁胤按辈分来说,是袁术侄子,此时也只有他敢于为桥蕤说话,更何况迁怒被俘将领,容易让部下离心,所以他犹豫再三,还是出来劝谏。 一旁的袁术女婿黄猗听了,说道:“听闻这次抓住桥蕤的,还是那袁家凶虎。” “上次抓住桥蕤的也是此人,而且不明不白就将桥蕤放了回来,其中要说没有隐情,怕也不尽然。” “使君所虑,也不无道理啊。” 袁术听了,点头道:“黄猗说的没错!” “亏我对桥蕤如此看重,没想到其却一次次让我失望!” “真是狼心狗肺!” 一众部将心知肚明,桥蕤惹了袁术,根本原因不是在于打了败仗被俘,而是私下交好孙策。 而且这个时间点非常微妙,袁术所辖各地官员齐聚寿春,是因为袁术商议自立之事,故而官员们纷纷赶来。 本来袁术算盘打得很好,让袁耀带军击败吕布,让其归附,同时让将吕布女儿带回,在自己自立的同时造势,自己声势,便能大大压过那早已经形同虚设的汉廷! 但袁术万万没想到,有张勋桥蕤两员大将坐镇,袁耀竟然连吕布不在,几千兵士的怀城都没打下来,还吃了个大败仗! 袁术很迷信谶言预兆,在这个时候遭此大败,这个兆头实在是不怎么好,让袁术心情极差。 如今他越想越觉得这次败仗是桥蕤在捣鬼,不由大怒道:“桥蕤罪该万死,来人,去把他抄家灭门!” 众人吓了一跳,当即有几名大将出列道:“事情未查明,还望使君等公子回来,详细询问实情。” “且使君大事在即,当大赦怀柔,此时闹出人命血灾,恐非吉兆啊。” 提到兆头,袁术登时被说服,点头道:“那既然如此,就等袁耀回军,再彻查此事!” “要是此次大败,当真是桥蕤所为,我自会严惩不贷!” 众人连忙口中称是。 袁术望着台阶下的部将,志得意满。 如今天下,出了袁绍尚能和自己平分秋色之外,其他人都是土鸡瓦狗耳! 即使是袁绍,虽然号称有八谋士,四庭柱,但在袁术看来,人才还远比不上自己这边。 袁术号称三十万大军,随手就能派给袁耀数万人,且不说袁耀吃了败仗,就是全军覆没,这几万人对于袁术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之所以这么愤怒,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丢了面子。 袁术兵士不少,手下更是人才济济,数目众多,就看如今台阶下的部属就知道了。 丹阳太守袁胤,陈相袁嗣,庐江太守刘勋,其弟刘偕,扬州刺史陈瑀,长史杨弘,主簿袁象等人。 谋士李业,韩胤,郑泰,郑浑,郑袤,张承等人。 大将纪灵,部将师宜官,刘详,苌奴,戚寄,秦翊,李丰,梁纲,乐就,部曲陈纪,雷薄等人。 其林林总总,不下五六十人,皆是天下有名士族,每个人背景能力,皆不差于袁绍手下部属。 而且这还没算上孙策这股独立超然的势力! 孙策现有部众周瑜、孙静、孙河、程普、韩当、黄盖、周泰,徐逸、徐琨、董袭等,还有孙贲吴景等关系亲密的母族,其手下的势力,竟不亚于一方诸侯! 但这也是袁术的一块心病,孙策实在太能打,野心又大,自己虽然一直竭力压制于他,但孙策大势已成,且袁术称帝在即,当前不宜再横生枝节。 何况袁术也需要其帮忙打下扬州,要是此时因为抄灭桥蕤之事,让孙策警觉,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袁术只得压下心中火气,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接受台阶下部属的恭维,同时心中暗暗发狠,等自己称帝之后,打败袁绍刘表,夺取天下,定让孙策生不如死! 在这之前,你就先当我的狗,为我把江东地盘收入囊中吧! 丹阳秣陵城外,孙策和周瑜站在战船之上,遥望西面江东的曲阿,而曲阿北面,就是广陵城。 曲阿码头,不时有船只北上渡江,往广陵码头而去。 孙策看了,笑道:“曲阿人心已经散了。” “我听闻刘繇病重,怕是有人已经想着退路,逃亡广陵避难去了。” “送给凶虎些士族也好,反正这些人留下,我也不待见他们,打下吴郡,正好安插咱们的人。” 周瑜沉声道:“江东有很多颇具才干的人,放走实在可惜,伯符还是要多多收买人心,方为上策。” “而且凶虎此人诡计百出,咱们打下曲阿,其趁机动手偷袭咱们的可能,也是有的。” 孙策不以为意道:“要说马战步军,这凶虎这是有些能耐,但是在大江之上,就是咱们的天下!” “他要是敢渡江偷袭,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周瑜还是有些忧心,“伯符切勿看轻此人。” “我听说其和曹操联手奉迎天子,从天子那里拿到了封赏,已经是徐州牧了。” 孙策失笑道:“徐州牧?” “他怕是有这胃口,没这能力!” “就凭他那点人马,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广陵一郡,撑死也就数千兵马,听说刘备在下邳,都快招到两万兵了!” “北面正在蚕食泰山贼的袁谭不介入,凶虎能吃的掉刘备?” 周瑜也觉孙策言之有理,点头道:“伯符心中有数就好。” “当今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在袁公路自立前打下曲阿,尽可能蚕食扬州诸郡地盘,为我们脱离袁公路做好准备。” “不然到袁公路派人过,来接收我们打下的地盘,我们这两年的努力,便前功尽弃。” 孙策听了,咬牙切齿道:“袁贼欺我,此仇必报!” 周瑜沉声道:“伯符且暂且忍耐。” “袁公路称帝,天下必群起攻之,到时我们以江东为凭,阻拒袁术,让其无法进入江东,自会立于不败之地。” “袁术势大,兵多将广,单凭我们无法和其对抗,若其不自立,我们还真的很麻烦。” “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乃是自寻死路,只要我们撑到各方诸侯讨伐他,必然能趁势反击,夺取他的地盘,成就大业!” 孙策听了,握住周瑜的手,动容道:“凡事皆有赖于公瑾了!” 随即他望向广陵,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彼时曹操必然会攻打袁术,刘备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凶虎若也要来分一杯羹,如之奈何?” 周瑜呵呵一笑:“他们愿意来,就让他们来好了,这个时候,多一分助力也是好的。” “他们想要攻打寿春,陆路必须要走下邳,水路必须要沿江西进,而这条路早已经落入我们掌控。” “到时候我们想放他过去就放,想让他们回不来,只要在江上一堵,他们还不是任我们摆布?” “攻灭袁公路的好处虽大,但就凭凶虎目前水上的实力,只怕是有心无力。” “相反在瑜看来,曹操和刘备威胁更大。” “两人皆是有虎狼之心,绝不会屈居人下,尤其是刘备,此人其志不在小,不可不防。” 孙策听了,豪情顿生,大笑道:“越难打越好,我正想会会天下英豪!” “伯符,给我俩十年时间,我必然能打下不世基业!” 周瑜也是心潮澎湃,沉声道:“瑜会站在伯符身变,见证伯符青史留名!” 曲阿城里,太史慈手持双戟,对陆逊道:“请先生上车。” 陆逊安抚住背后想要出声呵斥的陆家族人,无奈道:“将军何必强人所难?” “逊虽暂代家主,但是这种大事,还要真正的家主出面。” 他指了指身后不到十岁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叔父,真正的家主。” “家主既然决定不北上广陵,将军又何必强人所难?” 太史慈冷笑道:“刘使君病重,眼下吴郡随时都会攻破。” “陆家之前和孙氏结下大仇,如今却不思退路,实在是太过异常。” “天下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怕陆氏早已经私下投靠孙策了吧?” “若我将此事报之刘使君,陆家会有什么下场?” 那陆家家主,便是陆绩,他出声道:“吴郡乃是陆氏祖地,祖上有令,不得擅自过江。” “且陆家和袁公路有旧,即使吴郡被攻破,看在袁公路面上,陆家应能平安。” “相比之下,我不了解凶虎,故而不能将陆家托付于他。” 太史慈听了,冷笑道:“没想到家主小小年纪,竟如此有主见。” “但是若是这样,万一陆氏掉头过来对付我家使君,我广陵这段时间费劲心力守城,岂不是喂了白眼狼?” 陆绩也知道自己这事有些不厚道,无奈道:“将军想要怎样?” 太史慈冷然道:“我要带家主过江,以为人质。” “若陆家反过来对付广陵,那家主就等着死吧。” 此话一出,陆家众人呼喝起来,太史慈把双戟一摆,众人顿时噤声。 他们看到太史慈背后一溜杀气腾腾的亲卫,也是心中害怕,要是对方真动手了怎么办? 此时陆逊的声音响起,“我如今代为家主,让我随你去好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残阳如火 太史慈要求带陆绩过江为质,陆氏族人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两边僵持的时候,陆逊却是出言提议,由自己代替陆绩。 此言一出,陆家族人虽然觉的不妥,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别无选择,毕竟陆绩才是真正的家主,陆逊迟早要将家主之位让出来的,且其和太史慈本就相交,过江后未必会受到苛待。 陆绩还在沉吟犹豫,太史慈却已经转头对左右侍卫道:“既如此,把他绑了,现在送到江北!” 在陆家族人微弱的抗议声中,陆绩眼睁睁看着几个亲卫上来,把陆逊绑了,押解上了马车。 太史慈把双戟一摆,“广陵正招揽官员,诸位还有没有想随着渡江,谋个一官半职的?” 众人暗暗腹诽,就你这样子,只怕到了江北,不被关到牢里去机不错了吧? 此时有一少年出来,想要随陆绩离去,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陆逊之弟陆瑁,他刚上前几步,马车中传出陆逊的声音,“你留下。” 陆瑁听了,不敢违抗,只得呆立在原地。 太史慈见陆家再无人出来,喝令兵士赶着马车,在陆氏族人复杂的目光中,往码头方向去了。 马车一路赶到码头,早有一艘大船等在那俩,甲板上兵士手执长枪短刀,身穿皮甲,姿态精悍,这是广陵训练出的水军,已经初步形成了不俗的战力。 太史慈命人将陆逊带上船,自己跟着上了甲板,便招呼兵士开船。 远处江面上,孙策水军已经将刘繇水军打得节节败退,缩在码头不敢出来。 孙策水军战船在江面上耀武扬威,看到曲阿码头太史慈战船驶出,登时有两艘孙策水军战船出来堵截。 那两艘战船轻便迅捷,不多时便赶到太史慈战船后面一射之地,上面军士弯弓搭箭,准备向这处射来,太史慈这边的兵士也纷纷弯弓搭箭,随时准备还击。 太史慈见了,走到船尾,取出背后大弓,瞅准当前一艘战船的桅杆,拉弓嗖的一声射去。 只听啪地一声,前面战船系着船帆的绳子被一箭射断,庞大的船帆飘落下来,遮盖了甲板,上面的兵士水手顿时纷纷乱喊跑动起来,混乱异常。 这一下两艘战船都不敢接近,太史慈战船趁机扯满风帆,往广陵码头而去。 太史慈迎着兵士们崇敬的目光,走下甲板,船舱之中陆逊双手已经被松绑,脸上看不出任何局促之色。 太史慈见了,对陆逊道:“伯言倒是好胆识。” “你就不怕将来陆家和公子为敌,从而受到牵连?” 陆逊听了,淡然道:“凶虎要是这种人,也不会得到将军如此尽忠。” 太史慈一愣,失笑道:“其实我这次逼迫陆家,伯言其实是有应对之法的吧?” “为何伯言甘愿身为人质?” 陆逊听了,回答道:“因为我想亲自去见见凶虎。” “将军如此逼迫陆家,还不是为了得到我的效命?” “我不知道凶虎为什么如此看重我,以至于让将军用如此手段,所以我很好奇。” 太史慈听了,大笑道:“伯言年纪轻轻,却已经如此厉害,很难想象十年之后,伯言会变成什么样子!” “伯言且放心,等见了公子,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陆逊活动着袖子里面的手腕,心道前途未卜,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尽量顺应天下大势罢了。 怀城里面,袁熙得到消息,天子车驾已经从安邑动身,不几日便能到达怀城了。 曹操军,吕布军,幽州军,董承等人共同保护天子车驾,一路行来。 而先前和曹操军闹翻的杨奉,出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敢进城,刘协知道其已经胆寒,也不强求,便下诏让其驻守梁县去了。 而先前一直在怀城南部窥探的袁耀军,听闻天子车驾由众军护送,自忖无法争锋,便打道回府,怀城之围终于解了。 另有小道消息,韩暹当日被曹军击败后逃出城,走投无路之下投奔了袁耀。 袁耀军劳师动众,千里迢迢来攻打怀城,不仅寸功未立,反倒折损了桥蕤和数千兵士,离开时浑如丧家之犬。 袁熙站在城头上,看袁耀军拔营离开,很多物资辎重都丢弃不要,心中羡慕,心道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 袁术号称坐拥三十万众,江淮豪杰众多,甚至隐隐能压过冀州一头,不得不说底蕴深厚,若非如此,袁术也没有底气称帝。 不过袁熙心道爬得越高,跌的越重,到时候袁术会为这个鲁莽的决定后悔终生。 天子刘协岂能容忍袁术这种行为,为了正汉室威名,他必定会传诏,令天下诸侯共讨,袁氏再强,也挡不住围殴,这是今后两年最好的机遇,能从袁术身上撕下多少肉,全凭各人本事了。 想到这里,袁熙不得不佩服后世的曹操,其在袁术称帝后,占住了离袁术地盘最近的战线,从豫州到徐州,接壤的全是袁术地盘。 如此一来,他在袁术失败后,分到的好处最多,同时还和孙策联姻,和江东的关系一度非常密切,要不是孙策早死,很难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情况。 而此世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却没有好上多少。 到时袁术自立,各条通往豫州扬州的通道,便是群雄分蛋糕的捷径。 东面战线,袁熙提前占住了广陵,能够协助下邳的刘备,随时能威胁九江的寿春。 虽然这条通道很是狭窄,但是毕竟占了先机,将来便是怎么和刘备瓜分九江的问题了。 北面战线是曹操的兖州,这个谁也无法越过,注定是曹操独得。 而西面战线,便很成问题了。 在袁熙原先的构想中,怀城由吕布占据,在天子刘协的声望加成下,吕布能够走出河内,往南扩张到司隶南部,从而接壤豫州北部。 这样袁术自立之后,吕布便能攻入豫州,趁机扩张。 如果北面解决掉黑山军,打通并州通道,和幽州相连,两边就盘活了局面,吕布便能大大提高自己的实力,达到能和曹操分庭抗礼的地步。 这但这个预想,却随着刘协封曹操为司隶校尉,守卫京畿地区的任命而破灭,因为这样一来,曹操就可以在怀城南部驻军,阻止吕布扩张的脚步。 加上刘协还想要调解黑山军,如果两边真的罢战,北面并州通道也堵住了。 怀城北有黑山军,东有袁绍,南有曹操,便会被憋死在河内这块地方。 想到这里,袁熙心中叹息,自己算是对吕布尽力了,奈何这天下大势,并不随个人意志为转移啊。 他正出神间,肩头被人重重一拍,疼得他一呲牙,就听吕玲绮在背后道:“发什么呆呢?” 袁熙回头,见吕玲绮穿着身北地边民颇为常见的胡服短衣,站在后面。 吕玲绮不喜行动不便的女子深衣,倒喜欢这种行动利索的边民牧服,不过天气开始渐渐变热,这袍服显得颇为单薄轻便,将吕玲绮身材衬托的恰到处。 袁熙目光往上扫过,笃定袍服里面肯定不知道是缠了多少道,以至于最凸显的身材优势没有展露出来,这稍微显得平坦的线条,绝对不是他当初亲手验证过的模样。 吕玲绮见袁熙目光颇为无礼,怒道:“你头不想要了?” 袁熙连忙掩饰道:“我想东西走神了。” 吕玲绮当然不信,她揪住袁熙衣领,喝道:“你说谎!” “你这眼睛躲躲闪闪的,还能想什么好事?” “你要是不承认,我把你从城头上丢下去!” 袁熙头痛,吕玲绮性格确实豪爽,这点很讨喜,但是下手真的是没轻没重啊。 他叹道:“我想的东西,给你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胡说!”吕玲绮一脸怀疑,“说来听听!” 袁熙只得将心里担心的事情,尽量以简单的话一条条说了,最后道:“我不日便要返回幽州,但我担心一走,温侯斗不过曹操,怕是处境危险。” 吕玲绮一副大脑宕机的模样,她歪了下头,摇了摇,又歪了下头,仿佛要将脑子里塞得过多的信息倒出来一样。 她迷惘了好一会,才勉强把袁熙说的话理清楚,惊讶道:“你平时都在想这个?” “我看你极为好色,还以为你平时想的都是女子大腿身体呢。” 袁熙心道我当然有想,不过我这人进程比较多,能同时想很多事情,不像你,现在明显已经懵了。 他开口道:“所以我想让你劝劝温侯。” “最起码黑山通道要想办法打开,如果曹操发难,能有条回并州的退路,将来也能东山在起。” 吕玲绮迟疑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帮阿父?” 袁熙叹道:“我也有自己的地盘和百姓。” “整个天下之大,岂止一个怀城。”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跟我走吧。” “要是再出现上次反乱的事情,你未必能逃得过第二次。” 吕玲绮想到战死的麴义,低声道:“可我不能抛弃阿父。” 袁熙叹道:“当前这种形势,你留下来能帮得到温侯什么?” 吕玲绮咬紧嘴唇,袁熙的话很伤人,但她偏偏无法反驳。 袁熙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看向城外的远方,远处山峦连,密林葱郁,河水溪流奔淌。 但近处的城下,却是处处残破的营寨,间杂着兵士残缺腐烂的尸体,再无人问津,这丑陋的景象,和远处美好的山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大好河山,不知道要经受多少次战火蹂躏,才能恢复和平。 吕玲满腹伤感,她和袁熙都有心事,两人并肩站在城头,默默看向远方。 夕阳通红的残芒,犹如汉末最后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远远望去,仿佛要将两人点燃。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天子入城 李傕郭汜被击败,天子封赏群臣,同时移驾怀城的事情,传遍了天下。 段煨被封为征西将军,凉州牧。 袁熙听说段煨此人,自始至终都呆在安邑之外,只有受封的时候进城觐见天子,受封当日便奉命追击逃跑的郭汜去了。 袁熙对其很是好奇,他至今没有弄明白,段煨的反水,到底是因为吕布,还是沮授的信起了作用。 不管怎么说,段煨算是凉州军中的一股清流了,他的所作所为,说明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仍然不乏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吧。 想到一年之内,袁术随时都会称帝,但北面的黑山军却仍然没有解决,袁熙也是有些心急,探子来报,说虽然袁尚已经取得了优势,但却始终无法给黑山军致命的一击。 黑山军按理说早已断粮了,也有传言说其人相食,境况可怖无比,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黑山军却反而像是激发了凶性,一个个山头守着不后退,给袁尚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黑山军和冀州军拉锯的这一线,是后世明长城内三关的位置,地形极其险要,双方几乎都在一个水平向上拼命。 袁熙不由得重新审视黑山军,这群当初是黄巾义军的人,是如何背叛了初衷,活到了现在,如今又抱持着什么想法? 在黑山军中,是否也有如段煨那样坚持初心的人? 在他们的眼中,其实袁氏才是邪恶的一方吧? 袁熙至今也没搞明白,被自己杀死的杨丑,是怎么能插手到怀城之乱中的,又是奉谁之命行事? 袁术,张燕,亦或,曹操? 投奔过来的黑山军兵士,说起黑山太平道中,关于曹操真人身份的传言,被许多人深信不疑,袁熙心想,难道曹操已经暗地控制了黑山军不成? 要真是这样,一切便说的通了! 曹操利用杨丑策动反乱,趁机夺取怀城,从而完全控制司隶,赶走张扬吕布,这样的话,奉迎天子之事,便无人可以和他相争了! 袁熙越想越觉得贴近事实,但其中有几个避不开的疑点。 要怀城之乱真是黑山军策动的,那当时城外就不应该只有曹仁夏侯渊一支孤军,而是应该调集黑山南隘口的兵士,配合曹仁军行事才对! 尤其是当时黑山南隘口有杨这种高手,更应该配合杨丑夺城才对,这样的话,麴义和吕玲绮便会被堵死在城里,根本跑不出来,也等不到袁熙赶来。 想到杨凤,袁熙不由按住了腰间刀柄,这女的在战场实在难以对付,逼得他得想些盘外招了。 袁熙已经做好了打算,等面见刘协,自己便想法说服刘协,如果能下诏让张燕把杨凤交出来,黑山军最后结果如何,他倒是不怎么在乎了。 虽然很难,但让黑山军内部分裂,比直接消灭黑山军,应该要容易得多。 杨凤身上的疑点重重,必须当面审问,才能搞明白曹操和张燕的布局,不过按道理说,杨凤若在幕后指使杨丑发动怀城之乱,就不应该呆在黑山南隘口等待杨丑,故中间必然有些隐情。 据投诚过来的黑山军兵士说,杨凤地位超然,似乎是当年黄巾军中地位很高的人物,有着属于自己的私兵,连张燕都无法对她直接下令。 袁熙觉得杨凤身上肯定有些秘密,那对自己异乎寻常的仇视,那能瞬间提升速度和力量的武功,都让袁熙很想知道,杨凤以前在黄巾军是做什么的? 他心道见了天子,无论能不能解决黑山军的事情,都要回邺城一趟去见袁绍,不然若是有人进谗言,让袁绍怀疑自己对袁氏有异心,那便有些麻烦了。 现在的袁绍,虽然没有完全看明白奉迎天子的好处,但多少也回过味来了,其不管没有自立之心,接下来的两年内会见证袁术的遭遇的事情,当会明白自立遇到的阻碍会多大。 袁氏肯定是有野心的,但只有经过漫长时间,在朝野间苦心经营,才能效仿王莽之事,不然的话,袁术的下场,将会给所有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触目惊心的警告。 袁熙要想做的,是尽量沟通袁绍和刘协之间的关系,如此曹操和袁绍爆发大战的时候,至少让局面不至于因为一些看似偶然的因素失控。 就像后世官渡之战时,虽然许攸献策在先,但张郃高览的投敌,则给了袁绍最后一击,究其原因,是因为郭图进谗言,张郃高览害怕被问罪,走投无路才投靠了曹操。 谁也不知道此世会发生什么,所以袁熙想尽办法,提前给张郃高览留一条后路,至少其在叛离袁绍时,第一选择不会是曹操。 至于官渡之战是否会爆发,爆发后还有有其他以外的变化,袁熙也猜不到。 而且即使不爆发官渡之战,可能也会有邺城之战,许昌之战,袁氏和曹氏皆欲图谋天下,迟早会反目成仇,在这之前,袁熙要尽量壮大自己的实力,这才是最为可靠的。 数日之后,天子车驾到了怀城,身为河内太守的张杨,以及吕布部将包括陈宫高顺在内,都出城迎驾。 唯独袁熙没有。 他如果表现得对刘协太过恭敬,传到袁绍耳朵里面,容易引起猜忌,而且刘协这人的脾气很怪,如果卑躬屈膝地去奉承他,反而容易被其看不起,觉得袁熙会是个投机的小人。 所以他呆在府里,等待刘协征召。 平心而论,刘协这次给袁熙的回报是不低的,因为袁熙这个从李乐手中拿到的征东将军,不仅享三公待遇,更重要的是,有开府的权利! 所谓开府,是指设置幕府,有独立的军权财权和人事权,可以说是朝廷承认的正式诸侯。 当然袁熙知道这封赏里面是毒丸混合着毒药,尤其是兼领徐州牧,但他目前也不得不吃下去,毕竟有了这个名义,将来他才好从徐州发兵对付袁术。 城内忙乱起来,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为安置公卿大臣,很多宅子被腾了出来,因为事情仓促,宅子的主人多数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看着被扔出来的行李叫苦不迭,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兵士,他们也只能把埋怨埋到肚子里。 甚至袁熙的这几间屋子的小院,也被兵士踹开,等弄明白他的身份,兵士们才惶恐离去。 袁熙不禁摇了摇头,心道吕布这内政也太拉垮了,原先还有个陈宫撑着,但陈宫开始摆烂后,怀城内就越发一团糟了。 名义上的主事张杨更加不堪了,其不说待人以宽吧,也只能说完全不管事。 杨丑死后,张杨身边的心腹就剩下了那个黑山军出身的眭固,其人除了时常对着袁熙吹胡子瞪眼外,更是屁都不会,这种人送给袁熙,袁熙都不会要。 袁熙私下将张杨眭固的组合成为没头脑和不高兴,有这两个人才主持城内事务,在迎接天子车驾上出现这么多问题,也就不足为奇了。 喧闹持续到下午仍未停息,街上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人群,后来似乎是刘协发布了诏令,兵士们开始将人们领走安置,街道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过一整天下来,日日来找袁熙的吕玲绮一直没有出现,应该是被吕布留在府里了,这让习惯了吕玲绮到来的袁熙感到了一丝无聊。 毕竟像吕玲绮这种性格大咧咧,身材又养眼的美少女,还是很让人愉快的。 夜幕降临,袁熙迎来了第一个访客,这让袁熙也没有想到,竟是此人先来拜访自己。 他将张郃迎了进去,笑道:“东莱侯此行辛苦了。” 张郃汗颜道:“此次郃几乎没做什么,却托公子之福封了侯,实在是惭愧。” “公子大恩,郃永不敢忘。” 张郃如此感激,是因为袁熙通过袁绍,把张郃直接从黑山调到安邑,去奉迎天子。 张郃离开的时候,袁尚固然不满,张郃也是满腹苦水,这是明着得罪了袁尚,而且对方肯定以为,自己已经私下投靠了袁熙! 但事已至此,张郃也没有办法,只得带兵急行到安邑,然后根据安排,配合张辽挫败了曹仁夏侯渊想要掳走刘协的意图,顺便救下了董承。 在董承的大力支持下,刘协封张郃为亭侯,封侯是武人的理想,所以明白过来的张郃极为感激袁熙。 要不是袁熙给他这个机会,他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而且要是换其他人如高览过来,这侯位哪有自己的份? 袁熙笑道:“儁义兄不怪我,我就很高兴了。” “此事需要行动周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儁义最为合适。” “该是兄的,别人也拿不走。” 张郃连声道谢,袁熙见机开口道:“当然我知道,这事给儁义带来了不少困扰。” “我现在已经有了开府的权利,若哪一天兄觉得过得不开心,可以到我这里来看看。” 张郃听了,忙起身肃然道:“公子之言,郃谨记在心。” 袁熙微微点头,现在在汉廷大义名分上,他是压过袁尚一头的。 但之所以张郃没有明确站队,还是因为袁熙还是袁氏的人,说到底,就是有了名分,实力还不足让张郃叛离袁尚。 不过这样就够了,张郃这人精明谨慎得很,每个人性格各有不同,只要对症下药即可。 送走张郃,袁熙心道吕玲绮不知道怎么样了,自己想和吕布说的话,都已经告诉吕玲绮了,以她的聪明程度,肯定会和吕布说清楚。 吕府里面,吕布面色不善的盯着吕玲绮,“这是那小子说的?” “听说你天天去找他,可有此事?” “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吕玲绮不以为意道:“什么都做了!” “啊?”吕布如同五雷轰顶,顺手抓起了手边的方天画戟。 “我去捅死他!”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面见天子 知道内情的严氏过来解释几句,吕布父女才发现两人各自说的事情驴唇不对马嘴,吕布这悻悻将手边的方天画戟放下。 对此一无所知的袁熙,不知道幸运地逃过了吕布之怒的生死威胁,此时他正在面见沮授和赵云。 相比被袁熙叮嘱接受刘协封号的赵云,沮授却是拒绝了刘协的官员任命,如今他和赵云安顿好了麾下兵士,这才来找袁熙复命。 袁熙看到一脸别扭的赵云,忍不住笑道:“怎么,子龙兄嫌这次没当上大将军?” 赵云听了,说道:“看来公子从麴兄之死中差不多走出来了?” 袁熙点头道:“我想通了,逝者已矣,庄子妻死,鼓盆而歌,活在过去的悲伤里,并不能改变什么。” “悲伤难过,对于这个大争之世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在这个过程中,还会有人不断倒下,要是沉湎于过去的伤痛,对前路毫无意义。” 沮授便道:“死生如昼夜,无变于己,公子能明白这个道理,不仅得道家生无喜死无惧之妙,也更像一个主公了。” 袁熙心道话虽这么说,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过沮授最后一句话说的对,袁熙如此表现,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作为一个主公,要学会的部下面前隐藏个人感情,主公软弱,部下离心丧气,主公坚强,部下才能勇猛精进。 从世家子弟到主公,便是从寻常人慢慢剥离人性的过程,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伴随着痛苦和抉择。 沮授又道:“天子封赏,本应公子亲至,但公子替温侯守怀城,天子表示事急从权,故当日我代公子受了封。” “但按照礼制,公子还需要在天子及六百石以上官员面前,亲自受封完礼。” “今天子车驾已到,按理公子要觐见天子,但授想再次发问,公子真的要受封吗?” 袁熙知道沮授要说什么,点头道:“至少对我现在来说,天子给的名分非常重要。” “至于袁家那边,我会亲自去做解释。” “我身为袁家人,应该不会受到多少苛待,但先生为了避嫌而没有接受封赏,熙心中却是过意不去。” 沮授哈哈一笑,“无妨,公子应该明白,本初公虽猜忌于我,但我无背叛袁氏之意。” 袁熙忙拜道:“熙纵粉身碎骨,也绝不辜负先生之意。” 两人相视一笑。 赵云出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受封之时,我才醒悟过来,公子让我独自领军,便是为了今日?” “我现在官号和公子平起平坐,侯位甚至压过公子,哪有这样当部下的?” “公子让我接受封赏,这不是明面上将幽州交给我了?” 袁熙笑道:“有何不可?” “我信子龙,子龙不信我乎?” 赵云瞠目结舌,“但” 袁熙摆摆手,“子龙兄心中有数就行,何况当初我给子龙的承诺,应该是有很大把握兑现了。” 赵云这才完全想通过来,更加震惊:“你一早就在计划此事?” 袁熙微笑:“虽然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但总归算是如愿以偿。” “我自己也不希望家姐远嫁,交给子龙兄,总比别人要放心。” 赵云心情复杂,连连摇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袁熙竟然把国事家事搅和到了一起,把这么大一件事,做的如同儿戏一般。 他叹道:“可我现在夹在天子和袁氏之间,以后如此自处?” 沮授闻言,也是屏气凝神,他不接受天子封赏,就是明确表示站队袁熙,但赵云却是左右为难,假如汉庭和袁氏决裂,赵云该如此去做? 袁熙听了,微笑道:“我曾经和子龙说过。” “汉廷是天下所有百姓的。” “谁背叛了百姓,谁就是大家的敌人。” 赵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袁熙知道赵云虽然有所悟,但一时半会,应该并不能完全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在漫长的岁月中,很多思想要经过几百上千年,几十上百代人的努力,才能得出让普罗大众满意的答案,这个过程会建立在无数的失败和尝试上,付出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才会换来终点的曙光。 眼下只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做好每一件事,在当前社会历史环境下有所进步,他就满足了。 他笑道:“不急。”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我们的生命太过短暂,以至于一生都无法想明白一个道理。” “我们的生命又太长,能见识到太多的波澜壮阔和历史变迁。” “我相信子龙和先生,大家一应行事,遵从道德和本心就好。” “我们一起,迟早能找到一条对全天下来说,最好的道路来。” 赵云和沮授听了,齐齐拱手道:“为公子之言,必全力追随!” 袁熙长笑一声,起身道:“走,去见天子!” 按道理来说,袁熙明日正式朝见天子,才符合礼仪,毕竟刘协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肯定是累了。 但袁熙此时扮演的,是在袁氏和天子之间摇摆不定,被袁家主支排挤后过继的庶子形象,所以他必须要做出一副首鼠两端的模样。 先前天子车驾入城不迎接,便是让刘协觉得袁熙尚在犹豫,故意暴露出袁熙性格软弱的一面,让刘协觉得,将来是可以控制袁熙行事的。 如今趁夜到访,则是显露袁熙被人劝谏后,想要急着投靠刘协的惶恐模样。 这样一来,在刘协看来,袁熙此人是有弱点的,这在将来两人合作相处时,也能让刘协少些戒心。 虽然袁熙知道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刘协虽然年纪不大,但很不好糊弄,而且凶虎名声在外,装的太过,反而过犹不及。 毕竟刘协亲自操刀的那道诏书,换做袁熙来做,都不能保证如此兼顾几方,堪称计谋权术的典范,刘协身边肯定有很多近臣相助,但能将这么多各怀心思的人捏合到一起,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在袁熙看来,刘协如今已经具备了身为棋手的资格,虽然手里没有兵,但他的身份,本就能凭空造出棋子来。 袁熙有种感觉,假以时日,刘协必然能在这天下风云的棋盘上,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当下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和刘协搞好关系,毕竟如果曹操介入太深的话,袁熙汤都喝不上。 三人骑马,到了临时的天子行宫府前,只见四周都是安插了无数兵士,服装各异,有曹操军的,也有董承军的,也有吕布军的。 袁熙仔细观察,却发现最内一圈的护卫,穿的是陷阵营的衣服,这么看来,刘协虽然对各方都有妥协,但是明面上来说,还是将吕布视为最信任的人。 袁熙递了表章进去,过不多时,便有个身穿内侍官服的年轻人出来,对袁熙道:“天子宣使君入内觐见。” 那人又对沮授和赵云道:“天子宣召单独面见征东将军,还请两位稍等。” 沮授赵云只得应了,那人便引着袁熙往里进去。 袁熙跟在后面,见此人气质不凡,边走边拱手道:“未知上官尊姓大名?” 那人站定,正对袁熙还礼道:“中宫仆射,伏德。” 袁熙听了,忙再拜道:“幸会。” 伏德乃是琅琊东武人,屯骑校尉伏完与阳安长公主刘华所生长子、皇后伏寿之兄,只凭这个身份,便知其是刘协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所以袁熙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刘协身边,必定有个类似谋主的存在,虽然伏德年纪和阅历看着不太像,但对于刘协的决策,当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伏德引着袁熙一路穿过廊道,走进厅堂,迎面见里面左右侍立着数位大臣,上首坐着个十五六岁,身穿旒服,头戴冕冠的少年,袁熙知道这便是刘协了。 袁熙也来不及看清众人面貌,便低头拜道:“臣冀州袁熙,见过天家。” 他低头拱手,却听到上首座位一声响,随即是脚步声渐渐走近,随即是一双颇为瘦弱的手搭住了自己胳膊。 随即声音响起,“朕早闻将军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仪姿伟然,有本初公之风貌。” “将军此次居功至伟,朕甚心喜。” 袁熙连忙谦道:“臣惶恐,天子有难,天下有责,此乃臣分内之事,实在愧对陛下封赏。” 袁熙入内,刘协起立,这是三公才有的待遇,袁熙领征东将军,礼仪同三公,刘协不仅起立,还下座迎接,这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表明了对袁熙的赏识。 刘协哈哈一笑,就听一旁的有人唱和道:“皇帝为君兴!” 这是太常督促礼仪,皇帝起身,三公就要下拜回礼,袁熙听了,就要拜伏,却被刘协扯住袖子道:“不必了,朕知爱卿有苦衷,准你不拜。” 袁熙一怔,他低着头的脸上面色凝重起来,对自己能否瞒过刘协,有些失去了信心。 他若有所思,心道在刘协面前,到底装成什么样子,装到什么地步,让对方猜到什么,或者猜不到什么,才真正算是合适呢? 对于刘协,自己真的能如预想一般,影响其行为,操纵其想法吗? 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且不说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天子,换做是六岁孩童,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对方想什么吧? 想到这里,袁熙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可能方向都错了,人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完全控制,何况他人?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刘协道:“臣觐见天子,是为有言直陈。”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 君臣对答 袁熙抬起头的时候,才有机会直视刘协,看清对方的样子。 刘协长相颇为清秀,天庭饱满,面目线条清晰,一看就是那种极有主意的人。 不过再仔细看,却有些面黄肌瘦,尚还带着一丝稚气,冕服穿在身上似乎是有些嫌大,显得一副下面的身体有些瘦弱,如同田野中穿着破衣的稻草人一般。 袁熙想到这几年刘协的日子怕是过得不太好,他眼睛略略一扫,便又低下头去,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刘协座位后面,跪坐着两个女子。 刘协听了袁熙的话,放开袁熙的胳膊,回到座位上坐下,说道:“将军此时来见,朕便想着肯定是有些事情。” “还请将军直言。” 袁熙斟酌一下,说道:“陛下,眼下怀城周围很不安全,南有袁术窥伺,北有黑山贼作乱,还请陛下敕令冀州发兵,护卫天子安全。” 只听旁边有人哼了一声,“黑山军乃是汉廷亲封,袁氏擅自攻伐,到底是谁在作乱?” 袁熙侧眼望去,发现发话的人四五十岁,留着五缕长须,头发有些稀疏,显得额头很大。 袁熙不知道刘协身边官员的身份,心道沮授如果在身边就好了,现在这人,明显是反袁氏的,不知道是丁冲,还是钟繇,或其它人? 正在疑惑,却听旁边有人道:“钟侍郎,黑山军一事尚无定论,还需陛下裁夺。” 钟繇听了,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刘协开口对袁熙道:“我听闻袁氏和黑山军正在攻伐,此事因何而起?” 袁熙心道刘协果然不一般,这一句话,就把问题引到了关键上。 袁氏和黑山军,关键利益冲突是在于争夺地盘,但究其两边结下仇恨的直接原因,在于黑山军主动挑起的邺城之乱。 再往前究其因,则是袁绍刚进入冀州,立足未稳时,黑山军受到当时公孙瓒挑唆,对袁氏发动的突袭。 此事背后,说不定还有汉廷的意思,鉴于当时控制汉廷的是凉州军的董卓,这事情就显得极其扑朔迷离。 袁熙不相信刘协对于此事一点都不知情,对方说不定对内情了解的比自己还多,对方目的,怕是要看自己怎么对答。 如果袁熙通篇都是站在袁绍角度上说黑山军的不是,肯定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说不定刘协反而会坚定信心,帮助黑山军正名。 他略微一想,便道:“黑山军乃黄巾余孽,当日其虽投靠汉廷,但不专心从事生产,屡屡劫掠,假借朝廷名头,荼毒河北诸郡,百姓苦不堪言。” “长次以往,朝廷声威受损,留着黑山军,实在是弊大于利。” “黑山军又妖言惑众,借太平道拜祭黄天,损害天子威严,此种作为,焉能看出对汉廷有何忠心?” “去岁大饥,黑山军劫掠冀州幽州司隶等地,引发流民,损害汉廷声誉,宜早除之。” 此时有人冷哼,“黑山军假借太平道之名蛊惑人心不假,我听闻关于将军的黄天传言,也是流传甚广?” 袁熙听声音又是个不认识的,心道这肯定是曹操的眼线,而且了解黑山内部事情如此清楚,哪像个跟着刘协颠沛流离的,八成有人给他通气。 袁熙便笑道:“这种谣言无端而起,谁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之人构陷于我?” “要说黑山军中的谣言,我记得曹使君在其中的声威,比我要高的多吧?” “难道说,曹使君也在假借太平道之手,散布流言不成?” 袁熙这话说的极为阴毒,那人立刻不出声了。 刘协对袁熙道:“依卿之意,当如何处置黑山军?” 袁熙马上说道:“让黑山军交出地盘和兵士,惩治首恶,将其中青壮打散收编,护卫天子。” 此话一出,在场大臣中,有人心喜,有人陷入沉思,钟繇等几人登时要破口骂出来,说是给天子管辖,八成这军权回落到吕布手里! 吕布和曹操本就不合,万一他壮大实力,他们这些拥曹派能有好下场? 刘协又道:“只怕黑山军首领,不会轻易把兵交出来吧?” “且为何朕不下诏,让其带兵拱卫京畿,而是采用这种不够直接的方法?” 袁熙出声道:“恕臣直言,黑山军包藏祸心,并不可信。” “其一,黑山军勾结南匈奴,若其放开黑山通道,怀城危矣。” “其二,黑山军背后有人操纵,若其生了异心,便会失控,重蹈长安陷落覆辙。” “证据在于,其当初在邺城反乱之举,和如今怀城之乱并无二致,显然是图谋天子车驾,蓄谋已久。” “胡说!”钟繇急了,袁熙后面那句话,是典型的倒果为因,怀城之乱时,刘协还没有决定移驾怀城,哪来的黑山军图谋天子车驾之说? 但袁熙这句话,恶心之处就在于先前黑山军作乱时,曹仁夏侯渊带兵攻打过怀城,这明着就是说黑山军背后就是曹操! 钟繇不知道怀城之乱的内幕,但聪明如他,早就猜出这后面绝对是有曹操的手笔,他能猜出来,别的大臣也能猜出来,更别说常常和心腹通气的刘协了。 袁熙表面上是说黑山军,实际上实在指桑骂槐,说曹操心怀不轨,其本来势大,如果再控制了黑山军,就无人能制得住他了! 钟繇相信,以刘协的聪慧,必然能听出袁熙的话外之意,从而对曹操产生猜忌! 所以他才忙着跳出来阻止袁熙继续把话说下去,如今局面看着就要失控,他得马上把水搅浑,让这次会面赶紧结束,然后通知曹操做好明日朝堂上应对的准备! 袁熙微微一笑,心道看来钟繇很看好曹操啊,不过钟繇越急,刘协心里应该越明白。 此时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钟侍郎三番两次打断天子应答,不知道的还以为钟侍郎是三公呢。” 这话暗戳戳又指向了曹操,身为太尉的袁绍不在此地,还能说谁? 众人一看,竟是好久不发话的董承,看来他在安邑城里被曹操部将袭杀,当时吓破了胆,现在终于有勇气拆曹操的台了。 且当时他是由吕布部将张辽和袁熙派去的张郃救下,如今跳出来偏帮袁熙,也算是还了人情。 钟繇脸涨得通红,一时间张口结舌,此时刘协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大出众人所料。 “听闻吕布要把女儿嫁给将军做妾?” 袁熙心中一惊,这事情刘协知道了倒是不奇怪,但两边婚事尚未敲定,只是露出了风声,刘协就知道了,而且他连这种事情愿意去了解,可见并不是个依据个人好恶,轻易做决定的人。 刘协是个喜欢寻根问底,追究前因后果的人! 袁熙老实答道:“只是我有此意,向温侯提起过,至于温侯那边,臣尚未等到答复。” 他心道瞒也瞒不过,但是如果让刘协觉得自己和吕布联手,那便有些麻烦。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如果刘协觉得实际上是吕布和袁绍联手,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因为现在刘协对于袁绍的防备远大于曹操,毕袁绍真做过另立新帝的事情! 刘协陷入了沉默,众人都在静静等着。 半晌,刘协道:“我记得将军成婚不久,夫人在冀州很是有名?” 袁熙心道怎么又扯上甄宓了,当下答道:“成婚大半年了,内子确实很漂亮。” “哦?”刘协笑道:“将军抬头看看,比朕之皇后如何?” 袁熙惊讶地抬起头,这才看清刘协背后跪坐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贵人服侍,一个穿着皇后服侍。 那穿皇后服侍的,便是皇后伏寿了,应该和刘协差不多年纪,算来两人也是成婚不久。 其琼鼻秀目,眉眼如画,五官精巧纤细,确实是难得的美女,他心道相传琅琊出美女帅哥,这话倒也不虚。 伏寿一开始坐在刘协身后,听着众人对答,已经能隐隐听出里面的争斗机锋,只觉里面凶险异常,她听着听着,便觉得头涨了起来。 本来她舟车劳累,一入城就想好好休息,没想到刘协却是连夜接见那颇为神秘的袁家凶虎,还要伏寿和董贵人也一起跟来。 伏寿不太明白,这种事情要女子来参与做什么? 等袁熙进来,伏寿偷偷窥探,发觉其面目刚毅,仪容甚伟,而且少见的没有蓄须,相比前番见到一脸大胡子的曹操,伏寿甚至冒出了个很荒唐的想法,到底谁是阉宦之后? 她马上把这个无礼的想法赶出了脑海,听着刘协和袁熙对答,刘协对于场面的控制越来越老到熟练,不禁有些欣喜。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那凶虎身为臣子,在天子和大臣的轮番诘问面前,也是应对自若,甚至连钟繇都被刺激失态了。 她正仔细听着,却发觉突然间话头扯到了袁熙夫人,然后转到了自己身上!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正好和袁熙射来的目光对视,只觉对方眼中带着些杀气,仿佛能看透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除刘协外,有人目光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慌忙低下头去。 刘协似乎对身后伏寿的窘态毫不知情,盯着袁熙的眼睛,神态自若。 袁熙侧头想了想,微笑道:“只凭容貌,怕是不如臣之内子。”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合,这君臣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袁熙怎么敢的? 难道他不怕刘协发怒吗? (本章完) 四百零六章 不想退了 听了袁熙的话,刘协突然笑了起来,“听说将军还有很多姬妾?” 袁熙应道:“臣没有别的长处,唯好色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瞠目结舌,刘协笑得更开心了。 孔融站在众人身后,心里暗骂,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换做自己,未必有袁熙应对的效果好。 他自徐州一路来投奔汉廷,接触刘协也有段时间了,发现这当今天子,其实是很有性格的。 其在短短几年内,经历了可能其他皇帝一辈子都比不上的惊涛骇浪,这造就了刘协极为奇特的秉性,让他的近臣也时常摸不透他的脾气。 刘协叹道,“爱卿,朕很羡慕你。” 袁熙低头道:“臣下不敢。” 刘协手轻敲一下椅背,“朕欲单独给本初公下诏,将军可代朕传信否?” 袁熙答道:“谨遵陛下旨意。” 他有些头疼,袁绍要是听说自己官职在吕布之下,必然极不高兴,虽然自己和袁绍关系密切,但这种事情上,曾经的父子关系能起到多少作用,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此时也不能提出异议,他就是个传信的,此事还需要袁绍和汉廷直接对话,自己起不到多少作用。 袁熙很是笃定,刘协是故意的。 他要通过这件事情,来试探自己和袁绍的关系。 不过既然受了封,这种事情他就避不开,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来我往,断无拿了好处不做事的道理。 何况袁熙也需要回邺城一趟,向袁绍解释自己的行为立场,不然如果袁绍的官员非议自己行为,让袁绍误认为自己要背叛袁氏,那便不好了。 刘协点了点头,说道:“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袁熙犹豫了一下,回道:“回禀陛下,并无他言。” 他给曹操上眼药也就到底为止了,再继续下去过犹不及,说不定会激发刘协的逆反心理。 而且短时间内,曹操也不会清理刘协身边的吕布董承势力,总要找个正当理由,不然事情传扬出去,曹操也师出无名,给别的诸侯落下口实。 从安邑到怀城,除了看不清形势的白波军被踢出局,其他几方势力都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谁先动手,就输了一半。 如今袁熙便要趁着这个空窗期,说服袁绍介入怀城,制衡曹操,这样此消彼长,曹操便失去了最大的凭借。 刘协听了,点头道:“那好,将军先退下吧。” 袁熙行礼,倒退着出去,门外等着的沮授和赵云见了,正要跟着袁熙离开,伏德却出来道:“天子要见广阳侯。” 赵云一怔,望向袁熙,袁熙笑道:“我和公与先生先回去了。” 吕布府中,一众部将各自向吕布道贺,同时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吕布升了大将军,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讯,因为这个位置,相当于以前的董卓王允,妥妥的大权在握! 而他们作为吕布的部下,不仅能从中分到一杯羹,而且是很大的一杯,升官进爵都不是问题,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吕布志得意满的同时,脸上却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堂下的诸将,要论能力,除了张辽之外,其他都很平平。 至于高顺,则是已经和自己关系形同破裂,在不咸不淡恭喜了吕布几句后,连庆祝的酒宴都没有参加,就借故离去了。 至于陈宫,竟是根本没有出现。 至于被关押的魏续宋宪等人,也对背叛吕布之事供认不讳,但吕布也没当即杀死他们。 吕布心中有些烦闷,升任大将军的喜悦被冲淡不少,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 张辽招呼着众人敬酒,猛一扭头,发现吕布神色不对,想了一想,便道:“温侯,今日天子刚刚入城,若是喝多了,城中万一有变…” 吕布听了,有些不悦,随即反应过来,便道:“大家随便喝几杯,各自散了,回去好好巡逻警戒!” 众人听了,忙向吕布敬了几杯,各自散去。 吕布见人都走光了,又一掌拍开一坛酒,自斟自饮起来。 等喝了几杯,侍卫却进来道:“公台先生求见。” 吕布听了,冷笑一声,“看来他还是想明白了?” “也罢,让他进来!” 等陈宫进来,吕布却是一怔,陈宫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布衣,一脸坦然之色,不由道:“公台这是何意?”。 陈宫对吕布行了一礼:“宫此来,是想向温侯辞行的。” 吕布听了,失去了淡定,失声道:“先生何故如此?” “布可曾有亏待过先生?” 陈宫摇头道:“温侯对宫甚好,正因如此,宫心中才过意不去。” 吕布涩声道:“布有今日,皆赖先生,先前曹性无端指摘,乃是胡言乱语,先生何必放在心上?” 陈宫听了,向吕布拜道:“温侯想多了,宫有此举,是因为自忖能力,实不足以胜任谋主一职。” “宫乃一县令,幸得温侯赏识,以为掾属,然从兖州到怀城,宫虽但不能相助温侯取胜,反而处处落于下风,心中实在惭愧。” “现温侯为大将军,天下英才咸归附之,宫德不配位,实在无法厚颜留下。” “且宫当日离开曹操,已和其势如水火,今温侯和曹操同朝为官,若因宫之故,让温侯和其交恶,乃是宫之过错。” “故宫特来向温侯辞行,从此隐入山林,不问世事。” 吕布听了,拍案而起,“我与那曹操势不两立,离了公台,我焉能和其对抗?” “先生应该明白,曹操绝不会放过我,现在两边已经是不死不休,先生就不能留下助我?” 陈宫听了,喟然长叹,“温侯,宫倒是无惧生死,但是仅凭宫一人,难以和谋士如云的曹操对抗啊。” 吕布大声道:“如此布更需要先生相助了!” “不然长此以往,布必败于曹操之手!” 陈宫听了,目光奇怪起来,“温侯,也知道自己难以和曹操对抗?” “那为什么要接受大将军之位,成为众矢之的?” 吕布听了,沉声道:“我想搏一搏。” “先生说自己出身县令,我发迹之前,还不如先生。” “咱们都是光脚的,为什么怕穿鞋的?” “既然走到这份上了,其实也没有退路了吧?” 陈宫眼中说过一丝异色,“确实没有退路了。” “温侯竟然能想通这点,当真不简单。” 吕布感到脸上有些发红,他不能说这些都是袁熙的话,通过吕玲绮转告自己的。 他出声道:“我的胜算,是不是不大?” 陈宫点点头:“即使加上我,获胜的机会也不多。” 吕布听了,便道:“先生若是为安危计,布也不会强留。” “但布飘零半生,数次惶惶如丧家之犬,如今我已经不想再跑了!” “先生留下来也是会被布拖累,明日我便送先生出城!” 陈宫听了,苦笑一声,“温侯如此说,宫反而走不了。” “宫当年投奔曹操,因其妄杀吕伯奢一家,而和其分道扬镳。” “曹操不义之行种种,甚至以人肉充作军粮,让宫觉得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温侯虽然也曾有劫掠百姓之举,但好歹比之强了不少。” “宫既选择了温侯,温侯也愿意相信宫,那宫便舍命相陪!” 吕布听了,心中激动,上前几步握住陈宫的手,喝道:“好!” “今后你我二人齐心,尽力而为便是!” “先生若有危难,布也绝不会舍弃先生!” 陈宫心情激荡,狠狠点了点头,他如今也累了,不想再漂泊了。 罢了,就陪吕布走一遭好了。 但是曹操,是真的难对付啊。 吕布见陈宫还是心事重重,不由道:“先生觉得,那曹操真的那么难对付?” 陈宫听了,沉声道:“我了解他。” “他的行事底线,深不可测。” “虽然温侯也曾做过些被天下非议之事,但曹操如抛开顾虑,绝对会比温侯做事可怕的多。” “边让之事,温侯听说过吧?” 吕布自然知道,边让是兖州名士,被曹操无端杀死,连妻女都被霸占了! 想到这里,吕布心中一突,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吕玲绮,万一自己出了事… 吕布和陈宫相谈了许久,最后陈宫告辞,吕布将其送出门去,才往屋里回去安歇。 他一进屋,便看到严氏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帮吕布脱掉外袍,喜滋滋道:“恭喜夫君。” “夫君如今做了大将军,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说是光耀吕氏门楣了。” 她随即酸溜溜道:“今后夫君纳妾,妾身可是不太敢妄言了呢。” “不过到时候夫君也要仔细着点,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去碰,免得失了身份。” 吕布脸色一僵,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不要提了,以后我自有分寸。” 严氏听了,知道也不好再说,当下换了个由头,笑道:“说来夫君如今权势滔天,以后这些大小官员,都要看夫君脸色行事呢。” “先前和袁公路两家婚事没成,我当时还很是不解,如今看来,远不如夫君看得长远。” “不过如今夫君已经得势,当有好多士族大家,抢着让玲儿做正妻吧?” “说来让玲儿给那凶虎做妾,太过委屈,何况如今夫君成了大将军,若再让玲儿跟着他,岂不是为天下人取笑? “不过幸好夫君没有把话说死,不若明日便回绝凶虎,给玲儿另找个好人家吧?” 严氏满以为吕布肯定会答应,结果吕布摇了摇头,出声道:“我决定让玲儿跟着凶虎离开怀城。” “什么!”严氏惊呆了,失声道:“为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朝堂之上 严氏听到吕布的话,第一反应是,吕布疯了! 她不由怒道:“夫君喝醉了?” “那凶虎虽然得了个虚名,也不过是袁氏旁支子弟,你让玲儿跟着她去受苦?” 吕布冷笑道:“我就不是虚名了?” “我这大将军,不也是一样?” “我手底下的兵,是比得上当年的董卓,还是李傕郭汜,亦或现在的凶虎?” “我连地盘都不如他多!” 严氏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袁公路地广兵多,其子…” “废物一个!”吕布不屑道:“几万人连凶虎几千人都打不过!” “就凭他这样子,将来还想保护玲儿?” “再大的家业,他都守不住!” 严氏被吕布驳斥的哑口无言,她惊讶于吕布怎么转了性子,难道是当上大将军的缘故? 吕布一硬,严氏反而软了下来,她支支吾吾道:“但袁公路可以和天子分庭抗礼…” 吕布闻言冷笑道,“妇人之见!” “天子早有主意,你便不要多问了!” 严氏听了,犹自不甘心,讷讷道:“那玲儿暂时跟着夫君,不也是好?何必要急着送走?” “夫君如今是大将军,谁还敢动玲儿?” 吕布却是面色凝重,叹道:“上个大将军,可是何进!” “这位置哪是那么好做的,如今怀城看似安全,实则凶险,万一和上次一样被人背叛,我是大将军又如何?” “所以我让玲儿远离这是非之地,也是保护她。” 严氏下意识想说,咱们一家离开算了! 但她转念一想,夫君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抛弃这些,是不是太可惜了? 于是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但想到先前凶虎送来的金银财货,心中愤愤,那凶虎倒打得好主意,到头来什么都没亏,白得自己一个女儿? 这狗东西! 次日一早,刘协便召开朝会,把銮驾定在怀城,之所以如此决定,有很多原因。 其一是吕布是刘协目前最可信的人之一。 其二雒阳附近,有袁术的军队窥视,并不安全。 第三是经过李傕郭汜的大战,刘协深知拥有自己势力的重要性,所以他要依托怀城,借助吕布之手,收服各方中小势力。 所以他需要一个相对平衡安定的环境,在交好诸侯的同时,借机壮大自己。 在袁熙按照汉制,正式在刘协面前受封后,随即也接到刘协的诏命,带汉廷诏书去见袁绍,说服其接受太尉之职。 袁熙领命退下,站在百官之列,却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他抬眼望去,发现是曹操身后射过来的。 曹操本人面色如常,倒未见如何,他身边的钟繇丁冲等人,倒是义愤填膺地蹬着自己,仿佛袁熙杀了他们全家一样。 袁熙却是无视了他们,几个文官,屁都不是,反正已经和曹操这些眼线官员撕破了脸皮,恢复关系无望,他们还想把自己瞪死不成? 眼下他感兴趣的,却是初次见面的曹操,其身材确实不高,七尺左右,按后世的算法,大概在一米五多一些。 其五官细眼长髯,面相却是有些英武之气,这应该是常年战阵上练出来的英雄气? 但袁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曹操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带有一丝阴鸷之色,让袁熙大起警戒之心。 曹操这人实在是当世出类拔萃的人物,想到对方很可能已经惦记上自己了,袁熙心里也压力颇大。 刘协开口,对于如何安抚北面的黑山军,让群臣进行建言。 袁熙冷耳听着,不一会便明白支持曹操的官员声音占了主流,大部分人赞同,排出曹操一系的官员去招抚黑山军。 这样压力便来到了袁熙身上,毕竟刚才刘协让袁熙给袁绍送诏书,要是曹操一系招抚了黑山军,袁熙和袁绍根本不可能谈拢。 其实汉廷也不想看到袁氏消灭黑山军,毕竟这样一来,汉廷就失去了一大臂助,甚至是对并州的控制,听命于汉廷的南匈奴,也会被阻断南下的通道。 其实在当今天下,很难说谁是汉室忠臣,谁是反贼。 就像吕布,都说他是三姓家奴,但他几乎和所有挟持天子的人为敌过。 南匈奴也是如此,这便涉及到其单于羌渠继位的世道背景,以及南北匈奴和汉廷的恩怨。 匈奴在东汉时代已经衰落,窦宪燕然勒铭之后,北匈奴便远遁不归,而南匈奴则彻底沦为汉廷的附庸。 历任南匈奴单于客居并州,长期受度辽将军与护匈奴中郎将的严密监视,甚至需要遣子入质,自顺帝到灵帝,汉廷一直在干预单于的人选,这导致了南匈奴内部的不满。 羌渠是于夫罗之父,便是因为自身的亲汉立场而遭到匈奴实力派的憎恶,最终导致其死于内乱。 之后南匈奴王庭数次内乱,都无法选出单于,于夫罗则被完全排斥在外,他走投无路,先是在并州劫掠,后来投靠袁绍的酸枣联军,然后反叛投靠董卓,最后在兴平二年莫名死亡。 同一年,其子刘豹在掳掠雒阳百姓,返回并州的路上,被袁熙所杀。 于夫罗死后,其弟呼厨泉继位,此人走对了一步路,在先前天子车驾被李傕军攻击时,派兵来援,和白波军一起击退了李傕。 虽然事后这支匈奴军因为白波军和董承的派系斗争被赶走,但无异在相隔多年后,再度建立起了和汉廷沟通的桥梁。 刘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下诏承认了呼厨泉单于的正式身份,就此呼厨泉一部,便成了天子刘协手中一枚极为有用的棋子,可谓大汉忠臣。 袁熙了解过这段曲折,他不得不承认,刘协是有些手段的。 但后世之后的历史方向,便慢慢开始走向失控。 曹操架空刘协后,利用汉廷对南匈奴的控制力,掌控了南匈奴部。 《魏书梁习传》--单于(呼厨泉)恭顺,名王稽颡(指叩首),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边境肃清,百姓布野,勤劝农桑,令行禁止。 编户便是正常百姓的户口,正常负担劳役和徭役,但之后便开始慢慢变质,魏晋对南匈奴的政策,越发苛刻,呼厨泉此人对汉廷言听计从,南匈奴部很多百姓,地位非常低。 《魏书陈群传-附传》--(陈泰)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贵人多寄宝货,因泰市奴婢。 这说的是陈群的儿子陈泰,将南匈奴的百姓用于奴隶买卖,魏书中还将其视为正常现象。 西晋匈奴贵族刘宣在劝进刘渊时,称“晋为无道,奴隶御我”,可知这种贩卖匈奴丁口的行径,在魏晋之时是一以贯之的现象。 这激起了南匈奴的不满,为以后五胡乱华埋下了祸端。 袁熙一直觉得,若匈奴执意与汉廷为敌,当年卫青霍去病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 但其若有投靠汉廷的,既然已经编户齐民,就应该一视同仁,既不需要给其特权,但也不必苛待于他们。 只有平等视之,才能让其融入华夏这个大家庭,不然的话,受到不平等对待的人,不管是汉胡,必然心怀不满,最后爆发出来,就是战乱。 任何民族融合群体里面的成员,如果地位低于其他群体,时间长了,这种压抑必然会反弹反噬。 袁熙想到了后世某个解体的北方大国便是如此,其拥有上百个不同的民族,强盛之时无人敢直视。 但其却奉行打压主体民族的政策,导致最后受到优待的少数民族理所当然,主体民族心怀不满,最后整个联盟轰然崩塌。 袁熙想到了后世电影的那句话。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优待换不回真心,只会吸引逐利之人,劣待虽可一时打压,但迟早会激起反抗。 袁熙明白如今朝廷之上,交锋已经开始了。 刘协在前,曹操在后,牵涉到袁氏,黑山军,南匈奴三方,而自己扮演的角色,却是其中的导火线。 如果不能说服袁绍,便会引起一连串的负面连锁反应。 袁熙很想弄死黑山军,偏偏这和刘协的用意背道而驰,难道就这么算了? 想到这里,他出列道:“臣有一言。” “黑山军固然可为所用,但这些年掳掠百姓,恶名扬于天下,若不惩其首恶,只怕天下难以心服。” 当即有大臣出声道:“此时是招揽黑山军的大好时机,要是言明惩罚首恶,张燕怎可投降?” 袁熙跟着道:“张燕且不论,黑山校尉负责黑山督查之责,对此乱象纵容忽视,实乃失责,建议严惩。” 他给麴义报仇,虽然始作俑者是曹操,但直接下手的应该是杨凤,所以他一定要将其杀死,折断曹操一条臂膀。 他本以为曹操一方会跳出来激烈反对,但出乎袁熙意料的是,钟繇丁冲,最后甚至曹操,竟然都出声赞同了自己的意见! 袁熙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差了! 曹操那方答应的如此痛快,说明杨凤有可能和曹操不是一伙的? 而且杨凤的存在,还会阻碍曹操行事,对方才会顺水推舟? 但这会不会是曹操欲擒故纵的障眼法? 察觉到曹操看过来的戏谑目光,袁熙突然觉得,自己怕是忽视了些关键的东西! 黑山军和曹操有勾结,这是肯定的。 杨丑属于黑山军,这也没错。 杨丑策动了怀城之乱,害死了麴义,这是板上钉钉的。 杨凤和杨丑关系密切,这也是自己亲眼看见的。 这四个证据,应该能推论出杨凤是曹操的人啊? 其中不知道哪个环节,肯定出了问题! 袁熙想不明白,升起了一股挫折感,自己还是太嫩了,对付曹操这种人,需要集合所有谋士,集思广益才行! 他眼见黑山之事,自己一着只差,便落入对方彀中,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战场拳头大说了算,黑山军的关键还是在袁绍那边,黑山通道的归属,袁熙是肯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群臣对黑山之事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议题回到如何对付袁术上。 此时丁冲出来说道:“听闻安国亭侯擒住了袁氏大将桥蕤,何不将其就地正法,以警袁术?” 袁熙听了,脸色一沉,这桥蕤是自己许诺放回去交好孙策的,这是谁得了消息,要拆自己的台? 他的眼中闪出杀气,瞪向丁冲。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杀心暗起 丁冲,字幼阳,沛国人,为曹操同乡,现为黄门侍郎,他感觉到袁熙带着威胁向自己看了过来,第一反应是瞪回去。 这里是天子面前,百官众将都在,区区一个虚号将军,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他抬头环视时,却发现众官面色各异,很多人不由自主看向吕布,吕布却淡淡向自己看了一眼, 丁冲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汗流浃背,别的也就罢了,这袁熙传言要娶吕布女儿的,而吕布可是个杀了丁原董卓的浑人!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咬牙坚持道:“袁公路威胁天子銮驾,其将领罪不容诛,有何不可?” 此时孔融出声道:“别的且不说,袁公路当初打的是温侯城池,与天子何干?” 丁冲噎住,心中暗骂,孔融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这时候又出来掺和了! 他心知肚明,边让和孔融并称当世名士,边让被曹操杀死,孔融就和曹操死磕上了,自从投奔刘协之后,凡事简直是逢曹必反。 丁冲眼珠一转,冷哼道:“袁公路发兵司隶,显然是窥伺雒阳,今安国庭侯私藏其大将,意欲勾连袁术乎?” 袁熙心道曹操哪里找的这么个憨憨,这都不算试探,而是明摆着挑衅了。 这丁冲显然是有恃无恐,觉得有曹操罩着他,但他也不想想,自己对付不了曹操,还对付不了你? 丁冲有子丁仪、丁廙,曹操倒是挺器重丁氏父子的,但丁冲一家,下场显然不怎么好,因为丁仪、丁廙支持曹植,所以最后都被曹丕杀了。 想到这里,袁熙十分佩服曹丕,把属于曹氏的人杀的干干净净,导致司马氏篡位时,几乎没人站出来支持曹氏了。 不过现在各为其主,以现在袁熙的身份,是和曹操对等的,根本不需要向丁冲当面解释这个问题。 原则上,此时应是袁熙一方的官员,站出来替袁熙辩解,但袁熙并未在刘协身边安插自己的势力,即使有暗棋,他也不会现在暴露出来。 至于丁冲钟繇,属于曹操的明棋,早已暴露,曹操肯定还有其他暗棋,袁熙心道曹操这是试探于我,还是故意刺激我? 他对丁冲的话恍若未闻,而是微微抬头,面向刘协,神色坦然。 众官见了面色各异,他们早听说袁家凶虎战场上的名声,以为此人必然是脾气暴躁,结果如今看来,除了最初显露出些许愤怒,随即马上平复过来,安之若素的养气功夫,倒是和其年龄极不相称啊。 刘协发话:“安国庭侯对袁公路所做之事,有何想法?” 他这话说得就很委婉,根本没有提桥蕤的事情,而是直接问袁术的状况,算是给袁熙一个台阶下。 袁熙听了,拱手拜道:“袁公路包藏祸心,实乃汉廷大祸。” 刘协说道:“那爱卿觉得,朕该如何做?” 袁熙答道:“袁公路势大,麾下有三十万兵马,若其尽起大军,司隶地区怕是岌岌可危。” 钟繇出声哼道:“怀城有温侯,司隶兖州有曹校尉,袁术安敢踏雷池半步?” 他这句话明着赞扬吕布,暗地里是在给曹操造势,袁熙听了,微笑道:“听说陈留郡打了一年了,兖州都无法安定,何况司隶。” 众人脸上一僵,这不是暗暗贬损曹嘛,讽刺其连治下一个郡都收复不了,哪里有如钟繇所说,能力抗袁术? 钟繇面红耳赤,他见曹操向自己看来,赶紧就要开口辩解,却听袁熙随即道:“张邈张超顽固不化,意图和曹使君为敌,陈留离河内很近,若不平定,也会波及天子銮驾。” “还请天子下旨,让张邈张超兄弟向汉廷投降,免除曹使君之忧,让其专心护卫司隶。” 众官一怔,随即几人暗中叫好,这本来一开始是丁冲想把浑水引到袁熙身上,结果不知怎么,说着说着成了曹操的事情! 而起陈留郡张邈兄弟的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其中隐含的关系纠葛,却是如同一团乱麻,甚难解开。 张邈张超也是当世名士,且是酸枣联军的发起者,算是讨董功臣,汉廷明面上还是要维护的,但其反叛曹操,就成了和曹操之间的私人恩怨,汉廷也不好有借口介入。 然而袁熙的提议,却巧妙地将其转成了天子安危,给了汉廷一个正大光明介入的理由! 不过这对刘协来说,也是有风险的,若成功调解,汉廷便会威望大增,但若张邈张超视若无睹,汉廷威望便会受损。 至于曹操,如今他正在天子身边培植党羽实力,尚处于蛰伏期,如今对于袁熙的提议,却也不好公然反对。 袁熙这个主意,便是对刚才丁冲挑衅的反击,众人此时齐齐看向丁冲,面上露出一丝戏谑之色,心道这袁家凶虎,连朝堂之上的话锋,都有兵法之妙啊。 刘协却是转向曹操:“使君以为如何?” 出乎袁熙意料,曹操竟是毫不迟疑答道:“安国庭侯此计甚妙,天家若有调遣,操必当遵从。” 袁熙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曹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在利益面前,一切面子都可以不要,实在是难以揣测。 曹操又道:“张邈张超实有大才,惜乎一时被蒙蔽,若其能想汉廷低头,臣保举二人同朝为官。” 袁熙看向吕布,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心道吕布真的是差个谋士啊。 当时张邈张超是拥护吕布反叛曹操的,这时候你不出来说句话,给人家争取多点好处,以后朝中谁敢投靠你啊? 光这一点,就看出吕布今后肯定斗不过曹操,袁熙心内叹息,心道让吕布和曹操角力,是不是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 曹操发话,登时很多大臣出声附和,便是和曹操不对付的孔融,也出言赞同。 毕竟张邈张超被围在陈留,已经是个死局,如果能让出陈留,在汉廷拿个虚职,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对于曹操来说,能兵不血刃拿下陈留,稳定自己老家腹地,也算是稳赚不赔。 刘协见状,说道:“既如此,朕便遣使去陈留,调解两方,止戈息兵。” 对他来说,这是彰显汉廷威严,试探天下态度的好机会,这不仅是他对曹操的付出投桃报李,还能通过招降张邈兄弟,隐隐压制下曹操的声势。 众人听了,齐齐拜道:“天家英明!” 有几个大臣心思活络起来,这袁家凶虎行事出人意料,这个提议看着天马行空,实则把各方心思拿捏得异常准确,袁绍是怎么教出这个儿子的? 杨彪出声道:“安国庭侯智谋过人,但我记得,刚才陛下问的是袁公路的事情吧?” 袁熙听了,微笑道:“尚书令说的没错,陈留只是小事,袁公路那边,才是大患。” “但熙以为,袁公路虽号称三十万大军,但其人心并不齐,且自从有其立风声传出后,更是人心浮动。” “当日桥蕤攻城,被我围困下投降,之后我和其相谈,得知袁公路手下,还是有很多人心向汉室的。” “尤其是其部下孙策,其父孙坚为汉室忠臣,若其在世,必不容袁术自立。” “孙策此人,有乃父亲之风,故熙以为,当遣使往孙策处,说服孙策背反袁术,如此袁术便腹背受敌,再便不敢窥探司隶。” “臣据有广陵城,和孙策治所只隔一江,那降将桥蕤和孙策甚有交情,若将其放回劝说孙策,大事可成。” 此话一出,曹操面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甚至还有一丝焦虑。 袁熙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心道曹操果然在孙策那边提前布局了! 因为按照后世的记载,袁术自立为帝后,孙策马上反叛了袁术,并和曹操联姻,共击袁术,这说明曹操早就和孙策私下有了交易。 如今袁熙的提议,等于是横插一杠,在孙策曹操尚未联盟前,硬生生把汉廷和袁熙的势力提前插了进去。 这是赤裸裸的截胡,曹操像感觉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他一时间心里泛起了一个念头。 这袁家凶虎,怎么好像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一样? 是其在自己手下有奸细,还是真的像传闻一样,精通那虚无缥缈的观星术? 若是后者,其怕是能够猜人心思,未卜先知,自己真能算计得了他? 曹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袁熙! 虽然如今天下河朝堂上的局面发展,还没有跳出自己和荀攸先前的谋划预料,但凶虎可怕之处就在于,其每次行事都和自己不谋而合! 无论在奉迎天子,还是压制袁术,亦或陈留张邈兄弟之事,这袁熙竟然和自己想法极为相似,亦或针锋相对,现在的自己,还有余力对付他,但将来呢? 曹操想到这里,突然起了一丝杀心,他处处忍让袁熙,一方面是自己尚能控制局势,行动皆是麻痹对方,一方面是自己要在刘协面前做出谦卑的姿态,才能获取信任,故行事不能太过极端。 而袁熙和自己处处作对,怕不是吃准了自己心理,这样下去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殊为不利。 干脆把他杀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 没有机会 曹操望着袁熙,心中杀意起伏,但思虑再三,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对方毕竟背靠袁氏,贸然动手,很可能会让袁绍提前警觉,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这凶虎怕是吃准了当下曹氏不会和袁绍翻脸,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曹操感觉头痛一阵阵袭来,他压下心中的烦躁,自己当前要做的,是一步步剪除天子身边的反对派,比如董承,吕布,孔融以及白波余孽等人。 等将这些人全部干掉,完全控制天子,最后再对付袁熙好了,而且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于袁绍。 等自己和袁绍分出胜负后,袁熙也就不足为虑了! 在这之前,自己会低调行事,隐忍壮大,先击败袁术吞并豫州,再击败刘表吞并荆州,迟早有一天,自己的实力会完全压倒袁绍! 想到这里,曹操微微闭眼,遮掩了充满杀气的目光,无视了朝堂上的争吵。 口舌之争而已,真正的胜负,还是在于战场上,就让这些人再蹦跶几天吧,反正迟早都会死在自己手上! 袁熙一直暗中观察曹操的表情,发现其最初确实有些焦虑,但过了片刻便重新回复了淡定,心道果然是不一般啊。 自己也只能趁着袁绍这几年强盛时跳脸了,袁曹之间迟早有一场大战,虽然自己会尽力介入,但最终结果如何,袁熙心里也没谱。 毕竟这种天下最顶尖的争端,充满了无穷的变数,几十上百这是个时代的英杰在其中角力,袁熙真不觉得,自己干掉许攸,或者守住乌巢,真就能一定改变最后的结局。 说不定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前直接动手? 其实曹操不知道,袁熙也是起过杀心的,直到这一刻,也心有不甘。 自从曹操入城,袁熙就想着掀桌子,但曹操夜宿军营,朝堂之上有曹家亲卫保护,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袁熙只得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两人彼此的杀意,再次隐入水面下蛰伏起来。 而朝堂上,对袁熙的建言众臣争论不休,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孙坚在士族中的名声不怎么好,其生前虽然数次立下大功,但也杀了不少士族官员,所以得罪了不少人,连带孙策也受到了牵连。 并且孙策投靠袁术这几年,打下了豫州扬州大片土地,其中很多都是刘姓宗室镇守的地盘,如今被其攻打的刘繇,更在宗室中声名甚佳。 要离间袁术孙策,还要调停孙策停止攻打刘繇,孙策又不傻,没有优渥的条件,怎么可能轻易和袁术翻脸? 袁熙见众臣对于开出何种条件还在争论,便出列道:“孙策江东虎将,若归于袁术,对汉廷威胁实大,听闻宗室女子中,有数名待嫁者,可则其佳者,许配给孙策,当可让其和汉廷修好。” 此言一出,刘协面色奇怪,不自觉看了眼赵云,他身边的几位近侍,也是如此。 袁熙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刘协又听大臣争论了好一会,最后出声道:“就依安国亭侯之言,若孙策能接受汉廷敕封,我便令宗室女子和其联姻。” 众人见刘协主意已定,便开始表奏他事,最后争论了大半天,刘协才将事情一一拍板。 袁绍持诏出使邺城,说服袁绍和黑山军罢手,并送归桥蕤,令其带诏出使孙策。 孔融持诏出使陈留,让张邈兄弟出城投降,投奔汉廷。 河内太守王匡持诏去黑山,令袁尚黑山军暂时罢战。 袁熙心道王匡这个差事,可是两边不讨好啊,估计都是欺负他背后没人吧,不过不是曹操的人就好。 诸事已定,自己也该动身了。 自兵出北新城已小半年了,消灭黑山军的计划,也因为曹操提前动手搁置了,但最后的结果,在自己尽力谋划挽救下,看似结果也算还不错。 唯一的遗憾就是麴义身死,等邺城事情一了,自己便回北新城给其追办葬礼。 他望向全程一言不发的吕布,心道自己这个岳父,可是真让人操心,做到大将军了,也不知道往朝堂上多塞几个谋士心腹,要是涉及到复杂的局面,不是抓瞎了? 看来自己离开前,还得和吕布谈一谈,不然怎么斗得过曹操? 想到这里,袁熙一阵心累,有曹操这个敌人,时时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真是让人觉都睡不好。 孔融回到家中,开始收拾行囊,孔融夫人见了,奇道:“夫君又要出门?” 孔融说道:“这次我代天子出使陈留,怕是要花好几个月。” “怀城可能不安全,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要抛头露面。” 孔融夫人听了,说道:“真要出了事情,我们这些女子,怎么跑的掉?” “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孔融知道夫人说的是实情,怀城真要打起来,公卿大臣都难说保得住平安,更不用说女眷了,就像自己上次从北海逃跑,妻女都顾不了一样。 想到这里,孔融也是叹息一声,“天下大乱,人命如草芥,天子尚且不能保全身边之人,何况我们?” “苟全性命于乱世,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孔融夫人听了,说道:“夫君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何屡屡得罪那曹孟德?” “君子大度,小人难处,万一他报复夫君怎么办?” 孔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曹操小人,我和他不共戴天!” 孔融夫人摇了摇头,叹道:“随你,反正我肚子里有孩子了,到时候出了事,大不了一尸两命。” “什么!”孔融又惊又喜,“夫人有喜了?” “几个月了?能否确定?” 孔融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大概不到两个月,最近我颇觉困乏,便想寻人来看,本来这个月数,一般医生是看不出来,不过敲好怀城有名医在,方才诊断出来。” 孔融犹自不信,“怀城有什么名医,怕不是骗子?” 孔融夫人笑道:“是上次给咱们女儿看病的名医华佗,元化先生。” “说来也巧,他投奔了显弈公子,正好跟着其来到怀城,我便请其来看病,确定是喜脉。” 孔融听了,高兴不已,就听孔融夫人神秘兮兮道:“我从元化哪里,听说了不少显弈公子的事情呢。” “听说其奉迎天子立了大功,受封四方将军,可以说是名动天下了。” “听说连温侯,都要把女儿嫁给其做妾呢。” 孔融听了,心中莫名烦躁,说道:“我承认是看轻那小子!” “那小子无论军阵还是政略,都确实厉害!” “但你也别打着女儿给其做妾的主意了,吕布什么出身,孔氏什么出身?” “孔家可是要颜面的!” “再说咱们女儿得了绝症,没几年好活了,谁愿意娶她?” 孔融夫人听了,幽幽一叹,“妾身当然知道。” “但咱们女儿,命也太苦了。” 孔融心情更加烦躁,“咱们一路行来,路边死的人多了,就不命苦了?” “谁知道这世道下,咱们还能活几年?” “说不定我还会死在女儿前面呢!” “你安心保胎,生死由命罢了!” 孔融夫人盯着孔融离去的背影,嘀咕道:“说话真晦气,这么咒自己。” 袁熙带着赵云,去府内探望被关押的桥蕤,对其笑道:“桥公,恭喜了。” 他说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说道:“明日桥公便可以面见天子接取密诏,之后我会安排人带桥公去广陵,渡江去见孙伯符。” 桥蕤听了,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虽然之前袁熙给过他承诺,但桥蕤却没怎么报希望,毕竟袁熙和孙策交恶,而且自己身为袁术降将,怎么处置,也不是袁熙一个人说了算的。 但如今袁熙却真的是把事情办成了! 他连忙向袁熙拜道:“感谢将军大恩,蕤回去后,必然竭力斡旋,调和两方关系,不管结果如何,本人不会再与将军为敌!” 袁熙也是心怀舒畅,笑道:“有桥公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今日且好好休息,明日我让子龙将军带桥公面见天子。” 桥蕤赶紧再次拜谢,见袁熙就要转身离开,不由出声道:“将军两次给蕤生路,蕤不明白,我本领低微,将军何故如此赏识于我?” 袁熙略一思索,笑道:“也许是因为桥公有两个好女儿?” 目送袁熙离去,桥蕤心道袁熙又没见过自己女儿,这不是消遣我的? 想到某些传言,桥蕤心中疑惑,难不成对方真的会观星术不成? 袁熙和赵云骑马走在路上,见赵云欲言又止,奇道:“子龙兄有什么话要说?” 赵云叹道:“公子就不想知道,天子昨晚对云说了什么?” 袁熙听了,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 “子龙不说,我又何必问。” 赵云听了,不禁摇头道:“公子倒是心大。” “不过说出来没意思,公子不会怪我吧?” 袁熙笑道:“子龙不说,必然是无关紧要之事。” 赵云无奈道:“公子倒是心大。” 两人一路回府,却见门口侍卫出来道:“温侯来了,一直等着公子呢。” 袁熙心道这倒是奇怪,怕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以吕布的性子,还能等自己? 袁熙独自进了屋,见吕布早已坐在里面,当下拜道:“小子见过温侯,不知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吕布直截了当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袁熙老老实实答道:“这两日便整兵离开。” 他见吕布几次话到了嘴边有咽了下去,似乎心内极为纠结,便道:“温侯若有所命,小子必然竭尽全力去办。” 吕布缓缓道:“我错信了很多人,以至于现在我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袁熙静静不说话,此时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吕布叹道:“我想赌一次。” “你带她走吧。”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离别时分 袁熙自然知道吕布说的是谁,他心道吕布转性了啊,这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见袁熙满脸狐疑之色,吕布缓缓道:“这几个月下来,我发现,你比我更能护得她周全。” “我现在的境况,其实比先前更加艰难,因为我发现敌人更多了。” “所以我想让她远离怀城。” “想来想去,你是最有能力和资格的。” 袁熙突然有些心虚,要是吕布知道,吕玲绮跟着自己,是想要上战场的,会不会反悔? 他发现,吕布竟也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换做以前,袁熙怎么也不会想到,吕布会为家人如此考虑。 看来对方即使是在天下臭名昭著,却也有温情的一面啊。 而且吕布也不像自己料想的懵懂无知,竟能敏锐地感觉出处境的不妙,想来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感觉总归是比一般人要灵敏的。 袁熙想了想,出声道:“我回去想办法,务必打通黑山通道。” “万一出了意外,温侯能够借助黑山复杂的地形,带着天子北上逃往并州,到时候我便能在幽州接应温侯。” 吕布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他随即自嘲道:“数年前大家都看不上幽州那块地方,现在想起来,反而成了远离中原争端的避风之地。” “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若你负了我所托” 袁熙赶紧表态道:“若有负温侯所托,教我粉身碎骨,死于非命。” 吕布听了,长长叹息一声,半晌无言。 过了良久,他才悻悻道:“你小子倒是奸猾,怕是早就算到了今日局面,送我的那些陪嫁首饰,到头来都回到了你手里。” 袁熙听了,微笑道:“那些东西带着不方便,我在幽州有商路,倒是不缺,留着给温侯变卖钱货,招兵买马好了。” 吕布一怔:“那你要我陪嫁什么?我总不能让玲儿两手空空出嫁吧?” 袁熙微笑道:“我想向温侯要个人。” “谁?” “高顺。” 吕布听了,脸色一沉,“你是不是还想要陷阵营?” “倒是打得好算盘!” 袁熙分辨道:“不,我只要高顺。” “如今温侯削了他兵权,只怕两边已生了嫌隙,不如我利用开府的权力,为他谋个官职。” “何况其有练兵之才,之后若是训练兵士,虽然可能不如陷阵营强悍,但用来护卫温侯女郎,应该是够了。” “至于陷阵营,留给温侯作为私军好了,幽州不缺兵员,随时都能练出来。” 吕布发现袁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殊不知对袁熙来说,高顺本人的重要性,远高于整个陷阵营!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自己有了高顺,结合麴义留下的练兵法子,还怕训练不出另外一支陷阵营来? 吕布已经被袁熙说动,他对于步兵本就不怎么重视,想着与其猜疑防备高顺,不如让其在袁熙手下做事更好些? 何况有高顺保护吕玲绮,自己也更加放心了,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他愿不愿意去,我可管不着,靠你自己去说了。” 袁熙心里一喜,只要吕布口风松动,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只要高顺不傻,自然明白在吕布麾下没什么前景了。 高顺也绝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不然其怎么可能离开高氏? 袁熙差点想说如果连张辽一起过来就更好了,想了想又把话头咽了回去,张辽现在是吕布最为信任的部下,要是要走,吕布真成光杆了,到时候谁还能帮自己这个岳父? 他笑道:“我也不会让温侯吃亏,袁家士族人脉不少,我到了邺城,会说动士族投奔温侯,出谋划策。” 吕布听了,大为满意,袁熙倒是知道他急缺谋士的窘境,光凭陈宫一人,实在难以和曹操对矿,自己若要能招揽道几个不错的谋士,想必也会轻松不少。 曹操府邸里面,曹操坐于上首,身边站着曹昂曹安民,荀攸在下首。 如今曹操的怀城的将领,只留有曹仁乐进,曹洪夏侯渊等人却是已经带兵出城,要么驻守司隶,要么回兖州去了。 曹操既然不打算短期内对吕布动手,空留着几员大将在怀城也是浪费,所以让其提前回去布局。 荀攸皱眉道:“攸还是小看了那凶虎。” “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引的天子下诏调停陈留之事,卖了张邈兄弟一个人情,而且若张邈兄弟入朝为官,肯定会和明公作对啊。” 曹操不以为意,“无妨,虫子聚到一起,也还是虫子,到时候他们若想搞事,一网打尽便是。” “若能兵不血刃拿下陈留,对我们保存实力很有好处,所以天子调解,也是正合我意。” “如今我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尽快扩展地盘和实力,才是正道。” 荀攸听了,赞道:“明公气魄,世所难及!” “只是那凶虎竟然还说动天子和孙策交好,这想法怎么会和我们不谋而合?” 曹操听了,脸色也有些阴沉,“这件事,只有我最为信任的几位谋士知道,包括你。” “我不相信他们会背叛我。” “只能说明这凶虎眼光实在独到,我很难想象,他手下只有沮授郭嘉两位谋士,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荀攸也是心中有些不忿,他自忖自己在计谋方面,不输于当世任何谋士,但自己出的数个计策,都被对方抢先半步,让他感觉颇失颜面。 不过幸好这次曹氏大部分目的都已经达成,曹操身为司隶校尉,有了在司隶用兵的权力,如今等陈留平定,这兖州司隶一路的隐患便会彻底消失,进可攻退可守,成为一道坚实的防线,同时还能伺机窥探南部的荆州豫州! 荀攸感觉天下的形势在加速变化,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推动局面发展,导致形势一天一个变化,若不能时时警醒留意,很容易会错过良机。 他沉思起来,接下来要压制吕布,交好孙策,暗中勾结黑山军,削弱袁术,同时麻痹袁绍,这些事情错综复杂,但荀攸最为放心不下的,却是势力不显的袁家凶虎。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看透此人! 曹操和荀攸商谈到深夜,才将事情全部商量妥当。 他送走荀攸后,心情颇为放松,眼下看着是各方势力共同奉迎天子,但在曹操看来,吕布无脑,董承丧胆,白波军式微,皆不是自己对手。 他还将吕布捧上大将军高位,让其成为众矢之的,别的不说,袁绍那边肯定会心怀不满,到时候别说两方联手,不闹翻就不错了!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那袁家凶虎,其出访邺城,有说服袁绍的可能,还通过联姻,将吕布和袁氏硬生生凑到一起,虽有隐患,但短时间内未必会爆发。 但曹操觉得,袁熙接受汉庭封号,其实是走了一步臭棋,因为在自己看来,这徐州牧是个带毒药的饵,袁绍未必会接受这种安排。 所以袁氏内部,肯定会有人借机发难,尤其是那袁谭袁尚,更不会甘心,到时候冀州陷入内斗,自己才好趁机布局!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志得意满,扭头对曹昂道:“城中有美女否?” 曹昂大汗,知道曹操老毛病又犯了,其不打仗时无女不欢,这次打了几个月仗,怕是憋的不轻,好歹安定下来,马上就动了心思! 但曹昂老实,哪里打探过城中这些事情,便结结巴巴道:“孩儿不知。” 曹操冷哼一声,“正经事没学到我几分本事,这种事难道还要我亲自去问?” 曹安民见状,忙道:“此城之中,多是士族将领家眷,风尘女子,倒是不多,即使有,只怕容貌也是差强人意。”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桩事情。” “先前城内魏续反叛,结果被凶虎挫败,关了起来。” “按道理吕布应该将其杀死,但是魏续是其母族之人,两边交情颇深,故还将其关押。” “听说其夫人颇为美貌,最近一直在为魏续活命奔走呢。” 曹操听了,嘿嘿笑道:“倒是个有情有意的女子!” “我倒想见见!” “你去把她叫来,说我有办法帮她!” 曹昂见曹安民领命出去,颇为无语,心道阿母知道,怕是又要骂父亲了啊。 次日一早,众人各自忙碌了起来,袁熙去找高顺,桥蕤去面见天子,而吕布府里,严氏正哭哭啼啼给吕玲绮收拾嫁妆。 她眼圈通红,叫道:“你那没良心的爹,这是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啊。” 吕玲绮无奈,“娘,这是什么话,我嫁到幽州去,不是离咱们老家并州近嘛,到时候娘也可以去看我啊。” 严氏气得打了吕玲绮肩头一下,“你这小没良心的,说的轻巧,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多少年后呢!” “再说了,你地位再高也不如正妻,虽然你阿父去找给天子,给你讨个封号,免得你受人欺负,但你这孩子性情耿直,怎么斗得过那些世家大族女子!” “我怎么想,心里也放心不下啊!” 吕玲绮心道我才不在乎,本是跟着出去打仗的,但是这可不能让阿母知道,不然她不更为崩溃? 严氏哭了一会,又把手里帕子狠狠一甩,“你阿父还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幽州,我当时就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得什么心思!” “那秦宜禄一离开原配,就另娶他人,你阿父还想支开我,没门!” “我要盯紧了他,纳妾可以,要是敢娶什么士族女子,我和他没完!” 吕玲绮哭笑不得,但想到之后就要离开阿父阿母,心里五味杂陈,不仅有对外面天地全新生活的期盼和好奇,还有离家的不舍和伤感。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江东绝色 天子暂时移驾怀城,诏令天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对于正在争斗中的两袁来说,都不是个怎么好的消息,同时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 袁绍自不必说,正和黑山军打得胶着的时候,却传来天子要调停两方的消息,让冀州方面颇为难堪。 更加有争议的是,作为袁氏子弟的袁熙,竟然单独接受了天子册封,甚至比袁绍还要早! 这就有些犯忌讳了,且不说刘协也给袁绍封了太尉,但这位置居于吕布之下,袁绍得知这个消息时候,很是不快,迟迟没有表态受封。 冀州内部的谋士,也是对此事争论不休,毕竟一方面袁氏还是汉廷臣子,但另一方面,如果向汉廷低头,却是不利于聚敛人心,毕竟袁绍手下,可都是看到了造反代汉的前景,才聚拢起来的! 在黑山中的袁尚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勃然大怒,趁着汉廷使臣还没到,发动了数次极为猛烈的攻击,把张燕打得叫苦不迭。 而此时好巧不巧,杨凤却是病了一场,无法出战,这让张燕不由生了疑心,杨凤是真的病了,还是要挟自己? 在袁绍这方摇摆不定时,袁术那边更是觉得大大丢了脸面。 袁耀被袁熙用计打退后,最初还不死心,带着张勋在城外窥伺,妄图寻找机会反叛,结果随着天子车驾返回,怀城实力和兵力大增,更是汇聚了众多谋士,一下子声势压过了袁耀军。 其中怀城还有意图攻打袁耀军的迹象,袁耀见势不妙,赶紧往豫州方向退去,这意味着此次出兵完全失败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白波军的韩暹被曹操击溃逃走后,投靠了袁耀,也算是让袁耀稍稍挽回了些颜面。 袁术得知后,派出苌奴等几员大将去接替袁耀和张勋在豫州边境驻军,毕竟在他的谋划中,再过半年就要称帝了,到时身为皇子的袁耀,是必须要出现的。 九江寿春,袁术坐在宝座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玺,这便是孙坚当初献给他的所谓传国玉玺。 秦汉皇帝有七玺,《后汉书·光武纪》建武三年注引蔡邕《独断》:“皇帝六玺,皆玉螭虎纽,文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之。” 这六玺各有所用,如今在刘协手中,加上袁术手中的最重要的传国玉玺,并称为皇帝七玺。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这枚玉玺,袁术才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他极为相信谶纬,手下的巫女巫师一直劝说他自立,如今袁术感觉大势已成,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今天下,自己势力是最强的,袁绍尚且不如,只要自己称帝,天下士族英豪便会纷纷来投,助力自己声威大震,一举夺得天下! 美中不足的是,在自己称帝前打了个败仗,袁耀实在是让自己有些失望了。 而且张勋桥蕤更是可恶,身为大将,却如此不堪,连区区几千人的城池都打不下来! 桥蕤被俘且不说了,要不是看在自己称帝在即,需要收买人心的份上,必然要严惩! 下属官员,数人怀疑桥蕤两次被俘之事,其中必有隐情的声音,要求彻查以儆效尤,但有一部分认为此事不宜过严,以免影响袁术声誉。 袁术正思索如何处置桥蕤,却听脚步声响,他转头一看,却是冯氏来了。 冯氏乃司隶冯方女,逃难时被袁术看中,纳为姬妾,因为其长相天姿国色,极受袁术宠爱。 其约莫二十多岁年纪,身材动人,五官精致纤巧,白玉般的皮肤像散发着光泽一般,嘴唇鲜艳欲滴,眼睛瞳孔却如黑玉一般,这三者对此如此鲜明,以至于袁术其他后宫姬妾,都被其衬托的黯淡无光。 也正因为如此,冯氏极受其他姬妾嫉妒,皆是想着办法坑她,包括骗其装做悲伤之态,教其一些惹怒袁术的言语,冯氏都照做了,但反而更得袁术宠爱了! 其他姬妾一开始茫然不解,后来看袁术对待冯氏的神态才明白,长得漂亮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袁术见冯氏过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对冯氏招手道:“美人过来。” 冯氏听了,低着头走到袁术身边跪下,袁术见其面有忧色,眼睛里面像是隐隐蒙了一层雾气,出声道:“美人是不是又想念家乡了?” “还是后宫之中,有人惹美人不高兴了?” 冯氏连忙答道:“妾身过得甚好,并无他事。” 袁术心道冯氏真是让人没得挑剔,不由出声道:“美人且宽心,等朕称帝,便立你为后,到时谁也不敢怠慢于你。” “我欲立袁耀为太子,他虽非你所出,但你成了皇后,他便要认你为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冯氏听了大惊,赶紧拜道:“妾何德何能,敢为一国之母,还请令立他人!” 袁术见了,更觉冯氏谦恭知礼,哈哈大笑道:“余下诸妇碌碌,如何比得上美人才德兼备?” “你到时候等着便是了!” 冯氏见袁术坚持,更是心里惴惴不安,她自从被袁术纳了之后,便一直想要低调行事,但她的容貌却不让她低调不起来。 她眼见自己越发受宠,和初衷背道而驰,如今更是要被封做皇后,这让她更加害怕。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出身于司隶官宦之家,看多了围绕汉室天子之争,皇后被波及进去的下场。 从董太后到何皇后,因为即位的皇帝都不是自己亲生儿子,从而遭到杀身之祸。 眼下她被立为皇后,袁耀作为袁术长子,并非自己亲生,将来若是袁术死了,袁耀会如何对待自己? 想到数次见面时,趁袁术不注意,袁耀看向自己的目光闪动着野兽般的光芒,冯氏便不寒而栗。 而且汉廷尚有天子,袁术就敢称帝,冯氏其实是不太看好的,但对于这些事情,她绝对不会开口拂逆袁术,免得遭到杀身之祸。 冯氏感到袁术的手伸了过来,默默无言的同时,眼睛却看向庭院外的天空。 和寿春相隔几百里的历阳,乃是袁术部将孙贲吴景暂时驻守,因为两人和孙策有亲戚关系,颇受猜忌,所以被外放出来,为驻扎在秣陵,攻打曲阿的孙策筹备粮草。 这些粮草所需颇多,让当地民生大不如前,兵士都常常吃不饱饭,更何况百姓了,然而如今城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因为消息传来,曲阿被攻破了! 吴郡治所曲阿被攻破,预示着历时两年的战事告一段落,以刘繇的彻底失败告终。 刘繇病重,被其子刘基带着逃往豫章去了,有人猜测应该是去投奔荆州刘表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大胜,尤其对于依附孙策的官员将领来说,孙策终于是打下了属于自己的地盘,从此实力大增,有了立身之本! 至于袁术,早已辖制不住孙策,如果袁术派人任命扬州官吏,不仅孙策不答应,孙策的部下也不会答应! 孙策手下的部将如孙贲吴景等人,想到终于能扬眉吐气,跟随孙策闯下一番基业,都是心中激动。 在他们看来,跟着孙策,可比袁术有前途多了! 袁术虽然势大,但是一方面手下人才太多,一方面对于孙策这一系极尽打压之能事,早就寒了他们的心。 历阳全程都在庆贺的同时,城内桥蕤的府邸,却是愁云惨淡。 小乔泪眼汪汪地拉着大乔的手道:“阿姐,阿父又被抓了,怎么办啊!” 大乔也是心中微微烦躁,但仍是压制性子道:“能有什么办法。” “等着便是。” 她声音清冷,仿佛不食烟火气一般,小乔听了,抹了把眼泪道:“阿姐不害怕?” “有传言说阿父投降了敌人,听说使君大怒,要问罪于家眷呢。” “阿姐,咱们跑吧?” 大乔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淡淡道:“真要问罪,到时候全城搜捕,咱们也跑不过。” 小乔可怜巴巴道:“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大乔轻叹一声,“也不是没有办法。” “家父和孙伯符交好,到时候若我去求他,说不定看在家父面子上,他会帮我们一把。” 小乔听了,顿时精神了几分,“孙伯符当真会因为我们,去得罪使君?” 大乔听了,颇觉无奈,“大不了我做起姬妾,换你我平安便是。” 小乔听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阿姐这样做,让妹妹怎么忍心!” 她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我去求周公瑾,做他姬妾,说不定他也能救我们,这样就不需要姐姐出马了!” 大乔无奈,朝小乔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还小,整日里面都在想什么!” 小乔听了,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胸前,轻声嘀咕道:“也不小了,起码比姐姐大不少” 大乔听到后,清冷的模样差点破防。 小乔比自己年纪小上两岁,虽然个子长得比大乔矮不少,但吃下去的东西,都汇聚到了某个地方去了,导致大乔极为无语。 大乔将小乔按到腿上,不顾对方求饶,拿着拳头给对方脑袋一阵揉搓,出了口恶气,但还是心事重重。 孙伯符和周公瑾,未必会为了阿父和袁术闹翻,靠别人其实不如靠自己,到时候自己姐妹,可能真的要自己想办法了逃走了。 历阳东面几十里就是江边渡口,要不买通仆人,提前准备一艘船在哪里? 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大乔第一次痛恨其自己女儿身来,要是身为男子,这些事情她早就出门去办了! 但如今却不得不寻找后路了,她让小乔回去休息,自己却开始打点家中财货。 买一艘船,需要多少钱来呢? 大乔头都大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所谓人情 怀城城门口外,袁熙派人找了车马,将桥蕤送回广陵。 彼时孙策打下吴郡的事情,尚未传到司隶,不然汉廷的计划,可能会有巨大的变化,说不定会顺水推舟将扬州封给孙策了。 虽然刘繇也是汉室宗亲,但如果失败,汉庭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桥蕤向袁熙再三感谢后,乘上马车离开。 袁熙没有回城,而是带着孙礼,直接去城外军营找沮授赵云,商谈兵分两路返回的事情,他已经得到消息,曹操将大部分兵马都派回了兖州,显然是有更加紧迫的事情。 这让袁熙提起了警醒之心,曹操的动作太快了! 而且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只怕是已经开始提前进行下一步的布局了! 这让袁熙也感到了紧迫的压力,毕竟这时候,能看清天下形势的人,都在抢时间。 下邳的刘备在加紧招兵买马,徐州琅琊的袁谭开始往南扩张,和东海的糜芳爆发了好几次冲突。 这让袁熙嗅到了一丝不寻常,袁谭如此赤裸裸想做一件事情时,必然是图谋甚大! 袁熙一边思索,一边骑马进了军营,营帐外面,沮授和赵云正在整军,另外站着的还有高顺。 出乎袁熙意料,他本想着说服高顺会费一番唇舌,结果高顺稍作考虑,便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在吕布手下,他过得实在太不如意,地位不如张辽陈宫就罢了,但宋宪魏续也能压在他的头上,这让心高气傲的高顺心里,还有都多少有些想法的。 但高顺一直拉不下面子改换门庭,如今听到袁熙说吕布先点了头,让其以护送吕玲绮的名义离开怀城,这明显是找个由头,让自己在袁熙手下做事。 要是再赖着不走,属实自讨没趣了。所以袁熙以开府的名义,授了高顺郡将军的职位,高顺便痛快答应了下来。 眼下黑山战事吃紧,袁熙打算让沮授和高顺先带军北上,回到黑山中部隘口,支援郭嘉田豫。 不管刘协调解成与不成,袁绍是否答应停战,袁熙都会提前将战力最强的兵力布置下来,确保第一时间吃到好处。 而且他打下来的那二百里通道,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给别人的。 除高顺之外,华佗也在其中,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过去,众人见袁熙过来,一起上来参见。 袁熙对众人将了安排布置,说道:“今日整军完毕,明日一早,由公与先生带军,会同高将军以及元化先生,赶赴黑山。” “随后我和子龙带百十亲卫,替天子出使邺城。” 几人听了,齐齐拱手道:“得令!” 袁熙见众人毕恭毕敬的样子,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如今的地位,已经是算是傲视同侪了。 不仅有自己的地盘,背靠强大的袁氏,还得了汉廷封号,已经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了! 他安排完毕,见华佗有话想对自己说,便拉着对方进了营帐,说道:“元化先生有何指教?” 华佗悄声道:“前几日我替孔北海夫人看过病。” 袁熙笑道:“孔北海夫人?” “听说她有喜了,孔北海真是老当益壮啊。” 华佗低声道:“夫人想让公子去府上一趟。” 袁熙一听,便有些头痛,“她难道不知道孔北海看我的眼神,想要杀了我一样?” “如今要是得知她私下见我,怕不是直接参我一本?” 华佗听了忍俊不止,“我还以为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袁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年一时意气,其实孔文举算的上士族中不错的了,我当时做事也是有些过了。” 华佗悄声道:“公子想多了,孔北海夫人知道公子不日就要离开怀城,想求公子去见其女儿一面。” “她说女儿身体每况愈下,却时常念叨公子,怕公子这一去,再无相见的时候,不想让女儿抱憾终生。” 袁熙听了,心里也是颇不是滋味,叹道:“我明白了,一会我就去孔府递拜帖。” 华佗起身道:“此间事情已了,老夫准备随着公与回黑山,就此向公子拜别。” 他走道营帐口,突然止住脚步,犹豫再三,最后道:“有些事情,可能是老夫多嘴了。” “虽然夫人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公子实情,免得影响公子决策谋略,但老夫想着如今大局已定,却是不该瞒着公子。” 袁熙还没反应过来,“夫人?哪个夫人?” 华佗道:“是甄夫人。” “老夫离开蓟城前,她已经有喜了。” 袁熙猛然怔住,随即被巨大的喜悦震得头脑发懵。 甄宓有喜了? 他又喜又恼,“元化先生瞒得我好苦!” 华佗捋着胡须笑道:“这可怪不得老夫,夫人可是再三叮嘱的啊。” 袁熙连忙仔细询问,确定华佗留在蓟城的几个弟子颇为可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此时归心似箭,恨不得飞回蓟城去,偏偏邺城还有还多事情等着他去办,只有这些都做完了,他才能赶回蓟城。 他心道甄宓确实了解自己,乍一听到这消息,自己便马上失去了淡定,要是放在先前需要做抉择的时候,说不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心情又是喜悦,又有些沉重,算上吴夫人肚子里的那个,他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想到若是自己死了,会留下两个寡妇,袁熙突然有些怕死起来,心道有了牵挂,日后战场上,自己可能再没有先前那泯不畏死的勇气了了。 袁熙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华佗走出了营帐,却见营寨门口,高顺和十几个平民打扮的麻衣百姓说着话。 袁熙只觉这些百姓身材高大强壮,不觉多看了几眼,也发觉得不太对头,这些人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站姿极为端正,哪里像是百姓,更像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他走过去,问道:“他们是?” 高顺转过脸来,一脸疑惑道:“他们是陷阵营的。” 袁熙一头雾水,“陷阵营兵士怎么出现在这里?” 高顺对一个兵士使了个颜色,那兵士站出来拱手道:“禀报使君,今早张将军来营里,说温侯有令,陷阵营愿意投奔使君和高将军的,可留下武器甲胄,空手出营。” “弟兄们一开始以为这肯定是弄错了,都很犹豫,但我们几个胆子大的,便想着试上一试。” “结果我们空手出营,真的无人阻拦,便赶过来了。” 袁熙听了,疑惑道:“温侯身为大将军,地位可比我高多了,你们怎么会想到投靠我的?” 那兵士略一迟疑,说道:“一方面是我们对高将军心服口服,愿意听他号令。” “另一方面,我们先前是麴将军的先登,我们听闻将军战死,使君为他请了侯位谥号,大家心里都很感激。” “七百陷阵营里,尚有约两百先登,应该都会陆续赶来。” 说到这里,其他十几人齐齐拱手道:“谢使君为将军请谥!” 袁熙心情复杂,将他们拉起来,说道:“好!” “既然你们来投奔我,我必像对待麴兄一般,视诸位如兄弟!” 众人听了,齐齐单膝跪下,吼道:“愿为使君效死!” 吕布军营中,陈宫见陷阵营兵士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不由对身前的吕布说道:“陷阵营这下少了一小半,战力影响不小啊。” 吕布听了,淡淡道:“无妨,我的威名,也不是靠陷阵营打出来的。” “离了他们,难道我便不是温侯了?” “区区百十个人,就当是我给女儿的嫁妆了。” 陈宫听了,苦笑一声,心道吕布最后这句话,才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吧。 怀城各处发生着不同的事情,从国仇到家事,从诸侯相争到寻常寒暄,大事小事骤然多了起来。这些错综交织的复杂情感,让经过战乱的怀城,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袁熙去了孔融府里,孔融十分恰好地不在,袁熙在里面足足呆了小半日才出来,离开时袖子上又多了几点泪痕。 严氏给吕玲绮试穿早就做好的嫁衣,按照规矩,婚事不能从怀城办,所以严氏只能心疼地把嫁衣仔细叠好,放入红木箱子里面,叮嘱吕玲绮千万锁好,不要让路途的雨水打湿了,说着说着,又搂着吕玲绮哭了起来。 刘协拿出印玺,在封诏上盖上鲜红的印章,又仔细看了眼,才递给站在下首的吕布,笑道:“从此刻起,温侯女郎便是朕登基以来,亲封的首个女君了。” 汉承秦制,可以给女性封君,不仅地位超然,还带有食邑,能封君的女子,不是汉室成员,就是功臣妻女。 吕布接过诏书,沉声道:“谢过陛下。” 刘协打趣到:“温侯如此疼爱女儿,但朕不明白,天下求温侯女儿做正妻的家族,能排到怀城外面,温侯为何却独独选了安国亭侯?” 吕布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 “女儿难得任性一次,也许我不想让她失望吧。” 刘协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出声道:“朕稍微能理解温侯的想法,但只是一点点而已。” “毕竟朕很小的时候,阿母就不在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众矢之的 袁熙送走了沮授高顺,又让人带走了一封给甄宓的信,然后入宫接了刘协的诏令,又去了吕府,和吕布谈了整整一晚。 做完这些后,离开怀城的日子终于到来,袁熙和赵云并肩骑在马上,身后是吕玲绮的马车。 袁熙劝了吕玲绮半天,才打消了她骑马出城的念头,告诉她若是敢这样做,吕布第一个把她抓回去。 吕玲绮只得不情不愿地缩进了马车,委屈的像被逼婚的小媳妇,丝毫没有自觉,如今的她,已经是天子亲封的女君了。 车队缓缓经过刘协的临时行宫,肃穆的人声和马蹄声翻过墙头,隐隐传进了刘协的耳朵里。 他的下首只坐着杨彪伏完二人,刘协对杨彪道:“朕觉得,这袁家凶虎很不简单,不好相与啊。” “你说他对朕到底有几分真心?” 杨彪想了想,垂目说道:“即使只有一分,也是好的。” “天下之大,想要找出十分真心的人,怕是凤毛麟角。” 刘协失笑道:“爱卿说得没错,水至清则无鱼,是朕有些想不开了。” 他随即叹道:“可惜了,那赵云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凶虎,朕终究是输了半筹。” 杨彪劝道:“陛下必能成为一代名君,到时天下英杰,皆为陛下所用,不必拘泥于眼前一人一时之得失。” “何况现在这袁家凶虎明显和曹孟德不合,在微臣看来,当是袁氏和曹氏之间的一颗钉子。” “若能利用其中转圜,袁氏和曹氏迟早反目,到时陛下便能利用两边矛盾,分头安抚招揽,让其皆为陛下所用。” 他见刘协面上还有些遗憾之色,知道刘协心意,便道:“那赵子龙确实是当世猛将,陛下给其的条件不可谓不高,没能让其脱离凶虎,确实有些可惜。” “但其人心向汉室,这个是错不了的,如今天下这种人还有很多,说不定都隐居在山野乡间,等着陛下招揽。” “请陛下切勿因一时之挫,便失去精进之心。” 刘协听了,心怀稍解,笑道:“爱卿说得好!” “你我君臣齐心,将这些身怀才能的人全都一一找出,让其为朕效命,必能兴复汉室!” 曹操正和荀攸说话,有探子来报,说袁熙已经带军出城,往冀州方向去了。 曹仁闻言道:“这凶虎也是心大,他敢独独留下吕布,自己离开,也不怕我们猝然发难?” “我觉得眼下倒是个好机会,若我们现在杀死吕布,岂不是能掌握天子?” 曹操不置可否,对荀攸道:“公达,你觉得子孝的主意如何?” 荀攸听了,对曹仁解释道:“时机尚不成熟。” “如果我们着急动手,师出无名,那曹氏在天下的风评,便有如李傕郭汜一般,恶名远播,无人再敢来投奔我们。” “汉廷本就积弱,若我们再这样做,无疑让汉庭的威望荡然无存,奉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便完全失败了。”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我们利用天子名号,震慑天下,在提高汉庭声威的的同时,壮大曹氏势力。” “这两者相辅相成,互相成就,不可或缺。” “我们要耐着性子,等我们实力足够壮大,反压汉庭一头,才能就鸠占鹊巢,让天子彻底为我们所用。” “那时汉庭内外,都是我们的人,前来依附汉庭的人,尽数被我们收买,这奉天子以令诸侯,才算成功。” “明公便是深谙这点,才令我们暂时蛰伏,麻痹天子,等待时机成熟。” 曹仁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先生高明,明公高明!” “不过倒是便宜那凶虎了,又能让他多蹦跶几年。” 荀攸叹道:“凶虎不一般。” “我应该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行事。” “而且其应该是早有后着,提前交好刘虞之子刘和,未必不是未雨绸缪。” “要是我们没有正当理由,便对吕布董承动手,急着控制天子,凶虎完全可以向其父袁绍一样,借口汉庭已经被人控制,转而另立新帝。” 曹仁听了,方才醒悟过来,恨恨道:“这凶虎,如此可恶!” 曹操叹息道:“一个袁家凶虎袁显奕,一个江东猛虎孙伯符,皆是年轻一代翘楚,惜乎没有生在我曹氏。” “凶虎这人警戒心很强,且背靠袁氏,我们不好收买,当前便和其面上周旋即可。” “但孙策那边,已经和袁公路貌合神离,本来我们是有机会的。” “联姻之事,其没有明确答复,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曹氏的势力,现在还远不如袁公路。” “我本来想着袁公路一旦称帝,孙策必反,此时便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两家联姻机会大增,若如此,江东将来便极有可能落在我们手中。” “如今却没有想到,凶虎竟然说动天子,让其以宗室女和孙策联姻,这就有些麻烦了。” 荀攸听了,说道:“关于此事,攸倒是有些想法。” “如果孙策投了汉廷,对我们来说,将寝食难安。” “所以务必要破坏汉廷许亲之事。” “其实做到这点并不难,既然是桥蕤带诏书过去的,只要想办法处理掉此人即可。” “他要死了,谁还会替天子继续送诏?” 曹操听了,颔首道:“此计可行。” “至于是派人暗杀,还是利用其受袁术猜忌而借刀杀人,公台自行斟酌。” 荀攸连忙领命, 曹操又道:“接下来我们图谋的方向,公台可有想法?” 荀攸想了想,“陈留张邈兄弟若听调解,兖州便可以安定,我们便去一心腹大患。” “兖州的袁术势大,暂时无法图谋。” “围绕兖州司隶,有几个可行的方向。” “北面的黑山军,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切不能让其被袁氏吞并。” “南面荆州刘表,留下张绣驻守南阳,这是进入荆州的门户,属于必取之地。” “徐州下邳的刘备,势力扩张极快,迟早会威胁我们,不得不防。” “但至于何者为重点,仅凭攸一人实在无法分辨轻重,还请明公召集一众谋士,集思广益为佳。” 曹操听了,说道:“后两者等我们回到兖州,再做定论。” “黑山军一事,不能再拖了。” “现在联系张燕,让他想办法打退袁尚,我们才好行事!” “想办法赶在袁熙回到邺城,说服袁绍之前,将黑山局势搅浑!” “至于王匡出使黑山,这人选不合适,我现在面见天子,如今凶虎离开,没人妨碍我了!“ 袁熙行在山路上,他转过头,看着山下怀城的轮廓越来越小,渐渐被车队抛在身后。 身边的马车里面,不时传出轻微的抽泣声,袁熙低头靠近车窗,说道:“要是想家,我随时都可以让人护送你回来。” 过了一会,车里才传出吕玲绮的声音,“算你还有点良心!” 袁熙笑道,“那是,我可以个大好人,自然良心也很大,纯洁的像花一样。” 吕玲绮冷哼一声,“这花只怕分了不止八瓣,一位夫人一瓣吧?” 袁熙顿时笑了出来,“先前没发现你倒牙尖嘴利的,没过门就开始吃醋了?” 吕玲绮得意道,“那是,我现在可是平阳君了,你那些姬妾要是敢欺负我,哼哼!” 袁熙心道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而且你老爹给你讨的这封号,警告意味也太明显了把? 吕布给吕玲绮讨的封地封号,是以幽州平阳城为名,但平阳平阳,这意思怕不是要和自己平起平坐啊? 看把你吕布能的,等我和吕玲绮成了婚,便让她知道什么是夫纲!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心虚,站着是肯定打不赢吕玲绮了,但床上总能打的过吧? 应该可以吧? 邺城里面,袁绍属下的几位谋士,还在对汉庭诏封一事争论不休,怀城形势变化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一切便已经尘埃落定。 而且怀城的影响必将波及天下,但此时余波还在蔓延,后果尚未显现,一众谋士虽然长于策略,但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分歧颇大。 而且听说袁熙就要回到邺城了,众人更是争论不休,有主张严惩袁熙的,有主张削其权柄的,有主张对其安抚的。 最后田丰看不下去了,冷哼道:“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使君对汉廷的封赏不满?” “要是使君被封为大将军,难道也不领诏?” 众人听了,心里暗骂,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不说,你直接挑明了,这是把话说死了啊? 但他们看到袁绍脸色难看,心中又暗暗庆幸,幸亏有田丰这个愣头青,不然他们这些人说话只能云遮雾罩,含混不清。 审配冷冷道:“冀州是否奉诏,皆是使君决定。” “显奕公子却是提前接诏,将袁氏陷于被动,他可曾问过使君?” “而且其和吕布勾连,共同奉迎天子,显然是早有预谋,在这之前,他可曾向使君露过一丝半点口风?” “其行事隐秘如此,是否有什么别的想法?”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袁绍,审配这话已经是极为严厉,简直是明摆着指控袁熙有异心。 田丰出声道:“若有异心,何必来邺城?” “等其到了,让他亲自申辩理由,使君自有决断。” 袁绍听了,点头道:“就这样定了。” “等其入城,便着他来见我。” 众人应了,此时主簿陈琳道:“公子提前发来的信中说,一起到来的还有刚被封为幽州牧,领平北将军的赵子龙,和被封为平阳君的温侯之女。” “这又该用什么礼节接待?” 众人头大了几分,袁熙行事实在是跳脱,别的也就罢了,这两个人全都是让袁氏难堪的麻烦人物!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重回邺城 广陵。 陈登走进屋里,见陆逊正在翻阅藏书。 这几间屋子里放的,都是陈登从家里带出来的典籍,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异闻杂谈,五花八门皆有,可以说是家族上百年的积累和传承。。 陆逊跟着太史慈回到广陵后,对这些藏书颇感兴趣,连续好几天都泡在屋里了。 他看书看得极快,陈登在屋外就听到竹简翻动的哗拉拉的声响,进门时见陆逊将竹简拆开,然后顺着卷起的方向划开,等完全摊开的时候,其手指指向,赫然已经看完了好几根竹条上的字。 陆逊目光不断扫视,不出一盏茶的时分,便将这筒竹简看完,他再把手一划,卷起竹简绑好,放在一边,又拆开了一筒。 陆逊看得速度有快有慢,快的只是略略一扫,便放到一边,慢的常常会思索片刻,才继续读下去。 陈登也不打扰他,站在旁边好一会,陆逊偶然抬头才察觉陈登来了,连忙起身拜道:“见过太守。” 陈登回礼道:“伯言不必多礼。” 两人相对坐下,陆逊道:“是不是逊在这里给太守添了麻烦?” 陈登说道:“哪里,伯言大才,将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当初使君素未谋面,就对伯言称赞有加,若是得知伯言来投,必然大喜过望。” 陆逊早就听说袁熙指名招揽自己的事情,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使君如今已经扬名天下,如何知道逊这种藉藉无名之辈?” “听说使君还极为看重于我,实在是不可思议。” 陈登笑道:“确实,我在见到使君之前,也不相信他能救我一命呢。” “只能说使君眼光独到,能窥得一丝天机,常人不能及也。” 陆逊听了,心道这只怕是以讹传讹,世上哪有未卜先知之人? 陈登不知陆逊想法,说道:“伯言已经得知了怀城发生的事情了吧?” 陆逊点头道:“已经从太史将军那边得知了,使君麾下谋士武将,皆有过人之处,能立下大功,实赖使君御下之能。” 陈登说道:“如今使君去了邺城,尚未得知伯言来广陵之事。” “当初使君叮嘱,若伯言来投,必来和伯言相见。” “但有一点很是麻烦,我们能收到公子发来的急信,盖因我们一直身在广陵。” “但公子不同,其先去怀城,后去邺城,之后去哪里,还不一定,所以我们即使送信,也未必找得到使君。” “我来是想问问伯言,你是要一直等在广陵,等人送信,还是去邺城寻找使君?” 陆逊犹豫了一下,出声道:“逊自投广陵,寸功未立,此时离开,若江东来攻” 陈宫笑道:“无妨,江东此时正在扬州扩张地盘,不会到广陵来徒废兵力。” “而且先前其也试探过一次,被我和子义联手打退,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了。” “登倒不是不想留伯言,而是使君对伯言极为看重,给伯言安排什么官职合适,登也心中没数,不如让使君亲自决定。” 两人正说话间,又有急报送来,陈登接过一看,疑惑道:“奇怪,怎么这几日来,反而是北面不稳了?” 他将情报递给陆逊,说道:“伯言怎么看?” 陆逊仔细看完,脸色微变,说道:“不好。” 这份情报,是关于刘备那边的动向的。 东海的糜芳,其所建船队,在北上贸易时,又被在青州黄巾的管亥海贼船队劫掠,财货损失殆尽,人员也多有伤亡。 糜芳闻言大怒,领兵出海交战,两边各有死伤,糜芳这边吃了不小的亏,退回港内。 这对糜芳来说其实是亏大了,因为这等于是丧失了海上商路的控制权,以后谁还敢从海路行商? 这件事对于广陵的影响其实也不小,因为广陵背靠的是甄家商路,甄家糜家进货渠道各有不同,两者关系还不错,能够互通有无。 但这样一来,糜家断了渠道,广陵贸易也会受到影响。 陆逊见了,摇头道:“青州黄巾那些人,怎么可能懂得建造海船,十有八九,背后还是袁青州。” “这是明显想要扩张地盘了,放眼望去,也只有从徐州南下。” “虽然刘豫州是他的举主,但如果把事情都推到黄巾贼头上,便无法追查。” 陈登听了,面有忧色,“我就怕这个。”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急?” “胆子又为什么这么大?” 陆逊想了想,出声道:“有好几种可能,我能想到的一种情况,便是其很可能和黄巾贼联手了。” “若是收编了黄巾贼包括泰山贼,多出了这么多吃饭的嘴,粮草必然告急。” “这些人不能白养着,最好是用来打仗,一方面可以缩减人口,一方面可以扩张地盘,一举两得。” 陈登听了,面上忧色又多了几分,“伯言年纪虽小,看事却目光如炬。” “袁青州行事决绝,我担心其对广陵也有想法,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影响使君和其的关系。” 陆逊轻声道:“现在无异于与虎谋皮,袁青州若是得了泰山贼,兵力只怕暴增至少数万,只怕一个徐州,是无法满足他的。” “换做是我,会起心夺取刘备的下邳,然后窥伺九江郡,进而占据豫州。” “若真让其得了豫州,只怕袁家下任家主之争,便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程登有些不可置信,“击败袁公路?” “袁青州虽然势大,但是只怕还力有不逮吧?” 陆逊拿起身旁另外一张急报,“这是关于曹操军动向的。” “兖州围困陈留的曹军,已经有一部分人马,前往兖州东面和下邳的交界处了。” “观其动向,显然是有些想法的。” 陈登听了,摇头道:“我宁愿和孙策为敌,也不愿和曹孟德作对。” 陆逊默然,曹军放松对陈留濮阳的攻打包围,一方面原因是密信所说,天子派孔融去濮阳调解两边争端。 另外一方面是在于,濮阳城内,现在能剩下多少活人,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曹军先前围城时,将濮阳附近几条河流全部堵塞,然后掘开,然后水淹了城池。 据说大水漫灌,城内死伤无数,积水有一人多高,士兵百姓被迫在房顶上落脚,但房屋多是泥木茅草所制,泡的久了,便会倒塌,上面的人跌入水中,又是死伤不少。 到得后来,听说城里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惨状让人不忍卒睹。 这种情况下,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在等一两个月,积水退去,城里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城池自然可破。 不过此战过后,就是濮阳陷落,数年之内也完全不适合人居住了。 可以说水攻之举,比纵兵屠城还要彻底。 这也是为什么陈登说不愿意和曹军为敌的缘故,建城往往要经营百年,一场大水就让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这也说明,曹军为了平定兖州,决心极大,不惜让濮阳成为一座死城,也要平定隐患,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绝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另有所图。 曹军肯定有更为紧迫的事情,才会下手如此决绝! 想到这里,陈登叹道:“只怕接下来,徐州又要不太平了啊。” 陆逊低头思忖一会,抬头道:“我暂时还是不走了。” “留下来能帮太守些忙,也是好的。” 这些日子下来,程登早知道陆逊谋略之才,不弱于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人,有他相助,自己也会轻松很多,毕竟现在广陵周围形势实在不怎么好。 陈登叹道:“只这样一来,伯言便不能和使君相见了啊。” 陆逊说道:“我就是到了邺城,也可能碰不到使君,说不定早已离开了。” “若逊猜得没错,若使君能明白这边的形势,应该会来调解袁青州和刘豫州的争端。” “到时逊自然能见到使君。” 邺城之外,袁熙指着城池,侧身对马车上掀开车帘探出头的吕玲绮道:“如何?” “这天下闻名的大城,气象不一样吧?” 吕玲绮见城池巍峨,入城的大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点头道:“雒阳长安皆已破败,怀城狭小,确实不如这邺城繁华昌盛。” “但是为什么不让我骑马啊,我这些天,都被闷死了!” 袁熙安慰道:“你现在还未出嫁,公然抛头露面,这不是怕损害温侯颜面嘛。” “你再忍忍,过了这几天,等离开邺城,随便怎么骑都行。” 吕玲绮嘟嘟囔囔,“不许骗我啊,再骗我和你没完。” 看吕玲绮放下车帘,袁熙暗暗擦了把汗,对付吕玲绮只能哄着,因为自己来硬的,已经是行不通了。 车队到了城门前面,却被人拦住,要求众人交出武器,方可入城,袁熙知道这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的馊主意,还来试探自己。 但想来不太是可能是袁绍,自己都亲自来邺城了,还不能证明诚意? 他根本不吃这套,直接拿出诏书来,说道:“之前已经告知使君,替天子传诏,如今要让天使折节否?” “尔等可要想好了,到时候追究起来,掉脑袋的是你们背后的人,还是你们?” 士兵们听了,身体战栗,皆不敢答。 审配在远处听了,对身边的城门令审荣叹道:“显奕公子果然今非昔比了啊。” 他纵马过来,喝退兵士,对袁熙拱手道:“公子好久不见,奉使君之命,特来迎接。” “只是下官现在叫公子袁幽州,还是袁徐州啊?” 袁熙哈哈一笑:“正南先生安好。” “怎么称呼,还得看使君的想法。” 审配将对方应对地滴水不漏,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进了城门,后面车队鱼贯而入。 审荣喝令兵士各归其位,望着车队去远的方向,眼睛眯了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左手倒右手 袁熙骑在马上,看着道路两边的街道,相比自己上次迎娶甄宓,离开邺城时变化倒是不大,很多店铺门面,袁熙都能依稀记得。 没有变化,其实是件好事,代表着生活稳定,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夜暴富的日子太过遥远,一夜赤贫的事情太过可怕,只有平平淡淡的日子,才能长远。 袁熙见审配领着自己一路往袁绍府邸而去,心道这是要直接去见袁绍了,他本想扭头让吕玲绮的马车先回自己府邸,转念一想,却是没有开口,仍然让马车跟着。 他见赵云欲言又止,出声道:“子龙兄也一起去。” 赵云听了,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众人进了府邸,却见袁绍竟然站在厅堂门口,袁熙见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 他涩声道:“见过本初公…” 袁绍却是出声道:“两位使君亲至,绍自然出来相迎。” 袁熙见袁绍话里面隐隐有些讥讽,不由苦笑一声,他突然望到身后马车,眼珠一转,却是打开车门,将吕玲绮迎了下来。 他拉住吕玲绮的袖子,低声道:“那边是我以前的爹,你去以新妇之礼相见。” 吕玲绮一头雾水,懵懵懂懂跟着袁熙上前,却是以拜见公婆之礼,向袁绍见了礼。 果然袁绍目光缓和了许多,对袁熙道:“倒是好本事,连名震天下的温侯,都舍得将女儿托付于你。” 袁熙松了一口气,果然袁绍还是念着父子旧情,对于自己娶亲之事颇为满意,连话语间都刻意模糊了吕玲绮身份,算是很给面子了。 对于袁熙来说算是过了这一关,毕竟袁绍心眼不大,奉迎天子等于被袁熙背刺,不当场发作,已经是很难得了。 袁熙见吕玲绮有些局促不安,知道接下来的场合不适合她,便对袁绍道:“大小姐对我照顾颇多,能否让内子先行拜望?” 袁绍听了,点点头道:“可。” 有侍女过来,见吕玲绮领走,袁绍转身便往里走,竟然一直没有搭理赵云,袁熙苦笑一声,对赵云使个眼色,两人一同跟了进去。 屋里几人坐定,袁熙见气氛尴尬,对袁绍陪笑道:“阿父……使君可还安好?” 袁绍冷冷道:“尚好,还没被气死。” 袁熙噎住,尴尬道:“使君日理万机,袁家皆依赖公掌控大局,还望保重身体。”。 袁绍冷哼一声,“你自认还算袁家人?” 袁熙陪笑道:“当然,我一直是袁家人。” 袁绍语气越发冰冷,“你在怀城做的那些事情,可曾问过我?” 他指着赵云,“你倒好大方,把幽州送给他?” “幽州是袁家打下来的,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 袁熙见袁绍气得不轻,说到:“使君息怒。” “我当时守怀城,未能亲自迎驾,也不知道是这种结果,这皆是曹孟德的离间之计啊。” “他打定主意,让子龙兄接受幽州牧的职位,从而被袁氏猜忌,这会引起袁氏内乱,无暇他顾,使君千万不能中计啊。” 袁绍冷哼一声,“这些事情你提前不知道?” “我才不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你为何不亲自奉迎天子,导致如今局面?” “你所作所为,太过鬼祟,仿佛在特意避开天子一样!” “而且赵使君没有你的点头,能接受天子诏令?” “我就不信,你没有预料到这些事情!” 袁熙大汗,知子莫若父,袁绍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他现在肯定要死咬住不松口,只得硬着头皮道:“使君明鉴,当日我留在怀城,是帮温侯守城,毕竟我不长于战阵。” “期间我帮温侯揪出了叛将,尚且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去操纵天子诏令!” “何况使君明白,天子身边,埋伏了很多曹孟德的眼线,其志不小,这种已经是各方妥协角力的结果,我怎么能控制天子想法?” 袁绍听到这里,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有所耳闻。” 他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我也没想到,曹孟德势力如此之深,先前是我小看他了。” 袁熙见袁绍说话的意思,心道只怕刘协身边,也有袁绍的眼线啊。 他见袁绍开始认同自己的话,便趁热打铁道:“所以这天子封赏,实在是曹操诡计,和我并无关系。” 袁尚冷哼道:“天子?” “他只怕和曹操站到一起了吧?” 袁熙忙道:“曹操令子龙兄为幽州牧,令我为徐州牧,摆明就是让冀州离心,天子被其谗言蒙蔽,所以才下了诏令。” “但我以为,天子还是愿意相信袁氏的,奈何之前有些纠葛,让他如今信任曹操,甚于袁氏。” “若冀州公然对抗天子,只怕让天下非议啊,这正中曹操下怀啊。” 袁绍听了,颇不以为然,“汉廷如今还有什么威望?” 袁熙摇头道:“熙不认为如此。” “汉廷余威尚在,若是轻视,必遭反噬。” “听闻袁公路妄图自立,等到时使君便可明白,有多少人还站在汉室这边。” 袁绍听了,面带讥讽,“包括这位赵使君?” “作为你的部属,我早就了解过,他一直是心向汉室的吧?” 赵云听了,拱手道:“这点云并不否认。” 袁绍对袁熙冷笑道:“你听听!” “即使经过你同意,他接受幽州牧时,可曾把你放在眼里?” “他还算你的部下吗?” 袁熙开口道:“子龙兄是个信人。” “在我眼中,子龙兄远不止部下那么简单。” 对赵云示意道:“子龙兄有什么话,尽管对本初公说,不必有顾虑。” 赵云坐直身子,对袁绍略一拱手,开口道:“公子将幽州托付给我,是因为在公子眼中,我有能力和意愿将幽州护好。” “在云眼中,幽州不仅是袁氏的,也不仅是天子的,还是属于幽州百姓的。” “为了守护他们周全,云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袁绍听了,冷笑道:“说的倒是简单,若我,显弈,和天子的命令发生冲突,你该听谁的?” 赵云看了一眼袁熙,沉声道:“公子将幽州托付给我,便是相信云自己的判断。” “云会遵从本心,若是公子下令在幽州屠城,云也会成为公子敌人,更无论天子和使君。” “大胆!”袁绍勃然大怒,“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想做一方诸侯!” 赵云面色不变:“请本初公相信,云志向并不在于个人荣辱,而是天下太平。” “云相信公子的志向更加远大,且和云并不冲突,这才会誓死追随公子。” “在云看来,公子是最为合适的主公。” 袁绍冷笑:“比我更为合适?” 赵云目光坚定,“对。” 袁绍气得哼了一声,结果又咳嗽起来,他端起茶碗灌了一口,这才稍稍平复气息。 他将茶碗重重放下,屋内陷入了沉寂。 袁熙见袁绍脸色阴晴不定,心道这是被赵云气的不轻,不过说来赵云的应对如此直白,也出乎袁熙的意料。 看来这段时间,赵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啊。 过了好一会,袁绍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赵使君作为一个外人,我实在不放心把这冀州背后的门户交出。” “幽州北拒外族,一旦失守,中原便饱受战乱,如今赵使君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赵使君。” “赵使君可明白?” 赵云听了,微微点头道:“云明白。” “若使君令将幽州交还给公子,云不日便上表汉廷,辞去幽州牧。” 袁绍刚要说话,袁熙的声音响起,“本初公明鉴,汉律一人不兼两州之主,子龙兄是掌控幽州的最佳人选。” 袁绍冷笑道:“你别忘了,袁氏让子弟执掌各州,都是亲人亲属!” “等打通并州,我便将其交给袁氏妻族高氏,这是规矩,我也不能破坏!” “这规矩要是坏了,袁氏内部便立刻产生纷争祸端!” 袁熙见时机已到,出言道:“这还不简单,将子龙兄变成亲戚不就得了?” “家姐还未嫁吧?” “本初公还记得两年前我替子龙提亲时,说过的话吗?” 袁绍怔住,随即反应过来,大怒道:“原来你打是这般主意!” “我真的是没想到,这种影响天下大势的重大事情,起因竟然如此儿戏!” 他把奉迎天子前后的事情串联起来,瞬间豁然开朗,想了通透。 两年前,袁熙第一次来邺城时,曾向袁绍提起,将袁杏许配给赵云,当时袁绍嗤之以鼻,赵云出声也就是个中等人家,连士族都算不上,袁熙哪来的自信给他提亲? 所以当时袁绍随口撂下一句话,等赵云什么时候成了一州之主再谈。 他当时只是找个借口拒绝,根本没放在心上,之后就抛到脑后去了。 没想到时隔两年,赵云成了幽州牧,还封了侯,这样的人天下不过寥寥十数人,足够配得上袁杏了! 怪不得袁熙自己不出马,让赵云独立领军立功,在天子刘协面前表现! 袁绍想到这里,满脸不可思议,对袁熙道:“为了一句话,你还真能做到如此地步?” 搞了半天,这幽州是袁熙通过自己和天子之手送给赵云,充作聘礼来迎娶袁杏的! 拿袁氏自家东西,迎娶袁氏女郎? 袁熙这狗日的小子,盘算的如此精明,真是自己生出来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脾气死硬 平心而论,虽然袁杏年纪不小了,但这两年来,跟袁绍提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毕竟此世士族男子满二十才成婚的一大把,两边年龄也不算差太多,卫青还娶过大十二岁的平阳公主呢。 和袁氏地位相近的家族也不是没有,而且联姻作为结盟的手段,乌桓单于塌顿也派人过来表明了诚意。 和乌桓联姻,其实很是有助于壮大袁氏实力,不仅袁尚大力支持,连袁绍的手下谋士,也罕见地没有反对。 毕竟在谋士们看来,若能得到几十万关内乌桓的支持,袁绍不仅能坐稳北地的势力,还能得到大量骑兵,长江以北将无人是袁绍对手。 袁绍当时也是犹豫不定,数次差点答应,毕竟易京之战后冀州元气大伤,也陷入了低潮期,几年内很难大规模扩张,而冀州南部的袁术甚至曹操,实力都在飞速膨胀。 但连袁绍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最后却是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从袁氏分支中找了个女子,将其嫁了过去。 袁绍当时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怕女儿嫁去苦寒之地受苦? 直到刚才袁熙提起两年前的约定,袁绍才恍然大悟,感情自己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情,所以下意识没让袁杏嫁人? 难道自己冥冥中,是在希望袁熙做到当初的承诺吗? 如今袁熙已经实现了诺言,自己便进退两难了,想到这里,袁绍对袁熙冷笑道:“原来你一直在算计我?” 袁熙泰然自若,“本初公明察,这是你我当初的约定,我只是尽力做到了而已。” “本初公若想让我忘掉此事,我照做便是。” 袁绍脸上一僵,这狗东西竟然拿言语挤兑自己! 袁熙敢说,自己敢毁约吗? 丢不起这人! 袁绍怒气冲冲道:“一个女儿而已!” “还不至于我拿袁氏名声来反悔!” 他随即话锋一转,冷冷道:“但是别以为赵使君封了侯,便算士族了,差得还很远!” “他背后有那个家族支持?” 袁熙举起手来,“我啊。” “我代表先父这一支,支持子龙。” 袁绍差点没有一口气噎死,都算让你玩明白了,左手倒右手是吧! 但袁绍对袁熙异常了解,连幽州都舍得送出去,虽然是个表面形式,但可见袁熙对赵云的信任和倚重,虽然不是一家人,但已经胜似一家人。 而且袁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成功帮赵云拿到了官职侯位,达成了自己当初那看似无法完成的要求,从这点上来看,是自己输了。 袁绍心中却没有挫败感,而是心中隐隐升起了惋惜之意。 袁熙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给了他太多惊喜,尤其是这次奉迎天子这么大的手笔,竟然只是为了让赵云迎娶袁杏,这种大处用小,天下为棋,挥洒豪放的气度,已经是远超同辈。 要是袁谭和袁尚任何一人,有袁熙这种谋略和能力,自己手下谋士们何至于分成两边站队,自己何至于在继承人问题上举棋不定? 让袁熙过继,是不是真的的错了? 不过即使不让其过继,以其心中志向,只怕也不会屈居人下吧? 袁绍觉得又是欣慰,又是惋惜,他转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赵云,冷然道:“显奕做了这么多事情,赵使君倒是一句话也不说。” “只怕使君前景一片广明,还看不上袁氏女了吧?” 赵云听了,出声道:“云要说的,公子已经都替云说了。” “公子懂云,云也知公子心意,其他自不必说。” 袁绍听了,冷哼一声,道:“还算伱有些良心,不枉袁氏栽培你一场。” “要不是你拒绝了天子要你迎娶宗室女的提议,我决不会在此事上松口。” “什么!”袁熙很是意外,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他随即一想,便恍然大悟,刘协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怪不得那天晚上留下赵云相谈! 他转向赵云,笑道:“还有这种事?” “看来天子很是器重子龙啊,若能迎娶宗室女,将来子龙必然是天子身边重臣,可比迎娶家姐有前途多了啊。” 赵云淡然道:“公子记得承诺,云自然要遵守承诺。” “即使事情成与不成,云都不能先行毁约。” 袁绍冷笑道:“难道是不是看上了袁氏的势力,比天子大吗?” 赵云听了,目光如电,说道:“与家族无关,只在于当日之诺。” 袁熙头痛,赵云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你都要当女婿了,就不能哄哄岳父? 自己要是当初这么忤逆吕布,只怕早被对方串在方天画戟上了吧? 袁绍果然似乎再度被赵云挑起了怒火,伸手去拿茶碗,袁熙一见这是要端茶送客了,连忙出声道:“本初公,我还有要事相谈。” “关于天子和黑山军的。” 赵云识趣地站起身来,对袁绍行礼道:“在下先行告退。” 袁绍等赵云出去把门掩上,怒气不减,对袁熙道:“你是怎么调教的部下!” 袁熙赔笑道:“我和子龙的关系非同寻常,就想本初公以前和曹孟德,许子将一样。” “当然,子龙对我没有二心,却不是曹孟德等人可比。” 袁绍听了道:“你还是觉得曹孟德包藏祸心?” 袁熙回道:“奉迎天子之事上,本初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曹孟德志不在小。” “而且他抓住冀州军疲软的时机发难,不仅趁机扩展地盘,还得到了天子信任,以后不好对付了啊。” 袁绍冷哼一声,“我已经听说了,他在汉庭册封一事上捣的鬼!” “推吕布出来挡枪,想让我将矛头对准吕布,他自己倒躲在后面,看我的笑话!” 袁熙听了,笑道:“使君能想到这点,倒是免了我一番唇舌,我真怕使君和温侯撕破脸,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暗道袁绍果然在天子刘协身边有眼线,不然不至于连刘协和赵云的谈话,以及官职安排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的如此详尽。 袁绍冷冷道:“虽然如此,但袁氏的脸面,却是不能丢的。” “而且吕布何德何能,敢做大将军?” “他真觉得这位置是这么好做的吗?” 袁熙笑道:“那倒是,温侯从谋士到声望,皆不如使君,但当时能压制曹操的人选,也只有温侯了。” “本初公和温侯虽有龃龉,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实在不是为了一个虚职闹翻的时候。” 袁绍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把女儿嫁给你,我才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至于你,行事一直神秘鬼祟,到底要做什么?” “是嫌弃袁氏对你的支持不够,以至于非去奉承那没有实权的小皇帝?” 袁熙苦笑道:“使君明鉴,汉室四百年,天下对于汉室的拥护,可能会远远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 “虽然黄巾军把汉室的根基挖松了不少,但底下的东西,并没有浮在明面上。” “我想请本初公暂且观望,等袁公路做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时,便知道这反噬有多么剧烈了。” 袁绍见袁熙说的信誓旦旦,语带嘲讽:“这就是你的观星之术?” 袁熙没想到袁绍连这传言都知道,忙掩饰道:“算是吧,熙觉得这段时期,袁氏应该韬光养晦,壮大自己实力,将冀州周围的不安定因素扫平。” “其一就是黑山军。” “黑山军早就勾结曹操,若天子调停成功,黑山军便挡在冀州通往并州的路线上,等于是在冀州旁边埋下了随时都会发动的陷阱。” 袁绍听了,面有不快,“显甫让我有些失望。” “精兵强将,粮草器械,一应不缺,但是却至今没有击败张燕。” “时间拖久了,连我也面上无光。” “而且据传来的的军情,黑山军已经开始大举反击,显甫能挡住不退,已经颇为艰难,更别说推进了。” 袁熙听了一惊,黑山军竟然还有反击的力量? 这是得了什么暗中许诺的条件,还是曹操暗中相助了? 袁绍面带嘲讽,“更让我无语的是,你这次来,是带着天子诏令来调停的吧?” 袁熙大汗,赶紧把怀里的诏令交了出去,袁绍接过略略一看,便扔到一边,冷哼道:“毛头小子,倒打得好算盘。” “打黑山死了这么多人,他轻飘飘一句停战,就算揭过去了?” “我若是奉诏,岂不是助长他的威望,袁氏颜面何在?” 袁熙苦笑道:“话虽然是这话,但袁氏如今实力并不能完全压服天下,也还需要汉室背书吧?” “本初公对汉庭任命的太尉,不也没有推却吗?” 袁绍面露厌恶之色,“即使明白曹孟德在挑拨离间,但让吕布这种人压在我头上,也还是让我极为不快。” “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就上表拒绝了!” 袁熙忙道:“使君目光如炬,以大局为重,不计较一时得失,方能长远打算。” 他算是把袁绍脾气摸透了,一阵马屁下来,袁绍的目光缓和了许多,出声道:“这些废话不要说了,依你之见,该如何对付天子诏令和黑山军?” 袁熙想了想,说道:“最好是让黑山军内乱。”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都是利益 袁绍听袁熙建议让黑山军内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哪有这么简单。” “黑山军前身是黄巾军一支,一直被太平道控制严密,要是其能轻易被策反,我袁氏哪还用费心费力打了这么多年?” 袁熙微笑道:“所以我要断他们的根。” “从怀城离开前,我已经和天子透露了黑山军底细。” “虽然汉室尊奉黄老,但背靠黄巾军的太平道,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如果天子承认其正当性,那无异于是打先帝的脸。” “所以天子要调停,怎么也要和黑山军里面的太平道切割,尤其是那个黑山校尉杨凤。” “到时候张燕想活下来,只能驱逐或杀死杨凤,黑山军自然人心涣散。” “如果其护着杨凤,那天子的调停,就没了理由,我们尽可以全力攻打黑山。” “我已经把除子龙兄的所有大将谋士全都调了过去,只要事情有变,便立刻配合显甫,全力攻打黑山。” 袁绍听了,颇为满意,“我这几个孩子中,还是你看的最为长远。” “显甫显思,皆有明显弱点,实在是让我心忧。” “不过那黑山校尉杨凤,在黄巾军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张燕未必敢动他。” “什么?”袁熙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杨凤来头那么大,不由道:“她到底什么身份?” 袁绍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和张角关系密切,别的都被隐藏的很好,难以查清。” “不过若是杨凤张燕反目,黑山军确实就不足为虑了。” “我再去召集其他谋士商量一下。” “不过显甫那边进展不快,邺城几乎已经把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发动起来了。” “要是再强行征兵,也不是不可以,但易京之战后,冀州还没有恢复过来,若是穷兵黩武,士族百姓必然有所不满。” “除此之外,数名大将都带兵在要地镇守,轻易不好调动。” 袁熙想了想,“我记得高览带兵围困东武阳,那支军不还有万把人吗?” “把他们调到黑山如何?” 袁绍听了,脸色一沉,“那反叛的臧洪不就趁机逃了?” “我待他不薄,他却起兵反叛于我,若不杀之而后快,袁氏如何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现在冀州军围城,两边骑虎难下,除非他乖乖出城投降,我才好有借口,但臧洪能是那种人吗?” “他就是个榆木疙瘩!” 袁熙叹道:“此人脑子确实有点轴,说来可笑,他的目的是救出举主张邈,所以来邺城搬救兵,结果被拒之门外。” “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竟然回去起兵反叛使君,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但正因为这样,臧洪这忠义之名越发传于天下,若使君攻破城池,必不能留他,这也会被天下非议吧?” 袁绍素好名声,一听之下,便沉思起来,出声道:“言之有理。” “但现在是他想找死,难道还要我退一步不成?” 袁熙笑道:“也不是没有机会。” “眼下就有一个契机。” 袁绍疑惑道:“什么契机?” 袁熙道:“将作大匠孔融,奉天子命出使陈留濮阳,调解曹操和张邈争端。” “若张邈想活命,肯定会放弃濮阳,投奔天子。” “这样一来,张邈要是脱困,臧洪便没有了反叛的借口。” “到时候使君可以派人招降于他,我作为天子使臣,可以在其中作为担保。” 袁绍问道:“你不是为黑山之事来出使邺城的吗?” 袁熙一笑,“臧洪要是投降,高览自然能腾出手来对付黑山。” “这岂不也是黑山之事?” 袁绍听了,不禁失笑道:“你倒是狡诈得很。” “伱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袁熙心里一突,强笑道:“人是会变的。” “打得仗多了,看的死人多了,便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能少死些人,即使手段卑劣一点,我也是会去做的。” 袁绍心里也不是滋味,说道:“要是显甫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就能放心把冀州交给他了。” 他忽然道:“麴义死了?” 袁熙轻轻点了点头。 袁绍叹息一声,“吕布,麴义,都是不拘小节的人。” “他们当时未必做了多么严重的事情,但是那时候的局面,也只能让他们退场。” “这便是做主公的无奈。” “你迟早也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袁熙沉默,然后缓缓道:“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办法。” 袁绍并未放在心上,他说了这么多话,只觉有些疲乏,便道:“你说的事情,我都明白了。” “你先回去歇息吧。” 袁熙闻言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出门,却又停下来道:“子龙此人很有主意,袁家一门婚事未必绑得住他。” “但熙看来,若能两边联姻,袁氏从中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若子龙能够迎娶家姐,使君只要稍加泄露消息,言说其决绝了天子提亲,而选择袁氏,使君的名声,必然水涨船高。” “子龙如果和袁氏有亲,相比其镇守北面门户,使君越能够放心,何况以其带兵能力和人望来讲,也是这一代的最佳人选。” “在熙看来,子龙将来的成就,远远高于单于塌顿等人,袁氏即使只将其视作一笔买卖,将来也定然不亏。” 袁绍听了,点头道:“我会考虑。” “你把和吕布女儿的婚事,准备是么时候办?” 袁熙倒没有想到袁绍会提这个问题,下意识道:“回蓟城的时候?” 袁绍冷笑道:“就凭蓟城那点破烂地方,无论是场面还是礼数,能比得上邺城?” “吕布好歹也是大将军,办的寒酸了,不丢了袁氏的脸面?” “我看不如就这几天,我找人替你操办。” 袁熙听了,心中颇为感动,连忙拜道:“谢过使君。” 袁绍摆摆手,“不必多礼,我也有我的考虑。” “吕布那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两家联姻,对袁氏的声望也有好处,不然我才懒得管这些事情。” 袁熙暗笑,心道袁绍这性格,还真是嘴硬心软啊。 他同时心里有些惋惜,袁绍现在两个儿子,一个楞一个狠,都不是好主公的料,只怕以后还有的麻烦了。 说来自己倒是借着袁氏名头捞了不少好处,也欠了袁绍不少情分,但如今自己处境也颇为艰难,想还也还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他便先行告退,临走说道:“好长时间没见过家姐了,可否去拜会一下?”见袁绍点头应允,袁熙便倒退出门离开。 袁绍等袁熙走后,心里却是颇为得意。 吕布做了大将军又怎么样,还不是把独女嫁给了自己儿子? 而且还不是正妻! 想到这里,袁绍心里十分惊讶,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自己都无法想象,吕布如何会答应的! 看来袁熙这小子坑蒙拐骗的本事,比行军打仗还要高明几分啊。 袁熙到了门外,见赵云还等在外面,笑道:“我去拜访家姐,子龙兄要跟我一起去吗?” 赵云摇头道:“恐有流言,云在府门外等着公子好了。” 袁熙摇了摇头,心道赵云还真是守礼死板啊,将来只怕成了婚,也没有什么情趣吧 要是两边婚事真的成了,要不要把自己和蔡昭姬编的夫妻生活手册拿给赵云看看? 袁熙心里怀着满满的恶趣味,让婢女带着自己去找袁杏,刚进了袁杏小院,就听里面有说话声,袁熙分辨人声,发现不止袁杏和吕玲绮两人,心道难道来的不巧了,还有女眷拜访袁杏? 他在门口止步,婢女会意,进去看了一眼,出来道:“公子,都是一家人,里面的是显甫公子的夫人。” 这随身婢女跟着袁杏多年,知道袁熙的关系,也不以为意,袁熙却是犹豫了一下,心道袁尚的夫人洪氏? 他又想起那时赴宴,袁尚让洪氏出来劝酒,结果袁熙大意中计,差点和甄荣搞在一起,后来虽然蔡昭姬解了围,自己换了个人滚床单,但从此之后,他对袁尚和洪氏心里就怀了芥蒂。 婢女见袁熙的样子,便悄悄进去,过了好一会,才出来道:“大小姐说,请公子进去。” 袁熙听了,苦笑一声,他多少能猜到些袁杏的心思,怕是想要调解两家关系,这想法虽然天真,但袁熙前身自小便受袁杏照顾颇多,怎么也要给袁杏一个面子,当下微微点头,往里便进。 婢女引着袁熙进了袁杏屋子,果然屋里除了袁杏吕玲绮外,还有洪氏,此时正微微低头,一脸尴尬地向袁熙行礼。 袁熙不得不承认,洪氏五官很是漂亮,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当下也俯身还礼,但他此时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洪氏身上,而是被吕玲绮吸引了。 吕玲绮竟然换了套邺城士族女子常穿的深衣华服,装饰极为繁复,配上吕玲绮秀美英气兼具的面容,形成了极为强烈的衬托,一时竟然将旁边的洪氏也比了下去。 吕玲绮平日喜穿胡服,袁熙也看得惯了,如今的场面对他来说,极富冲击力,而最令袁熙震惊的,还是一根扎得颇紧的丝锦腰带,将吕玲绮的纤细腰身衬托得淋漓尽致,更凸显了腰身以上那惊人的弧线。 对于两年前亲手测过弧度的袁熙来说,他再次见到吕玲绮时,就对其反而有所缩水的的线条心生怀疑,觉得吕玲绮肯定是缠了。 袁熙想得却是没错,但他却没有想到,吕玲绮缠得那么多! 如今这线条骤然释放出来,爆炸性的冲击力让袁熙鼻孔发热,感觉随时都会有血喷出来。 此时袁杏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对新妇这么着迷?”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女大当嫁 袁熙走上前去,拜道:“见过阿姐。” 又对洪氏拜道:“见过夫人。” 洪氏见了,低声嗯了一声,神色颇为局促。 袁杏回礼,颇为感叹,“难为你还叫我一声姐。” 袁熙听了,对袁杏笑道:“阿母去世的早,不是阿姐关照,我说不定还长不大呢。” “我可是一直记着阿姐恩情的。” 袁杏听了,也是颇为唏嘘,“提这些做什么,让人听了怪不好受的。” 她拉着吕玲绮的手,对袁熙道:“你看看你,找了这么好的夫人,却连衣服都不给人家买,太过分了吧?” “我把自己衣服拿出来,发现倒还将就,等会我再找几套出来。” 袁熙哈哈一笑,对吕玲绮道:“阿姐把自己出嫁的衣服都送你了。” 吕玲绮听了,才醒悟身上衣服贵重,红着脸道:“不用了,多谢阿姐费心。” 袁杏不以为意道:“几件衣服而已,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嫁人,女郎可是马上要出嫁了。” 吕玲绮听了,更加扭捏起来。 袁杏转头对袁熙道:“你倒还记得我,这次听说你是有事才回邺城,以后就常住幽州了吧?” “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袁熙笑道:“这倒不一定呢。” 袁杏尚未得知赵云的事情,见袁熙的神神秘秘地样子,一时不明所以,等袁熙说了替赵云提亲的事情,才反应过来,她微嗔道:“好啊,你倒是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真让你做成了。” “你是因为子龙将军人品好,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个乱世为将,生死难料,颜良将军尚且遭遇不测,你还真对子龙将军有信心啊。” 袁熙笑道:“放心,我怎么会坑阿姐,子龙将军人品固然没的说,他战场上运气很好呢。” “我相信阿姐和他,一定都能长命百岁的。” 袁杏扑哧笑了出来,“你小时候嘴巴怎么没这么甜?” “罢了,反正这事情最后都是阿父定的,要是往后能和小弟常常相见,似乎也不错?” 说着袁杏拉起洪氏的手,说道:“世事难两全,只怕我要是出嫁,咱们以后就不好相见了呢。” 洪氏手被牵起来时,露出来了一截白皙的手臂,袁熙和吕玲绮眼尖,一下就看到洪氏手臂上面,有着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暗红色的伤疤和白皙的肤色对比极为明显。 洪氏醒觉,连忙缩回手去,用袖子遮掩起来,低声道:“是我不小心摔伤的。” 吕玲绮和袁熙都是练武之人,对于伤口极为熟悉,一眼就得出来,这几道伤口都是鞭痕,绝对不是摔倒造成的。 袁杏听了,微微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吕玲绮却是没有反应过来,怒道:“怎么可能!” “这明明是……” 袁熙摆了摆手,吕玲绮反应过来,连忙闭嘴,袁熙对洪氏叹道:“按理说本初公的家事,我这一支是没资格过问的。” 洪氏听了,脸色暗淡了几分。 袁熙又道:“但夫人若有些别的想法,可向阿姐私下说明,阿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力去做。” 洪氏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对袁熙拜道:“多谢使君关心,妾身先告退了。” 袁熙等洪氏离开,转向袁杏道:“阿姐刚才是故意的吧?” “我倒不是不想帮忙,但显甫本来就对我心有芥蒂,若我贸然插手,只会害了她。” 袁杏听了,叹道:“小弟倒是聪明,她也是个苦命人,我要是突然向你求助,她面子也挂不住,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三弟这两年愈发乖张,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 袁熙听了,冷笑道:“听说他还提议将阿姐嫁去乌桓,争取单于蹋顿的支持?” 吕玲绮见了袁杏不久,便明白袁杏和袁熙关系非比寻常,比一般家人感情深厚的多,连带也对袁杏起了好感,如今听到袁杏竟被袁尚利用,不由大怒道:“怎么会有这种兄弟?” “若让我碰到了,必将让其饱尝一顿拳头!” 袁熙听了,笑道:“别,别的士族公子可不像我,你下手重了,是会真把他们打死的。” 袁杏眼睛却是露出了异样的神采,她伸出手去,捏着吕玲绮胳膊,“听说女郎武艺厉害的很?” “想来也是,将门虎女,温侯名震天下,生的女儿怎么可能差了?” 吕玲绮越发得意,就听袁杏道:“你是怎么看上小弟的?” 吕玲绮脸色一僵,心道总不能说自己连输了两场吧? 袁熙见吕玲绮面露尴尬之色,把话头岔开,“三弟到底怎么回事?” “按理说我过继后,显思为青州刺史,冀州这明摆着是留给三弟了,他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袁杏听了,看了看四周,悄声道:“听说他这两年,五石散吃的很厉害。” “吃过前后,脾气会反复无常,洪氏很是吃了些苦。” 袁熙一听五石散这个名字,沉吟起来,他想起当初自己被袁尚下药,之后据蔡昭姬分析,貌似就是此物。 袁尚哪里来的五石散,还有这么大的效用? 难道是太平道的方士给的? 但要说炼制五石散的,都是太平道方士,也不尽然,袁尚作为袁氏下一任家主,有的士族巴结奉承,找了方子炼制,以为礼物送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说后世要到数十年后,服用五石散才成为士族风气,此时五石散尚未流行开来,但袁尚的层次和一般士族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袁熙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好像应该有些东西串联在里面,但现在他掌握的情报不多,实在看清背后的真相。 他突然想起甄宓在蓟城时说的事情,开口道:“邺城士族女郎之间,是不是有些太平道的坤道走动?” 袁杏听了,讶道:“你也知道这个?” “府上也曾来过几个,但我不喜,她们便不再来了。” 袁熙皱眉道:“她们来做什么的,宣扬太平道教义?” 袁杏失笑道:“怎么可能,要是十年前倒还可能,经历过黄巾之乱后,士族都将其视作禁忌,她们要是敢公开开口宣扬,只怕马上就会被抓起来。” “她们来时也就做些针线,我想起来了,有人对我提起过五石散的妙用。” “但我那时知道三弟对洪氏做的事情,对五石散很是不喜,便将她们赶走了。” 袁熙听了,沉吟起来,“当时她们来找阿姐,是谁介绍的?” 袁杏略一思索,“我记得貌似是洪氏提起,说有几个女道针线做的不错…” 她身体一震,“难不成?” “不,怎么会,洪氏也是苦命人,她…” 袁熙摇头道:“不一定是她,说不定是袁尚叫她做的。” “阿姐别忘了,当初袁尚邀我赴宴,也是让洪氏敬的酒。” 袁杏听了,一时无法接受,“难道洪氏瞒着我…为什么…” 袁熙叹道:“人都有苦衷,也许是她身不由己。” “为虎作伥,却无法反抗,这也是她的可怜可悲之处。” “所以我刚才说,人无自救之心,别人是帮不了的。” “她真要想摆脱困境,只能她主动去做,但她作为袁尚的夫人,哪有这么容易和其划清界限?” 袁杏听了,叹息一声。 袁熙笑道,“咱么姐弟好不容易相见,不谈这些事情了,洪氏要是愿意说,自然会来找阿姐的。” “长姐如母,这次我带玲绮过来,是让阿姐看看的,我眼光还不错吧?” 吕玲绮嗔了一声,袁杏不由笑道:“那是,这孩子给你做正妻也是够了,就是不知道你怎么蒙蔽了温侯,竟然舍得让她跟了你。” “你可要好好待她。” 在吕玲绮得意的目光中,袁熙连忙陪笑道:“这是自然。” 吕玲绮听两人对答,眼睛骨碌碌一转,说道:“听说夫…这人的正妻甄夫人,很是漂亮?” 袁杏听了,拉着吕玲绮笑道:“这个倒是真的,只怕冀州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到时见了你便知道了,不过别担心,甄夫人心地很好,对其他人都很好。” 吕玲绮哼哼道:“我倒是不担心,反正我和她又不争什么。” 袁杏先前听吕玲绮说了孩子过继吕氏的事情,心道这样也很好,大家族里面,多少事情都是围绕着继承家产反目的,看看袁绍几个儿子就知道了。 袁熙微笑道:“还没教阿姐得知,内子已经有喜了。” 袁杏听了,也是面露喜色,“咱们袁家有要添丁了。” “算来除了大兄有个女儿外,下一代还没有男丁呢。” “假如甄夫人要生个男孩,阿父一定很高兴。” 袁熙却是摇摇头,“真要如此,只怕显甫显思心里会有想法了。” 袁杏默然,袁谭袁尚都还没有男嗣,万一真这样下去,将来袁绍找人过继,还是会优先想到袁熙儿子。 这一来,本来就混乱的袁氏家产争夺,就彻底乱套了。 她强笑道:“小弟想这么多做什么,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就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嫁人呢。” 然后到了次日,袁绍就召了袁杏过去,问询她出嫁的意愿。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濮阳围城 平心而论,袁绍早年间先是守孝,后来暗自结交天下名士,一直做到西园校尉为止,和袁杏父女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袁绍举家逃离长安,来到冀州落脚后,和家人见面的次数才多了点,但也只是比之前好上一点而已。 期间几年戎马征战,连邺城都不能幸免于战火,这种情况下,天下无论士族还是百姓,人人自危,即使刺史州牧,也很难保全自己家眷。 谁都不知道这个乱世什么时候结束,谁也不知道今日还平安的家族,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情,袁绍自然也不例外。 在这种心理下,其实袁绍对于袁杏的婚事已经不抱什么期望,至于家族联姻,单凭一个女子也不会对如今的袁氏,起到什么力挽狂澜的作用。 毕竟想要投靠袁绍的士族,看重的是袁氏本身的实力,而不是袁氏女子。 所以随着袁杏的年纪见长,袁绍对于袁杏婚事的期望,也在慢慢降低,两年前他对袁熙的提议嗤之以鼻,两年后却发现自己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些变化。 袁绍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的缘故? 毕竟如今的他,已经五十有一了。 这些日子,袁绍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他过继的给早就去世的袁成后,先后给袁成夫妇守了六年孝,所以导致生育后面的几个儿女时,年龄已经偏大。 算来如今自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要是袁杏再不出嫁,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召袁杏过来时,发现袁杏颇为惴惴不安,便安慰了几句,问了袁杏对婚事的看法,袁杏低头道:“女儿愿随侍阿父左右,以尽孝道。” 袁绍摇头失笑道:“别说这种虚的,你嫁人也是孝道。” 袁杏只得道:“但凭阿父吩咐。” 袁绍直截了当道:“你觉得新任幽州牧赵子龙如何?” 袁杏心中一跳,“曾见过一面,但并未说话,实不了解。” 袁绍知道这样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换了个话头道:“你和显弈显甫,谁更亲近?” 袁杏低声道:“显弈和女儿自小一起长大。” 袁绍听了,微微点头,说道:“你退下吧。” 嫁女也算是家事,他本来还想分别召袁熙袁尚询问,但袁熙已经见过面了,袁尚却还在黑山打仗,一时脱不开身。 袁绍有些怀疑,袁熙是不是故意趁着这个机会提亲的? 不过说来袁尚也是让自己失望,虽然黑山军难打,但先前袁熙带着几千人,也不是打得有声有色,怎么轮到袁尚带的兵多出数倍,反而不行了? 想到这里,袁绍不禁有些焦躁,再过两个月,秋种就要开始了,要是兵士辎重还在黑山中耽搁着,冀州来年的形势也不容乐观,还怎么图谋并州? 他心里叹了口气,袁熙说的没错,黑山问题是一连串的问题的口子,只有一步步将每个问题解决,才能解开这个僵局。 此时在邺城南面,相隔二百里的陈留治所濮阳,在曹军士兵的环伺下,孔融坐上了一艘小船,由两个护卫操桨,向濮阳城内而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曹军决河,淹了濮阳,如今水深逾丈,能靠近城墙的法子,也只有坐船了。 小船足足驶了一刻钟,才渐渐靠近濮阳城墙,快到一射之地时,城头发一身喊,冒出十几个兵士来,张弓搭箭,对着孔融叫道:“贼子大胆,竟然挑衅!” 孔融见这些兵士面黄肌瘦,高高举起手中诏书,喝道:“我不是曹军!” “奉天子之命,向陈留太守张孟卓(张邈)传诏!” 城头上的兵士见了,面面相觑,一人喝道:“谁知道你的真假!” “怕不是用计来骗我们的?” 孔融拍了了身上,叫道:“我乃朝廷亲封匠作大将孔融,天子亲封使节,何来欺骗之说?” “你们看到了,我如今手无寸铁,你们连我都怕吗?” 兵士们对望一会,找了个偏将上来,那偏将道:“上官是来作什么的?” 孔融沉声道:“奉天子之命,调节陈留争端,止戈息兵!” 那偏将听了,露出一丝喜色,毕竟濮阳已经是岌岌可危,如今乍听到事情有所转机,怎能不喜? 他当即喝道:“上官可靠近来!” 孔融令两个侍卫划船靠近,到了墙边,见城门早已经被水淹没,水面之下被淤泥砂石堵住,而小船离墙头还有一丈多,便道:“如何进去?” 那偏将命人抛下一根绳子,说道:“绑在腰上,再拉你上来。” 孔融摇了摇头,只得让两个侍卫给自己绑紧,城头兵士一起用力,将孔融拉了上去。 孔融被勒的腰差点闪了,趴在墙头好一会,才站起身来埋怨了一句,说道:“孟卓何在?” 偏将说道:“太守在府里,等我调艘船来,送上官过去。” 孔融不由道:“城里也进水了?多深?” 他不自觉望城墙对面走了两步,望城内看去,还未走到,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 孔融连忙掩住袖子,往下看去,发现城内已经被水尽数淹没,污浊的浑水深达数尺,覆盖了整个濮阳城。 水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人和动物的尸体,都已经肿胀溃烂,恶臭的气味,便是由此发出。 孔融见尸体之中,还夹杂着不少婴儿,不禁一阵恶心,差点就要干呕出来。 那偏将叹道:“天使再晚来几日,只怕我们也会变成这样。” “这一个月,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城内已经没干净水井,我们喝的便都是这些水。” 孔融又是一阵恶心,他临行前,华佗说过水淹城内的情况,说若是有水浸泡过腐烂死人牲畜,喝了极为容易引发疫病,让孔融一定小心。 孔融面色沉重,对偏将说道:“速速带我去见孟卓。” 不多时,有小船过来,接上孔融,往张邈官邸而去,一路上,他看到兵士们都躺在房顶上休息,不由对偏将道:“这样还如何打仗?” “你们没想着放弃陈留逃走吗?” 那偏将苦笑道:“天使应该明白,这放水攻城,摆明了是不留活口啊。” “我们就是逃出城去,对面也在等着我们,还能往哪里逃?” “我们出不去,对面也进不来,最后城里人慢慢死光,对面也就赢了。” 孔融听了,颇为不是滋味,叹道:“早知如此,孟卓当日要是不反抗曹公,何来这等惨状?” 那偏将听了,面露讥讽之色,“说句天使不爱听的,如今留在城里的,都是和曹军不死不休的。” “当日曹贼入住兖州,我们还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他带来了几十万流民和青州兵。” “我们本身就吃不饱了,曹军还纵容这些人抢掠我们,活都活不下去了,自然跟着太守反了!” 孔融渐渐明白兖州当日拥立吕布,对抗曹操的起因,并不仅仅是士族之争,不仅喟然叹息,有今日之果,绝非偶然啊。 不多时,船就到了张邈官邸,只见大门洞开,张邈官邸虽然地势较高,但里面也有一尺来深的水,小船直接驶了进去,在台阶边靠岸,上面有两个兵士把守。 偏将对台阶上的兵士说道:“此乃天子使节,有诏带给太守。” 兵士听了,便进去禀报,没一会,孔融就见张邈穿着木屐,提着衣服下摆,蹚水艰难走来。 孔融见张邈脸颊身陷,印堂发黑,气色极差,不由叹道:“孟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邈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失声道:“文举,你怎么来了?” 张邈乃是八厨之一,少有名气,和袁绍曹操都同为友人,自然和孔融也有交情,但相距孔融数年前见到意气风发的张邈相比,如今的张邈却是穷途末路,垂垂待死。 孔融说道:“如今天子落脚怀城,我为使节,带诏给孟卓和孟高(张超)。” “孟高何在?” 张邈叹道:“他染病在床,进去说吧。” 孔融入内,让张邈看了诏书,说道:“曹操奉迎天子,已经得势,如今天子调节两方争端,让孟卓让出陈留,面见天子。” 张邈听了,皱眉道:“这不是拉偏架?” “我去了不会被处死?” 孔融忙道:“绝无可能,汉廷如今有温侯等人,曹操也不能一家独大。” “何况有我在,到时我在天子面前,必然陈情曹操在陈留罪行,力保孟卓孟高无事。” 张邈又仔细看了遍诏书,叹道:“反正再过几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我相信文举,也罢,我这就出城投降,跟着文举去见天子。” 不出半日,怀城里面的兵士百姓都听到要开城投降的消息,不禁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城里是真撑不住了。 张邈和孔融上了小船,后面是生病躺着的张超,几艘小船从某处倒塌的城墙缺口放下,往岸边划去,张府的家眷,也扶老携幼,跟在后面几艘船上。 怀城兵士和百姓见了,也拿出门板竹席,凫水跟上,一瞬间城里闹哄哄的,虽然是投降,但好歹能活下来,所以人人都面带喜色。 孔融几人上了岸,早有曹纯带着兵士等在上面,孔融见了,便道:“孟卓几人已经奉诏,随我去面见天子,尔等可让开,让家眷百姓通行。” 却没想到曹纯一声令下,曹军纷纷拔出刀来,孔融见了大惊,喝道:“怎么,你们要抗旨不成?” 曹纯冷笑道:“天子是给张邈张超下的诏,但别人可不是!” “剩下的人,包括两人家眷,都要处死!” 他一声令下,曹军顿时扑向还在上岸的兵士百姓,顿时血花四溅,惨叫声响彻河岸。 今日还是四更,明日恢复正常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关于原则 孔融见曹军悍然动手,不由大怒,喝道:“住手!” “天子绝不会下诏,令汝等杀人!” “你们跟我去见天子,辩个分晓!” 曹纯冷笑道:“天子既无诏令,那就是使君说了算!” “全都杀了!” 见自家的家眷也被曹兵乱刀挥砍,老幼妇孺哀嚎遍地,张邈张超破口大骂,便要冲过去阻止,结果被曹兵踢倒在地,爬不起来。 孔融目眦欲裂,见带着自己入城的偏将在岸边抽刀抵抗,却被曹军十几只长枪穿透身体,尸体倒入水中飘走。 不过片刻,张邈兄弟家眷全被砍死,余下的陈留兵士百姓见了,纷纷重新游回水中,却被曹军发箭射死,水面上渐渐飘满了尸体。 孔融满脸苦涩,对张邈道:“孟卓,是我害了你啊!” 张邈张超满脸愤恨,“文举,不要说了,等面见天子,我必然上表弹劾曹贼,绝不会和其善罢甘休!” 孔融咬牙切齿,“曹操无耻小人,吾必和其不死不休!” 面对曹兵,孔融也无能为力,只得令人将张邈张超抬入马车,让车夫赶着离开,临走时孔融对着曹纯狠狠啐了一口。 曹纯身边偏将走来,按住刀柄,悄声对曹纯道:“将军,要不要派兵跟着,到无人处把他们杀了?” 曹纯略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如今孔融是天子使节,没有正当理由,不好动手。” “他们要是出事,谁都知道使我们干的,在天子面前,使君也不好解释。” “先前使君吩咐留得他们几人性命,说明这几个人不值一提,让他们走好了。” 孔融张邈的马车孤零零离开,身后的陈留兵士百姓无处逃,尽数被杀,濮阳城终于是被曹军攻陷。 两年前由吕布张超发起,袁熙暗中推动的陈留之乱就此平息,至此曹操终于平定了兖州全境。 之后张邈奉天子诏令开城投降,濮阳陷落,全城被屠的消息传到邺城时,袁熙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兖州战乱如此结束,真的值得吗? 为什么张邈投降,曹军还要屠城? 袁熙离开怀城时,很清楚地了解到天子诏令里,可没有屠城这种命令! 曹操钻了诏令空子,这显然是杀鸡儆猴,但问题在于,这是为了震慑大臣,还是震慑刘协? 袁熙觉得,曹操用意绝对不是为了恶心孔融张邈这么简单,他从中嗅到了一丝凶险的气味,其如此有恃无恐,只能说明天子身边的曹操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他给吕布写了封信,让其小心曹操动向,要是吕布斗不过曹操,那怀城就会变成第二个许县,曹操便能毫无顾忌的控制刘协。 袁熙心里没底,自己对吕布是不是期望过高了? 当下看来,这个大将军位子,吕布未必担得起来的啊。 同时袁绍也得到了张邈投降的消息,召袁熙过去议事。 袁熙走出屋子,发现园子里面吕玲绮正在和郭嘉夫人董氏说话,一旁的郭弈坐在石凳上,读着手里竹简。 他突然记起,邺城府里家眷本就不多,先前他离开邺城的时候,带走了环氏母女,后来又让太史慈把家眷带去广陵,于是府里便只剩下郭嘉的夫人儿子了。 如今看来邺城这边也不适合留人了,曹氏带着郭弈,处境也不好过,还不如让其去蓟城生活,而且郭弈一直让曹氏带着也不是个办法,想要上进,总要蓟城义学走一遭。 想到这里,他走向前去,摸着郭弈脑袋,笑道:“想不想去见阿父?” 郭弈立刻答道:“想。” 袁熙笑了起来,对曹氏道:“这两年辛苦夫人了,此间事情一了,我便把夫人孩子送去蓟城。” 董氏连忙道谢,袁熙此时却是心中一动,开口道:“夫人和车骑将军董承,有无关系?” 董氏惊讶地抬起头来,“使君如何知道?” “妾身确实是和其有些远亲关系。” 袁熙听了,对吕玲绮失笑道:“这说来,都是一家人了。” 董承先前依靠曹操对付白波军,结果曹操铲除了白波将领,立刻掉头对付董承,把董承吓了个半死,赶紧投靠了吕布。 如今两人为了共同对付曹操,被抱团取暖,也算是盟友了,所以袁熙才对吕玲绮有此一说。 不过袁熙也不没怎么在意,光凭董氏一个女子远亲,很难和董承攀上关系,所以他和董氏说了几句话,便赶去见袁绍。 果不出预料,袁绍是叫袁熙过来,商讨如何劝降东武阳的臧洪的。 袁熙闻弦而知雅意,知道袁绍本人拉不下这个面子,当下说道:“这事情交给我好了。” “我身份特殊,属于袁氏,但又相对于独立使君,又是天子使节,臧洪应该也会好好想想。” “天子诏令虽然不是直接给臧洪的,但诏令本就模棱两可,我去拿着说服臧洪,应该会有用处,毕竟曹操都能拿诏令来骗张邈兄弟。” “臧洪要是不傻,即使看出来也不会说破,毕竟东武阳是个死局,除非他想拉全城的人陪葬。” 袁绍听了,冷哼一声,“他要是脑子没问题,何至于干出这种事情!” 袁熙笑道:“确实,我也不理解,他想救张邈,完全可以发兵去救,何至于举城反叛。” “其怕不是把使君和曹操看做一伙了。” 袁绍冷哼一声:“愚蠢!” “要不是没有天子调解,我必然破城杀之!” 袁熙劝道:“先不管对策,臧洪这种行为,会被天下传颂为忠义之行,使君若杀了他,必遭天下非议。” 袁绍冷哼一声,他不得不承认袁熙说的是事实,现在他和臧洪两边都无法回头,要不是有袁熙出面调停,袁绍是要必杀臧洪的。 不然若是留着臧洪性命,长此以往部下想反就反,袁氏威望何在? 今日有了天子做挡箭牌,若能解决,天子和袁氏两边都有面子,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可,我让田丰陪你同去。” 袁熙领命,又道:“如何处置臧洪?” 袁绍略一沉吟,“东武阳是不能让他呆了。” “甚至冀州这边,也不适合他留下。” “你想办法把他带走,随便你安排到幽州还是徐州,别来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袁熙苦笑,臧洪这种脑子轴的人,自己还真的难以安排,不过袁绍既然提出来了,自己也得答应,毕竟自己帮袁绍解决麻烦,对方肯定也是有回报的。 他当下应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动身去去东武阳,顺利的话,百十里的路程,几日便回。” 袁绍面露欣慰之色,“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袁熙起身离开的时候,袁绍叫住了他,说道:“你替袁氏做了不少事情,也受了不少难处,我都记着。” 袁熙听了,躬身一礼,便出去了。 袁熙带着田丰赵云,并几百兵士,出访东武阳,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之前猜想可能会有的波折一概没有发生。 袁熙到了城下拿出天子诏令,进城见了臧洪,含糊其辞地说是刘协的意思,臧洪在得到了城内兵士百姓既往不咎的承诺后,便同意开城投降。 袁熙见臧洪颇为干脆,惊讶之后才醒悟过来,当年臧洪敢做酸枣联军的盟主,说明其对于汉室还是很忠心的,所以天子诏令对他来说,是极为有说服力的。 不过这人虽然敢作敢当,但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怎么安排他对袁熙来说,还真是个麻烦事,谁知道哪天臧洪会不会想不开了,转过头来和自己作对? 此时他和田丰站在城头,看高览军鱼贯入城,田丰拍了下城头墙砖,叹道:“这次一来一回,老夫竟然没有起到分毫作用,真是无趣!” 袁熙哈哈一笑,他也没想到臧洪如此干脆,以致于田丰来时摩拳擦掌,想要大喷一场的意图完全落空了。 他趁机道:“小子有事求教,依先生所见,如何安排臧洪?” 田丰来时便得知袁绍意思,捋着胡子道:“本初公这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谁敢轻易收留行过背叛之事的手下?” 袁熙心中一动,“那温侯不也……” 田丰冷然道:“这是个持身立道的选择。” “若不能对坚持的道义一以贯之,做事为了利益没有底线,即使能一时得到很多人的投靠,但终究会出乱子。” “投靠这样的主公,说明那些人本来就是趋利忘义之徒,若是主公失势或处于困境,他们马上便会选择更为强大的一方。” “这些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贫贱。” 袁熙听了,若有所思,这不就是后世的曹操吗? 虽然其为了招揽人才,提出了重才不重德的说法,也确实吸引了大批有才有志之士投靠。 但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单纯为了利益和强大,才投靠了曹操,但对于曹操本身的忠心,却没有多少。 所以在司马氏篡魏时,曹操当年的臣子,少有出来反对的。 虽然其中有曹氏失了人心的缘故,但也说明,这种选拔人才的机制,还是很有隐患的。 官渡之战中,许多曹操的属下暗自投靠勾结袁绍,便是明证。 曹操也知道其中牵涉的人太多,以至于无法追究,故而一把火烧掉。 从这点上来看,曹操气度还是很大的,包括张绣纵兵杀死了曹昂曹安民典韦等人,曹操最后还能与之结为姻亲,袁熙自忖是做不到的。 换他自己,必然是往死里报仇,不死不休。 袁熙本以为曹操这种做法,才是作为主公的气量所在,然而用田丰的说法,曹操这种做法叫没有原则。 这对袁熙来说其实是个鼓励,毕竟按照他现在的想法,更贴近于后世为关羽报仇的刘备,准备为麴义的事情和黑山军死磕。 袁熙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有些意气用事,但他的心里的行事做派,确实更倾向于刘备,而不是曹操。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亲手作证 袁熙在很多方面是很佩服曹操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很难和曹操尿到一个壶里。 他坚持的底线,和曹操完全不同,他相信人心中有一杆道德标尺,人虽然要有自己的坚持和理想,没有这杆尺子,便会丧失本心。 袁熙不得不承认承认,自己心里的那杆尺子,是很受刘备后世那两句话影响的。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刘备在乱世之中经历颠沛留离,吃了无数的亏,用毕生去实现自己的坚持,死前还能说出这两句话,这对于袁熙触动是很大的。 这无疑影响了袁熙的做人原则,就像他知道曹操屠城对打仗很有用,也知道陈留城杀光军士百姓确实能保证断绝后患,但换成袁熙,还是做不出来。 但这也意味着,袁熙选择了一条河刘备相似,更为难走的路,因为这个世界,最后分出胜负不是看道德高低,终究还是由实力决定的。 实力,还是实力,袁熙心里叹了口气,探出身子看向城下,臧洪正带着兵士百姓出城,向高览投降。 这些人为数不少,是忠心于臧洪且不想继续留在东武阳的,如何安置他们,其实颇废了了一些周折。 按道理说,这城里的百姓都是落在冀州户口上面的,不能擅离城池,但这是臧洪投降的条件,为了不再产生死伤,袁熙还是做主答应了。 高览接管东武阳,田丰要留下来整顿城务,袁熙之后是回邺城复命,但这之前,他需要好臧洪好好谈一谈。 袁熙走下城头时,高览和臧洪正在交接官员将领印信,臧洪和高览说话时,倒是神色如常。 毕竟自袁尚走后,高览带兵围城就是装装样子摸鱼,基本没有组织什么像样的进攻,所以双方死伤并不多,也没有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高览见袁熙过来,当下转身行礼道:“见过使君。” 袁熙还礼,两人心照不宣,高览出工不出力,是先前得了袁熙暗示,如今事情总算解决,高览心中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要是袁氏坚持打城,他这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臧洪走上来对袁熙道:“城内尚有兵士百姓逾万,欲跟随洪,何去何从,还请使君示下。” 袁熙见城外不断涌出的人越发多了,突然心中一动,“子源先生是广陵人?” 臧洪有些惊讶,“没错,在下出身广陵射阳。” 袁熙出声道:“既然先生不想留在冀州,我能想到最合适的去处,便是广陵郡了。” “我现在被封为徐州牧,且广陵为我占据,太守若是带人过去,我还是可以安置的。” “我现在写一份信,先生带这去广陵见元龙先生,让其帮忙安置人丁,如何?” 臧洪听了,当下拱手道:“感谢使君大恩。” 袁熙点了点头,他没有许诺臧洪任何官职,因为他暂时看不清臧洪这个人,只能待以后再说。 数日后,袁熙回到邺城,面见袁绍时,袁绍显然对结果颇为满意。 臧洪去了徐州,东武阳重回安定,这座占据黄河要津的大城,就此重新回到袁氏手中,下一步高览便能抽出手来,带军前往黑水支援袁尚了。 袁熙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虽然攻灭黑山和奉迎天子的顺序有所偏差,但事情总算又回到了正规,下一步就是去黑山收尾了。 只要冀州打通黑山通道,进入并州,便能替幽州防住南匈奴的威胁,而幽州军想要借道南下河内,只要袁绍点头即可,可以说这是两边都能接受的结果。 袁绍对袁熙道:“这次你做的很好,这几年袁氏的壮大,有你不少功劳。” 袁熙笑道:“皆赖使君关照。” 这话他是真心的,很多时候要不是他行事扯着袁绍的虎皮,是很难办成的。 袁绍向袁熙说道:“接下来显弈打算去黑山?” 袁熙想了下,说道:“黑山的事情必须尽早结束,然后我会返回蓟城,防备接下来袁术军的异动。” 袁绍出声道:“显弈觉得袁术可能会进攻徐州?” 袁熙点头道:“可能性很大。” “其所在的寿春,离徐州太近,他不可能不觊觎这块地方。” “根据我的推算,再过半年左右,他就要称帝了。” “到时候天下必群起攻之,他也会进攻徐州寻找出路,谁能占多少便宜,就看谁下手快了。” “所以我才想在此之前,彻底解决黑山军的麻烦。” “黑山军背靠曹操,我想他不会让我们顺利如愿的。” 袁绍点了点头,突然道:“听说显弈内子甄氏……” 袁熙赶紧道:“确实有喜了。” 他不敢说自己其实还和吴夫人有个孩子,要是袁绍知道自己搞上了孙坚遗孀,神情一定很精彩吧? 袁绍心中也是高兴,他年纪也不小了,好多大家族里,他这个年纪都能当曾祖父了,但现在别说第四代了,就是袁氏第三代中,也还没有男丁! 他又想到袁熙和吕布约定,迎娶吕玲绮后过继给吕家子嗣一事,终于是下定决心道:“子龙和袁杏的婚事,开始走六礼吧。” 袁熙大喜,连忙把门外的赵云叫了进来。 赵云听了,对袁绍俯身拜道:“感谢使君。” 见袁绍面色僵硬,袁熙心道赵云这脾气真是硬啊,六礼不走完,都不改口的。 他拍了拍赵云的肩膀,说道:“我先走了,余下的事情,你和使君商量吧。” 然后袁熙飞也似离开,留下赵云和袁绍大眼瞪小眼。 次日一早,袁熙得到消息,赵云虽然父母早丧,但是家中长兄仍在,按汉制应该是长兄代替父母下聘,所以赵云派人去常山真定接长兄了。 聘礼袁熙倒是早替赵云准备好了,余下一应礼节都要赵云长兄来到才行,袁熙乐得清闲,所以他得了空子,找到正在练武的吕玲绮,说道:“和伱商量个事,跟我去甄家一趟。” 吕玲绮收起长戟,说道:“什么事情这么郑重?” 袁熙说道:“我想让你拜我正妻甄氏生母张氏为义母。” 吕玲绮差点被这段话绕晕了,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解道:“我阿父阿母尚且健在,认义母做什么?” “再说了,这要是认阿父好友或者亲戚为义父义母,倒是有的,但那是并州胡汉习俗,冀州士族怎么能接受?” 袁熙笑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这种东西,还是做给外人看的。” “说实在,你现在身份很好不定,定低了,温侯也不高兴。” “你要是认了张氏为义母,也是我向温侯表态,这样你和我正妻的关系便更加亲密,不至于两边猜疑相争。” “当然,你若同意,我还要去征求张氏意见,毕竟这样一来,等于我承认你是正妻候补,她若心有芥蒂,也未见得会答应。” 吕玲绮听了,摇头道:“你们这些士族心思的弯弯绕,我实在不怎么懂,我当初看上的是你这个人,至于其他的女人,我根本不感兴趣。” “这种事情对我无所谓,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便跟你走一趟罢了。” 袁熙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走。” 吕玲绮点点头,将双戟扔下,走了几步,看了身上胡服,“就这样去?” 袁熙笑道:“随你。” 吕玲绮想了想,仍进屋换上了袁杏给的那套深衣,走出来转了个圈,说道:“如何?” 袁熙感觉鼻子有些发热,赞道:“很好。” 两人坐在马车里面,吕玲绮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邺城街道的景象,不时问这问那,随着马车晃动,带动吕玲绮身体曲线地不住颤动,袁熙只觉口舌发干,动作变得极为僵硬。 吕玲绮察觉到异状,低头一看袁熙长袍,登时明白过来,感觉脸上发烫,恨恨道:“果然是头淫虎!” 袁熙辩解道:“只是你太有吸引力而已。” “真的?”吕玲绮犹自不相信,“怎么阿母说我疯疯癫癫,全无士族女子的魅力?” 袁熙想到身形苗条瘦削的严氏,笑道:“她不懂,或者是在嫉妒你。” 吕玲绮更加怀疑,“你莫不是骗我,我哪里最有吸引力?” 袁熙干咳一声,活动了下手掌,“你真想知道?” 吕玲绮睁大眼睛,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 马车到了甄府门前,赶车的孙礼递了拜帖,门子看了马上打开大门,将马车迎了进去。 孙礼停好马车,在车门上敲了两下,说道:“公子,到地方了。” 车厢门才缓缓打开,袁熙当下跳下马车,往车厢里面伸出手去,过了好一会,吕玲绮才掩着胸前,脸色通红地探出头来。 她狠狠剜了袁熙一眼,方才伸出手去,袁熙搭住他的胳膊,想要把她扶下来。 吕玲绮只觉腿脚发软,脚一着地,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连忙靠在袁熙身上才站稳。 她想到刚才马车里面的情形,气得狠狠朝着袁熙靴子狠狠踩下,这一脚力气极大,疼得袁熙惨嘶一声,吕玲绮的气才稍稍消了。 袁熙一瘸一拐地领着吕玲绮走到厅堂门口,却发现张氏早已经等着,见袁熙过来,先行礼道:“见过使君。” 袁熙忙回道:“见过阿母。” 张氏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却见到袁熙身边的吕玲绮,疑惑到:“这位女郎是?” 袁熙苦笑道:“是温侯之女。” 他使了个眼色,吕玲绮对张氏拜道:“见过夫人。” 张氏听了,心情复杂,出声道:“进来吧。” 三人进去坐定,刚寒暄几句,还没进入正题,便有门子道:“甄四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甄荣走了进来,说道:“阿母,我来了!” 她打眼一见屋里有人,定睛一看竟是袁熙,不免脸色呆滞。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越打越伤 袁熙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甄荣,便侧身行礼道:“见过夫人。” 甄荣愣愣地还了个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发呆时张氏咳嗽了一声,“还不来拜见温侯女郎。” 甄荣只得和吕玲绮见了礼,这才渐渐反应过来,传闻袁熙纳娶温侯女儿一事,竟然是真的! 她见吕玲绮即使坐着,也掩饰不住身上曲线,虽然容貌稍逊甄宓,但神采风韵极有特色,和甄宓类型完全不同,却又各擅胜场。 她不禁有些酸溜溜地想,妹夫虽然好色,眼光倒是好得很,关键还真能把人骗到手! 袁熙对甄荣说道:“我前日见到高兄了,确实辛苦得很。” “只怕他还要在东武阳待几天。” 甄荣听袁熙说话,也不敢抬头直视,低声道:“妾身也是刚得到消息,便急着来告诉阿母。” “妾也听说了,东武阳投降,全赖使君调解之恩,才免了夫君一场恶战。” 袁熙谦道:“分内之事,要不是本初公点头,我也是无法独断。” 甄荣轻声道:“夫君这一年一直在外面打仗,我甚至都没见过他,这次东武阳平定,怕是能回邺城待几天了,这还要多谢使君之劳。” 袁熙没敢接话,因为后面高览的调动就是军情了,他即使回邺城,也会借着调集粮草兵马,去黑山支援袁尚,这期间怕是连甄荣的面也来不及见。 他只得提醒道:“天下大乱,兵戈难止,便是我也小半年没见内子了。” 张氏却是一直等着袁熙说起甄宓的事情,忙道:“宓儿如何了?” 袁熙笑道:“我离开的时候一切安好,我也是后来得到消息,说我离开时,她就有喜了。” “什么!”张氏和甄荣都是又惊又喜,甄宓要是诞下子嗣,地位也会愈发稳固,对于甄家来说,等于是吃了颗定心丸。 甄荣心里更是微微发酸,自己早出嫁两年,结果一年都和高览见不了几次面,这次小妹都跑到自己前头去了! 张氏眼睛发红,连声道:“好,好,好。” 她想到甄宓去了幽州,自己还不知道和她何时还能见面,不禁有些感伤,甚至女子远嫁,一辈子和母亲再不相见的,也是常有的事情。 袁熙见了,安慰道:“等天下战事平定,我会让她带着孩子回来见阿母的。” 甄荣听了,幽幽一叹,“还不知道天下这个样子,何时才能安宁啊。” “以冀州之强盛,夫君也是长年在外打仗,妾感觉这仗就没有停过,但好像缺没打下多少地方似的。” 袁熙心道地处邺城,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冀州向南的扩张步伐被黄河挡住,北面虽然打下了幽州,但不受中原重视,所以袁绍才要急着剿灭黑山军,打通去并州的通道。 如果能占据并州,就能占据最为富庶的河套平原,从而以其为跳板,进而窥视凉州。 若能占据并凉,便拥有了天下最有强悍的马匹和骑兵,从而组成一支庞大的骑兵,往南横推司隶,进而兵锋指向益州,荆州,豫州。 若此三州平定,几乎便占据了整个天下,到时候便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江东。 然后若要图谋江东,只需在荆州顺流而下,同时在兖州徐州渡江,江东根本无法抵御多面进攻。 这就是袁熙根据这几年冀州的军事动向,以及和袁绍的谈话中,推测出的袁绍想法。 不得不说,这个思路还是很中规中矩,堂堂正正的,也是冀州当前用兵的最好选择。 但关键在于,中间不能有变数。 曹操就是其中的变数。 袁熙也曾数次用观星术作为借口,言说曹操将来的隐患,但袁绍却并不怎么相信。 如果换做袁术那种迷信谶语的,说不定就信了,然而袁绍对于谶语貌似并太不热衷,所以袁熙只能另想他法。 想到后世袁氏如日中天之时,却在一场官渡之战中,伴随种种意外因素,被素来看不起的曹操军击溃,主心骨袁绍又随后病死,两子相争,最后让曹操渔翁得利,袁熙也觉得世事难预料。 而且他担心的是,邺城失陷之时曹军屠城,如今城内百姓妇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袁家就不说了,只怕甄家也没什么好下场。 袁熙想了想,拉着吕玲绮的手,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阿母。” “我想让阿母收其作为义女。” 张氏听了,思忖片刻,便反应过来,神色复杂,“使君的意思,是宓儿若有不测,便将温侯女郎扶为正妻?” 甄荣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妹尚有身孕,袁熙就想着正妻候选的事情了,未免也有些过了。 吕玲绮低声道:“正妻什么的,我不在乎。” 袁熙解释道:“这倒是和正妻没什么关系,阿母切勿多心。” 他把过继吕家子嗣的事情说了,最后道:“宓儿和玲绮并没有竞争关系,我如此做,只是让远在怀城的温侯放心罢了。” “毕竟他舍得将玲绮交给我,连正妻之位都没要,还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也须投桃报李。” 张氏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拉着吕玲绮的手道:“难为这孩子了。” “仪式什么的,简略走个过场就好。” 不一会,吕玲绮奉了茶磕了头,便算完了礼,两边皆是亲近不少。 甄荣拉着吕玲绮的手,想着袁熙成亲的时候也是如此快刀斩乱麻,不由道:“使君做事,都是这么风风火火吗?” 袁熙听了,开口道:“我怕将来会有变故。” “战事这一两年内,应该还不至于太过恶化,但之后就不好说了。” “如果邺城附近爆发大战,很可能会被围城,到时候想跑都跑不了。” “甄家可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万一有形势有变,可去幽州避难。” 张氏和甄荣都面色凝重起来,袁熙此言,摆明了是不看好冀州的形势。 为什么? 如今袁绍不是天下最强的吗? 假如换做别人,张氏甄荣说不定会嗤之以鼻,但如果是数次大战皆胜,声名在外的袁熙所说,就不由得她们不慎重考虑了。 张氏犹豫道:“老身倒是可以早做准备,但是幽州那边,听说胡人颇多,能安全吗?” 袁熙笑道:“阿母放心,至少数年之内,幽州会很安全。” 他心道自己虽然人手时常不足,但那是放眼打天下,光看幽州,也已经算是人才济济了。 郭嘉沮授,赵云田豫,高顺阎柔鲜于辅,这一众谋士猛将齐聚幽州,还过数年之内还不能将幽州几个郡发展起来,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张氏和甄荣听了,便相信了七八分,毕竟袁熙这几年的威名不是白打下来的。 袁熙又和张氏说了甄家商路的重心问题,毕竟甄家转移,邺城的商路却是不能放弃的。 现在袁熙依托甄家构建的商路,基于三个地点,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广陵的海西,作为远洋贸易的海港,从外海进口所需的作物种子和特产,出口汉朝的瓷器等特产品。 冀州魏郡的邺城最为富庶,所以作为商品售卖的地点。 幽州出产铁矿盐矿,有多个港口,处于发展初期,还在不断吸纳商路的钱财用于建设水利农田。 这三地互有联通,其中商路安定,损失极小,每次贸易,都能给袁熙赚取不少利润,这也是袁熙能时常发动几千甲兵出战的底气。 当然,铁甲具装精兵也只有数百人而已,其他人多数穿皮甲札甲等轻便便宜的甲胄,但即使这样其他诸侯也很难做到,他们用的都是人海战术,动辄数万人上阵,绝大部分兵士毫无防护,只有手里一件武器而已。 就是这件武器,也已经和幽州用炼铁新法淬炼出的武器渐渐拉开了差距。 打仗打的就是经济和科技,之前大家都是一脉相承,科技差距并不大,且都普遍缺粮,就地征发的民夫充作士兵人数,还是很有效的。 但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长期的穷兵黩武会让领地内经济崩溃,黑山军就是如此,富庶如冀州几张大仗后,也是捉襟见肘。 所以这便成了一个怪圈,长期打仗的越打越穷,虽然底盘扩大了,但是消耗也会变大,产生了不少隐患,就像现在的冀州一样。 虽然有些谋士看出来了,但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大部分冀州谋士,还是视袁术为唯一的对手。 只有后世袁术被击败后,曹操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无论从地盘还是兵力,都足以和袁绍抗衡,袁绍才惊觉不对,开始着手对付曹操。 但冀州要打兖州,就要越过黄河,本身就是舍弃了不少长处,但如果放任曹操不管,等对方吃下荆州江东,冀州这边便优势不在。 所以后世两派谋士两条道路,速战速决还是用骚扰战拖垮曹操经济,都很难说谁对谁错。 此时荆州南阳,空山新雨,山间一间草庐之内,诸葛亮正对着副麻布地图沉思不语。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当今天下,变数越发多了?” “尤其这凶虎行事,根本不按常理,这北占幽州,东握广陵,西下黑山,是准备在天下画一个圈吗?”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坐论天下 诸葛亮自从离开诸葛玄后,便来到荆州南阳避难,这半年来,天下发生了许多事情,消息一个个传来,有的出乎诸葛亮预料,导致其先前对天下大势看法,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误判。 他看着地图,越发想不清楚天下形式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干脆将之扔在一边。 透过草庐竹窗,外面空山幽谷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诸葛亮想起昨日除了杂草,今日倒是不需要下地了,便拿了一卷竹简,斜靠在床边的竹榻上。 窗外的景象在他眼中,仿佛又变成了地图上的山川形貌,诸葛亮不由想起刚去世的叔父,心中忧虑无法排解,便一边用逐渐敲打着床头,一边低声长吟起来。 他吟唱的乃是梁甫吟,乃是他自作的一首乐府诗,吟唱时高低流传,宛如乐曲。 诸葛亮虽然年少,刚止十六岁,但身形已经长得颇为高大,连带中气十足,声音响亮,以至于越到后面,吟诵之声越发响亮,回荡在山谷,如同虎啸龙吟一般。 草庐外面传来人声,随即柴扉的门被敲响,诸葛亮迎出屋外,发现是几个朋友来了,他拉开柴门,依次见过,对几人笑道:“诸位今日倒是来得早。” 为首之人笑道:“胸怀天下,秋日高卧,和声长吟,宛如伏龙,可称孔明为卧龙也。” 说话的乃是徐庶,自元直,颍川人,中平六年为人报仇后逃走,初平二年来荆州避难,广交友人,钻研典籍,自此所学日精。 其他两人听了,皆是抚掌笑道:“此号甚佳。” 石韬,字广元,和徐庶同是颍川人,随徐庶一起逃至荆州游学。 孟建,字公威,汝南人,也因事来南阳避祸。 此三人虽然年纪都比诸葛亮大很多,但机缘巧合结交之后,都为诸葛亮才学折服,故以友人相称,号称四友。 如今诸葛亮见徐庶称赞自己,不禁谦道:“论谋算天下运势,胸中运筹帷幄,亮还差得远。” “单就这半年来,天下的发生的事情,就出乎远远出乎亮之所料,漏算误算颇多,实在惭愧。” 他将三人迎了进去,徐庶坐定后,叹道:“确实这十年来,天下风云际会,英杰各显峥嵘,如今天下形势数变,竟隐隐有了大战一触即发的迹象,两年前谁又能料到呢?” 几人深表赞同,石韬开口道:“天下之变,皆赖于数地之胜负,数人之谋略,几位以为,谁才是当今天下的英杰人物?” 孟建抬手道:“我先抛砖引玉!” 众人皆大笑,“公威先说。” 孟建便道:“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虎踞三州,可谓举手间搅动天下之人物。”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孟建又道:“淮南袁公路,兵粮足备,占据豫州扬州,窥视荆州,可为袁本初强敌。” 众人点头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忧色,南阳乃是荆州门户,想要打下荆州,必先取南阳,而袁术势大,早就图谋荆州,迟早会来攻打,到时众人居住的地方,怕是也不安全了。 徐庶叹道:“南阳这一年来,也是多事之秋,天子东归引起了一连串的事件,尽然波及到此,结果也真是料想不到。” “张济纵兵攻打南阳穰城身死,其侄张绣驻兵宛城,虽然和刘荆州和解,但西凉兵凶横,南阳怕是从此多事了。” 众人深有同感,心情不由沉重不少。 石韬说道:“真要打起来,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挡兵灾,只怕只能去荆州游学了。” 几人心中意动,诸葛亮却是叹道:“天下之大,处处可以避祸,但如果天下处处兵灾,咱们又能去哪里躲呢?” 徐庶听了,笑道:“孔明少有大志,胸怀天下,既如此想,何不投奔明主,干一番作为?” 孔明听了,摇头道:“天下诸侯,多是圈地自利之徒,难称明主。” 孟建奇道:“刚才我说的两人,也不够资格吗?” 孔明泰然道:“袁公路奢侈无度,荼毒百姓,其心叵测,盖非明主。” “袁本初好名喜功,猜疑少断,无容人之量,也难称明主。” 孟建奇道:“孔明倒是眼界颇高,使君刘景升,单骑入荆州,胆识过人,挽狂澜于既倒,独拒荆州,可称明主?” 诸葛亮叹道:“刘使君当日确有英雄之姿态,但如今已为守成之主,怕是难以迈出荆州,影响天下大势了。” 孟建听了,又道:“那曹操曹孟德,世家显赫,迎立天子,麾下猛将如云,重才不重德,广纳天下英才,尤其重用颍川人士,可称明主?” 他这话刚说出口,徐庶赶紧想要打断,诸葛亮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重才不重德,乃是利益为先,寡廉鲜耻,人若无德,何异于豚犬!” “长此以往,其麾下必然大多是趋利忘义之徒,小人结党,蝇营狗苟,必生祸端,为天下笑料。” “纵兵屠城,以人为食,大伤天和,不积阴德,必遭报应。” 徐庶苦笑,孟建这是撞到墙上了,诸葛亮因家乡琅琊就被曹操屠城,说这番话虽然不失公允,但多少有些个人意气在里面。 只怕按诸葛亮的性格,投谁也不会投曹操吧? 孟建也知失言,忙道:“那依孔明所见,天下值得投奔的明主,又有几人?” 徐庶笑道:“天下诸侯,皆是州牧刺史,扳着指头一个个数过来,也没剩几人了。” 众人开始一个个讨论起来,最后却是发现,余下诸人,实力表现都远不如两袁。 诸葛亮方才叹道:“皆有可取之处,皆有其短之处。” “刘繇倒是豪气侠义,但其病重,怕是扬州要落入孙策之手。” “孙策江东虎狼,长于攻城略地,但却短于守成,怕是也有些麻烦。” “倒是刘豫州出身微寒,结交天下忠义之士,未必不能成事。” “还有一人,若是假以时日……” 他突然想起一人,当即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亮也无法看透。” 石韬好奇道:“是谁?” 诸葛亮答道:“徐州牧袁显弈。” 徐庶听了,奇道:“那个袁家庶子?” “虽然这两年很是做了不少大事,但幽州苦寒之地,他能有多少势力?” “听说其用兵数年,兵力从未超过五千,只能作为袁本初麾下附庸,只怕难以独立成事吧?” 诸葛亮摇头道:“兵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其做了什么,做成了什么。” 他又想起了当日费县之事,沉默不语。 徐庶几人见诸葛亮发呆,也不去打扰他,几人自顾自谈论推演起来,最后发现,这天下到了最后,还是两袁争锋。 几人转向诸葛亮,说道:“孔明以为,这天下最终归于谁手?” 孔明面露嘲讽之色,“袁公路?怕是接下来第一个死的。” 众人一惊,“袁公路号称三十万大军,比十万冀州军还要多上不少,孔明何出此言?” 孔明断然道:“汉室未灭,天下多有心存忠义之士,袁公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乃是自寻死路。” “若是眼光毒辣的,已经开始早早在豫州边境布局,想着将其击灭后,壮大实力了。” “所以据我观之,那曹孟德,刘玄德,刘景升,甚至孙伯符,皆可能借此崛起。” “但刘景升怕是无扩张之心,剩下的…” 想到这里,诸葛亮突然一怔,那袁家凶虎只占据广陵,只能从刘备的下邳处攻打袁术,看似是没有机会的。 但这汉廷刚封的荆州牧…… 难道其提前有所布局? 诸葛亮面色凝重起来,自己如果要预测天下大势,看来绝对不能漏算此人,毕竟之前好几次,自己都远远低估了袁熙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诸葛亮再次想到袁熙在费县中费力不讨好拯救百姓的模样,心道此人和袁氏行事风格,完全是格格不入啊。 接下来,自己便要好好看看,天下是如何变化的,其中有些人,是不是真的隐藏了些什么。 徐州下邳。 张飞怒气冲冲地把写着情报的竹简扔在地上,愤愤不平道:“这袁家子欺人太甚!” “他是徐州牧,那我们是什么?” “我们成了他的属下了?”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这诏令是天子用印签发,你是说天子做得不对?” 张飞听了,讷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憋屈!” “咱们明明说好三家共分徐州,结果却当了冤大头!” 刘备坐在上首,摆手道:“三弟,稍安勿躁,事情未必如你所想的那样。” 见张飞愤愤不平坐下,刘备这才叹道:“我方才明白,名分,尤其是天子的名分,是如此重要。” “但醒悟晚了,咱们落后一步,怨不得别人。” “何况袁显弈也未必一开始就瞄准了这个位置,他自己的幽州,都被下诏让给了子龙。” 听到这个名字,张飞脸上更是僵硬,当初刘关张三人情同兄弟,在张飞看来,赵云算是外人,张飞是有些看低怠慢于他的。 但结果没想到,赵云转投袁熙麾下三年不到,都做到四方将军兼幽州牧了! 这可是张飞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位置,赵云都能和刘备平起平坐了,而且这不是刘备这种私自上表的州牧,而是盖了天子印玺的亲封! 当初天子东归,被李傕郭汜一路追杀,公卿大臣颜面尽丧,那时候谁来救驾,就能得到封赏,尤其是封白波军为四方将军的时候,天子封号简直成了笑话。 然后事情变故就出在,吕布曹操袁熙联手奉迎了天子,竟然是重新恢复了部分汉室声威,天子封号随之也从先前的笑柄,变成了人人眼热的香饽饽!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是不想 要说如今刘备心里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交好天子这绝佳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虽说自己现在发展得也算风生水起,但若是有天子诏令,坐实自己豫州牧的名头,刘备才好名正言顺地向豫州扩张。 毕竟下邳其他方向,不是盟友,就是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袁氏曹操哪一方,刘备都不能与之为敌。 但就是唯一能扩张的豫州方向,还被袁术占了,两边素来不睦,袁术觊觎徐州,刘备也不是吃素的,挡住了袁术几次出兵试探。 但平时他也只能做些劫掠袁术粮队之事,占占小便宜以作报复,至于打入袁术地盘,攻城略地,刘备眼下是想都不敢想的。 刘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的谋士。 他麾下也不是没有精于内政策略的官员,糜竺孙乾简雍,虽然都算不错,但距离能谋略天下,预测大势的顶级谋士,还是差着一些。 真正有能力在这方面有能力出谋划策的陈群陈登,都已经转投他人。 而且糜竺那弟弟糜芳也不是个省心的,最近其在东海和袁谭所在的琅琊常常爆发冲突,很是吃了不少亏。 刘备知道肯定是袁谭仗势欺人,但人家找的就是借口,偏偏糜芳脾气是个不能忍让的,这不是正中人家下怀吗? 想到这里,刘备叹息道:“现在咱们看似春风得意,实际上处处隐患啊。” “虽然如今也能从徐州站稳脚跟,但之后怎么做,却是委实难决啊。” “袁术势大,但若其自立与汉室为敌,袁本初和曹孟德皆不会放过这机会,我们倒是便可以从中取利,所以要早做打算。” “但我最担心的是糜子方那边,其屡次和袁显思起冲突,东海是我们后方,若后院起火,便是两面受敌。” “我让糜子仲数次写信,劝说于他,但收效甚微,毕竟这两边冲突,也不淡淡是糜子方单方面的问题。” “如今两边僵住了,必须要尽快解决,不然托着也不是个事情。” “如今我想找个得力的人,去调解此事,但是却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三弟你脾气暴躁,多次坏事,我怕你到了后,会和青州军起了冲突。” “二弟你倒是做事稳重,但和子方私下有过龃龉,我怕到时候两边各不相让,让事态恶化。” 关羽张飞听了,虽然心中各自不太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刘备考虑的也很有道理。 刘备叹道:“子仲倒是给我出了个主意,发信向袁显奕求助,让其居中调停。” “你们以为如何?” 张飞听了,嘟囔道:“调停调停,上次丢了一半徐州,只怕调着调着,剩下的一半都要送给人家了!” 关羽止住张飞道:“三弟莫要意气用事,要是上次他不介入,我们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而且凶虎此人,虽然不是那种两肋插刀的朋友,但作为盟友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当日我在广陵城下被江东众将围攻,眼看就要丧命,也是其派将领把我救出来的。” “他若真是那种图谋我们的小人,完全可以坐视不理,等我战死,大哥这边不是更加无力反抗?” 张飞听了无法驳斥,只得讷讷道:“就算二哥说的对,如今他已经是徐州牧,怕是盯着我们这剩下的几块地呢,会真心帮我们?” 刘备叹道:“二弟三第,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该何去何从?” “就守着下邳孤独终老吗?” 关羽点头道:“确实,曹操狼子野心,袁谭意图不明,袁绍也不会始终待我们如一,如今也只有靠我们自己打出一片天地。” “周围己方势力太过强大,要想守住徐州,还要扩张,单凭我们自己,这数年内决计无法做到,甚至还有可能被人吞并。” 刘备点头道:“云长此言,也正是我想说的。” “在一群窥伺我们的诸侯中间,袁显奕已经是最靠得住的了。” “我们如果再失去这个盟友,如何继续立足?” “更何况凶虎背靠袁氏,还得了天子亲封,要说大义名分和势力,天下没有比他更适合联手的了。” “所以我们至少这几年之内,要和其交好,才能稳固我们自己势力,甚至更进一步,和汉廷拉上关系,这才是我们急需的。” “如今我们有求于他,其实也是个机会,正好借机和其亲近,让两边的联盟更加稳固,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关羽张飞听了,不得不承认,刘备的话是对的。 张飞闷闷道:“若我们求他帮忙,他要我们献出徐州怎么办?” 关羽听了,也是出声道:“三弟说的,也不无道理。” 刘备沉声道:“我是这么想的。” “咱们飘零半生,也就这样两年才有了落脚之地。” “这些年我们带着几百部曲,投奔于诸侯麾下,直到从陶州牧手里取得徐州,之前又何尝有自己地盘了?” “地盘固然重要,但是有一支忠心耿耿的强军,收买人心,在天下广有名望,我们即使丢了地盘,也能东山再起。” “我空挂着豫州牧名头,若是凶虎将来能帮我的得偿所愿,我将徐州送他,又有何不可?” 关羽沉声道:“大哥好魄力,换做两年前,大哥是绝对不会放手徐州的。” 刘备苦笑道:“任谁吃了亏,都是要想一想的。” “上次咱们被打得太惨,要不是凶虎相助,差一点就全军覆没。” “妻女丢了也就罢了,但是若跟随咱们的兵士掾属都没了,单凭咱们三兄弟,如何翻盘?” 众人默然。 刘备出声道:“所以我想好了,至少目前,我们急需凶虎相助,所以我必须要表明态度,并想办法和凶虎建立更密切的关系。” 张飞摇头道:“那凶虎可不是个好人,极其精明,要想让他出手,只怕不割下一大块肉来,那人绝对不会平白帮咱们忙的。” 刘备听了,说道:“关于此事,我已经和掾属谈过了。” “凶虎确实谋略过人,做事果决,头脑清醒,确实很不好说服。” “但其也不是全无缺点。” “我先前已经和子仲谈好,准备收糜家女郎作为义妹,由我做媒出一份嫁妆,将其嫁给凶虎。” “这样一来,我就能通过这层关系,和凶虎绑在一起。” 关羽听了,出声赞道:“大哥考虑得极为周到。” “当初凶虎已经有纳娶糜氏之意,但不知为何,却是突然离开了。” “据我猜测,此人虽然好色,但也注重名声,他见糜家摇摆不定,怕是以为主公还在属意糜家女郎,担心和大哥相争,在士族间传播恶名,所以才放弃了。” 刘备叹道:“这却是误会大了,我原配回来,怎么还有借口另娶?” “这也怪我当时态度未明,如今我收糜家女郎做义妹,然后做媒主嫁,便可让其打消这个疑虑。” 张飞心道大哥真的是对糜家女郎毫无兴趣? 怎么自己觉得不太像呢? 真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拿糜家女郎投石问路的? 但大哥明明说过,女人如衣服的! 既然他对糜家女郎不感兴趣,那 想到这里,张飞脱口而出道:“大哥的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吧?” “大哥真要想和那凶虎建立关系,哪有直接成为姻亲的直接?” “要是凶虎答应,大哥不就是直接成了他的老丈人了,这不比什么义妹直接?” 关羽脸色一僵,就你多话! 怎么偏偏在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起来了! 这话也是你随便说的吗? 刘备脸色一僵,勉强笑道:“那凶虎已有正妻,我好歹也是一州之主,得要面子的。” 张飞听了,点了点头,随即摇头,“不对啊,听说那温侯也把女儿送给凶虎了,总不可能是做正妻吧?” 刘备哑口无言,脸色更加尴尬。 关羽听了,喝道:“三弟,就知道在这种地方纠缠不清,有这时间好好练练兵,不定哪天就打仗了!” 张飞听了,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说起练兵时兵士偷懒的事情来。 关羽却是盯着刘备脸颊上几道浅浅的抓痕,若有所思。 邺城。 吕玲绮坐在树下,背靠清凉的树干,闷闷道:“走什么六礼,来回跑好几趟,烦都烦死了。” “阿父当初点了头就是了,哪有这么绕来绕去的?” 袁熙和她并肩坐着,笑道:“这是做给冀州士族看的。” “你也知道,温侯虽然勇冠天下,但是一直有些好事之人。私下诽谤温侯礼仪有缺。” “所以这次我让甄家主母收你做义女,替他把六礼走完,也是为了温侯和你的名声。” 吕玲绮心里明白,温侯被人非议的借口,主要还是在于杀了两任举主,虽然之后用天子诏令作为托词,但毕竟还是不光彩的。 她知道这个时候也不是无礼取闹的时候,只得闷闷道:“邺城好麻烦,出嫁好麻烦,还不如在怀城开心。” “我想阿母了。” 袁熙安慰道:“人都是要长大离家的。” “只怕舅姑嫁给温侯之后,也没有再见父母吧。” “何况将来幽州和河内并不远,还是有很多机会回去探亲的。” 吕玲绮这才心情好转,“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还是挺开心的。” “我且不说,你这半年奔波,蓟城家眷都没来得及见面吧?” 袁熙苦笑道:“确实。” “而且黑山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到时候要回蓟城,很可能要到年底了。” “那时候怕是我那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吕玲绮轻轻点头,这就是打天下的无奈,妻儿几年不见面,都是常事。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调解用兵 袁熙和吕玲绮在小楼窗前坐着,外面风景很好,但他却无心观赏。 他前日写了封家书,让人送到蓟城,去询问甄宓的近况,写完之后,他很是犹豫,因为这信即使送到甄宓手里,自己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但思考再三,袁熙还是把信送了出去,毕竟对甄宓来说多少也是个安慰。 现在他心急如焚,明明很想赶回幽州,但黑山却需要自己去主持大局,只有将黑山之事彻底解决,他才能安心回去。 然后在这之前,偏偏赵云和自己还有个婚事摆在前面。 赵云那边还在等兄长赶来,这且不说,袁熙和吕玲绮的婚事却也是个麻烦。 袁熙这次虽然不是迎娶正妻,但为了给吕布面子,礼节流程都被刻意模糊掉了,礼制只是比正妻稍低一些而已,所以流程极为繁杂。 这一耽搁,便在邺城便呆了小半个月了,让袁熙越发坐不住。 幸好黑山那边袁尚至今无法存进,而且听说杨凤也出现了,出其不意地想要袭杀袁尚,却被文丑和几名偏将挡住,无功而返。 据当时在场的田豫来信说,杨凤比当初巅峰之时,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差了不少,很有可能是先前和袁熙的几场生死相搏中受了不轻的伤,到现在也没有恢复。 袁熙当即回信,让田豫高顺等人若有机会,一定要将杨凤擒住或者击杀,趁她病,要她命,要是等杨凤完全恢复过来,对自己这边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袁熙解决东武阳臧洪的事情,袁绍已经发令,让高览带兵去黑山,张郃受封之后返回邺城,正在修整兵马。 但在袁熙看来,袁绍的动作还是有些慢了,曹操通过汉廷,不知道在黑山布置了什么后手,时间拖得越久,越可能出现变数。 要等六礼走完,还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这个时间从邺城到黑山中部隘口,轻骑简装的话,都能跑两个来回了! 想到这里,他霍然站起来,对吕玲绮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黑山的事情必须要尽快结束。” “我去见见本初公。” 不多时,袁熙便到了袁绍府邸,他见了袁绍,说道:“黑山的事情,拖得太久了。” “如今将张郃高览调兵过去,我让幽州军南下配合,黑山军必将抵挡不住。” “此时我拿出天子诏书,让黑山军有个台阶下,最好的结果,是能让其为袁氏所用,但若其冥顽不灵,便要将其尽快消灭!” “不然曹操很可能从中作梗,濮阳之事就能看出来,曹操做事反应极其果决,若拖延下去,必将被他赶在前面!” 田丰去了东武阳,如今袁绍身边谋士只剩下了荀谌和审配,两人商量几句后,竟然是一致支持袁熙的观点。 审配就不用说了,其本来就是支持袁尚的,尽快解决黑山军对袁尚也有好处。 但荀谌此人,袁熙就有些看不透了,当初出于种种顾虑,袁熙并没有招揽荀谌,一方面他自己实力不够,一方面也怀疑荀谌可能和荀家其他人尚有联系。 明面上看,荀谌是袁尚的人,但当日北新城里,其明显和袁谭有一腿,所以这次袁熙说话时,也在注意荀谌神情,想要看出些什么。 但荀谌掩饰得很好,只是提出了几个兵粮方面的问题,便再无他话。 到了最后,反而是审配对袁熙说道:“若取得黑山,显奕公子将怎么驻军?” 这就是涉及到地盘瓜分问题了,袁熙毫不犹豫道:“我要从北隘口到中部隘口那一段。” “至于中部隘口到南部隘口那一段,由冀州掌管。” “而且我需要如果要南下河内时,袁氏能给我随时通行的权力。” “同样,若是冀州军从我驻军的那一段北上,我也不会阻拦。” 审配笑道:“既然同为袁氏,显奕公子为何执着于驻军?” 袁熙坦然道:“我幽州南部门户,直通黑山,若是疏于防范,被敌人攻入幽州内部,幽州必然大乱。” “我不是不相信冀州军,而是南匈奴敌友未分,他们若是从黑山通道入侵,我需要有个缓冲地带。” “何况咱们袁氏下一步的计划,不是占据并州的河套平原吗?” “若袁氏掌握了黑山南隘口,离天子行宫所在的河内便只有几百里,如有变故,随时能进入司隶,这可是冀州扩张的关键一步。” 审配听了,面露赞赏之意,不再说话,而是看向袁绍。 袁绍还颇不适应,他第一次身边谋士这么少,但第一次如此快地达成一致,他略一沉吟,说道:“可。” “正南,你随显奕同去黑山,遇到显甫告诉他,此事以显奕为主,毕竟这次他是天子使节。” 审配听了,忙低头拜道:“谨遵使君之命。” 袁熙心中一喜,又听袁绍道:“我知显奕在黑山军手里折了大将,但逝者已矣,切勿意气用事,免得坏了袁氏大事。” 袁熙面色不变,出声道:“尊使君之命。” 袁绍见袁熙面有不情不愿之色,喟叹一声,“只怕要得胜回来,显弈才能完婚了。” 袁熙轻声道:“六礼尚未走完,反正呆着也是呆着,说不定解决完黑山军再赶回邺城,时间正好。” 他明白袁绍是用婚事警告自己切勿乱来,这婚事不仅指袁熙的,也包括赵云的。 袁绍听了,便不再说话,挥手道:“好,你自去整兵,钱粮从冀州府库支取,明日我便让张郃带军,随你开拔。” 袁熙低头一礼,便退了出去。 荀谌见袁熙离开,对袁绍笑道:“显奕公子这两年来,做事安排地极为紧密,一直在调兵打仗,中间竟似没有一刻耽搁。” “看其做派,倒是像看到了什么契机,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契机一样。” 袁绍听了,也是心中有些疑虑,为什么袁熙会这么急? 而且他明明已经过继了,和袁家家主再无关系,为什么还这么费心给袁氏筹划? 袁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自己麾下谋士都看不到的事情? 袁绍想到关于袁熙手下有异人隐虎,擅长观星的传闻,心道难道真有这种高人,给其透露了关乎未来运势的天机不成? 袁熙回到府里,对赵云道:“我明日便动身去黑山。” “子龙的兄长,还未赶到邺城?” 赵云说道:“算算时间,应该在路上了。” 袁熙听了,说道:“子龙先留下成婚,我去带兵前去。” 赵云立刻回道:“公子不惜耽误自己婚事,云哪有颜面呆在邺城?” “何况我如不跟公子过去,只怕幽州诸将,心里会有想法,认为我接受了天子册封后,怕是生了异心,这对幽州军的军心,不是好事。”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要跟着公子。” 袁熙听了,笑道:“好!” “这次咱们和冀州军,几乎倾其所有高端战力,要是再拿不下黑山军,可就丢人了!” 赵云自去出府整兵,调取辎重钱粮,袁熙却是给黑山中部隘口的郭嘉阎柔等人发了急信,令其立刻从中部隘口往南推进。 他把密信封好,刚让探子送走,一直在后面偷听的吕玲绮跳了出来,一手揪住袁熙衣袖,一手环住袁熙脖子,恶狠狠道:“怎么,明天就想跑?” “你敢丢下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袁熙感觉到两团柔软在自己背上紧紧贴着,心里大乐,嘴上求饶道:“怎么可能不带你去!” “不你要稍微掩饰,打扮成我身边侍卫。” “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温侯怕不是要活劈了我。” 吕玲绮听了,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说道:“还算你有些良心。” “你就这三脚猫本事,到时候只怕战场上,还需要我保护呢。” 袁熙大汗,虽然这句话是实话,但说得这么直白,也太伤人了! 邺城连夜灯火通明,兵士列队整军,城里的百姓知道,又要打仗了。 但他们却没有多少担心的,除了当年邺城之乱,如今打仗的地点,都离着邺城很远,根本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 打仗当然是在别人地盘上打仗最好,离得越远越好,不然即使是守城,对于生活的影响也是非常巨大的。 不几日,当张燕得知冀州再度发兵,幽州军往南逼近的消息后,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黑山军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赶紧找来代天子出使黑山的钟繇,面色不善道:“钟侍郎,说好天子调解,但是袁氏攻势未减,还凶猛了许多!” “如今不仅冀州增兵,连幽州兵也动手了!” “这和钟侍郎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钟繇也是脸色阴沉,怒道:“这袁氏心怀叵测,摆明了就是不尊天子诏令!” “尤其是那袁熙,天子都被他骗了,如今这么做,简直是过河拆桥!” “我若回到怀城,必将狠狠参他一本!” 张燕说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我们如何渡过难关?” 钟繇面有难色,“那凶虎袁当初在天子面前,一口咬定黑山军杀了他的大将,要黑山军给个说法。” “若中郎将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就有借口一直打下去。” 张燕听了,恼道:“当初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皆是杨校尉义兄杨丑所为!” “如今要我怎么办?” 钟繇便道:“那凶虎咬定了是杨凤幕后主使,若不将其交出来,凶虎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燕听了,摇头道,“不行,她在太平道中的地位很高,动不得。” 钟繇阴恻恻道:“为何动不得?” “太平道是她的,还是曹使君的?” 张燕猛然怔住。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置之死地 杨凤睁开眼睛,大口喘息了几下,感觉胸腹间的血腥味道稍稍淡了些,才用胳膊缓缓支起身子,在稻草榻上坐起。 她这段时间以来,透支了太多身体潜力,伤了根本,怕是折损了不少寿数。 杨凤怀疑,自己哪天一觉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如今的她,身体时时刻刻遭受着剧烈的疼痛,要不是有继承黄天志向,给天下万民寻找一条道路的信念在支撑,只怕她现在已经精神先于肉体垮了。 但饶是如此,她也明白,光靠信念是改变不了现实的。 黑山军覆灭的日子,近了。 她从褡裢里面拿出一块有些发硬的面饼,塞入口中咀嚼几下,粗粝的碎渣在干涸的口腔中翻滚摩擦,扎的生疼。 杨凤端过身边盛着山泉水的木碗,和着饼渣勉强吞了下去,空空如也的腹中,灼烧般的饥饿感总算有所消退。 自从她小时候有记忆起,吃饭这种事情,一直就不是怎么好的回忆,因为毕竟能愉快吃顿饱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她盘起腿来,胸膛不断起伏,将呼入的气息散入四肢百骸,本来虚弱的身体,有重新充满了些许力气,但她心里明白,只怕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巅峰了。 现在她还不能倒下,不然黑山太平道的人心,就要散了。 杨凤走出营帐,看着帐外三三两两的亲卫,都倚靠在树下休息,人人带伤,面黄肌瘦,显然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见杨凤起来,众人连忙就要站起,杨凤挥手让他们继续坐下,众人只得依言行事。 早有两名亲卫过来,杨凤道:“前面怎么样了?” 亲卫对望一眼,低声道:“不太好。” “冀州又增兵了,幽州也开始调集人马,协助冀州军攻打营寨。” “前线两面受敌,岌岌可危。” 幽州军,杨凤默念着这个名字,拳头攥了起来。 她低声道:“你们说,先前攻打幽州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因为幽州军的报复,死去的人太多了。” “我有时在想,真的值得吗?” 亲卫环顾四周,低声道:“圣女这是哪里话,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凶虎就是在造谣,这对于故去的天师大人,实乃大不敬。” “不杀凶虎,不足以正本清源,咱们太平道岂不是背上了污名?” 杨凤听了,叹道:“可是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却还是拿他没办法。” “这样打下去,黑山太平道的人,就要死绝了。” 亲卫悄声道:“咱们死了倒没什么,但是圣女秉承天师遗志,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先前我们反而成了圣女拖累,害得圣女数次受伤,实在是万分惭愧。” “听说凶虎不日便要带军前来,请圣女准许我们到时伺机突袭,将其杀死!” “什么!”杨凤又惊又喜,“凶虎竟然又亲自来了?” 她当下心内思忖起来,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杀死凶虎,现在已经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不仅是为了义兄报仇,更是为了黑山军,为了天下,扫清这荼毒众生的士族毒瘤! 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随着一天天过去,杀死袁熙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如今对方竟是找上门来了! 她对亲卫断然道:“随我去见中郎将!” 张燕营帐里面,听了钟繇的话,张燕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低声吼道:“我不能对不起天师!” “做下这种事情,我怎么对得起良心!” 钟繇冷笑道:“那为了她一个,要整个黑山陪葬?” “舍却一人,救数十万人,中郎将如何选择?” 张燕结结巴巴道:“不是这么算的!” “太平道拯救苍生,她是其中重要人物,我若对其不利,太平道必然……” 钟繇冷笑道:“不就是黄巾余孽张角之女么,使君早就查明她的底细了!” 张燕听了大惊,差点失手打翻手边茶碗,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他随即反应过来,“杨丑?” 钟繇冷笑道:“我若将其身份挑明,天下有的是人想要杀她!” “中郎将应该明白,黑山军早就该和黄巾余孽撇清关系了!” “黄巾之乱后,太平道也早和黄巾军脱离了关系,这也是太平道继续存在的条件!” “黄巾军是黄巾军,张角是张角,两者如今都无法代表太平道,更何况是张角的一个女儿?” “如今汉廷仍然尊奉黄老,谁掌握了太平道,成为真人,就能掌握天子的心!” “中郎将难道以为,杨凤比使君更有资格不成?” “她在太平道占据的位置,挡了使君的路,也该让让了!” “恕我直言,使君能给中郎将的,杨凤一样都给不了!” “何况要是事情暴露,中郎将还落得个包庇乱党的罪名!” “事到如今,中郎将还犹豫什么!” 张燕大脑一片空白。 一边是杨凤,一边是几十万黑山军。 一边是曹操许诺的官职侯位,一边是保护杨凤面临的风险。 他脸色数变,咬牙道:“我要是公然出手,以后哪还有颜面……” 钟繇见张燕已经被说动,心下暗喜,微笑道:“此时又有何难。” “听说她和那凶虎结了私仇,借刀杀人而已。” “运气好的话,还能一石二鸟呢。” 袁熙和赵云带着数百骑兵从邺城出发出发,行军数日,便已经来到魏郡和黑山交界处,眼见离着中部隘口尚有百十里,前方却传来探子尖锐的哨音示警。 众人听着远处路上马蹄声音逼近,如临大敌,纷纷列阵护卫,却见不多时当先冲出一军,领军的旗帜上却是幽州军标识。 袁熙透过望远镜一看,心下大定,对赵云道:“是阎柔。” 过不多时,阎柔领着几十骑兵纵马到了跟前,阎柔带人翻身下马,对袁熙拜道:“末将阎柔,见过使君。” 袁熙下马将阎柔扶起,说道:“这几个月将军辛苦了。” 他这话倒是出于真心,阎柔独立负责保护粮道,阻据黑山军骑兵的骚扰,这几个月打过大大小小数十仗,有力保障了幽州军粮草辎重的运送。 阎柔抱拳道:“此是末将职责所在,但是黑山军并不弱,我这边死伤不少,尤其最近这半个月,黑山军跟发疯一样,我这边好几次都是堪堪挡住,幸好使君来了。” 袁熙拍了拍阎柔肩头,“困兽犹斗而已,不过确实乌桓兄弟死伤慎重,回去之后,我会让幽州好生抚恤。” 阎柔刚要道谢,袁熙给赵云使了个眼色,赵云从马鞍边上解开包袱,在里面拿一颗印绶和一道诏书来,递到阎柔面前。 阎柔一头雾水接过,赵云沉声道:“公子令我奉诏幽州牧,我便替将军请了天子诏令。” “如今将军是名正言顺的乌桓校尉了。” 阎柔展开诏书印玺一看,果然是天子亲书,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对赵云拜道:“多谢使君器重!” 他见赵云眼中神色,方才醒悟过来,连忙转身对袁熙跪谢,袁熙将其扶起,笑道:“子龙是我最为信任之人,还望将军以后好生辅佐子龙,让幽州境内的的胡汉边民,都能过上安生日子。” 阎柔听袁熙似乎意有所指,犹豫了半晌,才出声道:“公子也知我这号称乌丸铁骑,但其实胡汉皆有,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但在中原人看来,我们都是贱民。” “所以这两百年来,我们这些边民和中原人士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敬服公子和赵使君,但要想让胡汉边民过上安生日子,可不是我这种只会打仗的大老粗能干的。” 袁熙听了,笑道:“阎兄明明看的很明白,说道很明白,怎么又装起傻来了!” “校尉一职,负有督查监览之责,并不是只让你带兵打仗的!” “从征兵到种田放牧,从内政到官司杂务,都是伱要做的,别想偷懒!” “我这已经是放权给你了!” “做的好,就继续做,将来还能更近一步,做不到,那我只能换人做了!” 阎柔大汗,忙道:“谨遵公子之命。” 他刚才还以为是袁熙试探自己,所以表明自己只管打仗,结果袁熙直接挑明,他才放下心来,不然他这个乌丸校尉,也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 袁熙拍着阎柔的肩膀,“幽州边境,胡汉杂居,但编户齐民上百年了,既然上了户口,就都是大汉子民,无分彼此。” “江东几十万山越人,到现在还没上户口呢。” “这以后的事情,你和子龙商量着来,我相信会比我在的时候做得更好。” 阎柔当下应了,心道听公子这语气,只怕是真的放心把幽州交出去了? 这可是一州之地啊,魄力也太大了! 袁熙让阎柔继续护持粮道,让其派人回幽州乌丸各部召集兵马支援,如今阎柔有了汉廷的名头,征募边民便容易了很多。 袁熙则带着赵云,一路行军进了黑山中部隘口,然后又几十里,便遇到了南下驻扎的幽州军主力。 眼见郭嘉沮授,田豫高顺都迎了出来,袁熙心道这次再打不灭黑山军,就没有天理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战前谋划 田豫跟着一起出来迎接,发现袁熙身边除了孙礼之外,还多了一个侍卫,其身形也不见得如何高大强壮,带着个铁面,遮住了半张脸,只漏出一双眼睛来。 他早劝过袁熙,让其找个身长力大的侍卫,来弥补孙礼的不足,孙礼虽然在武学上很有天赋,但毕竟身体尚未长成,武艺也还未融会贯通,平日战阵里面也就罢了,但是遇到杨凤那样的高手,就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第一次遇到杨凤时,田豫和孙礼联手,都差点让杨凤得逞,孙礼自然是耿耿于怀,田豫也觉得颇为丢人。 在田豫看来,对付杨凤这种人身形灵活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围成一圈,消耗其力气,将其活活耗死,方为上策。 公子这次打黑山,杨凤可能还会来突袭,多带一个侍卫,够用吗? 田豫此时却发现,身边的高顺面色古怪,直勾勾盯着那新来的侍卫,心道这是有什么古怪? 众人进去后坐定,袁熙把封阎柔为为乌丸校尉的事情说了,郭嘉说道:“这个官职倒是合适,但只怕这对应的官职” 袁熙笑道:“我已经让子龙办妥了。” “国让兄。” 田豫听了,应道:“末将在。” 袁熙示意赵云拿出印绶,说道:“子龙也给国让请了封,天子诏命,兄为护乌丸校尉。” 众人听了,心道这倒是合适,护乌丸校尉是汉廷用来监察乌丸校尉的,要是换做旁人,可能阎柔心里还有芥蒂,但若是和阎柔私交甚好的田豫,那便少了很多麻烦事。 田豫从赵云手里接过印绶,心中嘀咕起来,公子还真要把幽州交给赵云? 还真敢啊,要知道公子家眷都在蓟城,万一赵云有了异心 袁熙似乎看出了田豫在内的众人心中疑惑,开口道:“天子封幽州牧一事,确实和我之前的料算,稍微有所出入。” “天子如此做,还是很有想法的。” “不过一人不能兼任两州州牧,如此安排,倒也是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诸位大可放心,以后幽州事务安排照旧,子龙在幽州一应命令,如我亲发。” 众人当下出声领命,袁熙已经定了的事情,他们也没必要争论,何况此事初想起来有些别扭,不过拥有数州的袁绍袁术等人,其实也是这么做的。 不过想想,东汉十三州,自己跟随的袁熙,名义上也算拥有两州了! 袁熙随后道:“当务之急,是拿下黑山,彻底消除黑山军隐患,我们才能稳定幽州周边,同时也可进而图谋并州,并尽可能占据河套地区的土地。”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区可以说是北方塞外附近,最适合种粮食的地方了。 而且因为汉末冰河期,这几年北方天气越发寒冷,导致很多水利尚未发展的地区,只适合种植耐寒耐旱的粮食作物,而河套地区便十分适合种植小麦。 至于幽州,可用水利设施尽量消除寒冷天气影响,用来种植产量更高的水稻,但这种做法,也只适合有充足水源的地方。 算来算去,在幽州养一支万人左右的兵马,一年耗费的给养折算成粮食,就要三百万石左右。 当然,这是兵士所有花费和粮饷折算起来,其中包括主食,肉,奶,蔬菜,盐调味料等等。 加上其中混杂一些粗粮,到最后可能并不需要三百万石的小麦大米,但需要一半以上的量,之所以选择了小麦大米,而不是其他作物,还是因为前者产量上有优势。 即便如此,单凭幽州几个郡也很难支撑这些花费,何况最初几年是育种选优的时期,实验失败,便容易颗粒无收,反而影响收成。 袁熙如此小心地控制兵士数目,不是招不起更多的兵士,而是如果再增兵的话,幽州便会被活活拖跨。 而其他很多诸侯采取的应对办法,便是打仗消耗,兵士死了,自然花费就少了,而作为袁熙,是很不愿意采用这种手段的。 所以对能够种粮还能养马的河套地区,袁熙垂涎三尺,而且这接下来的年景,天气会越发寒冷,塞外草场的牧草会受其影响,进而大规模减产。 游牧民族若是养活不了牲畜,那边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西迁,寻找水草更为丰美繁盛之地,当然会不可避免地和其他游牧民族产生冲突。 二是南下劫掠,进入塞内,抢劫幽州并州凉州的边民。 相对来说,第二种选择更容易被游牧民族接受,因为西迁并不靠谱,有可能找不到牧场,也可能别的牧场也受了灾。 但南下就不一样了,不仅能抢劫到汉地边民种植的粮食,而且如今天下大乱,防卫边疆的并凉军全部参与到内乱中,边塞几乎是不设防的。 袁熙预测,在五到十年内,塞外的北匈奴和鲜卑便会大规模南下劫掠,在这之前,他要借助各方力量,在并州河套平原一带建立防线,阻住外族的脚步。 而袁绍袁尚等人,限于时代眼光的局限,并不会看的这么长远,袁氏想要占据并州,主要原因还是看上了南匈奴的兵源和战马。 在这点上,主要想种地的袁熙和想要战马的袁尚,其实在目标上并不太冲突,双方还是可以合作的。 只要双方一起打通黑山通道,便可进入并州,袁熙一方面利用袁氏实力给自己做后盾,一方面利用天子诏令威吓南匈奴,在河套地区建立军镇营寨,保障种地安全,然后在这几年的窗口期内,尽可能地积蓄实力。 当然,前提是搅事的黑山军必须被消灭。 想到这里,袁熙开口道:“我奉了天子诏令,攻打黑山同时又要劝解袁氏,两边面子都要给不说,还要尽量避免兵士死伤。” “我想先问问诸位,有何高见?” 沮授等了片刻,见郭嘉没说话,便开口道:“天子那边说是化干戈为玉帛,要是真把黑山军全部剿灭了,只怕公子也会在汉廷受人诟病。” “老夫觉得最好的结果,是黑山军投降,公子将其收编。” 袁熙叹道:“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如今我们吃不下啊。” “咱们军粮耗费也很多,再打一个月,只怕幽州连秋种的粮都要拿出来了。” “他们黑山军即使向我投降,我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沮授道:“但是黑山军快撑不住了。” “要是他们投降袁尚,我们这次打黑山,怕是没有什么好处。” 郭嘉此时出声道:“我倒和公与先生看法有些不同。” “袁尚要是真的敢将几十万黑山军全部吃下,不出半年,冀州就会被吃空了。” “到时候闹起饥荒来,冀州形势大乱,公子的机会不就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脸色僵硬,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 你怎么时时刻刻想着搞垮冀州啊? 袁熙苦笑道:“此事暂且不要谈了,如今我们实力尚弱,冀州真出了事,曹操便有了可趁之机,咱们可争不过他。” 郭嘉听了,面露遗憾之色,心道公子还是这心软啊。 郭嘉其实暗地里的意思是,冀州大乱,幽州军趁机夺取邺城! 而且他相信,袁熙也一定听懂了,只是装傻而已。 其实这已经是郭嘉能想到的最快夺取冀州的方法了,虽然风险很大,但争夺天下,本就是需要冒险的。 不过既然袁熙否定了这个想法,郭嘉便道:“既然幽州冀州都养不起,那只能让黑山军溃散,部分流民会被迫南下河内。” “到时候放走一部分黑山军,只按公子最优先的目标,重点针对杨凤即可。” “这样一来,三方目的都可达成,我们对付张凤,袁氏击败黑山军,同时放走一部分溃兵给汉廷,也能给天子有个交代。” 此时郭嘉的是黑山失败之后的推演,看上去像是考虑得有些早了,但在场诸人却都明白这些情况必须要提早应对,等黑山军真的投降了,到时候在想安置办法就晚了。 郭嘉最后道:“我建议这几天静观其变,等袁尚吃了瘪,到时候便好和他谈条件了。” 沮授开口道:“听说冀州派张郃高览带兵增援,如今袁绍手下三庭柱俱全,实力大增,要是黑山军直接被其打崩了怎么办?” 郭嘉听了,说道:“黑山军并不好对付,不是加上两个大将就能彻底消灭的。” “且最麻烦的是,黑山地势险要,树林茂盛,兵士之间只能三两肉搏,冀州军强弓硬弩和骑兵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而且袁尚怕想着独占功劳,若不吃个大亏,只怕也不会情愿让我们介入。” 沮授听了,点头道:“确如奉孝所言,士兵疲惫,养精蓄锐为佳。” 袁熙笑道:“便依两位之言,让兵士们休息两天。” “同时加紧整兵,熟练山地作战,随时准备应对变故。” 袁尚坐在营帐之中,志得意满地看着麾下的谋士武将。 审配征调粮草回来,加上逄纪,自己两大谋士都到了。 麾下主将文丑高览张郃俱在,加上偏将吕旷吕翔等十几人,已经是冀州拿得出手的最强战力。 增援的兵士,以及前兵后勤,粮草运输,一共出动了近三万人,要是再打不下黑山军,真的没法回去交代了。 他把手一挥,“诸位各自回去,明日总攻!” 审配出声道:“显奕公子那边” 袁尚不以为意道:“他那几千兵顶什么事,万一他掺和进来,我还要和他平分功劳不成?” 众人听了,心道这倒是符合袁尚的性格,不过倒也合情合理。 这几年袁熙数次大胜,闯下了不小的名头,袁尚却几乎没有军功,急需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 这个时候要是让袁熙一起攻打黑山军,即使赢了,流出去的传言,十有八九也是袁熙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这样一来,袁尚自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而且如今冀州军在兵力和将领上占了绝对优势,袁熙是否参与,已经不影响大局了,所以于情于理,袁尚都不会让袁熙参与到决定性的这一战中的。 黑山军张燕营帐中,杨凤说道:“中郎将意思,明日我来主攻?”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山顶争斗 先前张燕得知冀州援军已到,随时都会发动进攻,便找人将杨凤喊来,商议如何应对,他话头绕了几圈,只说河北大将都到了,若想抵挡进攻,非杨凤不可。 他说话间,见杨凤气色大不如以前,连平日里面挺得笔直的身体,都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微的佝偻,一时间竟是有些犹豫,迟迟说不下去。 杨凤却是没有推辞,只说道:“明日我做先锋,倒无所谓。” “但中郎将以为,黑山军真的还能挡住冀州军吗?” 张燕自然知道实情,这几日军中已经开始断粮了,很多兵士只能想方设法从各处里抠出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吃,这样下去,不到不出十天,黑山军便不战自溃了。 张燕也过派人偷袭对方储粮之处,但对方大将守得很紧,黑山军尝试数次,都失败了。 如今他先前设想和冀州军打消耗战的结果,以黑山军首先粮绝告终。 张燕开口道:“杨校尉,黑山已经无法呆了。” “明日一战,若我们能斩杀敌人大将甚至主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兵败,我们便只能立刻着手撤出黑山,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杨凤皱眉道:“走,往哪里走?” 张燕叹道:“并州是不能去了,带着这么多人,即使去投靠南匈奴,对方也未必愿意。” “所以我想往西南方逃走,进入河东。” “那里本是白波军的地盘,但白波军被打散,如今无人控制,正好给了黑山军机会。” “我们若能盘踞河东,将来伺机向朝廷上表,未必不能再度得到汉廷支持。” 杨凤皱眉道:“中郎将还想信那无道的汉廷?” “咱们当初可是为了权宜之计才投靠汉廷,这些年来,无一日不是为了改天换地,黄天在上,取代青天!” “如今中郎将带人投靠汉廷,是要为其卖命?” 张燕听了,脸色一沉,颇为不悦道:“杨校尉,天下已经变了!” “你不是也承认过,曹使君是接替天师遗志的人吗?” “即使要改换天地,也是一步步来的,如今我们需要依附汉廷,才能恢复实力,更何况我们现在是自身难保!” “校尉可知道,不投靠汉廷,和袁氏为敌,为了养活这十几万张嘴,我的压力有多大吗?” 杨凤默然。 良久,她才盯着张燕,开口道:“我明白了。” “中郎将大人若心中仍存黄天,我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凤的目光锐利无比,张燕不自觉移开了视线,说道:“杨校尉还请安心。” 杨凤点了点头,“没别的事情,我先告退了。” 张燕见杨凤转身,忍不住道:“太平清领书” 杨凤霍然转身,“中郎将大人,这是我说的最后一次了。” “太平清领书,并没有什么特别。” “里面的武学,都是伤身折寿的邪道,并不适合修习。” 张燕听了,激动的站了起来,“可我悟不出清领书中蕴藏的奥秘!” “自天师去世后,我们和黄天的感应就断了!” “如果清领书里也没有上通黄天之道,我们如何得知,当初天师是如何沟通黄天的?” “我们怎么知道天师是不是在骗我们?” 杨凤脚步一滞,“我也不知道。”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燕呆呆站在地上,眼中闪动着纠结挣扎之色。 她也不知道? 那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黄巾起事难道只是一场梦,亦或一场骗局? 他握紧拳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然后打开瓶塞,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几口。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黄天的低语。 袁熙从营帐里面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他身下是一捆稻草,上面铺了块麻布当床,秋天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凉,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和衣躺着,拿块布毡往身上一裹,便凑活一晚。 他伸了个懒腰,伸手去摸身边的甲胄,却看到旁边吕玲绮裹着麻步缩成一团,正睡得香,脸上还沾着草木灰。 袁熙不禁暗笑,这连日行军,休息也休息不好,吃也吃不好,把吕玲绮折腾的不轻,早就没有了出发前活蹦乱跳的模样,一有机会倒头就睡。 不过让袁熙佩服的是,吕玲绮脾气倒是死硬,竟是一直咬牙坚持下来,不知是该称赞她头铁,还是脸皮薄。 此时他突然神色一凝,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号角声,似乎是远处山头传来的,营寨里面的军士开始骚动起来,兵士们快速穿上甲胄,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袁熙伸出手,探向吕玲绮胸前,中途改变了方向,在她肩头摇晃了几下,吕玲绮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道:“打仗了?” 她猛地一震,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拿起身边的札甲便往身上套,一边穿还一边打着哈欠,袁熙见了,有些于心不忍,说道:“没事,号角声很远,不是这边营寨遭受攻击,你再睡会也行。” 吕玲绮摇了摇头,“不行,太丢人了。” “先前我过得还是太好了,没想到你平日里面过得都是这种日子,还没打仗,我就狼狈如此,实在是给阿父丢人。” 她一边说话,一边麻利地穿好上身甲胄,正费力地往脚上套皮靴,袁熙一眼瞥到,目光便有些移不开。 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吕玲绮的从脚趾再到脚踝,然后再到小腿,曲线极好。 不同于甄宓那种略微苗条修长的线条,吕玲绮的小腿肌肉要更加结实一些,相比甄宓莹白如玉般的肌肤,吕玲绮的肤色呈现出淡淡的小麦色,泛着微微发亮的健康光泽,显得极富活力。 虽然甄宓也时时爬楼,但显然不能和吕玲绮这种日日练武的相比,袁熙鼻翼抽动一下,甚至隐隐闻到了吕玲绮脚趾缝隙间,传出的淡淡汗水酸臭味道。 怎么感觉这种味道,反而隐隐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吕玲绮浑然未觉,在皮靴外面绑好铁甲护腿,一跃而起,发现袁熙还在弓着身子慢腾腾穿甲,得意道:“怎么样,起码着甲速度比你快!” 两人走出营寨,此时晨曦未明,太阳甚至没有完全跳出山边,已经能听到远处山上厮杀声已经隐隐传来,营寨中的兵士们皆已穿戴整齐,蓄势待发。 袁熙对吕玲绮道:“走,上望楼看看。” 不多时,两人站在望楼高处,透过望远镜见远处山头上,冀州军和黑山军已经战成一片。 黑山这处隘口地处黑山中部,三个山头,袁尚袁熙黑山军各自占据了一个,袁熙不知道此处在后世叫什么,但根据地形,是后世长城内三关附近所在,地势险要,极难功打。 想要突入黑山府邸,便需击溃黑山军,占据山头,才能将通往里面的山谷通道打通,而除了此处,其他地方都太过险峻,无法翻山绕过。 袁尚为了这处,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两边都是将大量的人命填在此处。 之所以这么难攻下,就是因为黑山军那处山头地势较高,冀州兵爬上去已经是不容易,更别说结阵作战了。 袁熙从望远镜里看到双方来回厮杀,不断有人从山道跌落,尸体将后面的人砸得翻滚下去,心道这种要津确实麻烦,倒有些像蜀地剑阁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味道了。 然而真要是剑阁,只怕袁尚早就退军了,现在双方尚能来回攻防,是袁尚打定主意,要将黑山军活活耗死。 袁熙虽然是带着诏令来的,但打成这样子,双方是不可能罢手了,眼下只能打到张燕山穷水尽,对方才肯服软吧? 而且他得到消息,刘协派了过来的是钟繇,而不是先前的王匡。这让袁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刘协改变人选,是个偶然的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黑山本就和曹操各有勾结,袁熙确定钟繇出使这件事,有曹操的手笔,关键是对方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黑山中有什么值得曹操注意的,难道只是为了这几十万人口? 那边山上文丑一马当先,手持一柄长斧,左冲右突,旁边两名兵士拿着盾牌,替其遮挡暗箭冷枪,但即便如此,效果远不如马上作战。 将领有马的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靠步战,猛将和兵士的差距便大幅缩小。 文丑也是心下憋屈,本来骑兵就是大部分平民玩不起的,他这种大将才能依仗甲胄马匹欺负小兵,如今却是沦落成了步兵,半天都砍不死一个! 他砍翻几人后,稍微喘息一口气,被对方兵士木矛连续刺中,虽有甲胄防护,但还是被刺得连连后退,差点从山道上翻下去。 文丑勉强稳住身形,气得破口大骂,身后张郃高览已经趁势从两边上来,说道:“将军且先退后。” 两人拿着铁枪,一左一右,配合破有默契,且刺击极快,登时黑山军数名士兵中枪倒地,两人趁势带着兵士,一路突进,眼看还有几十步,便要登上山头。 此时一声号响,杨凤身穿红甲出现在山顶! 她手中长枪一抖,一马当先,从山顶上急冲下来。 张郃高览抬头见了,心里暗骂,此时两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还要面对高手从高处冲下来的攻势! 要知道,两人此时身处倾斜的山道上,即使两边实力势均力敌,处于下方的人也是局面大劣,只要被上面冲下来的人撞到,便会一直滚到谷底,不死也残。 杨凤却是脚步加速,手中铁枪已经笼罩张郃高览,就要将两人挑下山道! 这一瞬间,张郃高览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他们同时把手中铁枪往地上狠狠插下,枪头入土逾尺,然后伸腿勾住枪杆,反手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来!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战场生死 杨凤先前已和张郃高览交过手,知道对面任何一人,都不下于自己全胜之时。 若是单打独斗,凭自己巅峰时期的状态,配合全力的呼吸法,说不定能在几十回合内占得上风,但现在的她,旧伤新伤未复,早就大不如常。 唯一的机会,就是自己借着下冲的势头,想办法至少重伤一人,才能解决今日的局面! 但看到两人套的严严实实的铁甲,怕不是里面还有一层防护,杨凤心里暗叹一声,脚步急纵,已经冲到两人身前一丈,长枪从背后探出,直刺两人咽喉! 张郃高览知道应对不慎,便会瞬间分出生死,当下不敢怠慢,环首刀横架,护住面门要害。 叮叮叮,一连串火星随着交鸣声不断想起,张合高览守得滴水不漏,杨凤长枪传来的冲击力,将两人打得身体后仰,但两人大腿紧紧勾住枪杆,丝毫没有后退一步。 杨凤虽然仗着长枪之长,却迟迟无法攻入对方兵器圈子,知道对方是真材实料的名将,远不是先前袁熙孙礼那对只会用诈的三脚猫可比。 如今她已经拼尽全力,但若是一直无法攻破对方圈子,力竭之后,死的就是自己! 她胸膛不住起伏,已经将呼吸法催动到了极致,只觉胸前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口腔鼻孔之中全是血腥气味,这是用力过猛,加上对方兵器的反震力道,将自己的舌头嘴唇都震破了,鲜血在口中肆意流淌。 杨凤拼命催动手臂,不要命般急速出枪,但她的下冲势头已经完全被张合高览挡住,几十招瞬间已过,杨凤动作开始慢了下来。 张郃高览见杨凤露出疲态,马上开始反击! 两人长刀从杨凤枪影中穿出,狠狠斩在杨凤肩头,虽然有盔甲挡着,但也打了杨凤一个趔趄,张郃高览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齐齐出刀刺向杨凤头颅。 杨凤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仿佛人影开始变成好几个,她狠狠咬了下舌尖,身子陡然飘起,两把刀擦着她的鼻尖掠过。 她身体还未落地,反手一枪,直刺地面! 噗嗤一声,高览插入地下的枪头,却被杨凤挑起,高览身体失去支撑,往后倒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高览预料,眼见他一个倒翻,想要稳住身形,杨凤已经狠狠撞入他的怀中,两人一起往山道下跌落。 高览大惊,杨凤这是摆明了是要和自己一起摔下山! 张郃百忙之中,反手一刀斩在杨凤背部,却被盔甲挡住,眼见杨凤就要和高览滚下山去,一声大喝响起:“躺下!” 高览下意识用脚勾住地面,往后便倒,将杨凤身形让了出来。 下一刻,一柄巨斧狠狠拍来,抽在杨凤上身上,竟然将其打得倒飞出去! 竟然是文丑及时赶到,他怕伤及高览,所以用了斧面横拍,如果用的斩击,只怕杨凤已经身首异处。 但绕是如此,巨大的力量还是把杨凤打飞,她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意识开始模糊,等她落地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张郃大喜,正要拔刀冲上,却见后面的几十名黑山军如同疯了一般,竟是猛冲了过来,誓要将自己顶下山坡! 张郃暗骂一声疯子,黄巾余孽,都不怕死的吗! 下一刻,他便被人流淹没,黑山军兵士顺坡冲下,直入冀州兵阵,两方兵士顿时狠狠撞在一起。 冀州军在山道上无处闪避,被这几十名泯不畏死的黑山兵士撞地滚下山坡,惨叫声传了一路,等双方滚到山底时,早已断气,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张郃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被撞下去的瞬间,用刀扎中了树干,这才没有滚下去,等他看杨凤身影时,发现其已经被黑山军兵士拖了回去。 随后两方士兵又杀到一起,但两边主将都是狼狈不堪,一时都无法上场,场面又胶着了起来。 袁熙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吕玲绮说道:“如何?” 吕玲绮又看了一会,才放下望远镜,出声道:“我不如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做到如此地步。” “换做是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不会面对这种必败的局面,还去和三个强敌搏命。” 她沉默了一会,随即笑道:“如果是你遇险了,我倒是可能会冲上去。” 袁熙听了,伸出手去,握住了吕玲绮的手,吕玲绮感觉脸颊发烫,甩了两下没挣脱,刚要出声埋怨,却听袁熙叹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因为刚才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发现竟然无法回答。” “我身为一军之帅,要为所有人负责,所以不能确定在你战场遇险的情况下,能否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 “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你来战场的原因。” 吕玲绮冷哼一声,“别自作多情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即使死了也不后悔!” “而且就凭你的本事,还有脸说来救我?” 袁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夫人曾说过,她只对我一人,但我却是要面对很多人。” “所以我有时在想,我身边那么些女子,其实对她们来说,有时也很不公平。” “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你要是跟着我,可能会受很多苦,现在后悔回怀城,也还来得及。” 吕玲绮笑意盈盈地扭过头来,突然脸色一变,一拳打在袁熙肚子上,“摸都摸过了,还想反悔?” “臭不要脸!” 这一拳极重,虽然隔着盔甲,但还是打得袁熙胃里翻江倒海,赶紧求饶。 吕玲绮满意的拍了拍手,“以后不许再提,不然下次我拳头便下移五寸。” 袁熙冷汗流了出来,他赶紧岔开话头,“那杨凤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奇怪。” “我至今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仇视我,又为什么如此不惜性命。” “显然有什么能催动她如此做的原因,我在想她是不是被太平道洗脑了,才变得如此。” 吕玲绮说道:“把她抓起来问问?” 袁熙想了想,摇头道:“此人太过危险,要是为了抓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敌人的命,远没有自己人的宝贵。” “何况她可能和麴义的死有关。” 吕玲绮听到麴义名字,脸色暗淡了几分,“既如此,我找机会把她擒下杀死,把人头带到师父墓前祭奠。” “我看她的动作,已经大不如前,显然是内伤未愈,加上这次也深受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袁熙叹道:“虽然胜之不武,但战场上只为生死,不讲这些规矩,不过你到时一定小心,切勿大意。” “以张郃高览之能,刚才都差点被她拖下水,我和他交手几次,发现她力量会突然间增大,动作突然加速,很是难防。” 吕玲绮点头道:“我也发觉了,后来我还曾经问过阿父,阿父说倒是有些粗浅办法可以做到,但颇为伤身,不是练武正道,也没有和我详述。” 袁熙心道还真有这种办法? 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他猛然一怔,想起太史慈在广陵时的双戟演武,陷入了思索。 吴郡治所曲阿,孙策正大宴众将。 在一众乐女的丝竹演奏声中,他意气风发,一手持酒尊,一手持长槊,在殿中急趋,手中长槊舞动如车轮,风声凄厉,但另外一只手中酒尊的酒,却一滴也没洒。 众人轰然叫好,周瑜喝了两杯,借势而起,和孙策对舞起来。 众人心情都是极好,打下了吴郡,便可以进而蚕食会稽豫章诸郡,进而占据扬州,成为一方诸侯! 孙策早就有了脱离袁术自立之心,但苦于袁术势大,迟迟不敢动手,如今他打下吴郡,借助长江之险,将来即使自立,袁术也奈何他不得。 这等道理,周瑜以及诸将都明白的很,而且在他们看来,孙策比孙坚还有霸主之相,若辅佐于他,将来必然能成就一番基业! 未几曲歇,孙策周瑜收起兵器,相视大笑,回到座位痛饮三杯。 孙策大笑道:“公瑾,当年可曾想有今日乎?” “昔年孙氏出声寒微,吴郡士族多有不敬,策少年若无公瑾相助,只怕全是不高兴的事情。” “如今我掌握吴郡,便要和这些眼高于顶的狗东西,好好算算这笔账。” 周瑜听了,劝道:“伯符,想要成就大事,便不能逞一时之意气。” “曹操杀边让的前车之鉴,伯符当三思而后行啊。” 孙策浑不在意,说道:“提这些事情做什么,喝酒喝酒!” 周瑜见孙策听不进去,摇头道:“伯符,把人杀光了,谁来助你?” “历代君主帝王,那个不是一统天下后,才开始慢慢清理朝臣的?” “我听说伯符关押了一批士族,若其非罪大恶极,还是从宽处理吧。” “尤其是许贡等人,上表汉廷为伯符请封赏,怎么伯符将其也抓起来了?” 孙策冷哼一声,“公瑾有所不知,那许贡想要我去汉廷为官,这不是想让我离开吴郡?” “这显然是袁术的人,不杀了他,我心里不通透!” 周瑜叹道:“话虽如此,但杀了他也不合适,何况我听说那隐虎给伯符写过一封信,劝伯符不能杀许贡,不然会有灾厄?”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 偏不信邪 孙策听了周瑜的话,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什么隐虎阴虎,装神弄鬼!” “不知道哪里来的山野骗子,和我并称为虎,他也配?” 周瑜劝道:“我特地查过,这隐虎在冀兖士族中,私下里名声极大,善观星之术,据传是当世异人,他特地给伯符写信,显然不会是空穴来风,怕是看到了什么?” 孙策不以为然道:“公瑾也信方士这套唬人的东西?” “都是黄巾余孽搞出来骗人的!” “那于吉不也被我揭穿后杀掉,至今没事?” “那隐虎说不杀,我偏偏要杀,一会我便去牢里,亲手砍了那许贡脑袋!” 周瑜见劝不住,心里暗暗叹息,心道杀了就杀了吧,不杀的话,伯符念头不通达,反正许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众人觥筹交错,孙策已经喝得有七八分醉,有门卫进来,对着孙策耳语几句,孙策听了,惊讶道:“竟有此事?” 他一时沉思起来,周瑜见孙策面色纠结,出声道:“伯符,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策摇摇头:“有人来了,公瑾一定想不到是谁。” 周瑜一头雾水,就听孙策说道:“是桥公回来了!” 周瑜听了,也惊讶道:“桥公?” “他不是被凶虎抓了吗?” 孙策说道:“确实,他随袁耀攻打安邑被俘,我也以为他回不来了,没想到他竟然来找我了。” “更奇怪的是,听说他还带了汉廷的诏令过来!” 说到这里,孙策脸色有些阴沉,“难道除了许贡之外,还有别人上表我为京官?” “我若是查到这些作祟的人,定然全家杀光,一个不留!” 周瑜说道:“伯符且不要心急,何不让桥公进来说个清楚?” 孙策点了点头,起身对堂上诸将说道:“我喝醉了!” “明日再找弟兄们喝酒!” 众将一听,纷纷告辞出门,只留了周瑜一人。 孙策见人都走了,这才和周瑜走出厅堂,绕到后院,门侧的屋子里,桥蕤早已经被领进来,等在里面。 孙策一进屋,便两步走到桥蕤面前,拉着他的手道:“桥公!不意今日还能相见乎!” 桥蕤也是面色激动,“老夫无能之身,不意还能见到伯符,真是恍如梦中!” 周瑜也上前问道:“惊闻桥公失陷,伯符和我也是日日忧心,没想桥公安然返回,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桥蕤听了苦笑道:“别提了,什么天相,说来难以启齿,算上前次,这两次都是仰仗那凶虎放我一马啊。” 孙策和周瑜皆是一怔,孙策面色不善,“凶虎?怎么又扯上他了?” 周瑜知道孙策因为生母吴夫人失踪之事,一提到凶虎就有些失态,忙插话道:“桥公为何来见伯符?” “桥公身为使君手下大将,若被凶虎放回,当应面见使君说明原委,却又为何绕过寿春,来扬州先见伯符?” 桥蕤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被擒后,说来还是凶虎力排众议,让我做汉廷使节,宣天子密诏于伯符。” 孙策周瑜对望一眼,竟是密诏? 果然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三人坐定,桥蕤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最后叹道:“当日因为使君攻打怀城之事,汉廷众臣皆建言将我斩首,在我命悬一线时,还是那凶虎救我一命,实在惭愧。” 周瑜奇道:“没想到那凶虎对桥公如此赏识,若非我了解桥公为人,简直以为桥公是其安插的眼线。” “不过真要这样的话,放回桥公做的也太过刻意了,非凶虎行事风格。” 桥蕤心中感激,他知道周瑜如此说,是在帮自己洗脱嫌疑,因为自己被放回来这事本来就不清不楚,要是孙策真的起了疑心,自己接下来很难说服孙策。 他赶紧解释道:“我之所以能放回来,也是机缘巧合。” “第一次我在广陵城中被擒,凶虎将我放回,当日是存着试探伯符的意图,因为凶虎怀疑,伯符如此攻打城池,必然有所图谋,所以干脆将我放回,借此猜测伯符攻城的用意。” 周瑜听了,恍然道:“果然如此,我就想凶虎此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果然是心思深沉!” “这是凶虎亲口告诉你的?” 桥蕤苦笑道:“公瑾猜得没错,但凶虎对我如此坦然,并不是想要交好拉拢于我,而是在其眼中,我尚有利用价值吧。” 孙策和周瑜对望一眼,倒是暗自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们虽然和桥蕤私交不错,但也只是私交而已。 两人私下里,觉的桥蕤无论从能力和名望上来说,也只是值得拉拢而已,并没有到了非其不可的地步。 孙策手下无论是谋士还是武将,都是人才济济,桥蕤在其中哪边也算不上出类拔萃,所以孙策周瑜和其相交,大部分时候,大部分看中的也只是桥蕤的名望而已。 周瑜见桥蕤话语之间,神色坦荡,并没有露出丝毫胆怯心虚之色,心道看这样子,桥蕤的话可信度倒是很高啊。 孙策开口道:“凶虎放桥公回来,便是让公为其做说客的?” 桥蕤叹道:“是,也不是。” “凶虎确实表达了和伯符交好之意。” 孙策听了,冷哼一声,他和凶虎的恩怨,绝非一两句话所能说清。 他生母吴夫人,便是因为凶虎的缘故,至今下落不明。 而且孙策隐隐约约觉得,凶虎未必不知道吴夫人的处境,他心里更加恐惧的是,最坏的情况,是吴夫人已经落在凶虎手里! 他如今最怕对方拿吴夫人作为王牌,在最关键的时候要挟自己! 真到那时,凶虎若将此事公诸天下,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做,丢脸的都是孙氏。 所以孙策只能装傻,以免过分刺激凶虎,搞得自己进退两难。 现在孙策一听道凶虎这个名字,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偏生自己还拿对方没办法! 周瑜自然知道孙策心思,赶紧道:“听闻桥公奉诏前来,据说那凶虎颇得天子器重,这诏令是不是出凶虎手笔?” 桥蕤知道孙策极为厌恶凶虎,当下苦笑道:“要说凶虎在其中没有插手,那就是我在撒谎了。” “天子下诏确实和凶虎关系密切,但我觉得这道诏令,对伯符将来的霸业,也是极有裨益。” “余下的我多说无益,只等伯符看过诏书,自行判断便是了。” 孙策见桥蕤把诏书反呈上,微微点头,抓过来展开,细细看完,然后将诏令递给周瑜,说道:“公瑾且观之。” 周瑜拿过来,逐字逐句读完,霍然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出一口气,说道:“伯符,这天子的诏令很有诚意,可比曹孟德先前的条件,要优厚的多。” “而且这毕竟是天子亲封,名正言顺啊。” 孙策也是沉默不语,他也心动了。 无他,诏令里面的条件,对他来说十分优厚。 刘协许诺,封孙策为豫章太守,镇东将军,承袭孙坚侯位,开府! 虽然这些都是虚名,但孙策偏偏缺的就是虚名,他现在实力有了,但家族根基太过薄弱,以至于只能依附袁术卖命。 但袁术此人气量极为狭小,连个郡守都不愿意给孙策,孙策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却又只能忍气吞声。 他现在虽有实力,但和号称拥有三十万兵马的袁术作对,却还是弱了些。 如今刘协却送来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而且更重要的是,孙策接受汉庭册封,所要付出的代价却很小。 不如说,这代价是孙策本来要做的事情。 待时机成熟,起兵反叛袁术,和汉廷其他势力,一起将袁术消灭。 这是孙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离袁术最近,动手最为方便,袁术要是覆灭,得到好处最多的便是自己。 这条件如此优厚,以至于孙策产生了一瞬间的怀疑,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陷阱? 周瑜看出了孙策的疑惑,说道:“伯符,我们现在的实力,已经足够成为被各方争取的对象了。” “先前曹操不惜以联姻为条件,不就是为了和伯符搭上关系,从而共击袁术吗?” “这曹操图谋的也是袁术,和汉廷的意图是一样的!” “两者相择,取其重者!” 孙策听了说道:“听说曹操也受了汉廷册封,既然如此,那我同时答应他和汉廷的条件如何?” 周瑜听了,思索起来,然后摇头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是要分个主次的。” “两边通吃,有可能两边都吃不到。” “何况要是这诏令是凶虎的手笔,只怕他和曹操想到一处去了,但;两人肯定不是站在一边的,不然早就点明此事,何必多此一举。” 孙策冷哼道:“凶虎!” “他以为我承他一个人情,就恩怨尽释了?” 周瑜叹道:“伯符,天下霸业和私人恩怨,后者暂且放在一边,也未尝不可。” “诏书也说了,册封伯符乃是秘密,只有等袁术自立,伯符拿出诏书,才能最大限度打击袁术。” “在这之前,还要伯符蛰伏忍让为上。” 孙策听了,缓缓点头,“公瑾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他转向桥蕤,“今看到桥公无事,实在不胜欣喜,我令人重新摆酒,为桥公接风洗尘!”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风霜严寒 见孙策盛情邀请,桥蕤推辞不过,只得应了,三人开怀畅饮,在孙哥周瑜轮番敬酒下,桥蕤一不会便喝得酩酊大醉。 周瑜趁机试探句口风,发现桥蕤还真和凶虎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情,他和孙策对视一眼,两人方才放下心来。 孙策见桥蕤心情不好,出言道:“桥公,你替天子送诏于我,怕是已经得罪了袁公路,不若留在我这里如何?” 桥蕤醉醺醺道:“多承伯符看重,但我有自知之明,数次坏了大事,难堪大任。” “今我替伯符送信,但在袁公路那边,还是要有个交代。” “所以我准备明日动身去寿春,向袁公路请辞,然后举家搬来吴郡,倒是若伯符不弃,必投麾下效力。” 周瑜担心道:“若那时袁公路为难桥公” 桥蕤摆手道:“无妨,想来袁公路还是念几分旧情的。” “诏书的事我会守口如瓶。” “对了,那凶虎让我带个口信,什么来着,说让伯符放心,他并无图谋江东之意,欲和伯符修好” 他渐渐口齿不清,最后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孙策和周瑜见了,起身离座,到了院里,孙策说道:“公瑾以为桥公之言可信否?” 周瑜听了,便道:“应该可以,不然其中有些环节,简直等于是找死,真要是凶虎眼线,断不会如此鲁莽。” 孙策听了,舒了口气,“话说真要让他去见袁术?要是袁术猜疑,怕不是有去无回。” 周瑜道:“桥公是懂得厉害的,要是他不回去复命,袁公路反而会提早对我们生疑。” “袁公路意图自立,桥公要是受其猜忌,怕是凶多吉少啊。” “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伯符当断则断。” 孙策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叹道:“到时候若其有不测,照顾好他的家眷便是。” 远在千里之外的黑山腹地,经过一整日双方不计死伤的鏖战,山道山坡上,到处都是黑山军和冀州军的尸体,鲜血将山间的溪流都染红了。 袁熙和吕玲绮站在望楼上看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渐发黑,袁尚那边也丝毫没有让袁熙参与的意思。 文丑张郃高览带着兵士,最终是在天完全变黑之前,占据了最紧要的山头。 眼见天色完全变黑,黑山军那边鸣金收兵,冀州军趁势在山头连夜建立营寨工事,以防黑山军晚上反扑。 自始至终杨凤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十几名黑山头目,但在文丑等人面前完全不是对手,被文丑三人合力杀了两个头领后,余下的人就再也不敢出来了。 吕玲绮疑惑道:“文丑将军那一下打得极重,那杨凤怕不是死了吧?” 袁熙心道换做自己很可能会,但放到杨凤身上,就不一定了。 他总觉得杨凤身上有秘密,而且要想搞清楚曹操到底在黑山军里做了什么,张燕和杨凤两人是其中关键。 对于今后的局势走向,各方诸侯的决断,如今袁熙心里一点谱都没,盖因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差,曹操并没能独立控制天子刘协,所以其下一步的打算,袁熙也预测不到。 他设身处地带入曹操的视角,发现此时最好的选择,便是暗自积蓄实力,扩张地盘,等待袁术做死。 现在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袁术要造反了,而且很多诸侯都不看好袁术的前景,这让袁熙感到奇怪,袁术哪来的信心自立,真觉得自己能独立对抗全天下所有人? 还是他觉得自己振臂一呼,全天下就会象当初张角起事一样,云集响应? 袁熙心中隐隐觉得很是别扭,但夜晚的凉意,让他被另外一件事情占据了心思。 今年夏天的气候不对头! 相比前两年,这也太凉爽了些,整个夏天仿佛没有来临,就从春季平滑过渡到了秋季。 天气变冷了? 他随即想到一事,面色突然有些发白。 华夏历史上有两次大的冰河期,汉末被是第一次小冰期,虽然不如明末那次厉害,但要知道,汉末的科技水平,也是远远比不上明朝的! 严寒之下,不仅会造成粮食大量减产,更会造成大批的人冻死。 怪不得去年肆虐北地的蝗灾,到了今年便销声匿迹,是不是受此这种影响? 前几年蝗灾在冀州兖州豫州爆发,但冀州有袁熙提前示警,虽然有所损失,最后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至于幽州地区,因为气温相对北地寒冷,蝗灾反而没有造成多大影响,兼之有兴修水利之助,所以才有了这两年的好收成。 大旱之后有蝗灾,幽州多水,天气寒冷,虽然对粮食有所影响,但是反而对蝗灾有抑制作用,而且幽州虽然气候寒冷,但是只要灌溉跟上去,一般的天灾反而不容易影响粮食作物。 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天灾的严重程度。 如果是那种让塞外牧草都无法生长的严寒,幽州今后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粮食收成,必然大受影响! 袁熙突然身体一震,想到后世从官渡之战后,北地便少有爆发持续性的大战,势力争夺全部集中到了长江以南。 如果说里面有小冰期影响,很多异常的事情就能得到解释了,因为那个时候,曹操并没有一统北方,边境时常有势力作乱,直到曹操去世,北地也没有完全安定下来。 本来以杀震慑人心的曹操,却在很多地区采取了安抚政策,应该是那些年受到小冰期的影响,北地兵粮不够,所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大战。 而相比之下,长江以南气候相对温暖,受小冰期影响较小所以蜀国吴国反而凭借不多的地盘,抗住了北方曹魏的数次进攻,而每次曹魏发动大军也不能持久,到最后竟然屡屡被打成守势,未必没有此种原因在里面。 袁熙思忖起来,看来要提在在长江以南布局了,真要是气候产生变化,幽州可能也只是保证自给自足,要在想发动大军争夺天下,必须要提前往南走! 所以幽州想要在北地扩张,下一步的重心便要放弃塞外辽东那种沼泽苦寒之地,转而去想法占据并州的河套平原。 毕竟此时的河套平原极为肥沃,若能够种植耐寒的小麦大麦,应对天灾风险的底气便足了不少。 吕玲绮见袁熙发呆,想要揍他一下,最后还是放下手来,因为她经看出袁熙真的是在想事情。 自己这个未来的夫君,和阿父完全不同,虽然也能上阵打仗,但其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智将。 过了一会,袁熙才回过神来,对吕玲绮道:“明日差不多要分出胜负了。” “不能在这里等了,现在召集所有人,不管袁尚如何,我们打我们自己的。” “这隘口让给他无所谓,我们想办法从北面山里翻过去。” 杨凤睁开眼睛,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一紧,难道自己瞎了? 摸索了好一会身下的稻草,察觉这是她先前的床铺,眼睛才渐渐适应了帐内的光线,看清了东西的模糊轮廓,心里方才一块石头落地。 原来是天黑了。 看这样子,当时自己被打晕过去,至少昏厥了一整天? 她心内惴惴不安起来,外面怎么样了? 自己还活着,手脚也没有镣铐,黑山应该是没被对方攻破吧? 她摸索着坐起身,感觉身体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肚腹里面传来强烈的饥饿感,一瞬间让她心里仿佛被火烧灼一样。 这时候什么呼吸法都不管用了,她抖抖索索伸入怀里褡裢,发现那小半块饼还在,仿佛还黏糊糊的。 她看也不看,就把饼往嘴里塞,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传来,她才反应,这饼都被血浸透了。 她也不在乎这血是不是自己的,牙齿拼命撕咬,因为有血,饼子反而软了些,她几口吞咽下去一半,才稍稍定下神来。 等身体稍微恢复力量,她把剩下的饼塞了回去,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便叫了几声,想让亲卫过来。 结果话一出口,嗓子里面发出了却是极低的嘶哑声,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了。 杨凤勉强起身,在帐篷角落发现了半碗水,赶紧灌进了嗓子,活着的感觉,终于再度回到了她的身上。 他坐了一会,便慢慢起身,没有发现铁枪,怕是已经掉在战场上了,便满满起身,艰难走出营帐,发现营帐外面,竟然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她有些气恼,即使是夜晚,防备也太大意了吧? 她提起嗓子,喊了几声,因为太过用力,喉咙传来撕裂的感觉。 下一刻,几个亲卫拄着木棍,从营帐里面踱了出来,见到杨凤,惊喜道:“统领醒了?” 杨凤见几人身上都带着伤,也不忍说话太重,皱眉道:“其他人呢?” “怎么晚上没人巡营?” 亲卫们沉默了,有个亲卫面露痛苦之色,缓缓发声,“其他人都死了。” “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杨凤怔住。 那亲卫嗫嚅道:“统领被敌人大将打昏,咱们人上去将校尉抢了回来。” “我们几个是抬着校尉回营的,等把再回到战场时,其余几十个兄弟,一,一个都没回来。” 杨凤如坠冰窟,身体都站不稳了。 她当初从黄巾军中带出来的数百心腹,经过这些年,在她的麾下,人数一直没怎么少。 但经过了和凶虎的三战,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了几十人。 然后今天这一战,自己受伤昏迷,竟然伤亡殆尽! 没了,什么都没了。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时,有个黑山军传令兵探头探脑出现,对杨凤道:“校尉,中郎将有请。”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最后一战 杨凤刚走了几步,便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只得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棍子,步履蹒跚地往张燕营帐走去。 她一进营帐,张燕便起身相迎,“校尉今日辛苦,若非校尉相助,营寨早就被冀州军打进来了。” 杨凤路上已经听说了冀州军占据山头要冲的事情,出声道:“中郎将是不是要我连夜夺回山头?” 张燕听了,摇头道:“今晚便是夺回,明天也守不住。” “我来是想和校尉商议,黑山军已经无法抵挡冀州军攻势,我想明天一早,就退往黑山腹地,然后放弃黑山,寻找出路。” 杨凤听了,满嘴苦涩,经营了十几年的地方,如此放弃,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亲卫班底已经消耗殆尽,黑山军更是死伤惨重,留在这里,也只是等死罢了。 她缓缓道:“即使逃往黑山,又能去哪里?” 张燕出声道:“我好歹也是汉廷亲封的中郎将,如今天子亟待各方势力投靠,我决定带着残部去怀城,面见天子,以黑山军名义归顺汉廷。” 杨凤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当日投靠汉廷,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汉廷衰微,我们有必要跟着送死吗?” “苍天早就死了,失德的汉室,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张燕心内这女的真是死脑筋,不投靠天子,难道还留在这里等死? 而且张燕不能明说的是,他表面要投靠天子,其实暗地里面投的是曹操! 曹操许给了张燕很丰厚的条件,而张燕要做的,便是获取天子信任,带着剩下的黑山军驻守怀城,帮助曹操暗暗对付吕布和其他势力! 但这些话,张燕是没有对杨凤说,因张燕并不想和杨凤平分好处,毕竟对方在太平道的地位极高,将来要是压过自己怎么办? 而且曹操派来的钟繇,意思很明显,便是放弃杨凤! 其实此时张燕不知道杨凤对曹操的态度,如果他知道的话,可能就会采取别的办法了。 当日杨丑奉曹操之命,和黑山建立联系,其一条线是杨凤,另一条线才是张燕。 不得不说,杨丑干的很是不错,不仅让黑山军和曹操牵上了线,还说服杨凤,让其认为曹操才是最合适的太平道继承人。 但这种事情,并没有来得及传到曹操耳里,杨丑就被袁熙射死了。 这样一来,通过杨丑建立的关系就断了,曹操张燕皆不知道,其实杨凤还是有些偏向于曹操的。 张燕更不会跟让杨凤和曹操知道的是,他其实也收了袁熙的好处! 对方的要求只有一个,还是杨凤! 对于这种一石二鸟的好事,张燕自然不会拒绝,他一念至此,便道:“校尉若是不想去安邑,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但剩下的选择,也不是那么多了。” “难不成我们要去投奔南匈奴?” “恕我直言,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退路,河套平原无险可守,且黄河两边落差极大,越过黄河进入并州并不容易,若是被冀州军追上,我们逃也逃不成。” 杨凤沉默一下,说道:“要不去凉州?” “听说李傕郭汜军已经战败,李傕被杀,段煨正在追击郭汜,现在凉州势力空虚,只有西凉马腾韩遂尚有实力。” “若黑山军能穿过并州和司隶的通道,起码在凉州东部还是能站住脚的。” “而且杨氏和扶风马氏有姻亲,想来马腾也不会为难黑山军。” 张燕听了,面上有些意动,说道:“这主意不错。” “既然校尉有主意,明日我们一起突围,往西穿过黑山,进入并州,如果没有敌人阻碍,便往凉州而去。” 杨凤听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拜道:“中郎将英明。” 张燕说道:“既如此,校尉请先回去养精蓄锐,等明日突围便是。” 杨凤也觉疲累不支,当下点头答应,拄着棍子离开营帐,回去歇息了。 杨凤走后不久,钟繇从营帐后面转了出来,脸色阴沉道:“中郎将怕不是真的要去凉州?” “马腾韩遂虎狼之人,将军真以为能在这两头饿狼环伺下站稳脚跟?” 张燕苦笑道:“我这不是先稳住她嘛,杨校尉向来极有主意,她对去安邑极为抵触,若我明言,其必然反对,怕是坏了使君大事。” 钟繇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军明白事理就好,杨凤此人顽固不化,在太平道中妖言惑众,影响使君大事,没必要留着她了。” “明日让其断后,借刀杀人,一了百了。” 张燕听了,心内虽有愧疚,但知道黑山军大势已去,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当下长叹一声,颓然道:“但凭侍郎安排便是。” 杨凤回到营帐,盘坐调息了许久,才平复了翻腾的血气,此时她新伤旧创,早已经让她不负先前之勇,甚至连躲在帐后的钟繇呼吸也没听到,不然的话,她多少会有所警觉。 她思虑再三,觉得明日虽然可能撤退时会被追击,但黑山都是密林,绝大部分人逃走应该不难,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三更时分,皓月当空,在黑山军营寨北面的险坡上,却有一队队的兵士,口中衔着木棍,手中拉着绳子,在陡坡上艰难爬行。 吕玲绮跟在袁熙后面,摔了好几跤,要不是有绳子拉着,她早就滚下山坡去了。 她没有经过袁熙手下兵士的越野训练,所以对这种夜间爬山极不适应,开始差点跌破头,不过她悟性很高,渐渐也能跟上了袁熙步伐。 她心里嘀咕,夫君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白天明明说明日总攻,却暗里下令,趁着黑夜行军到黑山军北面的侧后方,等天一亮,就全军冲出,截断黑山军退路! 郭嘉沮授早预测黑山军可能会逃跑,但明日对方若留一支军死守隘口,袁尚在前面突入,袁熙在后面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若是如此,倒不如趁夜翻山,其截断对方逃跑的部分路线,这样一来,或是擒获敌人大将,或是招降,袁尚都无话可说,事后袁熙还能拿黑山降军和汉廷交涉。 最前面的几名兵士,都是袁熙麾下最精锐的亲卫,这些人身体敏捷,背上挂着一捆绳子,手脚并用抓着山坡上的杂草树根,小心翼翼伏低身子攀爬。 每一丈多距离,他们就停下来,从腰间拔出一支铁锥插入土中,拿起层层包了麻布的木槌,向着铁锥底部敲击,直到将其深深砸入土中,最后他们再将绳子饶进铁锥底部的圆环,这样一段可供后面的人拉握的绳桥便做好了。 吕玲绮含着核桃,心道袁熙好色是好色,在行军打仗时奇思妙想倒是很多,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别的兵士含的是木棍,自己含的是核桃? 她问袁熙时,对方却支支吾吾,只说男女不一样。 吕玲绮心中发狠,看对方心虚的样子,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不然有你好看的! 突然之间,杨凤被急促的喊叫声惊醒,她翻身坐起,发现外面天还没亮,她一直没有脱下盔甲休息,连忙起身走出营帐,见兵士慌乱地跑来跑去,揪住一个路过的兵士,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兵士见是杨凤,连忙答道:“敌人来了!” “很多敌人出现在我们后面的山道上,我们的人刚刚看到!” “我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杨凤听了脸色一沉,她找了个高处,往后方望去,见北面后方山头上仿佛有很多人在布防,看服饰旗号,竟是幽州军! 她心道这幽州军真是阴魂不散,这是怎么绕过来的? 对方占据的位置很是鸡贼,卡在了黑山营寨侧后方的中央,如今黑山营寨里还约莫有两万人,要是全力攻打,幽州军肯定抵挡不住,但关键是,营寨前面,还有冀州军! 这样一来,黑山军进退两难,这下子怕是要炸营了! 而且张燕和大部分头目都在前面的营寨,肯定会马上应对,果不其然,不一会就有人来,让杨凤过去。 杨凤赶到时,张燕营帐里面所有的头目都已经到了,包括雷公,郭大贤,罗市等人,皆是面色凝重。 张燕见杨凤进来,出声道:“杨统领来了,现在我们要马上突围,往西边退走!” “冀州军似乎还没有行动,如果其趁机猛攻我们前门,我们大部分人都走不了了!” 众人当下更无异议,张燕犹豫了一下,“杨统领带着郭大贤和罗市,断后如何?” “到时候我们在黑山西面隘口会合!” 杨凤听了,点头道:“可。” 听到如此安排,众人皆是送了一口气,因为在黑山众将中,武艺以张燕和杨凤居首。 张燕长于马战,杨凤长于步战,如今山道险峻,骑兵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张燕的安排也是合情合理。 但众人都不知道,杨凤其实已经早就实力大损,唯一多少知情的张燕,此时眼里也闪过歉疚之色。 在保全黑山军和杨凤面前,他选择了前者。 等众人各自散去,钟繇才神色仓皇地跑了进来,“将军,咱们快走吧?” “那袁家凶虎一直和我不对付,要是看到我,只怕会公报私仇,我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将军一定要带我出去啊!” 张燕面色现出一丝厌恶之色,说道:“钟侍郎放心,黑山这么大,一定能安全退走。” 冀州军营寨里,袁尚脸色难看,像吃了屎一样,他对紧急召集的众将说道:“袁熙那阴险狡诈的东西,竟然抢先动手了!” “他占住黑山军退路,这不是吃独食?” “现在全军突击,不能给他留下功劳!” 众将听了,纷纷出声领命,兵士们潮水般从山头往山下涌去。 黑山最后一战,就此拉开序幕。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穷途末路 其实黑山军打到今天这份上,其实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虽然兵力数目不占劣势,但其他方面就差得远了,无论从兵士武器装备,还是士气后勤上,都完全不能和冀州兵相比。 冀州兵本就是天下强军,袁熙带来的幽州军更不一般,几乎都是从头到尾参与了所有大战的老兵。 而且两军的领军将领,平均水准更是远超黑山军头目,要不是杨凤舍命支撑,张燕坐镇大局,只怕黑山头目早就死的精光了。 袁氏这两支军本来实力就强,武器盔甲更是吊打黑山军,之所以拖到现在,说到底还是黑山军占据地利,利用了山间的复杂地形,让两军无法施展开。 然而在袁氏两军的放血战术下,黑山军实力日渐虚弱,到了今日,终于是到了极限。 杨凤眼见张燕指挥黑山军往西下山逃窜,而自己这边留下断后的兵士,已经是人心惶惶,随时都有可能溃散。 她仰头望向卡在北面山头上的袁熙军,心中大恨,但看到其阵前几名大将挡在前面,强自将刺杀袁熙的心思压了下去。 那几人中,除了认识的田豫外,还有两名明显极为不好对付的高手,这三人看样子,不会比昨日的河北三将好对付,而且自己现在状态,能不能冲到对方阵前,还是个大问题。 她正犹豫不定间,冀州军已经从正面攻了过来,杨凤连忙带着兵士挡住前面,却听到幽州军那边,有人在大声喊话。 杨凤听了几句,顿时七窍生烟,又是凶虎那狗东西在恶心人了! 对方拿出了天子诏书名义,说天子早有意调解黑山和袁氏争斗,奈何黑山军首领为了一己私欲,罔顾自己人的性命,派黑山兵士徒然送死,打没有意义的仗。 其中的首恶便是张燕杨凤等人,若有人提着杨凤等首恶的脑袋来投,必然能得到朝廷丰厚封赏! 即使没有也没关系,只要现在倒戈来降,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这话一声声喊出来,黑山军人心马上乱了,兵士们迟疑地面面相觑,杨凤一见,心顿时凉了,知道大势已去,黑山军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轰的一声巨响,寨门被打破,冀州军在文丑等人的带领下,终于是冲了进来! 三人在地面平坦的地方,可谓是狼入羊群,冀州军在其带领下,把营寨当中的黑山军瞬间杀得七零八落。 杨凤叹了口气,迎了上去,不出数合,便被三人逼退,郭大贤和罗市见状上来帮忙,却完全不是对手,被河北三将杀得险象环生。 杨凤见大势已去,一摆长抢道:“你们先走,我来挡住!” 郭大贤还犹豫了一下,罗市听了,立刻说道:“那就有劳校尉了!”他一说完,掉头就跑,转眼之间没入了溃逃的人群中。 郭大贤见状,对杨凤拱手苦笑道:“我武功低微,留在此处也是拖杨头领后腿,就先告辞了。” 杨凤见两人全都离开,叹了口气,心道这次能不能逃出去,全凭运气了。 她不自觉向幽州军所在山头望去,见那凶虎站在高处,正拿着一个奇怪的圆筒对着自己这边张望,一付要置之自己死地而后快的表情。 杨凤心中冷笑,知道自己要是落在对方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正因为如此,自己更要逃走活下去! 她把手一挥,两边营寨里面齐齐发一声喊,拉动机关。 文丑张郃等人刚要冲前几步,就觉脚下声响不停,地面开始缓缓塌陷,几人大惊,连忙往回抽身边走。 不几刻,地面出现了个数丈方圆,数尺深的大坑,坑底还布有尖利的木桩,冀州兵很多都掉了下去被刺伤,哀嚎不断。 杨凤却是叹了口气,这坑显然是没挖好,上面的木板泥土太厚,导致塌陷的时候太慢,冀州兵大多受的是轻伤,只能暂时延缓其进攻。 但这样也够了,她把手一招,叫道:“跟我退走!” 众人一听,顿时呼啦啦跟着杨凤往西面一路逃走。 袁熙放下望远镜,心道对面倒是学会了自己的招数,可惜没有熟练的工匠,这种陷阱发挥出的作用天差地别,画虎类犬罢了。 他把手一招,发令道:“追!” 一声令下,幽州军中,赵云田豫高顺三将带兵出动,这三人的组合,任谁来了,也要掂量一下! 之后的数天,黑山之中,冀州军和幽州军兵分两路,幽州军在北,冀州军在南,对溃散的黑山军展开了追击战,黑山军无敌抵抗,全面溃败。 幽州军因为动手的早,所以占了先机,抢在前头不断招纳降兵,比冀州兵多占了不少便宜,把袁尚气得不轻。 这日晚上,营帐中他愤愤道:“袁熙太也奸猾!” “这都快把黑山打穿了,怎么还没有遇到对面主力?” 审配出声道:“有个可能。” “对面主力不是往西去的。” 逄纪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 “根据今天抓到的降将供认,他们很有可能是南下了!” “若是想要赌一波,公子现在纵兵往南去追,说不定还能截住他们!” 袁尚迟疑道:“但如果消息是假的,主力确实在西边,那岂不是好处全让袁熙得了?” 审配道:“也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要是一直跟在幽州军后面,连赌的希望都没有。” 袁尚略一思忖,发狠道:“好!” “明日拔营往南,去黑山南隘口!” 袁熙营帐里面,沮授出声道:“黑山军怕是兵分两路了。” “有一路很可能往南去了。” “往南的兵多,往西的兵少,怎么选?” 袁熙出声道:“不去南边。” “在天子面前打黑山军,容易落下口实。” “而且杨凤是往西逃走的吧?” “对我来说她的人头比张燕值钱,就追她。” 众将听了,当下并无异议,领命而去。 杨凤一路带人奔逃,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沿途经过黑山村寨,她还想要村民跟着一起逃难,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拒绝了。 而且听到是幽州军和冀州军打过来时,很多人还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看着他们冷漠而无情的目光,杨凤不由开始怀疑,黑山军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黑山军一败,黑山中的人心就完全散了? 有这么快的吗?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 在这个时候,自己才看清些许事情的真相吗? 她阻止了手下呵斥驱赶百姓的举动,继续寻路往西逃去。 身后的幽州军虽然还在急追不放,但只要到了黑山西面的并州西隘口,便有张燕带着黑山军和大批战马等着,到时候众人便能骑马冲出黑山,从并州逃往凉州了! 众人穿行在茂密的山林间,中途又下了小雨,道路泥泞无比,艰难煎熬了数日,在大半人掉队之后,杨凤终于带着数百残兵,狼狈不堪地来到了黑山西出并州的谷口。 杨凤拄着木棍,见谷口静悄悄的,竟然是一个人影也无,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张燕呢? 她带着众人在谷口找了半个时辰,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根本没有人来过。 杨凤惊疑不定,是不是张燕出了什么事情? 难道他被敌人追上了? 没道理啊,对方比自己先走,而且带的兵士都是相对精悍的,反而会落在自己后面吗? 她脑海中泛起了另一个想法,但让她怎么也不能接受。 张燕背叛了自己? 突然有人惊喜道:“有骑兵来了!” 众人纷纷涌出谷口,见远处数百骑兵正在纵马逼近。 杨凤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说,中郎将必然不会放弃我们”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杨凤陡然一惊,大喊:“小心!” 此时那边骑兵一边冲来,一边弯弓搭箭,对着杨凤等人齐齐射来,当下有十几人中箭倒地,杨凤连忙命人退回谷里,脸色阴沉,这竟然是伏兵! 看样子也不是匈奴人的装束,怕是幽州军的骑兵! 对方竟然提前堵在了这里! 杨凤命人砍倒树木,挡在谷口,阻拦对方骑兵冲入,准备掉头逃走,后方的探子却是奔来,说后面的幽州军已经追到十几里外的地方。 杨凤心道怪不得这几日来,幽州军不紧不慢地吊在自己身后,慢慢消磨自己这边锐气,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早就把自己退路堵死了! 穷途末路之下,杨凤也不禁苦笑起来,算了,死就死吧,现在唯一的盼头,便是能不能拉着那凶虎一起陪葬了。 山谷之中,有一块极为平坦的空地,几百名衣衫不整的黑山兵士,面前列阵,望着幽州军的方向。 袁熙在众人拱卫下,逼近到一射之地,他见杨凤拄着长枪,站在最前面,嘲讽道:“不跑了?” 杨凤把枪一摆,“凶虎,敢不敢和我一战?” 袁熙笑了起来,“你有病?”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信不信我万箭齐发,把你们都射成刺猬?” 杨凤嘴唇一抿,对方胜券在握,反而更加沉得住气了,自己的激将法,怕是没用了。 袁熙懒洋洋道:“先前我的悬赏仍然有效。” “谁拿了杨凤人头,赏钱千万。” 杨凤把枪一摆,叫道:“凶虎,我知道你想杀的是我!” “我可以留下,你放他们离开!” 袁熙听了,笑道:“你倒是好胆识。” “怕人背后捅刀子?“ “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杨凤握着枪杆的手猛地握紧,就听袁熙道:“当然,我也可以给你个机会。” “你能突到我面前三步,我未尝不能答应你。” 杨凤听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叫道:“一言为定!” 袁熙身后熟悉他的人,包括吕玲绮在内,皆是面色古怪。 一言为定? 他什么都没答应你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虎头蛇尾 听到杨凤要和袁熙赌斗,她身后的亲卫赶紧趋近几步,低声道:“圣统领!” “那凶虎狡诈,小心他毁约!” 杨凤微微摇头,苦涩道:“难道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 “你退下。” 那亲卫听了,不甘心地退后几步,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此时赵云田豫高顺几人,早已挡在前面,手中兵器微抬,指着杨凤,如临大敌。 袁熙见了,心中轻松不少,这三人联手,就是吕布想走到自己面前,也很难吧? 孙礼和吕玲绮也一左一右抢出,分列左右,这五人环绕袁熙,把他挡的严严实实,这种做派,杨凤就是全胜之时见了,只怕也会掉头就走。 但现在她却没有了退路。 杨凤知道,这场赌斗,自己无论是胜是败,只怕今日也凶多吉少,何况这种对方大将俱在的必败之局,自己几乎没有赢的希望。 只怕今日之后,对面会把自己头颅悬挂在城头之上吧? 算了,假如一颗头颅能换几百人性命,也算赚了。 不过想不通啊,张燕为何要骗自己? 自己对他有威胁吗? 什么都没明白,糊里糊涂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自己觉得别人看不穿,结果到头来最蠢的竟然是自己。 艹。 杨凤探手入怀,从褡裢里面拿出仅剩的小半块面饼,上面还有些干涸的血迹,她却是看也不看,将其扔在嘴里,狠狠咀嚼起来。 干硬的碎渣将已经溃烂的口腔划破,新鲜和陈旧的血腥气混合成一股奇妙而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起来,苍白的脸上,本已经失去了血色,如今却红润起来,并且还在继续变红,仿佛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早已挡在袁熙身前的赵云和田豫同时皱起了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 袁熙被众人挡在身后,并没有看到赵云田豫的样子,但察觉周围气氛不对,对吕玲绮道:“怎么了?” 吕玲绮探头看了一下,轻声道:“她的脸很红。” 袁熙一怔,刚要说话,杨凤却是发出一声清啸,倒拖着长枪,往众人这边急速奔来! 赵云见状,当先迈出两步,已经越众而出,杨凤见到,心头一沉。 上来就是最强的! 以她现在状态,甚至没有把握越过赵云一人! 她很不甘心,这确实很不公平,但又能怎么样呢? 战场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她呼入一大口气,脚下再次加速,竟是直直向赵云正面冲来! 赵云有些惊讶,他已经看出杨凤脚步虚浮,对方是想要来送死的,还是故意掩饰? 这个念头闪过,杨凤转瞬来到赵云身前一丈,赵云枪头下意识点出,直刺杨凤咽喉! 杨凤身子一矮,拿枪的手丝毫不动,另一只手却是反手洒出一把白色粉尘! 袁熙见了,失声叫道:“石灰!” 他上次用脚扫土,对付杨凤,没想到对方这次也有样学样,用上了这下三滥的招数! 赵云却是丝毫不慌,他双手不撒,单臂回挡,遮在眼前,只留一道缝隙观察杨凤行动,另一只手抖动长枪,将杨凤的路线全部封死。 杨凤却是脚步一错,身形划了个大圈,往赵云左侧闪了过去,高顺和田豫见了,下意识转了过来,想要挡住杨凤,却没想对方脚步再次一错,又转到了右边! 这一下,就露出了一个极为微小的空档。 如今杨凤和袁熙之间,在这一瞬间,就只有吕玲绮孙礼两人,但却没有办法完全遮住袁熙身形! 杨凤下意识抬起手中铁枪,就要对准袁熙投过去。 这个距离,她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扔出的铁枪能刺中对方面门! 她的胳膊已经下意识发力,五指捏紧枪杆,只要全力投出,手中的长枪便能再在一个眨眼间刺穿凶虎的眉心! 但这一刻,她的动作却犹豫了一瞬。 凶虎死了,自己当然也活不成,那自己的几百部下呢? 她抬起的手迟滞了一下,等她惊觉过来再次用力,赵云却是出手了。 他手一伸,银枪轻轻搭住了杨凤枪尖。 就这一下,杨凤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赵云枪上传来源源不绝的力量,死死黏在杨凤枪头上,杨凤瞬间连变十几招,但两人的枪头仿佛焊死了一样,自始至终都无法脱离赵云的掌控! 杨凤低喝一声,脸上血色更胜,赵云只觉杨凤枪上力道瞬间大了许多,几乎要被对方抽离。 他也是深吸一口气,脸上血色一闪,重新把杨凤枪头压了下去。 杨凤一眼瞥到,产生了瞬间的恍惚,她知道对方叫赵云,新封的征北将军,也了解过对方经历,此人绝对没有参加过黄巾军! 她的呼吸法,并不是吸入天地气息,让自身增加持久力那么简单,而是通过呼吸的律动,调集内腑骨骼协同发力,才能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绝对不是看上几眼就能学会的! 然而刚才对方用的法门,虽然并没有那么剧烈,但确实是和自己的路数一模一样。 她震惊之余,下意识撒手,放开枪杆,身子一伏,从赵云身边窜了过去,直扑袁熙! 吕玲绮下意识摆出个架势,却见一根枪头从赵云腋下反刺而出,不偏不斜别在杨凤脚踝处。 杨凤身体飞了出去,她甚至连伸手的力气都没了,脸重重地磕在地上,滑了出去,吃了一嘴泥土。 她已经精疲力尽,竟然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吕玲绮见杨凤身体滑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伸戟刺向对方后颈,但最后一刻她犹豫了下,伸脚蹬在杨凤肩头,双戟刺下,将杨凤双臂卡在地上。 袁熙看在眼里,反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这样完了? 这仿佛自己终于凑齐了一副同花顺,但对方掀开底牌,却只有几张散牌一样可笑。 他下意识就要命孙礼将杨凤脑袋砍下,缓缓把手抬了起来,一时间,场上众人都看向了他高高举起的手。 只要往下轻轻一挥,杨凤便会人头落地! 黑山南隘口,张燕带着数万人,借助对黑山地形的熟悉,终于躲开了袁尚的追击,成功逃了出来。 张燕看着身边仅剩的几个头目,脸色极其难看,这数万人中,只有近万青壮,别的不是伤兵,就是老幼妇孺。 损失也太大了! 一旁的钟繇,却是心里乐开了花。 这次的事情,虽然多有波折,但是结果出奇的顺利! 张燕虽然带出来的兵不多,但是这个数目却正好便于掌控,不至于让吕布董承产生警觉,又能为曹操助力! 而且那张角的女儿,十有八九已经落在了袁熙手里,两边有死仇,那袁熙的性格,绝对会将杨凤杀死。 只要之后将杨凤是张角女儿的消息散播出去,天下黄巾残余,太平道方士,各种信徒,必将视袁氏为仇寇! 到时候,曹公必能轻松将黄巾残余收编,并在袁氏的地盘中,多出无数仇视袁氏的眼线! 广陵城里,陈登正摆了家宴,和太史慈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一筒封了火漆的密信。 太史慈盯着密信,说道:“真的是那孙策送来的?” 陈登点头,“没错,还是他手下大将周泰亲自送来的,送到我手中就离开了,我想留下招待,他只说回去复命。” “而且他带着孙策的口信,愿意我们私下联手。” “据那周泰说这封信异常重要,要求直接送到使君手中,并要让其亲启。” 太史慈沉思起来,手指轻轻敲着桌案,“这不太像孙伯符行事啊?” “他能忍的下着口气?” 陈登沉思道:“不好说。” “孙策固然是年少意气,周瑜也是同样,但我听说那周瑜最近给孙策引荐了一名谋士鲁肃,那人行事却是异常稳重。” “何况使君派桥蕤和孙策交好,之后这两年便是合力对付袁术的最佳时机,分则两害,合则两利。” “若孙策拒绝和我们联手,他也怕将来脱离袁术,两边相攻时,我们会在后面趁机偷袭他吧?” 太史慈沉思道:“话虽如此,这封密信对方如此看中,怕是交由寻常信使送信,也颇让人放心不下。” “我听说公子如今回了邺城,要不我亲自去一趟,给公子送去?” 陈登听了,有些疑虑,“这不会是对方用计,支开将军,趁机图谋广陵吧?” 他随即摇头道:“不太像。” “他们也不会猜到将军会亲自送信。” 太史慈道:“太守一人,觉得守城有些困难?” 陈登笑道:“这倒不是,我对此还有颇有自信的,孙策虽然勇猛猛,但攻城不行,我自有办法治他。” “将军可放心去。” 太史慈听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尽快赶回来。” 陈登听了,说道:“将军把陆逊也一并带走吧。” “其天赋异禀,要是他找个明师,必成大器。” 太史慈笑道:“先生不想教他?” 陈登叹道:“我和他深谈过几次,发现其在很多方面,已经不下于我,让我来教,恐怕耽误了。” “我观公子麾下谋士,怕是公与奉孝两位,才有资格教他吧。” 太史慈听了笑道:“先生自谦了,不过让其老是待在广陵,确实不是办法,毕竟是公子心心念念之人。” “明日一早,我便带着他上路,顺利的话,一来一回,只要一个月我便可以回到广陵,这期间就有劳先生了。” 两人计议已定,太史慈将面前的酒喝完,站起身来,突然想到一事,对陈登道:“先生不吃鱼脍了?” 陈登起身送行,摇头道:“不吃了,元化先生说过,此病很难根治,怕是影响寿数。” 太史慈听了,大笑道:“先生莫忧,就先生这红光满面的样子,还能死在我前面不成?”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路难行 刘协放下毛笔,揉了揉眼睛,一旁的伏寿连忙上来,给刘协捏着肩膀,她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小山的竹简,心道这段时间事情极多,刘协一天至少看上百道奏表,从早上清晨起床,一直到晚上华灯初上,几乎没有停歇。 现在朝中几乎无人掣肘,刘协难得在这几年中,体会到了大权独揽的感觉,这种突然而来的权力如同一帖良药,一开始让他精力充沛,乐在其中。 但这一个月下来,刘协从最初的兴奋,开始慢慢变得有些不满了,他看着眼前这些似乎无穷无尽的表章,恨不得一巴掌全掀翻到地上去。 事无巨细,都要自己亲批,这根本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这些日子下来,都快把他累趴了! 甚至刘协睡觉的时候,脑子里面都是翻动竹简的声音,无穷无尽的上表,批不完的奏章,盖不完的印玺。 他第一次觉得,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去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深深体会到,之前几位先帝,为什么会让宦官大权独揽了,朝廷中大臣不能相完全相信,又不能事事亲自过手,可不是只能让宦官代劳了么。 但经历宦官之乱喝党锢之祸的教训,刘协显然不想重蹈覆辙,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必须要培植作为心腹的亲信。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腹诽起来,吕布也太不管事了! 自己给了他开府的权力,本意就是让吕布招揽起让自己放心的一套人马,为自己分忧,结果到了现在,吕布手下还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别说越权了,就是职责内的事情,都没有担起来。 对比之下,董卓和王允虽然都有自己的问题,但好歹将汉庭里面的事情理顺了,只有需要刘协亲批的的大事,才会上表。 虽然对当时的刘协来说,心里觉得受到了辖制,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了解了朝廷的运作。 相比之下,吕布的内政能力,就有些太拉了。 刘协很想问问吕布出逃这些年是怎么混的,而且都成大将军了,怎么行事还是如同土匪头子一样粗放? 不过刘协也明白,吕布两次背叛举主,又有猜忌手下之举,导致想要投靠他的人顾虑重重,可以说是这几十年来,最为孤立的大将军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曹操等才会赞同吕布坐上这个位置的吧? 刘协一致看不透曹操这个人。 虽然其看上去忠心耿耿,但私下里面很有主意,杨彪和孔融多次暗示过自己,一定要加以防范。 尤其是孔融,从陈留带着张邈兄弟回来后,就狠狠参了曹操一本,说其滥杀陈留百姓,不尊天子旨意。 对此刘协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人都杀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而且近日依附曹操的钟繇,也立下了功劳,将黑山军张燕说动,带上万兵士来投。 有了这些人,刘协就能将其编入自己直属的卫戍军,从此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力量,这样的以后再出现想要用兵士来威胁自己的人诸侯大臣,多少也要掂量一下。 而且曹操奉迎自己去许县的目的落空后,也没有再做坚持,还是回兖州去了。 这是不是说明,其对于自己,并没有过多的觊觎之心,只怕曹操此人,还是心向汉室的吧? 说来奉迎自己的几方也真是奇怪,安邑本就是吕布老巢,吕布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合情合理。 但另外两方,就让刘协有些意外了。 曹操且不说,那袁家凶虎,仿佛也是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样子。 其受了自己封赏,但却好像没有丝毫借机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培植党羽亲信的意思,还立刻离开了安邑,唯恐自己生疑。 刘协搞不懂了,先前从董卓到王允,从李傕郭汜到白波军,都是死死将自己控制在身边,这么曹操和凶虎都不按常理出牌? 欲擒故纵? 尤其是这凶虎和自己保持距离,是因为忌惮袁绍猜疑,仿佛也说不通,既如此,何必来奉迎自己? 刘协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深深明白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这凶虎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很多事情上却已经远远走在了前头,想要收服这种人,自己要更加具备帝王的气量和实力,要走的路还很长。 此时黑山之中,袁熙也觉得自己回去的路很长。 他当日追击杨凤,憋着一口气,带人在黑山紧追不舍,杨凤虽然熟悉黑山地形,但是袁熙这边也有黑山投奔过来的士兵,对于小道近路的熟悉,双方都差不多,所以杨凤到最后也没有甩开袁熙。 反而是袁熙听了沮授建议,提前让阎柔兜了个大圈子穿过黑山直入并州,挡在了杨凤可能逃走的方向上,果不其然断了杨凤退路。 如今杨凤和黑山残军皆被抓住,众人正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这次不用急行军,方才体会到黑山道路的难走。 因为带着伤兵俘虏,众人走了五六天,离着来时的营寨,还差着百十里山路,运气不好,怕不是还要走好几天。 袁熙侧了侧头,看着带着沉重的铁銬脚镣,被绑在马上昏迷不醒的杨凤,丝毫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 不管杨凤是不是麴义之死的幕后黑手,麴义都已经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吕玲绮还是没有下手杀死杨凤,袁熙最后决定,先将杨凤带回北新城麴义墓前,再以人命祭奠。 天上乌云慢慢卷积了起来,一声霹雳,黄豆大的雨点撒了下来。 袁熙暗骂一声,这黑山的天气果然是变化的快,怎么都入秋了,还会下这么大的雨! 他叫兵士拿出挡雨的衣物,一边找地方躲雨,但这是黑山山道,急切间那里去找合适的地方? 不出片刻,人人都淋地像落汤鸡一般,孙礼赶紧从行囊中拿出一件蓑衣,一件斗笠,递给袁熙。 袁熙把蓑衣递给吕玲绮,示意其挡在头上,吕玲绮接了,却是转头看了一下,去给昏迷的杨凤披上了。 袁熙颇为意外,低声道:“这可能是杀死你师父的凶手,你还这么照顾她?” 吕玲绮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但一想到将来我在战场上的下场,可能还不如她,也许是起了些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袁熙叹了口气,把斗笠扣在吕玲绮头上,“不会的,温侯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便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说来杨凤走到这一步,是被黑山军放弃了,看来她也是轻信于人,咎由自取啊。” 吕玲绮听了,冷哼一声,“这件事我倒觉得是黑山军的不是了。” “哪有将断后的人当做弃子的?” “让她断后,转头把她卖了?” “我看那张燕也不是个东西!” 袁熙心下赞同,这种下三滥的事情,确实做的不太厚道,不过这其中的结果,是曹操和自己合力促成的,说来也确实有些胜之不武啊。 他正想着,吕玲绮却是挨了过来,把斗笠举在两人头顶,两人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默默拄着木杖并肩而行。 秋雨不停,在山间起了雨雾,秋凉席卷了每个人的身体,但是众人却都跟着袁熙,步伐始终坚定的走向一个方向。 越是大的暴风雨,就越是要齐心合力,即使前路未知,即使暂时走错了路,但只要一直走下去,便迟早能走出去。 袁熙看着身后,那是人攒动,沉默地跟随自己前行的人们,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在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 带着土腥味的雨水流过杨凤后颈的头发,顺着她的脸颊,淌入她的口中,滚烫的脸颊额头被冰冷的雨水冲淡了热意。 他缓缓睁开眼睛,将嘴里的雨水连带着一口血沫喷了出来,然后缓缓从马上坐直身子,手上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赵云田豫闻声望了过来,随即移开目光,如今这种情况下,杨凤要想在几人眼皮底下逃跑,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杨凤仰头向天,张开嘴,雨水落入口中,她连着喝了几口,方才清醒了些。 她已经发烧好几天了,能撑到现在,连杨凤自己都有些不解,难道自己心里,是不想死的? 也是,谁会想死呢? 她接受着雨水的肆虐,秋雨寒凉,连胯下的马都打着喷嚏,脚下不时打滑,杨凤这才发现身上披的蓑衣。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的人都没有遮挡,若有所思。 然后她缓缓移动目光,看向前面共用着一个斗笠的两个背影上面。 杨凤自然认得这两个背影。 一个是袁家凶虎,杀死了自己义兄,数次击败黑山军,最后终于踏平了黑山,连自己都落到对方手里。 另外一个是个极有天赋的温侯女儿,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悟性,都比当年的自己还要更胜一筹,更是在自己刺杀凶虎的时候出手,让自己功败垂成。 两个人肩膀靠的很近,头也依偎到了一起,让杨凤心中升起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自父亲病故,自己孤身一人撑到现在,没有人能了解自己,能有人愿意了解自己,自己也不愿意让别人看透自己。 即使身为黄巾军,真正继承黄天志向,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又能有几人? 这些人中,最后真的有人能够成功吗? 正在这时,前面袁熙的声音传来,却是在吟诵了一首很奇怪的诗。 不同于诗所用的四言五言,其字数参差不齐,去有着独特的韵律。 “莫听金戈铁马声,轻履踏泥路难行,披星戴月寻归处,地上,半副铁甲洗秋风。” “料峭冷雨打身轻,微寒,钢刀铁枪星夜鸣,风霜荏苒寻太平,天下,更无饥寒迎初晴。”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人难测 太平? 杨凤听到这既熟悉又遥远的两个字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多久没有的在大庭广众下听到过了? 黄巾事败,太平道转入地下,这本来天天入耳,口口相传的词,也随之潜入地下,不再出现。 杨凤心想阿父当初黄巾起事,本来是想带给天下太平,但为什么到头来,天下却越来越乱,毫无太平的势头了呢? 她握紧手上的铁链,陈胜吴广说过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在还有可能吗? 天下诸侯,全都是依附士族,抑或本身就是士族,夺取天下,和平民百姓再无关系了吗? 这些士族豪强,把自己平民的土地,全都抢走了,即使他们成为皇帝,还是会继续和士族们站在一起,根本不会为平民百姓说句话,这种皇帝,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而像阿父这种平民出身的,最终会沦为那些人的棋子和工具,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这样的话,天下换再多的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杨凤默默回忆刚才袁熙吟诵的那首奇怪的诗,心道这些士族纵使说的天花乱坠,不还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天下士族,有几个好东西? 吟尼玛的诗,装模做样。 呸。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返程的人们怀着不同的心境,迎接那不可知的未来。 庐江郡的皖城,桥蕤的府邸里面,难得地迎来了欢声笑语。 小乔拿着家书,兴冲冲跑来找大乔,“姐姐,阿父来信了!” 大乔一听,连忙放下手中女红,两女一起将竹简展开,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两女喜形于色,桥蕤信中说这次他被放回,经由冀州到了扬州吴郡,现在准备返回九江郡寿春,向袁术复命。 小乔咯咯笑起来,“姐姐你看,我就说阿父无事吧?” 大乔面露释然之色,“阿父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前番阿父被俘的消息传来,真是让人辗转难眠。” 小乔忽闪着大眼睛,“姐姐就是心思太重了,咱们又不能做什么,该吃吃该睡睡呗。” 大乔扫了眼小乔这一年来,蓬勃发展的极为夸张的某处,心道你倒是不用操心,我都准备好去寿春求人了! 当时她已经做好了很坏的打算,所幸还没有付诸于行动,阿父竟然脱困了! 她心里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她探听到的消息,桥蕤打城被俘,袁耀和张勋被击退,据说袁术对此很不满意,甚至动了要抄没桥蕤家眷的念头。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乔惶惶不可终日,做了很多打算,包括带妹妹逃走,找人求助,但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还好到了最后,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传闻最近寿春要有大事发生,袁耀和张勋返回,至于桥蕤的下场,似乎再没有人在乎提起了。 大乔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假如桥蕤出了事情,自己要不要带着妹妹离开皖城? 但两个女子举目无亲,能到那里去,让大乔很是犯愁,没有亲戚收养,在这乱世之中,最后两人八成会沦落到被人收做妾室的下场。 好歹眼下桥蕤还活着,大乔心道见到阿父后,该好好想想退路了,不是每次被俘都能运气这么好的,桥蕤万一出事,家里只怕会立刻分崩离析。 秋雨又下了几场,在萧瑟的寒凉中,一切似乎也落下了帷幕。 沮授田豫驻扎在黑山中部的营寨,死死卡住黑山通道,防止袁尚动歪脑筋,阎柔自回幽州招募乌桓骑兵。 而赵云郭嘉则是跟随袁熙,押解着杨凤,一同回了邺城。 袁熙现在想起,也是颇觉无常,当日他带着杨凤回到营寨,杨凤已经发烧数天,最开始袁熙并不以为意,结果华佗过来看了下,脸色凝重,说不过不想办法治疗,只怕杨凤活不过十天。 袁熙心想要是让杨凤死在半路上,似乎也不太好,便让华佗设法救治,彼时杨凤已经昏迷不醒,华佗割开其四肢衣服后,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其身上的几十道伤口,或深或浅,或新或旧,大部分已经溃烂发黑,甚至有的地方都生了蛆虫,而几个深的创口,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内腑。 吕玲绮当场差点没吐出来,袁熙没想到杨凤作为黑山大将,尽然也不给自己治治,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是不想活了吧? 华佗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从杨凤身上割下来不知道多少腐烂的肉条,虽然其间用了其据说还未完成的麻沸散,但显然效果不怎么理想,杨凤痛的连嘴里的木棒都咬断了好几根。 不过一番救治下来,好歹暂时保住了杨凤性命,但华佗看了杨凤脉象,说其内腑受创更为严重,要不用药材调理静养,只怕也活不下去。 如果现在直接送到北新城,只怕路上颠簸流离,身体极为虚弱的杨凤会马上暴毙。 所以华佗建议去药材齐备的邺城修养些时日,方能治疗杨凤的伤势,袁熙听了颇觉荒谬,自己抓来杨凤是为了杀她的,现在倒要救她? 但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吕玲绮当时那番话触动了袁熙,他总觉得杨凤能做到这种地步,心里的执念肯定异常强大。 袁熙想要知道,支撑她的是什么。 为了这个理由,便暂且让她多活几天好了。 袁熙返回邺城的时候,袁尚早已经率领大军先行返回,这次袁尚倒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甚至对袁熙留在黑山中部的守军也没有介入。 毕竟他这次想要的军功也捞到了,黑山去并州的通道也打通了,算是实现了先前的目标。 而且相比袁熙提前动手,袁尚心里更加憋屈的是,因为没有黑山当地向导,自己率领的冀州军还是没有抓住张燕,而是被其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逃掉了。 更让他郁闷的是,张燕还跑到了安邑,成了天子直属的卫戍军中郎将! 袁尚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袁熙能抓住了黑山军大将,自己却功亏一篑,颇觉面上无光,尤其是先前自己一直没有打下的东武阳,被袁熙轻松解决,这让他更不平衡了。 所以在袁绍开的庆功会上,袁尚面对袁熙还是失态了,冷嘲热讽了一番。 袁熙却是波澜不惊,他现在算看明白了,会咬人的狗不叫,袁尚这种整天汪汪吠叫,若同破防田园犬一般的表现,对现在的自己造不成任何伤害。 相比之下,暗地里面搞事的袁谭,才是个麻烦的源头。 袁熙看了眼面前的酒杯,将其挪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袁尚,仿佛在看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狗,袁尚看到袁熙眼神,心中越发窝火,偏偏袁熙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根本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 更让袁尚难受的,是坐在对面的赵云,他回到邺城后才得知,袁绍已经决定将袁杏嫁给赵云了?! 赵云的兄长已经到了邺城,两边已经开始走六礼了! 因为袁熙提前准备充分,不到半个月,六礼就走的差不多了,等袁尚回邺城时,已经是到了尾声,这几日两家便张罗着嫁娶了! 四世三公的家族女子,嫁给了封侯的州牧,怎么也不算辱没门庭,但袁尚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袁杏和洪氏交好,很有可能猜出不少关于自己的秘密! 袁尚最初想着撺掇袁绍,把袁杏远嫁到乌桓单于那边,起码也要将袁杏远嫁,没想到事情终究还是被袁熙搅黄了。 而且袁杏嫁的是袁熙手下大将,这样一来,袁熙在袁家的势力,绝对是大大增强了! 袁尚此时心里极为憋屈,对面坐着的一脸云淡风轻的袁熙,在他看来,简直一举一动都在嘲讽自己。 他实在憋不住,出言道:“显奕公子倒真是让尚佩服不已。” “不仅在战场上为袁家开疆拓土,连在姬妾之事上,都被邺城士族传为美谈呢。” “尤其是显奕公子马上就要纳娶温侯贵女,更是为袁氏长脸,没想到温侯身居大将军高位,还舍得把独女交于显奕公子做妾,也不知道公子做了什么,才能打动温侯。” 上首的袁绍听了,也是手微微动了一下,袁尚见自己得计,心中暗喜。 吕布这大将军位置压着袁绍的太尉一头,袁绍本来就心有芥蒂,如今袁尚将此事揭开,就是为了让袁绍产生警觉。 一个大将军,不惜许配自己女儿给袁家子弟做妾,能安什么好心? 以袁绍的性格,定然会对袁熙产生防备之心! 袁熙一见袁尚开口,就知道他尾巴怎么摇的,当下微笑道:“我也有些不解,许是我和士族女子有缘?” “我这个人也没别的爱好,唯独好色,让我很是自豪。” “而且我这人口味很是独特,也不是那么将就的,温侯贵女就不说了,比如前些日子我纳的妾室,就是曹操继女,原先是边让所生。” “有件事我还没和使君及显甫公子提起过,我先前第一个姬妾,乃是蔡中郎的长女。” 此话一出,袁绍脸色微变,把手中酒杯放下,“哪个蔡中郎?” “蔡邕蔡伯喈?” 袁尚也目瞪口呆,蔡邕的女儿做妾? 蔡邕可是当世大儒,让其女儿做妾,天下士族不会非议? 胆子也太大了! 袁尚震惊的同时,心里却是疯狂羡慕嫉妒恨,士族娶妾,也都是寻找平民女子,哪有袁熙这么胆大包天,肆无忌惮的? 袁熙看到袁绍父子震惊的样子,心中有些得意,要是我说还和孙坚遗孀有了孩子,你们不更加失态? 他却不知道,袁绍父子此时心里想得却是,怪不得袁熙将公孙瓒遗孀侯氏收入府中,只怕早已经上手了吧? 袁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玩意! 最为哭笑不得的是袁绍,先前袁熙是他儿子时,他还能教训几句,如果已经过继给袁基了,自己还能在说什么?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显奕啊,一切适可而止,袁氏还是要脸的。” 袁熙忙笑道:“使君教训的是,熙之后一定会多加收敛,严格把关。” 袁尚翻起了白眼,感情这话等于没说! 但袁熙这泼皮做派,无疑侧面冲淡了刚才袁尚对于袁熙和吕布关系的质疑,虽然袁绍肯定还是会有所忌惮,但自袁熙和吕布联手时,这种怀疑就消除不掉了,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 洪氏在一旁跪着倒酒,心道这两兄弟行事性格,还真不一样啊。 一个好色,一个戒色。 自己哪里做错了呢?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秋雨凉 邺城的秋雨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好在赵云婚娶当天,倒是放晴了。 袁熙把自己府邸腾出来让给赵云,自己和吕玲绮跑到甄家去住了。 甄府里面能腾出来的地方,自然是甄宓曾经的小楼,自从甄宓出嫁后,里面几乎就搬空了,如今稍微打扫一下,两人便住了进去。 窗外还是下着蒙蒙细雨,导致袁熙和吕玲绮的婚期也推迟了几日,这让袁熙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幽州很多事情还在等着自己去办,放在吕玲绮怀里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 吕玲绮本来趴在窗户上,脸红红的,眼角都出现了一丝媚态,如今乍然吃痛,不由心中大怒,反手一肘打在袁熙胸前。 袁熙扑闷哼一声往后便倒,倒吓了吕玲绮一跳,反手拉住袁熙腰带,却发觉对方在自己怀里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反被气笑了,胳膊肘往后猛捣,打得袁熙连连求饶。 袁熙复又坐正身子,吕玲绮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若是急着回去,去幽州办也行。” 袁熙笑道:“不差这几天了,何况是要给温侯一个交代。” “不过看这天气,来年收成怕是不怎么好,虽然有汉瑜先生坐镇幽州农事,但这气候越发寒冷,却让人有些担心。” “我更担心的是,黑山通道打开后,幽州和南匈奴那边就要有所接触了。” “几十万南匈奴和黑山军还不一样,毕竟和汉廷几百年来关系复杂,南北匈奴要是再度勾结起来,天下形势就麻烦了。” “不过南匈奴这么多人也不能一刀切死,里面有打家劫掠的,也有老实本分的,好多和边地汉人羌人杂居,早就分不清楚了。” “何况这里面绝大部分人都是在大汉编户齐民的户口上的,严格来说属于正统的大汉子民,和塞外的北匈奴还不一样。” “而且其本来就是因为羁縻政策,被用来对付北匈奴的,但这百年间有些该得到的东西,汉廷也没有给他们,导致两边离心离德,今后如何对待他们,也是个麻烦事。” “听说你随温侯在并州五原长大,那里有不少南匈奴吧?” 吕玲绮仔细回忆起来,说道:“确实不少。” “严格来说,吕家在当地不算平民百姓,虽然沦落了,但有自己的田宅院落,多少也算良家子弟。” “据阿父说,其小时候虽然也要种地,但家里却没缺了他习武的花费,毕竟在北地边塞民风彪悍,子弟不习武,根本保不住家产。” “并州胡汉杂居,风俗其实颇为野蛮,相互之间打架斗殴乃是家常便饭,我小时候也常常见到阿父鼻青脸肿回来。” 袁熙没想到吕布也有吃瘪的时候,不禁笑出声来,“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温侯?” 吕玲绮也是忍俊不止,“那时候田地浇水,田宅划线,常常要分先后,北地规矩是谁最后站着,谁就先浇水,所以几十上百人混战在一起,摔角拳斗,无所不用其极。” “阿父虽然厉害,架不住人多,而且都知道他强,所以大家上来一起联手对付他。” 袁熙惊讶道:“这也太不公平了,温侯不找人论理?” 吕玲绮无奈道:“阿父要面子,这种事情他不屑去说,所以吃了不少亏。” 袁熙叹道:“在打架上温侯倒是光明磊落,不过想想,这个天下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就像现在天下相争一样,谁先冒头,谁就会被群起攻之,没有人会和你讲公平。” “温侯比别人更早体会到这个道理啊。” 吕玲绮道:“确实如此,不过当时边地各族,也都是愿赌服输,毕竟谁也不敢坏了规矩,不然下次连浇水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当时五原多族杂居,匈奴人,鲜卑人什么的,我们汉人倒无所谓,倒是匈奴和鲜卑贵族因为祖上的仇恨,时常起冲突。” 袁熙一愣,“只是贵族?” 吕玲绮白了袁熙一眼,“要不怎么样?” “那些贵族需要面子和正当的理由来维系自己地位,当然要争取压过对方。” “下面的平民百姓,却是要吃饭的,谁会为了什么祖上几百年前的烂事打生打死?” 袁熙若有所思,“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当然了,看来这次回幽州,有时间我要沿着幽州并州边塞,去亲眼好好看一看当地的风土人情,慎重思虑,才好决定对于南匈奴这些外族的做法。” “毕竟如果本来是可以争取的,却把他们推到对立面上,打没有意义的仗,吃亏的只会是两边的百姓。” 吕玲绮点头道:“确实,我小时候见过的南匈奴贵族,有强狠蛮横的,也有脑子清醒的,并不能一概而论。” 袁熙沉思起来,现任的单于呼厨泉,从后世历史上来看,是个颇为左右逢源的人,其是否真心归附朝廷,还是包藏祸心,自己之后还是要想办法查清楚。 不过吕玲绮小时候,还真是喝了不少牛奶羊奶啊。 他正思维跳跃,想入非非,吕玲绮鼻息越发粗重时,园子里有仆人打着伞,端着木盘,匆匆往角落上的一间小屋走去。 那木盘上依稀是一碗饭,两碟菜,仆人走到屋子面前,看守的孙礼见了,起身打开门闩。 那仆人推开门,将木盘放在门口地上,赶紧退了出来,孙礼嘲笑了一声,又把门闩插上。 吕玲绮轻声道:“咱们是不是抓错了人?” “这些日子审讯几次,看杨凤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杨丑参与了怀城之乱和追杀师父之事。” “如今她的处境,也没有必要撒谎啊。” 想到前日和杨凤的见面,袁熙沉默不语。 杨凤一开始颇为死硬,连华佗熬的药也不肯喝,只是一心求死。 袁熙为了从其嘴里挖出黑山军的秘密,用杨凤带的把几百军士要挟,杨凤虽然愤怒,但还是喝了药,并多少透露了些黑山内情。 袁熙渐渐才明白,杨凤在黑山军中地位超然,和张燕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对人情往来并不在意,所以对黑山很多事情并不怎么知情。 袁熙了解后,语带讥讽道:“怪不得张燕会把你作为弃子,如今他已经归顺汉庭,你却沦为阶下囚,原来你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甚至是个阻碍。” “是不是觉得很傻?” “什么,他归顺了汉庭?”杨凤有些不可置信,“你别想骗我!” 袁熙拿出汉庭发给各州的诏令,说道:“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杨凤接过一看,手指紧紧捏了起来。 她自然明白,这公告的诏令是真的,张燕真的背叛了自己! 她惨笑道:“张燕,你眼里还有黄巾军当初的志向吗?” “你背弃了我,背弃了黄天!” 袁熙冷冷道:“口气倒是不小,你能代表黄天?” 杨凤恶狠狠瞪来,“你们这种蛀虫,早该随着这腐朽的天下一同陪葬!” “迟早会有人继承黄天之志,将这天下荡平扫清!” 袁熙冷笑道:“难不成你说的是曹操曹孟德?” 杨凤惊讶地抬头,“你也知道?” 她随即不屑道:“这也难怪,假借太平道造谣,想要抢夺真人位置,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只有你这种对黄天不敬的人才做的出来。” 袁熙冷笑道:“你看中的曹孟德,做的事情和我是一样的。” “你能做得,我做不得?” 他现在已经确定,杨丑背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曹操,说来曹操还挺本事的,能把杨凤唬得团团转,给人做嫁衣而犹不自知。 这样算起来,麴义战死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曹操,自己想给他报仇,可就难了,绝非一时半会能够做到。 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有可能曹操直到老死,自己都无法奈何对方,想到这里,袁熙心里极为憋屈。 他冷冷道:“什么真人假人,大家都是骗子,大哥不说二哥,张角不也骗了天下人?” “他要拯救天下,把天下闹得分崩离析,结果被人利用摘了桃子,可笑。” 杨凤听了,低吼一声,起身就要向袁熙扑来,然而她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吕玲绮挡在前面,轻轻一挡,杨凤就倒跌回稻草堆上。 杨凤吃力坐起,喘了几口气,眼睛死死盯着袁熙,“你知道什么,你们这群鱼肉百姓的士族豪强,也配说他!” 袁熙见话不投机,不屑道:“根子在汉灵帝,所以黄巾起事,不少士族也参与了。” “但出发点正确,最后却走歪了路,我只能说张角这人管杀不管埋。” 杨凤低吼起来,“你知道什么!” “他” 她随即反应过来,闭口不言。 袁熙冷笑道:“怪不得,你怕是在黄巾军中地位不低吧。” “口口声声黄天之志,这些年来黑山军纵兵劫掠,荼毒百姓,也是黄天之志?” “你放心,我不把你榨干前,是不会让你死的。” 杨凤盯着在自己眼前轰然关上的木门,狠狠一拳砸在地上,这凶虎如此蔑视黄天之志,自己要不是受了要挟,早就和其拼命了! 如今袁熙和吕玲绮谈论着杨凤,吕玲绮叹道:“那说来说去,害死师父的真正凶手是曹操?” “这杨凤,其实是被人利用的工具?” “想想也挺惨的。” 袁熙淡淡道:“没什么惨不惨的,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约束黑山军,放任其劫掠荼毒百姓,那和她口中作恶的士族有何区别。” “上位者无能该罚,上位者作恶该死。” 吕玲绮知道袁熙指的是汉灵帝,掩口笑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不怕汉廷和你算账?” 袁熙淡淡道:“汉廷建立之初,确实拯救了天下苍生,但子孙不孝,屡做失德之事,早已经将祖宗的功绩挥霍干净。” “既然对不起天下人,那就不能怪天下人反了。” 吕玲绮刚想说话,就见有婢女上来,口中说道:“使君,门外有人来送信。”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 弟子难收 袁熙听婢女说有人送信,看楼下有个门子等着,便探出头问道:“哪里来的信?” 门子答道:“广陵。” 袁熙听了,心中一跳,难不成广陵发生什么事情? 他赶紧道:“让信使进来。” 他原以为陈登找了个探子送信,未几,却见角落的孙礼盯着长廊那边,惊讶的站了起来,喊道:“太史大哥,你怎么来了?” 袁熙一听,慌忙起身,怎么是太史慈亲自来送信? 什么事情值得他亲自过来? 他连忙起身,蹬蹬瞪跑下楼去,套上木屐,冒雨就往外跑,刚跑上长廊,就见太史慈远远走来,身边还跟着个提着竹伞的少年。 袁熙几步迎了上去,叫道:“子义兄,你怎么来了?” 太史慈笑道:“有紧要事情,公子不怪我擅离职守?” 袁熙也笑道:“子义心里是有数的,要是广陵吃紧,断不会如此。” 太史慈哈哈一笑,“怕是有元龙坐镇,公子才放心吧?” 他压低声音,“慈之所以亲自来,是因为孙策有封密信要交予公子,说的极为郑重,慈唯恐有失,这才亲自过来。” 袁熙因笑道:“子义办事,我向来放心。” 太史慈又指着袁熙道:“顺便慈不负使命,将公子要的人带来了。” 袁熙一怔,就那少年拱手道:“陆逊陆伯言,参见使君。” 袁熙瞬间有些头晕目眩,赶紧扶住身边廊道的柱子,“你说伱叫什么?” “陆逊。” 袁熙听了,喃喃道:“陆逊,陆逊,陆逊!” 他陡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子义兄,这次你这功劳,不亚于子龙啊!” 他当初得了太史慈消息,说其结识了陆逊,赶紧发信让太史慈全力挖墙脚。 但当时他想着陆家极为重视乡情,不会轻易离开吴郡,以太史慈的口才,只怕难以说动陆逊,想要挖走陆逊,估计自己要亲赴江东,在孙策的允许下,才能将陆逊带走。 然而出乎袁熙意料的是,太史慈竟然把陆逊带回来了! 这个意外之喜,才是让袁熙失态的,他刚才的话没说错,在他的眼里,得到陆逊,可比什么天子封赏有用多了,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愿意用一郡一州之地来交换! 他拉住陆逊的手,有些热泪盈眶,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内政人才,而且招纳到一个只要不出事,就能活得很长命的全能型顶级人才,对于袁熙来说,其成就感不亚于夺取徐州。 陆逊和太史慈对此却是全然不解,看着袁熙失态的样子,一脸懵逼。 袁熙拉着两人就往里走,“来,我带你们去奉孝先生,他想收徒弟都想疯了,伯言一定能入他的法眼!” 陆逊听了,欲言又止,但刚一见面不好说话,只得默默跟着。 几人经过孙礼面前小屋时,袁熙对孙礼道:“我让人摆酒招待子义伯言,你过来一起,反正她也跑不了。” 孙礼点头跟上,太史慈走过小屋时候,突然耳朵一动,随即站住。 袁熙带着几人往前走,回头见太史慈一脸疑惑之色,出声道:“怎么了?” 太史慈摇头道:“没有,许是听错了。” 他刚走几步,耳朵再次抽动,又疑惑地停了下来,出声道:“里面是什么人?” 袁熙随口道:“黑山军的一个被俘女将。” 太史慈心中疑惑,也未多问,摇了摇头,便跟了上去。 先前赵云结婚,袁熙把原来的宅子腾了出来,算是送给赵云,那宅子袁熙本来也不打算用了,因为里面的人都随他去了幽州,只剩下了郭嘉妻女。 如今袁熙计划让郭嘉妻女也跟着去幽州,所以暂时让其跟着郭嘉也搬到了甄府暂住,等着一起动身离开。 袁熙拉着太史慈和陆逊,兴冲冲来到郭嘉屋前,见郭奕正蹲在门外发呆,说道:“你爹呢?” 郭奕抬起头来,不自觉说道:“在里面” 他还没说话,袁熙上去就砰砰砰砸起门来,“老郭,这种天还睡懒觉,快起床了!” 郭奕目瞪口呆,瞅个空儿,顺着墙角一溜烟跑了。 过了好一会,郭嘉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骂骂咧咧过来开了门,劈头盖脸骂道:“郭弈那小子,怎么看门的?” “公子想要把我吓出病来?” “这都几次了?” 袁熙看到郭嘉样子,顿时恍然大悟,感情又在白昼宣淫! 虽然小别胜新婚,但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勤劳啊。 他只得赔笑道:“这不是子义来了,还带了个极为厉害的青年才俊。” 郭嘉这才看到袁熙身后的人,“太史将军?好久不见,过会一起喝几杯!” 他又向想陆逊,“这位是?” 陆逊一脸崩溃地上来见礼,心道这就是传闻中辅助凶虎,这几年来名扬天下的奉孝先生? 怎么和自己想得不太一样啊? 他低头恭恭敬敬道:“在下陆逊陆伯言,见过奉孝先生。” 袁熙笑道:“伯言有大才,我眼光不会错,奉孝先生若是考教考教他,必然能识得其过人之处。” 郭嘉将信将疑道:“真的?” “伯言公子的名声,提起好几次了,我倒是不相信,公子没有见过,就能知道他的才能。” 袁熙笑道:“大家一起去我小楼,我让人摆酒。” 陆逊跟在众人后面,他早从太史慈嘴里听说过一些事情,心道这里面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位袁家公子吧? 袁熙这几年的崛起颇为传奇,名声早就传到了江东,陆逊早就听说其一些事迹,所以当初太史慈渡江找到陆逊,说是奉了袁熙之命专程来找他的时候,陆逊心里还是很惊讶的。 因为陆逊分析传闻后发现,袁熙看人的眼光极准,赵云太史慈当年都是藉藉无名之辈,但到了袁熙手下,便马上崭露头角,立下大功。 如今袁熙如此看重与自己,是不是说明,对方觉得自己也能有一番成就? 陆逊是不太怎么相信什么预言谶语的,但袁熙的表现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这世上,还真有些自己不了了解的东西? 随着和太史慈接触多了,陆逊的好奇心也越发被勾了起来,所以后来太史慈要挟陆家的时候,陆逊本来有解决办法,但少年人的心性让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便顺手推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如今乍一见面,袁熙和他想象那种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世家大门子弟完全不同,反倒像是市井街道的邻居大哥一样。 袁熙引众人到了小楼里面的厅堂,让人摆上酒菜,却让吕玲绮下来相见,太史慈和陆逊听了,知道吕玲绮身份特殊,连忙郑重行礼。 太史慈赧然道:“当初我来的时候甚急,来不及准备公子和子龙的贺礼,等我一会去街上采买。” 袁熙拍着太史慈肩膀笑道:“兄说这种话就见外了,我们两个谁跟谁啊,能把伯言送来,比什么贺礼都强。” “对了,这子龙婚礼三日已经过了,怕是已经带着夫人回过门了,我找人去请他过来。” “说来咱们最早这几位老兄弟分开时间也不短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聚到一起。” 太史慈叹道:“子龙厉害,如今封侯拜将,远远走在前头了。” 袁熙笑道:“子义兄莫急,广陵日后有得仗打了,快的话,两年之内,兄就能带七尺剑,登天子朝堂了。” 太史慈也没当真,苦笑道:“承公子吉言。” 陆逊却是惊讶道:“使君觉得,袁公路两年内必败?” 太史慈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袁公路?” 旁边的郭嘉却是眼睛亮了起来,过来拉着陆逊道:“这可是我和公子谈论了好几天,才想到的可能,小友怎么猜到是袁公路的?” 陆逊见众人都望着自己,清了清嗓子,说道:“小子一点妄言,还请各位指正。” 他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从天下大势说到江东局面,从袁术的意图说到孙策的反应,一条条条理明晰,将参与其中的十几个重要势力,所能做出的应对和反应,都剖析的明明白白。 袁熙心中震动,虽然里面很多都是陆逊自己的推测,但后世的局面演变,却有很多吻合之处! 袁熙突然想到一句话,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道理有人生来就明白,有人却是糊涂到死也想不通。 郭嘉也是眼睛愈发明亮,陆逊的推断和想法,完全符合顶级谋士的思路,前途无量啊! 他赶紧上前,拉住陆逊的手,“你可愿意跟我学习谋略?” 陆逊却是迟疑了好一会,才出声道:“小子想跟公与先生学习战阵之道。” “啊?”郭嘉听了,状若癫狂,拼命抓住陆逊的肩膀摇晃着,“学什么打仗啊?” “我如此赏识你,你去当公与弟子,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不行,今日你必须拜我为师!” 陆逊无奈道:“我确实很敬仰先生,但拜师收徒是相互的,先生真不要在考虑一下吗?” 郭嘉急道:“考虑什么,你这徒弟我收定了,孙礼那榆木疙瘩,我教不来!” 一旁孙礼腹诽,心道我还不愿意学呢,那兵书上的东西说的云里雾里,晦涩难懂,看得头都炸了! 陆逊被郭嘉摇的脑壳痛了起来,一脸无奈道:“小子也未见有过人之处,竟得先生如此赏识,实在惶恐。” “但小子听说奉孝先生善于内政谋略,公与先生善于战阵兵事,小子将来的想做的乃是统领兵马,只怕和先生教授的道理,有所不合啊。” 郭嘉抓瞎,“你一个谋士的大好材料,去带兵打仗做什么!” 他扭头望向袁熙,“公子,你说对不对?” 没想到袁熙认真道:“伯言说的对啊。” 陆逊说的都对!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天赋差别 见袁熙一脸看戏的模样,郭嘉怒了,一把揪住袁熙领子,“你带他过来引起我兴趣,又拆我的台,怕不是来消遣我的?” 袁熙哈哈笑道:“奉孝先生不觉得,伯言的话很有道理吗?” “先生完全可以教他谋略,公与先生教他兵法嘛。” 郭嘉大摇其头,“不行,不行,那弟子算谁的?” 袁熙翻了个白眼,“饭都端上来了,要怎么吃到嘴里,那就要看先生本事了啊。” 郭嘉心中暗骂,只得放下身段去忽悠陆逊,因为他知道,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陆逊不是比孙礼强上多少地问题,而是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孙礼即使现在放弃练武,一天十二个时辰学习兵法,可能将来也就是个可堪一用,勉强合格的谋士。 但陆逊不一样,郭嘉通过交谈就明白,陆逊的层次早超越了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上限,已经到了自成一系的阶段。 这种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这种文武皆有极高悟性,能融会贯通的全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将来极有可能名扬天下! 郭嘉一下便起了收陆逊做关门弟子的念头,也只有陆逊这种出类拔萃之人,才能将自己一身所学发扬光大! 袁熙见郭嘉喋喋不休缠着陆逊,心中好笑,转向太史慈道:“这次兄立了大功,熙敬兄一杯。” 太史慈苦笑一声,他虽然明白陆逊有才,但真不觉得将其引荐给袁熙,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觉得袁熙是客套罢了。 袁熙喝酒不行,用的是掺水的淡酒,酒过三巡,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臧洪有没有带人去广陵?” 太史慈听了,说道:“先前离开时候,元龙先生已经收到公子信件,做了安排。” “但我离开时,臧洪还未到。” 他压低声音,“臧洪是广陵人,应该在当地有不少势力,听说还带了数千人过去,而元龙是下邳出身,会不会…” 袁熙叹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臧洪这人脾气很怪,脑子也转不过来,要不是其为人颇为义气,我也是很头痛怎么安排。” “但无论怎么说,当时他要是死在东武阳,袁氏必然饱受天下诟病不说,这天下越发剩下的都是些趋利避害之徒,也会无趣许多。”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其送到徐州,毕竟将来数年之内,那边是大有可为得。” “我相信以元龙先生的本事,应该能妥善处理此事。” 太史慈听叹道:“公子远比慈想的长远,公子既然心中有数,那一定没有问题。” “说来慈还没有恭喜公子领徐州牧呢。” 袁熙苦笑道:“别提了,虚名负累而已,唯一好处是多了个名分,偏偏这好处我还不得不吃,一如当年刘豫州取徐州一样。” 太史慈忧心道:“说到刘豫州,其和袁谭公子这半年来在东海国的冲突越发剧烈,这里面谁是谁非,慈也不敢妄言。” “但刘备在这件事里面,吃了大亏是真的。” 袁熙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他看了眼身边自顾自专心对付酱焖肘子的吕玲绮,稍稍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道:“前日我收到了刘豫州专门给我写的密信。” “刘备认了糜家女郎作为义妹,欲以朐城作为嫁妆,和我联姻。” 太史慈一怔,随即失笑道:“公子现在可是天下人眼里的香饽饽了啊。” “要知道朐城港口,可是东海最大的码头,糜家船队便是以此为据点行使海路生意,获利颇为丰厚,这嫁妆可是下了血本啊。” “也难怪刘豫州如此想要交好公子,公子年纪轻轻便据有两州,除了两位袁使君之外,天下竟无可风头压过公子者。” 袁熙苦笑道:“兄就不要取笑我了,咱们心里有数,这两州水分不少,尤其是徐州这边,三家联盟越发脆弱,刘豫州此举,未尝不是借助我的名声对抗袁谭。” “朐城海路冲突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糜家商队这半年来屡遭青州海盗袭击,都入不敷出了,刘豫州此时把这烂摊子抛给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太史慈哈哈大笑,“公子说的有理。” “不过美人在前…” 他醒悟食言,连忙住口,却听吕玲绮慢悠悠把口里肘子咽下,一边慢悠悠道:“将军大大方方说便是,我耳朵灵的很,屋外的鸟叫都听得到。” “我这夫君什么德行,我早有所耳闻,但我除了练武打仗,对这些事情也没有多大兴趣,你们尽管说便是。” 袁熙太史慈相对苦笑,袁熙趁机道:“她是德州徒弟。” 太史慈早已听说麴义战死,神色沉重,叹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不知道接下来,还要死多少有名有姓人物。” “慈要能死在战场上,也知足了。” 袁熙听了,强笑道:“将军长命百岁,这是杞人忧天了。” 太史慈摇头道:“公子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身体。” 袁熙只得岔开话头,说道:“德州长于单戟,但她却是双戟顺手,其招数转折之间,常说还有些滞窒,并不能完全融汇贯通。” “兄之双戟天下无双,可否指点下?” 太史慈笑道:“不敢这么说,只能说还未逢敌手罢了。” 吕玲绮听了,心道未逢敌手? 这口气是不是有些大了? 但吕玲绮知道,不管怎么说,太史慈作为袁熙麾下和赵云齐名大将,本事肯定要比自己高得多,当下她回去换好武服,拿出双戟,对太史慈施礼道:“还请将军指教。” 她走到中庭,摆个架势,正在说话的郭嘉和陆逊见了,也站起身来,走到台阶旁观看。 吕玲绮从慢到快,舞动起来。 院内一脚的小屋里,闭目养伸的杨凤听到风声,缓缓睁开眼睛。 她吃力地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脚镣,缓缓走到铁窗面前,便看到了院落中央使戟的吕玲绮。 只见两戟如同灵巧的毒蛇一般,绕着吕玲绮周身上下飞舞,时而贴身,时而飞窜,时刻藏入吕玲绮背后,时而似从袖中飞出,盘旋转折,如同有灵性一般。 双戟的舞动之声,时大时小,小如沙蚕啃叶,大入北风呼啸,倏忽寂静无声,转瞬风雷大作。 到得后来,两团银光似乎成了吕玲绮双臂地一部分,随着吕玲绮双臂舒展,脚步趋退,竟然笼罩了三丈方圆地面,凌冽的风声竟是逼得众人不自觉退上台阶。 吕玲绮一套招式下来,立定收招,额头微微见汗,众人轰然叫好。 杨凤几次举着手镣,复又放下,她这一刻有些技痒了,吕玲绮相比上次和自己交手,有着非常明显的进步,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说不定就能和自己并驾齐驱了! 太史慈赞叹道:“不愧是温侯虎女,只怕天下女子,无有可超过女郎者。” “但要说其中稍有不足之处,便是招式衔接仍然有些生硬,这其实不怪女郎,此乃力气不足之故。” “招式的衔接,本来就没有什么天衣无缝之说,每个招式动作并不相同,想要自然平滑过渡,便需要使出多出几分,甚至数倍的力道,让招式以最快速度转换,两招才能看得像一招一样。” 吕玲绮若有所思,“将军是说,招式变换,反而比招式本身要用力?” 太史慈点头道:“双戟确实如此,单戟可以双手使力,且有长度优势,招式变换的破绽还不明显,但一但到了单手武器,便会成倍放大。” “单手挥动武器,力道不如双手,速度肯定也不够快,所以需要更多的力量,这样对敌之时,招数才像连绵不绝的江水,连贯起来。” “这便是用力量和招数的衔接,弥补兵器长度和速度的缺点。” 吕玲绮恍然,拱手拜道:“将军果然厉害,一下就说到了要害!” 袁熙不解道:“既然双手武器这么多缺点,为什么不练单手?” 太史慈笑道:“一寸短一寸险,双手武器贴身后便能压制双手武器,有付出就有回报。” “不过形势也会凶险得多,所以我才极为佩服女郎。” “因为战场上敢用双持武器的,多半是有些死志觉悟的,我是自忖时日无多,所以才将生死至于度外,但女郎青春年少,为何也有这种心境?” 吕玲绮思索一下,“我倒没怎么想过这种问题哎。” 太史慈听了,哈哈大笑,“女郎心思无暇,摒除杂念,这才是武人追求的境界,也罢,我便露拙,给女郎看看我的一点心得。” 他接过吕玲绮双戟,在手指上翻了几个圈,在袁熙看来,其举重若轻的程度,竟如同转笔一样轻易。 太史慈开口道:“人体是有极限的,女子确实不是男子力量大,这是天生的弱势,只能坦然面对,想出拉近差距的解决之道。” “但我倒有些办法,能让女子增强爆发力,但颇伤身体,我曾将这方法改良了些,威力弱了,但对身体伤害也小了。” “虽然可能还是有些隐患,但是危急时刻用来保命,多少也有些用处。” 他走到中庭,拉开架势,说道:“献丑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殊途同归 袁熙见太史慈要演武,便想起上次广陵城里那次,对吕玲绮悄声道:“太史将军曾压制过江东猛虎孙策,其呼吸有独得之秘。” “我本事不够,看不出里面奥秘,看你的了。” 吕玲绮闻言,点了点头,正在这时,却听脚步声响,众人一见,却是赵云来了。 杨凤在铁窗后面见到,双拳紧握铁窗,但又颓然放下。 她上次和赵云交手便已经明白,即使自己全胜之时对上赵云,也是毫无胜算。 赵云见众人都在,连忙上来和众人相见,太史慈放下双戟,过来拜了赵云,赵云连忙回礼,就听太史慈笑道:“慈来得太过匆忙,还没拜会使君,稍后便去府上叨扰。” 赵云忙道:“子义客气了,还是叫我子龙顺耳,当下只有一个使君,便是公子。” 太史慈一听便即明白了,笑道:“却是我思虑不周了,那还是叫子龙将军好了。” “我正要在温侯贵女面前演武几招,若有缺漏,还望子龙指正。” 赵云谦让几句,太史慈回到中庭,提了双戟在手,站定后便一招一式动了起来。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相比上次明显产生了不少变化,但以袁熙的眼光,看不出到底是改良了何处,然后吕玲绮却是在太史慈出招的时候,眼睛一亮,立马有所反应。 太史慈出招,都是简简单单的直刺劈击,这些基本招数本来转折颇为生硬,但是几招过后,连袁熙都看出来不对了。 直刺的收手势,一定是双臂下垂站立,而劈击的起手势,却一定是双臂上举。 然而袁熙只感觉眼睛一花,便发现这两个看似完全不能衔接的动作,竟然连贯起来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竟然丝毫没有看到! 直到十几招后,袁熙才模模糊糊看到一些残影,方才明白,在招数转换那一瞬间,太史慈身形动作加快了数倍,方才造成了这种效果! 吕玲绮眼睛发亮,战场上生死搏杀不是演武,如何出招,需要根据对方的来势决定,自己如何出招,也会被对方预判。 这个时机,便是招数衔接变招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破绽。 而太史慈却是将这个破绽产生的时间,缩短了数倍,这不仅让敌人无从下手,更让自己招招都能取得先机! 战场上,稍纵即逝的瞬间都成为胜机,而顶级武将不仅能寻找契机,还会想法主动创造机会,这便是顶级武将和其他人的区别! 到得后来,太史慈身体边缘似乎出现了道道残影,脚步似乎同时踏在四方,双臂似乎变成了六臂,让围观的人根本看不到他真实的躯体到底在何方! 这似乎已经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吕玲绮瞪大眼睛,耳朵微微翕动,她已经抓到了太史慈动作加速的根源,便是其呼吸的方式! 寻常的呼气吸气,确实能给身体力量,保持持久作战,但太史慈的呼吸,却像鼓点一样,配合着他的心跳,用呼吸震动全身,从而催发出了身体的潜力! 啪啪啪啪,细微的声音不断响起,吕玲绮明白,这太史慈骨节的声响,这呼吸配合心跳,竟然将震动传达到了骨血,此时太史慈的身体,仿佛一面牛皮大鼓,随着敲击的律动,产生了源源不绝的震动和回响! 杨凤伸出手去,双手紧紧抓住了窗户上的铁条,望着太史慈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指尖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白。 “喝!”太史慈喉中低吼一声,身形再度加快,胸膛如风箱,本来面白的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双臂舞出的戟花笼罩了全身,在阳光下反射出无数银光,如同另外一个太阳一般。 下一刻,银花猛然炸裂,众人只觉戟尖的杀意伴随着银光飞射而来,下意识连连后退。 众人之中,赵云纹丝未动,吕玲绮后退一步,袁熙和陆逊却是同时后退三步站定。 袁熙见了,心中啧啧称奇,按武艺见识来说,陆逊明显是不如自己的,能有如此表现,靠的还是其变故生于而色不变的气度。 最不堪的就是郭嘉,因为这几日运动过度,差点一跤跌倒,颇为狼狈。 太史慈收戟站定,好一会才平复了气息,望着吕玲绮,说道:“女郎可看出了什么?” 吕玲绮欲言又止,摇头道:“太难学了些。” “将军怕是用心跳配合呼吸,做出一惊一乍的效果,从而激发人体下意识的反应,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境界,而是让人体自动激发潜力的暗示了。” 太史慈面上露出欣赏之色,“女郎果然天赋过人,竟能只靠听觉,就能领悟出各中诀窍,真相正是如此。” “但也因为如此,这种方法极为透支人体潜力,使用时,等于人体是在不停受惊,加上配合心跳的律动,对身体的伤害日积月累,迟早必出问题。” “当年师父教我时,说此法缺陷极大,他也没有时间补全,只能让我自己想办法。” “这十几年间,我一直在苦思冥想,所能想到的,便是将心跳的律动和动作稍微错开,这样两者不会互相影响增幅太甚,让心脏压力太大。” 袁熙脱口而出道:“避免形成共振?” 太史慈思索一会,笑道:“公子这话倒是贴切,以心跳为引,确实能带动全身振动。” “错开两者的韵律,能减少对身体的伤害,但这么一来威力也会有所减弱,毕竟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而且此法发动时,一定要提前活动,让心跳加速,不能骤停骤动,否则对人心负担很大,不是长寿之道。” “我所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这两个,至于能不能完全改良缺陷,那肯定是没有做到。” “人生有涯,武道无涯,说不定将来有人有法子将其隐患完全消除,但是以慈之资质,怕是很难再突破了。” 袁熙听了,赞道:“以将军之姿尚且不能悟透,传给将军这法子的人,不知道是何等厉害。” 太史慈苦笑一声,并没有接话,却听吕玲绮道:“我还有一点疑惑。” 太史慈便道:“女郎请说。” 吕玲绮道:“这种方法,归根结底还是以呼吸引动心跳变化,每人皆有不同,在我的耳中,仿佛人体中传出的乐曲一样。” 她随口哼除了一段曲调,说道:“这便是太史将军全力发招时的心跳律动。” 太史慈第一次面露惊讶之色,“女郎耳聪若此,将来前途无量!” “学武有些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奥妙,女郎却能听过听到别人心跳,来领会对手的法门,将来甚至可以预判别人动作!” “这种天赋慈闻所未闻,只凭这一点,女郎从资质上,便有超过温侯的潜力!” 吕玲绮又道:“黑山一战,子龙将军擒杨凤,便是用了这种法子。” “这也是太史将军教的?” 她随口又哼出了一段节奏,“这是子龙将军的心跳律动,和太史将军完全不同啊。” 赵云面露讶色,“女郎身为女子,实在有些可惜了。” 太史慈笑道:“子龙的天赋,和女郎有所不同,但也是顶尖的。” “他是在和我几十次交手中,自行悟出来的,而且是最适合他自己的方法。” “子龙施展时候,脸上血色不显,显然是有独得之妙,但他的招数衔接,不是想我一样强行加速,而是依靠身体的柔韧性和肢体协调实现。” “但这方法,吾二人也仔细思量过,并不适合动作发力已经定型的我。” 赵云点了点头,“使用不适合自身的方法,只会更加折损身体寿命。” “所以每个武人想要更进一步,都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武道之路,生搬硬套是不行的。” 在场众人听了,皆是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然而吕玲绮下一句话,让包括袁熙在内的人都惊讶万分,“但为什么,那黑山校尉杨凤用的也是相似的法子?” “她在和子龙将军交手前,袭击我和显弈时就会了,难不成她是跟子义将军学的?” 此话一出,众人茫然不解,太史慈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袁熙却是敏锐捕捉到了太史慈的神情,问道:“子义莫非知道什么事情?” 太史慈苦笑道:“我也只是怀疑,但实在是……” 袁熙说道:“子义要是有难言之隐,可以不说。” 太史慈面露无奈之色,“不敢坏了公子事情。” “我听闻那杨凤和德州之死有关……” 郭嘉出声道:“德州之死,背后是曹操操纵的杨丑所为,虽然和黑山军有关系,但未必和杨凤有关系。” “太史将军要是把内情说开,说不定是件好事。” 太史慈犹豫再三,出声道:“我想见见她。” 袁熙听了,当下叫过孙礼,众人一起过去,孙礼将门上的铜锁打开,拿下门闩。 孙礼把门一推,眼见屋里杨凤坐在稻草堆上,背靠着墙壁,脸颊瘦削苍白,面色冷漠地盯着众人。 太史慈走近几步,他先是仔细辨认着杨凤的面容,面露疑惑之色,因为杨凤历经数战,脸上的大小伤痕不少,太史慈也看不出,其和自己师父有没有相似之处。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寂静,太史慈渐渐听清楚了杨凤的呼吸声后,面容再次变化 “这呼吸的法子,已经融入到了坐卧行立,日常活动之中,细水长流,日积月累让身体习惯,便能减少催动时的身体损伤。” “没想到师父传给我的法子,竟然从我,子龙,和圣……手里,走出了三条不一样的道路。” 袁熙忍不住问道:“子义师父…是谁?” 太史慈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大贤良师,张角。”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话不投机 众人听了太史慈的话,相视苦笑起来。 还真敢说啊。 要知道张角引起的黄巾之乱,至今是天下统治阶级的梦魇,不仅对汉廷,更对天下士族豪强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和伤害。 本来在当地占据大量土地,成为一方士族豪强,在天下大乱的洪流中,被蜂拥而来的黄巾军队和饥民将其家产和土地肆虐殆尽,而作为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张角被全天下绝大部分士族视作仇雠。 张角死后,黄巾之乱平息,世易时移,曾经和黄巾军扯上关系的人,无论是士族还是百姓,都拼命隐藏和黄巾军曾经的关系。 但如今太史慈却不加掩饰道出自己和黄巾军的的关系,而且和其首领张角关系如此密切,万一传了出去,将来他的仕途,很可能会大受影响。 袁熙也是没料到太史慈这么直接,搞得想补救都来不及,不由苦笑道:“亲传弟子?” 太史慈摇头道:“不算,受过指点,但有师徒之实。” 袁熙问道:“为什么后来离开了?” 太史慈沉默一会,说道:“后来黄巾军变了。” 袁熙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他们有改变天下的志向和理想,却没有改变天下的思路和方法,所以无法约束本为反抗不公的人们,最后让事态失控,从而走向相反的方向,本为拯救天下,最后却成了天下的敌人。” “本来你们要对付的是拥有百千家奴的豪强地主,你们却无法打败他们,只能转而对付和自己一样的百姓,那些豪强却趁机收编你们壮大起来,成为了一方霸主,用伱们来升官发财,驱使你们谋取私利,将你们变成了兵匪。”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中间只隔了很薄的一层纸。” “作为一切起点的张角,虽然初衷是好的,但身为带头人,没有给黄巾军指出正确的方向,从这点上来说,是不够格的。” “你懂什么!”一直沉默的杨凤愤怒出声,“作为衣食无忧,搜刮民脂民膏的士族,你不配有资格评价他!” 她奋力站起身,就要往袁熙这边扑来,才走了三尺,身体就被墙上的锁链拉住,“你懂我们什么?” “你挨过饿吗?” “你吃过人吗!” “他只是死的早了!” “再给他十年,你们这些混蛋,都会被吊死在城头上!” 袁熙愣了下,随机失笑,“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在我看来,给他二十年,三十年也很难。” “毕竟这道路实在太过难寻,藏在荆棘丛生的山林中,需要经历漫长的岁月,付出无数人的牺牲,才可能见到一丝曙光。” “不过确实是可惜了,多给他一些时日,说不定真能往前多走几步。” “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改变天下大势的可能性,往往系于一两个关键人物身上。” “而天下的洪流,因为没有方向而四处狂乱肆虐,只能造成破坏,甚至被人利用,完全和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杨凤本想下意识反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理解,对方刚才这番话的意思。 这凶虎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由沉默了。 陆逊站在众人后面,心道这还真有意思啊,刚到邺城,就碰到这么一幕好戏。 本来自己钦佩的武将翘楚,却有着曾投身黄巾军的污点,而出身世家大族的凶虎,听这语气,却还颇为赞同黄巾军的一些做法? 然而这凶虎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的部下却仿佛习以为常,丝毫没有露出害怕顾虑之色,包括刚刚成为袁绍女婿的赵子龙,可见其在众人间的威信之高。 他如此年纪,是怎么做到的? 这群人,很有意思啊。 太史慈突然道:“除了公子和女郎,我想和这女犯说句话。” 郭嘉一听,便拉着赵云和陆逊往里走,“来来来,子龙,我给你引见下我刚收的徒弟。” 陆逊心中吐槽,我什么时候是你徒弟了! 我还想看好戏呢! 但他知道太史慈怕是和这黑山女犯有些不可宣诸外人的关系,当下乖乖跟着往里走。 郭嘉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子义啊,你不要跟公子学坏了啊。” 太史慈无奈的摇摇头,郭嘉却见孙礼还傻乎乎不动,赶紧把他拉走,“你愣了?” “还不赶紧进屋?” 孙礼嘟嘟囔囔道:“温侯女郎不也没走…” 郭嘉照头一巴掌,“你和人家比什么,说你不开窍,满脑子榆木疙瘩!” “你要是有伯言一小半聪明,我早就倾囊相授了!” 孙礼摸这脑袋,愤愤不平道,“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与其看书,还不如多砍几个人头…” 郭嘉无奈,他也看出来了,杨凤和张角关系匪浅,怕是在黄巾军中地位绝对不低。 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袁熙果然有造反之心,要是他一心扶汉的,倒让自己有些失望了。 这样的天下,才有意思嘛! 袁熙看了眼吕玲绮,说道:“有太史将军在,我没事的。” 他知道吕玲绮怕杨凤暴起发难,毕竟杨凤太过危险,上次差点把两人打出心理阴影,现在虽然是强弩之末,但谁知道其恢复了多少? 太史慈说道:“慈知道此女和德州之死有关,故不敢瞒着公子。” 他随即苦笑道:“我怀疑她和师父有些关系。” 袁熙点头道:“我也猜出来了,刚才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德州之死,元凶还是曹操,杨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不是她主使,我倒还一直没问出来。” 杨凤冷哼道:“一切都是我主使的,杀了我便是!” 袁熙冷笑道:“连带你带的那几百兵士?” 杨凤听了,低吼一声,往前又迈了一步,四肢的铁链拉的笔直,连带墙上固定的钉子也似乎松动,墙灰扑簌簌落了下来。 吕玲绮见了,手上双戟不由抬了起来,太史慈却是上前两步,挡在众人前面,对杨凤拱手道:“女郎和大贤良师,是何关系?” 杨凤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太史慈,眼里的凶光如同择人而噬的恶狼。 太史慈苦笑道:“看来师父并没有和女郎提起过我的事情。” 杨凤咬牙道:“背弃黄天之道的叛徒!” “你也有脸称呼他师父!” 太史慈听了,长叹一声,“我早该猜出来了。” 他深深一躬,“女郎怕是师父的女儿吧?” 袁熙和吕玲绮面面相觑,他们猜到杨凤可能来头很大,却没想到是和张角有如此关系! 张角兄弟三人的家眷,不是都死绝了吗? 两人多少曾了解过太平道传闻,据说张角女儿是太平道圣女,自张角死后便下落不明,怎么会变成黑山校尉杨凤? 杨凤对太史慈冷笑起来,“看穿我的身份,终于立了大功吧?” “这下子你怕是能封侯了?” “还真是阿父的好徒弟啊。” 太史慈站直身子,转身对袁熙深深一拜,“能不能用慈之官位,换小姐一命?” 袁熙摆摆手道:“莫急,我还要仰仗子义,先把事情理清再说。” 太史慈听了,又对袁熙一拜,才转向杨凤道:“虽未谋面,但慈曾听先师提起过女郎之事。” “当年慈离开黄巾军时,怕先师失望,故不告而别,没想到不久之后就传来先师逝世的消息。” 杨凤冷笑道:“然后你就趋炎附势,投靠了士家大族?” “说来也是,四世三公子弟,一州之主,比阿父这种反贼,可是有前途多了。” 太史慈沉声道:“虽然先师去世,但慈即使冒犯也要说,公子是能改变天子之人。” 杨凤嗤笑,“凭他?” “他能为天下穷苦之人发话?” “别说笑了!” 吕玲绮想要反骂,袁熙止住了她,对太史慈道:“你也看到了,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太史慈面露苦涩,“那……” 袁熙悠悠道:“子义放心,我暂时不会杀她。” 他带着三人走出门去,转身对杨凤说道:“眼下我不相信你,你也不相信我,实在没有什么开口的必要。” “我只想说,这个天下,有时并不像你了解的那样。” “大家都在寻找道路,我并不觉得你走在我的前头。” 他将门慢慢关上,然后啪嗒一声,将锁扣上。 然后袁熙扭头对太史慈笑道:“回去喝酒。” 太史慈叹息一声,“多谢公子好意,这下子我也没有什么兴致了。” “等会我便动身返回广陵,帮元龙先生安置臧洪,顺便防止江东有变。” 袁熙听了,也是叹息一声,拍了拍太史慈肩膀,“辛苦子义了。”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安排。” 本来一场颇为热闹的宴会,却因为杨凤的事情,让在场众人心里都若有所思,气氛远不像先前欢快。 太史慈喝完酒,便起身告辞,众人送到门口,太史慈翻身上马,对着众人一拱手,出声道:“下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诸位保重!” 郭嘉见太史慈冒着细雨,消失在长街尽头,叹道:“子义也不容易啊。” 袁熙出声道,“今日之事,切勿外泄。” 众人纷纷点头,太史慈和张角的关系若是暴露,不仅对其本人颇为不利,也会影响到袁熙这边。 赵云也是一拱手,“云也先告辞了。” 他转向袁熙,“幽州来了几封急报,说边塞不稳,我想尽早返回。” 袁熙说道:“子龙这不是刚成婚?” 赵云答道:“拖得太久了。” 袁熙应道:“也是,我也随将军一起动身,北新城也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 赵云一怔,“公子不是还未成婚?” 袁熙想了想,说道:“明日便完婚,后日动身好了。” 众人无语,你还真是快啊!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错综复杂 赵云知道袁熙办事很快,毫不拖泥带水,不仅在兵事尚如此,婚事更是如此,上次袁熙甄宓的婚礼堪称神速,没想到这次迎娶吕玲绮也是这样。 他苦笑道:“公子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 袁熙叹道:“说来我是对不起子龙,新婚燕尔便要回幽州,要不子龙带家姐一起离开好了。” 赵云摇头道:“公子,你知道的。” “内子留在邺城,方能缓和两边关系,不然本初公便要怀疑咱们了。” 袁熙默然,他不得不承认赵云说的是对的。 虽然自己和袁绍有父子之实,但在家族利益和天下面前,这些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近来自己势力慢慢膨胀以后,赵云和袁杏的婚姻,变成了维系冀州幽州两方势力的重要纽带。 这时候要是将袁杏带走,两家联姻便失去了信任的基础,从而让两边陷入猜疑。 想到这里,他对吕玲绮道:“跟我一起随姐夫回去,和家姐见一面。” “毕竟咱们成婚后,便要马上动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 吕玲绮乖乖点头,骑马跟着袁熙去了。 众人回府后,郭嘉对着陆逊一阵忽悠,陆逊被逼无奈,只得答应请教郭嘉时执弟子礼,但对于郭嘉收其做关门弟子的想法,就是死咬不松口。 郭嘉悻悻然回到屋里,董氏见其神色,说道:“夫君有何忧心之事?” 郭嘉叹道:“好不容易找到个资质极佳的,偏偏那小子太有主意,真是气死我了。” “这和花了一整天钓鱼,结果最后一刻鱼跑了一样!” 董氏笑道:“细水长流,多过些时日,说不定其能够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郭嘉摇头道:“不好说,这小子可能脾气和沮授更为相投,这几天公子就要动身返回幽州了,等两人见面,我怕是没多大机会了。” 董氏一听,失望道:“夫君又要走?” 郭嘉这两年来,就回来一次,谁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郭嘉出声道:“夫人和弈儿,这次随我回蓟城。” 董氏听了,面色一喜,“真的?” 郭嘉叹道:“没错,这几年都是夫人来教授弈儿,但他年纪大了,单凭夫人一人,也很难再教他高深些的东西。” “蓟城有义学,里面不少人学有专长,足堪授业,免得耽误了他。” “公子和别的主公不一样,要是下一代没有真才实学,怕是只能坐吃山空。” “虽然这样也能混个衣食无忧,但想要成就一番事业,那就难了。” “所以怎么说,好歹也让弈儿努力一把。” 董氏似懂非懂,她不太明白,郭嘉如此受袁熙器重,早晚会有食邑,这怎么算勉强温饱? 郭嘉又道:“咱们这些年聚少离多,我这人又好色不羁,委屈你了。” “我私下打探过自己身体状况,怕是不过十年之数。” 董氏大惊失色,忙道:“夫君不会有事的!” 郭嘉叹道,“我自己心里有数。” “人生在世匆匆,难免有遗憾,能多聚一天,便算一天,之后是生是死,便看天意了。” 董氏眼圈发红,点了点头。 袁熙和吕玲绮一同拜访了袁杏,发现对方仿佛容貌没怎么变化,但神色眉宇之间,平添了几丝媚意,心道子龙果然不一般啊。 袁杏听到众人不日便要动身,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夫君就拜托小弟了。” 袁熙忙笑道:“家姐放心,子龙吉人天相,可比我有福气多了。” 袁杏被袁熙逗笑了,掩着嘴道:“比你有福气?” “小弟可是过谦了,伱身边的女子,那个不是当今世家子求而不得的?” 袁熙大汗,袁杏拉着吕玲绮的手道:“你要是被他欺负了,我来给你主持公道。” 吕玲绮知道袁熙和袁杏关系非比寻常,笑道:“多谢姒妇,反正他打不过我,欺负我还是有挺难的。” 袁杏一笑,从旁边拿出个匣子,交到吕玲绮手里,“明日成婚,我无法亲自到场,只能拜托夫君去了。” 众人又谈笑一会,袁熙见袁杏似乎欲言又止,便对吕玲绮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会。” 等吕玲绮出去,袁杏看了看四下没人,才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三弟的。” “但我想来想去,咱们袁家之事,也就你最为可靠。” 袁熙听了,神色凝重起来,“阿姐请讲。” 袁杏斟酌了一下,“你也知道,三弟确实有才,但这几年行事乖张,我总觉有些事情不太对头。” “我和其夫人洪氏关系很好,但洪氏口风很紧,不会向我诉说家丑,所以有些事情,是我猜出来的。” “你也看到了,她似乎时常被三弟虐待。” 袁熙微微点头,他当日便注意到洪氏手腕上的伤痕,但这是袁尚家事,他一个外人也无法置喙。 袁杏压低声音,“我从洪氏言行中,推测三弟这几年言行举止颇不正常,而且两人至今也无所出,三弟也不纳妾,似乎沉迷于五石散。” 袁熙听了沉思起来,袁尚用五石散,他是知道的,但袁尚一直没有子嗣,他还真没有细想! 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凶险,随着自己过继出去,袁尚已经被内定为袁氏下一任家主,两边士族该站队的也都站队了,反而在冀州形成了一种均势。 可以说这种局面,是一种危险的平衡,全靠袁绍主持大局,只要袁绍出事,这种看似稳定的形势,随时都会被未知的外力打破。 要是袁尚真的在子嗣方面出现问题,只怕即使袁绍在世,也不一定压得住这种变故! 袁熙立刻想到,袁尚没有子嗣这种事情,袁谭真的不会谋划借题发挥? 而袁绍应该会对此有所防范吧? 袁熙感到了局面的棘手,他先前有些忽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袁熙已经另立门户,袁尚有没有子嗣对袁熙影响并不大,所以才被袁熙下意识忽略了。 但如今想来,如果袁绍去世后出现最坏的情况,或者袁绍去世前,这颗雷要是提前爆掉,对袁熙的影响也是很大的。 袁氏的这颗雷,就是袁尚袁谭之争。 这些日子以来,袁熙渐渐发现,袁绍不选择袁谭是有原因的,并非个人喜好那么简单。 袁谭做事相比袁尚要狠辣的多,且为了争夺家产,后世投靠了袁氏死敌曹操,这等于是完全背叛了袁氏。 所以袁熙现在心里,反而不希望袁谭执掌袁氏,因为以袁谭的行事风格,迟早会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当然在袁熙心里,曾经的兄弟三人,最后迟早要变成敌人的。 但那也是荡平天下大敌之后的事了,若在曹操袁术等劲敌未灭的情况下同室操戈,只会给别人做了嫁衣,成为千古笑话。 他想到这里,点头道:“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自会小心防范的。” “眼下这事万万不宜传扬,不管是真是假,被人利用的话,冀州便要乱了。” 袁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下轻轻点头答应。 袁绍宅邸里面,袁绍看着送来的喜帖,摇头道:“显弈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婚事都办的这么匆忙,幽州形势难道那么不好?” 袁尚在一旁酸溜溜道:“显弈运气也真是好,去了河内一趟,竟然还能得到温侯赏识,连我快击败黑山军时,他也能及时赶到,占了好大便宜。” “阿父对其也有些偏心了,即使他不来黑山,我迟早也能击败黑山军。” 袁绍听了,冷笑道:“这几年下来,你还是没怎么长进!” 袁尚罕见袁绍如此发火,赶紧低下头去,心中暗骂袁熙,怎么都过继出去了,还一直能恶心自己! 袁绍知道袁尚一直心里不服气,说道:“知道为什么显弈的提议,为什么能被接受?” “因为他给的提议,不仅仅能让他得到好处,也能让我袁氏得到最大的好处,所我才会同意!” “他的谋划不是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由不得别人不接受!” “你要是肯放下身段学学他,不搞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而是光明正大行事,这才是袁家家主的气度!” “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袁家三子,而是我指定的下一任继承人,所以必须要比所有人做得更好!” 袁绍这一连串说出来,有些急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袁尚连忙上前奉茶,给其抚背。 袁绍端起杯茶,喝了几口,方才平息下来,袁尚见状,出声道:“阿父这咳嗽之症,迟迟不能好转,我听说太平道方士炼了些五石散,颇有止痛之效,阿父要不要试试?” 袁绍摆手道:“我也听说过,但这种毛病岂是这么容易好的,我现在身体尚可,也不想乱服药石,以后再说。” “我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袁尚连忙应了,说道:“阿父教训的是,尚一定苦思奋进。” 袁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三人中最像我的,好好干。” “明日显弈的婚礼,你替我去吧。” 袁尚应了,告辞出去,袁绍坐在屋里,沉默不语。 袁尚确实是最像自己的,但袁熙却已经超越了同龄时的自己。 这对于袁氏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只能向前 第二天到了。 老天赏了袁熙半天的脸,早上还是晴天,后面还是翻脸了。 在轿子里面的吕玲绮差点被天下砸下来的雨水浇了,轿子顶上先是变湿,然后开始滴滴答答渗水,孙礼连忙指挥众人先将轿子抬到厅堂里面,然后众人一窝蜂跑去抢救堆地高高的嫁妆箱子。 吕玲绮听外面纷纷乱乱吵嚷着,在轿子里面憋屈地摇晃起来,整顶轿子摇摇欲坠,把旁边的婢女们吓得不轻。 袁熙在旁边见了,忍住笑低声道:“先忍忍,一会就好了。” 吕玲绮闷闷道:“忒也无趣。” 袁熙哭笑不得,他发现,吕玲绮其实对于婚事并没有太大的渴望,和自己的关系,反而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不过这样似乎也挺不错? 宾客陆陆续续来了,这次袁熙不是娶正妻,所以礼制稍低,世家大族到访送礼,也不像上次那么张扬,但看在吕布是汉廷大将军的面子上,几乎所有家族都派人过来了。 折腾了一番后,两人拜堂礼毕,宾客散去,袁熙领着吕玲绮进了在小楼最顶上的洞房。 在袁熙轻车熟路的引导下,两人喝了交杯酒,剪了头发系在一起,便算是礼成了。 袁熙见吕玲绮趴在窗台上,眺望远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怎么,这么委屈?” 吕玲绮哼哼唧唧道:“来天葵了,自从来了邺城,就事事不顺。” 袁熙笑了起来,将吕玲绮搂在怀里,两人并肩望着邺城下方的灯火,“来日方长。” “再说这次离开邺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咱们便不再回来了,今晚一起看看夜景也好。” 吕玲绮感觉袁熙的手开始有些不老实,脸色发烫,气道:“今晚还想教训你的,让你逃过一劫。” 袁熙大乐,到底谁教训谁? 他开口道:“明日咱们就出发回幽州。” “你是想先回蓟城,还是回北新城?” 吕玲绮犹豫了一下,“按礼是应该先去见大妇,但我心里还没适应过来,要不我先回北新城给拜祭师父陵墓?” 袁熙听了,点头道:“也好,一起去。” 吕玲绮低声道:“你不必如此的,听说甄夫人有孕,不先回去看看?” 袁熙叹道:“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我即使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何况黑山通道打通厚,北新城在涿郡的位置越发重要,防务也要做些相应调整,我过去看看才放心。” “咱们一起拜祭了德州,再回蓟城好了。” 吕玲绮轻声道:“我是不是很任性?” “其实给你做妾,我也挺不甘心的。” 袁熙叹道:“我知道,要分个高贵低贱,谁会甘心呢。” “先前跟着我的蔡昭姬一直不提名分这件事,我知道她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所以干脆什么名分都不要。” 吕玲绮眨眼道:“蔡中郎的女儿?” “夫君还真是厉害啊,这一个个的女子,都是怎么被骗过来的?” “公孙瓒遗孀你也敢下手,便是我,也佩服你的胆子。” 袁熙大汗,心道侯夫人这事,自己是洗不清了,关键自己什么也没干啊。 但孙坚遗孀却是有的,想到自己踩在这个随时会炸的地雷上,袁熙便后背发凉。 吕玲绮叹道:“天下女子,哪有不看重名分的,只怕是她不想让夫君为难而已。” 袁熙沉声道:“我知道,所以将来我封公封王,自然就能给你们争取到夫人名分了。” 吕玲绮惊讶道:“封王?” “大汉异姓王自高祖后,也没几个吧?” 袁熙笑道:“人要敢想,这个天下,走到我这一步,便不能再后退了。” “即使想要退,别人也不会放过我,所以只能往前走。” 吕玲绮听了,笑道:“这听上去倒很有趣。” 袁熙奇道:“你不怕?” “若是事败,咱们都要死的。” 吕玲绮哂道:“我可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 “我是温侯的女儿!” 她突然声音低了下去,“只怕阿父那边,万一有大的变故,也很危险吧?” “阿父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把我托付给你?” 袁熙默然,吕玲绮很聪明,已经看出来了,吕布那大将军岂是那么好做的,历代大将军,有几个善终的? 他沉声道:“事情未必有那么糟,我已经准备好了退路,只要温侯照做,即使出事,也应当性命无忧。” 吕玲绮往袁熙怀里靠了靠,“我很好奇,别的女子,你也是这么骗过来的?” 袁熙心道自己身边其他女子,可都是死了爹的啊。 他想了想,出声道:“那说来就话长了。” “当初我被围在北新城,那时候子龙还是我的敌人,同时南匈奴从黑山借道北上” 两人低声说着,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拉起了朝日,随着鸡鸣数声,清晨的曙光重新洒满了邺城,照入了小楼红窗。 袁熙睁开眼睛,发现吕玲绮还躺在自己怀里,两人说到半夜,竟然不知不觉在窗前依偎着睡着了。 他看着吕玲绮白里透红的脸颊,伸出手去在她挺直的鼻梁上刮了下,洒然一笑。 新的一天开始,又要踏上新的征程了。 虽然忙忙碌碌一直奔波,但天下大势的潮流冲,他已经成为其中的弄潮儿,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田豫和高顺望着眼前的山道,连绵不绝的营寨次第铺开,心道可算完事了。 黑山一南一北,被袁熙和袁尚瓜分,两边分头打通了去并州的数条通道,并以最快速度在险要隘口上建立了城关。 这样一来,黑山自成一系,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壁垒,外面的游牧民族很难进去,里面的人却可以随时出击。 此举对在并州的南匈奴造成的心里压力极大,他们无法再通过黑山依靠骑兵劫掠,但黑山内部却可以驻扎骑兵,随时骚扰南匈奴大本营。 这样一来,南匈奴便不得不考虑与冀州为敌的后果,想必不久的将来,他们便会遣使谈判了。 这是袁熙和郭嘉沮授先前便定下的计策,打下黑山之后,幽州便发动民夫,在黑山内部日夜修筑工事,平整道路,目的就是将黑山建成一座巨大的军事要塞。 要说美中不足的是,袁尚恬不知耻地全盘照搬了袁熙的做法,将靠近魏郡的黑山南部,也依样画葫芦地修筑工事营寨。 这样一来,袁熙将来派兵南下河内怀城,便要慎重考虑,毕竟兵马借道袁尚地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被堵在里面呢? 不过在袁尚看来,袁熙也是如此,他也不敢轻易走袁熙的地盘,现在两人属于互相恶心,但都拿对方没有办法。 不过这也是袁熙想看到的,下一步除了并州,袁尚只能去司隶找机会,不可避免会和曹操发生冲突,虽然袁熙怀疑两者有勾结,但从后世来看,袁尚起码立场还是在袁氏这一边的。 袁尚和曹操的根本利益有冲突,注定不可能一直合作下去,迟早会翻脸,而袁熙便是趁此机会,提前进行布局,消除一些隐患。 他同时发信让田豫高顺建完城寨,安抚当地后,便回北新城练兵,同时将涿郡北面的代郡彻底平定,然后伺机从并州的雁门扩张地盘,进而图谋河套平原。 高顺和田豫如今依照正袁熙吩咐,一边让人立寨,一边让幽州派来的官员带领当地百姓耕种生产,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黑山这一战过后,袁熙得到了十几万人口,但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只有数万青壮劳力。 让黑山当地百姓惊讶的是,幽州并没有将这些青壮征召入伍,而是让其就地从事生产。 袁熙很明白,要是再征召青壮劳力,荒废耕种,剩下的老弱病残非得饿死不可,于是他从北新城调集了粮种,让黑山百姓先自力更生,恢复过来再说。 这种方法将来可能回报不小,但如今却是对幽州压力很大,储存的粮食捉襟见肘,把北新城负责调配的许攸搞得头都大了。 他一度怀疑,袁熙是不是故意找借口整自己的,想到对方做派,许攸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半夜里被人拉出被窝一刀砍了。 在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里,许攸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然而今天他收到了袁尚来信,打开一看,热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袁尚召他回邺城,重新安排他的官职。 他可以再也不用留在幽州了! 许攸热泪盈眶,赶紧翻出印绶,拿着便去找了暂代城守的陈珪,他把印绶往陈珪面前一放,大笑着蹦跳离开,径直出城去了,留下一脸懵逼的陈珪。 隔日陈珪得知事情原委后,不由感叹公子真是厉害,看看都把人家逼成什么样了! 他拿起袁熙发来的信,让人送到袁熙府邸,心道算算日子,只怕半个多月后,袁熙就要返回北新城了。 在这之前,自己还要找人把许攸撂下的挑子担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北新城留着许攸,总归是个隐患,眼下对方主动离开,倒省了自己一番麻烦。 曹宪可怜巴巴地趴在门后的小屋窗前,接待前来诉说难处的百姓,将他们的意见一一记在竹简上。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时间,人们各自散去,曹宪见杜夫人远远端了饭菜过来,起身笑道:“麻烦夫人了。” 杜夫人忙道:“夫人才是辛苦了,说来这府里如此缺人,夫人也不向公子要些人来?” 曹宪叹道:“别提了” 两人正说话见,陈珪的信到了,曹宪展开一看,喜道:“公子要回来了!” 杜夫人心里一惊,那传闻非常好色的凶虎要回来? 这里不能呆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路向外 袁熙骑在马上,望着掌心里的一只蝗虫沉默不语。 汉末之时,时常有蝗灾发生,导致天下饱受其害,粮食收成锐减,严重破坏当地生产。 去岁袁熙在袁绍面前,准确预测了冀州蝗灾,并在田丰协助下最大限度降低了蝗灾的损害,从而为冀州保留了元气,成为了之后冀州对公孙瓒发兵的底气和资本。 虽然冀州蝗灾被被扑灭,但完全根除是不可能的,能减少一半损失,就等于是极大成功了。 而残留下来的蝗虫,今年又再度蠢蠢欲动,虽然冀州提前做了些措施,但前一年残留下的蝗虫卵孵化后,仍旧飞向四方危害,却是防不胜防。 这其中自然包括幽州方向,袁熙现在已经进入幽州境内,但沿途却发现了不少蝗虫,这让他颇为心忧。 幽州这两年兴修水利,粮食丰收,与此带来的副作用是,蝗虫肆虐的地带开始北移。 蝗虫多发之地,以黄河下游最多,尤其以冀州,兖州,豫州,青州几省为最,而到了华中以南便渐渐减少,东南沿海基本没有。 从公元前700年到公元1900年,这2600年间,史书有记载的蝗灾508次,其中黄河流域436次,长江流域69次,华南西南3次。 蝗虫产卵之地,多是低洼积水和水草生长的地方,除非割草排水,极难防治。 不同于千年后的幽州,此世的幽州地区水系极为丰富,大部分地形都是沼泽湿地,虽然排干水后会是上佳的良田,但这个过程,即使人为加速,可能也要过上十几数十年。 这在这之前,开拓荒地,只能凭依湿地沼泽旁边种田,无形之中,便形成了滋生蝗灾的温床。 这和幽州开拓荒地,大力发展水利,种植粮食是伴随相生的,没有粮食,便没有蝗灾。 但人总不能活活饿死,想要粮食增产,就必须要面对蝗灾频发的困境,同时又不能因噎废食,只能想法削减蝗灾危害。 方法倒是有不少,包括及时发现蝗虫孳生地,驱赶出生蝻子填埋,冬月查找产卵之地翻土,以及捕捉成虫等等。 这些措施已经相当为人熟知,即使没有袁熙后世的知识,此世农书里面也记载的颇为详细。 阻碍治蝗的,往往是人为的因素,比如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学说,更是治蝗的极大阻碍。 其认为天是万神之君,天子是受天命而有天下,由此产生了“变复论”,认为一切上天灾祸都是天意,只有通过祭祀祈祷,才可转变灾异,恢复正常,谓之变复。 在这种学说倡导下,公认治蝗的最终的手段,便是祭祀。 白居易的捕蝗一诗中,就体现了这种思想,“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饥人重劳费。一虫虽死百虫来,岂将人力定天灾。” 其便是认为人为捕蝗不能胜过天灾,根治的源头,还要依靠皇帝吞蝗祭祀,让上天的愤怒平息。 在这种思想倡导下,汉末蝗灾时采取的手段,便是皇帝下表自责,然后坐等蝗灾消失。 这在后世看来,当然不会有任何作用,所以蝗灾日复一年,越发厉害。 而如今袁熙面临的治蝗境况,却竟然有了好转,这不仅在于兵灾导致生产荒废,也有赖于皇权的削弱。 汉室失德,黄巾起义后,天子不能威慑天下,汉室四百年来建立的威望近乎土崩瓦解,与此相对的,对于治理蝗虫,天下诸侯再也不依靠天子下表自责,而是自己开始想办法动手治理。 这件事情两面性,就像先前蝗灾与种粮开荒的对比一样,很是讽刺,不过好处是,如今袁熙能够最大限度地摒弃天人感应学说的负面影响,发动幽州百姓治理蝗虫了。 他拿着蝗虫找到郭嘉,和其商量了如何防止蝗灾的举措,郭嘉听了,也给出了一些建议。 说完之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袁熙手下已经不止一个谋士了,光在幽州的,就有沮授陈珪等人,这种事情,本来是陈珪负责的,已经不归郭嘉管了。 袁熙不由失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前两年凡事皆仰赖先生,现在突然人多了起来,便有些不习惯了,总是下意识来找先生请教。” 郭嘉笑道:“我也是一样,说来人的习惯,确实能影响人的举措,还好不是在战场上。” 两人相视大笑。 待袁熙上了马,吕玲绮凑过来,手里也捏着个蝗虫,说道:“我小时候,并州五原也爆发过蝗灾,真是铺天盖地。” “后来粮食都被啃光了,只能用蝗虫充饥,我也被迫吃过几顿呢。” 袁熙惊道:“蝗虫聚集多了,会由青便黄,这时候便有毒了,当时你吃了没事?” 吕玲绮挠头道:“还有这事?现在想起来,确实拉了几次肚子,也有吃死的人。” “不过本就要饿死,吃饱一顿,总能多些活下去的机会吧?” 袁熙默然,吕玲绮说的没错,就像诗中所说,饥荒尚食人,岂能不食蝗? 有时候人马上就要饿死,明知道是毒药也会喝下去,人要是溺水,眼前有条鳄鱼,也要抓住不放。 这个天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活下去的选择本就不多。 袁熙和吕玲绮并肩骑马而行,如今众人回北城的通道,早已经过了数次平整,比原先路况好了许多。 古代铺路,相比其低下的生产能力,其实部分情况就是砍伐树木,平整野草,做出一条土路,如果再能夯实路面,就很不错了。 至于平整路基,上面填埋什么三合土,上面放碎石或者石板的路面,在大城之中尚且不能普遍采用,更别说野外了。 所以各地之间的路上,都是靠人畜走得多了,便能将路面踩得平整,上面层层叠叠还混合着牲畜的粪便,慢慢往上叠,变成道路的一部分。 如果遇到洪水大雨,这种黄土路面便会被冲开,变得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这时候行车便极为困难。 这两年袁熙在发动民夫筑路时,也曾考虑过这些问题,虽然他不是没有解决办法,但最终面对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经济花费。 修条质量好点的路,掺入硬化材料,对于小农经济社会来说,所需要的花费的人力物力皆是天文数字,尤其这种路修好之后,是需要常常维护的! 后世的道路维护费用,有时往往会超过建设费用,更别说古代了,人都吃不饱,哪来的钱做这些? 所以古代兴建大工程,无一不是大肆征发劳役,死亡无数民夫才能成功,而且负面作用很大,往往会导致社会动荡,余波要好多年才能平息,典型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袁熙考虑过水泥,石灰,沥青,后来都颓然放弃了,尤其是沥青,光加热的燃料问题都解决不了。 要知道,袁熙在北新城大力推广喝开水三年,并时常发放了些木柴,但即便如此,尚且还有一大半人连烧饭的柴火都时常短缺,更别说烧开水了。 在种地尚且都不能吃饱饭的时代,盲目搞靡费人力的工程无异于作死,所有的新技术都不能脱离生产力,不然只能是天方夜谭。 这便是时代的无奈,古代生产力便是如此低下,制约发展的两大问题,粮食和能源,这两者若没有充足的供应,其他什么手段都是空谈。 袁熙心里叹息,大争之世,光屯粮不囤枪,便会被人抢光杀光,埋头种地只是个美好的愿景。 现在天下诸侯都在穷兵黩武,在这种情况下,幽州已经算是环境不错了,起码有南边的冀州挡着,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但袁熙也清楚的知道,纯靠种地,只能保持个温饱,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财富,最有效的出路便是出海。 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份蓝图,下一步幽州西部进入稳定发展期,但幽州东部的辽东辽西还是蛮荒之地,有很多可以下手的地方。 首先便是建立港口,发展海运和渔业。 幽州的海岸线很长,从渔阳到右北平,再到辽西辽东属国,辽东郡,乐浪郡,这一连串的沿海郡县,都有极为便利的港口地址。 幽州盐铁发达,树木繁茂,也已经具备了发展造船业的条件。 这几年依托甄家海运商路,幽州已经建立了不少港口,只要袁熙最终将辽东乐浪占据,就能南下高丽半岛,建立跳板,拉近和倭奴诸岛的航海距离。 袁熙最终的目的,是把这些后世的芥癣之疾,在这个武德昌盛的时代,就完全消化处理掉,将其纳入华夏版图。 既然后世这两个地方那么想偷华夏文化,不如现在就把它们变成华夏文化的形状好了。 当然,如今在占据辽东半岛的公孙度家族也不是易于之辈,其势力极为顽固,想和其打交道,还是要拿出能让对方动心的东西来。 想到后世的自己,便是死在这个家族手上,袁熙心里颇为复杂,但此世两边尚无恩怨,如果能和平解决,那是再好不过。 毕竟在袁熙看来,公孙度毕竟是华夏子民,两边怎么打,也是内部矛盾。 后世司马懿将公孙家族杀光,将上面的百姓迁徙内地的做法,袁熙是很不赞同的。 此举等于是让出了高丽半岛,结果被公孙家族一直死死压制的高句丽才趁势崛起,占据了本属于华夏的地盘。 想到这里,袁熙心中冷笑,让是不可能让的,绝对不可能把这些地方拱手送人。 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华夏断无割地让土之理,从今往后,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华夏的道路,都只会是往外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想明白为止 曹宪日夜盼望了十几日,终于等到了袁熙马上就要进城的消息,不由百感交集,这段时间府内杂事已经快把她搞崩溃了,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兴冲冲找到侯氏,说道:“夫人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城迎接?” 侯氏听了,没来由一阵心虚,迟疑道:“我还是不去了吧,免得人说闲话。” 曹宪一拍脑袋,笑嘻嘻道:“是我想的不周了,我找杜夫人去。” 她转身到杜夫人屋里,发现屋里空荡荡的,不由挠了挠头,心道人呢? 曹宪还以为杜夫人有事情,结果等她走遍宅邸,还是没发现杜夫人踪影,发觉有些不对头,再返回杜夫人屋里,发现屋里少了几件衣服,方才醒觉出事了。 她心慌起来,这杜夫人来了几个月,怎么突然人就没了? 是被人抓走了,还是自己跑了? 无论那种情况发生在府里,都不太对头吧?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了,一面叫侍卫好生防范,一面赶紧叫了马车去城外,临走叮嘱侯氏看好孩子,千万别出来走动。 侯氏得知杜夫人消失的事情,当下也是心内惶惶,赶紧回屋去了。 曹宪在城外等了小半日,直到过了正午,才见到远处隐隐约约人头攒动,行军时沉闷整齐的步伐传来,这是幽州军回来了! 此时城外两边的道路中,早已经站满了人,等袁熙当先骑马出现,人群顿时爆发出了阵阵欢呼。 也难怪他们高兴,黑山军在的时候,北新城没少受黑山贼寇骚扰,出去种地的人常常遭遇不测,如今黑山军被打败,北新城少了最大的威胁,众人出城生活,也放心了许多。 曹宪站在马车车辕上,看到袁熙经过,拼命挥舞手臂,和众人一起叫喊,袁熙转头瞥到曹宪身影,哈哈一笑,打马过来。 他在马上俯下身子,环住曹宪腰肢,稍一用力,便吧曹宪拉到怀里,围观众人见了,欢呼声更加响了。 袁熙搂着曹宪进了城门,曹宪侧坐在马上,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带着哭腔道:“公子可算回来了,府里的事情好多啊!” “都快把我累死了!” 袁熙想起曹宪发来的那些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信报竹简,语带歉意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前一阵子事情实在太多,我也没来得及给你调人,让你受委屈了。” 曹宪摇摇头,“妾知道公子经历了很多危险,连麯将军也去世了。” “幸托汉瑜先生找了块风水宝地,让人将其葬下了。” 袁熙听了,微微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吕玲绮,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明日我便去拜祭。” 曹宪却是没有注意到吕玲绮,她虽然听说袁熙娶了温侯女儿,但怎么也联想不到和孙礼穿了一样盔甲的亲卫身上,自顾自说道:“可是妾把公子送来的杜夫人弄丢了!” “实在无颜面对公子!” 袁熙一愣,“什么杜夫人?” 他的声音几乎是和吕玲绮一起响起,吕玲绮纵马前进几步,盯着袁熙怀里的曹宪,满脸疑惑。 曹宪这才发现,这袁熙的亲卫竟然是个女子,当下也没多想,开口道:“就是公子托汉瑜先生带回来的杜夫人啊。” “她来府里住下,今天却从府里消失了!” 袁熙转念一想,便明白事情原委,冷汗刷的一声便下来了,原来这杜夫人还真是在自己府里? 吕玲绮望着袁熙,似笑非笑,“伱倒是瞒得我好苦,怕不是看我来了,把杜夫人藏起来了吧?” 袁熙连忙分辩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初可是赌了咒的!” “我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骗你吧?” 吕玲绮气哼哼道:“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曹宪弱弱出声道:“这位将军是?” 袁熙说道:“这是温侯女郎,刚嫁给我。” 曹宪听了,阿了一声,连忙趴在马背上行礼道:“妾身曹宪,见过夫人。” 吕玲绮早听说过袁熙身边有两个极为得力的女子,一个蔡昭姬,一个曹宪,曹宪负责整理北新城情报,吕玲绮看过其写的竹简,袁熙能将托付如此事情,显然是非常信任于她。 她在马背上坐直身子,还礼道:“见过曹夫人。” 曹宪见吕玲绮像是个很好说话的,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连绵不绝的队伍跟着袁熙入了城,队伍最后,却是几百带着镣铐的囚犯。 道路两边的百姓见了,纷纷喝骂出声,有人就要拿起地上的土块石块砸过去,两边押解的兵士见了,连忙喝止,围观百姓这才悻悻作罢。 无他,这些带着镣铐的人,皆是黑山军投降的俘虏,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有陆陆续续从黑山押解而来的,所以北新城百姓早就明白其来路了。 对于这些和幽州军一直打生打死,最后被迫投降的黑山贼寇,如何对待他们,袁熙也是颇为费了一番心思。 杀俘是不行的,但如果将他们直接编入军中,或者放去种地,也很不妥。 因为这些人早就习惯了打打杀杀,带着极其浓重的匪寇习气,若让其成为士兵,会产生不少负面影响。 所以最后袁熙决定,让这批人回到幽州,参加劳动教化至少两年,等教化好了,才将其放出来生活,到时候无论参军还是种地,都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杨凤也在这几百人中。 她脚上手上都套着铁制镣铐,这一路行来,虽然颇为辛苦,但幽州军并没有虐待他们,该有的衣物草鞋都有,甚至伙食也和兵士一样,比在黑山吃的还好。 她虽然尚未痊愈,但依靠以前身体的底子,也是坚持了下来。 最初杨凤听袁熙说,让自己一起回到幽州时,还以为对方想要招揽自己,当下想了不想便拒绝了。 没想到袁熙听后,冷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你是张角女儿,所以会拉拢你?” “你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至少当前,我是一点这种念头也没有。” “你我现在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你我对自己相信的东西都极为坚持,我没办法说服你,也不想说服你。” 杨凤听了,冷笑道:“那你为何不杀了我?” 袁熙沉声道:“因为我想让你亲眼看看,你的路是错的。” “你曾经站在了一个正确的起点上,但走歪了路,张角也是如此。” 杨凤愤怒:“你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士族,也配非议阿父!” “他只是去世太早而已!” “再给他一些时间,你们早就被杀光了!” 袁熙一摊手:“你有一点说的不对,无论士族还是百姓,都有寻找道路的资格,并无高下之分。” “我还是很佩服张角的,但他也没有跳出这个圈子,所以他的失败也是必然的,。” 杨凤冷笑:“你假借太平道名头,装神弄鬼,沽名钓誉,也算寻路?” 袁熙冷笑道,“你们不也是一样?” 杨凤看到对方眼里的嘲讽神色,火气也上来了,“我们是信奉黄天的!” “你们士族,除了钱,官位,女色,还有什么?” 袁熙冷笑:“黄天这么好,那你们最后成功了吗?” 杨凤被噎了一下,怒道:“都是诡辩!” 袁熙不屑道:“你们诡辩都做不好,不然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你们从百姓中来,成了黑山军后,又对同是百姓的人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这就是你们的黄天之道?” 杨凤发现自己辩不过眼前的对手,声音弱了几分,“饭都吃不上,那能怎么办” 袁熙挥了挥手,“所以我才说你们走错了,根本就是在逃避问题。” “我承认我也有很多缺点,但我起码试图在解决面对的问题,而你只会逃避现实,自欺欺人。” “接下来我会带着你和黑山俘虏,参加劳动教化,让你看看我的黄天之道,和你们的区别。” “什么时候你能从中体会到我真正的用意,我便可以让你恢复自由。” “不然就一辈子种地种到死吧。” 说完袁熙头也不回的离开。 杨凤望着袁熙离去的背影,心中恨恨,什么劳动教化,故弄玄虚! 自己的信念足够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 袁熙想起杨凤的事情,心里不禁叹息,其实在他看来,杨凤这种人,才是最有可能成为自己同道的。 两人其实有着共同的目标,共同的理想,但杨凤受限于时代局限,以及黄巾军的教义,并不能看透天下冲突的本质,到头来只能被人利用。 要想让其破除这些迷雾,就必须对症下药,让其从最根本的劳动开始,重新回过头思索,当初到底为了什么目的,才想改变这个天下的。 如果成了,杨凤便能明白袁熙想要做什么。 但如果不成,杨凤将来只会成为自己的阻碍,那袁熙也只能让其在幽州无限期地种地了。 袁熙带着众人到了自己府邸门口,陈珪沮授等人已经提前等着拜见袁熙,然后准备随赵云去城中整顿防务内事。 如今赵云虽实际仍是袁熙部下,但众人都看的出,将来袁熙是要将幽州托付给赵云的,想到之前袁熙所做的铺垫,心道公子想的还真是长远啊。 袁熙进了府门下马,侯氏和马氏迎了出来了,他见到马氏,不由想到麴义,心情更是复杂。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时代音符 十月寒露接霜降,秋收秋种冬活忙。 这是后世阳历十月的农忙口诀,算算阴历的日子,如今幽州也到了秋收秋种的时节。 袁熙和府里女眷相见后,也无颜呆着面对马氏,便抽身出府去找陈珪,商讨涿郡的农忙事宜。 陈珪听袁熙说到蝗虫的事情,略一思索,便即点头道:“公子提醒的好,确实有这种隐患,不得不防。” “眼下老夫能想到的方法,便是耕种时深翻地面,同时将鸡鸭等禽鸟放到田地中,将其中埋藏的蝗虫卵尽可能吃掉。” 袁熙也觉这种方法可行,便道:“一切有劳先生了。” 陈珪想了想,开口道:“这些日子以来,北新城接纳了数千黑山降兵,据说公子让他们做什么劳动教化?” “恕老朽直言,这不就是奴隶?” “这样只会激发他们的反抗之心,真的会让他们心服口服吗?” 袁熙笑道:“当然不一样。” “劳动教化,做的是劳动,改造的是人心。” “只有引导他们体会到最初的辛劳,以其所处的立场反省其所犯的错错误,才会让其醒悟如何去做,最终促使他们改变。” “若只从劳役上下手,而不管他们想什么,将来他们还是会成为山匪流寇。” 陈珪听得似懂非懂,呵呵笑道:“老夫确实老了,不太理解公子想法,不过老夫倒是拭目以待,毕竟最后结果如何,要亲眼见到才是真。” 袁熙笑了起来,“先生说的对,世易时移,一切自见分晓。” 他深知陈珪这种出身大家士族的老人,具备的知识固然十分丰富,但世界观已经成型,想改变他的看法也是异常困难。 不过袁熙本来也没有期望太高,君子和而不同,陈珪只要能发挥他本身的价值,对袁熙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袁熙的想法太过超强于这个时代,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知音人,可以说难上加难,若有人能了解他的一小半想法,便足以成为他的得力臂助。 在这点上来看,袁熙的男性谋士武将,对于袁熙的理解和支持,有可能不如袁熙身边的女子。 无论是沮授郭嘉,还是赵云太史慈,虽然他们对袁熙的忠毋庸置疑,但他们的出发点,还是基于儒家,基于君臣之道的大义和自身秉持的信念。 他们的想法,还夹杂着君上臣下,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封妻荫子这些念头,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些都是这个时代主流的的想法和观念。 袁熙也很聪明地不去触及他们的底线,而是努力寻找自己和他们的共同点,用自己和他们共同的目标,来激励众人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 这也是君臣相处之道,人都是有私心的,也都是有自己追求的,虽然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真的甘心死吗? 所以晏子提出,君子有道,臣子可以辅佐,君王无道,臣不必辅佐。 依附而不盲从,遵令而不为恶,赵云便是其中典型。 而更激进的,便是张角,朝廷无道,便改天换地,虽死无悔,这是自陈胜吴广起事后,根植于华夏民族漫长岁月中的反抗精神。 千百年以来,华夏子民从来不畏惧天地神灵,若天不公,人必反之,若天无道,人必换之,更何况朝廷天子? 所以袁熙明白,自己的部属也都是有其想法的,自己和他们互相成就,但他们能真正了解自己多少,袁熙也没有报太多希望,即使是麴义赵云,其实对自己的很多做法,也不能完全理解吧? 但这是相对男子来说,女子便有些不同了。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导向,开始慢慢走向以夫为贵,外事由夫君一言而决,所以无论是甄宓还是蔡昭姬,曹宪到吕玲绮,自跟了袁熙后,对袁熙的想法,近乎是无条件的支持。 这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但对这个时代来说却可能是最为合适的,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袁熙才能得到众女甚至算是盲从般的信任,从而让其从各方面支持自己。 袁熙暂时不打算改变这这种状况,他倒是觉得,相比后世,这个时代的女子可爱多了。 这不是说这些女子是毫不动脑傀儡,相反她们比袁熙的部下更能了解袁熙的心意,只因她们荣辱皆系于袁熙一身,自然思考的出发点也是和袁熙高度一致的。 这种看似不独立的想法,却是维系着这个时代家族和社会的重要纽带,虽然也有盲从的一面,当总比后世某些盲目唱反调的好多了。 袁熙很想返回蓟城,但至少秋收结束前,他只能暂时呆在北新城里。 这次数千黑山军来动改造的第一步,就是参加秋收秋种,因为人数众多,很容易出乱子,所以袁熙作须要全程盯着。 如果这种方式能试验成功,将这些贼寇改造成正常人,将来便可以把这种经验全面推行开来,算是利在千秋之事。 不然的话,若是遭遇天灾人祸,这些人还是会变成打家劫舍,为祸乡里的流寇。 袁熙召集众人,足足商讨了数天,才将幽州近期要做的事情安排好。 阎柔也已经募兵回来,他的乌桓铁骑将分出部分常驻代郡,同时参加这次的秋耕秋种,然后去引导代郡的边民半耕半牧,这样可以有效减少对抗冰河期牧草缺乏的风险。 赵云则是整兵后赶往蓟城,在安排幽州秋耕的同时,带兵前往渔阳,向东面的右北平和辽西郡扩张,然后依托长城建立营寨防线,同时尝试和辽东的公孙度家族接触。 这是袁熙特意放权给赵云,毕竟接下来两年袁熙攻略的重点会放在徐州,而他的手下之中,目前也只有赵云能够担起幽州。 赵云做事,虽然不能说样样都远超他人,但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待人接物分寸把握的很好,这在接下来和各方势力尤其是公孙度家族的交涉中,是非常重要的。 公孙度家族在辽东势力庞大,以袁熙目前的实力,若和其发生冲突,乃至交战,便会被拖入泥潭,实在是得不偿失。 公孙度此人出身辽东,曾经做过尚书郎,冀州刺史,后被除官,同乡徐荣为董卓中郎将时,举荐公孙度为辽东太守。 他个人能力可以说相当不俗,任职后招贤纳士、重用流人,其间中原混乱,至辽东的流民虽达不到长江流域流民数量之多,但也成为主要聚集地之一。 一些山东名士如国渊、邴原、管宁、王烈等皆渡海而来,公孙度手下人才济济,势力最盛之时,辽西,辽东属国,玄菟,辽东,乐浪五郡,皆入其手。 而胡族诸国如高句丽,沃沮,马韩则被其死死压制,苟延残喘,在这点上,袁熙还是很佩服他的。 可以说现在的幽州,一半是袁熙的,另一半是公孙度的,袁熙一直信奉大汉内部矛盾内部解决,若是两边打生打死,让其他势力占了便宜,岂不是让人笑话? 如今幽州西半部,随着田豫阎柔鲜于辅共官乌桓鲜卑,加上一视同仁友好的民族政策,胡汉杂居的形势趋于稳定,但在东半部,局面却极其复杂。 除了公孙度外,还有单于蹋顿,统领着数十万乌桓人在关内关外居住,关外还有东西鲜卑。 而在乐浪郡的东部和南部,则是朝鲜诸国。 高句丽东侧的沃沮,由辽东属国管辖。 辽东四郡便是后来的卫满朝鲜,由公孙度掌握。 三韩因辰韩和弁韩的王都由马韩王任命,故简称韩,曾由汉属乐浪郡管辖。 西南端的独岛上居住着州胡,和鲜卑习性相似。 此时朝鲜半岛的民族除汉地郡县外,大多仍然处于部落时期到邦国时期的过渡阶段,而且从人种来看,无论是从商朝过去的箕子朝鲜,还是秦朝逃民建立的马韩,妥妥都是自古以来的华夏属地。 想到这里,袁熙心里暗骂,后世司马懿这货,不仅灭了公孙家族,还把当地人杀了大半,剩下的人迁回内地,等于直接放弃了辽东,这才让其他属国趁虚而入,建立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王朝,简直让人火大! 不过既然自己身在幽州,就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车同轨,书同文,只要接受同样的华夏文化,迟早便会是一家。 但要是有人妄图敢做另造文字,纵容分裂这种断子绝孙的事,袁熙也不介意杀得人头滚滚。 袁熙知道,公孙度家族的事情急不来,有可能自己完全平定幽州,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甚至更长,但却是值得的。 因为一旦占据了朝鲜半岛,就真正拥有了航海扩张的跳板。 在这之前,他还要同沮授郭嘉好好商议,如何利用公孙度和单于蹋顿之间的关系,让其双方互相牵制。 毕竟袁熙现在有个极大的依靠,便是刘协,而作为奉迎刘协的功臣之一,袁熙还是能为两者争取不少名分的。 想到这里,袁熙叫来阎柔,拿出北地边民上贡的幽州特产,派人给刘协送去。 一箱箱毛皮草药,野味兵器被般上车,辅以幽州特产良马,价值之丰厚,连袁熙也有些肉痛。 不过舍不着孩子套不了狼,而且这些东西中最重要的战马兵器,八成会落到自己老丈人手里,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又见面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来到城外,在麴义幕前拜祭。 赵云田豫,郭嘉沮授,甚至高顺带着陷阵营军士也来了。 麴义是袁熙手下资格最老的将领,袁熙在其身后的名分上做了很多的努力,为麴义在汉廷争取到了封号,这让其他部下都看在眼里。 袁熙将刘协的封表宣读完毕,然后烧在麴义墓前,袁熙部属虽然知道此举不妥,但皆没有出声。 袁熙拉着吕玲绮拜了三拜,吕玲绮悄声道:“我拜师父,你身为主公用什么名义?” 袁熙无奈道:“跟着你辈分降了呗。” 他随即转过头去,叹道:“麴兄此去九泉之下,算是给我们夫妇做先锋了,百年之后,再相聚吧。” 他举起身前的酒碗,对天对地对墓碑弹了三下,然后洒在麴义幕前,众人方才起身。 袁熙转过身去,对众将说道:“我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谁也不能保证能从战场上安然无恙归来。” “但我还是希望,每次都能看到各位平安凯旋。” 众将听了,齐齐发出一声喊:“诺!” 声音回荡在山川田野之中,惊起了一群大雁,它们扑棱着翅膀,向着远处的天际飞去。 众人回到城里,袁熙让吕玲绮先回府歇息,自己去城主府中和赵云一起,重新分配官职。 许攸逃走对袁熙来说是个意外,他本来还想利用许攸给袁尚埋个雷,却不知道为何对方竟然偷偷跑了,只能说世事难料。 对袁熙来说,许攸这人既重要又不重要,说他重要,是其在官渡之战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为曹操献出突袭乌巢的计策,扭转了战局。 说他不重要,是因为官渡之战有着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袁绍军攻击曹操,是渡河而战,交战地点皆在兖州,包括屯粮的乌巢,这样袁绍的战线补给是很有问题的,乌巢即使防住一次突袭,也未必防得住下一次。 退一步讲,曹操即使官渡之战失利,他也可以退往豫州,甚至把他逼急了,分散到荆州司隶整兵,袁绍一时也未必吃得下。 当然,官渡之战对于袁绍损失也相对有限,袁绍虽然吃了败仗,但背靠北方四州,只要他稳守黄河一线,三年内他定然能卷土冲来。 偏偏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对官渡之战结果真正产生决定性影响的,是两年后袁绍的死。 这才是袁熙最为担忧的,面对这种结果,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他最初的构想极为幼稚,想通过三子相斗,在官渡之战前分出胜负,从而避免兄弟阋墙的惨剧,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袁谭袁尚两人,在各大谋士的辅助下,并不是一吹就倒的纸人,相反,他们在逆境中也会成长,也会根据自己的立场采取计策,不断壮大自身。 这让袁熙深刻感到,如今还能坐在天下这张棋盘前下棋的,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自己稍微有轻视之心,便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所以迄今为止,三子相争的局面并没有改变,相反纠葛还更复杂了,这让袁熙很是头痛,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太仓促了! 他现在需要找到一个破局的契机,曹操和袁氏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两方迟早会翻脸相争,直到一方完全落败未为止。 所以袁熙只能去寻找其他的盟友,包括吕布,包括刘备,包括…孙策。 袁熙不知道自己写了孙策那封信后,孙策能不能听进去不杀许贡,从而逃过一劫,不过按照其每战必冲锋在前,对士族动辄杀全家的做派,怕是在江东树敌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而当日太史慈送来孙策写给袁熙的密信,名义上是感谢相救桥蕤,让其作为天子使节和孙策下诏,但其中含义颇为让人玩味,甚至隐隐有所警告。 孙策这封信里,通篇充斥着别扭的暗示,让袁熙不要做过分越线的事情。 这和袁熙先前的几封信有关。袁熙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还是利用了一些暗示,让孙策明白吴夫人可能在袁熙手里。 孙策收到信后,很快便猜除了真相,勃然大怒,但却毫无办法,因为袁熙隐瞒吴夫人下落的做法,对于孙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事情一旦抖出来,对孙氏声誉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所以双方都很聪明地选择了绝口不提此事。 想到自己身边的的女子,袁熙颇觉荒唐,自己娶了吕玲绮,和吴夫人有了孩子,刘备也想将糜贞嫁给自己,加上名义上还是曹操女儿的曹宪,这岂不是说,自己几乎大部分的汉末英杰,都有了姻亲关系? 自己这争霸天下之路,难道要通过这种方式实现不成? 袁熙收拾心神,让郭嘉沮授协助赵云安排处理涿郡官员任职,自己则是和田豫出了府。 路上他悄声对田豫道:“事情确定?” 田豫听了,压低声音道:“我手下的探子再三确认过,应该没有错。” “杜夫人前日从府里逃出后,本想一早出城,结果她又没有出城的身份竹筹,又被迫返了回来。” “她不知道,出府的那一刻,她就被我布置的暗探盯上了。” “公子北新城的府邸里面都是女眷,我怎么能不提前安插人手保护?” 袁熙听了,赞道:“国让办事,滴水不漏啊。” 田豫又道:“探子知道杜夫人的身份,也不敢用强,便假装给其提供住所,将其安排在了一处小院里面。” “探子骗其说城里正在搜捕,让她暂时不要抛头露面,静待时机,杜夫人倒也听话,这两日一直安心呆着。” “至于其为什么逃跑,我也没有让人问过。” 袁熙微微点头,心道这倒有些奇怪,曹宪也和杜夫人说过自己迎娶吕玲绮的事情,按理说杜夫人的反应不应该那么大啊? 而且自己用袁熙的身份去见她,好像也不合适,想到这里,他开口道:“我换个身份去见她,先探探口风,问明怎么回事。” “对了,国让把她安置在哪里了?” 田豫指着某个方向道:“当日探子把她拉上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公子府邸附近,隔着半条街的小院里。” “那本是探子就近安身之处,万一府中生变,能以最快速度赶去公子府中,如今却是排上了用场。” 袁熙心道杜夫人跑了半天,感情又转回去了? 他无言以对,只得对田豫竖起了大拇指。 城内小院,杜夫人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她发现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日她从从吕布府中逃走,皆是因为有人相助,但是这次轮到自己出逃,短视发现很多事情都没考虑到。 比如出城的令牌,比如盘缠,比如回到并州的路线。 杜夫人发现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自从嫁人之后,已经将将失去了独自做事的能力,而且这次逃跑的莫名其妙,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可以和吕玲绮相见的! 但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也许是她拉不下脸来和吕玲绮共事一夫? 这些日子,杜夫人通过曹宪口里,多少也了解袁家凶虎的为人,听说这吕玲绮的夫君,无论在仪表还是在才赶上,都是同侪之中的佼佼者。 杜夫人本来没有在意,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曹宪有句话却让她很是在意。 在她记忆中,女子无论身份高低,只要遇到了凶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结合之前凶虎好色的传言,以及公孙瓒遗孀侯夫人每次提起凶虎时,坐立不安的神色,杜夫人越发笃定,这凶虎对对于女子绝对是生冷不忌的! 杜夫人对自己容貌很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要是被凶虎看到,十有八九会被其纳为姬妾。 这倒也罢了,乱世之人,皆是身不由己,凶虎从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份上,成为他的姬妾,似乎看起来都不是很差的选择。 杜夫人的心结,还是在吕玲绮身上,吕玲绮也是凶虎妾室,自己要是被凶虎纳了,如何面对吕玲绮? 两人还要争宠不成? 想到吕玲绮心高气傲,断然不会接受,所以杜夫人心一慌,便悄悄逃了出来,事后想起,她也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反应大了? 而且她也担心自己遇到的好心人,真就敢冒着被问罪杀头的风险,窝藏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人不会已经去告官了吧? 就在她坐卧不安的时候,却听到府门响动,吓得她赶紧关上屋门,从窗缝里面偷偷往外看去。 院门打开,将自己带来的那老头,却是引着个个年轻士子进来,老头对这边房门指了指,便出了院子,把门从外面关上。 窗缝看不真切,杜夫人总觉得那年轻士子颇为面熟,像是从哪里见过,却见其往这边走来,吓得杜夫人心里砰砰直跳,赶紧离开窗子。 片刻之后,房门被敲响。 杜夫人犹豫半晌,还是咬了咬,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还能往哪里逃? 等杜夫人开门看清门口站着的年轻人,愣了一会神,才出声道:“隐虎……先生?” “你的胡子呢?”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看热闹 袁熙见屋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杜夫人,虽然他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其惊艳了一下。 杜夫人本来就长的极有特色,高鼻深目,神色温婉,身形凹凸有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兼具青春气息和人妻风韵,而且两年不见,对方却是越发多了些特别的韵味出来。 袁熙心道怪不得曹操喜欢人妻,这个时代十几岁的女子都是人妻了,二十岁这种年轻成熟特色兼具的年纪,谁不喜欢啊。 杜夫人也一瞬间就认出了袁熙,她心道原来是隐虎暗中救了自己! 怪不得对方能够在自己逃出时掌握自己行踪,除了会观星之术的人,谁还能未卜先知? 而且看对方的容貌,难道是为了见自己,剃了胡子来改换形貌? 牺牲太大了! 这一瞬间,杜夫人心里竟然十分感动! 她赶紧向袁熙拜道:“先生为救妾身,以身犯险,实在感激不尽!” 袁熙一脸蒙蔽,这什么情况? 我犯什么险了? 他试探了几句,发现杜夫人竟然把自己当做救命恩人了? 杜夫人眼圈发红,“只怕当初托人把妾身从温侯府里带出来的,也是先生吧?” “妾身明白先生身在幽州,应是凶虎手下,如今却甘冒风险,让妾心实难安。” 袁熙目瞪口呆,你不要如此脑补好不好? 他尴尬地摸着鼻子道:“事情不是夫人想的那个样子” 杜夫人见袁熙一脸纠结,略略一想,便已经明白,脸上微微发红,低声道:“妾也明白先生心意。” “先生救了妾身,妾无以为报,若先生不弃,妾愿追随先生。” 哈? 袁熙满脸呆滞,你这是在自我攻略?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杜夫人见袁熙神色为难,还以为对方忌惮凶虎淫威,心内惭愧,低头道:“妾知道先生和夫人伉俪情深,妾托刚才的话确有私心,只因孤身难以自保,故寻求先生庇护。” “妾太过自私,却没想到牵连到先生的后果,妾现在离开便是。” 袁熙见杜夫人脑补出了一出大戏,心道原来杜夫人是这种傻乎乎的性格吗? 他出声道:“温侯女郎就在城内,夫人和其相熟,为何不和其相见,反而来找我寻求庇护?” “其身为凶虎夫人,怎么也比我更有能力保护夫人吧?” 杜夫人叹道:“妾身不想给温侯贵女添麻烦了。” “况且妾身听说那凶虎好色,逢女便收,要是其将妾身纳入房中,妾如何有脸面对温侯女郎?” 袁熙吐血,我名声这么差的吗? 不过他见杜夫人对自己原来的身份如此抵触,心道自己现在要是自承身份,只怕对方会更加混乱吧? 过几天再说,还是找人将其送走算了? 他想了想,叹道:“有件事我做的对不起夫人。” “让秦将军出使袁术的主意,是我出的。” “什么?”杜夫人一惊,脸色苍白,“先生知道其若是跟了袁术,会把妾休掉吗?” 袁熙点了点头,“算是吧。” 杜夫人后退几步,心乱如麻,“先生为何如此对待妾身?” “妾身什么都没做啊?” “难道先生” 袁熙也是感觉心中有些愧疚,叹道:“改日我找人护送夫人出城,到时夫人愿意去那里,我都会尽力做到。” 说完他转过身离开了。 杜夫人没想到袁熙就这么走了,反倒有些发呆,这算什么事情呢? 袁熙走在路上,杜夫人这事,他当时想着秦宜禄也保护不了杜夫人,干脆让两人提早分开算了。 但当时他也没考虑周全,杜夫人没有了秦宜禄,更没了保护,反而处境更加艰难了,这点袁熙明白自己做的不地道,没有做善后,等于是管杀不管埋,杜夫人的困境,等于是他造成的。 眼看自己两个身份都被对方误会,袁熙突然失去了解释的兴致,况且自己还对吕玲绮夸下海口,说自己不知道杜夫人下落,搞了半天,从头到尾对方都和自己有关! 这下子自己对吕玲绮的牛皮都吹破了,按照当时的赌咒,怕是有人要来追杀自己了吧? 他心里发虚,偷偷溜回府里,刚一进门,就和侯夫人撞个满怀。 侯夫人抱着孩子,急匆匆低头往外走,没注意到袁熙,结果一下子撞了进来,她慌乱地啊了一声,往后便倒。 袁熙眼疾手快,连忙把住后侯夫人臂膀,止住跌势,侯夫人才没有摔倒。 她抬头一看,登时满脸通红,肩膀摇动,袁熙方才醒悟,赶紧松手。 他见侯夫人神色惶惶,出声道:“夫人去哪里?” 侯夫人低声道:“孩子身上有些发热,妾想着叫大夫过来怕是来不及,所以出去找个医馆看看。” 袁熙听了,出声道:“元化先生不是在城中军营里?” “找他可比寻常大夫靠谱多了,我送你过去好了。” 侯夫人连忙摆手道:“妾身自己去便可,没得耽误了公子大事。” 袁熙见侯夫人坚持,只得叫过辆马车,让孙礼送侯夫人去见华佗。 他心道虽然不知道侯夫人女儿得的是什么病,但这个时期疫病频发,须小心为上。 这个时代传染疫病,一直是个非常让人头痛的问题,无论是从防疫意识还是相关卫生物品上,都远远不能和后世相比。 就说最简单的口罩,因为当前没有棉花种植,相关替代品差别太大,无论是麻布还是丝纱,做成口罩相比棉花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袁熙有些心急,虽然从棉花种植到棉纺织所用的纺车,是一个而长期而复杂的过程,但早一年便有早一年的好处。 算算自己让海西的甄尧派商队寻访棉花,至今也快一年了,甄家商队的海船,即使是到了印度贸易,应该也能走上一个来回了。 棉种不是什么稀有货物,当地应该很乐于贸易,但是世事多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屋里走去。 后院书房里,曹宪正在和吕玲绮解释自己做的事情,曹宪做的工作是将其通读,而后择其精要录于竹简之上,寻常竹简归档,紧要事情发给袁熙。 吕玲绮一边听着,一边看上百上千的竹简堆得满屋都是,不禁目瞪口呆,“你真的是他的姬妾,不是他的婢女?” “哪有把人这么使唤的,连奴隶都不如吧?” 曹宪嘿嘿笑了起来,“夫人倒是颇有豪气,妾时常心里也颇有怨怼呢。” “但夫人应该看的出来,夫君可是不会轻易相信人的,他身边可靠的人,其实并不多。” “所以这些事情,妾只能勉为其难担起来了。” “公子救了妾身一家,妾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公子了。” 吕玲绮听了,出声道:“听闻夫人是文礼公遗孤?” “下手的是曹孟德?” 曹宪听了,恨恨道:“曹贼杀我全家,只有我们母子四人幸存,落于狼窟,生不如死,此仇必报!” “而且到现在妾还顶着贼人的姓,实乃奇耻大辱!” 吕玲绮也听袁熙说过此事,曹宪不同于环氏,想要认祖归宗,回归边氏,需要曹操同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曹宪明显是不想给袁熙添麻烦,所以才一直忍着。 吕玲绮起了同情之心,挥舞拳头道:“你放心,等上了战场,我帮你把曹操头颅取来!” 曹宪只当吕玲绮是安慰自己,扑哧一声笑道:“夫人有这份心,妾就很满足了,说来温侯也是放心,竟然敢让夫人跟着夫君上战场,也不怕出了意外?” 吕玲绮得意道:“阿父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我都是瞒着他的!” 曹宪绝倒,吕玲绮说话直来直去,心性率真的很啊。 她眼珠一转,“夫君对夫人不错啊,就是晚上颇为辛苦吧?”说完她伸出两个大拇指比了比。 吕玲绮一头雾水,“什么晚上?” 曹宪压低声音,“夫人不是成婚了?” “夫君晚上有时候不太体贴人吧?” 她脸上露出了极为八卦的表情,“据说和公子共度晚上的女子,第二天都是扶墙出来的呢。” 吕玲绮迷惑了半天,还是似懂非动,摸着头道:“说来也巧,成婚的时候我正好来了天葵,然后直接一路来北新城了,竟是一直没有做什么呢。” “他晚上这么过分?还虐待你们?” “看我今晚就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在这样对你们!” 曹宪瞪大眼睛,你哪来的自信? 不过好像,今晚有好戏看了啊。 墙角小板凳准备好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袁熙的声音响起,“原来你们在这里。” 他走进来,看着满屋的竹简,又看到桌案上写秃了的十几只笔,对曹宪道:“却是委屈你了。” “等秋种结束,咱们便一起回蓟城,到时这里的事情,我自安排别人去做。” 曹宪啊了一声,“那侯夫人呢?” 袁熙犹豫了一下,“以后我要着眼于幽州全境,这边也不适合零零散散住人了,全去蓟城把,也好节省些人力。” 曹宪心道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吴夫人和侯夫人这两个人身份才是重量级的,怕不是天天上演大戏? 小板凳准备好了! 她眼睛咕噜噜一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吕夫人说,今晚有很多话和你说呢。”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吃瓜看戏 侯夫人很快便带着女儿回来了,她按照华佗的方子抓了两付草药,在屋里煎了起来。 袁熙到门口,问侯夫人要不要帮忙,侯夫人在门后回说,华佗看后认为是感染了风寒,但会传给别人,让侯夫人和孩子暂时不要见外人。 袁熙听了,心道这样子怕是流感,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靠孩子身体撑过去了。 他出声道:“夫人照顾好孩子,凡饭菜热水一类,我让人给夫人送去。” “如今这种情况,还是让孩子多喝热水,尽量少喝生水为妙。” 侯氏在门后谢道:“多谢使君,让人放到门口即可,妾听到敲门,拿进去便是。” 袁熙知道再多的事情自己也帮不上,他到了后厨,吩咐仆人最近府中尽量饮用烧开的水,一个婢女听了,苦笑道:“使君,这样府里的柴可是不太够用啊。” 袁熙听了说道:“你们先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如今有疾病传染,若是喝生水坏了肚子,情况会更加严重。” 这由不得他不小心,汉代的传染病研究,还没有形成系统,很容易大规模流行疫病,短短几十年时间,记载人口从巅峰的六千万下降到一千万,战争固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但由此带来的灾荒疫病,也是人口杀手之一。 众人听了,当下领命。 袁熙走出厨房,看着仆人们劈这木柴,心道制约社会发展的一大因素,还是能源啊。 能用作烧火的木柴,其实并不如想象的多,尤其是很多树木含有水分,点起来浓烟滚滚,并不方便,平常用的还是枯枝枯木。 有钱人会用木炭,但烧炭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奢侈,袁熙也不太喜欢,但偏偏除了木柴之外,一时间很难找到其他能源。 袁熙所能想到的替代品,只能是煤了。 说来幽州被后世称为富庶之地,一大原因就是因为河北地区煤炭资源储量丰富,分布极广,是北方的主要产煤区之一。 当然,并州到河内一带,在黑山的位置也有不少煤矿。 煤炭在早期被称为“石墨”或“石炭”,这一名称是相对于“木炭”而言的,“石墨可书,又燃之难尽,亦谓之石炭”,唐宋以降,对煤炭的普遍称呼是“石炭”,后来这一叫法,一直延续到明清时代。 唐宋时,煤炭只有小规模开采,到了明代才开始形成气候,彼时产煤大省主要是山西、北京等地,到了清代,河北地区一跃而成为全国的主要的煤炭产地之一。 不过工业革命以前,开采煤矿都是土法采煤,不仅危险很大,效率也很低,除非发展出相应的工业配套设施和技术,不然的话投入的人力物力,和产出不成正比。 但煤炭又是如此重要,作为蒸汽机的主要动力来源之一,却是工业化发展过程中无法避开的一道难题。 袁熙心道探测煤矿的事情可以尽早提上日程,即使只作为作为燃料,其从运输便利和取暖效率上,比木柴高太多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即使发现煤矿,也只能小规模开采,燃料能源还是以木柴为主。 袁熙召集众人,将日程安排明了,赵云动身去蓟城,高顺练兵,田豫在监督降兵劳教。 再过些几日,秋收秋种便要开始,如今北新城在新的屯田制推动下,早已经不是最初依靠几千亩田地支撑的惨淡模样,而是开辟了数十倍的荒地,无数从黑山逃来的百姓,正在其上耕种。 等袁熙处理完琐事回府,天已经黑了,便和吕玲绮曹宪两女一起吃了顿便饭。 曹宪此女很是善于和人打交道,和吕玲绮早已经相熟,几人边吃边谈,袁熙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吃完饭便觉有些疲惫,曹宪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说道:“公子和夫人来到北新城,还没来得及沐浴吧?” “我让人在后面烧了水,已经在沐桶中备好了热水,公子夫人要不要一起去?” 这话一出,倒把吕玲绮闹了个大红脸,她咬牙道:“不,不用了。” 袁熙见吕玲绮难得害羞起来,心中大乐,便道:“你先去洗好了。” 吕玲绮坚持不过,便带着干净衣物,扭扭捏捏去了。 曹宪见吕玲绮离开,赶紧凑近袁熙,悄声道:“公子,机会来了!” “听说你和夫人还没来得及那个吧?” “今天我听夫人不经意间提起,好像她对此颇有怨气呢。” “今天可是个大好机会,还不快把她拿下?” 袁熙疑惑道:“你怎么比我还上心?” “不过说来成婚后,我便急着赶回来,却是一路上有些急了,未免忽视了她的想法。” “也罢,一会我去看看她。” 曹宪见袁熙起身离去,心中得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就看今天晚上谁胜谁负了! 吃瓜看戏,永远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乐趣啊! 曹宪探头探脑跑到浴室小屋门外,见袁熙进去,里面响起了惊呼声,随即是扑腾踢水的声音。 吕玲绮羞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骂着骂着声音便低了下去,随后还有小声小气的求饶声,里面竟然带了一丝媚意。 曹宪足足偷听了小半个时辰,吕玲绮和袁熙才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吕玲绮脸上娇艳欲滴,看向袁熙的眼睛中仿佛都能滴出水来。 曹宪一见,心道完了,温侯这女儿怕是个色厉内荏的,就这模样,晚上如何对付得了袁熙? 只怕会重蹈甄宓当年覆辙,重现扶墙而出的惨烈景象! 袁熙和吕玲绮回到卧房,发现床榻被褥都提前被打理好了,曹宪竟然还贴心地将吕玲绮的嫁妆被子铺了出来! 两人见状,相对苦笑。 袁熙看着吕玲绮长长的头发还带着些湿意,在惊心动魄的胸前随意扑散下来。 吕玲绮抬起头见袁熙的目光越发火热,赶紧低下头去,声音罕见地如蚊子一般,“夫君想做什么?” 袁熙拉住吕玲绮的手,发现对方手心都是汗,也是被勾起了最原始的欲望,笑道:“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曹宪躲在自己屋子的窗户后面,见对面袁熙屋里,烛光将两个身影映射在窗上,然后渐渐重合。 不一会,里面的烛光便熄灭了。 曹宪遗憾的摇了摇头,她拎着小板凳,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掂着脚尖,往袁熙窗户下面走去。 结果离着还有十几步距离,曹宪踏上一片枯叶,在地面上起了极为轻微的声音,屋里马上传来了吕玲绮的声音,“是谁?” 曹宪一惊,连忙俯身站定,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过了一会,吕玲绮的声音带着丝疑惑响了起来,“怪了,难道我听错了,不应该啊?” “平日十几步之外的声音,我都能听得到,刚才明明是有什么东西。” 曹宪心里暗暗叫苦,不会吧,耳朵这么灵? 袁熙的声音响起,“怕是落叶的声音,管他呢,我们做我们的。” 曹宪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吕玲绮道:“不对头,明明是人的脚步声。” “我不放心,出去看看。” 袁熙无奈道:“衣服都脱了,这不是要受凉?” “还是我去吧。” 曹宪见瞒不住了,赶紧出声道:“是我,经过时候怕打扰你们” 袁熙咳嗽一声,“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曹宪忙道:“真的是经过!” 袁熙声音中带着鄙视,“我看你是故意不小心,赶紧回去睡觉,要么就进来。” 曹县一听,转身就跑,“不打扰你们了啊。” 吕玲绮躺在袁熙怀里,忍受着对方不老实的手掌,锤了袁熙胸膛一拳,“让她进来,亏你想得出这么无耻的主意。” 袁熙嘿嘿一笑,“这不是吓唬她吗,你是不知道,她喜欢偷听,迟早要让她长长记性。” “现在没人打扰了。” 吕玲绮声音微不可闻,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瑰丽的星空和遥不可及的山顶交相辉映,夜空中的汇聚的点点繁星在银河中肆意奔流沉浮,溅起朵朵浪花,人和自然在天地间融为一体,大音希声。 曹宪躲在窗户后面,见袁熙房里竟然是一丝声音都没传出来,不仅颇为悻悻,这也太无聊了! 自己好不容易看场好戏的,这样有意思吗! 看来也只有明日早见分晓了! 她恨恨抱着被子,感觉眼皮渐渐打战,怀着对里面两人的怨念,不知不觉间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曹宪再次睁开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连忙翻身坐了起来,凑到窗户前一看,发现袁熙屋门还没有打开,不禁松了一口气。 自己还没错过全部,一会便见分晓,昨晚两虎相争的最终结果,到底谁胜谁负! 她瞪大眼睛,屏气凝神,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袁熙房门传来门闩抽动的声音,她忍住激动的心情,就见房门慢慢打开,在她的期待中,下一刻,有个身影走了出来。 袁熙。 只见他扶着墙,艰难地挪着步子,此情此景,让曹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公子竟然败了! 吕夫人好生厉害!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寻找答案 袁熙脚步虚浮,扶墙走了几步,抬头就见曹宪鬼鬼祟祟躲在窗户后面,便径直往曹宪这边走来。 这下吓得曹宪慌忙跳进被窝装睡,结果袁熙从外面拉开窗户,打了她脑袋一下,“你这脑子里面,整天在想什么?” 曹宪嘿嘿笑了起来,“每天找到些快乐的事情,日子才能过得下去啊。” 袁熙听到她话藏着些曹宪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辛酸,心里有些不好受,轻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曹宪摇摇头,好奇道:“公子真的败了?” 袁熙一怔,随时失笑道:“站着我打不过她,躺着就未必了。” “现在她还睡着呢。” 曹宪听了,吐了吐舌头,翘起大拇指道:“公子厉害!” 袁熙暗暗擦了把汗,心道第一次也只是险胜,只怕以后自己麻烦大了。 他说道:“一早起,肚子倒是饿了,我给你们做碗粥去。” 曹宪连忙跳下床出门,跟在袁熙后面,“这可是难得和公子独处的时间,妾可不能错过呢。” 吕玲绮鼻翼翕动,仿佛闻到了些香味,缓缓睁开了眼睛,昨晚的事情顿时涌入脑海,她顿时又气又恼,被欺负得好惨! 不过自己也进步很大,再来几次,自己就能完全击败袁熙了! 此时耳边响起袁熙的声音,“夫人醒了?” “肚子饿了吧,喝些粥。” 吕玲绮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她见袁熙端着粥碗,恨恨夺了过来,“别以为你赢了!” 袁熙笑道:“好好好,是夫人赢了。” 吕玲绮低头看着泛着乳白色米汤的稀粥,没来由来上一红,极为别扭地端到嘴边,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喝了下去。 许是饿的紧了,吕玲绮竟将一大碗粥喝得精光,她将碗放下,就要起身穿衣,却疼的嘶了一声,袁熙忙道:“小心些,实在不行就休息半日。” 吕玲绮恨恨道:“还不是你个没轻没重的!” 袁熙大汗,不知怎么想到杜夫人的事情,想要说出来,转念一想,现在说实在煞风景,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吕玲绮见袁熙神色,哼哼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以前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袁熙辩解道:“这都是夫妻间正常事情啊。” 吕玲绮鄙视道:“我才不信!” 袁熙大汗,“真的,其他人也一样!” 吕玲绮将信将疑,就听窗外曹宪噗嗤一笑,袁熙怒道:“曹宪,你又偷听!” 吕玲绮早就听到曹宪接近,她一直和袁熙说话,本来不想和曹宪计较,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纵容她整日听墙角,以后那还了得。 当下她和袁熙打了个手势,忍着痛站起身来披上衣服,然后身子一矮,竟是极为敏捷地从窗户翻了出去,几步就将正在逃跑的曹宪抓个正着。 曹宪哎呀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吕玲绮提着进了屋子。 吕玲绮将曹宪仍在床上,然后扑上去压在身下,伸手就去挠曹宪脚心,曹宪惊呼一声,连忙挣扎闪躲,但如何是吕玲绮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连声求饶。 袁熙看着津津有味,吕玲绮这是得了自己真传,而且看着两个青春年少的女子在床上打架,还真是养眼啊。 看着看着,他趁两女不备,也加入了这场混战,引得两女娇呼连连,府邸中回响着就久违的笑声。 黄叶飘下,秋风暂歇,悠闲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秋收便来到了。 北新城门口,一如既往地挤满了出城收割的人群,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有的是去自家私田,也有去公田做短工的。 此世荒田远远高于人口数,所以幽州目前有大量的公田,收获的粮食都放入公仓救急,平日里面在公田的耕种,要么是徭役冲抵,要么是雇佣短工结算报酬,这样很多闲下来的市民商人,也会加入到耕作中去。 他们的积极性不低,毕竟经过这么多事情,都知道这公仓的粮食,到最后很可能是救自家性命的! 和百姓一起的,还有官员兵士,按照汉律,无论春耕秋种,官员都要下地干活,虽然当今天下大乱,汉律形同虚设,但在因为袁熙对于律法的看重,这个规矩还是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众人走出城门,仰头看着城头上的几个头颅,不禁心中栗栗,幽州军收编了不少兵士,其中有些冥顽不灵,改不了以前习气,袭扰百姓,结果被按律处置,震慑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官员在前,百姓夹杂着兵士走在中箭,队伍末尾,则是数百带着脚镣的人,百姓见了,纷纷不自觉远离开来。 他们早就熟悉这群人了,这是劳动教化的黑山降兵,很可能以前是山贼匪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所以谁也不愿意靠近他们。 杨凤走在降兵面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她的气色好了很多,让她惊讶的是,幽州方面并没有虐待于她,包括随她一起被抓的这几百兵士。 这些人很多当初都受了伤,或得了病,或本来有旧疾,幽州方面派出了医士治疗,让一众黑山降兵也大惑不解。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杨凤等人虽然每日要做包括农活挖土等劳役,但吃的东西,却是和幽州兵士百姓一样的! 伙食一日两餐,有粗粮,有面饼,有野菜,甚至隔天还有些肉,杨凤本来以为也就是一两顿,结果到目前为止,伙食还是一如既往。 她的两个亲卫私下对杨凤苦笑说,这吃的可比在黑山时好多了。 代价就是做劳役,但其实并不怎么辛苦,一天加起来也就四五个时辰,黑山的民夫做的可比这还辛苦,但最让杨凤无法理解的,还是晚上睡觉前的两个时辰。 去参加什么追忆往昔,展望将来的谈心聚会。 黑山降兵被打散到各个行伍中,每五人一伍,带一个降兵,白天农活如此,晚上谈心会也是如此。 杨凤心道白天也就罢了,晚上搞的那一套,不就是太平道传教布道的密会吗? 她对此很是不屑,这不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东西? 所以最初她拒绝参加这种在她看来,颇为幼稚的蠢事,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一个亲卫是哭着回来的,杨凤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亲卫本是对太平道极为信从,如今却如此反应,这凶虎蛊惑人心的本事,难道如此高明? 那岂不是太平道的大敌? 杨凤心中沉重,要求去参加这所谓的聚会,当即被批准了。 几次之后,就把杨凤搞沉默了。 这不就是比惨吗? 但看着一个个人站起来诉说着以前的经历,杨凤竟似乎开始感同身受,产生了些许共鸣。 等她醒悟过来,惊出了一身冷汗,依靠共同的悲惨经历,让众人产生认同感,从而寻找到共同的目标和追求,无论从战场还是做事,都能做到齐心合力,这乃是领军之将追求的极高境界! 这凶虎是如何想到这种可怕的主意的? 但杨凤还是有很多不解,很多时候这些兵士指摘的对象,都不约而同指向了地主和士族。 而袁熙身为一州之主,本身就是最大的士族和地主,他不怕最后的矛头指向自己? 她实在不吐不快,在袁熙巡视军营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袁熙听到后,眼中闪现出了奇异而欣喜的光芒,他向杨凤拱手一拜,“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因为我也在寻找答案。” “若你能先于我一步找到,我便拜你为师。” 杨凤心中冷笑,这凶虎也太会作戏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 清晨丝丝凉爽的轻风抚过众人,席卷到金黄色的麦浪上方,复又将哗啦啦的声音传回到众人耳中,把杨凤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杨凤身边的降兵们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被金黄色充斥满眼时,不约而同地往前奔走了好几步,似乎想要扑到麦子上。 多少年了,自己这些人面对的都是无止境的杀戮和劫掠,而没有真正面对这种丰收的景象了? 很多人心中,此时竟然有了些久违的平静。 很快便有很多伍长过来,领走属于自己的降兵,并将收割农具交给他们,杨凤心道这些人倒是思虑周全,五个人看着一个带脚镣的,无论如何都翻不起风浪。 接着有个沉默的年轻人过来,将手里的镰刀递给杨凤,然后挥手示意杨凤跟上。 杨凤提着镰刀,看着对方仿佛毫不设防的后颈,心道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个高手,他真的不明白,镰刀在自己手中意味着什么? 但对方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在前面,仿佛在引诱自己出手一样。 杨凤跟着这个伍长参加过谈心会,知道他有个亲人就是被黑山军杀死的,难道这是勾引自己主动出手,然后让自己被田野间巡逻的骑兵杀死? 两人一直走到田间地头,早有四个人等在那里,那伍长对着眼前的田垄指了指,示意杨凤跟着收麦。 杨凤摇了摇头,和五人并肩割起麦子来。 也不知道割了几茬,包括伍长在内的几人都累得有些喘气,杨凤却是丝毫不见气喘,那伍长见了,眼睛中闪过一丝忌惮。 马蹄声响,有几匹马过来,那伍长一见,连忙起身施礼道:“见过使君。” 来者正是袁熙和孙礼吕玲绮,他跳下马,拿出镰刀对伍长笑道:“我来和你一起割麦。” 那伍长当即挡在袁熙和杨凤之间,说道:“此人危险,还请使君三思。”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一章 乌桓来信 袁熙见那年轻伍长拦在自己和杨凤之间,笑道,“我记得你叫张放来着?” 那年轻伍长拱手道:“是,使君竟记得在下名字。” 袁熙说道:“我当然记得,我还知道这几次的军功,足够你们五人都升职,结果你们却用军功换了封赏。” 张放听了,苦笑道:“使君厉害,几个弟兄们不愿意分开,再说家里要养的人不少,光靠兵饷不太够,所以干脆换了田地。” 袁熙笑道:“你们脑筋真是轴啊,升了官不一样钱多?” 张放嘿嘿笑道:“田地拿在手里,才让人安心。” “再说咱自忖也没多少本事,没得带的人多了,战场上管不过来,把人害了,更加不好。” 袁熙微微点头,张放脑子倒是清楚,升官粮饷固然能多拿不少,但人要是战死,也不过是一笔不多不少的抚恤而已。 而要是换成几十亩田地,便能多养活两张嘴,有了这些凭借,家里也能算个中等农户,后代参军,便能以良家子身份,做那种自备马匹军器的良兵,可以说也是条很不错的道路。 他开口道:“张飞,张纯,张举,有你家族的人吗?” 张放摇头道:“不是,在下家族不兴,也没几个人了。” 袁熙点点头,指着一旁的杨凤,说道:“你害怕她对我不利?” 张放苦笑道:“此人的厉害,在下和兄弟一直跟随使君,都见识过,两次都没有挡住,实在是失职当罚,无颜面对使君。” 袁熙笑了,拍了拍张放肩膀,指着后面的吕玲绮说道:“不妨事,有我夫人护着。” 张放见吕玲绮和袁熙寸步不离,只得拱手道:“在下领命。” 他犹豫了一下,“镰刀” 杨凤听了,冷笑一声,抖手将手中镰刀扔了出去,镰刀打着转向飞来,插在两人脚边地下。 杨凤大踏步走到麦田里,脚下锁链叮当作响,只见她略一躬身,一手搂住一捆麦子,一手拿指甲一划,一层层麦子应声而断。 张放一见,脸色难看,他是袁熙亲卫,刀头上舔血过来的,自然知道杨凤威胁之大,如今看对方指甲如此锋利,心道若是对方暴起,一个不慎,自己这边真能护得住使君? 袁熙见了,微微一笑,也不管杨凤,带着吕玲绮下地,割起麦子来。 吕玲绮初时还觉得好玩,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便觉腰酸背疼,忍不住直起腰休息。 她休息一会,又躬下身子,腰上的酸痛再度袭来,让她极为郁闷,出声道:“这弯腰割麦子,恁般难受!” 袁熙见了,也直起腰道:“确实要经过一段时间才习惯,农人做活计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姿势若是不对,时间长了,腰就直不起来了。” “你不必如此硬撑,量力而行即可。” 说完他望着远处沉默地用手指划着麦子的杨凤,对左右道:“给她拿把木镰。” 军士依言丢了把木镰在杨凤脚下,杨凤拿起后,嘲讽地向袁熙看了一看,仿佛在嘲笑他胆子太小。 吕玲绮看得有些火大,对袁熙道:“对于这数次袭杀夫君的祸害,还留着做什么?” “我不信夫君是看上了她的容貌。” 袁熙出声道:“当然不是。” “不杀她,自然有我的考量,走一步看一步吧。” 自从知道杨凤身份后,袁熙就一直思忖怎么利用,而且要是一般黄巾将领也就罢了,偏偏是张角女儿,要是在自己手里死了,将来太平道那边,便有无穷的麻烦事。 而且杨凤如此死硬,也不太可能对自己看法有所好转,但也不可能将其放走,所以把其关在幽州,也只能说是无奈之举。 快到正午,日头毒了起来,人们纷纷找些树木阴凉之处,就地打灶,生火做起饭来。 曹宪和孙礼内人抱着一大堆洗干净的野菜过来,袁熙见了,招呼众人收工歇息,野菜和米扔进锅里的,倒入清冽的溪水,土灶下面的枯枝慢慢点燃,不多时,锅里香气混合着弥散开来。 袁熙对着护卫的张放打了个招呼,其便带着手下和杨凤过来,众人一起团坐在锅边。 杨凤见袁熙和亲卫谈笑甚欢,她想起跟随自己的亲卫全军尽墨,全折在袁熙手里,眼中凶光大盛,身上弥散出丝丝杀气。 吕玲绮下意识便要去抓手边镰刀,张放则是随后迅速弓身站起,时刻准备扑向杨凤。 袁熙却是不以为意,说道:“都坐下,吃了饭再说。” 这句话把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了大半,杨凤冷笑道:“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袁熙拿着树枝捅着灶里的柴火,悠然道:“即使杀了我,又怎么样呢?” “只知道打打杀杀,在乱世之处确实没错,有些人也确实该杀。” “但杀完之后呢?” 杨凤咬牙道:“杀了士族贪官,天下自然太平!” 袁熙冷笑道:“粮食难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们黑山军管杀不管埋,这些年让黑山百姓吃过饱饭吗?” 杨凤一时语塞,怒道:“你也不过假惺惺收买人心罢了!” 袁熙悠然道:“我便是收买人心,但我要能装一辈子,对幽州百姓来说,我便是好人。” “你们觉得自己拯救了天下,但是让人吃不饱饭甚至饿死,别人眼里你们就是恶人。” 杨凤还想说话,袁熙摆摆手道:“不要拿太平道那套东西做说辞,论那些玩意,我比你们更在行,大家半斤八两而已。” “我也不想费口舌之争,毕竟想要让你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回心转意太难。” 杨凤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怕杀了我,天下黄巾都会与你为敌?” 袁熙笑道:“确实如此,但这对我来说虽然有所顾虑,但还不至于到了为此改变做法的地步。” “毕竟我真想达到目的,管他前面是黄巾还是太平道,我不介意一个个杀过去。” “谁挡在我面前,谁就该做好丢掉性命的准备。” “所以你应该担心的是那些与我为敌的太平道残余,而不是我。” 杨凤还要说话,袁熙再不理她,掀开锅盖对众人道:“开饭!” 杨凤憋屈,她以前身为太平道圣女的时候,谁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而且对方发表了一通谬论,偏偏还不许自己把话说完! 她想好的一堆反驳的话,都憋在嗓子眼里,好难受啊! 但杨凤不得不承认,单论结果来看,幽州这边比黑山做的好多了。 至少人人都能吃上饭,虽然不能说每天都能吃得好,但勉强能维持个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黑山冻饿倒毙的人们,杨凤陷入了迷惘,当初阿父起兵时,不就是因为没饭吃快要饿死了,才奋起反抗的吗? 如今这些在自己看来搜刮民脂民膏的士族,却做得比自诩要救百姓于危难的黄巾军更好,这该怎么说呢? 杨凤陷入了迷惘之中。 秋收来了,便是秋种,北新城一切都似乎走上了正规,连被俘的那些黑山降兵,在这两月间都变了不少,事情似乎在向着好的一面进行。 然而此时蓟城的赵云却发来了一封急信,说右北平及辽西似乎出现了不稳的局势。 其主要原因,便是乌桓单于塌顿。 本来公孙瓒在时,也只控制了一般半幽州,从渔阳往东,右北平上古及渔阳辽西部分地区,是由乌桓单于占领的。 当然,里面的大城大部分都是公孙瓒势力,官员也都是汉廷任命,所以乌桓部族也只能在靠近北塞的草原放牧定居。 然而随着公孙瓒败亡,袁熙以极快的速度从水路攻占渔阳和右北平数郡大城,速度之快远超各方势力预料。 当时乌桓单于塌顿还想着和冀州袁氏联姻,也不敢太过得罪袁熙,所以在袁熙攻占公孙瓒残余势力时,虽未帮忙,但也是作壁上观,至少没有在其中坏事。 但随着袁熙势力的不断拓张,在各城周围发展农牧,不可避免和乌桓游牧民发生冲突,一开始两方还各自想办法平定争端,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如今这种情况,却是开始恶化了。 这里面有单于塌顿迎娶袁氏族女,又暗地投靠袁尚,所以有些飘了的原因,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气候变冷了。 随着气候下降,塞北的牧草产量急剧下降,塞外边民被迫向南迁徙。 于是在边塞南北放牧的乌桓,便遇到了南下的鲜卑部落,两边发生了不少冲突。 相对实力较弱的乌桓只得避居塞内,这无疑挤压了塞内的游牧空间,于是塞内的乌桓人再度南下,于是边和袁熙的地盘产生了交集,胡汉边民的冲突便频繁起来。 赵云虽然尽力处理这些争端,但且不论关外异族,如今关内乌桓单于那边,却也提出了要求。 其言说袁熙虽占据幽州,但以较少的人口占据了较多的地盘,而乌桓数十万之众却无处可去,还望袁熙身为幽州之主,想出妥善的解决之道,不然迟早幽州生乱。 当袁熙把这隐含威胁的信放到众人面前时,郭嘉冷笑道:“我看这些人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到刑场不唤母。” “我看幽州军练得不错,实力增强不少,不如突入乌桓老巢,将他们尽数杀灭算了。” 众人相对苦笑,都知道郭嘉态度强硬,但这个时候大动刀兵,似乎时机不太合适啊? 郭嘉看出了众人疑虑,出声道:“若是此时纵容忍让,必然养虎为患,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沮授出声道:“那塞外的鲜卑谁来对付?” 郭嘉沉声道:“焉知乌桓和鲜卑不会联手对付我们?” “要是天气再冷几年,他们怎么也要南下的!” 众人一听,纷纷沉思起来,因为郭嘉这话确实没错。 天气越发寒冷,关外牧草要是绝收,塞外异族肯定会入关,到时候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地盘,两边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二章 混乱关系 对于如何对待将来外族入关之事,众人争论不休,袁熙也是听得头大起来。 游牧民族入关,一直是华夏所要面对的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考验之一,而气候变化是催动游牧民族南下入侵的重要因素,如今可以预见的是,在将来的几十年见,天气变冷的趋势不会缓解,反而会愈加恶化。 更麻烦的是,以袁熙目前的实力,并不足以同时应付眼前的两大障碍。 一是汉朝以大一统王朝对外族采取强硬政策,尚且会伤筋动骨,而目前袁熙以一州之地,断不可能劳师远征塞外,靡费人力物力。 要知道游牧民族最麻烦的就是王庭太远,如果被打败便会逃入北地,伺机卷土重来,除非将其王庭击破,将其民众迁徙于可控的地区,不然是无法根除隐患的。 二是如今幽州的民族局面极为复杂,因为严格来说,此时关内的乌桓鲜卑族人,早已经编户齐民,属于大汉子民,和袁熙这边是内部矛盾,只有关外的鲜卑,才算是外族。 但问题就出在东汉的民族政策相比西汉,出现了很多纰漏,虽然主旨是以胡制胡,但对这些边民待遇并不好,很多胡汉边民处境堪忧,这种情况下,这些边民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 幽州内部这些年杀来杀去,从刘虞到公孙瓒,主事的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给袁熙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边地外族众多,要把这群人捏合起来对付将来的大患关外鲜卑,何其之难。 袁熙如今边要收拾的是这幅局面,但偏偏他光是经营现在的地盘,就已经很苦难了,更别说幽州全境了。 要知道里面还掺着个实力不比袁熙弱多少的公孙独家族! 袁熙心里暗骂,这幽州真是一团乱麻,形势之差,在十三州里也属于垫底的。 众人觉得郭嘉想法太过激进,沮授随后提出了用小股精良部队,骚扰心怀不轨的部落牧民,让其后方疲于奔命的计策,但众人还是觉得,这种方法也无法制止外族大举南下。 袁熙见陆逊老老实实坐在后面,不发一言,知道其为人低调,何况现在沮授郭嘉在前,陆逊也不好出头。 陆逊跟着来到北新城后,和沮授见面相谈后,颇受沮授赏识,便以弟子名分跟随沮授,这让郭嘉很是不爽,虽然陆逊也对郭嘉执弟子礼,但和真正的弟子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随后田豫高顺也从用兵的角度发表了意见,但两人一致认为,幽州当前并不足以支持大肆用兵,何况现在天气转凉,辽东马上进入苦寒,此时起了冲突,那便是生死相搏了。 袁熙听着众人说不出个头绪,心道谋士武将多了,有好处也有坏处,先前只要郭嘉献策,自己决定即可,如今却要听取各方意见,再做取舍,对判断力要求极高。 如果自己麾下有八个谋士,只怕表现也不会比袁绍更好吧? 他见陆逊似乎欲言又止,开口道:“我想听听伯言的意见。” 陆逊没想到袁熙点名自己,便即拱手道:“逊以为,征战只能震慑对方,却难以征服人心,现在百姓最需要解决的是温饱问题,贸然发动大战,只会使百姓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 “当务之急应该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等到百姓生活得到改善,人心所向时,再考虑平定天下也不晚。” 袁熙听了,沉默不语,这也不出他所料,后世陆逊向来是重礼轻刑,反对酷刑峻法,认为应该以民为本。 其这点上倒是和袁熙不太一样,虽然袁熙明白乱世用重典会造到反噬,但如果不用,在严苛的环境下,心怀不轨之徒更多。 而且后世陆逊于江东为官,那里本来就一直战乱较少,所以百姓战争欲望很低,只想着有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好。 所以陆逊的休养生息的政策放在江东很合适,但在幽州,就不太一样了。 北地边民向来彪悍,地盘食物都很缺乏,往往需要生死相争获得,即使想说休养生息,也得看关外的胡人愿不愿意。 他想了想,出声道:“秋种已经基本完了,我准备这几日整兵返回蓟城。” “等到了那边,我准备听听刘和赵云他们的意见。” “乌桓单于那边,能谈就谈,但对方如果得寸进尺,我也不想退缩,毕竟主动退一步,将来可能就会退十步。” 郭嘉赞道:“公子看得明白,乌桓那些人尚未教化,不懂中原人的谦让之道,只有将他们打趴们,他们才会心悦诚服。” 袁熙苦笑,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现在他做不到啊。 几十万黑山军,他尚且要依靠冀州军相助才能拿下,而且山区作战步兵是主力,而这是幽州军的长处,所以最后才能以较小的损失拿下。 几十万的乌桓,那可是人人都能上马的骑兵,幽州现在骑兵不过数千,大部分还是阎柔鲜于辅的乌桓骑兵,数目和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虽然对方装备不行,但也不会傻到和幽州重骑硬拼,只要对方着眼于骚扰杀伤幽州百姓,就够袁熙焦头烂额的。 从辽西到辽东,外族鲜卑,乌桓单于,公孙度家族,加上袁熙,这四方谁也没有压倒其他人的实力,所以不适合采取强硬手段。 郭嘉出声道:“还有一件事情。” “辽西右北平多处郡县,还有公孙瓒的残余势力,公子想要接收他们,需要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袁熙听了,点头道:“这我倒是想过,蓟城那边顺利的话,过年前后我便能有子嗣了。” 众人听到后,面色俱是一喜。 袁熙好色的名声虽然在士族中传播甚光,但作为袁熙下属,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要是袁熙不好色,子嗣不兴,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部下追随主公,想的就是一代传一代,封妻荫子,主公要是没有子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为谁辛苦为谁功? 袁熙继又道:“要是生下男丁,公孙瓒留有一女,我便欲两家联姻,这样的话占领幽州全境,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但出乎袁熙意料,众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袁熙奇道:“这怎么了?” “有问题?” 郭嘉苦笑道:“两家联姻这事情,说是合适吧,也合适,但是” 沮授出声道:“奉孝先生可能有顾虑,我来说。” “公子打败了袁氏大敌公孙瓒,等于是灭掉公孙氏争霸天下的资格。” “如今和其联姻,对方是用公孙氏的名义吗?” “这样一来,公子岂不是给了公孙氏再立名号的机会?” “冀州固然会不高兴,产生猜疑,将来万一此事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利用公孙氏名号作乱怎么办?” “到时候只怕会影响与其联姻的公子子嗣,然后再反噬到那对母女身上。” 袁熙这才想明白过来,郁闷道:“我却是没想到这一层,当初想着孤儿寡母的可怜,却没有想到后面这么多道道。” “照这样说来,联姻不行了?” 郭嘉笑道:“也不是不行,但不能用公孙氏的名义。” “要说先前公孙瓒势力还需要安抚,但现在公子大势已成,已经不需要这些首鼠两端的人,不给他们任何念想,他们才会服服帖帖投靠公子。” “换句话说,侯夫人不适合再用公孙瓒遗孀的名头了,这样才能彻底打消公孙瓒残余势力的不臣心思。” “这样便能脱开从前的纠葛,那对母女嫁入袁氏后,也不会再承受公孙瓒之前的恶果。” 袁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能用公孙瓒夫人的名头?” 郭嘉露出恨铁不能钢的表情,“当然是公子纳了她便完事。” 袁熙目瞪口呆。 郭嘉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如果公子没兴趣,将其嫁给别人也行。” 袁熙瞠目结舌。 他叹息道:“这可不是我当初的用意啊。” 沮授笑道:“公子名声早已经传了出去,还顾虑这些作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昔日高祖成事,尚抛妻弃子,今日公子做的又不是不义之事,只是多纳一房姬妾,公子怕什么?” “而且敢纳侯夫人的,除了公子,还有其他人吗?” 包括陆逊在内,众人都笑了起来,屋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袁熙苦笑道:“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诸位可还有别的事情?” 众人摇头,袁熙出声道:“好,今日各自回去各自打理职责,半月之内把北新城现有的内务职能,尽可能迁移到蓟城,裁撤冗员,此地将来便作为连接并州和黑山的城塞。” 田豫道:“那此地劳动教化的人” 袁熙想了想,说道:“阎将军,你代理涿郡军防之责,内政交给汉瑜先生。” 陈珪阎柔忙起身领命,袁熙对阎柔道:“将军原是汉人,又是乌丸校尉,此地无论胡汉,皆是幽州子民,我要求不多,谨记一视同仁,无分彼此,方不会让胡汉互相敌视。” 阎柔沉声道:“末将定不负使命!” 袁熙点了点头,阎柔处事风格他还是放心的,其身为汉人,却得到了胡人的拥戴,从而在胡汉两边居中调和,以他来管理北新城,应该会是不错的人选。 袁熙送走众人,一路走回后院,心道这事情怎么和侯夫人说呢? 对于未亡人他倒也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而且自己不纳,将来侯氏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觊觎利用,只怕日子会更加艰难。 不过现在这样做,袁熙总觉得当时望楼救人,似乎显得像居心不良似的! 他想了想,径直往侯夫人屋里走去,走到门口便看到屋门虚掩着,屋内仍有灯光。 前段时间在侯夫人照料下,其女儿病已经好了,估计现在是为了屋内通风,袁熙想了想,便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侯氏便将门拉开,她却没想到来的是袁熙,下意识退了半步,方才站定。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同时想起上次小楼的尴尬事情,空气中充斥着暧昧的味道。 袁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再过半月,我便要将宅邸都迁到蓟城去,在这之前,还有事情想周知夫人。” 侯氏犹豫了下,便让开身子,低声道:“请使君进来吧。”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各取所需 袁熙进去后,见侯氏女儿趴在榻上睡得香甜,压低声音道:“可都好了?” 侯氏轻声道:“若公子的福,已经大好了。” 两人为免吵到孩子,声音压得很低,反而显得像做贼心虚,侯氏只觉手足无措,涩声道:“公子请坐。” 两人相对坐下,侯氏倾着身子,提着茶壶给袁熙面前的茶碗奉茶。 她的腰身很细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三章 各取所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四章 关外生变 杜夫人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一个多月过去了,隐虎都没有出现,只是每日有人送饭,后来杜夫人表示自己会做,只要隔三差五带些柴米就够了。 对方照做后,来的次数便渐渐少了。 杜夫人蹲在灶前,望着灶膛里面的炉火渐渐弱了,上面锅里也渐渐飘出了香气。 她起身掀开锅盖,将锅里的杂粮饭小心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四章 关外生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离间之计 望着袁熙离去的背影,吕玲绮气得跺了跺脚,哪有这样的! 她气呼呼转身上了马车,坐在里面的杜夫人见了,笑道:“妹妹吃瘪了?” 两人久别重逢,感情越发好了,总觉得互称夫人太过生分,私下没人时,倒以姐姐妹妹称呼起来。 吕玲绮恨恨道:“不管那没良心的,咱们走咱们的,我就不信,那什么甄夫人还能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五章 离间之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分道扬镳 刘和听了袁熙的话,笑道:“使君实在是谬赞了,” “既然天子有诏,和作为宗室之人,不得不是去怀城面见天子,以行宗室之责。” 天子刘协让袁熙带的口信是,朕如今身边急缺得力之人,望侍中能为朕股肱,平复内外。 袁熙和刘和见面后,便传了刘协口信,刘协听后,便一直心事重重,刚才议事时也有些魂不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六章 分道扬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七章 片刻安宁 屋里只剩下了袁熙和甄宓,环氏拉着吕玲绮回屋说话去了,甄宓斜躺在袁熙怀里,眼角含笑,“夫君不去看看吴夫人?” 袁熙把手放在甄宓小腹上,仿佛感觉到了到里面小生命的心跳,说道:“多陪夫人一会。” 他尴尬道:“元化先生倒是遵守了和夫人的诺言,直到怀城的事情尘埃落定,才告诉我夫人有身孕的事情,也忒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七章 片刻安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抛出诱饵 后世的长城,多以明长城为主,但自西周起,为防御外敌,长城的修筑就从未被停止过。 除了明朝花数百年时间,修筑的从山海关到鸭绿江上千公里的辽东长城,在清兵入关后被拆除外,历朝历代关内的统治政权,包括鲜卑女真等外族,都是在不断修建长城的。 汉末的长城,并没有完全连起来,不仅辽东是不设防的,幽州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八章 抛出诱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公孙氏来人 袁熙进去,就看蔡昭姬端坐在上首,面前摆着一副黑漆七弦琴,下首坐着甄宓吕玲绮等女,竟是蔡昭姬在教众女学琴。 蔡昭姬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手指翩翩灵动,拂过之处琴声流响,有如天籁,便是袁熙这种门外汉,也能听出其中不凡,足蔡昭姬精于此道,造诣极高。 下首的众人之中,曹宪等人还是中规中矩,唯独甄宓和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五十九章 公孙氏来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章 谋划半岛 公孙康身形高大,脸色坚毅,眼中带着丝肃杀之气,他见到袁熙亲自出来相迎,连忙恭恭敬敬对着袁熙行礼。 袁熙掩饰住心中的怪异之感,上前热情地拉着公孙康,将其带往内厅。 两人和部下相对坐定后,袁熙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频频打量公孙康。 公孙康不明所以,只得把头微微低着,避免和袁熙直视,脸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章 谋划半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一章 艰难破局 听了袁熙的话,公孙康心中震动,面上露出了极为惊诧的样子、 不是他不信,而是在他看来,袁熙的话也太过离谱了些! 自西汉时,汉武帝设汉四郡,一度将绝大部分朝鲜半岛纳入版图,只剩最南面方圆数百里之地留给三韩,但几十年后,因为羁縻制度的缺陷,汉廷支撑不住开支,开始逐步放弃真番林屯等郡。 自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一章 艰难破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二章 理智抉择 袁熙听到孩子的哭声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以至于他想着重生的一切,是不是皆为一场梦,这婴儿的啼哭便是把他拉回现实的铃声。 不过片刻后,等袁熙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他发现自己仍旧站在院子中央,天地茫茫,冬日的寒意透过衣袍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身体不禁瑟瑟发抖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二章 理智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三章 展露獠牙 袁熙进门的时候,吴夫人正在给婴儿哺乳,吕玲绮趴在床头好奇地看着孩子的模样,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戳戳小家伙的额头,但最后还是强自忍住了。 她听到声音,抬头见袁熙进来,啊了一声,就要拿衣服给吴夫人遮住前襟,同时埋怨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袁熙笑道:“看都看过了,再说吴夫人也不在乎。”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三章 展露獠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四章 意外出兵 袁熙对于塞外鲜卑的交易策略很简单。 粮食可以给,财货可以给,绫罗绸缎可以给,甚至盔甲之外的武器,在控制数目的前提下,也不是不能给。 但唯有一点不能给,便是技术。 从耕种到水利,从锻造到制造,相关的工匠工具,一概不给。 打仗打的就是科技,这些东西泄露出去,迟早会被外族反过来对付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四章 意外出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五章 霸王硬上弓 袁熙见侯氏掩上们,侯氏女儿在一边小床睡着,屋里没有别人,不由疑惑道:“先前不是给夫人配了两个侍女?” 侯氏走到一边,轻轻提起茶壶,倒满茶杯,款款走了过来,举到袁熙面前道:“府里添丁,婢女日夜轮换,都很劳累,我和蔡夫人说了声,让她们去两位夫人房里帮忙了。” “妾在北新城时,跟着曹夫人学了不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五章 霸王硬上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六章 海上遭遇 袁熙站在船头,迎面是寒冷刺鼻的海风,如同冬天狠狠抽来的无情耳光,刮在脸上火辣辣的。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对陆逊明说。 身为知道后世科技的人,他的很多想法对这个时代来说,要么太过超前,要么不可行,有些可能看起来很荒诞的想法,反而会更适合这个时代。 如何筛选出推进这個时代生产力,改变这个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六章 海上遭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四百六十七章 海上激战 袁熙和陆逊看到场上局势,便知道东莱附近海域,怕是已经全都被海盗控制了,而且对甄家和公孙氏的船队,还做了针对性布置! 但对方唯一不知道的,甄家新造的这几艘海船,在建造时秘密加装了撞角,虽然耗费了不少精铁,但在大炮尚未出现的这个时代,已经是极为有效的撒手锏。 袁熙一声令下,在冬日劲风的呼啸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第四百六十七章 海上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国芳华之家父袁绍》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