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个病秧相公冲喜,我腰疼了》 第001章 买个相公来冲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柳云眠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喧哗热闹的声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真疼。 好吧,她穿越了。 她在给战友包扎伤口的时候,被流弹袭击,一片灼热之后,再睁开眼睛,就成了古代的柳云眠。 原身今年十五岁,八岁那年因为母亲重病,被卖到城里给人做丫鬟。 前些日子,因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图爬贵客的床,被主家毁了脸,打了二十板子撵回家。 回家之后,她积郁成疾,加上本来的外伤,眼看着就不行了。 家里人没办法,买了个相公给她冲喜。 没错,现在外面操办的,正是她的婚事。 那个被买来的大冤种相公,正抱着母鸡拜堂…… ——虽然没先例,但是她爹柳秀才说了,既然女人抱公鸡拜堂,那男人就应该抱母鸡。 这逻辑一百分。 只可惜,效果适得其反。 这个相公,命有点硬。 ——冲喜直接把原身冲没了,把自己冲来了。 柳云眠对着墙上的大红喜字竖了个中指,骂了一句国粹,然后开始梳理原身的回忆。 片刻后,等她眼神清明起来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交谈声。 柳云眠上辈子是经过特训的军医,耳力比常人灵敏得多。 “妹婿,虽说你是我们家里买来的,但是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 这是便宜大哥柳明仁的声音,显然他陪着买的男人一起来了。 “说实话,眠眠这般,只怕也时日无多。但是不管怎么说,了却她想嫁人的最后一个愿望吧……”柳明仁声音哽咽,“你该做的都做到,日后替眠眠守孝一年之后,我们就放你自由身。” 这确实是柳家的做派了。 老实厚道,宁肯自己吃亏,也绝不能让人吃亏。 柳秀才和高氏,生了三儿两女,柳云眠排行第四,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 柳明仁是老大,也是最老实巴交的。 这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哥,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子。” 让我死得瞑目? 柳云眠刚醒,担心自己一时进入不了角色,只能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同时心里忍不住吐槽。 不过家里人,对她确实很好。 前身不满足,她仔细想想,其实挺好的。 别的不说,把家里给二哥娶媳妇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给她个将死之人冲喜,就很够意思了。 他们把前身的爬床行为,解释为想要成亲,绝对是带着亲情滤镜。 就是这个男人,哪里来的?靠谱吗? 柳云眠小人地想,万一这男人半夜把自己弄死,求得自由身怎么办? “委屈妹婿了。” “不委屈。大哥不嫌弃我这残废之人就好……” 残废? “那就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们了。你只管照顾好眠眠,家里其他事情不用你管,明日等我喊你吃饭就行。” “大哥慢走。” 柳云眠听见男人推门的声音,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透过幔帐仔细观察着他。 她暗他明,而且她很谨慎,对方应该也想不到自己醒了,所以她很安全。 然而当她看到男人抱着一只母鸡,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还是有些绷不住想笑。 这情景,怎么那么喜感呢? 男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身材高大,面容……看不太清楚,跛得厉害。 他关了门,并没有上前来查看柳云眠的情形,而是在桌子前抱着鸡坐下,摸着鸡冠若有所思。 柳云眠:??? 真和鸡培养出感情来了? 忽然,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感觉,似乎是排泄物的味道? 那母鸡,它拉了? 柳云眠有点忍不住笑,然而下一刻,她就见到那男人握住母鸡的脖子,似乎没见用力,然而母鸡软塌塌地垂下了头。 随后,男人嫌恶地把母鸡的尸体扔到地上,脱下喜袍也扔到地上。 柳云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一秒还是小甜甜,下一秒直接杀妻——不,杀鸡,让人毛骨悚然。 感情来得太快去得更快就像龙卷风。 柳家这到底是怎么精准地找到这样一个狂躁男人的? 自己是不是就是他下一个目标了? 她该怎么办? 柳云眠在被子里活动了一下手指,想看看原来的搏斗技巧,能不能和这副身子融合。 呃,好像不行。 她躺了太久,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前身,力气明明比一般人都大,不过她怕别人笑话,所以一直小心藏着。 可能是卧床太久,前身的力气完全用不上了。 正紧张万分之际,那男人忽然站起身来,向着床走来。 来了来了,他来了…… 第002章 大饱眼福 柳云眠闭紧眼睛。 还好前世的训练内容,也包括装晕麻痹敌人。 幔帐似乎被掀开,光感强烈了些。 男人沉默片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竟然又是你!” 柳云眠心中警铃大作。 这是什么意思? 前身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在床边坐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柳云眠心如擂鼓,就害怕这男人像掐死那只母鸡一样掐死自己。 她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呼吸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 “喵——” “喵——” 柳云眠:“……” 我们一起学猫叫? 她听出来,外面应该是两只“猫”在相互呼应。 “进来。”坐在床边的男人冷冽开口,同时站起身来,手里的帐子也放下。 门被推开,虽然进来的人极其小心,但是年久失修的门,还是不客气地“吱呀”一声。 “主子。”进来的人压低声音开口,仿佛带着极大的愤懑,“委屈您了!” 柳云眠:握草! 请问柳家人,从哪个犄角旮旯里买了尊大神? 男人淡淡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人能受胯下之辱,我不过将就一个女人,有何不可?” 柳云眠:我呸! 谁将就谁?死瘸子! 还胯下之辱呢? 你配吗? 拜倒在老娘石榴裙下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轮得到你? 可是来人却极其心疼,声音颤抖着道:“主子,您放心,这件事情,日后绝对不会传出去,不会有损您威名。” 柳云眠:呵呵,我这个军医一姐儿,就不要威名了? 男人道:“我这边不用你管了,你先回去,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 “可是主子,您的伤……” “你留下有用吗?”男人声音依旧冷冽,带着威压。 “是……主子您保重。属下先回,让安虎留下陪您。” 男人似乎思索片刻,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来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柳云眠:这家怎么不养条狗呢?让人来去自如的。 哦,太穷养不起。 屋里响起了水声,她的便宜相公似乎在洗漱。 柳云眠睁开眼睛,盯着褪色的大红帐子,这才想起来,这帐子好像是大嫂张氏当年过门时候家里置办的。 要是不穷,谁能卖儿鬻女? 柳秀才半生不中举,高氏又是个药罐子,家里孩子还多,日子就从来没宽裕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谁知道重金买来冲喜的,又买了这么个祖宗。 这日子,以后怎么过?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身边这个男人,要是存了要自己性命的心思,那就只能先搞死他! 只可惜,刚才透露的不多。 男人脚步又动了,柳云眠忙闭上眼睛。 不过男人并没有到床上来,而是到了大炕上,吹灭了喜烛。 喜烛不是不能吹的吗? 哦,他估计巴不得自己早死。 没事了,她也是这么想他的。 柳云眠闭上了眼睛。 她得先慢慢恢复身体,从长计议。 这副身体躺了几个月,已经快废了。 第二天早上,柳云眠被男人起床的声音吵醒,虽然那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很轻,但是她还是醒了。 柳云眠眼珠子一转,决定逗他玩玩。 “谁!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屋里!”她掀开帘子,大声嚷嚷道。 男人手里的衣服掉落在地。 柳云眠:豁哦! 精壮的上身,纹理分明的肌肉,人鱼线蜿蜒而下…… 只可惜,穿了裤子。 然后柳云眠的视线,才向上挪到男人脸上。 俗不可耐的长相—— 剑眉星目,眼神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立体流畅,薄唇紧抿…… 这种长相,书里一抓一大把的,没什么。 她多看两眼,只是为了鉴别真假。 哦,不对,这里不流行整容,那就是真的了。 男人目光幽深,直直地看过来。 柳云眠:“长得好看,也不能乱闯人家闺房啊!” “眠眠,你醒了!”母亲高氏手持铲子跑进来。 她身后,拿着砍柴刀的柳明仁也激动万分,他的女儿,七岁的蜜蜜拖着烧火棍,身后缀着三岁的铁蛋也跟进来…… 还有十八岁的二哥柳明义,十二岁的小弟柳明礼。 最后柳秀才也闻讯赶来,一家子算是都齐了。 众人像围观大猩猩一样围着柳云眠。 柳明仁喜不自禁地道:“爹,您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大夫都是骗人的,冲喜有用吧!” 柳明仁是村里有名的老实人,娶妻张氏却是村里有名的泼辣户。 柳云眠病情越来越重,大夫束手无策,柳明仁提议找个神婆来家跳大神。 没想到,神婆提议冲喜…… 柳明仁心疼妹妹,能不冲吗? 可是冲的话,二十两银子,是给柳明义娶媳妇的钱。 张氏更偏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叔子,不喜欢柳云眠尖酸刻薄,而且家里的钱就这样打水漂,她能愿意吗? 所以张氏大闹着不肯。 最后,柳明义站出来,说把银子给妹妹买媳妇。 他并没有相看好的姑娘,婚事可以再缓几年。 张氏十分生气,因为家里的负担,大部分还是落在柳明仁身上。 所以张氏气得回了娘家,这会儿还不在。 身体不好的高氏,强撑着做饭。 如果柳云眠冲喜没用的话,柳明仁真是折了媳妇又丢了银子。 所以现在见到柳云眠醒了,他真是比谁都高兴。 身上那沉甸甸的担子,终于卸下了。 这样去接媳妇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说法了? 确实救回了妹妹的命! 第003章 她的金手指带来了 柳云眠醒来,一家子热闹非凡。 所有人都对大功臣陆辞赞不绝口。 就是那个买来冲喜的男人。 柳云眠:男人,你脸红吗? 陆辞:并不,我实至名归。 这个男人怎么说呢? 奥斯卡欠他一个,哦不,三个起步的小金人。 昨晚那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仿佛换了个人,变得内敛而……害羞起来。 他指着地上的母鸡睁眼说瞎话:“那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就没了,我以为是凶兆,守了娘子一夜……” “肯定是鸡给人挡灾了,死得好!”柳明仁道。 家里其他人纷纷附和,就连一向“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的柳秀才,都没反驳她,看向陆辞的眼中都充满感激。 柳云眠:母鸡,冤有头债有主,你记着你的仇人是谁。 她尝试着下床,家里人都不让。 陆辞却笑着道:“娘子想活动一下也好,我扶着她。” “妹婿,你的腿……”柳明仁迟疑道。 “无碍。”陆辞豁达一笑,“扶娘子还是可以的。” 他过来扶着柳云眠,大手有力。 柳云眠本来想拒绝,但是想起那只死不瞑目的母鸡,她这只识趣的猴子,决定先迷惑强敌。 她露出娇羞的笑容,“有劳相公了。” 柳明仁道:“这小两口,多好!” 这冲喜,非但把性命从阎王那里抢来了,连性情都改好了。 值,太值了! 非但她这么想,全家人都这么觉得。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去吃饭。 柳家人吃饭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只是他们家两桌的菜都是一样的,不像别人家,男人吃稠的,女人喝稀的。 今天吃的是婚宴的剩菜,那些带荤腥的,都被摆到了柳云眠面前。 七岁的蜜蜜和三岁的铁蛋,看着她面前的鱼肉直咽口水。 高氏柔声道:“乖乖,那是给小姑姑补身子的!” 两个孩子不敢再看。 高氏端起肉来往柳云眠碗里扣。 柳云眠忙拒绝:“娘,我不能吃这些。我刚好,肠胃受不了,分给蜜蜜和铁蛋吃吧。” 高氏想了想,把鱼端给了旁边桌子,把剩下的肉给孙子孙女分了,自己把肉汤倒进了稀饭里。 柳云眠看着她肿大变形的骨节,心里对她的病情有些猜测,但是没有作声。 柳家日子不宽裕,粥也是糙米熬的,柳云眠喝着有点剌嗓子的感觉,但是还是强忍着喝下去。 隔壁桌,柳家几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正在和新姑爷陆辞说话。 柳云眠这才知道,他们原来也对陆辞一无所知。 “……是镇通侯府的下人,侯府出事被发卖的……” 什么猴儿?钻天猴儿? 镇通侯府? 柳云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口咬到了舌头上,疼得她直吸凉气。 “小姑姑想吃肉了。”蜜蜜笑眯眯地道,低头在自己那块肉上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夹到她面前。 柳云眠婉拒了小姑娘的善意,笑着摸摸她枯黄的头发,“快吃吧,姑姑不吃。”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陆辞一眼。 原身之所以被赶回家,和镇通侯不无关系。 当时府里极高规格准备迎接的,正是镇通侯;她要去爬的床,也是他的床…… 出师未捷身先死,落了个倒霉下场。 只是没想到,侯府也出事了。 ——就算当日真的攀上了高枝,也改变不了被发卖的命运。 这样看起来,能被兄嫂领回家,已经很不错了。 陆辞说那句“又是你”,估计当时自己爬床的时候,他是在的…… 柳云眠有种杀人灭口的冲动。 她和镇通侯府,是这样的孽缘啊! 吃过饭,柳云眠要帮忙收拾碗筷,高氏却不让她干。 “蜜蜜帮我就行了,你赶紧回去歇着。” 这人要再累出好歹来,可没钱治了。 那边,柳明仁也在和陆辞说话:“妹婿照顾好眠眠就行,家里的活计不用你。” 柳云眠一听生气了。 那么大个人,光吃不干活啊! 不行,必须得干。 只要还吃家里的饭,就得给家里干活。 她看向陆辞,却意外撞进了他带着笑意的眸子里——他竟然,也在看她,而且那么宠溺…… 柳云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眠眠。” 柳云眠:“……” 白切黑。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信一个字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人给送走。 她的枕畔,不容腹黑精安睡,有胸肌腹肌的也不行! 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得动动脑筋。 柳云眠不想对着陆辞,就钻到厨房去帮忙。 “砰——”地一声,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蜜蜜打碎了一只碗。 “真是来讨债的。”高氏笑骂道,“别捡了,扎着你手。” 柳云眠笑道:“我收拾就行。蜜蜜,出去看着弟弟,我刚看他撵鸡呢!” “你也别动手。”高氏道。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嘶——” 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她的食指被碎瓷片划出了一道口子。 不过看起来不重,她便没声张。 当她拿着帕子给自己止血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柳云眠看到自己右手白皙的手腕正中,有一团红色火焰闪动了下。 她的眼睛瞬时亮了。 第004章 医药空间的妙处 那是她的医药空间! 前世明明是一个手镯,柳云眠以为这辈子没有,没想到还是跟着来了。 柳云眠不敢露出异色,心里却激动不已。 她的医药空间带来了,她就是给人看病,也能养活自己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好,然后从厨房出来。 柳明仁拉着陆辞在说地里的事情,后者大概比较配合,他说得神采飞扬。 二哥柳明义沉默地在一旁锯木头,他是个木匠,在给人做活儿。 三弟柳明礼这会儿已经出去了,他去山上找蛇皮去了,那是高氏药引子之一。 陆辞叹道:“大哥,家里有什么活儿,你带上我,我做得慢些,但是好歹也能帮帮忙。” 柳明仁:多好的妹婿啊! “咱家那几亩地,真是极好的。” 柳明义没忍住道:“地是好地,就是今年种子呢?还没有着落。” 柳云眠一愣,没想到柳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但是转念再想,柳秀才教孩子读书,四周村子本来就没几个能供得起孩子念书的,加上自己出了这桩事情之后,更是连累了家里名声,估计学生更少了。 又是治病又是买人,家里现在估计真的揭不开锅了。 哎,搞钱,赶紧搞钱! 她想起跑回娘家的张氏,看看满院子乱跑没人管的两个孩子,便对柳明仁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把嫂子接回家?” 柳明仁脸一红,摆摆手道:“你不用操心这些,没事。” “再想想办法。”柳明仁道,然后又赶紧说,要带着陆辞去看家里的地——那是他的江山。 他也想媳妇回来,可是……也得想到办法才行。 家里太穷了。 陆辞还腼腆,“我和娘子说一声。” 柳云眠:赶紧滚,麻溜的! 等陆辞走后,她就回自己房间,在手腕上摩挲片刻,然后进入了自己的空间。 她的这个空间,像个医院的药房,里面是各种药物和手术设施。 只是前世,她也不能随便动用这里的东西,必须拿钱来换。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她尝试了一下。 嗯,失败了。 结账处非常贴心地把需要的银子和铜钱数给她列出来了,一些高级的药物,价格不菲。 柳云眠:我真的栓q! 她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努力搞钱去! 大嫂张氏,其实是个很贤惠也很孝顺的媳妇。 但是家里负担太重,自己这个小姑子又是有名烂泥扶不上墙的,今天生病吃药,明天还得掏空家底冲喜…… 如果不是实在看不到希望,谁愿意回娘家受人白眼?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把二十两银子赚回来,让大嫂知道自己“改邪归正”了,先把她请回来。 虽说一家子都说说笑笑,但是眼底的担心,清晰可见。 大哥的落寞,更是掩饰不了。 然后再想赚钱动用空间的事情。 还有,能把陆辞请走就更好了。 “娘子,我回来了。” 柳云眠:“……” “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柳云眠也学着陆辞的样子,温柔地笑道。 不就是扮猪吃老虎吗? 谁不会? 陆辞一派憨厚老实相道:“刚走了不远,大哥就让人喊走了,说是大姐让人喊他去镇上帮忙。” 帮忙? 大姐柳云杏嫁给了镇上富户徐家的三代独苗,徐家有良田几百亩,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 他家佃农那么多,要大哥去帮忙? 柳云眠猜测,多半是大姐想要偷偷给大哥银子。 姐妹俩感情并不好,从前因为一些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但是公道说,大姐还是一直记挂娘家,补贴娘家的。 哎,说到底,都是穷闹的。 她得尽快想办法赚到钱才行。 家里最大的一笔银子,都因为眼前这个赔钱货出去了。 忽然,柳云眠眼神一亮——如果她能够把陆辞的腿治好,凭着他的容貌和身材,回本不说,肯定能赚到钱! 到时候,还把这变态给解决了,一举两得! 陆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云眠,看她眼珠子乱转,就觉得她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这个女人,实在令人讨厌。 她是不是,在想着同自己圆房的事情? 呵呵,想都别想! 第005章 抢来的包子 柳云眠第二天早上是被舔醒的。 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枕边有一只“小猫”,正萌萌哒舔着她的脸,发出小兽的呜咽声。 那无辜的眼神,好像在说,“妈妈,饿饿,饭饭”。 柳云眠回神片刻,才想起来昨晚安虎说的金线豹。 她仔细看了看,好像没看出来什么特别,就很像一只猫,不过身上确实是浅浅的金色。 这送上门来,就别怪她要了。 “好乖乖。”她抱着小东西起床。 哎呀,全身这个酸痛,太酸爽了。 这身体,真是太废柴了。 她梳洗的时候,小东西就乖乖站在桌子上看着她,小模样让人心都萌化了。 它还伸出小小的爪子碰水,然后又被吓到,十分蠢萌。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 柳云眠立刻抱住小东西,对着进门的陆辞笑盈盈地道:“相公,跑来一只小野猫,好可爱,我想养着它行吗?” 陆辞:“……当然行。” 他出门之前,明明把这小东西放到箱笼里了,它自己怎么爬出来的? 柳云眠高兴地道:“那我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包子怎么样?” 豹子? 陆辞的心,有一瞬间的颤抖。 从外形来看,这只小东西,完全看不出豹子的模样。 柳云眠,这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凑巧? “很好听的名字。” “相公喜欢就好。包子,走,娘带你去要点羊乳喝。” 陆辞:“……” 娘? 她就这样抢走了自己属下费尽心机搞来的金线豹? 就离谱。 巧合,一定是巧合。 这个浅薄无知的女人,能懂什么? 她看不上自己,昨晚说梦话的时候,还说要把自己卖出去。 最毒妇人心。 柳云眠占了便宜正高兴,抱着包子就走出去。 只是她腿疼得厉害,走路的姿势就有点怪异。 高氏在院子里晾晒衣裳,见她这般奇怪的出来,面色露出惊讶之色。 柳云眠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自己屋里来了一只猫,是不是好事。 高氏啐道:“乡下的猫,到处乱钻,有什么稀罕的?还得养着它,快丢出去。” 比起猫来,她更关心柳云眠的身体。 这一个大病初愈,一个是跛子,而且还干了拉犁那样的力气活,晚上还能折腾成这样…… 这个瘸腿女婿,有点货啊! 但是千万别浪大了,万一柳云眠再犯病怎么办? 高氏拉着柳云眠咬耳朵。 柳云眠脸色通红,这就尴尬了。 她含糊过去,不敢说自己在家里恢复体力。 她想帮忙干活,毕竟高氏拖着病体,肉眼可见的疲惫。 但是高氏不肯,一定要她养好了身体,不要再犯病。 柳云眠见状,也没有勉强。 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先忍耐几日。 家里的地没种完,男人们继续去播种,柳云眠在家继续“修炼”。 她进空间里喝了营养水——空间有良心,但是不多,她自用的东西,不花钱,却带不出去。 这营养水,是她们出任务时候迅速恢复体力的,价格昂贵,效果极好。 过了三四天之后,她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在一场雨后,说是出去采蘑菇,实际上偷偷揣了砍柴刀上了山。 雨过天晴,地上微黏,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终于有空间的柳云眠,撸起袖子,接连砍了几棵碗口粗细的松树。 不错不错,加上原身的神力,她比前世还厉害些。 她吭哧吭哧挖了陷阱,用草遮盖上,做好记号,然后又去下了几个套,等着兔子和野鸡上套。 她忙活的时候,包子就在旁边好奇地跑来跑去,不过总是记挂着这个“娘”,过一会儿就回来看看。 柳云眠做好这些,又去砍柴去了。 蘑菇她不认识,怕直接让全家躺板板。 她累了就喝点营养液,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午。 “咱们得回家了,要不家里人着急。”柳云眠摸摸包子的脑袋,带着它又去检查一下陷阱。 结果她意外发现,陷阱里竟然有一只野猪? 妈呀,这运气也太好了些吧! 陷阱也不是很深,为什么野猪没跑? 柳云眠把野猪拖出来才发现,这倒霉的野猪,跌下陷阱的时候竟然摔断了前腿。 老天爷果然只是打了个盹,并没有昏睡,终于意识到这里有个小可怜,需要一点照顾了。 砍好的柴火她也没拿,直接拖着一百多斤重的野猪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村里的张屠夫,见了她拖猪,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然后他死乞白赖,非要买她的野猪。 柳云眠不卖。 她不知道价格,打算回家找高氏估价后在卖,免得卖亏了。 陆辞身体不好,柳家人格外照顾他,让他提前从地里回去。 他走到房子拐角的时候,忽然听见门楼下说话的声音。 “就是断了一条腿,又不影响什么,你这个价格太低了!” 是柳云眠的声音。 陆辞联想到她昨日的梦话,脸色阴沉沉地难看。 她倒是知行合一,昨晚夜有所梦,今日立刻行动。 “二姑娘,真的不少了。二两银子啊!这也就是平时见得少,我也想卖到城里富贵人家去,所以才给你提了价。” 二两银子? 陆辞脸色涨红,他就值二两银子? 这简直是他生平所未曾受过的耻辱。 高氏没想到野猪这么值钱,偷偷推了推柳云眠,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 原本她想着一两五钱银子差不多,没想到柳云眠张口要了三两,张屠户还价到二两。 二两银子啊! 一天一头野猪,十天就是一个媳妇! 柳云眠见好就收,道:“那行吧,二两就二两。你等等,我进去收拾收拾。” 野猪被拖下山来,皮毛上沾了不少脏东西,既然买卖成了,细节就做好。 “不用了,我自己收拾!”陆辞出声,态度是从所未有的强硬。 “你收拾?”柳云眠愣住,心说今天也不热啊,这人怎么脸都晒得通红? 嗯,可能是拉犁太累,给他累的? 该!让他装! “我收拾,不用你。”陆辞高昂着头,一改之前小可怜的模样。 他本来还想含羞忍辱留下,结果没想到根本没有机会。 他日……定然要让柳云眠悔青了肠子。 “你行吗?”柳云眠迟疑道。 陆辞脸色越发铁青。 哦,男人不能说不行。 “那有劳相公了。” 于是,柳云眠带着陆辞来到照壁后,指着还在苟延残喘的野猪道:“麻烦相公给它收拾干净,交给张屠户吧。” 陆辞:“……” 第006章 高氏的病情 自己装的逼,跪着也得爬完。 陆辞给野猪冲了个澡,溅得自己满身泥巴。 而柳云眠,抱着包子站在旁边,像压榨残疾人长工的地主婆。 她不太明白陆辞发的什么疯,但是这种疯,可以多来几次,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摸着热乎乎的二两银子,柳云眠心情愉快。 等柳家男人们回来,听说她一个人在山上捡了一头撞断腿的野猪,还把猪给拖回家时,又欣喜又心疼她。 柳秀才道:“你这身子刚好,怎么不好好歇歇?让你大哥二哥他们去就行了。” “就是。”高氏喜气洋洋地道,“眠眠就是运气好。等改天不忙的时候,带你哥哥们上山撞撞运气,说不定咱们很快就能赚二十两银子,把翠儿给接回来,再给明义娶媳妇呢!” 张氏的症结在于那二十两银子带来的希望破灭,大家都很清楚。 柳明义红着脸道:“娘,我不着急。” “二哥害羞了,二哥害羞了。”混不吝的柳明礼大声嚷嚷道。 不明所以的铁蛋也跟着喊“二叔害羞”,把柳明义闹得脸更红了。 高氏听着欢声笑语,心情也大好。 小女儿,总算好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是现在,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柳云眠心说,那是狗屎运,哪里能次次那么好运气? 吃过饭,柳云眠溜进高氏的房间,借着说话撒娇亲近的工夫,偷偷摸了摸高氏的脉象。 她学贯中西,所以这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只是高氏的脉象,让柳云眠感到棘手。 如果她没诊断错误的话,高氏患的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都是难题。 可是她来自新纪元,比二十一世纪还晚了几百年,自然难不倒她。 生物制剂已经非常成熟,只要打一针就能根治。 然而问题是,价格也贵的令人咋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需要二百两银子…… 这不是现在的她,能买得起的。 但是没关系,她迟早都是富婆! 这个病发作的时候疼痛难忍,她可以先买些便宜的止痛药和其他抑制病情发展的药来减轻高氏的痛苦。 比起这二百两银子,给柳明义攒够二十两银子,仿佛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目标。 至于给陆辞治腿,就暂且不提了,毕竟就算治好了,想把人卖出去,也是口嗨而已。 这位,明显是有来头的人。 他可以自己走,可以被骗走,但是不能被发卖,否则他肯定记仇。 钱钱钱,都是穷惹的祸。 柳云眠也知道,捡到野猪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她得想办法,更快地赚钱。 家里是高氏管家,她和高氏商量,二两银子先留在自己手里。 高氏不是很高兴,直接说了柳明义的婚事。 柳云眠能理解,但是能解释的不多。 “娘,我刚成亲,要买些东西。” 她直接说用钱生钱,高氏肯定要骂她糟蹋钱。 高氏答应得有点勉强。 柳云眠揣着二两银子,想着先找到患者,然后用银子去空间兑换药品,给人治病换钱。 如果是有钱人,那钱更好赚了。 可怜她,辛辛苦苦拖头猪下山,到头来,一口猪肉都没吃上。 等她有了钱,就买两个大猪肘子啃。 于是晚上,她的梦话变成了“小二,上大肘子!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就是要吃两个!” 陆辞轻嗤一声,“出息!” 你好好做你的丫鬟,不爬床,现在留在周家,天天都有猪肘子啃。 不过提起大肘子,陆辞也有点饿了。 晚上光喝粥,肚子里现在全是水,都能泛舟了。 算了,赶紧睡觉。 柳云眠想要行医,也不会草率行事。 她跑去问高氏。 高氏:“大夫?大夫都是骗人的!眠眠,我跟你说,家里是穷,但是再穷,咱们也不能骗人!” 柳云眠:“……我在周家的时候,是真的自己看了一些医书的……” “别吹牛了。”高氏道,“娘知道你着急找钱,但是咱们得找正道。村里人都不信大夫,就你爹信,说什么子什么,怪什么神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对对对。”高氏道,“可是你看怎么样?娘这么多年,病没治好吧。你也是,后来是不是跳大神好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她还想着,回头攒点钱,找人来给自己跳跳大神,说不定病也跳好了。 但是停药的话,她不敢说;毕竟要承担风险。 村里人受教育的不多,确实更多的人相信鬼神,不敬大夫。 柳云眠惆怅地想,这是逼她去跳大神吗? 她不会啊。 咦? 好像找到了一条路子! 她本来就想着,自己那些药片什么怎么拿出来,日后别人又怎么看待她的医术。 如果说,自己病了一场,开了天眼怎么样? 回头把药掺到符水里给患者喝下去,最多多个拉肚子的副作用,但是药也喝下去了啊!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行了,柳云眠郑重宣布,她回古代跳大神的路,就此开始! 第007章 进城寻生路 农忙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到收成的时候还很早。 高氏带着蜜蜜上山挖野菜,回来和上一点点粗粮蒸饭团吃,吃得柳云眠一脸菜色。 家里人都如此,可是大家还是很乐观,毕竟比起大旱之年,野菜都没有的时候好得多。 某天早饭的时候,高氏又提起去接张氏的事情,柳明仁低着头不接话。 高氏叹了口气:“总不能等到赚二十两银子再去……” 那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媳妇早就不是自己的媳妇了。 柳明仁道:“娘,您别管了,我今天就去。” 吃过饭他就去了,还提了十个鸡蛋。 但是中午没到就垂头丧气的回来,只说张氏记挂亲娘,还要在家里多住几日。 然而家里人显然都明白,这是张氏不肯了。 “那明天带着蜜蜜和铁蛋去?”高氏问。 柳明仁闷头不接话。 “娘,”柳云眠道,“嫂子太辛苦了,让她好好歇歇。等过几日,我跟大哥一起去请嫂子。” 柳明仁带着她,她带着银子。 高氏只能叹气,微微点头,对结果一点儿也不乐观。 陆辞觉得柳云眠最近好像在盘算着什么,那双贼亮的眼睛一天天骨碌骨碌地转。 不过两人在一个屋檐下,最近她也没表示,非要和自己睡。 陆辞对此表示满意,也不想干涉她什么。 他在柳家,就是暂时找个休养之地,以谋后事。 就是…… 这女人不知道自己尊贵的身份,总是对自己颐指气使,唯恐自己闲着,这着实让他不爽。 比如,塞给他一根棍子,让他在院子里放鸡,这就很魔性了! 可是他得忍啊。 柳云眠才不管他想什么,最近晚上没有喵喵喵了,那只母鸡也早就进了一家人肚子,味道都忘记了,她也就不把陆辞这个摆设放在心上。 真的,就是个好看的摆设而已。 嗯,还能拉犁,当牛用,但是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往家禽发展的趋势。 ——就算他想,自己也挺保守的;对白马会所的家禽们,她仅限于yy。 柳云眠只想搞钱,她想吃肉!吃真的肉! “陆辞。”睡觉的时候,在黑暗中,她忽然开口。 陆辞没回应,因为他直觉没好事,且再听听。 “你会写字的吧。”柳云眠又问。 陆辞“嗯”了一声。 柳云眠气结,合着刚才装死呢! “那你的字写得好看吗?” “尚可。” “哦。” 陆辞等待着下文,但是没有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柳云眠道,“我也会写。” 她在想,抄书是不是也是一条搞钱的路子? 但是得先得找到商机,再和陆辞商量,免得先说了,承了情却接不着活。 陆辞沉默了半晌后问:“难道娘子要和我比试比试?” 柳云眠:“……” 看不起谁,她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好不好? 前身的目标一直都是以色侍人,想攀上高枝做姨娘,业务能力可是很能打的! 第二天,柳云眠和家里人说想要进城一趟。 她想过了,村里虽然也有人家有生病的,可是出不起银子啊! 所以想要赚钱,必须从城里的有钱人那里下手。 张氏道:“进城做什么?还得我陪你,我可舍不得耽误这一天的工。” 她绣荷包,每天能得五文钱,一天的油盐就出来了,她不愿意耽误工夫。 “……对了,你现在嫁人了,横竖陆辞也没事,让他陪你去!” 柳云眠刚想拒绝,就听陆辞道:“好的,娘,我陪着眠眠去。” 高氏还惦记着柳云眠的二两银子,叮嘱她进城一定不能乱花钱,家里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别买。 她附在柳云眠耳边道:“你要实在馋肉,就自己买个肉包子解解馋。” 柳云眠:“这你都看出来了?” 高氏笑骂道:“看你天天盯着那下蛋的鸡,眼睛都冒绿光。” 柳云眠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她发誓,这真的是她有生之年,“斋戒”最久的日子。 是谁说古代人不吃猪下水,可以随意送猪筒骨? 来了之后才发现,都是骗人的! 这里的穷人,恨不得拿块布去沾沾屠户桌子上的油星,什么能吃的也不会放过! 所以她想捡这种漏,绝无可能。 饿了,肉肉! “你成亲的时候冲喜冲掉了我一只下蛋的母鸡,现在就剩下三只,你可别再打主意了。咱们家的零花钱,都指着鸡屁股里抠呢!” 柳云眠:“……” 高氏又找出一块褪色的大红面纱给她,有些怅然地道:“这是我成亲的时候,自己攒了很久的钱买的。你戴着吧!” 柳云眠右侧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给她遮一遮。 “不用。”柳云眠拒绝了她的好意,“别人问起,我就说砍柴时候误伤了自己,没事。” 肉都吃不上了,天都要塌了,管他好看不好看呢! 就这样,柳云眠带着陆辞,一起坐上了进城的牛车。 六个铜板的车费,她十分肉疼。 她和陆辞坐在车上,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毕竟一个是被毁了脸撵回家的丫鬟,一个是买来冲喜,抱着母鸡拜堂的相公,每个人身上都是十足的话题点。 柳云眠也不在乎。 只要我脸皮足够厚,这个世界上,谁也嘲笑不到我。 至于那些年轻的小妇人,偷偷摸摸看陆辞,她也大方地转头假装没看到。 天下姐妹是一家,我的男人给你看! 陆辞低垂着头,很是害羞的模样,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沉默地伸手护在柳云眠身后。 进城之后,柳云眠看着熟悉的街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是前身的感叹,不是她的。 她先带着陆辞去了书肆,打听抄书的事情。 可是人家要求,本人在书肆抄写,就像上班那样,免得把人家笔墨纸砚卷跑了。 毕竟文房四宝还是挺贵的。 要收押金的话,这些抄书的穷人也出不起,只能如此。 陆辞顿时感受到柳云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着转儿,不怀好意。 这个女人,不会要把自己留下抄书吧! 柳云眠柔柔开口,像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相公——” “娘子,我很想留下赚钱给你花。”陆辞低声道,眼神恋恋不舍,“可是不管吃住,得找地方住,还得买饭吃,不划算。” 他这贤惠卑微的上门女婿的作态,拿捏得真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但是柳云眠只要想起那晚他拧断鸡脖子的狠绝,就不会掉以轻心。 她想想,确实也是如此,说不定还得倒贴,毕竟城里物价贵,便只能作罢。 生财路断了一条,让她悲伤一会儿。 从书肆出来,柳云眠闻着香气四溢的包子,到底没舍得掏钱买。 她本来想买的,但是高氏特意叮嘱她吃独食,她想起柳家的老弱病残,反而不想买了。 她也怕,一个包子兜不住,她控制不住,急头白脸地吃一顿。 饥肠辘辘的柳云眠,又去了药房。 这次,她蹲在药房门口,不挪地了。 她来钓鱼了,她有耐性。 这德仁堂,是城里卖药最贵的老字号。 在这里,能钓到有钱的患者。 陆辞:“……”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第008章 另类跳大神 功夫不负有心人。 等到中午的时候,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胖子急匆匆地往医馆里跑,来请大夫。 可是里面很快传出来一阵争执声。 柳云眠给陆辞一个眼色,嘴角翘起,一看就很得意。 陆辞假装没看到。 柳云眠:“@#¥%……” 男人果然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她刚才已经竖起耳朵听明白了,这胖子是绸缎庄的王老板,之前只生了三个女儿,四十岁上终于得了个儿子,看得像眼珠子一样。 结果这孩子才两个月,经常没来由地哭闹不止,可把老来得子的他急坏了。 可是大夫已经去看过好几次,认为没什么问题,小孩哭闹不正常吗? 这不,王老板又来了,被大夫拒绝出诊了。 王老板急得团团转,满头大汗:“安老啊,您看,我这不是亲自来请您了吗?您就去给孩子看看吧。” 安大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没好气地道:“没看我这里忙着吗?你要是实在不行,回去贴符纸去!” 什么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夜哭郎。 路过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反正王老板有钱,花钱请人念呗。 王老板急得拍大腿:“早就贴了,不好用才来找你啊!” 柳云眠进去道:“这位老板,你的符纸一定有问题,所以才不好用的。” 她大胆猜测,王老板的孩子,很可能是肠胀气。 所以她想去试试。 王老板打量了她一番,尤其当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伤疤上时,就有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敬畏。 “这位……仙姑,如何称呼?” 柳云眠差点没忍住笑场。 卑微的老父亲,什么话都信。 这里人称呼神婆是仙姑,没想到她回到古代,一下成了仙女。 虽然是老仙女。 陆辞默默别过头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柳云眠,这是对他智商的非礼。 柳云眠笑眯眯地道:“好说,我娘家姓柳。咱们还是出去借一步说话。” “好好好。”王老板道。 这时候,安大夫凉凉地道:“花三五个钱也就当积德行善了,有些人不要被人当傻子。” 王老板和他熟识,又拿他没办法,气呼呼地道:“谁能给我儿治病,我给谁钱!” 可是等出去后,他又拿出商人精明的一面,一边客气一边警惕谈判。 “柳夫人,不见到成效,我不能给钱。” “那是自然。”柳云眠胸有成竹地道,“先带我去看看?” “来,这边请!” 王老板见陆辞也跟了上来,不由问柳云眠:“这位是?” “我相公。” “您相公的腿……”王老板脸上有些迟疑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瘸子有点瘆人,不敢和他说话。 柳云眠面不改色地道:“我泄露天机太多,老天惩罚我;他心疼我,替我挡灾呢!” 陆辞:“……”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了,她撒谎的时候,比说真话的样子还真。 王老板将信将疑。 到了王老板家里的时候,他的心肝肉正在夫人怀里哇哇大哭。 王夫人对柳云眠还有些疑虑。 柳云眠笑着道:“夫人,您就在眼前,难道还担心我给孩子看坏了?最多就是没有效果而已。但是万一好用呢?” 王夫人这才把儿子放到床上。 柳云眠上前,给孩子检查了一番,心里就有数了。 应该就是肠胀气。 “仙姑,可有什么法子?”王老板急不可耐地问道。 柳云眠一本正经地道:“其实要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家祖宗呢,盼着你生儿子盼了太久,所以着急来亲近孩子,把他吓到了。” “那怎么办?” 柳云眠故作高深,叹气道:“天机不可泄露。你看我相公的腿……” 王老板识趣,立刻取出十两银子的银锭子放到桌上。 “仙姑,只要您能帮上忙……” 柳云眠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算,道:“感觉,划不来,划不来。” “那,”王老板咬咬牙,“二十两!” “那我就再让相公受点罪吧。”柳云眠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陆辞:这个女人,不去唱戏真是浪费了。 敢情她在周家,学的是唱戏? 不过他只用负责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就行,几天下来,他似乎已经得心应手。 王夫人很生气,刚要斥责柳云眠骗钱,就被王老板捂住嘴。 “试试,不好用不给钱。” 她这才安静下来。 柳云眠上前,握住孩子的两只小脚往肚子上蜷,然后往后拉,嘴里念念有词道:“走,走,赶紧走!别吓坏孩子!” 如此循环往复约莫十几次,孩子竟然神奇的不哭了。 王老板和夫人都愣住了。 陆辞也愣住了。 “踢,继续踢!”柳云眠又握住孩子左脚往右腹轻压,然后拉回去。 片刻之后,孩子“噗噗”放屁。 “这是怎么回事?放屁了?”王老板问。 “俗气了,俗气了。这是孩子被唤醒了自我意识,在对抗亲近他的老祖宗们!” 陆辞嘴角抽抽着。 放屁熏走祖宗? 她可真敢信口开河。 但是无论如何,孩子就是不哭不闹,很快睡着了。 柳云眠顺利拿到了二十两银子。 不过王老板也有心眼,要了她的家庭住址,也是在听说她爹是个秀才,并且差人去打听,确实有这柳秀才之后才给的银子。 无论如何,柳云眠穷人乍富,整个人都膨胀了! 二十两银子啊! 其实也就相当于两万块钱,但是这里人均收入一年大概不会超过五千,所以这真是一笔巨款。 还是有钱父母的钱好赚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有花任何本钱,一文钱都没花! 虽然冤大头少见,但是遇到一个就可以吃很久。 这下大哥可以把大嫂接回家了! “走,陆辞,我请你吃肉包子去!” 他赞道:“娘子真是好生厉害。” 想他这辈子,没有拍过谁马屁,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 ——他所有的好话,都说给这个女人听了吧。 陆辞也真是被油水缺着了,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等去了包子铺,巴掌大的肉包子,五文钱一个,柳云眠一口气吃了五个。 陆辞他吃了—— 十五个。 柳云眠开怀大笑。 “陆辞啊,我都不好意思说,前几天我做梦,不是梦见自己在金山银山上,而是在肉包子里。” 陆辞默默地道,我知道。 你那嘴,一做梦就没什么把门的了。 不过总熬夜听,身体也熬不住,所以他最近听得少了。 “娘子吃苦了,日后我赚钱,一定让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柳云眠:烧给我吗? 谢谢,不用了。 第009章 怒怼故人 “走,咱们去买一条肉,买些米面,回家包一顿饺子子,让大家都改善改善!” 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至于更多的东西,等以后再赚到钱,一步一步改善。 眼下还是多存点钱,心里不慌。 她打算回去就把二十两银子交到公中,尽快把大嫂接回来,让一家子整整齐齐。 剩下的一两多银子,留作小金库。 不是她大公无私,而是这二十两银子,始终让她觉得亏欠了柳家。 无债一身轻,先把债还上再说! 陆辞吃饱了,又似乎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竟然也觉得心情有些愉悦起来。 “都听娘子的。” 柳云眠先去买了一条四斤多的猪肉,陆辞主动拎着。 还不错,有眼色。 柳云眠又买了二十斤白面,这次陆辞伸手,她没让。 ——她不能欺负残疾人。 虽然,是不是真的残疾,有待商榷。 她这几日偷偷观察,发现陆辞这腿断的,实在不科学。 他走路时候的着力点,是时常发生变化的。 柳云眠怀疑他是装瘸。 但是和她关系不大。 ——他哪条腿断了,她都不在乎。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能摆到台面上问,搞不好就被杀人灭口,所以柳云眠就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而陆辞,看着柳云眠拎着二十斤面,像拎着一棵青菜似的,眼神玩味。 他这几日也发现了,柳云眠似乎力气非常大。 一个屋檐下,有些秘密,很难藏住。 买完和面之后,柳云眠又去给买点心,还想买点糖给侄子侄女。 两个孩子,比起她前世遇到的熊孩子,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高氏每天早上给她碗底卧一个鸡蛋作为病号餐,她分给蜜蜜和铁蛋,两个人都不要。 不过这个时代,糖可真贵。 柳云眠在杂货铺子挨个品种问过去,最后花了一百文钱买了牛舌饼和一小包糖。 “哎呦,这是谁呀!”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熟悉而刺耳。 柳云眠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挎着篮子进来的人。 来人十四五岁模样,容貌秀丽,穿着一身全新的青绿比甲,笑得一脸小人得志。 是周二公子身边的大丫鬟青瓷。 “云眠姐姐啊,这么巧,那真是怎么说来着?”青瓷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鎏金银钗,不无得意地道。 “冤家路窄。”柳云眠眯起眼睛,打量着那根银钗。 “这话说得多难听。” “好狗不挡道。你要是再啰嗦,我就不止说得难听了。”柳云眠冷笑。 青瓷打量着她破旧的穿着,啧啧道:“没想到,姐姐那么要脸面的人,现在混的这么惨。” “再惨好歹是个人,不像有些人,给人做狗,还做出了优越感。” “你——” “滚开。”柳云眠不耐烦地道。 这个青瓷,从前就是原身道死对头,两人互掐,菜鸡互啄,因为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做周二的姨娘。 显然,青瓷现在觉得她是笑到最后的。 青瓷要翻脸,却忽然感到旁边冰冷的目光。 她看到了陆辞,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谩骂,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个男人,气势好吓人。 但是等她再看清楚陆辞的一身粗布衣裳和手里提着的肉时,又觉得虚惊一场。 “娘子,走吧,不值当和这种人生气。”陆辞开口,声音低沉。 “嗯,”柳云眠笑眯眯地答应,“下次出门看黄历,免得遇到疯狗。” 青瓷瞪大眼睛:“你,你嫁人了?” 柳云眠才被撵出去几天,这就嫁了人? 而且,她相公还一表人才。 青瓷忽然嫉妒起来。 这个被毁了脸的丑八怪,原本以为要陷入泥潭中再也出不来,结果这么快翻身,那还了得? “怎么,想要随礼?那也不晚。”柳云眠嗤笑道。 “你相公,知道你从前勾引二公子的事情吗?知道你爬贵人的床,才被撵出府的事情吗?”青瓷阴毒道。 “知道啊。”柳云眠气死人不偿命,笑得眉眼弯弯,歪头靠在陆辞肩上,“可是相公说了,不管我过去做过什么,现在都是他的娘子,说他手心里的宝。” 青瓷不敢置信地看向陆辞。 所谓影帝,就是什么戏都能接得住。 陆辞一脸怜爱地看着小鸟依人的柳云眠,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娘子吃过那么多苦,以后我要好好疼爱你才是。” 柳云眠心满意足地看着青瓷灰败的脸色。 凭什么? 柳云眠凭什么还能有好日子过! “相公,咱们走。”柳云眠轻嗤一生,拎起面来。 “嗯。” 陆辞提了肉和点心,跟着柳云眠一起往外走。 这时候,青瓷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呢!原来是个瘸子!” 这个发现,让她极其得意。 柳云眠,终究只能嫁个残废! “啪啪——”柳云眠一个箭步上来,给了青瓷两个耳光。 她力气极大,青瓷狼狈地跌倒在地,白皙的脸颊上,指印清晰可见。 “以为还是从前在周家,我打不得你?”柳云眠居高临下地睥着青瓷,往掌心吹了口气,“尽可以试试,是你嘴硬还是我巴掌硬!” 陆辞拉过她的手轻轻揉着,“下次让我来,小心手疼。” 青瓷刚恼羞成怒要骂人,忽然撞进陆辞幽深的眼眸中,顿时一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锐利如鹰隼,冷冽如冰河,幽深如寒潭,杀机四伏,如锋利的雪刃…… 所有的话,尽数被恐惧压了回去,青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妇两人离开。 “呸呸呸,真晦气。”离开之后,柳云眠忍不住啐了好几口。 “娘子不要生气,和这种人不值当。”陆辞温声劝道。 他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听着舒服,柳云眠忽然就有点明白了,什么是情绪价值。 尽管他是装出来的,却已经很让人受用了。 柳云眠心情一好,大方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塞到陆辞嘴里,又给自己塞了一块。 “吃块糖,甜甜嘴儿。”她笑得眉眼弯弯,目光澄澈干净。 陆辞有一瞬间的晃神。 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当日那个不知廉耻爬床的女人?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他说:“娘子,二公子是谁?” 柳云眠一愣—— 第010章 姐姐猛如虎 小样,入戏挺深的啊。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相公? “周家的二公子。”柳云眠道,“从前我想做他的姨娘,不过是我眼瞎了。” 她很坦然,也不回避,毕竟那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 陆辞:“……” 这话他没法接,原本他还以为,柳云眠会委婉一点儿。 “相公不会介意吧。”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陆辞:“不——介意。” “那就好,否则你也得忍着。”后面这句她以为是腹诽,结果带了出来。 “娘子说什么?” “没什么。” 说了实话而已。 “咱们回家吧。” 回家之后,还有个巨大的“惊喜”等着两个人。 刚从牛车上拎着买的东西下来,蜜蜜就冲了过来。 “哈哈,是不是知道小姑姑给你买好吃的了?”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蜜蜜却焦急地道:“小姑姑,祖母让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她脸色红扑扑的,鼻尖都是细细的汗。 柳云眠本来以为她是高兴,结果听她语气,不由一惊:“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大姑姑回来了。”蜜蜜道,“在家里和祖母吵。” 大姐柳云杏回娘家了? 虽然前身有关于大姐的回忆,但是柳云眠自“好了”之后,还没见过这个记忆中盛气凌人的大姐。 回娘家和亲娘吵架算怎么回事? 不过似乎,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难道让她回去劝架? “……祖母说,让你先别回家,在老宅子里躲一躲。”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她躲什么? 要殃及无辜? 蜜蜜毕竟年纪小,说话不是很清楚,但是到底一来一去,问了许多句之后,柳云眠总算明白了。 原来,柳云杏的怒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就……真是无妄之灾。 “大姑姑说,家里的银子是给二叔娶媳妇的,要二叔把小姑丈退了。” 柳云眠闻言忍不住看了陆辞一眼。 陆辞对她笑笑,“我知道娘子并没有那样的心,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这姐妹俩,在对他的态度上,真是亲姐妹! 柳云眠:我有,但是我不敢说。 她还替柳云杏圆了圆:“大姑姑肯定不是那样的意思。” “大姑姑说,退不了就卖了。”蜜蜜是个实诚孩子,“二叔说,卖不上价,得倒贴人二十两估计。” 柳云眠虽然极力忍笑,但是勾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 “开玩笑的。”她摸摸蜜蜜的头,结束这个话题,“祖母说,让我去哪里躲?” 蜜蜜吃惊地看着她。 “怎么了?” “祖母说……小姑姑肯定不会躲,要回去跟大姑姑吵架,让我跟你说完,就赶紧跑回家偷偷喊我爹出来拦着你!” 没想到,你不按照套路出牌,把我整不会了。 蜜蜜怎么看,小姑姑也不像生气的模样。 柳云眠:“……” “那我现在,还要不要回去告诉我爹啊!”蜜蜜懵懂。 陆辞嘴角也勾起,仿佛在说,你看你家人,对你是这样的认知。 柳云眠想了想后问道:“祖母有没有说,让你爹把我带到哪里去躲着?” “去老宅子。” “行,那咱们就去老房宅子。” 我自己去,不劳烦你们费心了。 所谓老宅子,其实就在柳家后面,是三间茅草屋,两家紧挨着。 柳秀才和高氏刚成亲的时候住在茅草屋,后来家境好了些,就另起了新房。 蜜蜜试探着问道:“小姑姑,你真的不去和大姑姑吵架吗?” 她之前见过两个姑姑吵架的模样,针尖对麦芒,天雷勾地火,简直像要把屋顶掀翻一样。 “不吵了,走,你跟我去老宅子,我给你买了好吃的糖和点心。” 如果是前身,肯定要回去吵个天翻地覆。 毕竟关于家人偏心这个认知,已经折磨了前身很多年。 但是柳云眠不一样,她是后来者,很难代入到前身的思维中。 而且她觉得,柳云杏也不全都是错的。 比如,前身是有点偏激,也确实作天作地。 那么大一个大家庭,不可能都围着一个人转。 至于姐妹两人到底谁对家庭付出更多,家人到底更偏向谁,更是一笔无从算起的烂账。 柳云杏当时年纪大了,人家不愿意要,这是事实。 而成亲之后的柳云杏,也肯定补贴娘家许多,否则柳家怎么可能存下二十两银子? 不谈对错,只能说各有道理。 她到底不是前身,所以也不想去为这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纠结。 能二次活命,她很珍惜;她也从来不是靠别人的人,过好自己的日子,无愧于心便是。 陆辞眼中有意外之色,但是转瞬即逝,很快若无其事地跟上姑侄两人。 老房子甚至没有围墙,只有一圈栅栏围着,两边堆满杂物,中间是菜地,因为刚春天的缘故,还没有播种。 推开里面的门便是厨房,灶上的铁锅被取走,露出空荡荡的灶底,黑漆漆的有些吓人。 左边一间是卧房,右边一间是杂物间,屋里都破败不堪,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地上有阳光透过房顶留下的光斑,柳云眠抬头一看,果然看见许多破漏之处。 这房子……真是家徒四壁。 幸亏没下雨,否则外面大雨,屋里小雨。 “蜜蜜,你回去盯着点,什么时候大姑姑走了告诉我一声。” 蜜蜜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答应,手里小心托着给铁蛋的糖。 今日有糖吃,像过年一样开心。 柳云眠想动手打扫屋里,然而连块抹布和水都没有。 院子里倒是有把破旧的大扫帚,所以她把东西找地方放下,就喊陆辞一起出去收拾院子。 陆辞有些意外:“娘子真的打算在这里住下?” “嗯。”柳云眠道,“与其大姐回来一次,我躲一次,不如收拾收拾这里住下。而且——” 她挑眉,戏谑道,“咱们都成亲了,该独立门户了。怎么,相公不愿意?” 陆辞诚恳道:“我都听娘子的。” “那一起收拾吧。”柳云眠不客气地把扫帚扔给他,自己去搬杂物。 “她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你们给她通风报信,让她躲着我?”前院传来柳云杏泼辣的声音。 柳明仁似乎弱弱地劝解着什么,听不太清楚。 第011章 逼她离开 “蜜蜜,你哪里来的糖?” 听见柳云杏又把矛头指向蜜蜜,柳云眠叹了口气,知道避无可避了。 也好。 她进屋取了东西,对陆辞道:“我过去一趟,把话说清楚。” “我陪你去。” “不用。”柳云眠道,“我这个姐姐,脾气火爆,别带累你也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那我更得过去了,我不放心。” 柳云眠:装得真像。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前院。 “你们这是要逼我死是不是?” 还没进门,先听到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柳云眠倒是没什么,毕竟前身记忆里就是如此。 但是陆辞的眉头却皱了皱。 “姐姐这是闹什么?” 柳云眠进门后便看到一个穿着藕荷色长褙子的女人站在门口,胸口不断起伏,面色阴沉。 看她样子,似乎想要咬下自己一块肉般。 记忆立刻告诉她,这正是她的长姐,家里排行第二的柳云杏。 前身恨的是,当年高氏生病,掏空了家里,需要卖人的时候,柳云杏已经十五岁,要卖也该卖她。 可是柳云杏有心计,和徐公子勾搭成奸,进了徐家门,害自己只能被卖。 而且原身回家之后,柳云杏也经常回娘家,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她又馋又懒云云。 总之,姐妹俩的关系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这不,柳云杏又回娘家闹起来了。 果然,柳云杏缓过气来,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柳云眠的鼻子痛骂道:“爹娘把你生出来,养那么大,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你先来?是,当初是把你卖了,可是有什么其他法子,要眼睁睁地看着娘去死?” “……你说我们对不起你,好,对不起你。可是后来拿银子去赎你,是不是你自己昧良心,把银子收下,却舍不得离开?” “你不舍得走,你说句话也行。不,你非要让爹和大哥,在府外等你两天两夜,以为你出事了,又累又怕,回来爹就大病一场!” “柳云眠,你丧良心!你的良心都喂了狗!” 柳云杏说着,气得浑身都发抖,眼圈里两行泪不由滚滚而下。 “你要是能好好过日子,还怕嫁不出去?村里光棍这么多,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 “你非作,非要把这个家作散了才罢休是不是!” “你看看,你买了个什么东西!”柳云杏哭得更大声,手指着病秧子男人道,“非但你得让爹娘养着,还得拖拉这个废物!柳云眠啊柳云眠,柳家上辈子怎么欠了你的,你要这样来报复柳家!” 高氏扶着墙走出门,看着痛哭失声的大女儿,忍不住哭出声来。 “杏儿,不怪眠眠,是娘,都是娘拖累了你们……” “娘,您最大的错,就是生了她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当初就应该把她溺死在尿桶里!” 陆辞对于她的痛骂并不在意,只略带担心地看向柳云眠。 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柳云眠性子也要强,不知道她要如何应对。 ——他纠结的是,他没见过女人动手,回头怎么拉呢? 别回头帮了柳云眠,回头姐妹俩一起来挠他…… 结果犹豫的工夫,柳云杏又把矛头对向他,一叠声地喊着:“退了!把人给我退回去!” 柳明义显然在这个泼辣的长姐面前也发怵,嗫嚅着道:“退,退不了。” 刚才都说过了,可是大姐可能被气糊涂了。 柳云杏气得直哆嗦,“退不了就撵出去!家里还要添张嘴不成?死了之后你还得给买棺材?你媳妇要不要了!” 柳明义不敢说话。 柳云眠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姐姐,买都买了,要不先把人留下吧。” 虽然她也想,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陆辞在侯府到底是什么角色,这个侯府到底能不能起复? 陆辞肯定是个记仇的,不弄清楚这些,敢把人随便撵出去? “留下?你还想着留下?”柳云杏气急败坏地指着大门道,“今日你要留下他,就跟他一起滚!滚出柳家!” “杏儿,”高氏哭着开口,“别那样说你妹妹,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不心疼她了吗?” “我不心疼,我没有这样的妹妹!”柳云杏怒气冲冲地道。 高氏大哭。 柳云眠尝试着解释:“姐姐,你听我说。我……” 她想说,她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不会再拖累家里。 可是柳云杏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不由分说地打断她的话。 “滚,你给我滚出柳家!” “我可以走。”柳云眠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地看着她,目光清亮。 前身欠下的债,她既然顶了这身子,她认,她还。 柳厚哪里舍得,拉下脸道:“不许走。杏儿,你太过了,你要逼死你妹妹吗?” “我逼死她?”柳云杏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下就炸了,“那我去死行不行?” “砰——”的一声,柳云杏撞到了墙,白净的额头上鲜血如注。 第012章 搬家 幸亏柳明仁及时拉了一把,所以柳云杏总算没什么大碍。 柳云眠非常震惊。 因为她刚才清楚地感觉到,柳云杏是存了死志的。 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想要把自己撵走,吓唬吓唬家里人,还需要这般逼真地搭上一条命? 柳云眠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家里人一顿手忙脚乱。 柳云眠见状道:“我原本也是要搬出去的,只是之前成亲的银子,要还给家里。” 说话间,她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家里所有人,包括柳云杏都被桌上闪亮的两个银锭子镇住了。 “眠眠,你哪里来的银子啊!”高氏慌了,抓得柳云眠手都疼,“好孩子,相公给你留着不退,这不正当的事情,我们不能做啊!” 柳云眠:“……娘放心,这钱来得很正当。” 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事情始末说了。 结果又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你会看事?”柳云杏一脸不信,“你分明是骗钱。爹,娘,你们等着,人家很快会找上门的!” “那咱就把银子还回去,不会还抓眠眠吧。”高氏慌乱地道。 “不会的。”柳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咱们这就把银子还回去行不行?” 柳云眠简直哭笑不得:“爹,娘,你们放心吧,那王老板的孩子确实好了,也是提前说好的。虽然这银子来的偶然,却真是我赚来的。” 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哦,不对,有个证人。 “不信你们问相公。”柳云眠指着陆辞道。 陆辞淡淡道:“娘子没撒谎。” 一家人还是不信。 柳云眠道:“大哥,拿着银子,去把大嫂接回来吧。我本来也想说,成亲以后,不好赖在家里,我和相公搬出去住。家里先借我点锅碗瓢盆,借点被褥,暂时让我在老屋住着就行。” 柳云杏一脸狐疑:“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觉得妹妹一定憋着坏招。 “姐姐觉得呢?”柳云眠反问,“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姐姐觉得我搬出去还不够的话,想要我怎么办?” 柳云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她隐约感觉,妹妹,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两人积怨已深,她也没说出挽留的话来。 家里其他人自然不让她走,但是柳云眠进去抱了包子,坚持要走。 至于家里的东西,她没动,等着看看家里愿意匀出来什么给她。 “我先和相公过去收拾院子。” 柳云眠把包子塞给陆辞,又找了抹布,提了半桶水,这才离开,留下柳家人面面相觑。 “别难过。”陆辞低声道。 柳云眠笑了笑,“没有难过。” 会难过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把东西放下,撩起裙子。 陆辞:“……” 女人受了刺激,就会变得豪放起来? 柳云眠把裙角掖在裤子里,搓搓手,对着院子里的桑树,蹭蹭蹭地往上爬。 陆辞:“娘子?” “我看看房顶的情况。”柳云眠道,“咱们明日得尽快找人来把房顶给修修,或者自己修。” 她先估算一下工作量,心里有数。 陆辞:“哦。” 看起来,刚才的事情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是如何能做到,对于别人的攻击谩骂无动于衷的? 陆辞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做不到。 每次那些御史在朝堂上叨逼叨逼的时候,他都有一种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 看起来,他还得继续修行。 “娘子,你小心些。” 过了一会儿,柳家的人过来,见到柳云眠坐在高高的桑树枝杈之间,吓得魂飞魄散。 “眠眠,你可不要想不开啊!”柳明仁道。 “眠眠,你下来,我们不撵你走。”柳明义也赶紧道。 只有柳明礼没心没肺:“二姐,你怎么上去的?” 这树他爬起来都费劲呢。 柳云眠无语,指着房顶道:“打算修修屋顶。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大姐走了?” 柳秀才一脸愧疚地道:“不用修,跟爹回家。这老屋子,怎么能住人?” 柳云眠笑道:“和大姐没关系,我原本也想搬出来的,正好现在搬出来。我先收拾收拾,明天搬家。对了,今日我买了肉和面,咱们包饺子吃!” 众人看着她面色,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劝她。 陆辞道:“我和娘子提前商量过,想搬出来。出嫁的女儿,上有兄长,下有弟弟,终究长住娘家,为人诟病。” 柳云眠连连点头。 她的嘴替! 她其实,并不能一下子适应这种大家庭的生活模式。 而且她还想把陆辞从家里带出来,免得家里有人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他。 她从树上跳下来,又把全家人吓了一大跳。 “走吧,我买了点心,还有糖,今晚咱们吃顿饺子。” 散伙饭! 回家之后,柳云眠和高氏一起包饺子。 高氏想阻拦她搬出去,但是柳云眠笑着说服了她。 ——陆辞说得对,毕竟家里还有兄弟,出门会被人指指点点。 “再说,就房前房后的距离,娘有什么不放心的?” 高氏叹气:“娘就是觉得,太委屈你了。” 女儿明显已经改好了,只可惜大女儿看不到…… 不过女儿在家,大儿媳妇也不高兴,所以眼下柳云眠的做法,是最合适的。 高氏摸出来一块银子偷偷塞给柳云眠:“要置办的东西多,你拿着。” “大姐给你的?” “嗯。” 柳云杏私下里,没少补贴娘家。 “娘,以后还是少要大姐的银子,这样她自己在徐家怕是要受委屈。”柳云眠正色道,“您的身体,我想办法。” “你有办法?”高氏惊喜道,“云眠,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脏东西?我就说,我这不是病,应该找个神婆看看。” 现在好了,自家出了个开天眼的。 她非常相信柳云眠的话。 柳云眠生了这么久的病,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有点变化不正常吗? 柳云眠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我道行还不到,娘,咱们慢慢来。” “好好好,娘都听你的!” 第013章 鸡同鸭讲 吃过散伙饭,又在家里睡了最后一晚。 第二天,柳明仁被柳云眠催促,带着铁蛋和银子去接张氏,柳家其他人,则帮柳云眠收拾房子。 锅碗瓢盆,柜子被褥,林林总总,柳家先紧着柳云眠用。 众人忙了一上午,把老屋收拾出来。 房顶的事情,柳明义也揽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二哥非常高兴。 倒不是因为自己搬出来,因为之前他极力反对,不让自己搬走;那,难道是因为自己把二十两银子带回来的缘故? 难不成,二哥有意中人,正等着拿银子去娶? 不过这些都是柳云眠的猜测。 中午的时候,张氏跟着柳明仁回来了。 不过她显然不信柳云眠会停止作妖,回来后就来老屋子看。 看到众人收拾得热火朝天,她面上还有怀疑之色。 她又看了一眼跛脚走路的陆辞,眼中十分嫌弃。 不过等陆辞回头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脸上又难免有些惊艳——好俊俏一个郎君。 柳云眠把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意。 哈哈哈哈,陆辞好歹有张脸对不对! 陆辞一直从容不迫,任由张氏打量。 张氏没说什么,扭身走了。 这样最好,否则以后她肯定还是要闹的。 不闹的话,这个家迟早要被小姑子作散了。 陆辞想要帮忙收拾,但是显然,他不太会做这些,显得有些笨拙。 柳云眠觉得,可能他就是拉犁的命。 陆辞自己也发现了,所以后来,他就带着铁蛋在旁边玩。 铁蛋很喜欢这个小姑丈,和他一起玩包子。 包子很高冷,趴在自己小窝里,对两人爱答不理。 ——它只喜欢柳云眠。 晚上的时候,屋子总算收拾出来模样,众人除了张氏之外,都在这里吃了饭。 送走他们,柳云眠心中有些高兴。 这个屋子,虽然是暂住,但是目前是她可以独立安排的空间了。 等进了门,看到眉眼如画的男人坐在炕上,撸着豹子含笑看着自己的时候,柳云眠傻眼了。 ——这家里,没床啊! 一铺大炕倒是宽敞,两个人滚来滚去都可以。 然而,这事很尴尬啊!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若无其事地道:“我们一人一边,包子睡中间。” 好在陆辞对此,并无异议。 柳云眠偷偷松了口气。 晚上躺到大炕上,她觉得浑身不舒坦。 虽然炕被柳明仁帮忙烧得很暖,可是实在——太硬了! “陆辞,你觉得硬吗?”她忍不住问。 陆辞没回答。 柳云眠气结,咋搬了个家,还高冷了? 咋,看着她没人撑腰,就不搭理她了? 别忘了,他可是买来的! “我问你硬吗?”她气呼呼地问。 陆辞闷声道:“……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是他能回答的吗? 柳云眠:这该不是个傻子吧! 陆辞:谁傻谁知道?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傻子! 包子钻进了柳云眠被子里,突然伸出小肉垫摸她痒痒肉。 柳云眠笑得花枝乱颤:“别闹,别闹。好了,真不要碰我了,要生气了!” 她娇笑连连,声音婉转,听得陆辞有种错觉,自己的女人在和别人打情骂俏。 好了,该睡了。 他拿出了麻药…… 柳云眠:你大爷! 片刻后,她“装死”成功,就听陆辞道,“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有人站在厨房里,隔着帘子说话。 “主子,其实属下可以再等会儿的……” 这俩人,又是言语挑逗,又是淫言狎语,听得他面红耳赤。 陆辞显然也明白了他的误会,怒道:“我是那种人吗?我看得上她吗?” 从前她容颜姣好的时候爬床,自己都不屑一顾,现在怎么就看得上了? 安虎忙道:“属下知错。” 柳云眠:你俩去死! “说正事!”陆辞面无表情地道。 “张嬷嬷带信来,说侯爷……” “侯爷已死,不要再提。” “是,主子。” 柳云眠:通天猴死了? 什么猴儿来着? 好像不是这个猴儿,凑合着叫吧,反正是他们的主子。 他死了,是不是树倒弥孙散,陆辞他们也没指望了? 那陆辞,会不会赖着自己不走? 万万不行! 在她这里,靠脸吃饭,不行不行的! “钱川这几日应该会到,张嬷嬷让他跟着您。” “胡闹!”陆辞显然很不高兴。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柳云眠:绝不接受! 一个人吃白饭就算了,还想带人来?做梦! “那日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找到了吗?”陆辞又问。 “属下无能。”安虎道,“还没有!” “继续找!”陆辞声音阴狠,“找到之后,斩草除根!宁肯错杀,不能放过!” 柳云眠被他声音中的狠厉吓得一哆嗦,怀里的包子“啊呜”一声,对着陆辞发狠,结果声音奶凶奶凶的。 柳云眠:“……” 儿子,你要你娘的命啊! 好在陆辞对他那差劲的麻药坚信不疑,所以并没有发现。 “是。”安虎答应,又问道,“主子,这金线豹您养熟了吗?” 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陆辞:“……是个傻的,不用管了。” 弃明投暗,蠢货! “那,属下他日,再为您寻找一只。” 安虎有些异能,擅长驯养猛禽猛兽。 陆辞有只珍贵的海东青万神,就是安虎驯服的,现在还为他们传递消息。 “不必花费心思在这些地方,日后再说。” 日后,他定将重回巅峰,拥有最凶悍的猛兽猛禽! (命运之神:好的,安排了。) 柳云眠没听后面这些,她在琢磨俩人前面的话。 他们在找什么人,要杀人灭口? 听起来,那人是偷听到了什么重要的对话。 怎么感觉陆辞身边强敌环绕,她这条可怜的小鱼会不会被殃及? 如果只是陆辞想得严重,那这被害妄想症,会不会有一天怀疑自己,偷偷把自己弄死? 柳云眠决定了,继续锻炼身体。 怕是有一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第014章 嘴硬心软 柳云眠睡了一晚上炕,腰酸背痛,感觉和前世野外生存的感觉差不多了。 她洗漱之后,用昨日柳家送来的小米熬了粥,煮了鸡蛋,又热了昨天剩下的饺子,切了点咸菜。 虽然没有多少食材给她发挥,但是在有限的条件里,总是要吃得最好。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什么时候吃饭糊弄了,那准是不想活了。 陆辞一边吃饭一边问:“娘子今日有什么打算?” 这厮看出她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新生活了? “上山。”柳云眠道,“之前下了几个套,不知道有没有逮到野鸡和兔子,去看看。” “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你腿脚不好,上山不方便,而且一会儿二哥要来帮忙修屋顶,你在家等着。” 大家还是少在一起好。 日夜在一处,还真当恩爱夫妇呢! “好。”陆辞笑着答应,叮嘱她小心些。 柳云眠背着背篓上了山,沿途挖了些野菜。 因为去年年景还不错,今年春天大家基本都能吃上饭,所以没有哄抢野菜,倒也不难挖。 前身记忆里有榆钱饭的做法,所以她还折了好多榆钱树的树枝。 走到之前下的套时,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有只倒霉的兔子中了招;坏消息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柳云眠看着眼前胖乎乎的女孩,开口道:“胖丫,这是我下的套!” 胖丫姓刘,今年十五岁,长得又高又壮,能吃能干,等闲男人也比不过她。 这个年龄的女孩,就算没嫁人,也已经订亲。 但是胖丫不一样,她自梳不嫁。 她能下地,能给人帮佣,还能进山弄到猎物,加上她家里只有一个身体弱的大哥,所以家里也由着她。 毕竟,这是劳动力啊! 前身和胖丫倒是没有交恶,最多就是胖丫经过的时候给了她几次白眼。 胖丫抬头看了柳云眠一眼,“就凭你?” “就凭我。”柳云眠镇定自若地道。 “我也是讲道理的人,”胖丫道,“你现在做个套我看看,能做出来我就承认。” 柳云眠也是痛快人,“好!” 她当即在胖丫面前做了个套。 胖丫拍手:“原来是这样做的,我会了!” 柳云眠:“……” “果然还是城里人懂得多。”胖丫道,“我不白学你的,等以后我套到第一只猎物,送给你。” 柳云眠有点喜欢她这爽朗的性格,摆摆手道:“不用客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胖丫拍拍手道,“我这就回家取绳子,去旁边试试。你放心,我会做记号,和你分开的。” 说完后,她一溜烟就跑了。 嗯,地动山摇那种感觉。 柳云眠再次感慨胖丫名副其实,然后高高兴兴地收了兔子扔进背篓里,用野菜和榆树钱把兔子盖好。 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懂。 回去之后,她坐在院子里处理野兔,陆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灵巧的手指和利落的动作。 柳云眠也没有特意隐藏。 在一个屋檐下,这种还要瞒着就太累了,而且根本也瞒不住。 比如,现在她不就知道了很多陆辞的秘密,却只能假装不知道吗? “从前在周家的时候,在厨房待过两年,所以这些都会。” 这是实话。 前身争强好胜,什么都得做到最好,所以一身厨艺,在那时候就打下了坚固的基础。 陆辞赞道:“娘子很厉害。” 这个女人,是拿惯了刀的。 她处理兔子的手法又快又准。 在厨房待两年就能练出来? 除非她天天杀鸡。 柳云眠表示,这话不虚。 因为她前世成为全科医生之前,确实在男科轮值过半年。 柳云眠在想,也不知道陆辞信不信她的说法。 夫妻俩你做我帮忙,她洗兔子他倒水,看起来和谐默契,实在各自心怀鬼胎。 柳云眠做了香辣兔,然后分出一半的肉送到隔壁。 张氏见了她,扭身子进了里屋,完全没搭理。 柳云眠也没生气,倒是旁边的柳明仁讪讪的,道:“你嫂子生铁蛋的气呢,和你没关系。” 柳云眠笑笑,把兔肉留下就回家了。 陆辞对于这道香辣兔十分满意,一口气吃了四碗米饭。 柳云眠看得惆怅。 养活个饭桶,多难啊! “娘子怎么了?”陆辞拿起帕子擦拭着嘴唇笑道。 “觉得相公秀色可餐。”柳云眠信口胡扯。 呸呸呸,脸能当饭吃的话,陆辞照照镜子就吃饱了,还用浪费她的米? 陆辞看着她脸上的伤疤道:“之前我在京城中的时候,听说有一种药膏,可以祛除疤痕。日后……” “不用不用,我不在乎这些。” 她已经吃饱了,不用再吃他画的大饼。 面上的疤痕,她自己就可以治,但是目前她不想。 ——给谁看啊! 就这样吧,免得节外生枝,引人怀疑。 日后再说。 吃过饭,柳云眠又把家里的东西归拢了一下,心里想着明日再进城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她这只瞎猫再碰碰死耗子。 她把昨日换下来的脏衣裳放到盆里去河边洗。 陆辞想和她一起去,被她拦住。 “都是一群女人,张家长李家短,你在家里休息吧。对了,别逗包子,它会炸毛。” 这一人一豹,气场十分不对付。 正说话间,铁蛋捧着条帕子跑进来,帕子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直接钻进了陆辞怀里。 柳云眠好奇地问道:“铁蛋,你拿着什么呢?” 铁蛋只摇头往陆辞怀里躲,小心翼翼护着不给她看。 柳云眠:“……” 这傻孩子,能不能分清里外啊! 陆辞也是奇怪,小孩缘儿还挺好的。 她笑着摇摇头,端着木盆出去了,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窃窃私语。 柳云眠在河边看见一群妇女洗衣裳,默默地找了个下游的位置离她们远点。 她看到了大嫂张氏也在其中,正在洗的,好像是高氏的衣裳。 张氏除了对她很凶,在家里是个贤妻良母,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 这就够了。 这时候,有人问张氏:“那不是你那讨人嫌的小姑子吗?听说前些天把你都逼回娘家了?还是你有主意,回娘家,这不就把她撵出门了?” 张氏原本在低头用力搓衣裳,闻言把衣裳重重地往石头上一摔。 “王翠花你那嘴,有没有把门的!听风就是雨,胡咧咧什么?” “可大家都是那么说……” “人家说屎是香的,你怎么不去尝尝!”张氏啐了一口骂道,“挑拨离间,不盼着人好是不是!” “我回娘家,是我娘不舒坦,我婆婆人好,让我回去照顾我娘。” “我小姑子,是嫁人了才搬出去,怎么到了你们嘴里,香的也成了臭的?” 柳云眠忍俊不禁。 第015章 亲戚汹涌 她这个长嫂,也是个有意思的性情中人。 在家里就算闹翻天,出门也要拧成一股绳,不能被外人看笑话。 她喜欢。 不得不说,柳家人虽然各有优缺点,但是家风还是正的,这些人三观也不歪。 能处! 她洗完自己的几件衣裳,站起身来对着上游笑道:“大嫂,我洗完了,帮你洗几件吧。” “你快回家忙活自己的,我一会儿就洗完了。”张氏道。 “好,那我先走了。” 柳云眠也没有再多让,笑着跟她摆摆手先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她晾晒衣裳,透过窗户看见陆辞和铁蛋,一大一小正趴在炕边,脑袋拱脑袋,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可怜的包子没人管,蹲在窗台上,看见“亲娘”回来,“啊呜啊呜”地乱叫。 “又炸毛了是不是?”柳云眠笑道。 包子一蹬腿,竟然直接跳到了她怀里,把柳云眠吓了一大跳。 柳云眠瞪大眼睛,估计着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不得不承认,果然是豹子啊! 包子:娘,委屈,抱抱,有人自称我爹! 快去打死这个假爹! 柳云眠摸摸它脑袋,“乖,别闹,娘刚才去河边的时候看到好多小鱼,一会儿给你捞鱼吃。” 小鱼仔很小,人吃起来没意思,不够塞牙缝的,但是给包子补充营养够了。 没办法,家里穷,补充蛋白质只能如此了。 包子听不懂。 鱼是什么? 不过它在柳云眠怀里就很乖。 陆辞似乎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闻言道:“娘子,等傍晚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河边捞鱼。” “好。” 快到吃饭的时候,张氏在前院喊铁蛋吃饭,小家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还叮嘱陆辞一番。 柳云眠也把饭做好了,肉丝炒藕——主要没舍得放肉,所以肉片变肉丝,另外弄了个野菜蛋花汤。 陆辞太能吃,要是再没有进项的话,柳云眠甚至想把三顿饭变成两顿。 很多穷苦人家,都吃两顿饭。 不过现在春天,也是农忙的时候,还是得吃三顿的,要不没力气干活。 吃完饭,陆辞主动收拾碗筷去洗。 他不会做饭,所以就揽下了洗碗的活。 对此柳云眠还算满意。 不过当她打算把院子留下的一小块菜地翻翻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下有什么流出来…… 卧槽! 大姨妈来了! 柳云眠连忙进屋找衣裳和月事带换上。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亲戚造访的时候,她又能洗衣又能做饭,除了早上觉得小腹有点闷闷的疼之外没别的异常。 但是来了之后,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小腹的疼痛似乎也尖锐了起来。 这和前世不太一样啊! 柳云眠从空间里找出一粒止痛药服下。 而刷碗回来的陆辞,已经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柳云眠也没有什么月经羞耻,直言道:“我小日子来了,肚子疼,不想动弹。” 所以,现在需要你多照顾我。 陆辞微愣,脸色微红,耳垂都染上了红色,似乎没想到柳云眠会如此直言不讳。 不过显然,他很上道。 他说:“那我去喊岳母过来,还是我能做点什么?” “你把炕烧一烧吧。”柳云眠道,“保暖就能舒服些,而且我想喝点热水。” “好,我这就去。” 柳云眠爬到炕上躺下,不太敢动,怕弄脏了被褥。 前身其实姨妈痛特别厉害,她这次其实相对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土炕祛湿寒的缘故。 包子过来蹭她,柳云眠笑道:“别闹,娘今日不舒服。” 她挥手想拦住它作乱,却摸到了被子里有圆滚滚的东西。 柳云眠摸出来一看,不由黑人问号脸。 “陆辞,这是你的蛋吗?” 好大一颗蛋! 是一颗大鹅蛋。 哪里来的? 为什么要放在被褥里? 柳云眠有好多问题。 正趴在厨房地上狼狈研究灶台的陆辞闻言无语。 “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也不是你的,总不能是这炕下的蛋吧。” 陆辞语调有点古怪地道:“是铁蛋的,我答应给他保守秘密。” 柳云眠想起铁蛋之前鬼鬼祟祟的样子,现在有点明白,也有点糊涂。 铁蛋捯饬这鹅蛋做什么? 原来,这是张氏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娘家给的。 柳明仁接张氏时,担心张氏不愿意回来,也带着铁蛋一起去。 所以铁蛋听见舅母捡鹅蛋的时候小声抱怨,说这鹅蛋是种蛋,舍不得给,却不得不听婆婆的话,很是埋怨。 铁蛋回来问陆辞什么是种蛋,得到准确答案之后,就从家里偷了个蛋出来。 他要孵小鸡! 陆辞:你这鸡蛋有点大了…… 铁蛋:不管,就要孵小鸡! 他坚持把鹅蛋留下,让陆辞给他看好。 没办法,娘说鹅蛋对祖母好,留在家里,肯定都被娘煮了。 有八个呢! 他就留一个,他想要小鸡,自己的小鸡。 家里的其他鸡,娘看得比眼珠子还贵重,都不让他碰。 他要有一只自己的小鸡! 搞清楚事情原委的柳云眠,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身下又泛滥了…… “相公,你责任重大,可得尽心尽力,看好你的蛋。” 她脑海里浮现出陆辞像只老母鸡,蹲在蛋上的样子,实在憋不住笑。 陆辞:“……你睡一会儿吧。” 她再不闭嘴,他就疯了。 柳云眠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多么引人遐想,真的闭上了眼睛。 她有午睡的习惯,这会儿刚吃完饭,加上身体不舒服,还真有点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忽然被呛醒,猛地坐起身来。 不对,着火了! 可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呃…… 她周围仙气飘飘,哦不,是浓烟滚滚! 她整个人,都被炕四周的烟笼罩着,体验了一下仙气缭绕,位列仙班的滋味。 “相公!”柳云眠咳嗽两声,幽幽地喊了一声。 被这土灶弄得一鼻子灰的陆辞进屋,看见卧室里的白烟也愣住。 他以为,只有厨房有烟呢! “相公,你炼丹吗?” 前朝昏君,喜欢用少女的血炼丹,为此还死了很多少女。 陆辞尴尬不已:“我,实在不会烧灶……” 他在野外生火,驾轻就熟,可是到了这里烧这种灶,他真的不太会了。 第016章 身份试探 柳云眠先把自己收拾好,然后把灶底的火生好,往里塞了几块粗柴火。 看着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陆辞,柳云眠心说,真是个好看的废物啊。 “相公学会了?”她笑眯眯地道。 陆辞点头,“以后要多和娘子学学,帮娘子分担。” “可不是帮我分担,”柳云眠纠正他,“这些活是你的。” 书里不是都说了吗? 买个奴仆要立威定规矩,作为买来的相公,她希望陆辞自觉点。 陆辞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好。” 倒是个识时务的。 柳云眠等卧室里的白烟都散去,跑到炕上搂着包子午睡。 不知道是不是热炕太舒服,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该做饭了。 这个陆辞是真的不行。 柳云眠不想为难自己,毕竟吃得好,是幸福源泉。 她起身,又是哗哗的…… 嗐,都穿越了,为什么不让她穿成个男人,还得每个月向大姨妈妥协。 从茅厕出来,又弄脏一条裤子。 要这样下去的话,这里可没有足够的裤子给她换。 正这般腹诽,柳云眠忽然看到她中午换下来的脏裤子,此刻正在晾衣绳上张扬地随风飘荡。 她瞬时脸红,看向院子里正在弯腰拔杂草的陆辞。 ——他准备在院子里种菜,正在平整土地。 夕阳照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即使是拔草这样的活计,他做起来,也别有一番气度。 柳云眠开始动摇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她猜测过他是侯爷,毕竟那些手下对他毕恭毕敬;可是他说,侯爷死了。 那他是侯爷的兄弟? 可是她想不出来,贵族会亲自做这些事情。 没来之前,柳云眠想不到这里主子们的残废程度。 前身做过丫鬟,周家老爷子还只是三品致仕回乡,家里的主子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都是一级残废。 更别说侯府了。 然而陆辞,有些事情确实不太会,但是这里的男人们,对于家务,可能都差不多。 他竟然还会主动给自己洗月事弄脏的裤子。 那陆辞,在侯府,究竟是什么身份? “娘子?”陆辞抬头看着她笑,“怎么了?是我哪里不妥当?你舒服些了?” “好多了。我的衣裳,以后不用你洗。” 她都没给他洗衣服,最多把两人共用的床单洗了洗而已,更何况这种贴身衣物。 “没事,我有力气。”陆辞道,“烧灶做不好,总要找些力所能及的活,不让娘子把我退了卖了。” 柳云眠:“……” 竟然在这里等着她,真记仇。 晚上柳云眠烙了葱花饼,煮了小米粥,炒了个白菜。 乡下就是这条件,她还没有打响名声,不能持续赚钱,得省着点过日子。 不过陆辞吃什么都很给面子,每次都等她吃完后,把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 吃剩饭剩菜的,好像也不太符合贵公子的人设。 算了,管他呢! 想太多容易掉头发。 这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黑就上床,哦不,上炕,怪不得生育率那么高。 吹灭油灯之前,柳云眠笑着开玩笑把大鹅蛋递给陆辞,“你答应了铁蛋,可得做到。” 坐等孵出大白鹅。 哦,不,丑小鸭。 前身记忆,为什么什么都见过……鹅刚出壳的时候,确实很像鸭子。 陆辞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的,黑亮的眼睛仿佛揉碎了星光,让柳云眠有些晃神。 “小孩子玩闹,只是不忍让他失望。”陆辞道,“回头如果鹅不是太贵,给他买一只。我还有几文钱,不知道够不够。” “你哪儿来的钱?”柳云眠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大哥给我的。”陆辞笑道,“大哥说,男人不能没有钱,就把他私房钱分了一半给我。” 柳云眠:“……那是多少?” “五文。” 柳云眠:为你们男人的友谊鼓掌。 “你花吧,花了我给你补齐。” 让你一直保持男人价值五文钱的尊严! “多谢娘子。”陆辞一本正经地道。 柳云眠没再接话。 陆辞等了半晌后主动开口:“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嗯?” “你白日睡了,总不能现在又困了。” “我在想,明日进不进城。” 她身上不舒服,而且没有姨妈巾,真的很不方便出门。 这里可没有什么公厕…… 可是不出门赚钱,吃块肉都得心疼,她又不愿意。 然而陆辞显然误会了。 他顿了顿道:“娘子还担心,遇到周府的人?”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我担心我自己。” “娘子是没有放下?” “天下的帽子那么多,你怎么非就得喜欢绿色的?”柳云眠气呼呼地道。 她和周家早就没关系了。 陆辞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是我的错,可能心里到底有些吃味。” 你吃个屁。 你会在意我? “你从前的身份,肯定比周二贵重多了。” “嗯?” “通天侯府啊!”柳云眠道,“多厉害。” “是镇通侯府。”陆辞轻声纠正她。 “反正是侯府,比周家强多了。” 陆辞想到晚饭后自己刷碗,柳云眠在旁边洗手。 自己不小心失手,碗从手中滑落,柳云眠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捞住。 那身手,绝对是练过的。 联想到她宰兔子的模样,陆辞心里就有狐疑。 现在听着柳云眠总是提侯府,不由更生出怀疑。 她是谁派来接近自己的? 柳云眠:我是猴子搬来的救兵! 想到这里,陆辞不动声色地道:“娘子知道我在侯府的身份?” 柳云眠:坏了坏了,你可千万别说。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我想多活两天。 “知道啊。”柳云眠假装打了个哈欠,“你不是侯府的下人,被发卖的嘛!说来还是我高攀了,周家可不如侯府。” “娘子怎么不想,我是侯爷?”陆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玩笑的成分。 “那我做梦,肯定也是先梦见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柳云眠道。 “嗯?” “都是做梦,就做个大的;而且靠自己多好。” 陆辞哑然失笑。 他知道应该问不出什么了,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柳云眠很聪明,对他也多有忌惮,他能感觉到。 她对自己,到底有什么企图? 第017章 当成牲口 “属下觉得,不至于。” 柳云眠“睡着”之后,安虎又来了。 陆辞问他,柳云眠会不会是别人派来的细作,安虎如是说。 柳云眠:总算有个聪明人了。 她图陆辞什么? 图他腿瘸还是图他不会烧火? 呸! “但是她身上有功夫的话,确实有点嫌疑。” 呸! 她收回刚才说的话,两个都是糊涂蛋。 她根本就没掩饰自己的身手。 如果是细作,那不得好好藏着? 她身手好是说得过去的,她在周家学过武。 那时候周家老夫人看别的府邸有武婢,可是自家买不起,就找了自家护院,选了几个丫鬟去学。 这种事情,柳云眠这种事事要强的,自然不会缺席。 不过其实没学多久,随着老夫人兴趣下降,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身手很好的护院,也离开了周家。 柳云眠到底学了多少,还不是自己一张嘴的事情? 她就是天纵奇才,怎么了? 天才违法了? 尔等这些蠢材! 都被发卖了,还觉得自己天潢贵胄,值得别人盯着呢,哼! 有没有听过落毛凤凰不如鸡? 不,就是一根鸡毛,给点风就还以为自己能上天。 陆鸡毛! 被害妄想症! 柳云眠心里狠狠地把陆辞骂了一顿。 两人后来又说了很久,她实在没熬住睡过去了。 临睡之前她还想,陆辞天天熬夜,从来也不见他精神萎靡,可能变态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第二天,为了“报复”陆辞的出言不逊,柳云眠决定狠狠地用他。 院子里有石磨,她决定做豆腐! 昨晚起夜的时候,她特意把豆子给泡上了。 乡下人家,做豆腐是经常有的,柳云眠带着两张葱花饼回柳家要了点卤水。 这次张氏在家,没有对她视而不见,但是也说她了。 “天天吃细粮,会不会过日子!” 柳云眠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说话。 她动手撕了一块饼给眼巴巴看着的铁蛋,又给了蜜蜜更大的一块。 张氏见状忙把剩下的饼收起来骂道:“你们祖父祖母还没吃,倒先让你们吃上了!” “吃吧吃吧,回头我再送热乎的来。” 张氏瞪了她一眼,把卤水给她,“回头送点豆腐来就行。娘喜欢喝嫩一点儿的豆花。” “好嘞,我记住了。” 出门的时候,张氏往她手里塞了两个鸡蛋。 很明显,她不想占便宜。 柳云眠也没拒绝,笑嘻嘻地走了。 铁蛋惦记着他的鹅蛋,跟柳云眠一起回来。 柳云眠让陆辞推磨,自己往磨眼里加豆子。 别说,把这男人当男人想的时候挺难受,总是怀疑自己,胡思乱想。 还用不上! 但是换个思路,当牛当驴,就别提多好用了! 柳云眠心情大好,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 铁蛋还过来捣乱,不过陆辞丝毫没有不耐烦,一边推磨一边照顾他,还让柳云眠到旁边休息。 张氏过来给她送萝卜,见到陆辞推磨,柳云眠在旁边坐着晒太阳,不由大吃一惊。 她放下萝卜就冲过来,作势往柳云眠身上拍了一下,过来就要抢着干。 哪儿有让男人推磨的! 这真是不把男人当男人。 柳云眠却拉住她,“嫂子,你让他推嘛,他一身力气,咱们力气小。” 把男人供起来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别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 张氏小声地斥责她:“没有让男人推磨的,让别人知道笑话。” “那就别让别人知道呗。” 张氏指着那才到人肩膀高的破栅栏,“得多瞎才看不到!” “看就看呗。”柳云眠振振有词,“驴都能推磨,男人还不如驴啊!” 张氏气得又要打她。 但是再看陆辞,好像没听到两人说话,还是和气勤勉地推磨,又有些放心下来。 可能真是一个人一个命,她这个小姑子,命好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醒柳云眠道:“你都跟了他,就别想着那是买来的。好好过日子,我看他人也不错。别因为出了银子,就对人家大呼小叫的。两口子过日子,得互相体谅。” “知道知道!”柳云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氏要喊铁蛋回去,后者却不肯。 “那就让他在这里玩,我得回家收拾了。” 柳云眠送她出去,村里几个妇人去河边洗衣裳经过这里,见姑嫂俩和谐的模样,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柳云眠耳力好,隐隐听见“好吃懒做”、“柳家二丫头这脸真难看”、“我家女儿要这样早就被我打死了”之类的话。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关你们屁事!吃你们家饭还是穿你们家衣裳了? 一个个都住海边啊,管的宽! 等到她们看见陆辞在院里推磨,更是惊掉了眼珠子。 柳云眠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买来的男人好用,几位婶子那么心疼女儿,以后都攒钱给女儿买一个相公,就算女儿脸难看,也能在家里好吃懒做。” 几个人知道她这是听见了,不由讪讪地走了。 “你这张嘴啊!”张氏道。 “以后多跟嫂子学着点,不能吃亏。” 张氏无奈,摇摇头走了。 小姑子若是一直能这样,也挺好。 这家里的日子,渐渐又有盼头了。 柳云眠用新做的豆腐做了麻婆豆腐,香煎豆干,然后看着空了的油罐子惆怅——她还是,有点奢侈了。 米缸刚才做饭的时候发现也空了。 看起来,明天真得进城再撞撞运气去。 陆辞照旧吃得很香甜,好像一点儿都不知道家里要断顿了。 “相公,”柳云眠道,“米缸空了,油也没了。” “那明日买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天上会下银子似的。 柳云眠不由气结,“买东西要花钱的。” “娘子不是还有一两多银子吗?” 混账玩意儿! 竟然敢觊觎自己的存款! 忘了家庭地位了是不是? 正当柳云眠想着要怎么阴阳他的时候,就见陆辞放下筷子,一脸无辜地道:“我说得不对吗?” 第018章 他有个儿子 “那花完这些银子呢?”柳云眠咬牙切齿地道。 她最恨小娇妻,那种什么都不管,事事要靠男人的女人。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能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讨厌加倍。 “原来娘子在为银子发愁。”陆辞轻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娘子不用过于担心。” 是有路,绝路呗! “娘子,我正好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可以吗?” 柳云眠还在想着如何给他当头棒喝,苦于没找到合适的词汇,正艰难组织呢,听到这话只能用缓兵之计,没好气地道:“你说!” 等着,让她想想怎么骂人! 每次吵架都发挥不出来,事后复盘才捶胸顿足,觉得自己发挥失常。 “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想把他接来……” 柳云眠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她是不是长着一张包子脸,还是她对陆辞太好,让他这么膨胀! 自己尚且嫌他吃得多呢,他倒好,还想带个拖油瓶来。 还有,自己竟然从来没想过,陆辞可能之前都成家了,也真是傻白甜! “你刚才说什么?”柳云眠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火气问道。 “我有个儿子……” “上一句。” 陆辞认真想了想:“是这样的。” “再上一句!” “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可以吗?” “不可以!”柳云眠斩钉截铁地道。 陆辞:“……” “我不舒服,先回去歇着,你把碗筷刷了,石磨也收拾了。” 给点阳光就泛滥,给点洪水你就敢泛滥。 还是对他太好了! 陆辞“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再提。 接下来几天,他也没说这件事情。 柳云眠去镇上买了点米面和油盐,又花了好几百文,眼看着她的存款,迅速缩水到了一两,没什么零头了。 不过恼人的大姨妈总算过去了,她决定进城再去碰碰运气。 这次陆辞要跟着,她不想带。 她说要省路费,让陆辞在家专心孵蛋。 陆辞还是像从前一样,非常温和地答应,好像他从来就没有什么脾气一般。 如果不是几乎每天晚上,柳云眠都能听到他们主仆“开会”,就真的信了。 结果还没等出门,胖丫提着一只兔子来了。 柳云眠十分意外。 “之前我和你说好的,第一只猎物给你。”胖丫很实诚,“谢谢你教了我。” 柳云眠表示不必。 “给你。”胖丫硬塞给她,拍着胸脯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没想到你竟然肯教我,这是给你的谢礼。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柳云眠只能笑着点点头。 这热情啊,她有点招架不住。 “我们算朋友了吧。”胖丫道。 柳云眠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 柳云眠:“……” 她真的要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日常到底是怎样表现的。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是傻子。 “不能。”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哦,我猜你肯定也没什么银子,毕竟刚搬出来。”胖丫摆摆手,“没关系,我再自己想想办法。” 柳云眠淡淡道:“对我来说,能借男人,都不能借银子给别人。” 必须让胖丫知道她的坚决,以后也免开尊口。 躺着也中枪的陆辞:“……” “哈哈哈,你这说法好,咱们俩果然是朋友。男人那玩意儿,我也不稀罕,要不我干嘛自梳不嫁了?”胖丫爽朗道。 某玩意儿陆辞:“……” “其实我有银子,”她继续道,“我攒了好几串私房钱呢!” “那么厉害?”柳云眠假意附和,心说你这是考验朋友呢! 没看出来,还挺有心眼的。 “还行吧。”胖丫道,“本来其实有二两银子,但是后来都偷偷给我外祖母花了。她腿疼,看大夫,总也不好。我想着借点钱,去县城给她看看。有钱底气足。” 原来是这么回事。 柳云眠缓和了口气道:“这个说不定我能看。我今日忙着进城,改天你有空,带着外祖母来找我。” “真的?”胖丫一脸惊喜。 “不一定,我是说可能。” “那也行啊!” 胖丫非常高兴地走了。 陆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幽幽地道:“娘子身通阴阳,真是好生厉害。” “一般一般,不及相公。” 论阳奉阴违,你可是老阴阳师了。 柳云眠对他摆摆手,出门坐车去了。 进城之后,她也没有漫无目的地乱撞,而是直接去了王老板家里。 王夫人见了她,一改之前的轻慢,忙请她上座,口称“仙姑”。 柳云眠有点脸红,忙问她孩子的情况。 “按照仙姑的吩咐,虽然也有哭闹,但是比从前好多了。” “那就好。”柳云眠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明来意。 “以后要是有这样的活儿,您帮我留意着些。” 王夫人笑道:“仙姑就是不来,我还想让人去村里寻您呢!” 柳云眠一听顿时高兴,难道这就来活儿了? 但是听王夫人说完,她又有些失望。 因为她说的是,王老板的朋友,开了个铺子,生意一直不好。 这个就在她能力范围之外了。 “我只能看病。” 王夫人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答应以后会帮她找机会。 柳云眠离开王家的时候,带着王夫人硬塞给她的两盒点心。 县城的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只可惜,找不到银子。 赚钱可太难了。 柳云眠准备去扯块布,回家做个幡子,只是名头还没想好。 以后进城,她拿着幡子,别人才能知道她的“神通”。 “话说那镇通侯……” 柳云眠走到茶楼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说书人激情澎湃的声音。 听到“镇通侯”三个字,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结果,她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第019章 奇怪的孩子 “……不好娇娥,却喜男人。太子良娣为此忧心忡忡……” 卧槽! 柳云眠觉得自己知道了! 她知道陆辞在侯府是什么角色了。 镇通侯都挂了,可是还给陆辞安排了那么多人。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陆辞那么牛。 他是侯爷枕边人,说不定侯爷把他当爱人看呢! 咦? 那陆辞说的儿子,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偷偷在外面和人生的? 还是说,那其实是侯爷和别人生的,他想保全侯爷的骨肉? 一时之间,柳云眠脑洞大开,各种狗血的想法应有尽有。 对了,太子妃怎么了? 侯爷和太子良娣有什么关系? 贵圈真乱。 不过接下来,她还想听却不行了,里面观众的哄笑声,鼓掌声,淹没了说书先生的声音。 再看看门口木签上的茶水价格,柳云眠望而却步。 罢了罢了,以后有钱再来听。 她去扯好了布,然后就盘算着回家,自我安慰道,今日先做好幡子,磨刀不误砍柴工,明日再战。 不过她还是决定从周家那里绕了一圈。 ——那是这县城的“富人区”,住的人非富即贵,说不定能碰碰运气。 当然,周家不能去,晦气。 富人区就是安静,柳云眠提着点心揣着布,从容地从各个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府邸门前经过。 后来遇到几个六七岁的孩子,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讨狗嫌,加上可能家里娇惯,十分没有礼貌。 他们见柳云眠走来,纷纷喊着“丑女人”。 柳云眠气得想把人抓来打一顿屁股。 然而却只能算了,毕竟犯不着,也……惹不起。 柳云眠气呼呼地继续走,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空声。 有暗器! 她一偏头,有什么东西几乎擦着脸皮飞过去。 自认为躲过一劫的她,却紧接着又被重重一击,正中脸颊,砸得她一阵头晕眼花。 玛德! 她要爆发了! 她怕点心碎成渣渣,要不怎么也躲过去了。 这谁啊,对她下这样的连环“杀手”。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姑娘,哎,你的脸……”小丫鬟跑过来连连道歉。 在看清楚柳云眠脸上的伤疤时,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不知道,她脸上的伤疤原本就触目惊心,现在脸颊又被擦得通红,委实有几分吓人。 也难怪小丫鬟都被吓到。 “不怕不怕,没事。”另一个声音响起,“老奴在,小主子不怕。不哭不哭……” 柳云眠回头看过去,便见到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婆子,把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搂在怀里安慰。 原来,几个丫鬟带着孩子在外面踢毽子。 她们一个个的,先后把毽子冲着自己踢过来。 柳云眠的脸,正是被鸡毛毽子亲密“爱抚”了。 她和鸡毛,算是犯了冲。 不过这也不算有意的,对方也连声道歉,柳云眠不至于抓着不放。 “下次小心点。”她说。 婆子怀里的孩子,吓得哭了出来。 不过他哭的时候,不像别的孩子哇哇大喊,只紧紧攥着婆子的衣裳,葡萄粒般又大又亮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柳云眠,两行泪滚滚而下。 这孩子,比起刚才那些熊孩子,也太招人疼了吧。 主要他长得也很白净好看,一看平时就是个安静内敛的孩子,很容易让人心疼那种。 乖,别哭,姨姨没有怪你。 柳云眠向着他走过来,笑了笑道:“别哭,我没事,下次小心点就行了。不过就算是不小心,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句什么呀?” 长得好看,也得道歉。 毕竟陆辞那么好看,还是她名义上的相公,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呢! 好看的人,真都是相似的好看。 这孩子和陆辞,都是剑眉星目,不过陆辞气质更高冷,这孩子更招人疼。 那孩子,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一般,直接把头埋在了婆子的怀里。 柳云眠:“……” 宝子,你这样不行啊! 长得这么好看,招人喜欢,以后可不能长歪了。 一般人,她还懒得说教呢! 她才不会承认,主要是看这家下人也都很和善的模样,才发出善意的提醒。 “这位姑娘,”有丫鬟出来伸手拦住柳云眠,“请不要吓到我们小主子。” 柳云眠立刻感受到了来自高手的压力。 ——这个丫鬟,身上有功夫,而且身手应该很不错。 啧啧,小小县城,也卧虎藏龙。 这时候,那嬷嬷开口道:“姑娘,你的脸没事吧。翠微,给这位姑娘压压惊。实在对不住——” 柳云眠还没明白怎么压压惊,手里就被面前武力值不低的丫鬟,塞进了一块银子。 她掂量着,好像有二三两重。 妈呀,原来她今日进城,要靠这种方式有所收获? 原来她还是老天爷的宠儿啊。 她哭笑不得地道:“要不,让小公子再踢一次?” 众人不解。 “要不这银子太多,我拿着不安心。” 众人显然没有见过她这般跳脱的人,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婆子面上露出愁苦之色,道:“姑娘还是早点离开吧,要不我们小主子害怕。” 收人这么多银子,总觉得心里有愧的柳云眠,不由多问了一句。 “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嗯?” 她刚才说话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小可爱,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似乎有点,未开智? 用其他不好的词语形容他,柳云眠都有点舍不得。 “没什么,都挺好的。”婆子抱起孩子,对着柳云眠点头,转身匆匆离开。 柳云眠:“……您留步。我无意于窥探府里隐私,只是觉得,或许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厮杀太久,以为心已经冷硬,但是见到孩子的时候才会明白,原来自己内心一直保有柔软。 婆子愣了下,眼中闪过不敢置信。 她上下打量了柳云眠一番,试探着道:“请问姑娘是哪家的,做什么的?” 柳云眠:“我是给人看事的。” 第020章 陆辞的鹅崽儿 柳云眠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就算不被热烈欢迎,至少对方也会心怀希望,最多将信将疑。 但是万万没想到,婆子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变了脸:“那慢走不送。” 说完,她抱着孩子进了旁边的大门。 几个丫鬟也拿着毽子,灰溜溜地跟着进去。 大门紧闭,瞬时吃了闭门羹的柳云眠:“……” 有意思了啊! 回到古代,竟然还能遇到无神论者。 这意识多先进! 给你们点赞。 她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放到荷包里,又轻轻摸了摸发胀发热的脸,判断多半红肿了。 回家之后去空间里找点药膏就行,没有大碍。 这块银子,确定不是老天爷给她的打赏吗? 愉快! 吃肉补肉! 柳云眠高高兴兴地拿着银子往肉摊走。 别人穿越靠奋斗致富,她穿越靠挨打致富。 我们都能吃上肉,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可是没走出去多远,就有人在背后喊她:“姑娘留步。” 是刚才那个叫翠微的丫鬟。 柳云眠闻言顿时紧张。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要把银子给要回去吧! 她犹豫一下,是不是该撒丫子就跑? 就微微犹豫这么几秒钟,翠微已经走上前来。 她对柳云眠拱手道:“姑娘,刚才得罪了。” “没事没事。” 只要别把银子要回去就行。 或许猜测出她的心思,翠微道:“又找姑娘,是想问您刚才说的事情。” 说话间,她又要给柳云眠塞银子。 虽然柳云眠爱财,但是取之有道,所以摆摆手拒绝了:“翠微姑娘,我的意思是,可以给小公子看看;倒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姑娘借一步说话。” “好。” 翠微带着柳云眠从后门进去,也没请她进去,只把门房的婆子撵走,两人在门房说话。 “我家小主子,自出生就听不见声音。”翠微咬牙道。 原来是先天性耳聋? 怪不得她看那个孩子,怎么都觉得违和。 天生耳聋的孩子,心智发育也跟不上,因为没有输入,难有输出。 这就棘手了…… 有的问题,可以通过植入人工耳蜗,但是需要手术,而且价格恐怕也是天价。 (防杠说明:女主非来自二十一世纪,医术只是推动剧情发展,切勿代入专业评判,谢谢。) 她和这些人仅一面之缘,虽然孩子可怜可爱,但是也不能冒险。 “姑娘能否帮忙看一看,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他的母亲,是极好极好的人,真的……”翠微迫不及待地道。 哎,这和人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上天要让谁难过,还需要道理吗? 往往不是好人有好报,而是祸害遗千年。 “这个我怕是帮不上忙。”柳云眠道,“不过他这般应该不会说话,你们可以尝试让他看你们的嘴型,慢慢教……” 这么多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有效果呢? 总比现在的情形好。 “还有,”柳云眠看着翠微道,“以后也别相信什么神婆,没有用。” 翠微:“……” “真的。”柳云眠诚恳道,“小公子这种情况,神婆是没用的。” 唯一可能有用的,是她。 就,别浪费银子了。 这家挺好的,虽然孩子先天残疾,但是并没有感觉到这些下人对孩子的怠慢。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翠微对着柳云眠福了福。 柳云眠笑着摆摆手,“没帮上什么,告辞了。” 她去买了肉和猪下水,又去买了一些米面和调料。 赶车的赵大爷见她轻松拎着那么多东西,不由竖起大拇指:“二丫头真是能干。” 柳云眠笑眯眯地塞给他一块点心。 她今日带的东西有点多,怕他不愿意。 赵大爷接过点心,非常高兴,说是要带回家给孙子吃。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小公子令人可怜,回去的路上,柳云眠好像心头压着什么一般,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眼神很干净,一直在流泪的孩子。 柳云眠带着战利品回家,发现陆辞正在门口等她。 两人见面,同时发问:“你……” “你先说。”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陆辞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问道:“娘子,你的脸怎么了?” 柳云眠顿了一下,促狭道:“拿脸赚钱去了。” 陆辞:“……疼吗?别说笑了。” “不疼,被别人踢毽子踢到了脸上,给了我二两七钱的银子,嘿嘿。” 陆辞:“……我去岳父那里要点药油来。” “不用。” “不疼吗?” “想想二两银子就不疼了。”柳云眠笑嘻嘻地道,“相公觉得值不值?” 陆辞沉默片刻后道:“下次换我去。” 柳云眠被他逗笑,“那可不行,相公这张脸,倾国倾城,我还舍不得呢!” 陆辞:“……” 柳云眠又指着他身后的“小尾巴”道,“这是相公孵出来的大鹅?” 丑鸭子! 她刚才走近就发现,陆辞身后跟着一只黄不拉几又带点黑的小绒鸭,哦,不,鹅。 陆辞走一步,它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陆辞脸色尴尬:“它,今日自己就破壳而出了。” 不是他孵的。 他对天发誓,他对那只蛋,什么都没做过。 他就是在炕上和包子对峙,准备调教一下这个认不清主子的蠢货。 然后,蛋壳裂开了。 出来了一只小丑东西。 而且,似乎把他当成了爹娘,就要跟着他。 柳云眠哈哈大笑,“可喜可贺。” 陆辞一点儿也不知道,哪里可喜可贺了。 柳云眠把清洗猪下水的活儿交给了陆辞。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觉得陆辞很爱干净,可能还有点洁癖。 交给他,她放心。 陆辞只是微微皱眉,随即很快接受了指派,提着猪下水到河边清洗去了。 嗯,他的鹅宝宝,也在后面跟着。 那情景,怎么看怎么滑稽。 柳云眠晚上做了干煸肥肠,又把买来的肉都过了油,让陆辞去给前院送去一碗。 她怕自己过去,家人又得问她的脸怎么回事,又得解释一番。 陆辞端着碗,把小丑鹅也拎着送过去。 结果他回来的时候,又把小丑鹅给带回来了。 第021章 带她一起吃软饭 “怎么回事?铁蛋不要?”柳云眠好笑地问道。 “它不肯留下,像要杀了它下锅一样。”陆辞面上颇为无奈,“大嫂心疼,让我带回来。” “大嫂心疼?”柳云眠没听明白。 “大嫂说,怕它上火,养不活,让我带回来养。” 肥水不流外人田。 陆辞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铁蛋,结果他却没有反对,说他反正每天都过来玩。 于是,可怜的陆辞,只能带着鹅宝宝又回来了。 柳云眠听得直笑。 饭菜不错,陆辞晚上吃得又不少。 柳云眠摔,还以为他洗完猪下水之后胃口会受到影响呢! 晚上的时候,包子又蹭着她。 柳云眠忽然有些好奇,小丑鹅,怎么不怕包子呢? 不是动物对于危险的动物,有一种先天的敏感吗? 也不知道是包子现在没长成,没有什么威严,还是那只被陆辞孵出来的鹅是傻的…… 但是因为柳云眠是打着养猫的旗号把包子抢来的,所以现在也不好意思问陆辞。 很快又到了卧谈的环节,陆辞开口了。 而事实上,柳云眠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喵喵”叫,还以为陆辞要对自己下手了呢! “娘子,今日你和胖丫说,男人可以出借?” 来了来了,他来了。 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果然来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男人和钱一样重要,都不能外借,相公怕是误会了。” 黑暗中,她听见陆辞轻笑了一声。 柳云眠的心,没出息地跟着颤抖。 这厮是生气了? “娘子的脸还疼吗?”陆辞又问。 怎么,你还想补一巴掌? 不疼了,因为她刚才已经进空间找了药膏抹上了。 “有点疼。”柳云眠装模作样地道,“但是银子也很香。相公觉得,我拿脸换银子,值不值得?” 陆辞:“……下次让我去。” “那不行,我这是破罐子破摔。相公的脸,倾国倾城,谁舍得?” “娘子,倾国倾城,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陆辞轻声喟叹,又似乎带着无尽的宠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多了怕是耳朵会怀孕。 “娘子,家里很缺银子,是不是?” 柳云眠内心:你这不是废话吗? 我要是有银子,能拿脸换钱还这么高兴?我到时候,就拿银子砸别人的脸了! “主要你吃得有点多,我养起来有点费力。”柳云眠道。 陆辞道:“可惜我腿脚不好,不能帮娘子分担。” 柳云眠呼吸重了几分:你不提这茬,我可能还没那么生气。 你腿脚到底好不好,你自己没数? 跟谁装呢! 正当她几乎忍不住的时候,就听陆辞话锋一转道:“前几日,我和娘子提过,想把孩子接到身边来……” 柳云眠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相公的意思是,我养活你都吃力;再来一个,我能省力些?请问你儿子多大了?” “让我想想,他是壬午年九月初四的生辰,今年四岁了。”陆辞道。 柳云眠心里唾弃,渣男,连儿子的年龄都得反应这么半天。 四岁的孩子,她疯了才会接手。 她脑海里浮现出熊孩子讨人嫌弃的样子,表示坚决不行。 “我能养的,只有生我的人和我生的人,别人都不行。”她斩钉截铁地道,不给陆辞留任何想象空间。 她才不要给别人当后娘。 自己亲生的都不一定能教好,还去对别人孩子指手画脚? 谁不知道养孩子这件事情是赔本的买卖? 无非是血脉羁绊,给了人勇气,跳进养娃的坑里。 没有血脉关系,想让她承担起养孩子的责任? 不可能。 她更无法理解,给自己老公养孩子的女人。 真的不介意吗? 不行,她心眼小,她容不得人;她在感情上有洁癖,只想要完全属于自己的男人。 找不到,宁愿单着,宁缺毋滥。 给人当后娘,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其实还有另外选项的加持。 这个孩子,他带着银子来! 听陆辞说,这孩子坐拥很多财产,非但自己衣食无忧,还可以养活他们两人时,柳云眠震惊了。 “你都被流放了,你儿子怎么还能带着财产全身而退?” 难道是陆辞此前做好的安排? 陆辞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酝酿。 柳云眠严肃地道:“我要听实话!你说一次谎,以后就得用许多谎言来圆。我虽然笨,但是迟早也能发现。” “他外家的钱。”陆辞道。 柳云眠:“???” 等等,让她理一理。 合着陆辞这是带着自己一起吃软饭? 带着后面的妻子,去吃前妻的软饭,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你娘子愿意?” “我娘子是你。” “你原配。” “没有原配。” 柳云眠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对不住。” 原来人没了。 因为人没了,所以现在孩子要带着东西投奔他吗? 不对。 “他们可以给你赎身啊!”柳云眠道,“给我二十两银子,你自由了,我有钱了。”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打开了新世界的柳云眠,简直太高兴了。 然后她就听陆辞幽幽地道:“娘子怎么能这般想我呢?我们已经成亲,贫富都不能让我改变初衷。” 柳云眠:“……” 求求你,改了吧。 咱们俩人,瞎凑合什么呢! 完全都不是一路人。 “我只是想把他接来,放在眼皮底下照看,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娘子操心。我们每个月吃喝他来管,也没有多少银两。” 柳云眠无语。 陆辞你怎么好意思开口? 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让一个三岁,哦,四岁孩子养? 你这孩子生的,可真值啊! “不行。”柳云眠道,“我不想占便宜,也不想卷入你们的事情之中。如果他在村里安家,你可以随时去看他,但是我不参与。” “那就再说吧。”陆辞没有勉强。 柳云眠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她就闻到了熟悉的麻药味儿,识趣地“昏睡”过去。 她听见安虎进来说:“主子,您说是小主子外家的银子……” “难道不是吗?”陆辞反问。 “是,那倒是。” 柳云眠心说,他是没想到,你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来吧。 哼,今日的陆辞,真让人讨厌。 还赖上自己的,得想办法把他给弄走。 第022章 教她内功 晚上柳云眠做梦,梦见白日里看见的小孩,带着人来找陆辞。 她问道:“是来给你爹赎身的吗?” 那个原本不会说话的小孩脆生生地道:“不是,家里穷,赎不起,我是来陪着我爹的。” 柳云眠:卧槽,原来是来吃白食的。 她之前听陆辞说,儿子带着金山银山,她就觉得是忽悠自己。 果然证实了吧。 “没关系,不用赎身银子,不耽误你们父子团圆了,快走吧。”柳云眠忙送客。 “那不行。”陆辞开口,“我还没有回报娘子,不能一走了之。” “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回报我?总不能是以身相许吧。” “未尝不可。” 梦里,陆辞也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不稀罕别人用过的烂黄瓜!”柳云眠撕破了脸。 陆辞原本都已经睡着,却被柳云眠说梦话的声音惊醒。 她好几日没说梦话了,今日这是受了刺激? 烂黄瓜? 饶是他聪明,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就……有点尴尬。 她这脾气,一点儿也不像做惯了丫鬟,忍气吞声的样子;倒像个炮仗,一点就着,什么委屈也不受。 柳云眠的梦还在继续。 她梦见要把陆辞和那孩子撵走,结果人家非但不肯走,还鸠占鹊巢,把她给撵走了。 柳云眠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梦如此清晰,以至于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历历在目。 她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就把白日见到的小孩,和陆辞联系起来了呢? 那孩子倘若真会开口说话,家里肯定都高兴坏了。 不过陆辞这厮,将来真的有可能赖着自己不肯走。 哼,由不得他。 从今天开始,继续努力练身手,将来一拳一个陆辞! 她在陆辞面前,关于身手这件事情已经不加掩饰。 所以早起以后,陆辞烧火热饭,她就在院子里练拳。 陆辞聪明,烧火已经难不倒他。 他一边烧火,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柳云眠。 她的拳法,虽然招式一般,但是十分流畅;就是看起来,好像徒有其表,没有什么内功在。 她竟然就这般大喇喇地在自己面前展现实力,是为了破除自己的怀疑? 她真的只是周家一个普通的丫鬟? 关于这件事情,他心里存疑已久,前些天就让安虎去查了,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回来。 他对柳云眠,是越来越好奇了。 当然,那只小丑鹅,还是跟在他背后。 陆辞站起身来的时候,差点一脚踩在它的粑粑上,顿时无语。 算了,乡下便是这样,没办法太讲究。 他把地面收拾了,然后出来看柳云眠打拳,还指点她。 “娘子,如果右手变成长拳,是不是更好一些?” 柳云眠试了一下,眼神一亮,好像确实如此。 陆辞,果然有两把刷子啊! “相公,你功夫也不错?” “不敢说不错,尚可。”陆辞笑道。 柳云眠对于古代的功夫没有什么概念,闻言试探着道:“相公,我听说有的人功夫很厉害,一下就能跳到墙上,甚至屋顶上。你说,有没有那么厉害呀!” “那不算厉害,只是寻常而已。” 柳云眠没出息地睁大眼睛。 原来,轻功真的是存在的! “那相公,你会吗?” 陆辞点点头:“之前确实可以。不过现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腿,有些黯然。 柳云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相公,能教我吗?” “可以。”陆辞并没有扭捏,爽快答应。 “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 “那现在?” “遵命。” 柳云眠立刻拉开架势,“你说——” 陆辞笑道:“娘子,屋里请。” “嗯?” “修习内功,我们习惯在床上。” 柳云眠忽然怀疑起来,这厮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调戏自己。 “咱们在炕上试试。”陆辞一本正经地道。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柳云眠盘膝坐到炕上。 陆辞把门窗紧闭。 柳云眠:“???” “内功心法,这都是不能外传的。”陆辞解释道,“隔墙有耳。” 柳云眠:“那教给我,算内传?” 陆辞被她逗笑:“夫妻一体。” 柳云眠:个大头鬼。 “娘子,把衣裳脱了。” 柳云眠:卧槽! 难道练的是《玉女心经》? 怎么感觉陆辞这厮不正经,在调戏人? 陆辞忍笑道:“脱了外裳就行,一会儿会很热。” 柳云眠将信将疑地把罩衣脱下。 里面还有深蓝色粗布对襟小袄,天热的时候是直接穿出去的,倒也不怕。 她开始按照陆辞教她的办法吐纳。 ——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怀疑陆辞在忽悠自己。 不过陆辞说,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柳云眠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这玩意儿,还得日久生情? “娘子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多试试。” “哦。” 柳云眠现在正小人地想,会不会把人练得走火入魔。 “云眠,云眠,你在家吗?”外面忽然传来胖丫气喘吁吁的声音。 “在,在呢!”柳云眠连声答应,从炕上下来,把罩衣套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出门。 陆辞跟着她一起出去。 胖丫身后背着个老妇人,应该是她昨天说过的外祖母。 她倒是个急脾气,什么事情都等不得。 昨天才提,今日就来了。 没想到,胖丫看看她,又看看陆辞,突然小声地问:“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柳云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是误会了。 仔细想想也是,大白天,门窗紧闭,两个人在屋里,自己又系着衣裳出来…… 生气。 要是真的干点什么就算了,问题什么都没做。 “是不是时候,你都来了。”柳云眠道,“进来吧。” 胖丫把外祖母背进来,放到椅子上坐下。 柳云眠先给她把脉,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腿。 胖丫倒是没觉得异常,她是个心大的,现在只觉得柳云眠太厉害了。 ——在城里待过的就是不一样。 她把柳云眠现在种种表现,都归结于后者在周家的经历。 对她来说,只要是出了这个村子的世界,都是未知而神奇的。 倒是陆辞,饶有兴趣地看向柳云眠。 之前会看事,现在又会看病了? 她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陆辞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期待来,甚至觉得,就算柳云眠是细作,也是个有趣的细作。 从前混到自己身边的那些蠢材,漏洞百出,很容易就让他看穿。 柳云眠不一样。 她似乎处处都是破绽,可是细细追究,又觉得无懈可击。 这对陆辞来说,是太过新奇的体验。 且看看,她到底还能给自己多少意外和惊喜。 “你等等我。”柳云眠往外走。 胖丫急了,“云眠,你去哪里?你还没说……” “茅厕,人有三急。”柳云眠急匆匆地出去。 胖丫:“……” 陆辞:“……” 片刻之后,柳云眠回来,问胖丫:“三串钱有吗?” 胖丫点头,从怀里掏出三串钱给她。 “你先回去,晚上我做法,明天把东西送给你,给你外祖母服下就好了。” “真的?”胖丫激动地都快要跳起来,眼中丝毫没有怀疑。 “嗯。” 胖丫对她千恩万谢,然后背着外祖母走了。 陆辞好奇,“娘子要如何做法?” 第023章 包治百病 “天机不可泄露。”柳云眠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那条“断腿”,“我都是为了相公好,所以还是不告诉你了。” 陆辞没有勉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晚上买点肉,给娘子补补。” 做法耗费心神,得补。 晚上吃馄饨,陆辞烧火的工夫,柳云眠在屋里,进了空间取出药来。 这是一种纯白的小药片,被柳云眠融在水中,无色无味透明。 胖丫的外婆,是双膝退行性病变,其实就是一种老年病。 只是因为她年轻时候出过大力气,所以现在才会疼得格外严重。 还好,对于新纪元来说,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病症。 第二天,陆辞就见到柳云眠把一碗白水给胖丫。 而胖丫,竟然把这碗水奉若神水,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去了。 “娘子,你那水……” 确定不是白开水? 陆辞忍耐再三,还是不耻下问。 “做过法了。”柳云眠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时候?”他怎么没看见? “做梦的时候。” 陆辞:“……” 突然感觉,柳云眠是个江湖骗子。 可是奇怪的是,下午胖丫就送来一盘豆芽,说是她外婆好多了。 真有那么神奇? 不可能。 这超乎了陆辞的认知。 他思来想去,最后判定,胖丫要么是傻,要么是坏。 他怀疑,胖丫和柳云眠是一伙的。 她们在一起设套,套自己这只兔子。 但是他会上当吗? 呵呵。 柳云眠晚上偷偷听他和安虎对话,听到他的猜测,简直要绷不住笑了。 你算哪根葱啊,值得别人大张旗鼓地害你。 往你脸上贴金,说你是侯府的贵人。 要是说大实话,你不就是个卖屁股的嘛,哼! 而且,你男人还死了呢! 镇通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陆辞这种人? 她想象不出来陆辞笑脸相迎的样子。 感觉那侯爷,可能是个抖m,专吃陆辞这一口? 那他们两个,谁雌伏呢? 貌合神离的夫妻两人,都陷入了对对方的深深好奇之中。 张氏来给柳云眠送油渣包子。 油渣是之前柳云眠送回去的,她又包了包子送来。 就是这般不想占人便宜的人。 她把一只跟着陆辞那只,让铁蛋心心念念的小丑鹅抓起来看了看,摇头道:“可惜了。” 柳云眠好奇:“嫂子,什么可惜了?” “是只公鹅,不能下蛋了,只能留着过年吃肉。”张氏嫌弃地把小丑鹅扔回到地上。 “那就等过年的时候,铁锅炖大鹅。” 受了委屈的小丑鹅,直奔陆辞而去,蹭着他的鞋面,好像在哭诉,“宝宝好苦”。 柳云眠见状忍俊不禁。 那是陆辞的“亲儿子”,算算是次子呢! 不过说实话,小丑鹅的性格,真的有点像陆辞。 闷骚。 看着丑丑小小,人畜无害,但是惹了它,立刻就炸毛。 包子喜欢逗弄它,然后被它啄过很多次。 不过显然现在它还没有什么杀伤力,包子并不放在心上,照旧继续逗它玩。 小丑鹅每天都在炸毛和找它“爹”告状中。 这家里,也是十分热闹。 柳云眠回家借了笔墨,让陆辞帮她写幡子。 陆辞持笔温和笑问:“娘子想写什么?” “九天仙女下凡尘。”柳云眠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 陆辞被逗笑,“当真?” “当然是假的。”柳云眠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想好,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陆辞略思忖片刻后道,“‘包治百病’吧。” 柳云眠抚掌赞道:“好,就写这个!” 非常棒。 信医的,她就是大夫;不信医的,她就是神婆。 反正最终目的就是治病。 陆辞,你行啊! 他的字,银钩铁画,风骨铮铮,用在她这个“江湖骗子”的幡子上,都有一种德不配位的自惭形秽。 柳云眠单方面宣布,陆辞肯定是上面的! 字如其人,这个人,够硬挺! 柳云眠搞定了幡子,迫不及待就要进城试试运气。 这次,她不要靠脸靠运气,她要靠实力。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先引来了长舌妇。 村里几个妇女,结伴去河边洗衣,走到她家门口,又指指点点。 柳云眠真不知道这些人,天天是不是吃得太饱了,每次走到自家门前都有话说。 这次,她们盯上了柳云眠放在院子里的幡子。 说实话,柳云眠也是故意放在门口的。 万一村里有人,不信邪,不怕她的名声求来了呢? 赚钱谁会嫌少,蚊子腿也是肉呢! 前几天胖丫外婆,她赚了两个子儿都高兴呢! ——空间把药定价298文,中间商成功赚得两文差价。 结果这些妇人,在门口厚着脸皮问她要做什么买卖,幡子上写的什么字。 张氏告诉过柳云眠,也就是这几个人,总是在背后嘀咕。 说她是丑女,陆辞是瘸子,两个人正相配。 “王婶儿,”柳云眠脆生生地道,“写的是包治百病。明儿你家谁病了,来找我,我给你便宜点算。要是多病几个,我再给你便宜点。” 妇人气得脸红脖子粗,要和柳云眠理论。 柳云眠一脸无辜:“我说错话了啊!你看你怎么想那么多,这不是听说您就爱占便宜,给您点便宜,让您高兴嘛!” “谁说的?谁说的?”妇人泼辣道,“还‘包治百病’,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谁瞎了眼找你看病!”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出现在不远处,沿着并不宽敞的路,奔着她们而来。 因为晚上刚下过雨,地上有水洼,几个妇人怕水溅到身上,忙躲到一旁。 没想到,马车行驶到门口,停下了。 几个妇人看着那马车,都有些瑟瑟。 她们在村里,极少有机会见到马车。 能拥有马车的人家,非富即贵。 柳云眠也有点意外。 难道是来接陆辞的? 帘子被掀开,露出了王老板那张白胖的脸。 “我的娘呀,柳姑娘,总算找到你了!”王老板看见柳云眠,高兴地两眼放光。 幸亏他上次怕被骗,留了柳云眠的住址,这才艰难地找来了。 村里几个妇人,本来已经退出去很远,听见他的话,不由瞪大眼睛。 这样的有钱老板,竟然是来找柳云眠的? 难不成,真找她看病不成? 柳云眠笑道:“王老板光临寒舍……” “不说那些。我找你有急事。” 王老板也是个爽快人,从马车跳下来,直接走进来。 他还和陆辞拱拱手,这才说明来意。 第024章 她和周二的关系 人靠衣裳马靠鞍。 那些对柳云眠指手画脚的妇人,只是看到一辆并不很奢华的马车,就已经对柳云眠刮目相看,不敢轻视。 柳云眠觉得十分可笑。 她这个真材实料的人,放在这里的震慑力,竟然不如一辆马车。 不过她也没有搭理这些长舌妇,直接把王老板请到了屋里说话。 ——就是不让那些长舌妇知道怎么回事,急死她们。 原来,王老板认识当地县丞孟怀。 做生意,肯定得和官府打交道,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 孟怀有些难言之隐。 “……本来不该跟您说这些的,”王老板脸色发红,“但是实在是替他着急。他之前从来没跟我说过,昨天喝酒才提起来……” 柳云眠:“……那,是不是该找大夫?” 她不太想接这样的活儿。 因为这里是古代,男女有别。 就算她身为大夫有某些坚持,也到底得在现实面前低头。 “大夫都找遍了,一点儿用没有。而且之前明明好好的,忽然之间就……所以想着,是不是犯了什么邪祟,才想到了仙姑。” 之前好好的,说明不是先天性的。 柳云眠心中大概有了些猜测,无非就是某种突发的疾病引起的。 可是…… “仙姑放心,只要您能帮上忙,银子不是问题。”王老板连忙道。 柳云眠:她的贪财,难道写在脸上吗? “这件事情,我得和相公商量一下,您稍等。”柳云眠拉着陆辞到隔壁房间。 陆辞以为她要问自己是否同意,没想到她开口就是银子。 “你说我要多少银子合适?二百两还是一百两?” 男人最忌讳的不就是“不行”两个字吗? 但是柳云眠不太清楚,为了“行”,他们肯付出多少代价。 二百两银子,感觉有点狮子大开口。 但是想想现代二十万,对于有权有钱的人来说,好像也还行? 陆辞:“……” 难道不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毕竟是别的男人,这般隐秘的事情。 柳云眠很着急,毕竟王老板还等在门外呢。 “想不出来?比方这事落在你身上,你愿意掏多少钱?” 陆辞脸色黑了下来。 柳云眠:“???” 难道她不小心,也戳到了陆辞的肺管子? 那他…… 好像没觉得不行啊? 可能是侯爷不行,所以和他在一起? “算了,不问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她就不应该当自己有男人。 陆辞是个废物。 她决定自己拿主意,狮子大开口。 实在不行,对方可以砍价嘛! 正当她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忽然被陆辞拉住袖子。 陆辞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五百两。” “啊?哦哦哦!” 要说狠,还是得男人。 她为二百两银子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直接翻番还不止。 就是,怎么开口呢? 陆辞似乎有读心术,淡淡道:“价格我跟他谈,你在这里等着。” 柳云眠:“今晚我给你做小酥肉吃!” 五百两银子到手的话,费点油算什么? 陆辞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挑眉道:“人还没见到,就确定你能解决?” “能。”柳云眠自信满满。 陆辞掀开帘子出去。 这次,他得好好盯着她,看看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怪力乱神那些,他不信。 他至今也不觉得,柳云眠真有神通。 他之前不是怀疑过,柳云眠和许多人一起,唱大戏迷惑自己吗? 他现在,依然有这样的怀疑。 陆辞出去和王老板说话,柳云眠偷偷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不过没听清楚。 “好说好说。”王老板嗓门很大,“只要能治好,银子不是问题。五百两不多不多。” 约定好明日来接他们,然后他又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核心意思只有一个—— 病治不治得好,那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守秘密。 县丞,那是王老板的靠山,关系到他以后的生意。 柳云眠笑道:“您放心。” 王老板却看向陆辞。 陆辞微微颔首,他如释重负。 柳云眠:??? 你是不是有眼不识泰山! 谁才是能帮上忙的人啊! 还有陆辞,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弄得他像家里的老大一样,哼! 送走王老板,柳云眠拿出银子去买肉。 陆辞笑道:“娘子这是志在必得?” “当然,手到擒来。”柳云眠学着他的样子挑眉,“相公可以走着瞧,你笑什么?” 看不起谁呢! “觉得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相公。” 啧啧,上道啊! 柳云眠出门恰好遇到刚才那几个妇人,她们洗完衣裳往家里走。 她不想搭理这些长舌妇,结果却被她们没羞没臊地搭讪了。 “云眠啊,刚才那是谁啊!是你在城里的主家?” 柳云眠昂首:“找我看事的城里老板。” 几个人露出愕然之色。 柳云眠挺胸,睥了她们一眼,骄傲地离开。 ——她感觉自己,把包子蔑视陆辞的模样学了十成。 晚上,安虎又来学猫叫。 她来的是月经,陆辞这手下出现的频率是日经。 “柳云眠的事情查得如何了?”这次是陆辞先开口。 柳云眠心一颤颤。 虽然一直知道他会怀疑自己,但是听着他冷漠的声音,她还是觉得控制不住地发慌。 “回主子,”安虎也有点慌,“属下查了,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犯了错之后被撵出府里。 “那她和周二的关系呢?” 柳云眠:你还真在乎啊! 我都没说,你有个儿子呢! “府里没有关于两人的传言;就算有些来往,可能也是私下的……属下只查出来,她爬床的事情,似乎得到了周二的授意。” “怎么说?” “因为被撵走的时候,她自己说的,不过没人信。” “为什么没人信?”陆辞声音越发冰冷。 “因为周二,名声不错。她却是有名的掐尖要强,人缘不好。众人都说她昏了头,胡乱攀咬。” 呵呵。 柳云眠笑了。 周二的名声岂止不错? 那简直是中央空调,府里哪个人他温暖不到? 前身,确实沦陷在周二的温柔中,为他所用。 第025章 柳大忽悠 柳云眠占了人家身子,不想攻击前身。 但是她确实,有点傻,被周二骗得团团转。 周二哄着她去爬床,说她若是讨得镇通侯的喜欢,日后可以帮到他,两个人才能有美好的未来。 对此,柳云眠想爆粗口。 什么美好的未来! 踩着女人上位的狗东西。 前身被打得半死撵出来,他帮她求过一句情,还是送过一两银子来? 他怕是在忙着笼络下一个可以为他死的女人。 生母卑微不是他的错,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是他的错,但是靠这种手段,实在为人不齿。 前身掐尖要强,掐了这么个玩意儿! 陆辞也冷笑一声:“多半是真的。” 柳云眠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安虎不敢说话。 他总觉得,自家主子疑似绿云罩顶。 这是他能知道和评论的吗? 安虎又道:“主子,属下去见了小主子。” 柳云眠:谁? 陆辞的好大儿来了? “他怎么样?” “还是从前那般光景,没有很难过的样子。” “也好。”陆辞似乎喟叹一声,“好好照顾他。” “主子,属下想……”安虎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夫人擅长给人看事,是不是也能给小主子看看……” 柳云眠:看什么? “你是不是也听人说观音奴命硬?”陆辞声音冷冽。 柳云眠:命硬?什么歪理邪说? “属下不敢。” “休要再提此事。” “是!” “她的那些手段,我没看明白,不会用观音奴冒险。” “主子所言甚是,是属下考虑不周。”安虎低头认错。 柳云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陆辞的儿子叫观音奴啊。 懂了。 虽然大家取的名字不一样,但是总体思路都是贱名好养,观音奴,和村里的狗剩差不多。 “那小主子……” “暂时让他留在住处,有那么多人看顾着,我不担心。” 柳云眠:渣男! 人再多,也不是爹和娘。 “我明日再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陆辞声音听不出起伏,冷意十足,“之前让你查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查到了吗?” “村里的人比较多,属下得一个个查,而且隐蔽行事,所以进展有点慢,请主子降罪。” “嗯,不怪你。”陆辞道,“二月二那日,亥时出门的人,确实也不容易查。” 柳云眠心说,可不是嘛! 这里又没有监控,还得旁敲侧击打听,不容易。 等等,二月二?亥时? 二月二那日,家里买了一小条猪头肉,前身多挑了两筷子,被高氏说了,然后摔了筷子出了家门。 她在河边转了好久,听到一对野鸳鸯在芦苇荡里不可描述。 他们似乎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恼羞成怒出来抓人。 前身藏起来,大气不敢出。 她不傻,这种时候撞破别人好事,说不定就被人杀人灭口扔进河里。 等等! 慢放! 野鸳鸯? 她为什么觉得是一对野鸳鸯? 因为里面有压抑的声音……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或许也可能是疗伤或者密谋? 怎么感觉,陆辞和安虎,可能就是那两个人?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岂不就是他们杀人灭口的对象? 如果真的听到什么也就算了,问题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这简直,也太憋屈了。 不能说,千万不能说。 柳云眠忽然就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有点轻飘飘的,扯不住,要随风而去了…… 好恐怖的感觉。 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一回事,陆辞说过,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不行。 在被陆辞发现弄死之前,她最好把陆辞弄死。 她竖起耳朵要听主仆俩对话,结果这俩人不说了。 只陆辞说,明日要跟着她一起去。 呵呵,想得美! 柳云眠脑子飞快地转着。 第二天,她不动声色,直到接她的马车都来了时,她忽然惊呼一声。 “哎呀,不好。” 陆辞不明所以,开口关切道:“娘子,怎么了?” “我今日答应给胖丫的外祖母再看看,找不到我她一定很着急。”柳云眠道,“你就在家里等他哈,我走了。” 说着,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提起裙子登上马车,催促车夫赶路。 风掀起马车侧壁的帘子,我偷偷看向陆辞,却撞进了他平静的眼眸中。 他嘴角带笑,对我摆摆手:“娘子慢些,早点回来。” 竟然一点被甩的懵逼和愤懑都没有? 弄得柳云眠,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行,这不行啊。 柳云眠暗暗对自己说,现在你面对的可是凶残的想要你命的亡命之徒。 任何对敌人的心软,都是往自己身上插刀子。 她跟着王老板,像做贼一样进了一家客栈,在那里,她见到了孟怀。 孟怀才三十岁。 她和孟怀,都因为对方的年龄感到惊讶。 柳云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有点惨。 孟怀:这么年轻,能有什么道行?至少得四五十岁才值得信赖吧。 孟怀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该不会是眼前这个女人,会什么特别的房中术吧。 可是,这张脸,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来。 柳云眠:你对着天仙也提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请务必有点逼数。 她给孟怀把脉。 孟怀露出狐疑之色:“还要把脉?” “我看事,就是这个规矩。你可以看,或者不看。”柳云眠淡淡道。 王老板忙打圆场道:“孟大人,试试,试试。” 柳云眠: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反正你们又没有交定金。 孟怀这才勉强把手腕伸出来。 柳云眠给他把过脉,脑海里就浮现出对应的药。 嗯,应该是十两银子就够用了。 其实她觉得,这药十文钱都不便宜。 但是空间定价也有策略,显然这是摸准了男人的点。 “仙姑?”王老板见她班上不说话,不由试探着开口道,“请问仙姑,可看出原因了?” “嗯。”柳云眠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道,“这是祖宗对孟大人有所不满。” 祖宗? 又是祖宗? 王老板不由想,怎么这些祖宗,光吃香火,不知道帮忙不说,还净来添乱。 “祖宗对我不满?”孟怀将信将疑。 柳云眠信口开河,“孟大人想想,您祭祖的时候,虔诚吗?” 孟怀认真点头:“虔诚。” 他沐浴焚香,提前几日不近女色,不沾荤腥,比大部分人都虔诚。 他表示,自己日常还是很注重这些的。 眼看着他目光中带出来“你这个江湖骗子”的审视,柳云眠心道,擦,竟然还真遇到一个认真的憨货了。 不过不慌,小场面,她能hold住! 她不慌不忙地道:“这些话,孟大人不必对我说。您回去之后,自己反省便是。” 没有问题,多想想就想出来问题了。 孟怀:“这……” 王老板也觉得这有点难以取信于人,便试探着道:“那按照仙姑的意思,只要重新虔诚地祭拜祖先,孟大人的……身体就能好了?” “这是根源。”柳云眠故作高深,“当然还得我这个中间人,去帮忙和孟家祖宗说和,也听他们抱怨。然后等做完法,我会给孟大人一碗符水,分三天喝下去。” “然后就好了?” “主要看态度。”柳云眠昂首道,气势颇能吓唬住人。 孟怀虽然将信将疑,但是黔驴技穷,实在无计可施的他,在王老板的劝说下,决定试试。 他问柳云眠:“仙姑,什么时候可以做法?” “现在就可以。” 第026章 再遇小公子 孟怀心中高兴,对柳云眠的信任也增加了几分。 毕竟她没有拖延时间,直接就能上手了。 他又试探着问:“那什么时候能有效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柳云眠淡淡道。 王老板忙道:“是是是,仙姑说得对。只是这件事情,终究也让人着急,所以还请仙姑……” “我需要做七场法事。” 柳云眠这是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才报出来的数字。 太少了,显得人家五百两银子不值。 太多了,她一来懒,二来怕露出破绽。 “……今晚孟大人就可以试试。不敢说立刻恢复从前那般,但是也能让您知道,这银子不是白花的。” 孟怀眼中露出期待,但是转瞬即逝。 他毕竟是这县城一把手的助手,唬人的样子还是有些的。 他故作平静地问道:“说起银子,我想问一下仙姑,七场法事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不待柳云眠说话,王老板就忙道:“五两银子!之前我和仙姑早就说定了价格。孟大人不用为银钱发愁……” 说话间,他还不住地给柳云眠使眼色。 柳云眠这才明白过来,垂下了视线。 王老板这行贿的手段,很是高明啊。 “真不便宜。”孟怀似乎忍痛道,“但是毕竟这是难言之隐,倘若真的能治好,我也只能节衣缩食出这笔银子了。” “我倒是有心帮您出,”王老板恭维道,“但是想起您清正的名声,便还是作罢了。您说您,我和您认识多少年了,您真是一文钱的便宜都不会占,做人真是这个——” “不用你出。我收了你银子,心里还能有公正可言吗?” 他竖起了大拇指。 柳云眠低垂着头,忍笑忍得嘴角都抽抽了。 这俩人,一看就是狼狈为奸,却偏偏一个爱拍马屁,一个享受着恭维。 其实背地里那些利益输送,在此刻都像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 来的路上,王老板已经给了柳云眠五十两银子,说是定金,让她放心。 柳云眠借着去茅厕的工夫,从空间里买了药出来,然后回来装模作样地跳了一会儿大神。 ——前身记忆中曾经看过跳大神,所以对影后柳云眠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照葫芦画瓢,找准机会把药和到符水里,然后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话,最后把符水给孟怀喝下。 孟怀还是将信将疑,但是又忍不住心怀向往。 或许,真的能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现在就觉得有点感觉了? 孟怀先行低调离开,而王老板甚至没有出去相送。 柳云眠暗自琢磨,你们这腐败得还挺小心。 她看着桌上孟怀留下的一块碎银子,大概有二两模样。 这是孟怀的“定金”。 王老板把那块碎银子递给柳云眠,作揖道:“有劳仙姑了。” “王老板,我们说好的银子……”柳云眠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老板笑道:“放心,只要有用,接下来每次我付您五十两,最后把剩下的补齐。” 柳云眠想了想后觉得也算厚道,便点头道,“可以。”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王老板姿态很低。 “我知道。”柳云眠道,“我今日是给您表兄看病,我怜贫惜弱,只收了五两银子。” 她现在维持生活都艰难,也生不出那么多正义之心管他们行贿受贿。 王老板由衷赞道:“仙姑前程无量。” 他要送柳云眠回去,却被后者拒绝。 “您去忙吧,我要去街上逛逛,采买些东西回家。” 赚钱不花,以后怎么还有赚钱的动力? 这次她揣着五十多两银子,有点膨胀了。 不仅要买点好吃的,也打算扯布回去做衣裳,然后买一床新的棉花被。 王老板这个生意人,有求于人的时候面面俱到,还把车夫给她留下,回头送她回去。 柳云眠寻思着充分利用,可以再加一个大浴桶。 给了车夫十文钱,后者就非常高兴地表示,自己在原地等她,让她多逛一会儿,不要着急。 柳云眠刚要进布庄,忽然被人拉住了袖子。 她回头一看,没人? 再低头一看,小小的人,穿着红色绣团云纹云锦袍子,白白净净,眼神干净,像观音娘娘跟前的童子般可爱,正仰头看着她……的脸。 “是你呀!”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正是上次伤到她的小娃娃。 他身后跟着翠微,并没有旁人。 小娃娃对着柳云眠笑,那笑容澄澈温暖,一瞬间让人软了心。 他把握紧的拳头费力地伸到柳云眠面前,展开,里面是一块已经融化的黏糊糊的糖。 柳云眠很期待他能说什么,然而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翠微替他道:“姑娘,上次伤到你,小公子一直记着。虽然他不会说,但是他这几天一直在等你。没想到今日出门竟这么巧合遇到了……” “找我,是为了道歉?” “嗯。”翠微道,“虽然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但是心地善良。” 最起码知道因为伤害别人而感到歉疚。 柳云眠觉得她不行了。 她的圣母心被浸泡得开始萌芽了。 ——孩子和老人,总是太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 而且这个孩子,没有被俗世污染,有一双水晶般透明干净的眼睛。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严重警告自己。 达则兼济天下,可是穷成这样,还是得先独善其身。 别的不说,就这富贵小公子身边的配置,就是让人侧目的存在,绝对不是一般人家。 如果她估计不错的话,可能和周家一样,都不是把这临州小地方放在眼里的。 他们可能,都和京城有关系。 这小公子身上穿的云锦,就是贡品。 从前在周家,她也只见过一两次,而且老夫人还当成宝。 这家随随便便就给孩子做衣裳,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这不是她怜悯得起的孩子。 人家怜悯她还差不多。 “姑娘,”翠微开口,“小公子很喜欢您,我请您喝杯茶,替小公子表示一下歉意如何?” 第027章 他就是观音奴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柳云眠看着那孩子一直盯着自己,十分关切,更是没办法拒绝。 于是她随着翠微一起进了旁边的茶社。 柳云眠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所以根本没有探究。 可是这翠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很多。 她说她们家小公子是来寻亲的。 柳云眠:“找爹?没找到?人确定是在临州吗?” 临州就这么大点地方,打听呗,怎么能找不到呢? “人是找到了,”翠微垂眸,长睫微颤,“只是……” “啊?难道人不在了?”柳云眠错愕。 “不,人没事。”翠微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就是他,已经娶亲。继母不容小公子,所以暂时不能同住。” 柳云眠看看乖巧坐在一边自己吃点心的小公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男人,还不如死了呢! 自己的骨肉都不认,还叫男人? 被女人拿捏成这样,是非都不分,还算男人? 就算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啊! 简直猪狗不如! 柳云眠唾沫横飞地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翠微一直低着头,等她说完后才道:“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也不能不管孩子!” “多谢姑娘仗义执言。”翠微道。 柳云眠一直没有梳妇人发型,所以翠微这般称呼她也正常。 柳云眠看了看那天真懵懂的小公子,没忍住多问了一句:“那就没有其他人管他了吗?” 万一他家里其他人不错,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考虑…… “现在没有了。” 那看起来,这个男人很有钱或者有权势;即使是抛弃的儿子,也还能保证这样优渥的生活。 可是对孩子来说,就是玩泥巴,也得有个靠谱的爹娘。 柳云眠虽然怜悯悲愤,但是确实也帮不上忙。 翠微似乎也明白这点,苦笑道:“和您说这些,让您也跟着烦恼。” “我倒是没事。”柳云眠拿起帕子帮小公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渣,后者仰头对着她展颜而笑。 他有些害羞,然而瞳仁黑亮,眼里是欢喜。 这眉眼,怎么那么俊俏,甚至可以和陆辞比一比了。 陆辞? 柳云眠又看看他,心中不由喟叹。 美,都是相似的;而丑则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上天是不是都嫉妒这孩子的盛世美颜,所以才给他这般缺陷? 不行不行,不能再待下去。 圣母死得快,顾好自己最要紧。 柳云眠站起身来告辞,说自己还要采买东西,然后还要赶路回家。 翠微起身送他,小公子乖巧跟在翠微身边。 在门前,柳云眠一边下台阶一边摆手:“翠微姑娘留步。” “小心!”翠微没有回答她,却一把拉住了就要向前跌下台阶的小公子。 小公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柳云眠忙回头帮忙查看。 翠微抱起小公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则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观音奴,不怕,不怕……” 柳云眠裂开了。 观音奴? 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如此普遍吗? 但是前身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为什么她短时间内,一下就遇到了两个? 翠微说,这孩子来投奔亲生父亲,继母不容。 陆辞说,他儿子来找他,带着外家的钱,大家一起吃软饭…… 柳云眠: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她就是故事里不接纳继子的恶毒后母。 什么美人都是相似的,根本就是陆辞的种儿,不像那是陆辞头顶青青草原! md! 柳云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翠微注意到她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色,还解释道:“小公子是听不到的,但是我们着急,往往就忍不住和他说话。” “哦。”柳云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观音奴这个名字,是她偷听来的。 所以现在的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那对方呢? 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是有意接近,想让自己接纳,以图后事,还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到家了? 柳云眠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但是也知道绝不能在自己混沌的时候乱说话。 所以她很快匆匆告辞。 买东西的时候她仍然有些心神不宁,买完之后坐在回家的马车里也是持续思考。 但是一直到回家,她拿着一块海棠红的布料,说是要给陆辞做个抹胸,竟然还没发现自己在神游。 陆辞哭笑不得,“娘子确定,给我做,嗯,抹胸?” “哦,是啊。啊?”柳云眠回神,懵了。 她说了些什么? “我觉得不需要。但是娘子确实有需求的话,毕竟只有你我两人,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陆辞笑着逗她,眼神像揉碎了星光,熠熠生辉。 观音奴的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他。 柳云眠现在基本就可以确定,那就是陆辞口中的儿子。 没想到,竟然那么可怜。 她暂时按下心中各种思量,一把把布料抢回来,啐了一口道:“你以为布不要钱啊!你要是能不穿,我衣裳都舍不得给你做,还抹胸呢,浪费是不是?” 陆辞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娘子,体面,体面!毕竟现在,还是白天……” 还是得好好穿衣裳的。 柳云眠气得翻白眼。 这人就是故意的。 现在混熟了,还想调戏她! 休想,你这个带着拖油瓶的二手货! 不,不知道是几手货呢! 她现在就觉得,喜欢那个拖油瓶…… 就是有这么个爹很烦人。 要是个孤儿就好了,她圣母心发作,也可以领回家,自己想办法赚钱给他治耳朵。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陆辞才是拖累呢! 影响她治病救人! 陆辞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去帮她把浴桶刷了,然后放在外面晾着。 柳云眠看着他一瘸一拐干活的样子,心说陆辞啊陆辞,今日装得又不上心了。 也不知道,给陆辞生孩子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子。 第028章 我投降我接受了 柳云眠思来想去,到底没有主动提起观音奴的事情。 又不是她儿子,谁沉不住气? 她倒要看看,陆辞能忍到什么时候,再提儿子的事情。 她和陆辞说了王老板帮孟怀出五百两银子的事情。 “相公,你说孟怀就是个县丞,值得花那么多银子去巴结他吗?” 王老板真是下了血本。 “孟怀只是个县丞,但是他也是知县的小舅子。” “啊?还有这层关系啊。” “嗯。你是不是还想问,”陆辞含笑道,“就算是个知县,值得五百两银子吗?” 柳云眠:“……是。”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陆辞又道:“这是因为临州四通八达,无论走陆路还是水路,这里都是要塞,富庶繁华……” 这倒是真的。 “王老板的生意,其实很红火。他占据了最好位置的店面,为了儿子夜啼,随便一出手便是二十两银子……懂了吗?” 柳云眠:“你的意思是,他不缺钱,他得有人撑腰,才能占好那位置。” “娘子聪明。” 柳云眠心中吐槽,有话你直说,非给人出考题,什么毛病? 累不累啊! 哼,有你求我的时候,看我怎么拿捏你。 就等你再提观音奴! 然而陆辞就是不提了。 柳云眠:“……” 真是个废物!渣爹! 这是道德的沦丧,这是人性的扭曲。 你倒是提一提啊! 陆辞偏不。 他非但不在柳云眠面前提,晚上和安虎“开会”的时候,也很少提及。 都是安虎主动说几句,什么小公子很好之类的话。 不过陆辞,也不太回应。 每当这时候,柳云眠都在心里默默地骂他不负责任,只管生不管带。 两个人说的很多都是朝廷的事情,柳云眠听不明白那些人名,听懂的也不多。 她大概只有每次陆辞冷哼的时候,能猜测出来他心情又不好了。 接下来多半是有人要倒霉。 柳云眠发现,陆辞真的很凶残,动不动就要人命那种…… 所以她决定好好苟且。 只要陆辞不主动说出真相,她就装傻到底。 知道得越多,头上这颗脑袋就越不稳。 可是第二天,两人相对的时候,又是那个温和的陆辞。 柳云眠都怀疑自己精神错乱了。 她不动声色,隔一日就进城一次,继续给孟怀“做法”。 只是陆辞没有再要求跟去。 柳云眠还装模作样地问他,为什么不跟着去了。 这人说不定,又趁自己不在,在自己房子里乱搞什么。 这三间茅草屋,会不会有一天成了土匪窝…… 陆辞笑道:“第一次我想跟去,是不知道底细,不放心;既然确有其事,我就放心了。对于男人而言,那方面的弱势是禁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 反正你上下嘴皮子动动,说什么就是什么。 包子跳进了柳云眠怀里,非要跟着她去。 ——它受够了陆辞! 这个人每次都趁着娘不在的时候收拾它。 而且更气人的是,每次自己想一巴掌拍死那只挑衅的小丑鹅的时候,陆辞总是拉偏架。 小丑鹅挑衅自己,他眼睛就像瞎了一样。 包子和陆辞,势不两立。 柳云眠只能抱着这粘人的豹儿子一起进城。 不过如此几次之后,她也习惯了。 包子长得很快,不过暂时还好,可以伪装成猫。 柳云眠决定,等它再大点,瞒不住的时候,从空间买点染发膏——没错,这东西也有,给它染成一条黑狗! 包子:没文化多可怕,就是染黑,我也是黑豹。 柳云眠半个月内做了七次法,成功地把孟怀给做得龙精虎猛,重振雄风。 她也顺利拿到了五百两银子的全款。 王老板额外还给了她两匹绢。 柳云眠喜滋滋地谢过他,然后就听王老板有些讪讪地道:“仙姑,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柳云眠还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有时候,也有点,嗯,力不从心。你看我,是不是也该请仙姑做做法?” 柳云眠:“……” 她不卖印度神油! 我劝你克制。 王老板养外室,这事甚至不避讳人。 柳云眠想诚恳劝他,遵守公序良俗,但是话到嘴边,只能说他身边没有牛鬼蛇神。 嗐,太难了,说句实话都不行。 揣好银票,抱着绢从客栈出来,柳云眠就看到了在客栈门口等她的观音奴。 还是像之前几次一样,他手里拿着一块已经融化的糖在等她。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总是来等她,用这种方式道歉。 柳云眠对他,甚至没法劝解,因为他什么都不懂。 他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固执地表达着歉意。 翠微道:“柳姑娘,小公子可能认为,您脸上的伤疤,是他导致的,所以……” 柳云眠:“……” 那她难道得考虑用除疤膏? 可是那怎么对外解释她这张脸的变化? 而且她这张脸,说句不谦虚的话,长得真的太好看。 没有伤疤遮掩,还不知道能惹出什么事情来。 之前在周家做丫鬟,好几个老爷公子的,对她都想动手动脚。 不过前身心气高——虽然是做姨娘,但是也得挑个好的。 周二在周家年轻一代里,是出类拔萃的。 柳云眠看着眼前单纯固执的孩子,心越来越软。 完了,真的,她像陷入爱情一样,慢慢陷入了对这个孩子的同情。 之前她有点拧巴,觉得是陆辞的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道德水准难道还能突飞猛进,一下子让她爱屋及乌,博爱了? 可是现在柳云眠换了个角度。 这个孩子本身招人疼,和陆辞那个两面三刀的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怜悯心疼这个孩子而已。 是不是,该回去和陆辞假装无意地提一下观音奴,然后问问他,用不用她做法来给观音奴治治耳朵? “能不能让他别在这客栈门口等我了。”柳云眠心疼地道。 前几日,就是刮风下雨,翠微说他也风雨无阻地来等柳云眠。 “我以后不来了。” 翠微叹气,“我也说不动。您不用管了,让他来吧,多来几次,多失望几次,他可能就放弃了。” 可是一直不放弃怎么办? 柳云眠:好吧,陆辞你赢了。 你赢在你有这样一个赤子之心的儿子上。 不就是想要我接受吗? 好了,我接受了! 换成任何正常的孩子,她都可能怀疑,有大人的授意,有利用和算计。 可是观音奴这般,除了本心,还能有任何人和事能驱使他? 没有。 这个孩子,就是这般让人心疼。 就连傲娇的包子,都很喜欢他,会试探着伸出小爪子摸他的脸,也任由他抚摸自己。 观音奴这样的孩子,应该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第029章 陆辞的小意 回家的路上,柳云眠就想着该如何跟陆辞开口,表示自己愿意暂时接纳这个孩子。 ——以后长期生活的打算并没有,她只是想尽力帮这个孩子更好地感知这个世界。 对上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心要有多硬才能无动于衷? 至少她做不到。 她又忍不住埋怨陆辞。 她就拒绝了一两次,怎么就不知道锲而不舍呢? 嗐,主要他有被害妄想症,自己如果主动提起,他说不定又会怎么编排自己。 不爽。 回到家里,包子早早地就等在门口,摇着尾巴,高兴地等着她抱。 柳云眠把它抱起来,抚摸着它油亮的皮毛笑道:“跟你说了,你不是狗,不要总学它们摇尾巴。” 这可怜的孩子,也没有个正经的“长辈”教它,早晚得被村里那些野狗带坏。 “陆辞呢?”柳云眠往院子里看看,并没有看到陆辞和他的小丑鹅“儿子”。 包子对着前院的方向“啊呜”两声。 柳云眠便明白过来,陆辞应该是去帮家里干活了。 他现在在村里名声不错。 之前别人提起他都是那个买来的跛子。 现在别人提起他则是那个买来的能干的跛子。 村里有人骂自己儿子懒,也拿着陆辞说事——跛子都能干,你干不了,你还不如跛子呢! 有些话可能没有太多恶意,但是也委实让人不舒服。 然而陆辞对此,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不虞。 这份气度,柳云眠深感佩服。 这是做大事的人啊,不想她自己,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别人骂她,她得立刻骂回来,迟一秒都得后悔。 前两日柳明仁就说地里又长了草出来,要去除草,估计陆辞也跟着去了。 这个人,一点儿都不懒。 柳云眠知道他们下地干活,肯定要吃点有油水的,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开始做饭。 她动作十麻利。 这会儿食材有限,所以只能就着能买到的东西来做。 她做了大锅的白菜粉条炖五花肉,然后又做了一道下饭的酸菜鱼,准备一会儿送回娘家。 她现在不缺银子,就进空间把高氏需要的药给买了,惦记一会儿想办法哄她喝下去。 她占了高氏女儿的身体,柳家一家人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好,所以柳云眠总想着多为他们做点什么。 刚把米饭焖熟,外面就传来了小丑鹅的声音。 包子立刻窜出去,两只又“缠斗”到了一起,隐隐传来陆辞的笑声。 柳云眠开门出去,见到陆辞一身短打,扛着锄头,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陆辞走到木盆前洗手,见状笑着问道:“娘子看见我如此欢喜?” “没什么。” 你就是扛着锄头,也不像泥腿子。 陆辞把自己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进去换了衣裳,然后问柳云眠,有没有要洗的衣裳。 柳云眠知道他是要去河边洗他自己的衣裳,摆摆手道:“没有。你快去快回,饭我都做好了。” “好。”陆辞笑笑,拿着木盆往外走。 “哎呀,妹夫这是要去做什么?”张氏匆匆忙忙来,身上还罩着围裙,忽然大声道。 柳云眠被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勺子都差点没拿稳。 “嫂子,怎么了?” 看起来,很着急找陆辞? 张氏不由分说,从陆辞手中把木盆抢走,又过来数落柳云眠。 “我都看过好几次了,你让妹夫自己去洗衣裳。你见村里那个老爷们自己去洗衣裳了?” 柳云眠:“……那村里就没有打光棍的,自己过的?” 她和陆辞,就是搭伙过日子,谁也不欠谁的,她为什么还得给他洗衣裳? 陆辞也没有抗议过,没想到张氏先不乐意了。 这厮什么时候,把自己家人也给收买了? “嫂子,不用,我自己洗就行。”陆辞不知道怎么就把木盆拿回去,对张氏笑着点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当然,小丑鹅一定是要跟着去的。 正好它在黄泥地里滚了一上午,也该去河里洗洗。 “你说你,”张氏点着柳云眠的额头骂道,“怎么能这么对妹夫?他是买来的,但是是不是你男人吧。” 柳云眠:不是……但是她不敢说。 花了二十两银子,家里人本来已经很有怨气了。 再知道她根本没有利用上,没有生米煮成熟饭,估计更觉得这二十两银子纯纯打水漂。 “妹夫人多好。”张氏道,“除了身体有点残疾,你说论样貌论气度论性情,别说村里,你看镇上有没有?我就觉得,那像画里走下来的人一样。” “嫂子,你是说咱家年画上光着屁股的胖娃娃吗?” 张氏气得作势要拧她的嘴,柳云眠笑着躲开。 “我看你就是没看得起他。”张氏瞪了柳云眠一眼,又语重心长地道,“眠眠,你听嫂子说,这人心啊,冷了就再难捂回来了。妹夫人真的挺好的。” 柳云眠:是挺好的,拧断母鸡脖子时候一点儿不含糊。 “再说他虽然有这么点毛病,但是也没耽误干活是不是?” 说到这里,张氏忽然愣住,随即捅了捅柳云眠的腰,压低声音问道:“妹夫在炕上,是不是不灵光?” 柳云眠:在炕上要什么灵光? 哦,以为陆辞不好用呢! “没有没有。”她连忙摆手,“挺……灵光的。” 张氏是个有口无心的,万一回去再和全家人嚷嚷这件事情,再让陆辞知道……自己的脖子估计要被他拧断。 事关男人尊严,不能开玩笑。 张氏如释重负,“我就说,地里那么能干的人,不能……” “嫂子,嫂子,”柳云眠忙打断她的话,“我做了两道菜,你帮我一起端过去。” 赶紧不要讨论这么羞耻的话题。 她还是个孩子。 张氏笑着啐了她一口,“害羞什么?谁还不是个过来人?你做了什么?” 她看到菜,又把柳云眠说了一顿,嫌她不会过日子。 谁家过日子,细粮鱼肉天天吃? 村里的地主都舍不得。 但是她又忍不住问柳云眠,是不是给人看事赚了银子? 张氏现在觉得这个小姑子很厉害,经常往城里跑,然后每次回来都买鱼肉。 之前她还担心柳云眠和周家牵扯不清,但是柳云眠赌咒发誓说绝不去周家,她才放心。 但是这银子来得貌似有点容易,总让人心里忐忑。 第030章 去父留子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张氏也不多问,只叮嘱她一定把银子藏好,多长心眼,谁也别说云云。 柳云眠知道这个嫂子虽然厉害,但是心是热的,便乖乖听话。 没想到,张氏又把话题绕回来,让她给陆辞洗衣裳。 “男人谁不要脸面?再说你疼妹夫,还能吃亏吗?妹夫是个有良心的,不能待你不好。夫妻之间过日子,不能算计,得相互体谅……” 又吃了一顿教训之后,柳云眠只能点头。 ——张氏这张嘴,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现在就怀疑陆辞是故意的,说不定在家里人面前装可怜了,哼! 一肚子坏水的东西,休想得逞! 回了娘家,柳云眠把准备好的药水拿出来哄着高氏喝。 女儿坚持,不管是什么东西,总归是一片孝心,高氏听话地把药喝了,只是有些嫌苦。 柳云眠如释重负。 还好,这个是口服药。 如果遇到需要注射的,那就要费好大功夫才能隐瞒了。 且等着看,三五日之后,高氏就会渐渐转好,一个月后就可以痊愈。 想到这里,二百两银子也没有那么心疼了。 不过柳云眠又开始想人工耳蜗的事情。 那是一千两银子啊! 不过对那孩子来说,银子肯定不是问题。 银子不是问题? 柳云眠忽然想到,既然那些人都找来了,他们那么有钱,下人都有钱,为什么陆辞还要白吃白喝? 虽然他也干活……但是原本,他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吧。 他何苦为难自己? 还卖身呢! 那二十两银子,还不够给他儿子买条名贵的狗。 柳云眠警醒,陆辞如此做小伏低,到底想干什么? 他来柳家,不是不得已,而是有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呢? 柳云眠躺在炕上想着这些事情。 “娘子还没睡?”黑暗中,陆辞缓缓开口。 “嗯。”柳云眠道。 她决定,试探一下陆辞。 “有心事?”陆辞声线平缓,声音温和,“是不是因为今日洗衣裳的事情,被大嫂说了……其实……” “不是。”柳云眠道,“我是想说,我想要你……” “不行。”陆辞有些慌乱地打断她的话,随即好像有几分痛苦压抑,“娘子,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云眠:mmp!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我稀罕你啊! 你算老几! 我那是同情你儿子! 我想要你儿子来! 算了,还是给她点麻药,让她装睡吧,不想和这个自大狂说话。 “我之前伤了根本,所以娘子所求,我真的无能为力。” 柳云眠意味深长地道:“你行不行,我自然是知道的。” 这男人,还在为谁守身如玉? “娘子这个也能看出来?” “不是看出来,而是守着我这样年轻的女人在身边,你从来都不动我,不是不行又是什么?就算嫌弃我的脸,吹了灯有什么不一样的?” 陆辞沉默良久。 柳云眠:呼叫麻药。 今晚安虎有点迟到啊,都这会儿了还没来。 “娘子,我有一件事情求你。”半晌后,陆辞终于开口。 “放心,我不能把这件事情到处宣扬,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柳云眠假装打了个哈欠,希望赶紧终止两个人之间并不愉快的对话。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娘子想知道我过去的事情吗?” 不,我不想。 但是如果有你儿子,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下。 “如果我能知道,那你就说;如果不能,我也不勉强。” “我有求于娘子,自然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 “你别勉强。” 你给我来什么豪门秘辛,我怕我接不住,直接被人灭口了。 “和娘子之间,我不勉强。”陆辞情真意切。 结果换来柳云眠黑暗中的一个白眼。 “我出自镇通侯府。侯府出事之后,即使我被发卖为奴,我的仇家也不想放过我。”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这次不是装的。 这剧情,有些烂俗啊。 然而陆辞的下句话,瞬间让她清醒。 他说:“至今也有人,想要盯着我。” 柳云眠:“那岂不是连我都……” “嗯。”陆辞道,“不过他们还没来,只是在路上。” 柳云眠都懒得挑漏洞,问他怎么知道的,直接发问:“那相公打算怎么办?” “示弱。”陆辞道,“只要我过得不好,看在他们眼里,受尽屈辱,生不如死,他们才能放松警惕。” “这就是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强撑着去地里当牛做马,回家之后还要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非要白天去洗衣裳?” 陆辞听着她连珠炮一般的发问,无奈笑道:“虽说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做个废物。但是也确实有这个目的在。” “哦。没事,你可以保持。”柳云眠道。 反正对她来说只有好处,她一点儿都不介意。 “过几日应该会有人来到家里,暗中打听和窥探我在这里的情况。” “哦。”柳云眠道,“还需要我配合什么?” 小皮鞭?蜡烛? 陆辞:“娘子不用对我太好,否则那些人会不安心。” “哦。” 演戏啊,行,她配合。 “到时候再说。”柳云眠道,“相公在侯府,是很重要的人物吧。” 出乎她预料的是,陆辞竟然没有否认:“嗯。” “怪不得你娶妻也娶高门。” “……嗯。” 柳云眠心里着急:我台阶这都送到了你脚下了,你还矫情什么? 快提你儿子啊! 陆辞没提。 柳云眠忍不住了:“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个儿子,要来投奔你?” “嗯,不过娘子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对于观音奴那样的孩子,只要有人好好保护他,照顾好他就足够了。 陆辞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好像确实没有必要非把他弄到乡下来,所以后来便作罢了。 “你还是亲爹吗?”柳云眠忍不住道。 陆辞错愕,随即道:“那娘子的意思是?” “先把人接来我看看,住几日。你反正也不会久留,回头一起走吧。”柳云眠哼哼着道。 她完全是看在观音奴份上的。 甚至想,去父留子。 反正亲爹也不待见,还不如跟着她这个“再生父母”呢,哼! 理直气壮。 第031章 深夜来人 陆辞思索片刻后道:“还是算了吧。” 柳云眠:??? 难道她暗戳戳的想法被看透了? “我……儿子观音奴,自出生就听不见声音,所以心智未开。”陆辞这次倒是说了实话。 柳云眠更笃定了。 此观音奴,便是彼观音奴。 “他来的话,要带着照顾他的人一起来,家里住不下。”陆辞道。 “听不见声音?”柳云眠装模作样地道,“那或许是犯了什么忌讳也说不定。把人带来我给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症结,开了心智呢!” 陆辞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顿了顿后道:“娘子,其实我不信那些。” 柳云眠:“……” 这话的意思是,别跟我来那一套? “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她气呼呼地道,“对亲生父母而言,哪怕只有微末的希望,也要试一试!” “是吗?”陆辞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然了。” 前世在医院接受培训的时候,她见过那么多生病孩子的父母。 无论贫富,想救孩子的心都一样急切。 哪里有陆辞这样的,看着像个后爹一样。 “那我再考虑考虑。”陆辞最后谨慎地道。 柳云眠:“……” 这还矫情上了? 凉薄!冷血! 她不再搭理他,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睡觉。 柳云眠刚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被拍门声惊醒。 包子从被子里钻出来,十分亢奋。 地上的小丑鹅也不甘示弱地发出叫声。 柳云眠猛地被吓了一大跳,前世的警醒让她一跃而起,靠在墙角掩护,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抽枪,却抽了个空。 虽然是深夜,但是月光如华,陆辞把她的本能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很快垂下眼眸,淡淡道:“好像是胖丫的声音。” 柳云眠也听出来了。 “你去开门吧,小心点。”陆辞道。 “嗯。”柳云眠答应。 这下陆辞心中,又不知道该如何编排自己了。 算了,爱咋咋地。 陆辞“男德”很好,对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会主动退避三舍。 柳云眠披上外套,提着灯笼去开门。 “怎么了?” “你姐姐在我家。”胖丫道。 “啊?”柳云眠大吃一惊。 三更半夜的,柳云杏去胖丫家做什么? 就是有什么事情,也该回娘家啊。 胖丫家住在村口。 她说,“我出来解手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门口哭。” 胖丫常年进山打猎,对于声音还是较常人敏感许多的。 “我出去看,结果就看你姐在村口站着,像鬼似的,差点把我吓死。”胖丫嘟囔道。 “她看见我就要跑,被我抓住了。” “我看她的脸,好像被人打了,就要拉着她回你家,结果她说什么都不肯,说要回镇上。” 柳云眠闻言,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难道是柳云杏在婆家受了委屈,所以半夜回娘家? 她过家门而不入,也是有自己的难处——毕竟娘家还指望着她接济,她应该不敢闹。 只是三更半夜的,又疑似挨了打,如何能让人放心? “我姐姐呢?”柳云眠焦急地问道。 “在我家里。我答应偷偷把她藏我房间,不让家人知道,她才答应进屋坐一会儿的。”胖丫道,“我想想,又说要解手,来找你问问怎么办。” 胖丫觉得,柳云眠是村里最聪明的人了。 “我跟你去看看。”柳云眠很快做了决定,又回头看已经跟出来的陆辞,“你去喊我爹娘。” 这件事情,她不能一个人做主。 如果柳云杏真的被欺负了,还得全家总动员,去给她讨回公道。 她现在还有三百两银子,这是让柳云杏不用再被婆家拿捏的底气。 但是一直以来,柳云杏都说自己夫妻恩爱,在婆家也管家说了算…… 柳云眠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人都是这样的,门不当户不对,家底弱势的一方,凭什么能在婆家强势起来? 凭爱? 有点可笑。 陆辞答应,然后柳云眠跟着胖丫匆匆往村口走去。 结果去了胖丫家,她却扑了个空。 ——柳云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 追还是不追? 赶来的高氏说,必须得把大女儿追回来问清楚。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受了委屈,她最心疼。 柳明仁带着两个弟弟和张氏一起追了出去。 高氏让柳云眠和陆辞回去,顾虑的是闹起来的话,不想在小女婿面前出丑。 柳云眠想起柳云杏对自己的激烈态度,也识相地没有去帮倒忙。 她陪着高氏和柳秀才回家,看着蜜蜜和铁蛋睡觉。 陆辞让她先休息,柳云眠摇头拒绝,一直等着外面的消息。 过了一个多时辰,柳家兄弟才回来。 张氏抹着眼泪骂道:“云杏这丫头,真是倔死了!” 顶着那么一张肿得让人心疼的脸,非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死都不回来见父母。 “不行,明天咱们还得去一趟。”柳明义道,“不能让大姐受委屈。” 高氏痛哭道:“这孩子,生性要强,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才大半夜地回娘家?” 她不肯进门,一定是怕家里人担心。 “我早就该想到,这孩子报喜不报忧。这么多年又没给徐家添个一儿半女的,日子如何能过得好?” 柳云眠沉声道:“娘,现在哭也没有用,咱们得有个章程。” 如果真是徐家人打了柳云杏,该怎么办?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如果还有其他情况,柳家人能承受的最差的后果是什么。 这些事情,都得提前商量好了,免得好心办坏事。 柳秀才闷声道:“对,眠眠说得对。咱们有个章程,然后再去徐家。” 张氏怒道:“肯定得要他们给云杏赔礼道歉,以后不再犯了。要真是大妹夫动的手,你们兄弟几个,得把他打一顿,给云杏出气。” 兄弟几个都点头,高氏和柳秀才,似乎也赞同。 柳云眠沉默。 说什么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显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但是,那是她改变不了的三观。 所以,她只能沉默。 而陆辞,从她的神情中,竟然意外解读出了几分不赞同。 他不由挑眉。 柳云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其实别说是乡下人,就是高门之中,夫妻闹矛盾,最后不也是这样处理吗? 但是柳云眠什么都没说。 第032章 姐姐的困境 性子最火爆的三弟柳明礼道:“你们先在家等着,我这就去徐家守着,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再回来接你们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柳明义道。 柳秀才点头,叮嘱两人一定沉住气,别闹事,让人挑出毛病来。 柳云眠还是没说话,只觉得有些无力。 天亮了,一家人都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 张氏煮了汤面,众人各自吃了一点点。 “二姐!”柳明礼从外面冲进来,红着眼圈气愤地道,“徐光良那个王八蛋,是他打的!他打大姐!” 徐光良,就是柳云杏的相公。 家暴男? 柳云眠最受不了这种下头的男人,当即怒道:“那什么时候去给大姐撑腰?” 古代出嫁妇人的兄弟,不就这点用处吗? 被男人欺负,是要兄弟出面撑腰的。 柳明礼悲愤道:“听说大姐的婆婆,昨日让人把大姐撵到院子外跪着,说……” “说什么?” “说她补贴娘家……”柳明礼大哭起来,“徐光良追出来打她……” 柳云眠咬住嘴唇。 这是真的。 柳云眠确实一直在偷偷补贴娘家。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知道她被打,全家人也没有底气去帮她撑腰的原因。 人穷志短。 “我让大姐回家,她还骗我说没那回事,可是镇上的人都在说。”少年心疼长姐,泣不成声。 这世上,最难治的,是穷病。 一旦染上,什么尊严都没有了。 “还有一件事情,”柳明礼擤了擤鼻涕继续道,“徐家给徐光良买了个妾,这会儿都要生了,姐姐一直没告诉我们!闹起来,也是因为徐老夫人说,姐姐要害她们家断香火,要谋害那个小妾肚子里的孩子!” 柳云杏嫁过去多年无孕,这也是全家的心病。 “他买妾传宗接代,咱们说不出什么,”张氏怒道,“可是他们家不能这么欺负大姐儿。这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柳云杏又是个最要面子的,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不管怎么说,咱们确实花了徐家的钱。大嫂,你管家,你有没有算过,这些年,咱们花了大姐多少银子?” 张氏那么爽利的人,谈到这个话题面红耳赤,嗫嚅着道:“每年零零碎碎,补贴十两是有的。” “那是七年,七十两?” “差不多吧。”张氏低头道。 “好。”柳云眠点点头,“爹,娘,咱们确实理亏。一码归一码,先想办法把银子还上,然后要徐家给个说法。再看看姐姐的意思,能不能过下去。过不了就和离!” “那怎么行?”张氏率先反对,“和离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柳云眠想想回忆之中的大姐,淡淡道:“且先去看看大姐再说。” “拿什么还钱……”张氏唉声叹气。 高氏痛哭出声:“怪我,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云杏!” 柳云杏每次回娘家,都是报喜不报忧。 她从来也都是爽利能干的性格,家里人就真的以为她在徐家过得很好。 而且有一说一,徐光良每次逢年过节来柳家的时候,也人模狗样,对他们也尊重。 “……谁能想到,他现在还打人呢!”张氏一边劝解婆婆一边哭道。 柳云眠冷笑着想着,狗男人,有奶就是娘子,有什么脑子? 这不是有了新人了? 自然看糟糠妻百般不顺眼。 柳云杏能怎么办? 家里等着她送钱,不送钱亲娘要死,除了忍,她有第二条路走吗? 陆辞默默看着柳云眠,总觉得她身上杀气腾腾。 柳云眠却想,错了就是错了,改正就是。 但是这段婚姻能否维系,只能尊重柳云杏自己选择。 印象中,这个姐姐是极其强势刚烈的……都是被家里拖累的。 她说:“你们等等,我先回去取点东西。” 她默默回家取了一百两银子,在众人的惊讶之中放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看着那五锭亮闪闪的银子发呆。 ——他们有生之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眠眠,你这是……”高氏错愕道。 她眼圈红红,满眼都是泪。 “带着吧。”柳云眠道,“倘若姐姐是因为银子受了委屈,那补给她。” 一家人都震惊了,纷纷问她银子怎么来的。 高氏最紧张,“眠眠,你这钱,是不是跟周家的人借的?你不能再和他们有来往了!” 周家差点让女儿丧命这件事情,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她甚至想着,自己不能再活下去,否则只能把全家人拖入深渊。 “不是。”柳云眠道,“我帮人看事的酬劳。” “真的?”张氏震惊。 那么多银子!她想都不敢想。 柳秀才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先去看姐姐,银子是正经的路子来的。”柳云眠道,“相公跟着我一起去的。” 陆辞识趣地道:“是,娘子很能干。” “那也不能动你的银子啊!”高氏有些忐忑地看向陆辞,可能是怕他生气,“就是真要银子,也是家里出。你们都分出去了……” 陆辞道:“无碍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岳母不必客气。” 高氏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柳云眠:“……” 她赚的银子,为什么要感谢陆辞? 就,很气。 柳家众人商量,等天亮以后,一起去徐家。 柳云眠平静问道:“爹,娘,我跟着去吗?” 她真的不确定,柳云杏想不想见到她。 “要是姑爷不介意,就一起去吧。”柳秀才道。 能赚钱的,有本事的,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感觉让柳云眠跟着去,好像有了某种精神支柱。 “一起去吧。”陆辞道,“姐妹之间,更容易说话,还得靠娘子。” “好好好。”高氏忙道,“快回去歇着,咱们这就去。” 柳云眠:娘,您别再用看亲儿子的眼神看陆辞了,我会嫉妒。 去的路上,陆辞主动开口赞道:“娘子拿银子出来,实在是出人预料,不计前嫌,令人叹服。” 柳云眠:少说漂亮话。 她就是想着,柳云杏愿意忍气吞声,她也管不了。 这一百两银子,算是给她的嫁妆,希望成为她日后的底气。 如果柳云杏不想忍,那一百两银子就是现在的底气,让她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总而言之,柳云眠负责出钱,剩下的事情,个人命运,还得柳云杏自己决定。 前身和柳云杏关系不好,但是依然有被这个能干的大姐照顾的记忆。 柳云杏何尝不是一个悲剧? 当年她喜欢的人,原本不是徐家公子。 可是为了银子,只能放弃自己心上人…… 这些事情,柳云眠穿越而来之后,用自己的视角来看,比前身更容易体谅。 一个主动的扶弟魔,扶家魔,背后的故事,并不幸福。 第033章 难过的日子 柳家全家总动员,连蜜蜜和铁蛋都带着,浩浩荡荡地去了徐家。 只是他们等了很久,才见到了柳云杏。 而柳云杏,不肯跟着父兄回家。 “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和相公很好,婆婆对我也好。快回家吧,闹这么大,回头别人怎么想?” 柳秀才知道这个女儿爱惜脸面,最后无奈道:“你娘想你,回家陪你娘两天行不行?” “家里忙着,一日也离不开我;过几日忙完了,我再回去。” 几个兄弟怎么劝也没用,最小的柳明礼甚至翻了脸,又哭着求她,柳云杏就是不松口。 柳云眠没有轻易开口,恐怕又激起柳云杏对她的愤怒,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几个男人束手无策之际,陆辞开了口。 “姐姐,我们来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去见见家里长辈?姐夫也不在家?” 柳云杏的眼神闪烁了下,“不用,忙,都忙……你们快回家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姐姐说脸上是碰的,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陆辞不动声色地道。 柳云杏下意识地去提衣领,拽袖子,“没有!” “没有就好,是我看错了。” 陆辞功成身退,退后两步不说话了。 长辈不出面,男人不出面,身上带伤,这处境,还需要辩解什么吗? “大姐,走,跟我回家。”柳明礼上前拉扯柳云杏,“你不走是不是?你不走,今天我就赖你家也不走了!” 他对着外面大声嚷嚷:“徐光良,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受死!” 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最热血的时候。 “他敢打你,我宰了他,给他赔命!” 柳明仁一巴掌打到他身上,怒道:“你是来闹事的吗?” “我就是来闹事的,我给我大姐出气!” 吵闹间,一个婆子进来,翻着白眼刁钻地道:“吵什么吵?老夫人说了,我们桂姨娘正怀着小少爷,不能有闪失。知道的,明白你们上门打秋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号丧呢!” 柳云杏什么脾气,上前就“啪啪”给了婆子两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在娘家人面前,她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很委屈。 婆子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是老夫人跟前的人……” “扑通”,她忽然不受控制的跪倒在柳云杏面前。 陆辞面色淡淡,丝毫看不出来他刚才动的手脚。 “反了你了,小娼妇,连我的人都敢打!”正在这时,徐老夫人带着丫鬟,气势汹汹地进来骂道。 她身边,有个大着肚子的妇人,一脸得意,应该就是那个桂姨娘。 乡下妇人,骂人嘴巴特别脏。 “当初要不是你费尽心机勾引上我儿子,能进我徐家的门吗?” “光吃不下蛋的东西,天天锦衣玉食供着你,你还往娘家偷,要你干什么!” “桂花怀孕了,你还害她骨肉,你说你该打不该打!” “今日你爹你兄弟都在,让他们赶紧把你领回去,你这样的媳妇,我们徐家不要!” “娘……”柳云杏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脸色涨得紫红,颤抖出声,“您不要这么说,我……” “姐姐,回家吧。”柳云眠实在见不得这糟心的局面,笑着走上前来,伸手挽住柳云杏的胳膊,拿着帕子给她擦拭眼泪。 柳云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徐老夫人都答应让你回娘家了,咱们先回去再说。” “你,你怎么进来的?”徐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柳云眠,怒气冲冲地道,“谁放这个丑八怪进来的!丢人现眼的脏东西,也敢进我徐家!” 看起来,自己的“丰功伟绩”,徐家也有所耳闻了。 桂姨娘道:“老夫人,她就是柳家那个爬床被撵回家的柳云眠吧……” “你们柳家的好女儿,一个两个,都是爬床的货色。还好意思说什么读书人家,要是我,早臊得一头撞死了。”徐老夫人无情嘲讽道。 “娘,”柳云杏把柳云眠拉到身后,“您骂我,怎么骂都行,可是不能骂我娘家人。您口口声声说我补贴娘家人,不就是前些日子我给家里一点种子吗?我的错,我认……” 说话间,她就要给徐老夫人跪下。 人穷志短,穷人没什么脸面。 她不能走,她要继续给徐家当牛做马,换娘的性命。 “姐姐!”柳云眠扶住她,不许她跪下。 柳云杏挣扎道:“你松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走,你们都给我走!” 陆辞把装银子的包袱递给柳云眠,“娘子,你带来的买种子的钱。” 如果不是战况激烈,柳云眠都要给陆辞鼓掌了。 姐姐坚决不认之前补贴过娘家,想来徐老夫人也没抓到把柄。 看徐家恶心的嘴脸,那她还讲什么诚信? 不过陆辞提醒了她,种子是买的,不是补贴娘家的,看徐老夫人还能说出什么? “姐姐,”柳云眠把银子塞给姐姐,“这是一百两银子。给你婆家买种子的银子后,剩下的留着你零花,免得有人狗眼看人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到你头上。” 父兄也是,啰啰嗦嗦一大顿,却没想着拿银子。 柳云杏惊讶地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哪里来的银子?” “我自己赚的。”柳云眠看着她,目光黑亮,开口霸气,“我能赚钱了。娘的身体,以后也交给我。今日你要是说,你在徐家,跟那个不敢露头的缩头乌龟过得很好;那我二话不说,现在就走。” “但是姐姐,你想好了,当着我们的面就能这般骂你的婆婆,爬到你头上的小妾,缩头乌龟的相公,不考虑娘家,你这日子,还要过吗?” “你也不用怕丢脸,家里人的脸,都被我丢光了,早就无脸可丢了。”柳云眠自嘲地道。 陆辞看着她,心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也,坦荡得让人另眼相看。 “银子是我赚来的,以后我也能赚。”柳云眠道,“当年你为了彩礼嫁入徐家,是为了给娘治病,我都知道。” 第034章 带姐姐回家 柳云眠当年要了六十六两银子的彩礼,比她三十两的卖身银高了两倍还多。 她嫁进徐家,只带了两床被子。 后面她经历了什么,柳云眠不得而知。 但是今日所见所闻,也已经足够窥见全貌。 柳云杏,何尝不是把自己卖了? 给徐家当牛做马,卑微地换一点银子回去给亲娘治病。 她曾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现在短短七年,却被磋磨得像三十多岁。 而她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徐家享福。 柳云杏听了这话,泪如雨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成了亲的妹妹,终于懂事了。 “没有,”她别过脸去,“你别胡说。我嫁进徐家是享福的……” “这福气,不要也罢。” 柳云眠道,“姐姐,信我一次。走,还是不走?” “走!”柳云杏犹豫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她大声地道,“我早就受够了!银子你收着,姐不要,这是徐家欠我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徐老夫人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你让人把徐光良找来,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柳云杏咬着嘴唇道。 她紧紧挽住妹妹的胳膊,好像从中能获取许多力量。 妹妹变了,她信! “来人,去把少爷给我请来!” “不用请了,”陆辞开口,“他已经在外面很久了。”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哎呦”一声,正是徐光良的声音。 柳云眠心有所感,看向陆辞的右手。 陆辞笑着看向她,目光灼灼,心照不宣。 柳云眠心说,这厮在自己面前,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会装了。 “光良,你进来,你休了她,现在就休了!”徐老夫人怒道。 徐光良却不敢抬头看柳云杏,低声道,“娘,算了吧。这不是拿了银子回来吗?算了算了……云杏,你快给娘道个歉……” 柳云杏盯着柱子不看他,“你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徐光良,我就问你一句话,我欠不欠你的?” “都是夫妻,你说这个做什么?”徐光良道。 “你的意思是不欠了,对吧。”柳云杏道,“那就好,你娘让你写休书,我也正有此意。你写吧,我等着,按了手印,我就跟着我爹,我兄弟和我妹妹回家。” 从此恩断义绝,再无来往。 这样的生活,早就要把她逼疯。 如果不是惦记着家里人,她早就受不了了。 妹妹拿回来了银子,像变了个人一样…… 徐光良却磨磨蹭蹭不肯写。 柳云眠真想提拳揍他一顿。 有感情,你好好待人;没有感情,早点放手。 家暴还黏黏糊糊,这也算个男人? “徐光良,我就一句话,你信我,也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都能做出来。”柳云杏淡淡道,眼神疲惫。 “写,写,我写!” 柳云眠见徐光良认怂,心里非常好奇。 姐姐到底,握着徐光良什么把柄,让他这么快就屈服? 徐老夫人,始终认为柳云杏在虚张声势,还一叠声地道:“写,这就写,看她走不走!” 休书到手,柳云杏丝毫没有多留,东西都没有收拾,只死死捏着那二十两银子,直接跟着家人走了。 留下徐家人,面面相觑。 “走得好,再也不用回来!”徐老夫人最后这样说。 可是柳家人,已经没人在乎了。 徐光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妻子决绝离开的背影,像傻了一样…… 柳家众人回到家,张氏破天荒地炒了两个带肉的菜。 她还想杀鸡,却被柳云杏阻止,这才作罢。 柳云杏跟着高氏进了房间。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亲娘。 比如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之前家里要拿二十两银子给妹妹冲喜的时候,她是反对的。 她觉得柳云眠无药可救,活着也是家里的累赘。 不是她心硬——那是自己带大的妹妹,不可能没感情,只是柳云眠太让人寒心。 没想到,到这时候,妹妹竟然愿意护着自己。 不过高氏显然更关心她在徐家的事情。 不过柳云杏不说,她只说,因为纳了姨娘,她不痛快,所以早就想和离。 挨打也是因为两口子吵架。 对于自己受过的委屈,她只字未提,只怕母亲难过。 “说来也奇怪,你妹妹,好像真是冲喜之后就好起来了,跟换了个人一样……” 母女俩说了半天的话,不约而同地把柳云眠的“转性”,归功于陆辞。 “相公,今日多亏了你。”另一边,柳云眠给陆辞灌迷魂汤。 其实,也算情真意切。 她回来的路上就仔细复盘了这件事情,陆辞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他拿出了银子,他把徐光良给“打”了出来……每一步都很关键。 陆辞虚情假意道:“娘子和姐姐,姐妹情深,令人动容。” 商业互吹,这气氛很好。 柳云眠不动声色地道:“相公身上还有功夫?” “雕虫小技,不及娘子眼通阴阳的本事。” 卧槽,被反过来试探了? 柳云眠道,“相公是侯府的重要人物,肯定胸怀壮志,在柳家,委屈你了。” “落魄的时候,承蒙娘子不弃,是委屈娘子了。” 柳云眠快被这对话模式恶心吐了。 她见过他的狠辣,再听他这么说话,真的受不了。 大佬入戏太深,她自愧不如。 柳云眠灵机一动,忽然道:“相公,你今日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无以为报,只有……” “娘子,我不行的。” 柳云眠:“@#¥%……” “相公,我行就可以了。”柳云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 陆辞脸色微红:“这个,真的不行……” 柳云眠忍笑快要忍疯了。 她就从来没见过有男人,能如此从容说出而且反复强调自己不行。 观音奴的生母到底是何方仙女,竟然能让陆辞守身如玉。 再次给陆辞的男德点个赞。 “你想到哪里去了,”柳云眠这才道,“我想着投桃报李,把你儿子接来吧。” 没想到吧,我想要的,只有你儿子而已。 陆辞眼神有些深邃,垂眸静静凝思。 “娘子,你知道观音奴的生母是谁吗?” 第035章 姐姐道歉 柳云眠表示,她去哪里知道? 再说,是谁跟她有关系吗? 哦,有点关系。 说不定自己在鸠占鹊巢…… “她不是已经不在了吗?”柳云眠歪头问道,“怎么,她还能因为你变成我相公来吓我?” 陆辞笑着摇摇头。 他自恃目光如炬,然而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却看不透一个小小的丫鬟。 他感觉到柳云眠,这两日总把话题往观音奴身上提,所以故意试探她。 结果,试探了个寂寞。 柳云眠的态度,让他看不出破绽,更不明白,她究竟知道多少。 说她不是细作,她身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诡异之处。 可是说她是细作,派她来的人,心得多大…… “我只是担心观音奴的情况,来了之后不方便。还有,娘子真的只是因为想投桃报李?”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发问。 他很期待柳云眠的答案。 这个女人,经常让他出乎预料。 这次也不例外。 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我能让他开心智,你信吗?” 陆辞一愣,随即摇摇头。 “一千两银子,赌不赌?” 陆辞:“我一穷二白……” “可是你儿子的外家不是有钱吗?你可以带着我一起吃软饭,我不介意的。” 陆辞:“……”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柳云眠歪头笑道,“这样可以变有钱。” 陆辞笑道:“以娘子之能,不怕赚不到钱。” 他不信鬼神。 他觉得柳云眠肯定有什么猫腻。 但是这只瞎猫,为什么三番两次能撞到死耗子?也值得深思。 “试试呗,反正你觉得,情况可能更坏吗?最多是维持原状。但是倘若好了的话……”柳云眠没有再说下去。 她看到陆辞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这么激动? 可是之前他不是对观音奴有些凉薄吗? 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娘子,你真的,有望帮观音奴开启心智?” “可以试试,关键在你。” 陆辞许久没说话。 柳云眠也没多劝。 再劝下去,恐怕陆辞又得阴谋论。 正好柳云杏来了,她就迎了出去。 “小妹……”柳云杏看着柳云眠,双目含泪,愧疚、欣慰、感激……重重复杂情绪蕴含其中。 “姐姐。”柳云眠笑着握住她的手,“走,进屋说话。” “我就不进去了。”柳云杏道,“我是来还银子的。这一百两银子,你快好好收起来。” 刚才把她送到高氏那里之后,柳云眠把银子也留下了。 “之前是我不对。”柳云杏道,“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你撵出来……” “没事,之前我确实也任性。”柳云眠拉着她往屋里走,“过去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姐姐现在有什么打算?” 陆辞见柳云杏进来,行礼喊了一声“姐姐”,然后就避了出去。 柳云杏回礼,目送他出去。 她把盛银子的包裹放在炕桌上,然后挨着炕边坐下,压低声音道:“现在仔细看来,妹夫真是个极好的。” 柳云眠:“……” “你现在变成这样,我们从前做梦都不敢想。”柳云杏继续道,“这个喜,冲得太值了。” “姐姐,我问你的打算呢!” 你们还不知道,冲了个大麻烦回来,现在送还送不走,而且买一赠一,马上要来个小拖油瓶。 柳云杏眼神黯淡了几分,不过也看得出来在努力振作。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 决定离开徐家,她只用了一瞬间。 可是接下来怎么走,她内心一片茫然。 “不管怎么说,离开徐家,已经是我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柳云杏像是在自我安慰,“我先厚着脸皮在娘家住。我能帮忙干活,也能做绣活儿,赚的银子都交到公中,大嫂也不会她嫌弃我。” 嫁人这个坑,她跳过一次已足够。 可是她也不确定,自己就能一直赖在娘家。 所以现在,柳云杏还是困惑的。 “你和妹夫的事情,大嫂都和我说了。”她岔开话题道,“姐姐真心为你高兴。看到你们夫妻俩甜甜蜜蜜,我就放心了。” 柳云眠:姐姐,你可能在徐家受多了委屈,哭坏了眼睛,看错了。 她哪里和陆辞甜甜蜜蜜了? “他也没有那么好,他之前成过亲的。”柳云眠道,“还有个儿子。” “啊?”柳云杏大吃一惊,“那你算什么?” “他前头的娘子没了。” “那……也还行。”柳云杏看着妹妹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眼中露出疼惜之色,“他儿子多大了?如果还小的话,也养得熟。” 原本,她和徐光良商量,要领养个儿子。 只是没想到,徐光良最后竟然那般自欺欺人。 呵呵。 罢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徐家妇,再去想徐光良做什么。 “三岁。” “那还好。”柳云杏道,“你都和妹夫成亲了,就别因为这件事情,再伤了感情。孩子日后还是接来吧,省得妹夫的心留不住。” 柳云眠“嗯” 一声,算是给娘家透了个气。 至于观音奴的情况,就等来了之后再说。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柳云杏见陆辞就站在院子里,也不好意思多留,很快匆匆离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消失了两日的安虎又出现了。 “主子,您真的要把小主子接来吗?” “她说她有办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陆辞声音冷冽,“你觉得,观音奴有被算计的价值?倘若那般,他怎么会有离开京城的机会?” 柳云眠:“……” 有这么说亲儿子的吗? 不过,也确实是真相。 哎。 没关系,等着看她的! “但是如果真有奇迹,”陆辞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压抑着许多情绪,“一切都会不一样。” “主子说得对!”安虎也有些激动起来。 柳云眠听得莫名其妙。 不就是个儿子吗? 陆辞也不是真的不行。 观音奴不行,他可以继续找人生啊! 难道是因为观音奴外家也富贵? 她一头雾水。 “主子,小主子身边带着谁过来?”安虎又问。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最多也就带一两个人,否则真的都没地方睡觉。 第036章 主动开口帮助 陆辞略思索片刻后道:“让翠微跟着,嬷嬷就别来了,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是。” “另外,查到了柳云眠的武师傅吗?” “回主子,并没有。经年旧事,有些难。”安虎诚实地道。 柳云眠:果然,这个被害妄想症,就一直提防着自己。 “那也就算了。”陆辞道,“京城那些人,现在到了临州?” “暂时没有,约莫后日能到,应该会马不停蹄地来找您,看看您过得如何。” “那就再等等,等他们来了之后,再把观音奴送来,让他们看看放心,省得还得再去找观音奴。” 看着他们两个过得不好,那些人才能放松警惕。 “是。”安虎应下。 “退下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安虎行礼后离开。 “娘子,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陆辞忽然开口。 柳云眠心里一惊,一动不动。 稳住! 她才没有那么傻,被他一诈就上当。 陆辞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今晚我放到你鼻下的,并不是麻药。” 柳云眠还是装死。 休想骗她,是不是麻药她还能分辨不出来? “好吧,我是骗你的。”陆辞道,“但是你跟着我学了内功心法之后,其实呼吸已经变了。睡着和没睡着,我是能听出来差异的。” 柳云眠:还诈我!鬼才信! “娘子,我很好奇,为什么麻药对你没有用。”陆辞问。 柳云眠:我是个死人。 “娘子,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 “相公,你在说什么?”柳云眠假装刚睡醒,含混不清地打断陆辞的话。 大家就是搭伙过日子,千万别说什么真心话。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从洞房初初相见那日,看他杀鸡不眨眼,柳云眠就知道这是个狠角色。 这种印象,再也难以消弭。 陆辞似笑非笑地道:“娘子不想知道我的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你就是我相公。” 陆辞沉默片刻后道:“我的身份倒是其次,观音奴的身份,十分特殊。” 柳云眠消化了一会儿这句话。 你身份普通,观音奴身份牛皮,人家外家牛。 陆辞的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公主? 妈呀,真的很可能! 毕竟陆辞倒了大霉,完全没有连累到岳家富贵,这着实说明人家的显赫。 “他来了之后,会给我带来什么灾难?”柳云眠试探着道。 要是让他原配觉得自己想抢孩子,分分钟灭了自己,那就算了吧。 “那倒也不会,毕竟观音奴那般情况……” “就是。” 谁会去为难一个那样的孩子? “他生出来的时候,我们都非常高兴。”陆辞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可是随着他长大,渐渐就显露出来问题……” 柳云眠倒是能体谅生出先天缺陷孩子,身为父母那种巨大的痛苦和担忧。 说句难听的,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因为会担心孩子如何生存。 “但是即便如此,”陆辞话锋一转,“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绝不!” 拳拳父爱,溢于言表。 柳云眠没有接话。 她知道,这是陆辞对自己的警告。 他怕自己对观音奴下手? 他在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但是他的安危,至关重要。 她不生气。 她是为了观音奴,不是为了狗男人。 “娘子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陆辞幽幽问道。 柳云眠干脆利落地道:“没有。” 陆辞:“……为什么?” 他们两个,其实都漏出了许多破绽,并不知道彼此知道了多少内情。 但是,也没有人提起。 他从来都是一张冷脸面对世界,喜怒不形于色,早已习惯。 可是柳云眠年纪轻轻,还是个丫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见过最大世面是在周家,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定力? “因为即使龙游浅水遭虾戏,龙终究还是龙,虾米还终究是虾米。”柳云眠淡淡道。 命运的错乱,把两人安排到了一起。 可是终究,尘归尘,土归土——神龙腾空,土鳖苟且。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陆辞忽然之间道,“无论你是谁的人,无论……” “不用了。”柳云眠道,“我不是谁的人,只是我能力,确实异于常人。罢了,不管我说什么,你该戒备还得戒备,该调查还得调查。” 随便吧。 “我也不瞒你说,”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自己用意了,柳云眠道,“我和观音奴颇有缘份,与你无关。我怜悯他听不见声音,想帮帮他,仅此而已。” 陆辞声音都变了。 “娘子你……” 他之前一直以为柳云眠在骗他。 “你说他爹,你能决定能否让我给他治。”柳云眠道,“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 “你说的是真的?”陆辞还是不敢相信。 因为观音奴从小到大,看过无数大夫,太医院所有的大夫都无能为力。 到后来,连父母都放弃了希望,只希望他这辈子平安喜乐。 然而到最后,这也成了奢望。 “我觉得我可以,但是我怎么治,怎么做,你不能插手。”柳云眠道,“我也不是非要给他治,所以你这个外行,也不能指导我这个内行。你只考虑清楚,然后告诉我同意与否就可以了。” “跳大神?” “不可以?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那……让我考虑一下。” 柳云眠“嗯”了一声,翻身背对着陆辞,“我睡了。下次省点麻药,那玩意儿挺难得的,但是对我没用。我自己睡得久挺香了。” 黑暗中,陆辞唇角勾起。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柳云眠以为他要考虑很久,却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说麻烦她给观音奴看一下。 陆辞还很君子,说看不好也没关系,让她不必有负担。 “两千两银子!”柳云狮子大开口。 “五千两。” 柳云眠:“……” 反向砍价,你赢了。 陆辞这大刀,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也很狠啊! 第037章 观音奴的到来 “只要观音奴能好,哪怕有点些微改善,能听到声音,也值五千两以及……你一生的荣华富贵。”陆辞道。 柳云眠撇撇嘴。 小样,还挺会画饼的。 她没想到,第二天翠微就带着观音奴来了。 观音奴被翠微抱下马车的时候,本来还紧紧攥着她的衣襟,不肯抬头。 可是等他偷偷观察,看到柳云眠的时候,眼神瞬时变得亮晶晶的,唇角也高高翘起,伸手让柳云眠抱他。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可爱。 翠微大概已经从安虎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所以再见柳云眠,也并没有多少惊讶,屈膝给她行礼,笑道:“没想到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柳云眠从她手中接过观音奴,和翠微寒暄几句。 忽然她感到怀里的小身体变得僵硬起来,随即一颗小脑袋死死钻进她怀里,拔都拔不出来。 柳云眠没回头,就听见小丑鹅的叫声。 呃,亲爹来了。 也不怪观音奴,太久不见,估计早就把陆辞给忘了。 陆辞这厮就是笑的时候,也自带威严。 孩子眼睛那么亮,看得清楚着呢! 不过这个结果,她也是万万没想到。 观音奴不待见陆辞,非常不待见,甚至到了不能在一个房间的程度。 杂物间被收拾出来,重新买了床,毕竟人家是直接带着银子过来的,不是白吃白喝。 翠微照顾观音奴,倒也不用柳云眠做什么,就是做饭的时候多做两碗便是。 这孩子也不挑食,十分好养。 他还喜欢笑,除了对陆辞。 就是傲娇的包子,都喜欢观音奴。 家里多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肯定瞒不住,柳家人都十分紧张。 柳云杏自告奋勇来打听消息。 她把柳云眠拉到院子里小声说话:“那女的和小孩怎么回事?是妹夫的亲戚?” “翠微是丫鬟,观音奴是他亲儿子。” 柳云杏眼睛瞬时瞪得溜圆:“你的意思是,他的通房丫鬟带着孩子找来了?” 这婚事,怎么变得这么糟心? 之前光说了有个儿子,也没说还有女人啊! 看着她一副要撸起袖子给自己做主的模样,陆云眠忙道:“不是。翠微就是丫鬟,和陆辞没关系。” 不知道真假,但是陆辞就这么说的。 “哦,那……也就算了吧。”柳云杏看着厨房里钻到翠微怀里不敢见人的孩子,摇摇头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亲娘。” 之前柳云眠跟她提过,观音奴生母不在了。 “嗯。” “你以后好好待他,和你生的也没什么两样。”柳云杏是个心善的,又一次叮嘱道。 虽说如果能选的话,她肯定不愿意妹妹给人做后娘。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 把日子过好才最要紧。 “我知道。” 柳云眠把之前的一百两银子给她带回去,让她交给父母,然后又私下给了柳云杏二十两银子。 柳云杏说什么也不要,直到柳云眠发了很大火,才红着眼圈把银子收下。 “姐姐,我给你银子,是希望你在娘家住得更有底气一些。” 日后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希望是基于她自己的内心,不困于娘家,不囿于金钱。 柳云杏回去把银子收好,取了十文钱去买了香烛纸钱,然后催柳明礼去祖坟烧烧。 柳明礼埋怨她没事找事,被她用大扫帚撵出了门,并且警告他一定要对祖宗客气点。 妹妹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除了祖坟冒青烟,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柳云眠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一百两银子给全家带来的厚实的安全感和改变。 柳秀才大手一挥:“以后老三跟我去念书。” 虽说他自己教,不花钱,但是笔墨纸砚就是一笔费用。 而且还少个人干活,以前家里真没有这个条件。 虽然几个儿子都识字,但是也都没有好好跟着读书。 这是柳秀才的遗憾。 妻子现在越来越好,家里又有了银子,所以他打算让最小的儿子读书。 说不定日后能考个秀才举人,实现自己没实现的梦想。 柳明礼一听,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整个人都跳起来:“我不去!爹,我不去!” 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去读书。 再说,他不爱读书啊! “你说什么?”柳秀才狠狠瞪着儿子。 不得不说,这个爹还是有点威信的。 柳明礼之亲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声嘟囔道:“爹,您也不想想,我是那块料嘛?” 他小时候又不是没有跟亲爹读过书。 他去学堂里混过,跟着摇头晃脑学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还行,第一天,柳秀才觉得家里出了个天才。 可是到了“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这里,他就开始厌学了。 这也仅仅是第二天而已。 高氏是个很会引导孩子的,晚上一边做饭一边问三儿子,“三儿,跟娘说说,你今日学了什么?” 柳明礼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红薯一边道:“就一个姓孟的娘,看儿子不学好,搬家;还不学好,再搬家;搬家三次,儿子就出息了,生了五个儿子,个个都厉害!” 高氏没读过书,但是高氏觉得不对。 出息了,就能生五个儿子? 读书人也不能瞎说啊。 等柳秀才回来之后,一家人才弄清楚。 这也就成了柳明礼的黑历史。 其实兄弟三个,柳秀才都给他们启蒙过。 但是三个人,都不爱念书。 柳秀才不死心,指着柳明礼道:“不去也得去!” 柳明礼脖子一梗:“打死都不去!” “不死就得去!” 眼看着父子俩脸红脖子粗地闹起来,柳云杏开口道:“爹,算了吧。他不愿意学,去了也是糟蹋银子。银子也是眠眠辛辛苦苦赚来的,不给他浪费。” “二姐赚钱才不辛苦呢!二姐靠脑子赚钱,容易着呢!我要跟二姐学给人看事去!” 柳秀才拿起筷子就拍这个逆子。 “打,爹狠狠打。”柳云杏骂道,“谁赚钱容易?就你还学给人看事,你有那脑子吗?” 正吵闹间,一直沉默的老二柳明义开口了。 “爹,三儿不去读书,我去吧。” 第038章 对观音奴“下手” 一家人都愣住了。 柳明义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 他小时候读过书,但是也并不喜欢。 他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呢? 但是高氏道:“好。那就老二学,就是去学堂的话……” “我白天给家里干活,晚上爹教我吧。”柳明义道。 柳云杏若有所思,但是并没有反对。 柳明义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二哥,你可真是我亲二哥。好二哥,你快好好读书,别让爹惦记着我这根朽木了!” 他识字就够了。 他就不敢说,读书有什么用啊。 爹读了那么多书,不还是个养活不起家里人的穷秀才? 还得靠二姐。 人啊,最重要的是赚钱。 “那就让铁蛋进学堂吧。”柳秀才道。 张氏惊讶,但是没敢开口,偷偷拉了拉柳明仁的袖子。 读书自然是极好的,但是铁蛋是不是太小了? 那不是糟蹋东西吗? “去吧。”柳明仁道,“读书才能有好前程。我看着铁蛋随他二姑,是个聪明的。” 张氏听了这话觉得很高兴。 要是从前谁敢这么说,她非把人的嘴撕烂不可。 但是现在她越看柳云眠越顺眼。 最后,全家人就这般定下。 柳云杏在家里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和柳云眠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猜二弟,是受了刺激。” “啊?”柳云眠正在给观音奴扎辫子,闻言手一抖,怕薅疼他,忙摸摸他的小脑袋。 观音奴对她笑,笑得人心都软了。 傻孩子。 柳云眠决定尽快给他做微创手术植入人工耳蜗,所以他这头发留不了几日了。 这不是什么大手术,也没有多少技术难度,就是手术中要进行测试,要他配合测试耳蜗是否放置到了正确的位置。 所以这几日,柳云眠尽可能多带他,和他建立起亲密度,以便于他更好配合。 “二哥受什么刺激了?”她八卦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前几日定亲的娇娥。”柳云杏道。 她猜测,柳明义和娇娥是彼此喜欢的,也私下定了终身。 可是后来柳云眠花银子买了陆辞,娇娥可能因此心灰意冷,和隔壁村一个年轻的秀才定了亲。 柳云眠:“……” 原来是她的锅。 柳云杏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是娇娥应该再等等的。 然而不管说什么,现在木已成舟,都没有办法了。 柳明义想读书,大概是想争口气? “我觉得如果他能就此好好读书,那也值得了。”柳云杏道,“我给他缝个书袋。” “嗯,那我送二哥一套文房四宝。” 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懊悔都改变不了。 以后柳明义娶媳妇的时候,柳云眠表示自己一定要多出些银子。 “就你财大气粗。”柳云杏道,“那成了亲之后,不得先顾着自己小家?别像我……咱们家里,也不是从前那般了,那不用总操心。” 家里现在越来越好了,这一切都是托妹妹的福。 然而柳云杏却不想妹妹继续付出。 那些忐忑心虚补贴娘家的日子,她经历过就已经足够。 “姐,你还想回徐家吗?”柳云眠试探着问道。 柳云杏摇头:“不。” 徐光良那个人不坏,但是耳根子软,而且惧怕他亲娘,毫无主见。 她也曾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 她在徐家当牛做马,做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忍受婆婆刁难,无非因为拿了徐家的钱,也曾因为徐光良对她的好而动过心。 然而终究…… 他选择自欺欺人,选择和他娘站在一起欺负自己。 从前多少情份,也在他动手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但是柳云杏不说前夫坏话。 “咱们和徐家就算两清了。”她说,“希望他以后过得好。我在娘家,也挺好的。” 柳云眠见她不想多谈,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柳云眠和陆辞提起,要帮观音奴治耳朵。 “娘子,你真的确定了可以?” “八九不离十。” “那……便试试吧。需要我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之中仿佛带着深深的喟叹。 “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影响我,不要质疑我就足够了。”柳云眠道。 “好。” “明天,你带着所有人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好。” “尤其……看好翠微。” 翠微一直陪在观音奴身边,护着他像护着自己的崽子一般,恐怕不放心,会进来查看。 “娘子放心,她不敢。”陆辞笃定地道。 “一定是,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不许任何人接近。”柳云眠道,“我不喊人,不许人进来。” 回头有人看到她对观音奴动刀动骨钻,怕是要进来劈死她。 “麻烦娘子了。”陆辞道,“我现在去看看观音奴。” “去吧。” 对陆辞来说,今夜可能不亚于生离死别。 他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并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很快,隔壁想起了争论声。 大概是陆辞跟翠微说了,后者提出了反对意见, 但是那边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显然,翠微反对无效。 柳云眠没有再听,打了个哈欠,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她得休息好,才能有最好的状态。 陆辞回来,想听她说梦话,但是柳云眠一晚上都没有吐露一个字。 天亮之后,柳云眠看着翠微看向自己的一脸请求,只当没看到。 说什么都没用。 看广告,不如看疗效。 她看着陆辞带着翠微,连同包子和小丑鹅都站在院门外,不慌不忙地给观音奴喝下了“甜甜水”。 观音奴喝完后还满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柳云眠开始忙活起来。 她自以为自己耳力极好,却不知道,后窗外贴着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 没错,那是陆辞。 一个聋哑没开智的观音奴是没用的。 陆辞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复杂。 血脉相连,不可能不疼爱。 但是观音奴的现状,也让他最爱的人,陷入了困境…… 做出这个决定是自私的,他甚至 没有问她的意见。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坚决反对。 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冒哪怕一丝丝风险。 但是不放手一搏,什么都没有,观音奴只能永远地做一个傻子。 试一试,还有机会。 柳云眠所做的一切,让陆辞双手在身侧握紧,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在做什么! 她在对观音奴的头盖骨做什么! 柳云眠如果知道他在偷窥,一定骂他:睁眼瞎! 明明就是一个小小的微创手术而已,什么头盖骨! 第039章 化腐朽为神奇 陆辞忍住了。 他下意识觉得,柳云眠不会伤害观音奴。 自他们两个在一起以来,同进同出,同床共枕,虽然柳云眠有时候嘴巴不饶人,但是陆辞从来没有发现过她伤害过谁。 甚至,那种念头都没有过。 就算陆辞不认同她的一些做法,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是一个坏人。 她也没有害观音奴的动机,即使她是自己对立面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不相信,但是万一观音奴真的变好了,那…… 对日后他们这些人的目标和走向,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这个手术并不难,但是柳云眠做得十分仔细。 ——她希望观音奴能更好一点。 当她放置好了人工耳蜗之后,静静地等着观音奴醒来。 她得确认无误之后,才能继续缝合,否则还得继续调整。 她是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即使停下来,也没有发现外面的那双“贼眼”。 当然,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做任何事情之前,包括做好事,事前就得想清楚,能否承担最坏的后果。 她能。 所以她做了,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抱怨。 当观音奴那双和陆辞一模一样的星眸缓缓睁开的时候,柳云眠按住心内激动,轻笑着温和出声。 “宝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观音奴的表情瞬时错愕,随即那双和陆辞几乎一模一样的星眸,宛若燃起万千星火。 他伸手摸柳云眠的嘴。 柳云眠对他微笑:“是不是听到了?” 观音奴没有回应。 他不会。 但是他亮晶晶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他想把手撑在耳后,却被柳云眠拦住。 他听到了外面有好听的声音,他想再听听。 那个安静到黑暗的世界,一下子变得丰富而斑斓起来。 他不敢相信。 “很快就好。”柳云眠拿出准备好的麻药放在他鼻下。 观音奴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是嘴角笑容仍在。 柳云眠忍不住心怀激荡——这就是意义。 而门外的陆辞,已经紧绷如弓,双眸锐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观音奴的变化! 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柳云眠做到了! 翠微一直捂着嘴紧张地看着陆辞,见他这般,甚至想冲上来。 但是她被安虎捂着嘴拖走了。 确定手术成功之后,柳云眠就轻松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一层一层帮观音奴的伤口缝合起来。 她心情愉悦,甚至想哼一首小曲。 等彻底忙完之后,她才感觉疲惫袭上头来。 她也懒得再收拾,一股脑地把不该出现的东西全部塞进空间里,等回头慢慢收拾。 她又从药房里抓了个能量袋出来,几下喝完,垃圾扔回去。 陆辞大受震撼。 凭空让东西消失,又凭空变出东西,这根本不是开了天眼能解释的! 柳云眠,她到底是什么……是人吗? 事到如今,陆辞再也不怀疑她是对家请来的细作了。 因为这样的细作,用来对付自己这丧家之犬,实在太浪费,应该直接用来颠覆天下。 ——没有人请得动柳云眠吧。 那个曾经想爬床的丫鬟,肯定不是她。 陆辞忍不住想起年少时曾经听张嬷嬷讲过的那些鬼怪故事。 什么蛇精狐狸精蚌精…… 柳云眠:不好意思,我不是。 人家是下凡的小仙女儿。 柳云眠休息了一会儿才出来。 外面竟然只有陆辞一个。 他正背对着她跪在院子里。 柳云眠:搞什么呢! “相公?”她蹙眉道,“你这是?” “我心里担心,又无能为力,只能在这里拜拜各路神仙。”陆辞起身回头道,“娘子,怎么样了?”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你哪怕昨天拜一拜也好,也算临时抱佛脚。” 就没好意思直接说,我都做完了手术,你又拜哪门子神仙? 陆辞假装忐忑:“观音奴他……” “你进去陪着他吧。哦不,翠微呢?让翠微去吧。” 口说无凭,看效果。 “好,娘子辛苦了。”陆辞没有再追问,“娘子你要去哪里?” “饿死了,”柳云眠道,“去娘家看看有没有好吃的,蹭一口。” 把地方腾给你们,慢慢惊喜,省得我在这里,你们施展不开“阴谋诡计”。 “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就算能听见了,也不是立刻就能好的。” “我知道,得像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慢慢学话。” 他倒是聪明。 柳云眠摆摆手,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 她在娘家一直待到晚上。 柳云杏甚至怀疑她和陆辞吵架了,把她说了一顿,气得柳云眠说,“我看他才是你亲弟弟,你就是那个讨厌的大姑姐。” 柳云杏作势拧她的嘴,和高氏告状道:“娘,您听听,她是不是不知好歹?” 蜜蜜滚到她怀里,“大姑姑不生气,小姑姑最好。” 柳云杏:“……小白眼狼,我不好?” 张氏也拿着绣活进来凑趣:“好,哪个都好。我都羡慕蜜蜜,我小时候,只能捡我姑姑不要的衣裳穿,等她吃完再捡点汤汤水水……” 众人说笑,其乐融融。 而老宅里,翠微跪在醒来的观音奴面前,捧着他的脸,一遍一遍地道:“好了,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如果不是观音奴只认她,陆辞早把这蠢货撵出去了。 喜怒不形于色,知道吗? 安虎道:“主子今日也难得露出了笑脸,这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 陆辞抿唇。 胡说,他笑了吗? “我去写封信。”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来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手抖。 算了,不写了。 “主子?”安虎不解地开口。 “过几日吧。”陆辞道。 狗肚子里才装不了二两香油呢! 他沉得住气。 他要和柳云眠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问问她,观音奴以后会如何。 观音奴对于这个全新的世界非常好奇。 他不满足于屋里几个人,他指着窗户让翠微打开。 翠微教他:“开,开,开……” 观音奴学得并不像,但是总算出声了,让一屋子的人都喜极而泣。 柳云眠:幸亏我不在,要不还得帮忙掉眼泪。 第040章 陆辞下跪 晚上柳云眠在娘家吃过饭才回来,还带了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回来。 离娘家近就是好,自己蹭饭还连带着家里人晚饭都解决了。 陆辞可能天生就是吃软饭的。 吃完上家吃这家,下家估计还是如此,柳云眠促狭地想。 她查看了观音奴的伤处,叮嘱了翠微一些注意事项。 没提防,翠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柳云眠赶紧伸手去扶她:“要不得,要不得!” 我们那里,给死人才磕头呢! 对于动不动就磕头这件事情,柳云眠至今和这个时代没办法和解。 她力气虽大,但是却也不能用全力和翠微这个武婢掰手腕不是? 所以,真没拉起来。 “相公,你……” 你看什么好戏,你说句话啊! 陆辞缓缓开口:“翠微,让观音奴也给夫人磕头。” 柳云眠差点从炕边跌下去。 “不用,真不用。” “你坐着,你受得起。” 磕头是观音奴很擅长的,毕竟从小就被人教。 他高高兴兴地给柳云眠磕了头。 柳云眠:行吧。 有些人死了,但是她还活着。 辩证看问题,一切矛盾迎刃而解。 晚上,柳云眠坐在二哥特意给她新做的梳妆台前解头发,想着回头买一面铜镜回来。 那也是奢侈品。 然后她听到陆辞的脚步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应该刚收拾完,也洗漱好了。 “娘子。”陆辞缓缓出声。 “嗯?” 柳云眠没回头,直到她听到身后双膝跪地的声音。 卧槽! 她猛地回头,就见陆辞跪在她面前,腰背挺直,面容严肃。 柳云眠:有完没完了! 今日你们这些人,不把我送走是不行了! “娘子对观音奴的再造之恩,为夫没齿难忘,且替……观音奴叩谢娘子。” 他真的一板一眼地磕了三个头。 柳云眠: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不过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并不是因为陆辞给她行礼,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三观最起码是正的。 感觉脖子上的脑袋,结实了点呢! “娘子放心,陆辞有生之年,只要一息尚存,定会报答娘子的大恩。”陆辞一字一顿地道,星眸直直地盯着柳云眠,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 柳云眠忽而慌张。 这样子,很像表白啊。 不行,她的小心肝,受不了。 “那倘若今日换个人呢?” “嗯?”陆辞不解。 “我的意思是,嗯,今日是别人,比如是胖丫给观音奴治好了耳朵,你会这么说这么做吗?” 陆辞思索片刻,同时目光在她脸上扫过,想探究她问这话的目的。 但是,柳云眠是他能揣摩的人吗? 即使他自恃聪明,连皇上的心意都敢私下揣摩,有时候也能明白八九不离十;可是遇到柳云眠,只能说一句—— 非我族类,难以猜测。 所以,陆辞最后诚实地点点头:“会!” 为了一个健全的观音奴,他可以豁出性命。 他原本以为这个答案,会让柳云眠失望。 却没想到,柳云眠如释重负,“那就好。” “好?” 陆辞不知道哪里好了。 柳云眠:你弄得那么暧昧,谁不怀疑? 在一个屋檐下,不怕摩擦,就怕摩擦生爱。 那玩意儿和电一样,要命。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柳云眠大大咧咧地道,“我是看孩子可怜,和你没关系。” 陆辞:“……” “赶紧起来吧,地上怪脏的,明天去洗衣裳,被我姐见到了,又要骂我。” 受伤的总是她。 “娘子,你给观音奴治病的时候,我在旁边看。”陆辞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就是这般,一旦决定,就不会转圜。 柳云眠大吃一惊:“你……” “是,我言而无信。”陆辞直接说了她的话,让她无话可说。 他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因为观音奴,是我要拼了性命保护的人。” “哦。” 算了,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看了。 而且柳云眠不是没有准备的。 “娘子放心,无论你到底什么来历,我的承诺都作数。”陆辞字字千钧。 他发誓,他说的每个字,都浸透了真心。 结果换来的是柳云眠打着哈欠站起来的一句回应,“知道了。” 累不累? 赶紧睡吧。 陆辞:“……” “娘子,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来,让娘 ua一把!”柳云眠自顾自地在被窝里和包子打闹。 她对真心话大冒险环节,不感冒。 不过陆辞非要问,她也能说出点子丑寅卯。 “……话说,我原本是东海龙王的女儿。” 陆辞一时没忍住:“东海龙王有女儿吗?” 他才疏学浅,好像没有听说过。 “人就躺在你身边,你说有没有?”柳云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陆辞:“……那我看来是没什么机会去拜见岳父大人了。” “没错,虾兵蟹将守着,你这等凡人,进不了东海龙宫。” 陆辞:“……” 总觉得柳云眠在胡说八道,但是他没有证据。 “我因为触犯天条被贬到凡间。” 柳云眠暗自得意,也不知道奥斯卡有没有最佳编剧,她觉得她也行。 “娘子触犯了什么天条?” “见色起意。” 陆辞再一次沉默了。 柳云眠心中得意,小样,看你还怎么接话。 半晌后,陆辞道:“那娘子在人间这一程,我来护送。” 柳云眠:给我护送到海里去喂鱼? 看吧,她就说,这人想把她送走。 好在陆辞虽然不见得真相信,却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他说:“娘子想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各种苦楚,从未对外人道也,今日……” “别说了。”柳云眠打断他的话,声音却是温和的,“既然是苦楚,就不要再提,往自己心口撒盐。” 感觉这人又开始回忆侯爷了。 她过去,现在和将来,除了吃瓜,对侯府的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嗯。”陆辞道,“无论如何,今日我的承诺永远作数。” “谢谢了。”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明日我还得去看地去。” 手里有钱,不能光攥着,又不会下崽儿。 村里有人要卖地,虽然只有十几亩,但是就在村里,知根知底,她决定去看看,合适就买下来。。 第041章 观音奴开口 第二天,柳云眠跟着柳明仁出去看那块地。 十五亩三分的地,总共要三百两银子,价格略贵。 但是考虑到地理位置好,近水源,是村里最好的地,柳云眠就买下了。 这件事情,震惊了村里人。 不过柳云眠之前在周家待过那么多年,所以村里人不约而同地把这笔银子的来路归结到周家。 甚至还有人说,柳云眠和周家爷们有一腿,要不一个丫鬟怎么弄来这么多银子? 反正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张氏和柳云杏,不知道和人吵了多少架。 柳云眠却像没事人一样。 有钱了自然会招人嫉妒,总比贫困潦倒被人看不起强。 “你说气人不气人,娇娥家竟然还找人偷偷来咱们家打听,愿不愿意和咱们做亲。” “她不都定亲了吗?”柳云眠给包子扇着蒲扇道。 天气渐热,小东西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就趴在炕上喘粗气。 隔壁传来了翠微教观音奴说话的声音。 陆辞今日跟着柳家兄弟下地了,这会儿刚走不久。 “就是啊,定亲了还来。这是看着以为咱家发财了,想得个准话,和那边悔婚。”柳云杏啐了一口,“不要脸。” “这事做得是有点不地道。但是,二哥怎么说?” “你觉得二弟还能答应?那成了什么人。”柳云杏道,“她生气,不嫁给二弟,咱们没话说,确实是咱们不对。但是出尔反尔,这会儿要吃回头草,把她夫家放在哪里?这种人家,怎么都不能结亲,以后都是事儿。” 幸亏柳明义是个明白的,没有和她纠缠。 “你也消消气,”柳云眠笑道,“事情也没成,咱们也没损失,这话千万别往外说了,对谁都不好。” “嗯,我知道,我又不傻,这不就和你抱怨几句吗?” 柳云杏说完,又压低声音教育妹妹,“我看你和那孩子,一点儿也不亲。你装也得装一装啊,要不妹夫怎么想?” “我不会哄孩子。”柳云眠道,“我也没苛待他,不用刻意表现了。” 其实观音奴总来找她。 观音奴非常喜欢她。 毕竟自己打开了他的新世界。 柳云眠也喜欢他,但是到底不是他生母,也不是照顾他的人。 而且翠微,天天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一样护着观音奴,她也不想去讨厌刷存在感。 对于大夫来说,治好病,就该从患者那里功成身退了。 “算了,不说了,知道你主意大。”柳云杏叹气,咬断了手中的线,换了个颜色,继续绣花。 阳光透窗而入,在她身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回娘家之后,她养得很好,脸色红润了很多。 柳云杏其实生得很好看,五官端庄大气,一双杏眼宛若明珠,水润明亮,琼鼻微翘,小巧的嘴唇不点而朱。 当年,她是村里最漂亮最能干的姑娘,是村里所有单身小伙子的梦中情人。 而且她性子火辣辣,干活利落,心灵手巧,也非常讨村里这些妇人的喜欢。 大家都说,谁能娶了柳家的大姑娘,那真是捡着了。 柳云杏有自己喜欢的男人。 那也是村里最壮实俊美的小伙子李哲,是胖丫的堂兄。 虽然自己父母双亡,但是李哲身手好,擅长打猎,自己盖起了三间瓦房。 只可惜,后来为了母亲,柳云杏终究选择了一刀两断,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而李哲,也黯然神伤,离开了村里。 胖丫告诉柳云眠,李哲离开之前,和李家族人说,不要记恨柳家,要和柳家好好相处…… 虽然知道往事不可追,但是柳云眠看着大姐,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柳云杏和李哲成了,是不是不必受那么多磨难。 李哲离开村子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而柳云杏,自决断以后,再也没有提过李哲一句。 “傻样,看着我做什么?”柳云杏忽然笑骂道。 “觉得姐姐生得真好看。”柳云眠由衷赞道。 “傻瓜,你才好看呢!” 忽然,柳云杏意识到了什么,“看我这张嘴,眠眠,姐不是故意的。” 原来,她是怕柳云眠联想到她脸上的疤痕。 如果没有那道疤,妹妹容貌秀丽,谁都比不上。 “没事。”柳云眠笑道,伸手抚上自己脸上的疤,“快好了,姐姐没觉得浅了一些吗?” 柳云杏真没注意到。 她都不敢主动看。 一来心疼,二来也怕妹妹恼怒。 “好像真的浅了一点?” “嗯。”柳云眠道,“我在用药了。” “那能消掉吗?”柳云杏紧张地问道。 “能。” 这点都不能的话,她好意思说自己是新纪元来的顶尖名医? 之前她不想管,因为这个时代,只有美貌没有庇护,对女子来说是灾难。 虽然她自恃能力不弱,但是也不想平添烦恼。 好在她现在嫁人了,陆辞也不是什么善茬。 陆辞那种性格,是那种“就算是老子的狗,也不能让人碰”。 对此柳云眠很满意。 当然,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观音奴。 这孩子,太喜欢自己了。 他每天都会摸着柳云眠脸上的伤疤,露出心疼的神色,又揉又呼呼,眼圈含泪,就那样看着她。 柳云眠心都要被这孩子揉碎了。 所以她忍无可忍,决定好起来。 当然,陆辞现在已经见怪不怪。 就是柳云眠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估计他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敲锣的声音。 “又要干什么?”柳云杏没好气地道,“村里的锣一响,准没好事。” 各种苛捐杂税,巧立名目收钱。 这一届知县不行,横征暴敛,苍蝇进了府衙,都得留下两条腿那种。 上行下效,村里也不学好,但凡手里有点权力的,都想捞一把,就苦了老百姓。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我出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柳云杏放下手中绣活,匆匆忙忙地出去。 她一走,观音奴就从隔壁房间跑过来,自己往炕上爬,奈何他太矮。 一着急,他直接踩着蹲在地上的包子。 包子“啊呜”一声就炸毛了。 等它看清是观音奴,又没脾气了,重新趴了回去。 它对观音奴,十分有耐心,可能觉得都是孩子,小孩儿和小孩儿不准生气? 翠微笑着道:“夫人,不打扰您吧。奴婢今日教小公子说话,他学会了几个词,迫不及待地来跟您炫耀。” “没事,咱们观音奴学了什么?” 观音奴嘴唇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开口,眼神却是亮亮的。 “娘——” 第042章 苛捐杂税 柳云眠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翠微也惊喜万分。 “奴婢教了许久,小公子就是不肯喊这个,没想到,到您面前就喊了。” 柳云眠看她模样,不像生气,不由松了口气。 她之前一直隐约觉得,翠微应该是观音奴生母的人。 她觉得自己亲近观音奴,翠微可能会不高兴。 为了让自己愉快,她尽量避免矛盾。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她误会了。 观音奴看两人高兴激动,又喊了一声“娘”,这次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接下来,一直到陆辞回家,这小家伙像复读机一样,喊一声“娘”,自己笑一会儿,循环往复。 而出乎预料的是,柳云眠一点儿都没觉得烦。 她很高兴。 不过等陆辞回来,她教观音奴喊“爹”的时候,后者十分嫌弃,直接滚到她怀里。 我看不见,我爹就不存在。 柳云眠哭笑不得。 “你是什么洪水猛兽,把孩子吓得。”柳云眠笑骂道。 看见陆辞身上到处都是土,她又催促他去沐浴:“脏死了。” 天气热了,陆辞在院子里擦洗就行。 没想到,陆辞听到她嫌弃的话后,竟然愣了一下。 柳云眠也愣住。 这么敏感? 可是陆辞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清洗。 再进来的时候,也和从前没什么异常。 柳云眠也懒得猜,让观音奴看着自己的嘴型教他喊“爹”。 可是观音奴对此有些抗拒。 柳云眠:“爹。” 观音奴沉默。 柳云眠:“爹。” 观音奴继续沉默。 柳云眠不气馁,“观音奴,你看我……爹……” 观音奴还是没声音。 柳云眠都怀疑他植入的耳蜗出问题了。 她尝试着指着自己鼻尖道:“喊我。” “娘。” 陆辞和柳云眠:“……” 柳云眠:“爹。” 观音奴:“嗯。” 他表示他听到了,他就是不想喊。 陆辞都没忍住笑了。 柳云眠气结,小东西,在这里等着占自己便宜呢! 还有陆辞,他笑个屁。 那么想当她祖父吗? 她祖父死八百年了! “你爹!”她忍不住道。 “嗯。”观音奴继续消极对抗。 柳云眠:你爹了个腿儿! 柳云杏从外面气呼呼地进来,把做好的一叠葱花饼放到桌上,“我就说没点好事吧!果然又是收钱的!” “收什么钱?”柳云眠好奇地道,同时轻轻拍着钻进她怀里的观音奴。 这孩子,十分怕见外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自己投了缘。 “说是知县大人离任之前,要修桥修路,不给接任的人留烂摊子。我呸!分明是想要再收一笔钱!”柳云杏气得脸都红了。 好吧。 柳云眠也觉得很无语。 但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总不能为了这点银子谋反吧。 嗯,主要是也反不动,蚍蜉撼大树。 陆辞英挺的剑眉紧蹙。 “要交多少?”柳云眠问。 “按人头收,每人一串钱。”柳云杏道,“刚出生的孩子都算,作孽啊!” “那么多?”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没什么问题,可是对很多贫苦之家,那是一笔巨款。 柳云眠甚至怀疑,有人会因为这一百文钱,会把刚出生的孩子,尤其是女婴溺死。 毕竟,平时就没有少做,现在为了钱,更不会犹豫了。 “而且不管是不是村里的人,只要在这里住就算。” 柳云眠倒是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毕竟五千两银子,她实打实收了。 “家里的,我给出吧。”她开口道。 “不用你出。”柳云杏瞪了她一眼,“就你有钱还是怎么的?” 陆辞听她们说起这些,默默地出去了。 柳云杏的意思是,家里的兄弟和嫂子,都是好人。 但是再好的人,也不能惯。 人一惯就坏。 家里遇到生病读书这种大事的时候,柳云眠能出银子已经很好,总不能养着全家人。 “我错了我错了。”柳云眠笑道。 “家里现在比从前好过多了。”柳云杏道,“不用你操心。爹那边又收了好几个孩子……” “啊?之前不是说,因为我的事情,好多人退学了?” 后来又有柳云杏这桩事情。 总之,姐妹俩让亲爹的招生生涯,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柳云杏冷笑一声:“你忽然有钱了,那些人背后说闲话,但是心里那个不敬着钱?他们以为你和周家没断,一边看不起你,一边还想着和你搞好关系,万一日后求着你。” 柳云眠:“……” “我算是看透了,就算钱掉进粪坑里,也依然是钱。”柳云杏道,“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趋利避害,都往钱看。” 只管好好赚钱,越多越好。 “从前我还拉不下脸,但是现在想明白了,只要能赚钱,面子算什么?”柳云杏道。 柳云眠被她的决心吓了一大跳,觉得这个姐姐要黑化了。 “姐,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就是想去村口那边卖个粗茶。”柳云杏道,“咱们这里虽然穷,但是挨着关道,去卖个茶水,多少有点进项。” “能有吗?要是有的话,别人是不是早就卖了?” 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壁垒,资金要求的。 “是,赚不到大钱,有时候说不定一天也卖不出去两碗。”柳云眠道,“所以男人去了耗不起,女人又不敢抛头露面。” 她敢! 她去卖茶水,没人就做绣活,反正在家里也是做。 哪怕一个月多赚个三五十文,她都不嫌少。 柳云眠:“好!我支持你!” 来,给你打点钱,买装备。 结果又被柳云杏骂了,“你是狗脑子吗?刚跟你说了,不要财大气粗,你又来了。” “姐姐也不是外人。” “谁都是外人。” 柳云杏没要钱,骂了她一顿,然后走了。 柳云眠:关于我姐总是骂我缺心眼这件事情,怎么破? 晚上安虎又来的时候,就不进屋了,而是隔着帘子说话。 也就彻底不防着柳云眠了。 不过柳云眠得看心情,心情好听几句,心情不好直接呼呼大睡。 他们爱干啥干啥,和她有一毛钱关系? 不过今日她不太困,而且确实和她有几串钱的关系,所以她听了。 “主子,临州换知县,原来是韩三公子要来。” 柳云眠:谁呀? 陆辞压抑不住怒火:“胡闹!” 第043章 温馨的生活 安虎不敢做声。 就是胡闹,韩平川也闹了。 现在任命书都下来了,也是覆水难收。 而且,这个人情,还必须得领。 韩平川这个人吧,比自家主子略长两岁,却是个京城有名的奇葩。 小时候,他读书好,其父觉得自家儿子惊才绝艳,自己已经预定了状元亲爹的宝座。 事实上,韩平川确实也没让他失望。 他十二岁就中举了。 正当韩父摩拳擦掌,想要儿子再接再厉,再创记录的时候,韩平川却撂挑子了。 他说读书有什么意思? 大丈夫就该投笔从戎,马革裹尸,报效国家。 然后这哥就真的去投军了,气得他爹差点没和他断绝关系。 然后在军中,他和陆辞成为至交。 两人一起回京受赏,情谊深厚。 镇通侯府出事之后,韩平川为陆辞奔走。 陆辞告诉过他,不让他以卵击石,先保全自己。 可是韩平川不听,非要帮他,结果自己也被拖累,丢了官职。 韩父气得直呼“家门不幸”,他怎么就有这么个不服管的儿子。 韩平川躺平了。 他说,世间没有公道,他不服。 他开始研究,如何成为圣人。 既然不能改变这操蛋的世道,那就独善其身。 韩父:我真是造了什么孽! 这会儿不知韩平川为什么忽然抽风,又谋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来了临州。 但是很显然,他是奔着陆辞来的。 “韩家就没有人拦着他胡闹吗?”陆辞皱眉道。 他知道韩平川是可交的,可是也知道,这厮就喜欢搞事。 “拦,拦不住啊。三公子想做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一顿不行,就再来一顿。 安虎小声地道:“他愿意重新出仕,总比之前在家里搞什么风水强,所以这次,韩大人还是挺高兴的。” 韩平川在家里躺平,发现做圣人也挺难的,然后开始研究周易,研究玄学,还想研究炼丹。 韩家人被他折磨得精神都要错乱了。 现在虽然是当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但是好歹回了正途不是? 柳云眠:豁哦,同行啊! 她跳大神,韩平川看风水。 “他就非要蹚一蹚我这浑水。”陆辞无奈,“他身边跟着谁?安全吗?别路上就让人给挑了。不行多派几个人去保护他。” 柳云眠:原来你是这样的陆辞。 嘴上傲娇,心里还挺周全的嘛。 “韩大人倒是给三公子派了很多人护送,就是…… “就是什么?”陆辞蹙眉,“他又有什么幺蛾子?” 安虎表示,真让您说对了。 “三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和李哲闹别扭了。” 李哲? 柳云眠竖起了耳朵。 没想到,吃瓜吃到了和自己身边人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李是大姓,重名很正常。 “他和李哲闹什么?” 李哲也是战场上认识的,不过出身卑微,后来被韩平川力排众议提拔。 李哲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后来韩平川倒了霉,也对他不离不弃。 陆辞常说,李哲太可惜,跟了那么个不靠谱的人。 韩平川出息了,现在竟然跟身边人也闹了起来。 “具体内情,属下也不很清楚。”安虎如实地道,“就隐约听说,李哲这次想告假,不想跟着来临州,但是三公子不依不饶,把人给绑来了。” 陆辞:“……” 这厮是不是又断药了? 不过,李哲有什么事情? 安虎不知内情,陆辞也就没有多问。 现在,他就等着那损友来了。 其实被发配到这里,他们这一系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不能翻身的了。 韩平川,真的不该参与进来。 柳云眠听着两人说话,打了个哈欠,慢慢睡了过去。 他们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很遥远很遥远。 所以她没听到陆辞和安虎说,让他不必再调查她。 柳云眠没想到,柳云杏执行能力那么强,说干就干。 第二天,她就已经开始张罗着东西,准备支摊子。 柳明义是现成的木匠,倒也不用请人做桌椅。 之前家里有很多他练手留下的,柳云杏也不嫌弃,都征用了。 她又买了粗瓷茶具,也没花多少钱。 不出五日,她的茶摊,已经撑了起来。 柳云眠同意买了一挂鞭炮,庆祝她开业。 柳云杏笑骂道:“这挂鞭炮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赚出来呢!” 观音奴对放鞭炮非常感兴趣。 柳云眠干脆又买了两挂,拆成一根一根的,给他塞了根香,让他在院子里放着玩。 村里的孩子,除非过年,哪里有人能得到鞭炮? 所以好多孩子都被吸引来,起初是攀在篱笆上看,到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干脆跳进来。 柳云眠也不生气,还自己做了零食给他们分。 观音奴起初害羞害怕,翠微也紧张万分。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四五日,他就已经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 观音奴白天再也不缠着翠微和柳云眠,说话无论发音还是词汇量,都进步神速。 陆辞有时候在炕上,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玩闹的孩子们,会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观音奴,就这样好了? 而柳云眠,自从在陆辞面前“自爆身份”之后,什么东西都敢从空间往外拿了。 这次,她拿了一支——染色膏。 她要给包子染毛。 包子越来越大,身上的纹路也渐渐地掩藏不住了。 柳云眠把它给染成了一条——黑狗。 陆辞看着她的动作,倒是能猜出她的用意,可是对效果表示怀疑。 “娘子,一会儿它玩闹沾了水,不会褪色吗?” “不会,你等着看。” 事实证明,她没有吹牛。 包子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土狗。 不过当包子在河水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之后,回来就发脾气不肯吃东西。 即使柳云眠用肉诱惑它都不行。 柳云眠看着绝食的“儿子”,束手无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陆辞。 陆辞在给观音奴修理玩具,淡淡道:“打一顿就好了。” 包子立刻炸毛。 而观音奴,则把包子抱在怀中,唯恐家里有人动手。 他倒是,真把包子当亲兄弟。 “换个法子。”柳云眠道。 陆辞伸手指向小丑鹅,“把它也给染黑。” 小丑鹅:“……” 这就是来自亲爹暴风骤雨的爱吗? 别说,这主意,真的有奇效。 包子看着和自己一样黑的小丑鹅,立刻不闹了。 嘿嘿,大家一般黑了。 第044章 又赚钱了 柳云眠:果然只有变态才能治愈变态。 所有雄性都是沙雕。 天气越来越热,柳云眠也让观音奴和村里的孩子一样,穿着肚兜短裤。 小家伙还跟着众人一起去河里捞鱼捕虾,已经彻底融入村里的孩子中。 铁蛋已经把他当成了亲兄弟,不许别人喊他“外来的”,也不许人欺负他。 他发起火来超凶! 蜜蜜也把观音奴当成弟弟,像照顾铁蛋一样照顾他,经常一手牵着一个,带他们出去玩。 陆辞对此似乎很满意。 柳云眠有时候和他开玩笑,“观音奴的外家,要是见到孩子被养成这样,会不会杀我灭口?” “不会,他们对你很满意。” “切,你说的有什么用?” 晚上吃过饭,家里人一起在院子里乘凉。 陆辞把艾草点燃熏蚊子,翠微端着切好的西瓜送来。 柳云眠躺在躺椅上看星星——在现代是真的看不到这么璀璨明亮的星空。 她懒得起来,摆摆手:“你们吃。” 没想到,观音奴拿起一块西瓜过来塞给她:“娘,吃,吃,吃……” 他一边塞,还一边警惕地看着陆辞。 爹太能吃了。 回头他吃完,娘就没得吃了。 柳云眠大概猜测出他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 她刚要支撑着起身,忽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直吸凉气。 观音奴立刻紧张起来,一叠声地喊“娘”。 陆辞也扔了手中的艾草过来,俯身问柳云眠:“怎么了?” 柳云眠:“……抽筋了,没什么大碍,就是缺钙。” 看来得去空间里找点葡萄糖酸钙喝喝,顺便给观音奴也买点。 “缺……”观音奴小声重复。 “住口。”陆辞忽然发作。 柳云眠把被吓了一大跳的观音奴揽到怀里,瞪着陆辞:“你抽什么风?” 她抽筋,他就抽风? 陆辞面红耳赤,“有些话,不要当着孩子面说。也太……粗俗。”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她不由认真反省了一下,她说什么了? 她不就说了一句“腿抽筋了,缺钙”吗? 犯什么忌讳了? 脑子有病。 吃完西瓜,柳云眠后知后觉地“顿悟”了。 难道,陆辞以为钙=淦? 卧槽! 这脑子不能用了,全是废料。 不过后来陆辞没提起这茬,她也就懒得搭理他。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柳云眠意外接到了一个“大单”。 王老板又来了。 只是听他说完来意,柳云眠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 他说是孟县丞,想要摆个阵,讨好即将就任的新县令。 他还想继续做县丞,却已经不是县太爷的小舅子了。 孟家产业在临州,孟县丞不想离开。 柳云眠开玩笑道:“让孟大人,再嫁个妹妹给新任县太爷,不就又是亲戚了?” 王老板赔笑道:“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不过很快他又压低声音,“这招好用的话,早就用上了。但是新来那位,油盐不进……所以只能麻烦仙姑想想办法。您放心,银子不是问题。” 他许下了一千两银子的酬劳。 柳云眠:我不想赚钱吗? 不,我想。 但是这钱,我赚不到。 她正想着该如何礼貌回绝,不至于断了和金主以后的来往,就听陆辞道:“娘子可以答应。” 柳云眠:“???” 陆辞温和笑道:“娘子也不必一味韬光养晦。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王老板也多次照顾,你就答应吧。” 王老板闻言高兴起来,借坡下驴:“那就这么定了。” 等他离开之后,陆辞笑道:“我和韩三打个招呼就行了。” “那真的要重用以前的人?” “初来乍到,本来也不可能换血,至少要观望一段时间。” “可是……如果韩知县也以后不想用孟怀呢?” 骗人有点心虚啊。 “他被清算之后,还有什么可怕的?”陆辞淡淡道。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柳云眠转念一想,“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你这样的人呢?” “我出身侯府,他算什么?” 好好好,您是侯府的人,您高贵。 有银子不赚王八蛋。 不就是忽悠人吗?她行。 难得进一次城,柳云眠想带观音奴一起去。 毕竟城里更热闹些。 但是观音奴对此非常抵触,甚至捂住耳朵大叫,表示抗拒。 柳云眠不解。 陆辞道:“他是觉得,只有在这里能听到,怕进城之后听不到了。” 是吗? 可是无论柳云眠怎么和观音奴解释,他都不肯进城。 他就要在家里呆着! 之前柳云眠想要找人修围墙的时候,也是他坚决反对。 他大概觉得,那会影响他听外面的声音。 最后,柳云眠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和陆辞一起进了城。 她在孟府装模作样做了法,因为心虚,人家留饭都没敢吃,收了银子,带着陆辞就跑。 陆辞倒是气定神闲。 论撒谎的段位,柳云眠自愧不如。 “走,请你吃顿好的去。”她笑眯眯地道。 这临州城最好的饭馆就是百年老字号,里面的烤鸭,是柳云眠的最爱。 不过一只烤鸭要半两银子,实在有点奢侈。 可是现在咱不是有钱了吗? 柳云眠表示她要吃一只带一只走。 不,带个三五只,让家里人都好好吃一顿。 人生在世,吃喝二事,不能亏着嘴。 柳云眠夹起一块烤得金黄焦脆的鸭皮,蘸着糖送到嘴里,满足得闭上眼睛。 陆辞笑着看她。 她脸上的瘢痕,现在已经淡去了许多,原本秾丽的模样也显露出来。 虽然不施粉黛,却难掩美貌。 和他之前所见的无数美人不同,柳云眠身上带着一股野草般的坚韧,生机勃勃。 或许因为她是东海公主的缘故? 陆辞想到这里,哑然失笑。 分明是糊弄他的,他还当真了。 柳云眠招呼陆辞吃,又把菜单上的招牌菜都豪气地点了一遍。 不怕浪费,陆辞会有光盘行动。 吃法开开心心,结果偏偏有苍蝇出来恶心人。 冤家路窄,柳云眠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再次遇到周二身边的大丫鬟青瓷。 “点这么多东西,你该不会是来吃白食的吧!” 第045章 坑爹玩意儿 柳云眠挖挖耳朵,眼神都不给她一个。 “相公,你听见苍蝇嗡嗡叫了吗?” 陆辞给她夹了一块鸭皮放碗里,“苍蝇而已,别影响了心情。” 青瓷看了陆辞一眼,轻蔑骂道:“瘸子。” “瞎子。”柳云眠不客气地回骂,“上次的巴掌,是不是没吃够?” 青瓷知道她现在很浑,是真的敢动手,不由后退两步。 “二公子不要你了,你也只能嫁个瘸子。”她恨声道。 “二公子不要我了,都没轮到你。”柳云眠冷哼一声,“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至少周二还哄骗她。 青瓷姿色平平,根本入不了周二的眼。 青瓷被说中心事,气得脸色铁青。 柳云眠不慌不忙地尝着桌上的菜,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二公子……”青瓷不服气地开口,只能用周二找回场子,“他现在是韩知县第一个召见的人,你就死心吧!日后大有前程,就算你脸红了,也休想再回来。” 柳云眠:哦,懂了。 怪不得青瓷这么沉不住气,原来是看自己脸上的疤痕消退,有了危机感啊! “那你大可放心。你看我现在是吃不起,穿不起,还是没有男人?”她冷笑着道,“好好做你的狗,去跪舔你的二公子去,滚。” “你……” “提醒你一句,以后见了我,最好绕路走。打不过,就躲远点。”柳云眠轻蔑一笑,“废物。” “你等着,你等着我回去告诉二公子。” “麻溜地滚!” 青瓷气得摔门而去。 柳云眠心情美好,多吃了好几块烤鸭卷饼。 “韩知县已经走马上任了?”柳云眠好奇地问陆辞。 “嗯,来了几天了。”陆辞脸上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 “那,你们两个不是要好吗?他怎么没来看你,你也不去看他?” 塑料花兄弟情。 “他不敢来,怕被我骂。”陆辞笑道。 “那,你知道青瓷在炫耀什么吗?”柳云眠虚心求教。 说实话,她根本没听懂。 “韩三来了之后,谁都没见,但是独独见了她的主子。”陆辞都懒得提周二。 “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周二脸? 柳云眠表示她很不高兴。 周二一生的梦想就是攀附,怎么就让他得偿所愿了? “因为……”陆辞握着茶杯,欲言又止。 “说啊!” “因为你。” “嗯?” 柳云眠很快想明白了,“他知道,我和周二的事情,所以好奇想看看周二?” “嗯。” 柳云眠:“……” 妈的,她在周家和离开周家,都得给周二脸上贴金? 憋屈死了。 “别气,”陆辞道,“现在他自以为爬得多高,日后就会摔得多惨。” 确实也是。 周二现在肯定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被高看一眼。 呵呵,日后让他知道,他算个屁! 吃过饭,柳云眠叮嘱小二再来几只烤鸭,却被告知要等一个时辰。 陆辞站起身来道:“正好,我带你去串门去。” 串门?去哪里,显而易见。 柳云眠:“我还得去吗?” “嗯,娘子别担心,我不嫌弃你。” 柳云眠:“……” 她嫌弃他,不想和他搅合到一处啊。 陆辞偏偏还问:“难道娘子不想陪我?” 柳云眠:不想,但是也不敢。 从前他就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现在还来了个狗腿子助攻,更惹不起了。 怎么说,韩平川都是临州一把手,连周家都得巴结的人。 “不是,就是在想,你这朋友家里是什么情况。” 据她所知,前任知县在的时候,周家自持身份,是不屑一顾的。 毕竟周老爷子,曾经官拜三品,回到地方上确实有高人一等的资本。 一个小小的知县,他们确实不放在眼里。 现在对韩平川的在乎,定然不是因为韩平川本身,大概率是看父敬子。 陆辞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柳云眠歪头:这事是不能说的吗? “韩大人,官拜大理寺卿。”陆辞终于道。 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顿时激动:“是铁面判官韩青天吗?” 陆辞笑着点点头。 韩家也算世家,但是韩平川亲爹韩光这一支,却是从韩光中状元开始起来的。 世家逼事多,韩光后来干脆和妻子搬出去,自立门户,和生了三个儿子。 长子自小身体不好,中了进士之后也没进翰林,谋了个闲差养身子,没什么建树,至今没有娶亲,算算应该也是二十五六岁了。 次子从军,战功赫赫,要不韩平川那样嘚瑟的性子,能在军中一帆风顺吗? 但是三个儿子加起来,也没有韩光的名气响。 说书人说得最多的,民间名声最响的尚在人间的官员,就是这位韩青天了。 “韩大人之前是御史,后来又成为大理寺卿。”这段柳云眠都耳熟能详,“他真的是铁面无私,没有瑕疵吗?” “铁面无私是真的,”陆辞认真地道,“但是瑕疵也有。” “什么?” “韩三。” 柳云眠反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陆辞一本正经说笑的模样,有点搞笑。 最佳损友。 “真的。”偏偏陆辞还很正经,“你知道韩大人,其实并不想做这个大理寺卿,他想一直做御史吗?” 柳云眠想了想,“能理解。” “嗯?”这次换成陆辞奇怪了,“大理寺卿,位高权重。” “但是没有御史来得爽,想喷谁就喷谁。” 陆辞忍俊不禁。 柳云眠的角度,总是如此清新脱俗。 “你们那里,说话不自由吗?”他忍不住问她。 他想多了解她一点。 柳云眠:“我们不自由?我们比你们自由多了。” 所以来到这里,她才格外羡慕御史。 人活一张嘴。 想吃就吃,想说就说,是这世间第一等的自在。 陆辞笑道:“那希望有一日,我有机会看看。” 拜见岳父母? 好像没毛病。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还带你? 陆辞继续道:“韩大人倘若知道你这般想,会引你为知己。因为他也是这般想的,只可惜,后来做不下去了。” “为什么?”柳云眠挠了挠脖子,觉得自己像个傻白甜。 挠完脖子,她又挠挠头皮。 怎么这么痒? 她不是昨日才沐浴过了么? “因为他生了个好儿子,离经叛道。他一个天天骂人的人,现在被人骂,哪里好意思?” 柳云眠:这是真坑爹。 第046章 现出原形? 感觉陆辞这个小三朋友,是个有趣的人。 主要这样都没被亲爹打断腿,算他骨头硬。 陆辞眼中露出些许羡慕,却转瞬即逝。 他说:“韩家很好,我小时候,有一半时间,是在韩家长大的。韩家对我,有大恩。” 只可惜,他给韩家带来的,好像一直都是风浪。 柳云眠好像有点明白。 怪不得韩家人对于韩平川的选择没有强行制止,因为可能在他们心里,也把陆辞当成了自家人。 感觉是有温度的一家人。 “要不要买点礼物带去?”柳云眠问。 陆辞眉眼一弯:“我现在哪有银子?自己尚且吃软饭。” 柳云眠:“……带着我一起,吃观音奴的软饭?” 陆辞大笑。 柳云眠又挠了挠脖子。 完蛋玩意儿,怎么这么痒? 陆辞不会以为自己搔首弄姿勾引他吧。 肯定是昨晚又被蚊子叮了。 一会儿出来,她怎么也要去买一顶纱帐,不管多贵都买!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门口。 等人通传的时候,柳云眠好奇地打量着县衙门上贴的威风凛凛的门神,还和陆辞点评一二。 陆辞却忽然道:“娘子,你的手怎么了?” 她的手? 柳云眠低头,就看到了手背上的大片红色疹子。 她把袖子往上推了推,好家伙,胳膊上也是。 “你帮我看看,”她在陆辞面前低下头,拽着脖领让她看脑后,“是不是也起来了?” 陆辞看着原本洁白的脖子,起了大片疹子,而且被她挠得都是血檩子,便觉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他抱住柳云眠,“是不是哪里犯了忌讳?” 柳云眠:“应该是刚才胡吃海喝,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该吃。没事,我……” “哎呦呦,非礼勿视。”一个夸张的男声响起。 柳云眠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的年轻男子,身穿七品知县官服,就是有点不甚合身,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 然而他却不甚在意,还得意洋洋。 这男人,应该就是韩平川了。 看他的样子,倒是有些魏晋风流,和陆辞口中的形象,很是贴合。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韩平川促狭地道,假装捂住眼睛,然而手指缝大得没眼看。 陆辞打横把柳云眠抱起来,转身就走。 柳云眠:“……” “哎,哥,我错了,回来回来。”韩平川道。 陆辞没有回头,“去茶馆说话。” 县衙对面,有一个茶馆。 韩平川挠头:“我也就穿官服在你面前显摆显摆,怎么就把你气得过我家门都不入了?” 至于吗? 陆辞忍不住骂道:“眼珠子是摆设的话,直接戳出来踩个响儿听。” 没看到他夫人不舒服吗? 柳云眠:我是过敏了,但是没昏迷啊。 这样是不是欺负残疾人啊。 她要挣扎着下来,陆辞却不肯。 到了茶馆之后,他直接把柳云眠送到雅间里,轻声道:“你自己来,我在外面守着。别怕,不会有外人进来。” 她对这个世界的提防,他看得清清楚楚。 柳云眠:“……” 她确实需要。 她进空间找了药服下,然后听外面韩平川和陆辞贫嘴。 “怎么,还得藏着掖着,怕我跟你抢了?” 韩平川话音刚落,就“哎呀”一声,“哥,你怎么还真打啊!” “打是亲,骂是爱,不是你挂在嘴边的话?”陆辞冷冷地道。 柳云眠想笑。 陆辞对上他亲近的人,好像话就多了,人也真实起来。 “哥,我为了你,千里迢迢来临州,容易吗?结果你如此负心薄幸,是要把奴家的心生生剜出来吗?” 柳云眠:你不去唱戏,真的可惜了。 陆辞是影帝,你是戏霸。 “我和她,是拜过堂的。”陆辞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柳云眠:“……” 不,我没有。 你是和那只枉死你毒手下的母鸡拜堂的,而且当夜就杀妻。 韩平川万分惊讶:“哥,那不是权宜之计吗?你当真了?” “没有作假。” “我知道了。”这厮忽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想和她翻脸,想利用她,所以故意这般说的?” 柳云眠:最好是那样。 不过你哥没告诉你,我耳力还不错吗? 真是失误了。 陆辞:“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记住便是。我不是韩大人,不会惯着你。” 韩光,就是对这个幼子太宠爱了,才让他上房揭瓦。 “知道了,我懂,我懂了。”韩平川自以为是,又扬声道,“我来拜见嫂子了!” 柳云眠装死。 你当我是聋子,我也就勉为其难配合你。 陆辞敲敲门,“娘子,好点了吗?” “好点了。”柳云眠道,“你们有事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下一秒,陆辞推门进来。 韩平川也厚脸皮跟进来,目光像雷达一样从柳云眠脸上扫过。 但是因为他是嬉笑着,所以这种审视,便没有那么让人感觉被侵犯。 “我看看。”陆辞走过来,撩起柳云眠的袖口。 当他看到上面的疹子时,不由道:“看起来,也没有消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柳云眠抽回手,“已经见好了,我有数。” “知道因为吃了什么吗?”陆辞又问,完全没有管身后还有个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柳云眠老实地道,“以后慢慢再试,也没有大碍。” 陆辞其实是有点怀疑因为店里的酒。 那酒里有雄黄。 因为临近端午,很多店家都往酒里加一点雄黄。 他觉得,柳云眠身上的疹子……可能类似于现出原形的鳞片。 柳云眠要是知道,一定把最佳编剧奖拱手相让。 她还不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被陆辞单方面决定戒酒了。 “你们没有话要说吗?”柳云眠开始撵人。 “就在这里说。”陆辞在她身边坐下,又喊人进来送茶水。 茶水端上来之后,他目光扫向优哉游哉翘着二郎腿看热闹的韩平川:“不知道给嫂子斟茶?” 韩平川:“……” 算了,他打不过,怂了。 第047章 无巧不成书 刚才韩平川已经仔细打量过柳云眠。 不得不承认,这是位清秀佳人。 别说在这临州小小地方,就是在京城,也是少见的美人。 五官周正自不必说,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种精气神。 明明是一个村姑出身的丫鬟,但是眉宇之间自有一种自尊自持的美。 有意思。 原来萧衍喜欢这种。 早知道的话,投其所好,给他送几个。 柳云眠淡淡道:“不敢当。” 韩平川让她感受到,有些人即使在对你笑,也是笑里藏刀。 “敢当敢当。”韩平川嬉笑着道,“嫂子客气了。” 他给两人斟茶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辞看着柳云眠的手背开口道:“你安分些,等三年任期结束,就老老实实回京城。” “待三年?要那么久吗?”韩平川道,“哥走我就走了。” 陆辞却没有接话。 “蓁姨身体怎么样?大哥好些了吗?”半晌后,他再开口,却还是只叙家常。 “我娘不错,骂我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我大哥还是那样,虽然没有更好,但是也没更坏。” 陆辞看了看柳云眠,忽然道:“你可以给大哥修书一封,请他来临州休养些日子。” 柳云眠: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我的主意。 别看沾亲带故,可是该少的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提陆辞想要打折,就给他打骨折! “我娘肯定不放他离开京城。” 因为长子身体不好,韩夫人把人看得紧紧的。 “罢了,”陆辞道,“等我自己写信。” “就是,你才是我娘亲儿子,我们三个都得往后排。” 柳云眠既不参与两人谈话,也不好奇,喝着茶水,嗑着瓜子看窗外来往的行人。 “娘子在看什么?”陆辞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看那个孩子,想要他娘给买桃子吃;他娘不给买,他抱起桃子就啃了一口。”柳云眠兴致勃勃地道。 窗外这些人间烟火,不比他们谈话内容让人感兴趣得多? 陆辞很捧场:“是很有趣。” “看样子那桃子味道不错,即使挨了打,孩子还舍不得放下,还啃着呢。”柳云眠道,“回头我下去买点给几个孩子。” “嗯。” “几个孩子?”韩平川来了兴趣。 虽然他调查过柳云眠,但是有些细节没有记住。 “观音奴,和她的侄子侄女。”陆辞道。 听到观音奴的名字,不正经如韩平川,也有些沉默了。 那个孩子……什么时候提起来都让人心疼以及…… 遗憾。 他不知道陆辞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看来,遗憾多于怜悯。 甚至心里有时候还会生出些许埋怨。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观音奴呢! 但凡他好点,或许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两个人沉默。 柳云眠忽然“砰”地一声把窗户放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陆辞:“……” “周二带着青瓷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韩大人。”柳云眠平静地道,“我懒得看见这两个人。” 韩平川玩味地看向陆辞。 陆辞警告他:“以后老实点。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许插手。” “我就是想看看,能让嫂子……” 韩平川的话戛然而止。 柳云眠奇怪,她还等着狗嘴里吐象牙呢,就这? 结果她看到,陆辞定定地看向韩平川,目光里是不容忽视的警告。 深邃、冷冽、严厉…… 韩平川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哥,我错了,我再不提了。” 他现在对柳云眠,只剩下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得萧衍如此维护? 柳云眠置身事外,高高挂起。 她现在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吃松子了。 别说,高档茶楼就是好,松子都有。 韩平川道:“我这就让人把周二给撵走,不碍着嫂子的眼。李哲,李哲——” 没有人回答。 “大人,今日是属下跟您出来的。”门外一个弱弱的声音道,“李哲没来。” 韩平川:“那你去!” “是!” 陆辞这才问:“李哲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把人绑来了?” 柳云眠算是看出来了,当着自己的面,这俩人根本不可能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说的全是各种鸡零狗碎。 也好,她听个热闹,避免过度参与。 “别提他了,我上火。”韩平川道,“我就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属下!” “我让他跟我来,他不来。我想不对啊,他不是临州人吗?为什么不来?” 柳云眠:??? 她好像get到了什么? 不能吧,临州叫李哲的应该也挺多的。 而且当年柳云杏甩了李哲,因为他穷。 要是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李哲咸鱼翻身之后,还不得立刻回乡耀武扬威,痛打嫌弃他之人的脸? 但是他们口中的李哲,却好像近乡情怯。 嗯,不是一回事,天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韩平川说话像说书一样,“我一听就有鬼,就非得弄个明白。结果你猜怎么着?” 陆辞:“有话快说。” 柳云眠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有屁快放。 “他说,他当年在村里有个相好的女子,嫌他穷,然后嫁给了别人。” 柳云眠:“!!!” 这剧情,真他么的神契合。 无巧不成书。 她现在已经大胆猜测,此李哲就是彼李哲。 她甚至有想见见他确认的冲动。 前身是见过李哲的,而且那时候他都已经和柳云杏谈婚论嫁,到现在,容貌应该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变。 不过,李哲为什么不回来? 陆辞问出来了:“衣锦还乡,不好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气人就在这里。他说不回来,自己衣锦还乡,让那女子如何自处?你说他是不是傻?” 柳云眠愣住,怎么也没想到,事到如今,李哲还在为姐姐着想。 他说得对。 当初柳云杏和李哲,虽然没有公开,但是很多人都知道。 现在两人混得天壤之别,可能真的让柳云杏无地自容。 这李哲…… 第048章 怒怼韩平川 陆辞并不知道当事人是谁,不过他颔首赞道:“李哲是个憨厚的,如此这般也好。” “我就是见不得老实人吃亏。”韩平川道,“欺负到我身边人头上,那不行。别让我查出来那女人是谁!” 柳云眠:“关你屁事。” 屋里另外两个人惊讶地看向她。 柳云眠面无表情地道:“对不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陆辞忍俊不禁。 韩平川:哥,就这你都不管?你还笑! 他自己上。 “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嫂子了?你的身份……” “韩平川!”陆辞生气了,面色铁青,“我警告过你了。” 柳云眠却不用他出头,挑眉看向跳脚的韩平川:“我身份怎么了?” “你身份那么低!” 哼,这女人,分明是恃宠而骄。 他哥这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我身份低?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你狗眼看人低?”柳云眠慢条斯理地道,甚至还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 “你……” “我怎么了?我以理服人。”柳云眠嘴皮子像机关枪似的,“你光想着你属下吃亏,你怎么不想想,当初是不是另有隐情,那女子也很好,所以事隔多年,李哲也不愿意牵连她?” 韩平川语塞。 “你知道为什么有人长寿,有人夭寿吗?”柳云眠道,“因为有人吃饱了撑的,管太多就折寿。” 韩平川被骂得毫无反击之力,气结半晌后,见陆辞完全隔岸观火拉偏架,这才郁闷地道:“小嫂子,我没得罪你吧。” 这上来唇枪舌剑,谁受得了? 这臭丫头,年纪不大,气焰却嚣张。 “可是你得罪我了。”柳云眠道。 “怎么说?” “你背后说人坏话,我看不惯。我和你不一样,有什么坏话,我当面就说了。” 还有一句没说,她这个人,认亲不认理,护短! 柳云杏当年是辜负了李哲,但是她没有自己的苦衷吗? 李哲可以骂,别人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且从现在李哲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也是个好人。 ——毕竟形势比人强,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娘丧命? 大家都是被命运磋磨的苦命人,就算自己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摆脱泥淖,也大可不必回头再踩泥淖中的人一脚。 “你,你,你……” “韩大人不用结巴,我知道我不配和你一个县太爷这般说话。但是你骂的是我姐姐,恕我不能置身事外。” 而且,陆辞说过,会护着她。 她信。 因为那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那种最无用的虚无缥缈,比屁还轻的承诺;那是陆辞对一个对他儿子有再造之恩的恩人的承诺。 这种承诺,比男欢女爱,情浓之时的承诺,重了一万倍。 陆辞能把韩平川制得服服帖帖,那自己也就行。 男人的品格,往往在女人面前下限是最低的。 辜负女人,那不叫辜负,叫一万种苦衷。 但是辜负兄弟,背弃承诺,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柳云眠,有恃无恐。 “是姐姐?”陆辞意外。 “应该是。当年姐姐想嫁又没嫁的人,也叫李哲。” 陆辞:“那就应该是了。” 韩平川持续怀疑人生。 他无语问苍天,“我是挖了你们柳家祖坟还是怎么了,为什么柳家这些女儿们,专门坏我身边的人?” 柳云眠:“你倒是想被坏,奈何实在人丑话多,根本不配。” “我丑?” 这事不能忍! 韩平川自认魏晋风流,有名士之风,风流倜傥,还从来没有人敢说他丑呢! “脑子还不灵光。” 韩平川:“哥,你管不管?你这是夫纲不振!” “我是她二十两银子买来的。”陆辞自我定位清晰。 韩平川:“……” 好吧,他算是看明白了。 他一心把萧衍当自家人,却被后者嫌弃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是关起门来虐狗。 他也要找个嘴皮子溜的女人! 陆辞看着柳云眠的手背:“好些了?” 疹子看起来消退了不少。 “好多了。”柳云眠道,“你们俩叙旧,我下楼去给观音奴买桃子去。” “嗯,别走远,我在这里看着你。” 柳云眠:这厮装夫妻情深太上瘾,还没出戏呢! 她慢悠悠地出了门。 “哥,你受苦了。”韩平川眼圈都红了。 “还行,别想太多。”陆辞道。 “温柔乡,英雄冢?” “你这张嘴,一如既往地想让人缝上。”陆辞瞥了他一眼道。 韩平川却大笑起来,过来抱住了陆辞。 真好。 他没事。 他以为他日子会很艰难,但是爹让他忍着。 后来听说他被一个丑女买回家,还得下地拉犁,还得和女人一样去河边洗衣裳,韩平川就把他想得凄凄惨惨戚戚。 可是现在眼前见到的人,衣着干净体面,脸上有笑,眼里有光…… 和他的想象,简直天壤之别。 他依然,还是从前的萧衍。 陆辞难得没有怼他,后来实在受不了才把他推开。 “告诉你不许插手,你就是不听。” “你说我来临州的事情,还是我替你料理了那些眼线的事情?” 之前京城有人不死心,唯恐陆辞不死,派人来监视他。 陆辞也知道,并且和柳云眠说了,还想做一出苦情戏,结果人根本没来。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韩平川把人处理了。 “我说过了,”陆辞面色严肃,“我卷进来,是没有选择。可是我不希望韩家卷进来!” 韩平川毫不在乎地道:“那你跟我娘说啊!跟我说有什么用?这事我能决定?” 陆辞深吸一口气。 他说得对。 韩平川的亲娘,曾经是陆辞母亲的丫鬟。 即使后来落难,两人的情意,从来没有变过。 陆辞是珍惜这份感情,所以才不希望韩家卷进来。 但是韩夫人,是不肯的。 “再说,太子本来就没做过的事情,怕什么?太子是储君,是皇上选出来的,不该支持太子吗?” “已经没有太子了。”陆辞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现在有的,只有被幽禁的庶人。 “哥,其实我有时候忍不住想,皇上那么器重太子,最后却因为这样莫须有的事情废了他,还连累了你……你说,是不是因为太子在婚事上太过叛逆的缘故?”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是他也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 “观音奴如果是个正常的孩子就好了。”韩平川长叹一声道。 第049章 陆辞动情了吗? 陆辞道:“和那件事情,并没有关系。只是皇上年纪大了,而太子正当盛年,而且锋芒过盛……换做谁,结局也都差不多。” 还好,只是中间起伏,而非盖棺定论。 他伸手推开窗子,看到柳云眠正坐在卖桃子的婆子身边,一边吃桃子一边笑着和她说着什么。 卖桃子的婆子,一脸感激。 陆辞想,她可能又帮了人家什么忙。 柳云眠把这些当成举手之劳。 她咬着桃子,眉眼弯弯,陆辞知道,那桃子肯定很好吃。 他嘴角不由勾起。 韩平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了再三,还是没忍住。 “哥,我娘便是个丫鬟,所以我不歧视丫鬟。但是她不行!” “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韩平川:“哥,你不会,真的要认了这桩亲事吧!” “那你想我始乱终弃?” “可是她,她和周家那……” “没有关系。” 韩平川恨不得用力掐住陆辞的肩膀把他给摇醒。 天哪,哥你醒醒啊! 你不能因为自己现在沦落了,眼光也不要了。 就那牙尖嘴利的丫鬟,谁受得了? 陆辞淡淡道:“你不忙的时候,可以去我家做客。” “你家?” “嗯,柳树村。” 韩平川不想去。 陆辞站起身来,“我得走了。” 他不能让柳云眠在下面等他太久。 她那张脸,太显眼了。 之前有道伤疤遮掩还好,现在越发藏不住。 陆辞忽而心惊。 他什么时候,竟然生出这种奇怪的独占心思了? 不,肯定不是。 他只是不想柳云眠吃亏,毕竟以后观音奴还得指望她。 嗯,一定是这样的。 陆辞伸手捏了捏眉心,摒弃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提步一瘸一拐地下去。 韩平川看着他跛脚的样子就难受。 就算是装的,他也难受。 他要出门送陆辞,却被后者拒绝。 “你穿成这样,离我远点。”陆辞嫌弃道,“还有,去我家的时候,也低调点。” 韩平川:“……” 哥,你醒醒啊! 你家在京城,在侯府,不在什么柳树村! 奈何陆辞不让送,他也就不敢送。 韩平川憋屈地走到窗前往下张望。 过了一会儿,陆辞的身影出现在卖桃子的摊位前。 柳云眠起身拍拍身后的尘土,笑道:“这就说完了?你们俩挺短的啊!” 陆辞:“……” 这话他不接。 只要他不接,说的就不是他。 “还要买东西吗?”他问。 按照柳云眠的习惯,得了银子之后,肯定得嘚瑟一二。 基本上,都得满足口腹之欲。 不管中间有什么波折,比如遇到韩平川,其实都影响不了柳云眠对吃的执著。 事实证明,他猜得非常对。 柳云眠点点头:“买肉去!买块羊肉回去做羊羹,然后买点猪肉回去做八宝肉圆。” “无肉不欢?”陆辞笑道。 “观音奴要长身体嘛!”柳云眠道,“走吧。” “好。” 看着两人并排离开的背影,韩平川心里那个难受。 这个村姑,凭什么就俘获了萧衍的心? 在京城,那是不可攀附的高岭之花。 现在这落差,也委实太大了些。 正当他兴趣阑珊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见到有人出来拦住了两人,顿时又来了兴趣。 韩平川兴致勃勃地趴在窗前,抻着脖子往外看。 拦住柳云眠去路的是青瓷。 青瓷拉着二公子周少谦,急急地道:“二公子,我本来想着云眠过得难,见面还是姐妹,想帮帮她,可是每次她都恶语相向……” 柳云眠眯起了眼睛。 呵呵,告状精。 可是周少谦算个屁! 周少谦的目光先是在柳云眠身上扫过,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云眠,你的脸……” “关你屁事。”柳云眠不客气地道。 周少谦没想到她会这般无礼,脸色顿时变红。 “好狗不挡道。”柳云眠道,“让开,我和我相公还有事。” “你嫁人了……”周少谦的目光这才投向陆辞。 这一眼,就让他险些魂飞魄散。 这,这是…… “云眠嫁了个跛子。要我说,怎么也是咱们府里出来的,这不是打咱们府里的脸吗?”青瓷幸灾乐祸地挑拨离间。 陆辞看向周少谦,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深邃锐利。 周少谦呆呆地看着他,在这样的目光下忽然慌乱起来。 青瓷还在挑拨,却被周少谦猛地打断。 “住口!” 青瓷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后,她附和道:“就是,云眠就是蠢。” “蠢货说你!”周少谦怒道,“闭嘴!” 青瓷被骂得呆立当场,眼圈瞬时就红了。 周少谦素来是个温和的主子,何曾这般骂过她? 更何况,这还是当着柳云眠的面。 柳云眠一脸莫名其妙。 这主仆俩,在她面前演什么呢? 该不是,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回心转意吧。 简直可笑至极! 她现在已经是自由身,还用和青瓷一个小丫鬟雌竞? 恶心死了。 “相公,我们走。”她招呼陆辞道,“不要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她原本以为周少谦还要缠着她,却没想到他呆在那里,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更没想到,青瓷这个蠢货,完全不认死活坑。 柳云眠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忽然惊呼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随后她双目含泪,楚楚可怜道:“云眠,你,你……” “我怎么了?”柳云眠冷笑一声,“我推你了?” 青瓷咬紧嘴唇,十分委屈,看那样子,分明在说,就是你推我了。 柳云眠也生气了。 这是一只什么癞蛤蟆,三番两次地跑到自己面前嘚瑟刷存在感。 不给她展现真正的实力,她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看好了。”柳云眠冷笑着道,随后揽住陆辞的腰。 陆辞不由挺胸。 看起来柳云眠这次变聪明了,遇到事情知道找自己了。 这是极好极好的。 可是下一步,柳云眠蹲身下去,另一只手直接来到他膝后…… 陆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云眠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抱了起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050章 胸大有脑? 柳云眠呼吸如常,举重若轻,仿佛抱着的是个孩子 一般。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看到我的力气了吗?我真推你,你还能不倒地?还能让你在这里逼逼赖赖?” 陆辞老脸通红:“娘子,你,你先把我放下,有话好好说。” 他不知道楼上看到这一切的韩平川会怎么想。 韩平川:老子大腿都拍麻了。 原来柳云眠是这样拿下你的。 怪不得萧衍不敢说实话呢,敢情在家里,天天被柳云眠捶打? 韩平川:我哥该不会是被打服的吧。 还有,这个柳云眠,是什么神奇物种? 柳云眠放下陆辞,挑衅地看着青瓷:“别让我再看见你,见着我远远躲着。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甚至没有多看周少谦一眼,免得后者孔雀开屏。 陆辞替她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裳,噙笑道:“娘子,气大伤肝,犯不着,走吧。” 周少谦目光停留在陆辞身上,呆如木鸡。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青瓷见自己主子失态,也意识到了事情哪里不对,不敢再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辞和柳云眠两人离开。 韩平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敢情萧衍喜欢这种类型的? 怪不得以前不找。 这种奇葩,京城真的找不出来。 口味,真有点重了,果然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韩平川大摇大摆地从茶楼出来,故意往周少谦那边走去。 经过青瓷提醒,周少谦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给韩平川行礼,自称“学生”。 而实际上,两人年纪相仿。 这马屁,拍得几里之外都能听到。 韩平川道:“嗯,不错不错。” 然后就那样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周少谦。 什么不错不错? 他没明白。 韩平川:上一个跟萧衍抢人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那还是抢男人呢! 这下有好戏看了。 夫妇俩去买肉买东西,心情没受到什么影响。 陆辞道:“娘子还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柳云眠道,“青瓷那种段位,根本不够看。” “周二会喜欢那种人,也是睁眼瞎。”陆辞开口道。 柳云眠却摆摆手:“正常。胸大无脑,男人都喜欢这种菜。” 陆辞:“……那我可能,不算男人。” 柳云眠大笑:“你喜欢胸大有脑的。” 陆辞面色微红,借着握拳抵唇咳嗽的功夫,偷偷瞥了她某处一眼,心里默默地道,或许吧。 韩平川则回到自己府里,找到了李哲。 李哲对他有些戒备,却还是很恭敬地道:“大人,您找属下。” “李哲啊,”韩平川唉声叹气道,“我怕是,要对不住你了。” 李哲知道他向来不靠谱,这般感觉是要给自己下套,所以默不作声。 韩平川:“本来说好要给你报仇,让你回临州之后扬眉吐气,后悔死那妇人。现在看是不行了……” 李哲眼神微动。 杏儿。 “咦?看起来你是真不感兴趣啊,那我就不说了。别人死啊活啊的,跟你也没关系?” “你说什么?”李哲的心瞬时提了起来。 谁死了? 肯定不会是杏儿! “原来还关心着呢!”韩平川道,“可是没用了,现在你高攀不起了。人家现在,是萧衍的大姨子了。” 李哲一脸震惊。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平川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是事实就这样了。 “你那个小姨子,我看像个狐狸精,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狐狸精。”韩平川哼哼着道。 李哲却垂下了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杏儿没事就好。 她妹妹,有个好造化,她的日子,应该也过得更好一些。 这挺好的。 “明日帮我去送一趟东西去,敢不敢去?”韩平川故意挑事。 李哲低头:“属下遵命。” 她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老家不是全无牵挂,当年自己无父无母,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照顾的。 当然,最温暖的记忆,来自于村里最美丽明亮的那个姑娘。 她好,他就没什么不敢回去的了。 “不过,萧衍现在叫陆辞,就是个普通人,你千万别露馅,否则我怕他来追杀我。” 李哲:“……是。” 好像,他回去的理由不在了。 那,他低调一些,也不对外说自己混得如何了吧。 先瞒过一时,日后那位起复的时候,柳家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应该不会给她带来太大压力。 他还是,很想回去的。 近乡情怯,然后内心难耐。 柳云眠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柳云杏。 她觉得,都在临州城,相见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她心里也存着美好的期许,现在这两个人都没有嫁娶,或许能重续前缘呢! 可是好像,她想多了。 柳云杏听她说完后,面容平静,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他出去一定能混得好,果然混出了名堂。” 跟在县太爷身边,那多厉害。 她脸上没有什么失望,语气也没有什么感慨,仿佛只是谈起了一个多年故友。 柳云眠:这不对啊! 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 她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姐,那李哲回来,你和他……” “胡说什么呢!”柳云杏瞪了她一眼,“我说你吞吞吐吐的,原来是想说这个。” “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做什么美梦。”柳云杏道,“当初是我不要他的。日后见面都没脸,还舔着脸让人娶我这个残花败柳?” “姐姐,你不要这么说……” “说不说,这都是事实。”柳云杏道,“我从来不占人便宜,也不想占人便宜。他有出息,我为他高兴;但是就算他没出息,他那样的人品担当,也不缺女人。” “姐姐也不差。” “自己的姐姐,自己觉得好。但是我若是李哲的姐姐,估计都能上门打我一顿。”柳云杏笑着道,“没有你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和李哲分开的时候,难受是真的难受。 但是分开了也就分开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要好好跟徐光良过日子,对得起徐家的彩礼。 徐家又不欠她的,人家娶个媳妇是过日子的。 只可惜,后来过成了一地鸡毛。 不过,那和李哲又有什么关系? 人家凭什么捡烂摊子? 第051章 陆辞肯定不行 柳云眠发现,柳云杏真的丝毫没有破镜重圆的心思。 甚至,情绪也没有多少起伏。 “行了,快回家做饭。”柳云杏撵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替我操心,我挺好的。” 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她在自己的命运里,挣扎到今日,没有什么好后悔,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她现在过得很好。 柳云眠只能怏怏地回去了。 心里,还是遗憾。 两个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处呢? 观音奴都看出她不高兴,过来扯她的袖子,“娘——糖——” 下一刻,柳云眠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糖。 “甜。”观音奴道。 “嗯,甜着呢!”柳云眠摸摸他的头笑道,“饭快好了,喊蜜蜜姐和铁蛋过来吃饭。” 家里送一份回去,再把孩子喊过来凑热闹一起吃,吃得都多。 观音奴高高兴兴地去了。 陆辞在给柳云眠烧火。 他现在对此已经驾轻就熟,再也不是炼丹般云烟缭绕了。 “娘子怎么不痛快了?” “想太多。” 陆辞笑道:“说来听听。” 她也没人诉说,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陆辞道:“确实有点……异想天开。” 李哲不想给柳云杏增加负担,已经是如玉君子。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忘却当年的事情。 毕竟,已有百年之约,柳云杏却先毁了约。 柳云眠摆摆手:“算了,不想了。不嫁人也挺好的!李哲那样的好人,老天爷就保佑他升官发财,位极人臣吧。” 陆辞忍俊不禁。 到底,还是不肯祝李哲和别人百年好合。 “对了,你是不是没告诉韩大人,观音奴耳朵好了的事情?”柳云眠一边揉面一边好奇地问。 本来大家都是吃米饭的,但是观音奴刚才比划着说要吃面条,而且还要菠菜面。 柳云眠不嫌麻烦,正在给他做。 “早晚都能知道。” 陆辞才不会承认,他就是故意的,要等韩平川来的时候,闪瞎他的狗眼。 和柳云眠在一起时间长了,好像他也变得促狭了。 柳云眠:随便吧,谁管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晚上,几个孩子吃羊羹和八宝肉圆,差点把盘子都给舔干净。 晚上,蜜蜜和铁蛋还不想走,要赖在这里睡。 柳云眠为难。 不是她不留,主要睡不开啊! 张氏过来接孩子,见两个不肯走,竟然意外地没有骂人。 “眠眠,要不就让他们在一起睡吧。你看观音奴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的。” 柳云眠:“这,主要没地儿睡。” “怎么没地儿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挪一挪啊!” 柳云眠痴呆了:“怎么挪?” “你和妹夫到小屋去睡,让翠微带着三个孩子在大炕滚去。” 柳云眠:“……” 不行,抗议! 那张床不大,她和陆辞,肯定会碰到彼此的。 可是张氏不等她说话,已经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 就这样走了,走了…… 张氏:不用送了,留步,我还得回去邀功。 她回去之后就去和高氏咬耳朵邀功。 高氏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你这是要做什么?蜜蜜还好,懂事,铁蛋和观音奴在一起,那不得把房顶掀翻?” 张氏道:“掀翻就掀翻了,反正眠眠也要重新盖房子。娘,您怎么不替她以后想想?” 高氏迷茫:“什么以后?替谁想?” “眠眠啊!”张氏说得唾沫横飞,“娘,您该不会没发现吧,眠眠和妹夫,根本没成事儿!” “啊?”高氏这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没圆房?” “没圆,肯定没圆。”张氏笃定地道。 高氏有些不相信,“不能吧,都这么久了。” 自己女儿,就算毁了脸,那身段也是一等一的。 别说现在脸上的伤疤,还几乎看不出来了。 陆辞一个成年男人,血气方刚的年岁,就能忍得住? 高氏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您猜我怎么知道的?”张氏神秘兮兮地道,“上次我给眠眠做了件新衣裳,怕不合身,就巴巴拿去给她试。结果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 “她本来美滋滋地试新衣裳,结果妹夫回来,她立刻这样。”张氏做出双手抱胸的样子。 高氏:“真的?” 两人若是做了真夫妻,确实不该如此。 “真的。”张氏道,“所以我觉得,是不是他们两个呆子,都不好意思?那炕也确实太大了些,滚不到一起。” 高氏给她竖起大拇指:“做得好。” 这夫妻两个,不圆房怎么行? 怪不得她也总觉得,这一对儿金童玉女似的,怎么在一起就总淡淡的。 原来是没有在一个被窝里滚过。 那不行。 不过高氏年纪大,想得周全。 虽然这话有点过分,但是儿媳妇毕竟也不是外人,所以她压低声音道:“你说,会不会是陆辞不行?” 这次愣住的是张氏了。 她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因为陆辞拉犁都快赶上牛了,村里谁不夸一句? 那样的体格,不会不行吧。 那也太…… 高氏:“你说你妹妹那样的人,哪个男人能忍住?” 张氏深以为然。 难道,真是陆辞不行? 没看出来,真是没看出来啊。 “娘,那怎么办?您说眠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吭声?她自己不会看事吗?怎么不给妹夫看看?”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也是有的。而且,这得补,不是看事能解决的。” “对,是得补!”张氏觉得婆婆说得非常对。 “这样,你也别心疼银子。你这样……” “好嘞,娘,您放心,包在我身上。”张氏信誓旦旦地道。 小姑子是家里的财神爷,也不算计,她保证舍得为了她的幸福投资。 第052章 陆辞每天都在洗裤子 柳云眠莫名其妙地就被亲嫂子安排到了隔壁房间,和陆辞挤一起。 她还尝试说服侄子侄女回去,奈何两个小家伙,好容易得到亲娘的“恩准”,怎么可能回去? 在小姑姑这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还有观音奴一起,傻子才回去呢! 然后柳云眠把目光投向陆辞。 快反对啊! 你的清白那么要紧。 陆辞却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被褥走了,走了…… 柳云眠对翠微道:“我跟你们挤一挤吧。” 翠微何等聪明,立刻道:“怕是太挤了,而且小公子也不适应……” 柳云眠只能抱着自己的枕头去找陆辞。 陆辞已经换好了寝衣,铺好了被褥和凉席,正在梳洗。 柳云眠也只能若无其事地把自己枕头放好。 躺下之后,陆辞的呼吸声,几乎就在耳边。 柳云眠默默自我催眠,不要想那么多,大家就是纯洁的战友,盖着被子纯聊天那种。 更何况,还不是一床被子呢! 不过习惯了大炕的宽敞,做再多的心理建设,身体还是诚实地失眠了。 更尴尬的是,陆辞还发现了。 “娘子是不是睡不着?要不我去地上睡?” “能睡着。”柳云眠道,胡乱找理由,“就是,就是这凉席,还挺凉的……没事,睡吧。” 她晚上沐浴过,不知道往浴桶里加的什么东西,身上有一股清新的香气,说不出的好闻。 陆辞其实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他从小被教导爱惜身体,不能太早接触女人。 可以说,清心寡欲,已成习惯。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男人不一样。 但是现在才明白,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因为没接近而已。 比如现在,他就有些,心猿意马。 他和柳云眠的感受,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身体是诚实的。 比如现在听到柳云眠抱怨凉席,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他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句令人面红耳赤的词。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睡吧。”他声音喑哑地道。 柳云眠睡不着。 她尝试找话题聊天。 “陆辞。” “嗯?” “你听说过用象牙做成的席子吗?” “象牙簟。” “对对对,是这个名字。”柳云眠道,“象牙真的能用来做席子吗?” 她曾经在故宫见过,但是她不太相信那是象牙所制。 “可以。”陆辞道,“你想要的话,我回头让人给你寻一卷来。” 柳云眠:“……不用不用,我就是好奇,那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硬?” “不硬,可以卷起来。”陆辞道,“不过躺在上面,也不过如此。” 柳云眠:哦,知道了。你不仅见过,还睡过。 可恶,被他装到了。 那么问题来了,陆辞为什么会拥有过那么珍贵的东西? 她隐约记得,雍正皇帝都觉得太过奢侈,下令禁止象牙簟。 哦,知道了! 侯爷拥有的话不奇怪,他是能上侯爷床榻的男人。 跪了跪了。 陆辞却想着,难得有柳云眠好奇的东西,回头让人给她寻一卷象牙簟来。 柳云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反正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她身边是空的。 柳云眠抱着薄被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儿,自己独占一张床太舒服了。 “松开!”她听见外面陆辞的薄怒声。 “主子……”翠微低声哀求。 “我让你松开!”陆辞更恼怒了。 “主子……” 柳云眠立刻脑补出一大出精彩的女追男的剧情。 之前她怎么没看出来,翠微对陆辞有意呢? 啧啧。 好了,她要继续睡一会儿,免得影响人家。 翠微似乎妥协了,只讷讷喊着“主子”。 而陆辞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远。 看来是没成啊!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追陆辞,可能隔着的,是金刚纱。 柳云眠想,她是要装作不知道呢,还是劝劝翠微。 几乎只用了一秒,她就决定装傻。 再睡一会儿! 她赖了好一会儿的床,直到外面又响起陆辞的脚步声,似乎出去又回来了,柳云眠才起来。 “主子,让奴婢来吧。”还是翠微卑微的声音。 “不用。”陆辞声音冷淡严厉,“你去看着观音奴,那才是你该做的。” “是……” 柳云眠走出来,就看见陆辞正在晾裤子。 自翠微来了之后,陆辞和观音奴的衣裳,都是她洗。 今日这是…… 翠微也很委屈,见到柳云眠忍不住道:“是奴婢太粗笨,主子才不用奴婢洗衣裳。” 柳云眠:“……” 原来,早上两人在争这个。 你管他呢! “就洗条裤子,累不坏你主子。”柳云眠拍拍她肩膀,“行了,没事帮我烧火,我给你们做羊肉馅饼。” 翠微立刻高兴了。 羊肉馅饼,她最喜欢吃了。 柳云眠忍不住大笑。 还是个孩子呢,吃货。 可是接下来几天,蜜蜜和铁蛋都在这里住,柳云眠身为姑姑,也不能出言赶人,只能和陆辞将就着挤到一起。 她以为陆辞会忍无可忍,但是陆辞并没有。 脾气变好了? 只是他天天洗裤子怎么回事? 柳云眠真的非常纯洁,从来没有往黄色的方向想。 她还认真地问陆辞:“是不是你觉得这个房间不干净,所以天天洗寝衣?” 陆辞面色微红:“嗯……差不多吧。” 这也就算了。 关键某天晚上,观音奴非要换寝衣。 翠微说,昨日才换过,不用天天换;可是观音奴指着陆辞,意思是他都天天换,自己也换。 陆辞又闹了个脸红。 好在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蜜蜜和铁蛋,终于被张氏喊走了。 日子总算回到了正常。 陆辞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怅然若失。 张氏来喊柳云眠他们去前院吃饭,说两个孩子在姑姑家占了那么久的便宜,让他们也回家吃一顿。 柳云眠提着酒,拖家带口就去了。 观音奴现在对这个外家全盘接受,也不害羞,开朗活泼,跟着铁蛋在院子里追大鹅。 没错,小丑鹅都长成了大鹅。 包子也跟着在院子里转圈子跑,一时之间,鹅飞豹跳,热闹非凡。 陆辞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汤,陷入了沉思。 第053章 娘家人的助攻 这是什么意思? 他之前没有少遇到过这种“暗算”,所以当张氏巴巴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立刻就知道了。 而且,那里面飘着的东西,其实他也认出来了。 这是……唯恐他不壮啊! 以形补形,汤里又加了其他东西…… 但是他略观察一下,发现柳家一家人,除了柳云眠和几个孩子之外,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他。 大家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喝下去呢。 他何德何能,牵动了一家人的心! 想必他们是知道了自己和柳云眠没有圆房,然后又有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不好的联想? 想想也是,自家姑娘怎么能有问题呢? 有问题的肯定是他。 所以就有了这碗汤。 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辞在柳家众人殷切关怀的目光中,淡定地把一碗汤喝了个精光。 而柳云眠,因为在陪着孩子玩,等他喝完才进来,并没有发现异常。 而刚吃完饭,她还没帮忙收拾碗筷,就被张氏撵走。 “行了行了,不用你沾手,我自己来就行。我看姑爷喝多了几杯,你赶紧带他回去歇着。” “就喝了两杯,不要紧,陆辞酒量好着呢!” “我让你走,就赶紧走。”张氏往外推搡她,一直把柳云眠推出门去。 柳云眠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她说不上来。 可是等她沐浴完后回到房间,看到陆辞整个人像蒸熟的虾一样,红着脸,蜷缩着身体看向她时,顿时目瞪口呆。 “你怎么了?”她忙上前搭上他的脉。 呃…… 陆辞眼神水光潋滟,药物柔和了他素日的冷淡:“娘子,我好难受。” 柳云眠:“没事没事哈!” 她那么聪明的人,略反应一下就明白了。 因为很显然,陆辞是被人下了药。 谁呢? 联想起张氏的种种反应,她还用动脑吗? 不用,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家里人这是看出来破绽,想要帮自己和陆辞破冰呢! 不用,真不用啊! 陆辞要是知道事情始末,会不会觉得自己对她…… 这罪名,真是担不起。 柳云眠信口开河:“相公,你肯定是吃了什么发物……” 陆辞:“原来是发物……” 专门发兄弟吗? 柳云眠都为自己蹩脚的解释脸红了,慌乱道:“你知道怎么处理吧,我先出去。” 她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陆辞顶着爆炸的难忍,故意道:“什么怎么处理?娘子在说什么?我有点难受……” 柳云眠:好可怜的孩子,怎么能那么纯洁。 她趴在陆辞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不行,太羞涩了。 陆辞:??? 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己解决? 他还用她教,怎么自己解决? 看不起谁呢! 他也是一个那么多年的单身狗呢! 不对啊! 柳云眠的反应为什么不对? 这时候,她不该自己来吗? 就……离谱。 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她就是不想和你有关系,哪怕是意外。 这种想法,让陆辞莫名地失落。 甚至,像数九寒冬,被人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 他以为自己之前只是存了促狭的心理,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失落。 柳云眠在院里扇着蒲扇看星星。 嗐,狗血剧情终于被她遇上了。 她也终于饯行了自己想了很久的对策。 ——能自己解决的问题,干嘛要麻烦别人! 男人最好的兄弟,不是自己的手吗? 她就不信,能有什么区别。 她就不信邪! 不过当她目光落到陆辞挂在晾衣绳的裤子上时,脑子突然像被一道天光劈中。 她好像忽然明白,陆辞为什么每天自己洗裤子了…… 这厮竟然对她生出了念头? 渣男! 明明不喜欢自己,却还想着对自己做那种事情。 啧啧,男人。 果然情和性,是分开的? 过了一会儿,陆辞出来冲澡,柳云眠就进去睡了,假装无事发生。 陆辞:她不喜欢我,那……也挺好的吧。 两人相安无事。 张氏事后还来试探柳云眠。 柳云眠含糊其辞,故意说得暧昧,让她以为“得逞”,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去报喜了。 柳云眠松了一口气。 真的,别再来了。 她怕自己下次把持不住,直接把陆辞给睡了。 她还跑去问柳云杏:“姐,你之前知不知道嫂子打的主意?” 柳云杏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摊,闻言脸色微红道:“知道。怎么,你和嫂子生气了?那主要是我的主意,你别……” “我没生气,我就觉得荒唐。”柳云眠一边帮她把东西往板车上装一边翻白眼。 请问,你们是如何想到这个好主意的? 柳云杏却问她:“你们俩,成事了没?” “怎么,不成你们还要再来一次?”柳云眠没好气地道,“姐,你跟着胡闹什么?” “我不是跟着胡闹,我……”柳云杏欲言又止。 罢了,不说了。 “妹夫,是行的吧。” “行,很行,非常行。” 就是你们不要再乱来了。 强撸灰飞烟灭! 柳云眠要帮她一起去支摊,却被柳云杏拒绝。 “我自己去就行了,也不赚几个子儿,倒要搭上两个人。”她笑着道,“你也别坐吃山空,闲着就进城逛逛,说不定能有生意呢!” 妹妹的生意,那都是大单子呢! 柳云杏现在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甚至有些崇拜。 柳云眠道:“就不能让我闲着?我一会儿和陆辞去看砖瓦,准备起新房了。” 这房子,实在太小。 她准备起五间大瓦房,低调一点,但是内里宽敞一些,住着舒服。 她得了陆辞给的五千两银子之后,就把先前买的地给了家里。 ——她很难做到自己享福,让家里人苦哈哈。 所以现在家里,也宽裕了不少,至少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了。 这次连带着家里的房子,也一起修一下,再扩一个厢房出来。 当然大头还是她的新房子。 炫富是不怕的,反正村里人都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肯定是她在周家的时候赚到的银子。 周家在乡下人眼里,家大业大,锄地都得用金锄头。 第054章 再见已是沧桑(姐姐vs李哲) 关于新房子,柳云眠已经和陆辞探讨过好多次。 ——她说需求,陆辞画图。 没办法,她不是搞建筑的,而且对这里的房屋结构也不了解。 陆辞也不是搞建筑的,但是他得负责搞自己一切不擅长的东西。 她就是这么牛。 然后,陆辞确实也挺厉害。 最起码纸面厉害,把她想要的厕所和沐浴室的细节都想到了。 陆辞: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陆辞还说,砖瓦都是大有讲究的,得自己去看去挑。 柳云眠并不懂,但是她从善如流。 柳云杏叮嘱她道:“不要挑那些华而不实的。咱们村里人过日子,实用就行。” 房子要盖得大一些,村里人看房敬人。 但是细节上不能太精致,否则容易让人仇富。 柳云眠仔细体会了一下其中意思,大概就要给人营造一种“我是很努力,所以才盖上大房子”的感觉。 我很牛,你羡慕就行,别嫉妒。 好了,她懂了。 “行了,去忙你们的。”柳云杏摆摆手,自己拖着板车,带着她的东西走了。 夏天她的生意是最好的。 因为卖的便宜,一文钱一大碗粗茶,清热解渴,所以就是四周村里的人,有时候太热了,经过的时候也会买一碗粗茶歇歇脚。 她现在一天已经能有几十文的进项,多的一天甚至卖了一百二十文。 柳云杏对此非常满意,所以也兢兢业业。 这不,一大早她就出来摆摊煮茶。 晨光微熹,草叶滚珠,微风习习,清脆的鸟叫声萦绕耳边。 火苗热烈地舔着锅底,大锅里沸水滚烫,水汽氤氲。 柳云杏不慌不忙地备好粗茶。 一阵由远及近的哒哒的马蹄声传到耳边,让她心情愉快。 ——会不会是这就有顾客上门了? 她抬头看去的功夫,马匹已经在她身边停下。 她和风程仆仆的男人四目相对,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马上的男人高大挺拔,面色坚毅,内敛沉静,不复从前热烈。 虽然从略显青涩到成熟,中间隔了八年时光,气质已变,柳云杏还是一眼认出来了李哲。 “你,你回来了。”她先反应过来,笑盈盈地道。 李哲的反应,比她震惊得多。 他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出声才反应过来,胡乱地点点头:“杏儿……妹子……” 他已经不能再喊她小名了。 只能把她当成妹妹。 这种认知,让李哲内心酸涩难忍。 但是他不敢显露分分毫。 因为他太了解柳云杏了。 他若是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往事的眷恋,她就能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他不敢。 他卑鄙下流。 他嘴上说不想,心里自我欺骗还说不想,但是实际上,想她想得都要走火入魔了。 他想她,他爱她,一直都是。 他关于共度一生的人选,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她不要他了,他这辈子就再也不想其他女人了。 李哲更震惊的是,柳云杏不是嫁进了徐家,去做少奶奶了吗? 为什么她会这么早,就在路边抛头露面卖茶水,而且身边空无一人? 而他,甚至不敢问。 近乡情怯,久别重逢,感情依然炽热,然而两人之间,终究隔了八年的漫长时光。 这八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柳云杏一边泡茶一边打量着他身后的包袱笑道:“这是回家探亲吗?不嫌弃的话,先喝一碗茶水再走。” “算是探亲吧。”李哲低头讷讷道。 主要是来替韩平川给陆辞送信。 当然,也存了遇见她的无耻想法。 “方便吗?”他轻声问道,又忍不住看向周围。 他怕给她添麻烦。 他该立刻就走,可是却拔不动腿。 她变了,又没变。 她已经不复年轻,脸上露出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 当年那个元气满满的青梅,多了些沧桑。 可是她,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有什么不方便的?”柳云杏笑道,“都是邻里邻居的,我又把你当弟弟看。” “我比你大。”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微愣。 当年,他让她喊“哥哥”,她面红耳赤骂他不要脸;她生气了,他就喊她“姐姐”哄她,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打情骂俏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们却已经换了人间。 “那就坐坐。” “那就走吧。”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 李哲:“我不着急,来早了,正好在你这里喝一碗茶。” “哦,好。” “你忙你的,我自己来也行。” “不用,你坐着就行。千里迢迢回来,又那么多年没见,你现在是客人。”柳云杏笑道。 李哲规规矩矩坐下。 桌凳都不高,对他来说有些拘束。 他也不敢乱动,就乖乖坐在那里,等着柳云杏倒茶,像个第一日入学,惶恐无知的孩子。 没办法,柳云杏已是有夫之妇。 他现在的举动,已经不应该,却控制不住自己。 李哲唾弃自己,但是又忍不住问她:“家里都挺好的?” “挺好的。”柳云杏把茶水放到他面前。 李哲端起来就要喝。 “傻不傻啊!烫啊!” “不烫。”李哲慌张地道。 她离得近,他慌得心乱跳。 然而等他无意识地尝了一口,差点被烫得秃噜皮…… 柳云杏疑惑:“不烫吗?” 李哲放下茶碗,口是心非,“还行,我爱喝热的。” “你从前可是一口热的不喝。”柳云杏看起来比他坦然地多,也能言笑晏晏地叙旧。 “变了些,但是和以前也没变许多。”李哲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都如此。 “你是不是听云眠说我回来的事情?”他没话找话。 “是啊。”柳云杏道,“云眠再也不是小时候那掐尖要强的性子了。” “是,我见过了,她很好。” 从前两人偷偷摸摸在一处,柳云眠遇见了就回家告状。 高氏就会拉着柳云杏偷偷叮嘱,说家里不反对,但是两人不该做的不要做,免得落人话柄。 柳云杏每次都是红着脸答应,然后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忍不住雀跃地告诉李哲。 我娘同意的! 他们都以为,他们能走到最后,幸福的。 然而终究抵不过一句造化弄人。 第055章 万般滋味在心头(姐姐vs李哲) “那就好,你们姐妹俩好好的。”李哲干巴巴地道。 他甚至不敢问她更多的事情。 怕扎心。 他有心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摆摊,但是又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他几乎能肯定,柳云杏在婆家过得不是很好。 看她的打扮以及行为,就能推测出来。 她是不是,被婆家逼迫在这里卖茶水赚钱的? 柳云眠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又去忙活了。 她爱干净,所以早上要把所有的茶碗都用热水烫一遍,把桌子再细细擦一遍,早上很忙。 李哲低头喝茶,只敢用余光偷偷瞥她几眼。 纵使万般滋味在心头,也只能自己独自体会。 待村口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的时候,李哲知道自己该走了。 现在还没人认出他来,但是毕竟是一个男人,单独呆在这个摊上,对柳云杏不好。 他有些后悔,没有找个人一起回家,这样就可以有理由待久一些。 “我先走了,你忙着。”李哲站起身来。 “好,你慢点。”柳云杏正在烫茶碗,闻言笑着抬头道。 她从滚烫的水里快速地用几根手指把碗取出来,手也被烫得通红。 李哲咬咬牙。 他心疼,但是他没资格。 他跳上马背,骑上马离开。 柳云眠笑着看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真好啊。” 他出息了,真好。 她又想起妹妹要撮合自己和李哲的事情,忍不住摇头。 那个小傻子。 她以为还是从前,自己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又有几分什么都不怕的野性,还敢厚着脸皮和娘说一句“我就喜欢他”吗? 不是了,自己现在就是个弃妇。 而那个无父无母的李哲,已经成了县太爷身边的红人。 那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柳云眠走上前去收拾李哲用过的茶碗,却被桌上一锭亮晶晶的银子惊到。 这是十两的银锭子! 柳云眠看着那十两银子,泪水顿时盈满眼眶。 那些记忆像洪水一般,呼啸着奔腾而来。 ——李哲猎了一头鹿,因为只伤了腿,能养活,扛到县里,竟然换了二两半银子。 他给她买了一枝绢花,然后把剩下的二两多银子拿到她面前。 “银子,我还没见过这么整的银子!” 柳云杏替他高兴,不,替两个人的未来高兴,嘴上却偏偏啐道:“跟我显摆什么!又不给我。” “不给你给谁!收着!你相公给你的银子!”他高兴地大笑,露出 一口白牙。 少年的笑容,比最炽热的阳光还要灿烂,温暖了她的回忆。 “你是谁相公,臭不要脸啊!”她作势捶打他,眼中的笑却已止不住。 恍如隔世。 柳云杏双手捂脸,慢慢蹲下去,无声哽咽。 对不起。 李哲,真的对不起。 她曾经辜负了那么好的他。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那样的选择。 她会牺牲他,换自己母亲的性命。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伤害那么好的你。 他定然是看出了自己现在日子的窘迫,所以不动声色地帮助自己。 而换成是她,两人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 李哲,对不起…… 李哲心里何尝不是万千滋味? 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找到了柳家。 看着熟悉的几乎没有变化的柳家门口,他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柳家对他来说,就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地方。 高氏心软良善,对他诸多照顾。 柳秀才更是村里的老好人,村里所有孩子去学堂外听课,他从来都不撵人。 后来大概柳家对他和柳云杏的态度明确之后,柳秀才还拍拍他肩膀,让他多认几个字。 也是那一两年,李哲认了许多字;后来投军的时候,才从一群大老粗里很快脱颖而出,被选到了韩平川身边…… “你找谁呀?”铁蛋拖着棍子过来。 他在和观音奴玩打仗的游戏,拿着棍子当剑呢! “找谁?找谁?” 观音奴自从能听见之后,对这个世界的热情空前高涨。 现在最爱的就是学话,而且进步一日千里。 李哲看见观音奴,听他说话,所有的那些感伤,暂时都被炸飞。 他震惊得张大嘴。 等他看到身后微笑着行礼打招呼的翠微时,甚至忘了还礼,像一只呆头鹅一样问道:“这,这是……” 翠微含笑点头,目光骄傲:“是小主子,小主子好了!” 李哲激动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铁蛋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嫌弃道:“这人怎么傻乎乎的!” “傻!”这个字观音奴可说得太顺了。 听李哲说是来送信的,翠微让蜜蜜去窑厂帮忙喊柳云眠和陆辞,又把李哲请进后面的老宅子里。 大欢——那只小丑鹅,嗷嗷冲过来,要啄人。 翠微和李哲也算熟悉,便笑道:“李爷,不用惯着它,拔剑吓唬吓唬它!仗着主子宠爱,就狗眼看人低,无法无天了。” “主子宠它?” 李哲想象力匮乏,实在想象不出来陆辞宠爱一只大白鹅的样子。 翠微刚点点头,包子也从里面冲出来。 它听见了什么? 谁在喊它? 狗眼看人低?它看谁了? 没错,包子一只觉得它就是一条狗,不过是一条拥有漂亮花纹的狗。 只是现在,变成了一条黑狗,嗐,说起来都是眼泪。 观音奴:“要骑……包!” 铁蛋:“我也要骑!” 翠微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大人回来了,看打不打你俩捣蛋鬼。” 观音奴和铁头却不怕,争先恐后地去缠着包子,讨狗嫌。 李哲现在还呆若木鸡。 他感觉进了这个从前都看不上的老宅子,就仿佛打开了通往神奇世界的大门。 观音奴可以听见还会说话了,冷若冰霜的陆辞养了一只宠物大鹅…… 翠微道:“李爷你稍作,帮我看一下小主子,我去给你泡茶。” “不用忙。”李哲忙道,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刚喝过茶了。” “喝过了?你不是从城里来的吗?哎呀,我知道了,”翠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村口遇到了咱们大姑娘?” “大姑娘?” “对呀。”翠微笑眯眯,“我可是知道点你们内情的人哟。” 第056章 她和离了(姐姐vs李哲) 翠微被柳云眠带的,性子活跃了许多。 柳云眠和陆辞说话,有时候是不避讳她,有时候是她耳力太好,听到了不少。 比如说李哲和柳云杏的过去,她就是自己听到的。 “李爷,怪不得之前大家都给你说亲,你却不乐意呢!我身边那谁,之前还巴巴看上你……” “别瞎说。”李哲脸红,却又严肃地制止她。 他倒是没什么,可是这话要是传到徐家人耳中,会怎么想柳云杏? 那不行的,会害了她。 翠微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刚想转移话题就听李哲道:“她嫁了人,对她不好。” “嫁了人?”翠微愣住,“可是已经和离了啊!” “你说什么?”李哲猛地睁大眼睛。 “怎么,李爷你不知道吗?” “谁和离了?你说清楚!你把事情说清楚。” 翠微被他抓住肩膀摇得脑浆子都要晃出来,“李爷,你慢点。咱们说的不是大姑娘吗?” “柳云杏是不是?” “是啊。” “她和离了?是不是徐家人欺负她了?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翠微:“……是受了一些委屈,哎哎哎,李爷,您去哪里?” “我去徐家!” 疯了。 翠微伸手拉他。 幸亏她功夫在李哲之上,费了点力气,总算把这个平时没什么喜怒,还以为很沉稳,疯起来却要命的家伙制住。 “您闹什么闹啊!”翠微没好气地道,“事情都结束了,您非得去闹闹,让大姑娘难堪吗?再说,有夫人在,能让大姑娘怎么吃亏?” 大姑娘挂在嘴边骂夫人的话是,她这个妹妹,能吃屎都不能吃亏。 “再说,您拿什么身份去闹?万一被人说成大姑娘的奸夫,大姑娘还怎么活?” 李哲慢慢平静下来,万般滋味浮上心头。 懊悔,心疼,又夹杂着满满的激动。 他当年以为无能为力,现在想想,其实是他当时太弱了。 他早点强大起来,是不是柳云杏不用面对那些? 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资格,却没想到,老天爷还给他留了一扇窗。 这是不是,奖励他这么多年洁身自爱? 总而言之,得知柳云杏独身一人的欣喜压过了所有。 “你们这是……” 柳云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俩人,不知道他们的造型,多么火爆吗? 李哲被整个人脸朝下压在地上,翠微用膝盖抵住他的膝弯,用手按住他被反剪的双手…… 就,李哲好惨一男的。 翠微啊,知道你身手好,可是自己人,能不能客气点? 李哲不要面子的吗? 翠微:我刚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就是再打他一顿,他还得谢谢我呢! 李哲爬起来,第一件事情却不是公事,而是向柳云眠求证柳云杏的婚姻状态。 柳云眠:有戏啊! 哦,不行,姐姐自己人间清醒。 她假装淡然道:“徐家不做人,我就把姐姐接回来了。” 她确实有这个实力。 “那,和离了?”李哲小心翼翼地问。 翠微笑着啐了一口道:“李爷这是不信我呢!我能信口开河,把好好的夫妻说散了吗?” “离了。”柳云眠道,“不过姐姐说了,她现在在娘家过得挺好,不想再嫁人了。” 你就热情难耐,我也不劝你,但我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 去吧,比卡丘! 陆辞:“你来有事?” 毕竟和李哲也是认识多年,他不忍心看着李哲继续丢人现眼。 李哲这才醒悟过来,忙把书信呈上,然后道:“您慢慢看,我在这里,您不方便回信,我先出去在村里转转,中午讨顿饭吃……哦,不在您这里吃,我去柳家吃;我先告退。” 陆辞:“……” 从来没发现,你是这样的舔狗李哲。 听说人家一个人,这就按捺不住了。 滚吧。 柳云眠眼神亮晶晶的,对翠微挤眉弄眼:“我看有戏呀。” 翠微连连点头。 她也是这般想的! 陆辞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身份有别,我觉得不行。” 柳云眠气结。 人家两情相悦,你跳出来说什么废话。 翠微沿着墙角溜了。 神仙打仗,她还是离远点,免得被殃及。 对上她的眼神,陆辞淡淡道:“不是单单你觉得齐大非偶。你们姐妹想法,难道不一样吗?” 柳云眠:??? 关她自己什么事!现在不是在说姐姐的事情吗? 陆辞:我都那样了,你让我自己解决,难道我是傻子,不知道你是有意不和我亲近,唯恐以后摘不掉? 他这些天,一直耿耿于怀。 想了那么久,最后结论就是,肯定柳云眠觉得身份不合适,所以避而远之。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次终于有机会发出来了。 柳云眠却觉得莫名其妙。 算了,可能陆辞来了大姨夫。 她今日高兴着呢,不理他了。 “看你的信去,我回家去看看。”柳云眠道。 她得去打探打探消息。 没想到,李哲那么长情,而且还是行动派。 这次,她看行。 陆辞拉都没拉住,眼睁睁地看着人一溜小跑地舍弃他离开,不由无语。 李哲在屋里陪着高氏说话,柳明义正好在家,也在屋里。 自他读书以来,虽说先前说好晚上学,但是地里活不多的时候,大家还是都让他回来看书。 所以他在家。 柳云眠拉着打鸡蛋水的张氏咬耳朵。 “嫂子,你看大姐和他,成不成?” 张氏瞪了她一眼:“成什么成!你不要胡说八道的,尤其在你姐面前,听见了没有?” 柳云眠:其实已经说了,然后被骂了。 可是张氏随即自己也叹气:“我也是希望能成的,只是眠眠,人家现在有官身了,便是在村里寻个黄花大闺女,都嫌是乡下的。更何况……别提这事,咱不能提。” 提了是自取其辱。 柳云眠点头:“我知道不能提,但是我心里就是忍不住那样想。” “谁不想呢?咱们听个戏,谁不愿意看破镜重圆,和和美美?就是,实在不容易。”张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杏儿,真是……罢了,不说了。你听我的,别露出来,单看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被月老绑在了一起。” 第057章 我要观音奴 柳云眠在家里刚待了一会儿,观音奴就来了。 张氏要给他找点心吃,观音奴摆手:“大舅母,不要。娘,爹,爹……” 柳云眠:“你爹找我?” 观音奴用力点头。 “跟他说等等。”柳云眠忍不住道。 她才出来一小会儿,喊她做什么。 张氏催她回去:“妹夫说不定找你有事呢!” “有事他自己怎么不来?肯定不是急事。也不是吃奶的孩子,一会儿不见就不行。”柳云眠嘟囔道。 “怎么不是?”张氏促狭道。 “大嫂!” 这些人咋回事? 看来是没有经过和谐社会的捶打。 张氏笑着往外推她:“快回去看看。这里有什么动静,我回头告诉你。” “那可说准了,你得告诉我。” “告诉,告诉,快走吧。” 柳云眠牵着观音奴的手回去。 陆辞正在清扫院子。 没办法,熊孩子加两只宠物,这院子一天得扫八遍。 见到柳云眠回来,他停下手中动作,让翠微带着观音奴出去玩。 这是有话想要单独和她说? “说吧,神神秘秘的。”柳云眠跟着他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 “娘子,”陆辞轻笑,云淡风轻,“我原名萧衍,出身镇通伯府,十七岁那年凭军功被封为镇通侯。” 柳云眠目瞪口呆。 还带这么玩的? 出其不意,直接就自报家门? 这是她能听的吗? 你好,我叫柳云眠,是九天仙女。 不过这话说过了,而且再胡闹,陆辞肯定就生气了。 柳云眠故作镇定,轻轻“哦”了一声。 不就是侯爷吗? 咱们在历史书上,三皇五帝,什么没见过? 就那些皇帝,被她记住名字的,还是极个别的呢! 他一个侯爷,不算什么。 啊啊啊啊……这是活的啊! 柳云眠一边内心崩溃,一边假装淡定。 陆辞这厮,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辞表示,不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道:“我原本以为娘子知道后会生气我的隐瞒,现在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柳云眠:你被雷劈了之后,会立刻反应过来吗? 不好意思,我不行。 这厮,怎么就成了侯爷呢? “可是之前,你和安虎说,侯爷没了……” “因为我被夺了爵。”陆辞淡淡道。 柳云眠:“……” 你是故意的吧。 “娘子那么聪明,肯定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是不想向我求证,对吗?”陆辞笑道。 他熟稔地拿起抹布,把柳云眠洒在桌上的水擦拭干净。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都很自然,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些活计。 而明明,他一年前还是个威风赫赫的侯爷。 柳云眠:看看你,哪里像个侯爷呢! 所以,不怪她不聪明,都是陆辞自己太不像样。 “我没想到。”柳云眠道,“我一直以为侯爷死了。” “那娘子不觉得奇怪,安虎他们对我如此尊重?” “我以为,你是侯爷的男人。” “侯爷的男人?”陆辞愚钝了,他真没反应过来。 “就,男宠嘛!” 陆辞面色顿时黑了。 “听说有钱人会玩。”柳云眠振振有词地道,“而且你还睡过象牙簟,那我只能想你是……” “娘子真能想。”陆辞冷笑。 柳云眠:“一般一般,这不也没想到,你还能‘死而复生’吗?” 陆辞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子脑子,果然不是常人所能揣测的。” “那是,我们神仙,和尔等凡人,自是不一样。”柳云眠骄傲地道,“行了,没事我去看热闹了。” 巴巴把自己喊回来,就是突发奇想,享受把自己吓一跳的过程? 这侯爷,也太幼稚了。 “没有什么热闹。”陆辞拉住她袖子不让她去,“娘子还是陪我说会儿话。有什么问题,娘子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云眠:“我没问题了啊!” 她对一个侯爷,能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暂时滚在一张床上,那不也是形势所迫吗? 日后肯定路归路,桥归桥,分开得不能再分开。 陆辞:“……你就不想问问侯府的事情,观音奴的事情,还有其他任何你想问的问题?” “侯府啊,没有。观音奴……算了,不问了,你不可能答应我。” 陆辞一听,有些高兴:“娘子说来听听。” 他们之间,需要共同语言。 他们已是夫妻。 在他最窘迫的时候,虽然他确实是设计来到柳云眠身边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虐待过自己,还是观音奴的再生父母,种种情意,他铭感五内。 所以他会对她负责到底。 那日,她见到他从地里回来,说那句“脏死了”,然后接下来却让他梳洗,晚上又加了肉菜…… 陆辞看到了小时候看父母的场景。 或许,过日子便是如此。 平凡、温馨,令人踏实。 “我说了你肯定得生气。” “我不生气。” “那,你能把观音奴给我吗?” 陆辞:“……” 这是什么话! “你看,不能吧,你就当我没说。”柳云眠翻了个白眼道,“但是我觉得,你日后要是成亲的话,可以把观音奴留在我身边,等他十几岁后再回去如何?” 话说出口了,她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陆辞,你之前位高权重,女人们都捧着你,不知道她们私下是什么样子。” “这话确实是,”陆辞道,“从娘子身上我就知道了。” 柳云眠:“……” 被阴阳了。 “你继续说。” “那就说我吧,”柳云眠道,“反正我要是给人当后娘,自己再生孩子,肯定偏心自己的孩子。” “是吗?” “是的!所有女人都一样。”柳云眠道,“所以为了观音奴好,我觉得你把他留在我这里挺好的。” “那娘子的目的是什么?帮我养孩子?让我没有负担去娶别人?娘子好生大度。”陆辞声音渐冷。 “大度谈不上,毕竟没放在心上,也就无所谓被谁抢走。”柳云眠道,“我就是和这孩子投缘,舍不得他经历后院阴私。” 她要是能对观音奴狠心,之前就不会出手治他。 第058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陆辞半晌没说话。 没放在心上,无所谓被谁抢走…… 她可真敢说。 噎得他心肝肺都难受。 “你那么担心观音奴,又想名正言顺教养他,不如我们就做真夫妻。” 柳云眠瞪大眼睛:你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 “我们小仙女下凡是不能嫁人的,那会违反天条,魂飞魄散。”她振振有词地道。 陆辞: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就没一句真话。 算了,不和她说了。 做,比说更重要。 反正两个人已经捆绑到了一起,离开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坦诚相告,柳云眠依然无动于衷。 果然,她才是那个自己永远无法揣测的女人。 “不对啊,你今日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柳云眠后知后觉地问。 陆辞:呵呵,总算想起来了。 “因为我不告诉你,也会有人告诉你。” 柳云眠想了想,“李哲?” 陆辞点头。 他了解李哲。 他曾经以为李哲和自己是一路人,都是先立业后成家,不把男女私欲看得那么重的人。 但是后来发现,原来李哲是心里有人。 陆辞对这种烂俗的剧情不感兴趣,甚至原本对李哲高看一眼也没了。 柳云眠顿时来了兴趣,“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姐和李哲有戏?” 陆辞表示,岂止是有戏? 李哲已经拿捏了,结局胜券在握。 听他说八卦,柳云眠就不想走了。 她托腮在陆辞面前坐下,眼神熠熠,“来来来,展开说说。” “看性格。”陆辞无奈。 她对自己的事情永远迟钝,对别人的事情永远热烈。 “你的意思是,李哲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 “是。” “那我姐姐不愿意呢?我觉得我姐姐脾气也挺拧的。” “那是李哲要考虑的。” 但是结果,应该差不多了。 柳云眠托腮笑了。 多么美好的破镜重圆,她喜欢并且深深期待。 过了一会儿,张氏过来喊柳云眠过去帮忙做饭,说李哲来了,家里中午做顿好的招待,让陆辞也过去吃。 夫妻俩过去的时候,李哲正蹲在院子中间劈柴。 柳云眠:“……” 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这就干上了? 李哲见到陆辞,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 陆辞微微颔首:“你忙。” 李哲这才又蹲下吭哧吭哧劈柴。 柳云眠偷笑:“为了做女婿,也是不容易。” 没想到陆辞竟然接话道:“还是我有福。” 柳云眠气鼓鼓地道:“当初那么多人,大哥怎么就选了你呢?” “我身有残疾,所以价格便宜。” 柳云眠:哦,你贱你有理。 她去厨房帮张氏做菜,陆辞就在院子里,拖了张小杌子坐下,和李哲说话。 没办法,他是已经登堂入室的女婿,待遇高,不用干活。 不像有些人,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多年之后还得为个名分老老实实干活。 陆辞心中竟然幼稚得生出几分得意。 “她知道我身份,但是家里人不知道。”陆辞淡淡开口。 李哲愣了下,随即如释重负。 他这会儿,确实在担心,柳云眠被他骗了。 印象中,这位心思深沉;李哲自认为对他已经比较熟悉,却从来也不敢揣测他的心思。 他刚才就在想,该如何提醒一下柳云眠。 毕竟知道柳云杏是单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柳家一份子了。 没想到,陆辞竟然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并且主动告诉了他。 李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惊肉跳。 感觉他这个看起来心眼不多的小姨子,很容易就被陆辞拿捏了…… 不知道陆辞日后,到底想怎么安顿她。 目前看来,放手这个可能,李哲是不想了。 这位太霸道了。 唉。 不想了,杏儿都和离了呢。 今日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是高兴的。 陆辞也点到即止,转而打趣起他来了:“心里就不觉得别扭?” “您说的是杏儿?” “嗯。” 陆辞是真的好奇。 可能好奇心这种东西也会传染。 “不别扭。当年,其实是我自己考虑不周。”李哲低头闷声道。 他不应该一直在村里呆着,能有什么前程? 用钱的时候没有,不是杏儿一个女人的错。 她能怎么办? 她能眼睁睁看着亲娘去死吗? 男人,要有能力,要有钱,否则事到临头,除了和女人抱头痛哭,还能干什么? 陆辞嘴角勾起,“这就是这么多年来,你那么抠门的原因所在?” 李哲是有名的铁公鸡,每一文钱都得攒着。 韩平川常常骂他,以后要带到棺材里,还张罗着把一个堂妹嫁给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是李哲说自己配不上。 韩平川:你的银子配得上。 李哲:不给。 然后这事就没有下文了。 李哲除了一次醉酒的时候说过有心仪的女人之外,从来没提柳云杏的事情。 世间之事,大概就是这般,无巧不成书。 李哲被他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以后她管家。” “你未免高兴得太早。”陆辞道。 “不会。我有数!”李哲非常笃定地道。 他了解柳云杏。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甚至他知道,从柳云杏嫁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彻底出局了。 柳云杏不是藕断丝连的人。 她是真会忘了自己。 可是没想到,老天偏爱他。 那徐光良是个王八蛋,不懂得珍惜,也给了他机会。 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他的杏儿。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错过了。 陆辞见她这般,倒也没再说什么。 别人的私事,他无意干涉;再说,他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明白。 柳云眠那些想法,实在天真。 他看着厨房中忙活的身段窈窕的人儿,嘴角露出笑意。 再说李哲,对柳云杏志在必得,也坚信自己会成功,就转而说起其他重要的事情。 ——他要前程。 他的前程,和陆辞这些人,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他看着在院子里跟铁蛋学爬树的观音奴,低声道:“主子,观音奴他……” “柳云眠治好的。” “眠眠?”李哲愣住。 陆辞对他这个称呼有点不满,但是转念再想,当年李哲可能早就把自己当成入赘到柳家的人,把柳云眠当成妹妹。 “嗯。”陆辞道。 这是柳云眠的功劳,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谁也不能抢走的功绩。 第059章 心意相通 李哲还是很震惊,甚至不敢相信。 陆辞也没有说得很清楚。 李哲心里忍不住想,难道,难道是这位动了凡心,所以故意给柳云眠拉功劳? 这倒是这位能干出来的事情。 陆辞则在想,日后自己真有起复的那日,柳云眠又会变成什么光景。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都沉默。 “李哲,”高氏出来笑道,“这天都快晌午了,你去喊杏儿回来吃饭。” 李哲爽快答应:“好嘞。” 他正有此意。 既然回来了,又有了机会,他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和柳云杏绑到一起。 当然在柳云杏面前,他不能说什么。 她性子倔,自己认准的事情,不能和她反着来。 等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之后,他再慢慢和她说。 实质比形式重要。 他耗得起。 陆辞慢慢悠悠地站起来,默默走到厨房帮柳云眠烧火。 柳云眠正在做铁锅大鱼贴饼子,手上都是黏糊糊的玉米面。 铁锅沸腾,鱼香阵阵,她把烫好的玉米面团成圆形,又快又准地一拍一个,匀称地贴在锅边上。 就这一锅,陆辞放开吃,自己就吃完了。 实在是太香了。 而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柳云眠对于支使他烧火和干活,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陆辞,来,你给我倒水,我冲冲手。” 柳云眠:开玩笑,犹豫一秒,算是对我那二十两银子的不尊重。 再说,现在他也不是侯爷了啊。 而且就算是侯爷又怎么样? 只要她不有求于他,他算个锤子! 最多算个有权利的锤子。 “锤子”不知道柳云眠的腹诽,笑着拿起水瓢帮她倒水,低头看着她柔白的手。 再说李哲,到了柳云杏摆摊的地方,见来了一拨过路客人,撩起袖子就过去帮忙。 柳云杏见到是他,笑道:“不用你,我忙得过来。你的马呢?你不着急回去?在县太爷身边当差,可不能怠慢了……” 她从前便是这样,什么都为他着想。 虽然她年纪小,该撒娇的时候也会撒娇,但是大部分时候,她确实像个姐姐一样教他。 “我不忙,本来就是晚上才走的。” 不,现在晚上都不想走了。 但是还是得回去。 李哲帮忙端茶倒水,把自己当成小二,丝毫没有发迹后的张狂。 柳云杏忙起来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等闲下来,看李哲帮忙归置桌凳的时候,忽然有些恍惚。 ——这难道不是年少时候幻想过的夫唱妇随? 她连忙摇摇头,唾弃自己的想法。 怎么光想好事呢! 人家功成名就了,自己就开始不要脸了? 她断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柳云杏催他赶紧回去,或者去谁家坐坐也行。 毕竟她现在身份尴尬,被人看到和李哲在一起,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倒是无所谓,谁骂她,她就骂回去。 但是李哲不行,他还有一片大好的前程。 李哲一边干活一边道:“高婶儿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柳云杏愣住:“你中午在我家吃饭?” 虽然说李哲父母双亡,但是也不是全无亲戚。 村里姓李的很多,都沾亲带故。 他去谁家吃,也不该在自家吃午饭啊。 “怎么了?我从前不也经常蹭饭吗?”李哲憨厚笑道,“怎么杏儿现在舍不得了?” 他看看四下无人,故意走近过来逗她:“姐姐,能不能让我蹭顿饭?” 柳云杏瞬时没出息地脸红了。 什么哥哥姐姐的! 离她远点。 “有点正形。”她尴尬地笑骂道,转身假装整理茶碗,“你听我的,让人知道了,对你不好,真的。” “你撵我走?”李哲低头黯然道,“就算现在没有做成夫妻,也不用一顿饭都不留我,这般绝情吧。我在村里,其实也没什么牵挂了。” 除了你。 柳云杏心软。 她对李哲,尤其心软。 “那,你先去,别在我这里耗着,要不我要恼了。” “好好好,杏儿,你别恼,我听你的,我这就走。你也早点收摊回来吃饭,要不我还得来找你。” 说完,他就摆摆手,恋恋不舍地走了。 走出去几步,再回头看看她,咧嘴对她笑。 而柳云杏低着头,假装没看到,眼泪却啪嗒、啪嗒掉到粗瓷茶碗里。 湿润在茶碗之中,晕染开来,像极了她那颗被李哲触动的心。 正如李哲懂她,她何尝不懂李哲? 李哲如此作态,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岂能不明白? 他装傻也好,装可怜也好,都掩饰不住眼中对她的痴恋。 他太傻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所依靠的穷小子了。 她命不好,没有成为他妻子的幸运。 背弃承诺,她很抱歉。 可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再对不起他了。 爱这种东西,不应该凌驾于前程之上。 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 而且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好的? 她妹妹去城里做了几年丫鬟,那通身的气派,待人接物的周到,已经让她自愧不如。 更何况,那正经的主子呢。 李哲应该找那样的姑娘才对。 柳云杏不矫情,她知道自己不配,所以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她觉得,她应该劝劝李哲;但是也明白,她没有立场。 她决定沉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等李哲在这里久了,自然有各家女子送上前去。 到时候他晓得好处,就不会在自己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这般想着,柳云杏便释然了许多。 就,当一门亲戚来往吧。 等日后李哲娶妻之后,不,定亲之后,就断了来往,别让人心里生出膈应。 柳云杏擦擦眼泪,很快笑了笑。 她收拾好东西,拖着车回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柳云杏遇到了胖丫。 胖丫正在往和她相反的方向跑,正好对面而来。 她跑得很快,一只鞋子都丢了。 柳云杏惊讶不已:“胖丫,你去哪里?” 胖丫也不搭理,从她身边飞快地跑过去。 柳云杏似乎看到胖丫脸上有泪。 这,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还想跟胖丫说,李哲回来了呢。 他们怎么说,也都姓李,还是堂兄妹。 不过胖丫的父母有些凉薄,待李哲不算亲近;可是胖丫和李哲关系还算不错的。 好生奇怪。 第060章 步步为营的追妻之道 柳云杏回到家,就见李哲正带着蜜蜜几个孩子在院子里丢沙包。 他开怀大笑,笑得像个孩子。 八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好像没有遗留下什么痕迹。 反观自己,却已恍如隔世。 柳云杏压下心中的惆怅,把车靠在门口。 李哲看见她,忙过来帮忙,又喊在厨房偷吃东西的柳明礼一起。 柳明礼因为最小,众人都惯着,有时候没有眼色主动帮忙干活。 这不,准姐夫就管上了。 说来也奇怪,平时别人喊他,也不见得他就听话。 但是李哲喊他,他立刻就笑嘻嘻地出来。 “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听你的?”柳云杏看着三弟搬东西的背影,压低声音问李哲。 “听我说,我之前投军,想找个门路呢!”李哲笑道。 自己小舅子,当然得帮。 这么多年,他混得还可以,帮扶自家人是足够的。 柳云杏啐了一口道:“人还没有三块豆腐高,投哪门子的军?不行,让他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 贫富不说,至少不用埋骨边关。 李哲笑道:“以后慢慢再说。” 男人不能没有前程。 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之后,他知道该如何选择。 柳云杏囿于这小小的天地,见识上不足也是正常。 只是不能直接说,要不她生气。 柳云杏端着做好的菜出来,看见自己三弟像舔狗一样围着李哲。 知道柳明礼心思后,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陆辞一直在看她,见状便笑着问道:“娘子怎么了?” “笑三弟有眼不识泰山。” 李哲在陆辞面前,明显还是矮好几头的。 陆辞道:“我现在本来也没有什么官身,李哲是有官身的。我记得,他好像是五品武将?”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厉害。”柳云眠实话实说。 有些东西,比如久居人上的气势,比如为人处世的方式,是和常人很不一样的。 陆辞被这句话取悦,愉快道:“只要娘子觉得我厉害就足够了。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柳云眠:“……” 卧槽! 陆辞你脸呢? 谁跟你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啊! 这人怎么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开始就不要脸起来?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等着,晚上回去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柳云杏和李哲说了胖丫的事情。 “……她那么心急火燎的,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李哲,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尤其胖丫小时候,对两个人还很友善。 李哲闻言皱眉。 他并不喜欢小叔父和婶娘。 那两人自私凉薄,唯恐自己占他家便宜;那个长子也是自私自利;总之,除了胖丫,没啥好人。 他不愿意去,但是为了胖丫,还是道:“那我去问问。” 柳云杏喊住他:“等等,你带衣裳了吗?是不是换身衣裳?村里人,看衣敬人。” 李哲就穿了一身寻常的细棉衣裳,手肘处还贴了补丁。 他来了之后又是干活又是陪孩子玩闹,这会儿已经有点脏了。 “没事。”李哲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她挤眉道,“姐姐记得给我留饭。” 柳云杏的脸刷地红了。 李哲也不纠缠,转身大步往外走。 他的身形比从前更健硕,身高似乎也拔了一截……是个伟岸的汉子了。 张氏见柳云杏发呆的模样,偷偷捅捅柳云眠,笑得牙床都露出来。 饭菜都做好了,柳秀才坐上首,下首右边的位置留给李哲,左边是陆辞。 柳家三兄弟再依次坐下去。 女眷和孩子则在炕上摆了一桌,热热闹闹,铁蛋和观音奴的声音都快掀翻屋顶也没人管。 陆辞甚至觉得,这是最美的声音。 李哲很快赶了回来。 “胖丫怎么了?”柳云杏问道。 李哲面容有些沉重,“胖丫的外婆去世了。她和外婆感情好,听说这个消息,有些吃受不住,跑去舅舅家了。” 柳云眠愣住。 胖丫的外婆去世了? 可是之前她给那老太太看过,她身体并无大碍啊。 而且也并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纪,怎么说没就没了? 陆辞显然也想起那件事,看向柳云眠的目光中有安抚。 他说:“治得好病,不见得治得好命。先吃饭吧,回头你实在不放心,晚上我陪你去看看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眠重感情。 陆辞不是特别喜欢胖丫,但是也不讨厌。 这是个直肠子,做事按照自己喜好,不太会顾及别人想法。 但是要说有什么坏心,那也没有,是个直来直去,知恩图报的人。 要说有一点点不喜欢,大抵是因为,胖丫对他态度也不好。 胖丫不喜欢他,至少五六分。 陆辞不解其意,也不关心。 毕竟不喜欢他的人太多,排队都轮不到一个村姑。 然而柳云眠不一样,她觉得胖丫实心眼,而且特立独行,立志不嫁,对她多有帮扶。 立志不嫁? 陆辞想到这里,忽然有点不怎么愉快。 柳云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和胖丫志同道合吧。 “嗯,回头我去看看。”柳云眠道。 胖丫小时候是跟着外婆长大的,对外婆感情非常深厚。 这个打击对她来说,一定很大。 高氏叮嘱张氏道:“回头你也买点纸钱送过去。” 张氏点头答应。 “能不能吃饭了,饿死了。”柳明礼嚷嚷道。 “吃饭,吃饭。”柳秀才招呼众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起饭来。 吃过饭,柳云杏又去摆摊,李哲牵着马跟着她一起走,说是要回去复命了。 ——其实他来了之后就该走的,毕竟观音奴会说话了。 这件事情意义之深远,李哲都想象不出来。 但是毫无疑问,他应该第一时间回去告诉韩平川。 虽然很想再和柳云杏多待一会儿,但是他也不敢在摊子前流连,依依不舍地上马离开。 杏儿,等我。 第061章 大欢发威 “什么?” 韩平川听到观音奴的消息后,原本懒懒散散地瘫坐在椅子里的他,整个人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是真的?这,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地道。 “是真的。”李哲笃定地道。 “该不会,是你认错了孩子吧。或者萧衍,在用什么障眼法,换了孩子?”韩平川还是不敢相信。 说实话,天生耳聋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也见过几个。 哪有什么能开智的? 哪个不是一辈子的傻子? “属下也觉得匪夷所思,”李哲道,“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不会,不会……” “肯定是观音奴,因为当日他出京的时候,属下奉您的命令护送了他一程。” 这不过,也就是半年前的事情罢了。 “我不信,走走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侯爷知道您会这么说,特意叮嘱了,让您明日白天再去,说家里没地方住。”李哲道。 “我打地铺!”韩平川气得跳起来,“我要去找萧衍算账!”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提都不跟自己提一句。 无论真假,他跟自己商量一下啊! 这厮太坏,他要去把人打一顿。 实在打不过,被打一顿也行。 反正心里那些急切的情绪,让他快疯了。 “侯爷说,只能在厨房打地铺。”李哲忍俊不禁。 他心里想的却是,去,现在就去。 最好还多住几天。 韩平川:“我在院子里打地铺都行。” “那不太行,大欢怕是会咬您屁股。” “大欢是谁?” “一只公鹅,也是侯爷的爱宠。” 韩平川:“……你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家里还有一头金线豹,不过被染成了黑色,村里人只当是黑狗。” 好家伙,金线豹也能搞到手,不愧是萧衍。 “走,备马,咱们这就走。”韩平川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以为萧衍在乡下过得凄凄惨惨戚戚,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美。 他今日就豁出去屁股,院子里打地铺也得立刻就去。 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天际,两人一人一骑,风尘仆仆地往柳树村赶去。 而柳云眠家里,却迎来了胖丫。 “胖丫,你怎么来了?”柳云眠拿着中午吃剩下的骨头逗包子,远远就见胖丫跑进来,起身诧异问道。 胖丫进来就在她面前跪下,把她吓了一大跳。 陆辞原本在躺椅上慵懒地看着天边落日,见状也把目光投过来,隐有不悦。 有事说事,进来就跪,是想绑架谁? 柳云眠却没有想那么多,因为胖丫素日就是这样的毛毛躁躁。 “眠眠,求求你,帮我救救我外婆吧。你会给人看事,肯定很厉害,能不能把我外婆抢回来。” 她眼睛哭得像桃核一样,整张脸都有些浮肿,头发凌乱,模样十分可怜。 柳云眠把她拉起来,替她擦眼泪,“你慢慢说,我没听明白。我之前听说你外婆……你要我帮你跟谁把外婆抢回来?” “我外婆死了!”胖丫道,“投井死了。你帮我问问阎王爷,能不能把我换去,把外婆抢回来好不好!” 胖丫泣不成声。 柳云眠听着这话,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非常心酸。 她让胖丫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沉声道:“胖丫,我就是个普通人,和你一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陆辞:这又不是九天仙女,东海公主了。 “原来,你也没有办法。”胖丫捂脸呜呜地哭,“我知道的,人死了,怎么能活过来呢?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眠眠。” 柳云眠抱住她,拍着她肩膀,“哭吧,哭吧,使劲哭出来。” 生离死别,哭没有用。 但是除了哭,又能做些什么? 柳云眠被勾起从前的记忆,心里也酸酸的。 只要经历过至亲的离开,就再也不是孩子了。 那种生离死别的伤痛,足以让人快速长大,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胖丫嚎啕大哭:“外婆,外婆……外婆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她哭得如此伤心,如此大声,以至于路过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不过显然,村里人不少都听说了这件事情,倒也没说什么,多少都有些都同情。 胖丫痛哭一场之后,抽抽搭搭地道:“那眠眠,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柳云眠没有含糊,点头道:“你想要多少?” 救急不救穷。 胖丫不是没有数的人。 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多半是想让外婆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不提身后事什么意义不意义,其实最重要的是,要让活着的人不留遗憾,这样才能彻底告别,开始新的生活。 “十两银子吧。”胖丫道。 这笔银子,委实不少。 但是柳云眠没有犹豫就点了头:“好。” “真的行吗?”胖丫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可以。”柳云眠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取银子。” 陆辞心说,其实柳云眠太感情用事了。 十两银子对乡下人来说,太多。 他怕以后会有很多麻烦。 处理事情上,柳云眠还是太过赤诚和简单。 晚上慢慢和她说吧。 枕边教妻的乐趣,他好像慢慢也能体会到了。 然而事情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柳云眠取出银子之后,胖丫没有立刻走。 她说,“眠眠,你会写字是不是?” “会,要写什么吗?我帮你写。” 柳云眠想的和陆辞不一样。 她觉得遇到一个实心眼的人不容易。 这十两银子,既然她答应借了,其实就当给了。 给任何人借钱的时候,她都会考虑,如果回不来,是不是不抱怨。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才会借。 在别人最难的时候搭把手,不图回报,至少日后不会后悔。 “写张卖身契。” “什么?” 陆辞和柳云眠都愣住了。 “十两银子,我得还好几年。”胖丫道。 “没关系,你慢慢还,我不催你。” “我家里人还跟我要银子,我攒不出来钱。”胖丫道,“你写,我卖给你五年。我给你干五年的活儿,还你十两银子。” 柳云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的胖丫。” “用。”胖丫道,“你写,你不写,这银子我不能要。” 柳云眠招架不住,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陆辞。 第062章 枕边教妻 陆辞道:“你想帮她吗?” 柳云眠点头。 这不是废话吗? “那就答应她吧。” 柳云眠:“……” 她不想买卖人口啊。 但是看胖丫的态度,恐怕今日不写点什么,她是不会带着银子走的。 柳云眠灵机一动:“那行,你等我进去写。” 胖丫不识字,不管她写什么,胖丫都不知道。 她胡乱写不就行了? 然而陆辞忽然开口。 他说:“娘子,卖身契你不会写,我来吧。” 柳云眠:“不用不用。” 胖丫道:“你让写,他天天白吃白喝,还是你花钱买来的,让他干活。” 柳云眠:“……” 胖丫原来还挺正义的,但是不用啊,妹子你这是挖坑给自己跳啊。 陆辞进屋,很快拿着写好的卖身契出来。 柳云眠扫了一眼,真的是卖身契,一板一眼那种。 陆辞甚至还带着印泥出来,让胖丫留下了手印。 柳云眠这个当事人,反而置身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辞和胖丫做完了“交易”。 胖丫还反复确认,自己是卖给柳云眠,不是陆辞。 忙完这些,她拿起银子匆匆离开。 陆辞把手掌按在卖身契上,问柳云眠道:“你是不是想胡乱写,不想让她卖身给你?” 柳云眠“嗯”了一声,道:“她不是骗钱,是真的有难处。而且我帮她,就没想收回这十两银子。” “可是,日后她和你反目怎么办?” “那就反目,难道我要悔不当初?” “你终究,太心软了,会吃苦的。”陆辞耐心解释道,“这卖身契你留在手中,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留。做事的主动权,应该握在自己手里;不仅这件事,以后其他事情也是,多考虑考虑。” 柳云眠:“我脑子不够用。” 她承认,陆辞说得或许是对的。 但是什么事情都得反复斟酌,累不累啊。 那样她还是她吗? 她就想简单点,快乐点,不用动不动就阴谋诡计,拿捏人心。 陆辞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些事情我来想便是。这卖身契你收着,没经过官府,就不作数,不至于让她沦为奴籍。但是你留着,日后也是个证据。用不上最好,万一能用上……我替你收着。” 她不爱勾心斗角,就让他来做这些事情。 柳云眠没反对。 虽然嘴上不可能陆辞说得对,但是她多少也有些触动。 这侯爷还行,不是沐猴而冠,虑事确实比自己强。 “哎呀,我光顾着安慰胖丫,竟然忘了问她,她外婆到底为什么投井。”柳云眠道。 “我让安虎去查了,晚上你就能知道。” 柳云眠:“……” 这个安虎,真厉害啊,上班007在岗,就没有他不管的事情。 想到这里,柳云眠忽而好奇:“安虎一直在村里吗?” “嗯,他是我身边得用的。”陆辞道,“我身边有几个得用的,以后慢慢你就认识了。” 柳云眠:大可不必。 她觉得陆辞刚才的教训生效了,她只在心里说,并没有说出来。 陆辞: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柳云眠的日常只有一件事情,和他撇清关系。 “晚上吃什么?”柳云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道。 “天热,就吃点简单的。”陆辞道,“我帮你做凉面吧。” 揉面这种事情,他擅长。 “也行。”柳云眠道,“我再给观音奴单独蒸个蛋羹。对了,你要用泡澡的话,现在赶紧去。晚上观音奴要泡泡,让他多玩一会儿。” 省得总是催孩子,观音奴玩得都不尽兴。 陆辞:“……我也想吃蛋羹。” 他觉得,柳云眠应该把他放在比观音奴更重要的位置。 当然,他也知道,柳云眠只想要观音奴,却恨不得把自己撵出家门。 休想。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跟孩子争什么?要泡澡的话赶紧去。” 陆辞:“不用,我用凉水冲一下就行。对了,上次的皂角用完了……” “我给你找,我给你找,你不要乱翻。”柳云眠忙道。 陆辞见她紧张,不由好奇道:“怎么了?” 柳云眠打开箱笼,从中掏出一个装皂角的布袋子递给陆辞,然后指着旁边描金小盒子道:“这里面的不能用。” “有毒?” “不是,是很贵。” 这些是她自己加了香料改良过的,香料很贵的。 陆辞:很贵,所以他不配? “那给谁用?”他生出了好胜心。 柳云眠:“当然是我和观音奴了。” 陆辞完败。 他不配。 陆辞刚洗完澡,正在绞头发,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抬头便见到韩平川带着李哲来了…… 果然,今晚得多揉点面了。 韩平川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推门进来,声嘶力竭:“观音奴呢?” “说是要去钓虾,跟着铁蛋去了。”陆辞笑道。 晚霞给他披上一层黄色的柔光,柔和了他脸上的笑意。 他说:“子恒,观音奴好了。” 这个好消息的意义,只有他们才懂的。 韩平川腿一软跌倒在地,仍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你别跟我闹,你……” “真的。”陆辞微笑着点头,“子恒,我们有盼头了。” “咋进门就跪?”柳云眠从屋里出来,见到韩平川的样子诧异问道。 “他脚麻了。”陆辞面不改色地道,“娘子,晚上可能要添一副碗筷了。” 李哲肯定要去隔壁的。 “来了还能撵走不成?”柳云眠道,“我去娘家要条鱼。” 中午做饭还剩下一条大鲤鱼养在鱼缸里,被她惦记上了。 她出门把地方让给他们说话。 等她离开后,陆辞把韩平川带到厨房说话。 韩平川:??? 陆辞一边从面缸里舀面往盆里倒一边道:“有什么话你问吧,晚上吃凉面,我把面弄好。” 韩平川:??? 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世界错乱了。 观音奴好了,萧衍下厨给他做饭吃? 他何德何能……不,萧衍怎么能下厨?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 陆辞挑眉:“我不做,那你做?还是晚上不吃了?” 第063章 凭我愿意 “不是,你已经娶妻了!”韩平川道。 “我是她买来的相公。”陆辞很有自知之明,“你眼前的不再是镇通侯,不再是萧衍,而是陆辞。” 韩平川气闷,却不得不承认,陆辞说的是对的。 “都这么久了,你也没把人降服,真是个废物。”他气哼哼地道。 陆辞:“你确定,你比我更懂女人?” 韩平川:“……我要是懂,就不能天天挨揍了。” 他娘的心思,他就永远猜不透。 “等你成亲就懂了。”陆辞故作高深地道,“来,帮忙烧灶。” 让韩平川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他不会烧灶,被柳云眠好一顿嘲笑;现在终于轮到他嘲笑别人了。 韩平川:我烧个屁! 他根本不伸手。 他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观音奴在哪里?我要找观音奴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亲自去看看,迫不及待。 “在河边。”陆辞道,“出门一直往北走,就能到河边,翠微也在,你认识她。” 想想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一惊一乍,也别往前冲,要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韩平川没好气地道,“揉你的面吧!” 这个围着锅台转的朋友,以后不能要了! 他气呼呼地出去,自己找路去河边。 陆辞继续揉面,心情很美好。 要是从前有人跟他说,自己会是现在这样子,恐怕他自己都觉得羞愤欲死。 但是现在全然不是。 他做着自己从前看不上的活,但是心情舒畅。 在这里的日子,让他依稀觉得回到小时候,家里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幸福和条件没有太大关系;只要衣食无忧,幸福都是相似的。 过了一会儿,众人从河边回来。 韩平川满脸通红。 陆辞已经切好了面,把厨房交给了翠微,让她煮面,自己则出来招呼韩平川。 他先把艾草点上熏蚊,然后指着树下的凳子道,“屋里闷热,咱们在这里坐着说话吧。” 韩平川:“我不坐!” 他目光停留在和铁蛋在院里踢球的观音奴身上。 这些孩子,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观音奴耳聪目明,抢了铁蛋脚下的球踢过来问道:“你屁屁疼吗?” 韩平川老脸通红一片。 娘的,有时候孩子聋点更可爱。 陆辞顿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看起来,你没听我的话。大欢又立功了。” 他想跟韩平川说,防着大欢点。 没想到这厮不听,现在果然中招了。 韩平川气结:“晚上我要吃铁锅炖大鹅!” “铁锅炖你!”铁蛋闻言气鼓鼓地道。 观音奴和他同仇敌忾:“铁锅炖你!” 说得又清楚又流利。 韩平川作势撸起袖子要打人,两人一哄而散,院子里传出一阵欢笑声。 笑声清亮,惊动了归巢的鸟雀。 柳云眠端着一大盆在娘家做好的水煮鱼片回来,道:“开饭喽!” “娘,吃鱼鱼!”观音奴欢笑着过去抱大腿。 韩平川愣住。 娘? “别蹭到身上,别烫到你。跟铁蛋一起洗手,要洗干净,然后帮忙摆放碗筷去。” 观音奴欢天喜地地去了。 韩平川:还得自己洗手?还得帮忙摆放碗筷? “她,”他压低声音凑到陆辞耳边,“知道观音奴的身份吗?” “不知道。” “怪不得呢!要知道了,她哪里敢指使观音奴干活?” 哼,这个女人无知无畏。 “她知道我的身份。”陆辞淡淡道。 不一样把他当牛马? 韩平川:“……那她肯定觉得你不能起复了。” 哼,鼠目寸光。 日后等萧衍重新回京,看刘云眠如何先倨后恭! “她觉得我能,她恨不得我明日就走,免得吃她的粮。”陆辞自嘲地道。 “怎么,你没给她银子?” 那有点不厚道。 让女人养的事情,不能做啊。 “给了。但是给了她的,就是她的,再花还是她出钱。” 这就是柳云眠的逻辑。 韩平川:“……这不土匪吗?” “是嫂子。”陆辞正色道,“现在是,以后也是。” 韩平川急了:“凭什么啊!” 萧衍才貌双全,身份贵重,在京城中也是多少少女春闺梦中人。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农妇! “凭我愿意。”陆辞声音很轻,却字字重若千钧。 韩平川:完了完了,这是被下了迷魂汤了。 他听说,柳云眠会给人看事? 难不成,真有本事,给萧衍下了降头? 总之,很难想象。 “吃饭时候管好你的嘴,不要连累我不被她待见。”陆辞语含警告。 韩平川:“……我不说,我把嘴缝上行不行?”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萧衍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呢! 别说,柳云眠这张脸,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她之前不是被周家毁了脸吗? 她和那个周二…… 韩平川没提,只把这份不舒服掩藏在心底。 他太了解陆辞了。 陆辞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明已经无可更改。 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柳云眠就是他的娘子。 所以再多说什么,只能是把陆辞推开,朋友之间就淡了,甚至断了。 “观音奴是怎么好的?”他斟酌一番,觉得这个问题可以问。 “她治好的,但是怎么治的我不知道。” 韩平川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让我给大哥写信,让大哥来这里休养。是存了……” “我什么心思都没存,全靠缘分,我安排不了她。”陆辞道,“只能看她心情。” 韩平川咬牙:“那……我也能讨好她。” 万一可以呢? 他家里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唯一的缺憾就是大哥的身体。 也是因为身体不好,大哥坚持不成亲。 他怕害了别人姑娘。 每个冬天对于大哥来说都像渡劫,全家人的心都悬着。 “我这就去写信给大哥!”韩平川跳起来道。 “我已经写了。”陆辞道,“所以把精神头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要总想什么配不配。这世上,自己喜欢,就是最好的相配。” “是万神送回去的吗?” 万神是陆辞那只宝贝海东青。 韩平川现在一刻都不想耽搁,恨不得立刻在大哥身上见到和观音奴一样的奇迹。 “嗯。” “那就好,那就好。” 第064章 柳云眠的“双标” 陆辞自己写这封信,完全是因为信不过韩平川这个二愣子。 他得把事情完全说清楚。 比如,能不能治,不一定;柳云眠肯不肯,也不一定,让韩家人来之前考虑清楚。 他们这么多年来求过无数神医名医,被刁难过被拒绝过…… 神医名医有脾气,他们习以为常;不要以为柳云眠是自己人,就没脾气。 这时候,该客气还是客气好。 这就是陆辞说在前面的丑话。 虽然,他也把韩长川当成大哥,希望他能好好的。 晚上韩平川吃了三大碗面条,自己吃了半盆鱼。 别说,这里的伙食真不错。 不说多精致,但是让人食指大动。 他还嬉皮笑脸地跟陆辞说,下次去县衙给他擀面吃。 陆辞:“你消受不起。” 韩平川大笑。 柳云眠回娘家吃的,本来观音奴也想跟着去,但是韩平川非要留着他说话。 ——且让他,再喜欢喜欢,否则总觉得做梦一样不踏实。 观音奴勉强同意。 他毕竟是个孩子,不懂那么多,只顾着自己吃饭。 韩平川觉得水煮鱼片好吃,便喂给观音奴吃。 翠微拦着,婉转地道:“夫人说,观音奴不能吃辣的,容易上火。” “那有什么?喝酒更辣呢!” 不过话虽如此,韩平川也没有再给观音奴夹鱼片。 可是观音奴自己吃上了瘾,吃完了还要。 陆辞便又给他夹了两块。 这顿饭,观音奴吃得也很香。 柳云眠晚上也没回来,说是和柳云杏挤一挤,把房间留给他们几个。 省得半夜他们又得一起喵喵喵。 这下不用了,地方都腾给你们,你们光明正大秉烛夜谈。 陆辞:总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损失的是自己? 他不想和韩平川睡一起,尤其,尤其想到柳云眠曾经怀疑他是自己的男宠。 那个女人的世界,到底多么混乱,让她想到这些。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和韩平川…… 不能想了,太恶心。 不过他们确实说了很久的话,过去,现在和未来。 柳云眠和柳云杏倒是没说多少,主要她不敢提起李哲。 李哲有自己的打算,看似胸有成竹,柳云眠担心自己好心办坏事。 姐妹俩聊的,主要是胖丫。 关于胖丫,柳云杏显然是知道更多。 “……胖丫她娘,生她的时候坏了身子,所以觉得很晦气,就要把她扔了;她外婆把她给捡了回去。” 村里藏不住什么秘密,到晚上基本所有人都知道胖丫家里怎么回事了,根本不用安虎调查。 “胖丫和外婆感情最深,一心想好好孝顺外婆。”柳云杏叹气。 柳云眠点头:“我知道,她确实孝顺。但是她外婆为什么想不开投井了?” “还是之前,前任县令离开收的那人头税惹的祸。”柳云杏道,“胖丫手里有点钱,被她娘弄走了,就没钱给外婆。她舅母替外婆掏了这点钱,心里不爽快,就在家里指桑骂槐,然后胖丫外婆觉得自己是家里的拖累,就……只苦了胖丫。” 除了胖丫,谁在乎? 那些不肖子孙,甚至想把胖丫外婆,用一卷席子裹着下葬。 胖丫不肯,这才求到了柳云眠面前,要给外婆买棺材,风风光光下葬。 柳云眠还是那句话,死去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活着的人,不能带着,或者要尽可能少的带着遗憾继续生活。 所以,不管怎么“奢侈”,能让胖丫放下,那就值得。 柳云杏对她的想法和举动很赞成。 “倘若是我,定然也要帮她这个忙的。人啊,无非就是生死两件大事。” 说完胖丫这件事情,柳云杏又问柳云眠,为什么韩平川这样的县太爷都来看陆辞。 柳云眠含糊道:“他从前是侯府的人,恰好是旧识,没什么。” 柳云杏道:“那不知道能不能对李哲有点帮助。” 柳云眠默默地为李哲点了两排蜡。 ——姐姐要是有心的话,就不会这般主动提起了。 啧啧,李哲追求之路漫漫。 姐妹俩说着说着,柳云眠就睡着了。 第二天,柳云杏催柳云眠回去招待客人。 家里来人,她总赖在娘家,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云眠笑着道:“我蹭顿饭再回去。” 柳云杏笑道:“今晚别来挤我了,还说梦话,吵得人睡不着。” 柳云眠:??? 她竟然说梦话。 “姐,我说什么了?” “谁知道?光听见你喊观音奴,又喊妹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柳云眠松了口气,但是又忍不住想,陆辞知道她说梦话吗? 他听了多少? 感觉自己肯定露出了比自己想象多的破绽,回头试探试探陆辞。 希望她没有自曝个底儿掉。 因为考虑到家里有贵客,张氏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其中就有之前学生家长送给柳秀才的干鲍,家里一直没舍得吃,并且昨天就泡发上了。 张氏只知道这东西贵重,却没吃过,问柳云眠该怎么做。 柳云眠笑道:“我只吃过新鲜的,鲍鱼片炒黄瓜肉片挺好吃的。” “黄瓜家里多的是,那你来做吧。”张氏怕自己糟蹋了东西。 “好。” 柳云眠很快炒好了这道菜,尝尝味道真不错。 张氏让他都端回家。 柳云眠单独拿个小碗,把鲍鱼片挑出来些许放在下面,然后卧上去黄瓜肉片。 然后她又把其他鲍鱼片都挑出来,“嫂子,吃饭的时候你们都尝尝。” 张氏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干什么?” “他们哪个都吃过鲍鱼,说不定早就吃腻了。你们都没吃过,留着你们吃。” 说完,她端着给观音奴的小碗和一盘黄瓜炒肉片走了。 张氏:“哎,眠眠,眠眠——” 她这个小姑子,脑子里想什么,正常人真的想不到。 韩平川:“这黄瓜肉片,味道真不错。” 他和陆辞在桌子上吃饭,柳云眠带着翠微和观音奴在炕上。 听到韩平川的话,她面色从容淡定。 炕上的观音奴:“娘,什么?” 他指着自己碗底的鲍鱼片。 “肉肉,吃肉肉。” “肥肉,不要。”观音奴摇头。 “好吃。”柳云眠坚持。 陆辞见状端着自己的碗,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他不吃就算了,给我吧。” 柳云眠也不喜欢吃肥肉,他知道的。 “不用,观音奴能吃……” “爹,给。” 观音奴这孩子不仅聪明了,天天跟着铁蛋跑,动作也快了。 柳云眠话音未落,他已经把碗底的“肥肉”都扣到了陆辞碗里。 陆辞看了一眼后就似笑非笑地看向柳云眠。 ——这区别对待,都如此明目张胆了? 柳云眠假装无视发生,低头拿着筷子戳自己碗里的饭粒。 戳戳戳,我戳死你! 第065章 你缺蛋吗? 陆辞端着碗回到桌上。 韩平川眼尖:“你碗里那是什么?” “荷包蛋而已。”陆辞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飞快地把几片鲍鱼片塞到了嘴里。 韩平川敢肯定不是。 他摔! 这家人,当着他的面吃小灶,有这么对客人的吗? “我为什么没蛋?”他气呼呼的问。 “你缺蛋?” “我不缺……可是……你缺啊!” “娘子的爱,你不懂。” 柳云眠:臭不要脸。 她爱的是观音奴,和他一个吃剩饭的有什么关系? 吃过饭,韩平川北陆辞撵走了。 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 他们各自都还有要做的事情,日子总得正经过。 陆辞和柳云眠继续去挑选砖瓦,他们的房子,得提上日程了。 李哲走的时候,在村口和柳云杏告别,恋恋不舍。 但是周围有村里人,所以也不敢流露出来太多。 为了不给柳云杏惹麻烦,他跟着韩平川匆匆离开。 然而还是那句话,村里没什么秘密。 尤其骑马是极其奢侈的一件事情,不亚于现代的豪车进村,而且李哲还去了胖丫家。 所以李哲荣归故里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不过柳云杏很淡定,就是有人跑到她面前故意说三道四,她也只当没听到。 要是话说得实在难听,她也不会客气,直接叉腰一顿输出,把人给骂走。 柳云眠的新房是跟村里额外买的地皮,就在旧宅的旁边。 过了几日开始请人打地基,放了一挂鞭炮就热热闹闹地开工了。 村里请人都是包饭的,柳云杏便打算收拾收拾暂时不出摊,来帮柳云眠做饭。 柳云眠摆摆手:“不用你,胖丫来帮我做饭。” 胖丫在外婆下葬之后就从家里搬出来,在柳云眠新买的宅基地旁边搭了个简单的窝棚。 家人来找,她就说自己卖身给柳云眠了,否则哪儿来的银子? 十两银子,办丧事花了六两多,剩下的三两多,她也都给了父母。 父母并不知道,这是她划清界限的银子。 他们来骂,来闹,可是胖丫无动于衷,还吓唬他们:“卖身契都签了,你们再来闹,仔细县太爷拿了你们去坐牢。” 父母骂骂咧咧地走了。 柳云眠没想到胖丫如此信守承诺,也只能暂时收留她。 胖丫做事非常利落,一个人比好几个人都得用。 总共十个人的饭,不用柳云杏帮忙。 柳云杏就照常去摆摊。 柳家三兄弟都来帮忙盖新房,柳明礼非常肯卖力气。 柳云眠见状十分好奇:“三儿,你怎么改了性子不偷懒了?” 柳明礼高兴地道:“哲哥答应我了,等我帮你盖完房子,忙完这桩事情之后,就引荐我到县衙去谋个差事!” 他想象中应该是穿着皂袍,挎着大刀,威风凛凛那种。 如何不一身干劲? 大家都赶紧干! 他声音大,周围人都听到了,有人就凑趣道:“还喊什么哲哥,我看叫大姐夫就行。” 柳明礼大剌剌地道:“那是以后的事情,嘿嘿。” 众人哄笑。 柳云眠把他拉到一边警告道:“把嘴给我管好了,别瞎咧咧,坏了大姐名声。” 柳明礼不以为意地道:“那怕什么,哲哥就是这个意思嘛。” 他又不傻。 柳云眠一脚踩在他脚面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你少胡说,坏了这件事,你去县衙,只能吃牢饭!” 柳明礼埋怨道:“你是我亲姐姐,怎么就不盼着我点好?” “管好你的嘴。” “好好好,知道了。你不许找哲哥告状。” “看你表现。” 高氏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把柳明礼骂了一顿。 柳明礼这下是彻底蔫了。 不过即使柳家人如此小心谨慎,幺蛾子还是来了。 柳云杏茶摊没有客人,她就坐在椅子里低头绣着荷包,然后忽然听到一声“杏儿”,针尖直接插入指尖。 血珠瞬时冒出来…… 是徐光良。 柳云杏把手指放到口中吮吸片刻,放下针线淡淡道:“喝茶吗?粗茶一文钱管够喝,好点的一文钱一碗,最好的三文一碗。” 徐光良愤怒地看着她,食指指尖几乎都戳到她鼻子上:“不要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 柳云杏打开他的手:“放尊重些,我现在不是你说谁,不会再任由你打骂。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看看我兄弟能不能敲断你的腿!” “你,你……”徐光良气得浑身发抖,胸脯不断起伏,阴阳怪气道,“怪不得你非要和我和离,原来是知道李哲回来了,想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 柳云杏也被他的信口雌黄气坏了。 “徐光良,你说这话丧不丧良心!”她厉声骂回去,“我为什么跟你和离,你不知道吗?现在跑来颠倒是非黑白,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咱们两个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和别人有没有关系,你不清楚?”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从前……” “我从前逆来顺受是不是?我是人,我总有忍受不了的那一天。”柳云杏怒道,“我非得被你们徐家人蹉磨死,你才心满意足吗?” “杏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徐光良又有些软了。 他就是一个情绪反复无常,但是内心软弱又多疑的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柳云杏声音越发急了,“我回娘家,靠这么个茶摊过日子,你还不放过我!你们徐家欺负人,也有个限度。我现在没花你们一个子;当年我花的,也是我给你们当牛做马该得的!你给我滚远点,要多远有多远!我看着你都恶心!” “杏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我爱你啊!你跟我回去,咱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柳云杏听到这里,一阵反胃。 真的是恶心。 “滚!” “杏儿。”徐光良上前拉扯柳云杏。 “她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哲站在了两人面前,面色平静。 第066章 新欢旧爱的冲突 徐光良认识李哲。 他为什么喜欢柳云杏? 因为当年他在镇上看到柳云杏跟李哲一起去卖东西。 李哲给她买了一枝两文钱的木钗,插到她发髻上,她笑颜如花。 十四五岁的少女,容貌秀丽,眼神会发光般,站在人群中是那么亮眼的存在。 徐光良对她一见钟情。 后来,他偷偷看她好多次。 他以为自己不会有机会,但是后来柳云杏的母亲生病了。 他及时出现,说服家里人出了高价彩礼,终于如愿以偿。 所有的这些,柳云杏以为她在算计他,其实都是他在引导她。 徐光良以为自己赢了。 把人娶进门,就是赢了一辈子。 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李哲会荣归故里。 他慌了。 他疯狂地嫉妒。 从知道李哲回来那日他就开始担心,现在果然抓到了两个人在一起。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徐光良怒气冲冲地道:“李哲,你什么意思?杏儿是我的娘子,你……” “和离书算什么?”李哲冷冷地开口道,“难道不是你亲手签下的?” 他走到柳云杏身边,轻声道:“不用害怕,我在。” “我没害怕。”柳云杏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先走,我跟他说。” 李哲没有动。 柳云杏急了,伸手推他:“你怎么一点儿不听话?快走。” 徐光良以为她是站在自己一边的,眼中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李哲无奈道:“我走了,他欺负你怎么办?” “他不敢。”柳云杏道,“你快走,白白让人看热闹。” 村里这些人嘴碎,让人传出去就成了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还是那句话,她不要紧,李哲要名声。 李哲道:“有什么话,得当面说清楚,否则日后你又不知道怎么被人泼脏水。” 他在等。 看热闹的人越多越好。 柳云杏气得脸红,跺脚道:“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生气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震。 柳云杏飞快地低头。 李哲眼中则是说不出的复杂,怀念,怜惜…… 当年的杏儿,还在。 徐光良见两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眉来眼去”,又怒又慌。 怒的是,这两人怎么敢! 慌的是,李哲今时今日之地位,想要强取豪夺,自己家未必是对手。 “杏儿,”他软和了口气,“你过来,你回去跟我好好过日子,以后还是徐家的少奶奶。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既往不咎。” 柳云杏抬眼看着他,眼神嘲讽,“徐光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吗?让我做大的,让别人做小的,我答应了?” 她要是答应,就不会从徐家离开。 “你硬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可以忍着,谁让我花过徐家的钱?” “但是李大人不一样,他是有官身的,我劝你说话过过脑子。” 徐光良被刺到软肋,好胜心驱使下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我家上面有人,不见得没他厉害。”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徐家最多是个富户,就算认识上面的人,人家都未必睁眼看他们。 而李哲,是自己实打实的有官身。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明显也是偏向李哲的,这会儿也开始帮李哲说话。 “徐少爷,都和离了,你就别来闹了。” “就是,不是你自己找小的的吗?” “肯定是因为生了个女儿,这又惦记起杏儿的好了。” “肯定的。当年杏儿在咱们村里,那是一枝花,谁不夸?” 柳云杏深吸一口气道:“徐光良,你回去吧。我和谁在一处,跟你没关系,我们已经和离了。” “杏儿,我们好好过不行吗?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 “没有我们,只有你和我。”柳云杏道,“你也不用往李哲身上泼脏水。我一个嫁过人的,还没痴心妄想,想要再嫁个有官身的。” 今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她可以把话说清楚。 虽然有些憋屈,但是也快刀斩乱麻。 众人一片哗然。 柳云杏说这话,日后不怕被打脸吗? 李哲面容平静。 他了解柳云杏心中所想,即使现在有些被刺痛,也是情理之中。 他要忍住。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他若是今日忍不住,说出要娶柳云杏的话,不过一时嘴上爽快而已。 柳云杏势必要和他彻底隔开的,他得不偿失。 “夫妻一场,你说得对,”柳云杏继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所以和离之后,我没说过你一个字的不是。你若是还顾及曾经的夫妻情分,就也闭嘴。” “你若是不顾及,”她话锋一转,骤然凌厉起来,“那我也不讲什么情面!” 徐光良脸色一白。 众人十分好奇。 这徐光良,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柳云杏手上? “回去吧,都很忙。”柳云杏低头收拾着茶碗,“别让人笑话。” 徐光良看看她,又看看李哲,咬咬牙道:“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 李哲也不多留,牵着马道:“我也先进村了。” 他想留下,可是他不想让柳云杏感觉如芒在背。 “好。”柳云杏松了口气。 李哲变了。 从前他倔,不听劝,自己通常得用一点点杀手锏,才能让他听话。 她还在愁怎么让他走,没想到他自己就走了。 还好。 但是以后怎么办? 徐光良肯定还会来纠缠她。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怕;但是现在总是要牵扯上李哲,她不想。 柳云杏开始头疼起来。 可是现在的李哲,她还劝得动吗? 徐光良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 唉。 而李哲,牵着马先去了柳家,把今日自己买的肉和米面放下,然后直接挽起袖子去隔壁帮忙盖房子。 ——感谢侯爷起新宅,让他有来帮忙的借口。 当然,村里人看来,只当是他帮未来小姨子。 这个认知,李哲也喜欢。 自家盖房子,陆辞自然也要在。 柳云眠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他得在这里,随时和工匠沟通。 “吃饭了。”柳云眠和胖丫抬着桌子出来,上面是满满两大盆热气腾腾的菜。 第067章 驰名“双标”柳云眠 一盆大手笔的红烧肉,一盆羊杂汤。 之前她还炒青菜,不过没人吃多少,索性就不做了。 肚子里没油水的人,和现代人不太一样。 每个人六个白面馒头,一小碗红烧肉,一大碗羊杂汤。 盛完饭,没人动,都端着肉和汤,揣着馒头回家。 这等于全家都过了年。 那些拒绝来帮忙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村里的孩子,每到饭点都会过来,眼巴巴地看着。 柳云眠也不小气,每个孩子给两块肉,一点羊杂,让他们吃了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人家的嘴短,最近她出门,指指点点的人明显变少。 观音奴喜欢热闹,也喜欢吃大锅饭。 他很骄傲,这是自家的饭,给大伙儿吃。 柳云眠后来把给小孩子分肉的任务交给他之后,他就更高兴了。 村里本来有些孩子嘲笑他说话不好,这会儿却都过来陪着他玩。 观音奴高兴得不得了,也不记仇,又很公道,很快成了孩子王。 陆辞打趣柳云眠:“娘子这一招,实在是高。” 四两拨千斤,一点肉就解决了大问题。 柳云眠得意大笑:“小仙女当然不一样了。” 陆辞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 她的眼睛,比银河更璀璨。 不过观音奴最近吃得多且杂,而且还经常偷偷吃辣的,结果就是……消化不良了。 听说他四天都没有上大号了,柳云眠也有些着急。 她给他吃了一点益生菌,可是没有见效。 强力的泻药,又担心他吃受不住。 于是,她祭出了神药——开塞露。 晚上的时候,她把翠微支开,让陆辞帮忙。 毕竟这玩意儿,不能拆包装,不好伪装。 但是陆辞没关系,反正更惊世骇俗的,他都见过了。 两人按着观音奴,一通折腾下去,终于如愿以偿。 柳云眠表示,养孩子太难了。 屎尿屁都成了大问题。 她第一次见人大号,不是恶心而是欣喜。 卑微的老母亲,即使她是假的。 陆辞对神药很感兴趣,因为这功效,实在是太强大了。 晚上要睡觉了,陆辞还惦记着这件事。 柳云眠打个哈欠,“喏,给你一支用吧,别拿出去就行。” 小仙女身份是不能曝光的。 陆辞想到这药如何用的场景,顿时面红耳赤。 那岂不是,成了柳云眠说的男男…… “我不用!”他佯怒道。 他很顺畅!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下面不用,可以用上面。” 陆辞:??? “你打开,挤出来擦脸。” 陆辞:!!! 她让他拿这玩意儿擦脸? “真的,”柳云眠道,“你试试,这样脸不干了。” 陆辞把药仍回给她,木着脸道:“我不用!” 这区别对待,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 愚蠢的古人,甘油不就是用来保湿的吗? 无知。 她把药收起来,翻身背对着他,“赶紧睡,累死了。” 包子又要往炕上跳,被陆辞拍了一巴掌。 ——它体型多大了,自己没点逼数? 包子委屈地滚回了自己的窝。 成长的烦恼啊,再也不能和娘睡了。 “睡吧,韩平川明日又要来蹭饭。”陆辞道,“今日李哲来说的。” “饭桶。”柳云眠嘀咕一句。 她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睁开眼睛问道:“陆辞,我问你一件事情啊,你别骗我。” 陆辞忍笑:“嗯,你说。” “我睡觉,说梦话吗?” 陆辞:“……” “好了,我知道了,肯定说是不是?”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柳云眠emo:“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我说梦话,知道了我偷听你和安虎说话,是不是?” 他还骗她,说什么知道气息了。 想到是自己亲自交代的,柳云眠简直想把自己按在水里。 “不是。”陆辞忍俊不禁,“娘子想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的?” 这不是废话吗? 不想她问什么? “包子。”陆辞道。 “嗯?”柳云眠不解。 “娘子之前说,家里来了野猫,所以要养着。可是后来包子渐渐长开,大家都知道它不是猫,娘子不仅不惊讶,还习以为常,一心帮它遮掩……” 柳云眠直拍大腿。 大意了,大意了。 不过这也不怪她,天天一铺大炕上滚着,撒了那么多谎,真圆不过来啊! 反正她也知道了陆辞不少秘密。 这般想着,她也就淡定了。 结果晚上她的梦话就变成了,“不能说,打死都不说。” 陆辞笑得不行。 第二天,韩饭桶果然来了。 好在乡下人没有认识他的,否则柳云眠觉得传出去,又得是自己“勾引”了县太爷。 毕竟现在她这大房子,村里人都认为来自于周二。 累了,不说了,爱咋咋地。 韩平川一来就对陆辞挤眉弄眼。 他也不是干活的人,在旁边像监工一样。 陆辞不理他,带着人干活。 后来是李哲看不下去,替韩平川尴尬,接过陆辞手中的砖头低声道:“您去说会儿话吧,这里我盯着。” 干活的都是年轻人,李哲和其中很多人本来就是旧相识,现在早就打成一片。 陆辞这才洗了手,带韩平川回去。 柳云眠跟胖丫在厨房做饭,见他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打了个招呼,不失礼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韩平川今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她怕别人看? 柳云眠抬头,大大方方让他看个够。 韩平川摸着下巴笑,被陆辞往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才消停,跟着他进了里屋。 胖丫大嗓门地道:“这人可真讨厌。” 柳云眠:“别这么说。” 她心里却道:我的嘴替。 “眠眠,你养活一个还不够,还得招呼他朋友。”胖丫打抱不平。 柳云眠笑嘻嘻地搅着蛋液道:“没事没事。” 她要尝试给观音奴做个蛋糕,弥补他昨天受伤的心,哦,不,小菊花。 孩子今日看到她都还生气呢! “来,给钱。” 屋里,韩平川贱兮兮地伸出手来道。 陆辞不搭理他。 谁知道这货又在抽什么风。 “没有钱,把你那块鸡血石料子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068章 韩平川“告密”(身世) 陆辞白了他一眼,“侯府被抄家了,你不知道?再说,我会对你的秘密感兴趣?” 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他配合听,已经是很讲朋友义气了。 就韩平川日常那么多废话,还就会吊人胃口,实则什么都没有,哪个愿意听? “你还想骗我?”韩平川不客气地从盘子里挑了个又大又紫的桑葚塞嘴里,“抄家之前,你把多少好东西转走了?” 侯府被抄的时候,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大家都说陆辞清廉。 清廉个屁! 他是领兵打仗的,说白了,出了大周的国界,那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他多少战利品! 就算陆辞向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在乎,体恤下属,指头缝里剩下点,都比其他人富裕多了。 更别说,太子对他多有奖赏,恨不得把东宫都给他。 陆辞不答话,懒得理他。 “我的秘密你不感兴趣?我看一会儿谁求着我?”韩平川一脸骄傲。 “那你说来听听。” “想得美!”韩平川拿捏了,“你就说,是不是想娶柳云眠吧!” “不是想娶,是已经娶了。” “你娶的不是只母鸡?”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都笑了三天了。 陆辞:“怎么,你有意见?” “要是从前,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我内心深处,有一说一,觉得咱们翻身的机会不大了。” 陆辞没有言语。 确实,他们的前景有些暗淡。 不过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现在不一样了,观音奴好了。”韩平川道,“我想想大概也能明白你对柳云眠的感情。毕竟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 他故意拉长声音,想看陆辞生气。 但是他失望了。 陆辞非常淡定。 阳光透窗而入,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侧颜。 韩平川忽然觉得,眼前的陆辞,比从前的萧衍,容颜更盛,气场更盛。 呸,谁能想到,这男人落败了,还能靠脸吃饭? 真气煞旁人。 “但是就柳云眠这身份,回京之后你不头疼?” 太低了,实在是太低了。 哪怕她爹是个七品芝麻官都好说。 不过好在还有个功名在,虽然秀才实在拿不上台面,却也可以勉强自我安慰,是个耕读之家。 陆辞:“我要的人,不需要对别人解释什么。” 他一向如此霸气侧漏。 “可是别人嫌弃她,都不和她来往,你是不是也头疼?” “她不在乎。她不在乎,我就更不会在乎。” 让柳云眠远离那些或者心眼多得像筛子,或者木讷无趣像木头的女人,他觉得是好事不是坏事。 柳云眠有自己的快乐,不用去巴结任何人。 “那怎么行?你别忘了太子良娣……”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辞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求我。” “滚!” 韩平川怎么勾引,陆辞都不上钩,只能自己讪讪道:“你猜我今日来,在路上遇到了谁?” 陆辞略停顿片刻,“柳云杏?” 韩平川惊讶:“你怎么知道?” 陆辞冷笑:“因为我不蠢。” 这个村里,除了自己和柳云眠,他还知道谁? 不也就那个和李哲关系密切的柳云杏吗? 而且柳云杏就在村口摆摊,想不遇见都难。 “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脸。”韩平川道。 之前见过两次,柳云杏大概猜出他身份,每次都低垂着头。 他就觉得这女人身段还行,心里啐一句“狐狸精”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李哲先来,他自己后来的,没有人跟着。 ——要不他怎么生气骂狐狸精,完全是因为李哲这小子,心思完全都在柳云杏身上。 李哲知道今日要来,天不亮就自己先跑了。 气人不气人? 而且韩平川是坐马车来的,他是个路痴,不认路。 马车在村口停下,车夫问路的时候,韩平川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柳云杏。 他愣住了。 怎么是她? 他呆呆地看了柳云杏很久,久到柳云杏都觉得被冒犯了,转身离开。 “你怎么可能认识她?”陆辞不相信。 柳云杏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县城。 而韩平川,之前根本没来过临州。 “这件事情,就说来话长了,而且事关我爹的清誉……”韩平川故意拿腔作调。 陆辞冷冷的一眼扫过去。 韩平川跳起来:“怎么,你不信是不是?” “你爹的清誉,我看是因为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才被影响了。” 这是大实话。 韩平川:“……胡说。这事和我没关系,是我爹外书房里挂着一张画,画着个女将军,和柳云杏一模一样。” 那女将军,身穿红衣,骑着白马,身后背着弓箭,头发衣裳猎猎随风起,英气勃勃。 可是她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分明就是柳云杏的脸。 陆川蹙眉。 他怎么不知道呢? 而且韩大人那样出名的爱妻狂魔,怎么会在书房挂其他女人的画像呢? 他断定韩平川在胡说八道,连自己亲爹都编排上了。 “真的,千真万确。”韩平川道,“我娘后来去送茶看到了,把我爹大骂一顿。” 韩平川当时躲在外书房里偷看韩大人珍藏的避火图,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爹说,那时画圣许光遥死了,家里子孙不成器,把他的画作都卖了,他用了所有私房钱买了这一幅回来。” “我娘却说,那画中的,是真人。” “我爹都吓尿了,忙把画摘下来哄我娘。” 想起当年的事情,韩平川还觉得好笑。 他爹自然不会见异思迁,他是真的以为那就是一幅画。 “后来那一幅画,就被我娘收起来了。” 韩平川至今还记得他娘叹气说道,“……孩子一定得教好,否则前半生再如何顺遂,一个不肖子孙就能让人后半生全都毁了。” 韩大人点头如捣蒜。 夫人说得都对。 然后这时候,韩平川的衣角被亲爹看到。 他被拽出来的时候,手里死死抓着《诗经》。 他爹:“你这孩子,跑这里看书怎么没个动静?” 他娘明察秋毫,“我看看,他看的什么书?” 书皮揭开,一切无所掩饰。 然后,韩平川撞到立志好好教育孩子的韩夫人的枪口上,就挨了一顿狠狠的男女混合双打。 第069章 新房的房间分配 他现在想想,还觉得疼。 真疼啊。 也因为这一顿打,他对那一幅画印象深刻。 “你废话少说,那个人是谁?”陆辞皱眉问道。 “是镇南王府老王妃。” 老王妃? 老王妃年纪很大,缠绵病榻,所以皇上特别恩准她回京将养身体。 要是算年龄,她都能做柳云眠的祖母了。 “真的,特别特别像。”韩平川道,“我今日还特意仔细打量了一下嫂子,其实眉眼之间也有相像之处。” 只是没有柳云杏像。 柳云杏,那简直是活脱脱从画上走下来的人。 “你说将来要是回京之后,你找人去跟老王妃递个话,求她认一个远房亲戚,难吗?” 镇南王府的亲戚都在那么远的地方,谁能去深究? 而且长得像,不就更说明没问题了吗? 韩平川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特别好。 “回头我让安虎把料子找出来给你。”陆辞道。 韩平川得意大笑。 他就知道,他这个主意妙着呢! 能敲诈萧衍一笔,不在意敲诈出什么,只要能成功,就让人有成就感。 陆辞则在想,他如何能和镇南王府说上话。 幸亏老镇南王儿子多,他好像真能找到人…… “回头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她是不是激动得要主动投怀送抱,嘿嘿。” 陆辞却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冰水,瞬时冷了下来。 韩平川:喂,你这反应对吗? “你别在她面前胡咧咧,她,不愿意跟我回京。” “什么?她不是知道你身份了?”韩平川又要跳脚。 “她知道了,也不愿意。” “她凭什么啊!她是什么身份,她是天上的仙女啊,敢嫌弃你。” 陆辞:你说对了。 “我的私事,你别插手,我心里有数。” 韩平川撇撇嘴,勉强答应。 过河拆桥! 过了几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青瓷带着礼物来了。 这次她一改之前的狗眼看人低,笑着跟柳云眠套近乎:“听说你在家里起新房子,来看看你。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该说一声,让我们这些姐妹们随点礼。” “我就一个姐姐,没有妹妹。”柳云眠冷冷地道,丝毫不领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实话,她也非常佩服青瓷这种变脸速度。 她肯定做不到。 “老夫人也惦记着你呢!”青瓷绝口不提周二,“总是提你,前几日我亲眼见了,老夫人提你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啧啧。 那个自己挨打的时候像死了一样的人,现在又诈尸了。 “不劳惦记,”柳云眠态度冷漠疏离,“我过得很好。” 青瓷热脸来贴冷屁股,心里其实是委屈的。 但是这是周二的意思,她只能强忍着。 见柳云眠推三阻四,不识抬举,她已经怒火中烧,却只能按捺住道:“云眠,有空进城的时候,也来家里坐坐。老夫人说,周家就是你的娘家。” 柳云眠:“要命的娘家,我要不起。东西你拿回去,我怕也有毒。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她一丁点儿面子都没给。 可是青瓷到走的时候,都没敢对她说一句狠话。 虽然她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扭曲。 柳云眠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她并不知道,周二已经认出了陆辞,只当这是因为韩平川的关系。 有时候她也想,她和陆辞,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前身去爬他的床,失败了,这事竟然还没完。 自己穿越来,竟然还要和这货过日子。 真是解不开的孽缘啊! 新房盖了一个多月,终于完工了。 柳明义带着几个木匠朋友,也忙活了一个月,做齐了全套的家具。 这次,梳妆台上终于镶嵌上铜镜了。 柳云眠算了算,这五间大瓦房,连带着家具,她花了将近一百两银子! 这在村里,绝对是头一号。 主要是家具用料好,而且屋里的细节,比如沐浴的房间,铺了打磨光滑的地砖……全是银子。 但是值得。 太宽敞了。 除了五间正房之外,东西厢房都盖上了,前后都有院不说,那些吃了她的饭,格外卖力的小伙子们,还帮忙挖了井。 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出去挑水吃。 而且他们还帮忙移了一些花草树木过来,整座房子气派又实用。 高调了,太高调了。 但是真的令人心生欢喜。 柳云眠想着等墙面彻底干了,规划一下再往里搬。 她趴在桌前拿着笔往平面图上画着盘算:“三个卧房,我住带浴室的东间,翠微带着观音奴住东次间,你住西间……” 陆辞:“……” 怪不得她这么高兴,敢情是因为不用和自己在一处了? 他憋屈得要命。 “让胖丫住在东厢房吧,西厢房咱们放些杂物。” 包子在屋里屋外都有漂亮的窝,大欢则有了可以自由打开的鹅笼。 不是柳云眠偏心,而是大欢直肠子…… 拉在院子里都很让人崩溃了,更何况家里。 而且大欢还得看门护院,真的比狗还好用。 韩平川就特别害怕大欢,见了它就绕路走。 陆辞:“我觉得这样安排不妥。” “嗯?” “给安虎安排一间房吧。”陆辞道,“他这些天,也辛苦了。” 柳云眠咬着笔杆,“你说村里时常有妇人骂街,说丢了吃食,是不是他干的?” 陆辞都脸红,“有一些吧。” 毕竟人要吃五谷杂粮,不能喝露水。 让安虎怎么办? “那让他住西厢房,反正厢房好几间,胖丫想来也不会太介意。” 胖丫视男人如粪土。 陆辞:失策了。 他想了想,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韩平川会经常来,给他留个房间。”他提前堵住了柳云眠的话,“他这人毛病多,肯定得睡正屋。” “那有什么难的?跟你睡一起就行了。”柳云眠不以为然地道。 陆辞咬牙:“不行。” “怎么不行?你怕他非礼你不成?” “他打呼噜又磨牙,我睡不着。” “那我还说梦话呢,也没听你说睡不着啊。” 陆辞:“……总之不行,得给他单独留个房间吗,我还是跟你睡。虽然是假夫妻,但是装也得装一下。” “装给谁看?”柳云眠心直口快地道。 第070章 极品上门 之前还说有人要来看,就怕他过得太好。 可是这事,也没下文了啊。 陆辞含糊其辞:“……会有人来的,总要小心谨慎些。而且我……没打扰娘子吧。” 柳云眠:“没有没有,我是怕我打扰你。” 陆辞睡觉什么样子? 柳云眠好像几乎想不起来。 她觉多,这个男人好像每天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睡觉时候也规规矩矩。 只是,她很享受一个人在大炕上滚来滚去的感觉啊。 她爱火炕! 睡了几个月火炕,她姨妈痛都缓解了很多,比吃药还管用。 陆辞道:“还得委屈娘子一段时间,等我走后就好了。” 进京之后,他说了算,他安排。 “而且胖丫对我似乎有些意见,我们不睡一起,她更要撵我走了。” 他这么诚恳,柳云眠还能说什么? 算了,也不矫情了,反正一直都在一处睡。 再睡也睡不出什么花样来。 “胖丫是厌恶男人,觉得男人都是占便宜的。她不是针对你,她是觉得,男人都是辣鸡。” 陆辞:“我知道。” 他也是辣鸡。 柳云眠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行了,就先这么安排吧。 不睡在一个房间,大姐和嫂子时间长了,也得说她。 没想到的是,新房还没住进去,竟然被人觊觎上了。 这日柳云眠正跪在新房地上,像个老奴一样拿着抹布“开荒保洁”擦浴室地面,蜜蜜来喊她。 没办法,新房子,爱惜啊,累也高兴,总要自己一点点打扫出来高兴。 胖丫做不了这么精细的事情,她帮忙在外面扫院子。 陆辞则跟着柳家几个男人下地去了,这会儿也不在。 观音奴和铁蛋,不知道到哪里野去了。 “小姑姑,你在这里啊!”蜜蜜气喘吁吁地进来道,“你在做什么呀?” 她找了一圈,好容易才找到柳云眠。 擦地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毕竟家里都是泥地,扫扫就行。 “擦地。”柳云眠指着屋里不小的浴池道,“回头来姑姑这里玩水。” “那得烧好几锅热水吧,太费柴火了。”蜜蜜懂事地道。 柳云眠大笑,“没事,咱们去山上捡柴,又不要什么钱。” 蜜蜜看着大浴室,羡慕极了。 没有哪个女孩,不爱干净,不想玩水。 可是她大了,不能再像男孩子一样去河里野了,能在这里洗澡,多好啊。 “姑姑,我一定好好捡柴!”蜜蜜大声道。 柳云眠笑道:“行,咱们一块去。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来找我?” 蜜蜜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急得跺脚,“小姑姑,曾外婆带着舅公舅婆来了。” 嗯? 柳云眠想起来,柳秀才这边没什么亲戚了,但是高氏娘家却在隔壁镇上。 高氏的母亲,也就是柳云眠的外祖母于氏还活着,现在算算,应该也是七十岁高龄。 于氏就生了一儿一女,高氏是长女,然后有个小儿子叫高明。 这高明,实在不太高明。 那是个败家子。 柳云眠的印象中,于氏是个极其刻薄的。 她小时候,高氏没生病,家里情况还过得去的时候,于氏会带着高明的几个儿子上门来要钱要东西。 其实高家条件很好,于氏年轻时候也是在大户人家帮工的,赚了不少钱。 家里置房置地,在村里是很让人羡慕的。 可是高明把家都败了。 于氏不知道是因为重男轻女的缘故,还是因为高氏小时候不是她养大的,所以对高氏很刻薄。 母女俩之前的关系基本上就剩下一个字。 钱。 高氏软弱,之前常常被拿捏。 可是后来她生病了,家里一贫如洗。 于氏就不再上门,也不来探望,只当这个女儿死了一样。 没想到,于氏现在又带着她那败家的儿子儿媳妇来了。 说起来,肯定还是为了钱。 为什么? 定然是听说,柳家的日子好过了呗。 呵呵,他们消息还挺灵通的。 但是这次自己在,他们休想拿走一个子! 柳云眠洗干净手,牵着蜜蜜一起回娘家。 多年未见,于氏更苍老,面相也更刻薄。 吊梢眼,深深的法令纹,唇角往下耷拉着,一看就不好相与。 她旁边坐着一个干瘦如猴的老男人,想必就是高明。 另一边是个浓妆艳抹,把自己抹得像猴屁股似的乐氏,是高明之妻,现在正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她是个媒婆,所以日常打扮都很夸张和廉价;走街串巷,练出来一张好嘴。 “哎呦呦,这是云眠吧。” 看见柳云眠,乐氏先站起来,过来要拉她。 柳云眠往后避开她的手,没有作声,脸紧绷着。 乐氏也不生气,笑着道:“怎么现在跟舅母生疏了?你生出来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柳云眠淡淡道:“是吗?原是我不懂事了。” 你好意思,拿十几年前的交集来说事?可见这么多年来,有没有来往! 对于这群水蛭上门的目的,柳云眠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完全没有打算给她们好脸色。 乐氏见她不冷不热,尴尬笑道:“也不怪你。外甥女真是出息了!这一看,就不是村里人,这通身的气派,谁能比得了?” 于氏却拍着桌子骂站在一边局促不安的高氏:“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见了我们也不喊人,怎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要教唆你女儿给我甩脸子看?” 高氏嗫嚅着道:“娘,不是的,不是。眠眠就是不爱说话……” “她不爱说话,能攀上高枝?我看就是没把我放眼里。” 于氏狠狠拿捏了女儿。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道:“我攀上什么高枝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眠眠害羞了呢!”乐氏不想把事情闹僵,打圆场道,“你和周二公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还是你有福气,你看你表妹,嫁了个泥腿子,天天吃不上穿不上……” 乐氏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和柳云眠年纪相仿,略小几个月,现在已经嫁了人。 柳云眠:我害羞个屁。 “我既然攀上了高枝,也不见得外婆对我娘客气点,可见这个高枝,不够高啊!”她阴阳怪气地道。 上门来讨打,别怪她不给脸了。 第071章 老畜生想得美 于氏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又把矛头对准了软柿子高氏。 “你,你给我跪下!” 高氏从小小被于氏打骂,对她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闻言身子一哆嗦,双膝发软就要跪下。 柳云眠出手扶住她。 高氏这膝盖,就弯不下去了。 “眠眠,你,你别管,你快回你家去。”高氏哀哀求道。 她很怕女儿在母亲这里吃亏。 母亲对她来说,是太过可怕的存在。 柳云眠轻笑一声:“娘,您这般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现在都已经嫁人了,不归您管了,有事找我相公去。” 她冷冷地扫过那婆媳俩,“再说,您也出嫁了,有事让外婆找我爹说去。” 她算是看透了,于氏就是看高氏好拿捏,才能在柳家耀武扬威。 寻常丈母娘,谁敢在姑爷家撒野? “你看看,你看看……哎呀我的心,疼死我了……我要晕了,我要晕了。”于氏这会儿竟然演上了。 高氏是个愚孝的,见状有些着急。 柳云眠拉住她,嘴角一勾,对高氏道,“外婆要晕倒了,快把她扶到茅厕里。” “啊?茅厕?” “对,塞一嘴粪,这病就好了。” 高氏:“……你别闹。” “真的。”柳云眠道,“来,我带外婆去。”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去拉扯于氏。 于氏感到自己胳膊像被铁钳子捏住一般,动弹不得,顿时慌乱不已。 她也不敢再装了,忙道:“好了,我好了。你松手,你赶紧给我松手。” 柳云眠偏不松手:“外婆确定好了吗?万一再犯病怎么办?” “我,我好了。”于氏没好气地道。 柳云眠这才松手。 乐氏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隐约觉得柳云眠,真的不好对付。 她们今日来,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不过,为了利益,怎么都得往上冲。 她开始假装哭道:“大姐,您这日子过得真是让人羡慕。儿子女儿都出息,我就跟你没法比了。你那侄子侄女,一个比一个没本事,就说您那三侄子,这么大年纪了,因为没地方,媳妇都没娶上呢!” 柳云眠扶着高氏在旁边坐下,默不作声。 她心想着,谁这么嘴贱,跑到高家去传话,让这些极品找上来。 果然,人怕出名猪怕壮。 盖这个房子,太高调了。 不过她不后悔。 有钱不享受干什么? 闲着不打极品干什么? 她且看她们表演。 高氏道:“那,那是挺让人着急的……” “娘,您替别人急,就不替我二哥急了?”柳云眠提醒道。 “对对对,我家老二老三都没着落,弟妹,我也愁。” 柳云眠见高氏只是嘴笨,并不是一味不反抗,心里松了口气。 倘若这娘是个扶弟魔,那这家就没好。 “你愁什么?”说话的是于氏,“你两个闺女,一个嫁徐家,一个自己有本事起五间大瓦房,你哭哪门子的穷?” 高氏不敢作声了,求救的看向柳云眠。 她嘴笨,从小就被指使干各种脏活累活,稍有怨言就会换来一顿毒打。 长期的压抑生活,让她在于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柳云眠冷哼一声,“外婆怕是不知道,我大姐已经和徐光良和离了。” 至于她那五间房,外家这些人一步都别想迈进去。 “是不是你唆使你大姐和离的?好好的一门亲事……” 柳云眠眯起了眼睛。 她怎么听着这话里好像有话? “你也是个糊涂蛋!”于氏指着高氏的鼻子骂,“她们年纪小胡闹,你这个当娘的什么都不管?你要是敢这样,我早就把你的腿打断。” 高氏哭着道:“娘,杏儿在徐家被欺负啊!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吃苦?” 最后这句话,也是她多年不解。 她不明白,她明明是亲生的,为什么过得像在后娘手下讨生活? 村里人也都重男轻女,但是做到于氏这般对女儿绝情的,也是几乎没有。 每日谩骂毒打,停不下来的各种活计…… 如果不是后来遇到柳厚,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胡说八道!什么吃苦?徐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女儿是掉进了福窝里。被她自己男人打几下怎么了?你不见,那公主还被驸马打呢!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 柳云眠想口吐芬芳,我可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外公怎么没把你这个恶毒的婆娘打死,却被你克死了!” 于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畜生,小畜生……” 柳云眠怒怼:“我是小畜生,你就是老畜生!死不要脸的老畜生!” 高氏慌乱不已:“云眠啊,你少说两句,你不能跟外婆这么说话。娘,您别生气,娘……” 于氏伸手就要打高氏,却被柳云眠捏住了胳膊。 她看着于氏,一字一顿地道:“这里是柳家,你敢撒野试试!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你敢跟我撒泼,我就敢跟你耍混! 高氏哭着道:“不能啊,云眠不能啊!娘求求你,快放手,快放手!” 柳云眠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松开手,拉着她退后两步。 高氏又对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于氏道:“娘,您别生气。云眠这孩子,就是脾气不好,她没有坏心思。” 乐氏害怕柳云眠,不敢说话。 于氏跋扈惯了,怒气冲冲地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我不和她计较……” “谢谢娘,谢谢娘。”高氏忙道。 “徐家说了,要重新娶杏儿回去。人家宽宏大量,又给了六十六两银子的彩礼,我已经替你收了。” 高氏如遭雷劈,喃喃道:“娘,那不行,那不行啊!” 柳云眠都气笑了,“你算什么东西,替我姐收彩礼?行,你收了,就让徐家花轿把你这老畜生抬去,你们狗咬狗,一定很精彩。” “给我打,给我打这个小畜生。”于氏指着柳云眠,气得浑身发抖,“她凭什么住那么好的房子?让她把房子倒出来,我要住!我带着你兄弟你侄子们搬过来住。” 柳云眠:真是无耻他妈给无耻开门,无耻到家了。 原来打的是姐姐婚事的主意,还来打她房子的主意。 老畜生,想得美! 第072章 怒打极品 难道她们柳家人脸上,都写着“包子”两个字? 高氏只知道哭求:“娘,不能把杏儿推到火坑里啊!云眠已经嫁人了,那房子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啊!” 柳云眠听得脑瓜仁都疼。 怪不得张氏只让蜜蜜喊她来,自己却躲了起来。 带着高氏这样的“猪队友”,肯定也得跟着倒霉。 看起来,张氏是吃过亏的。 “蜜蜜,去把胖丫喊来。”柳云眠道。 “我早就来了!”胖丫手里提着一条扁担,杀气腾腾地进来,“让我来把她们俩撵走!” 柳云眠是外孙女,不能动手,她行。 她在外面一直听着,怒火都订到天灵盖了。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哪! 于氏见到硬的也怂了,一叠声地道:“你们等着,我要去官府告你们不孝!” 柳云眠冷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倒要看看,你哪里来的脸,去状告出嫁的女儿!” “娘,您别生气,别生气,有话慢慢说。”乐氏打圆场道,“都是一家人,别闹得这么难看。” 她便宜还没占到呢,不想先吃扁担。 “去告,”柳云眠指着门口道,“不告你是我孙女!” 娘的,她平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今日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县太爷我正好认识,”柳云眠道,“隔三差五还来我家吃饭。你去告,先打你二十杀威棒。谁打?看好我姐姐的李哲!看他打不死你个为老不尊的老畜生!” 胖丫道:“你和她咧咧什么,你让开!” 这种人,直接打出去就行! 说话间,她举着扁担就上去了。 乐氏肩膀吃了一扁担,哎呀呀地叫,像杀猪一样。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于氏这会儿心口也不疼了,往外跑得比谁都快。 胖丫举着扁担,一路把这俩人打出了村子不说,又撵出去二里路。 “再敢来,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胖丫霸气侧漏地道。 韩平川和李哲正好经过,看得目瞪口呆。 胖丫凶他:“看什么看!你骑马了不起啊!再看一扁担给你挑下来。” 韩平川总算明白刚才那两个女人,为什么落荒而逃了。 “不是,你是胖丫吧。”韩平川道,“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胖丫瞪着他看了半晌,“不认识!” 你是哪头蒜! 她不记人,尤其记不得男人,都一样的玩意儿。 韩平川指着李哲:“……那你总不能不认识他吧。” 胖丫不理他们,扛着扁担转身走了。 韩平川:“李哲,我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丫头了?” 李哲却担心柳家,道:“咱们去看看吧。” 与此同时,柳云眠在安慰她那个吓得不行的包子娘。 “娘,你怕什么,早就和她们断绝关系了。” “让他们去告,咱们上面有人。” “你要是顺着她们,真的要把姐姐推火坑里?还是要让我把新房子腾给他们?” 高氏哭着道:“我知道,可是那总归是我亲娘……” 柳云眠冷笑一声:“你亲娘早已把你卖给我爹了。当年她不是逼着我爹卖了祖上传下来的那件古董,换了二百两银子把你娶了?” 这要是个孩子,她真的早就一巴掌扇过去让她长点记性了。 如果不是遇到柳厚,高氏还能活到现在? 当年于氏做过的那么多恶,都敌不过“亲娘”两个字? “我该怎么办,眠眠?” “只有断绝关系一条路。”柳云眠近乎无情地道,“否则伤害的,就是柳家的人!你看大嫂为什么不出来,是不是之前也在她手下吃过亏?” 高氏点点头,有些内疚。 张氏确实挨过于氏的打,事后,也就不了了之。 而且,不止一次。 每次都是柳明礼回来安慰安慰媳妇而已。 “从前家里穷,她们怕我们打秋风,所以不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如果一直这样自己立不起来,那就只能看着儿女也被她们欺负。” “不,不行!” “您好好想想吧。”柳云眠道,“要来硬的,咱们不怕她;但是您自己要是泄了气,那谁也救不了。” 正说着话,柳云杏也回来了。 她今日没出摊,跟着人去了县城看绣活。 因为县城的绣活,比镇上的给钱更多。 柳云眠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柳云杏气得去厨房找了刀出来,要冲过去和她们拼命。 “我砍死那一家子杂碎,我给她们偿命!” 她好容易从徐家挣脱出来,那种日子,一日都不想过了。 她爹娘兄弟姐妹体谅爱惜她,这个恶魔外婆却敢打她的主意。 这日子,不过了! 柳云眠:亲姐! 你是我亲姐。 但是砍人是不行的。 “姐,她们算什么东西,不配让你给她们偿命。”柳云眠抱住她。 “我不活了,我去和她们拼了!” “杏儿,这是怎么了?”李哲放下缰绳,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 柳云眠松了口气。 总算来了个可以帮忙劝解姐姐的人。 她今日真是对柳云杏重新认识了一遍。 知道姐姐火爆,没想到姐姐这么火爆。 没想到,柳云杏见到李哲,瞬时变脸,像没事人一样,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没什么事,我,我寻思着你要来吃饭,想杀鸡。” 柳云眠:“……” 李哲知道她是有意隐瞒,心下黯然。 他到底,缺一个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身份。 但是他面上不显,笑着道:“算了,家里都是下蛋的母鸡了,留着下蛋,不杀了。” “那就留着吧。”柳云杏若无其事地把刀收起来。 柳家男人们从地里回来,听说这件事情后也特别生气。 尤其年纪最小的柳明礼,嚷嚷着要去找于氏算账,被柳厚拍了一巴掌。 “闹什么闹,是不是成心惹你娘上火?” 柳云眠表示,总算知道为什么于氏有恃无恐了。 她非但有个好拿捏的女儿,更有个好拿捏的女婿。 人家都快到柳家房顶拉屎了! 这种还能忍? 不行,得想个办法,彻底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晚上,柳云眠气愤地和陆辞说这件事情。 陆辞却有些心不在焉,道:“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娘子尽管放心处置。在临州这地界上,还有韩平川担着。” 第073章 陆辞有心事 柳云眠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礼貌地问了一句:“今日是不是太累了?” 春种秋收,转眼间,陆辞都来了半年了。 给柳家,也干了不少活儿,谈不上当牛做马,也是尽心尽力。 “没有。”陆辞道,“娘子打算什么时候搬新家?” “就这几天吧。”柳云眠气鼓鼓地道,“省得自己不住,还被人惦记。” 再说,天也渐渐凉了,茅草屋四面透风,也不适合居住了。 观音奴前两日还兴奋地说,这房子好,因为还能吹风。 柳云眠听得哭笑不得。 陆辞道:“那就尽快搬吧。” “怎么,你着急了?”柳云眠打趣道,“就是搬进新家,也比不了侯府。对你来说,比茅草屋也没强多少。” 陆辞笑了笑,“早点睡吧。” 柳云眠没睡着。 她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就听见外面树上落下什么东西,好像还有扑腾翅膀的声音。 大欢扯着嗓子喊起来,包子也自己开门窜了出去。 这热闹的…… 再说陆辞的第一爱宠万神——那只高傲的海东青,平时都是在山里找安虎,第一次直接来这里,就收到了如此“隆重的接待”,差点没站稳,一跟头从树上栽下来。 包子窜上树,一双豹眼在黑暗中十分慑人,直接奔着万神就扑来。 好在万神反应快,闪动翅膀飞起来,只被包子拽掉了几根羽毛。 大欢挨不着着急,扑腾着没用的翅膀,脖子伸得长长的,恨不得也上天帮忙打。 它和包子这对“死敌”,这会儿倒同仇敌忾起来。 关键是这一通折腾,村里的狗都跟着叫起来,此起彼伏…… 柳云眠猛地坐起身来:“怎么回事?” 陆辞满头黑线,把窗户推开,解释道:“是我豢养的海东青,第一次来。” 他把窗户开到最大,又点亮了蜡烛,万神略收了收翅膀,从窗户里撞进来。 柳云眠瞪大眼睛看着它落在陆辞怀里,呆滞了。 陆辞抚摸着万神的翅膀,笑道:“娘子,怎么了?” 柳云眠有些迷糊,脱口而出道:“这要是煮这么大一只鸟,得多大的锅啊!” 一锅绝对煮不下。 万神羽毛炸开:“……” 主子,有人要把我煮了! 没想到陆辞还耐心地解释:“这是用来送信的,不是用来吃的。” 万神:我主子不爱我了。 上一个觊觎我的男人,已经被我主子砍了。 换了性别,主子就不行了? 这么复杂的感情,是它一只雕能理解的吗? 陆辞从万神脚下解下一根小小的金属管,把两头封着的蜡除掉,倒出一小卷纸条。 展开,细读,眉头皱起。 柳云眠像泄了气一样,躺回到枕头上,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哈欠又要睡过去。 陆辞:“娘子?” “啊?怎么了?” “没事。就,以为你会问我。” “我问什么啊,我又不懂。”柳云眠很有自知之名。 就是陆辞主动告知,她还选择性地听呢。 她可记得,陆辞和安虎还要查二月二偷听他们说话的人呢! 并且,她怀疑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 但是她不说,这件事情估计就不了了之了。 总之,为了保住狗命,不该听的坚决不要听。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色很好,让陆辞想要变身了,他今晚话真的非常多。 他抚摸着万神,和柳云眠讲他如何得到它的;万神又给了他多少惊喜。 柳云眠:你上辈子可能是只鸟,所以和什么雕啊,鹅啊都亲。 “娘子,你擅长带下之症吗?”陆辞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柳云眠困的时候反应有点慢,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说的是妇科。 “还行吧。”柳云眠道,“说说,是什么症状?” 这个鸟人,在外面招惹什么女人了! “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就是好像一直淋漓不断地出血。”陆辞有些尴尬地道。 “那怎么行?肯定贫血。”柳云眠道,“谁啊这是?之前还有其他症状吗?持续多久了?” 陆辞有选择性地回答:“持续多久我不知道,只知道生过孩子之后,好像一直这样,如今有四五年了。” “那她命挺大的。” 这种医疗条件和营养条件下,折腾到现在没事,确实不容易。 “请了很多大夫,各种好药应有尽有。” “哦。” 失敬了,原来是食物链顶层的大佬。 “那也没治好?不应该啊!” 其中中医对妇科,很有研究;她还专门钻研过呢。 陆辞道:“太医院已经手足无措,所以只能求娘子……” “哦,好。这都不算事,你让她来就是。”柳云眠爽快答应。 陆辞倒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说:“那就多谢娘子了。” “不用谢,咱们俩都这么熟了,以后你家七大姑八大姨,不管谁不舒服,尽管找我。”柳云眠大包大揽。 陆辞终于按捺不住了。 “娘子就不问,我帮谁求医吗?” “不是你亲戚,就是你朋友呗。”柳云眠道,“反正人情是你欠下的。” 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陆辞竟无言以对。 她真的,丝毫不介意自己和其他女人? “她不能过来。”陆辞声音低沉,“她在京城。” “那我也爱莫能助了。”柳云眠打了个哈欠。 “我可以让万神把她的医案带来,可否?” “那就带来看看再说吧。医案这种东西,不见得有用,也不准。但是既然人不能来,那先看看医案也行。” 对于“自己人”,自然是要多多想办法的。 “那有劳娘子了。” “客气客气。” 让我睡吧,我困了。 大哥你是不是抱着鹰,就把我也当成鹰来熬了? 果然,陆辞没有放过她。 “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柳云眠:不好意思,真不想听。 “哦,好。”嘴比心怂。 “从前有个姑娘,身份尊贵,奈何家道中落……” 柳云眠:然后遇到了你? “后来她得遇贵人。” 柳云眠:果然是你,难道是观音奴的亲娘? 如果不是,那陆辞就是个鸟人。 “贵人对她很好,对她的家人也很照顾,一路提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捂不热她的心。” 柳云眠:可能你太渣了。 “后来,她生了病,太医说是郁结于心。可是她到底心里藏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柳云眠:因为你不好。 “娘子能帮我想想,是什么原因吗?” 第074章 齐大非偶vs强扭 柳云眠:“……这,实在不好猜吧。” “我们只是闲聊,娘子但说无妨。” “可能觉得齐大非偶。”柳云眠道。 “那……也不至于。” “那就不知道了。” 求求了,作为一个180个月的宝宝,她得睡觉了。 陆辞沉默良久,把万神放出去。 结果大欢又怒了,继续带着左邻右舍的狗一起狂欢。 柳云眠表示,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 “娘子对我一直疏离,是不是也因为‘齐大非偶’这四字?” “我不是。”柳云眠干脆地道。 “那……” “我和胖丫是一路的,我就没想过嫁人。” 见陆辞似乎有些受打击,柳云眠安慰他道:“其实做夫妻有什么好的?你看我姐和徐光良,是不是闹得鸡飞狗跳各自飞?” “那做什么好?”陆辞幽幽地道。 “做兄妹啊!” 有情人哪有兄妹好? 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我想抱大腿,你就是我的金大腿。大哥……” “我不缺姐妹。”陆辞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柳云眠:“那赶紧睡吧。” 抱大腿失败的一天,沮丧,她要做个美梦平复一下心情。 哦,千万不要说梦话。 她其实已经隐约感觉出来了陆辞的示好。 可是就算新纪元的男人,她都不要;又怎么会古代找不自在呢? 不是陆辞不好,是她没有这个打算。 这里所有人,都觉得纳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不把妾当成人看,只是个物件。 男人只要不出去乱来,名正言顺地纳妾,依然是好男人。 这种三观差距,不是一个“好”字就能弥补的。 而且陆辞对她是喜欢吗? 不,是感谢,甚至可以说是利用。 因为她有用,她改变了观音奴的人生,她还能帮他的人治病。 可能因为拜过堂,陆辞就已经单方面把她私有化了。 然而,她不接受。 别想和我暧昧,莫挨老子! 陆辞:她是觉得自己身份太低了,所以不往那方面想。 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早该想到的。 陆辞想了很久很久才入睡。 过了两天,柳云眠乔迁新居,全家人都来一起热闹。 就连柳秀才,都给学生放假一日。 李哲也来了,并且说韩平川在办事,要晚一点到。 柳云眠:他可以不来啊。 现在倒好,大家都还得等着他,毕竟他官儿最大。 柳云眠带着众人四处参观,柳家人都对新房子赞不绝口。 柳云杏看着她的浴室,忍不住笑骂道:“你说你这脑袋都是怎么长的,让我享受,我都想不出来怎么享受。” “回头姐姐盖新房的话,也这样弄一个。”柳云眠笑嘻嘻地道,捡了一块糖塞进她嘴里。 高氏激动得泪光闪烁,“好,真好,一辈更比一辈好。” 陆辞带着男人们在院子里说话,气氛似乎也很愉快。 柳云眠只当寻常,毕竟陆辞这个人,想要让人舒服,还是很能控场的。 她万万没想到,陆辞正在“鸡”他的岳父大人。 “今年秋闱,您可以下场试试。”陆辞笑着对柳秀才道。 柳秀才愣住,随即苦笑着摇摇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都多大年纪了。” 他今年都四十五了,之前已经参加过六七次秋闱,可是一直不中。 四十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熄了这种心思。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况且您现在也不算老。”陆辞道。 柳秀才却还是摇头。 柳家三兄弟也表示,算了吧,别折腾了,只有李哲没说话。 他隐隐感觉,陆辞在盘算什么。 陆辞的心事,他不敢猜,也猜不透。 陆辞笑道:“主要是家里境况越来越好,眠眠之前买了十几亩地,但是还想继续买……” 这是实话。 虽然陆辞并不赞成。 ——以后他们是要进京的,在这里置地,鞭长莫及。 不过给柳家人,倒也没亏。 柳家父子震惊了。 还要买? 这个女儿(妹妹),到底攒了多少身家? 她不是给人看事,是找到了金矿吧。 陆辞继续道:“如果您中了举人,家里的地挂在您名下,就能省出来很多赋税。” “而且,您中举之后,二哥三弟的婚事,都会更容易。” “我们也与有荣焉。” 柳秀才何尝不知种种好处? 问题是,他考不上啊! 但是女婿这般情真意切,有理有据地劝说,他也不好意思推辞。 他忽然灵光一闪,道:“今年来不及了。” 这已经是八月了,中秋节之后都得入考场了。 得找举荐的人,得报名,肯定来不及。 还好还好。 不用他再次落第,被人嘲笑。 陆辞却道:“这件事情您不用担心,我和知县大人提过了,他今日来得迟,便是帮您找举荐人,帮您忙一切事宜。您只管临阵磨枪,准备入场就可以了。” 柳秀才:“……” 棺材都做好了,坑也挖好了,只等着他咽气了? 这可如何是好? “岳父大人才高八斗,只是少了些运气。如今家里的日子蒸蒸日上,或许乘着这股好运,您也高中,喜上加喜呢!” “如果不中……也是我和云眠让您操心了,情理之中。而且咱们谁也不说,到时候悄悄进考场就行,就算不得志,也只当没发生过。” 李哲算是看出来了,侯爷这是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岳父大人送进考场了。 大饼画好了,退路也给准备好了。 柳秀才:“那,那……就试试?” “岳父大人凌云壮志,”陆辞给他戴高帽子,“此次定能金榜题名,扬眉吐气,让那些嘲笑您的人好好看看。” “好!我今日回去就开始准备。”柳秀才被他说得激动不已。 李哲:恭喜侯爷得偿所愿。 但是,为什么呢? 韩平川姗姗来迟,狠狠瞪着陆辞——看他给自己安排的破活儿! 陆辞微笑,假装客套:“多谢韩大人,让您费心了。” 韩平川:你给我磕个头我就信你这话是真心的。 他在柳家众人面前还得装模作样,“小事,小事而已。” 顺便又恭维了柳秀才几句。 柳秀才:县太爷都夸我了,这次我一定得中! 第075章 望岳父成才 吃饭的时候柳云眠才听到这个消息。 本来她以为只是柳秀才自己的执念,并没有说什么。 人要有追求,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爹,奥利给! 但是,酒过三巡之后,柳秀才喝大了,红着脸,大着舌头道:“这次我一定要中,不辜负陆辞为我这般筹划!” 柳云眠:??? 她当场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偷偷把陆辞拽出去说话。 陆辞也喝了不少,脸上浅浅染上一层桃花粉,眼神潋滟,发如乌云,真——人间绝色也。 “娘子,家里这么多人,这般不好吧。” 他把柳云眠圈在墙角。 柳云眠:“……你给我爹筹划什么了?你让他下场考试的?” “嗯。”陆辞含笑看着她,伸手要摸她的脸。 柳云眠一脚踹过去! 莫挨老子! 休想跟我玩暧昧。 陆辞抓住她的腿,轻笑道:“娘子真狠心。我是看你头发上有落叶,想帮你拿走而已。” 说话间,他抬起另一只手,从柳云眠发髻上取下一片小小的黄叶。 他从前就算有些言语暗示,也没有这么放纵过。 怪不得男人都爱喝酒,原来借着酒劲耍流氓呢! “你离我远点说话!”她低吼道。 陆辞放开她的腿,退后两步:“确实是我提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给我爹挖坑? “欣赏和敬佩岳父大人的才学,不忍明珠蒙尘。” 柳云眠:我可去你的,鬼话连篇。 “陆辞,你行啊!”她磨着牙道。 “尚可。”陆辞挑眉笑道,眼神看着她,带着些许促狭,“说起来还是娘子提醒了我。” “我提醒你什么了?” “娘子说,齐大非偶。”陆辞道,“那我只能,让岳父大人再进一步,两步了。” 有了举人的身份,就可以举荐入仕。 当然,成为进士,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柳云眠:“……” 疯了,这男人真疯了。 她狠狠瞪了陆辞一眼,转身进去吃饭。 柳云眠尝试着开口劝退柳秀才,可是全家人现在都中了邪一样,沉浸在柳秀才中举的美好想象中。 柳云杏都说她:“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可是万一考上呢?让爹去试试吧。” 柳云眠还能说什么? 祝福。 韩平川和李哲有事,吃过饭就走了。 柳家人傍晚才离开,柳云眠把剩菜都给他们带走了。 张氏打趣道:“我们这是吃不了兜着走。” 柳云眠笑道:“今日嫂子帮我做饭洗碗,忙前忙后,辛苦了。” “看看你说的,一家人那么见外。” 柳云杏则叮嘱柳云眠,哪些中午没用完的食材记得及时吃等等。 把她们都送走,胖丫问道:“眠眠,晚上咱们吃什么?” 柳云眠摸摸肚子:“你还饿吗?” 她中午吃撑了,现在完全不饿。 “饿。”胖丫很认真地点点头。 观音奴:“娘,饿饿,饭饭!” 陆辞点头:“养生之道,一顿也不能少。” 柳云眠:你们这些饭桶! 安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弱弱地道:“还有我。” 现在大房子高围墙,经过陆辞准许,他总算能在家里见人了。 他终于不用去吃百家饭了,他可以上桌好好吃一顿了。 胖丫:“你谁呀!” 第076章 原来是你 这讨饭的怎么还进家门了? 安虎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衣裳脏兮兮的,头发也脏乱。 他也没办法啊。 柳云眠忍笑道:“这是,陆辞的旧相识,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又来个吃饭的。” 胖丫就没好意思说,又来个吃白饭的。 眠眠实在太心软,明明是买个相公,可以当牛做马用,结果还把人捧着。 这不,狐朋狗友都常常上门蹭饭。 安虎:“我帮忙劈柴吧。” 胖丫:“抢活儿是不是?” 她在这家里,吃得多干得少,本来都觉得心慌了,结果还来个抢活的,这能忍? 柳云眠对上一脸憋屈的安虎,笑着打圆场道:“我去炒几个菜,你们看看有哪里需要收拾的,就收拾一下。” 吃饭的时候,安虎说什么都不肯上桌吃。 胖丫和翠微日常也是如此。 可是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摆三桌吧。 柳云眠便和他们商量,让胖丫、翠微和安虎一桌吃。 胖丫:“我没意见。” 安虎:我不敢有意见。 胖丫吃得又快又多,安虎也狼吞虎咽。 只有翠微,看他们两个比赛似的你一碗我一碗,觉得新奇又好笑。 安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震惊之余,忍不住多看了胖丫两眼。 胖丫凶他:“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稀罕我?” 安虎吓得筷子都要掉了。 “不,不,没,没……”他结结巴巴地道。 这么凶悍的女人,他稀罕不起啊。 “我定亲了的。”安虎道。 “那你喜新厌旧。” 安虎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到饭碗里,“没,我没有,真没稀罕你。吃饭吃饭!” 柳云眠听得忍俊不禁。 正偷笑,碗里突然多了一块排骨。 “我不要,我……谢谢观音奴。” 柳云眠发现不是陆辞,而是观音奴后,从恼怒到欣喜,变脸速度之快,看得陆辞也是开了眼界。 “你也吃,多吃肉肉长身体。” 就这样的孩子,谁能不疼? 虽说现在被铁蛋带的有点跑偏,皮得要命,但是孩子越皮越聪明! 正说话间,大门被敲响。 胖丫要去开门,翠微忙放下筷子道:“你吃,我去开就行。” 这俩人你一碗我一碗,正比赛吃饭呢,千万别因为开门落了下风。 翠微表示,她爱看着呢! 胖丫含糊道:“翠微你真好。” 翠微笑着去把门打开。 来的是柳云杏。 柳云杏手里端着一盘肉。 翠微把她让进来。 “怎么还给我送肉来了?”柳云眠惊讶道,“快拿回去你们吃。” “家里还有呢!”柳云杏笑着把一盘肉放到桌上,“是你最爱吃的。爹的学生家今日杀猪,特意送来的。我说少给你点,娘还不依,说你最爱吃这个。二月二那日,为了一片猪头肉,还……” 柳云眠心里大叫一声“天要亡我”,忙打断她的话:“姐姐,你快拿回去,我不吃。” “娘特意让送来的,说你就爱这口。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能为一片肉,大过节的跑出去。” 柳云眠:我死了。 有事烧纸。 陆辞眼睛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你们快吃饭吧,我也得回去吃饭了。” 翠微又把柳云杏送出去。 柳云眠觉得这盘猪头肉,一点儿都不香了。 晚上,柳云眠躺在床上装死。 敌不动,她不动。 她要有底气,她有用呢! 陆辞不会杀她灭口的。 而且谁打得过谁,还不一定;谁杀谁,也不一定的。 稳住,不怂,她能赢。 陆辞先开口了。 他说:“娘子,二月二那日,偷听我和安虎说话的人,是你?” 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说,她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打算了? 柳云眠瓮声瓮气地道:“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以为水鸭子在快活。” 陆辞:“……” 感觉又被含沙射影了。 “其实是你就最好了。那些事情,本来我也可以对现在的你,和盘托出的。” 柳云眠:所以,小命保住了? 不能掉以轻心,再观察观察。 “什么事情?别说了,说了我也不懂。”柳云眠道,“我光知道你是侯爷就行了。” 她情真意切地道,“我一个村姑,做梦都没想到,能认识侯爷这样的大人物。你想以后我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提起你,只要你还认我做朋友,那还有什么愁的?” 陆辞无奈摇头。 她始终,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现在只希望,柳厚能争口气,抬一抬门第。 希望那时候,柳云眠不再自卑。 “对了,”柳云眠也在想着她爹下场这件事情,不放心地道,“你该不会,找韩县令,营私舞弊,给我爹硬抬成举人吧。” 陆辞哑然失笑:“我还没有那么蠢,不会把把柄硬送到对头手里。” 科场舞弊,那是动摇国之根本,是往皇上肺管子上戳。 就算柳厚不中,他不一样可以找老镇南王妃,认一个远亲,提柳云眠的身份吗? 柳云眠这才松了口气。 行,那她也盼望亲爹能中。 节省下的赋税,真金白银,不好吗? 她又提起了买地的事情。 村里没有人卖地了,而且一亩两亩她也看不上,手里握着四千两银子,她烧得慌。 怎么花出去呢? 陆辞不动声色地道:“娘子考虑在京城置地置宅吗?” 柳云眠立刻道:“不考虑。” 她考虑过了! 虽然京城那旮旯明显是最保值,也最容易升值的,奈何鞭长莫及。 她也不是家大业大,有几辈子的积累,有靠谱的庄头和掌柜。 她什么都没有,去京城置业,想桃子呢! 陆辞听她说了顾虑,道:“我倒是有几个能用的人,可以推荐给娘子。” “我不要。我只要我自己的人,没有就算了。” 陆辞倒也从善如流,没有再勉强。 “那就耐心等等,看看秋收之后,会不会有人卖地。” “嗯。” “行了,赶紧睡吧,我明日还要进城呢!”柳云眠道。 “娘子进城做什么?” “还不是你,忽悠我爹下场。下场那得考好几天,十分辛苦,我要去买些吃的穿的用的给我爹带着。” 第077章 观音奴学写字 第二天,柳云眠就带着胖丫进城去了。 观音奴也想跟着去,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柳云眠自然心软,但是有人心硬如铁。 陆辞不让观音奴去。 “要不就让他去吧,也没什么。”柳云眠小声地帮他说好话。 观音奴哭得更响了。 陆辞瞥了他一眼,他就变嚎啕大哭为抽噎,变脸速度之快,完全是柳云眠亲传的那一套。 陆辞心说,我治不了柳云眠,还治不了你个小崽子? “不行,他得在家跟我读书。” 柳云眠:??? 读书,那也是跟她爹读啊! 难道是因为她爹最近请了“病假”的缘故。 可是学习也不差一天不是? 陆辞表示,就不能惯着观音奴这般蹬鼻子上脸,一哭二闹的行径。 他要管孩子,柳云眠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带着胖丫,狠狠心走了。 观音奴见娘被爹压了一头,没有挣扎余地了,也立刻老实了,搓着手指,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翠微怕陆辞责罚观音奴,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却又不敢开口求情,也是难受。 不过陆辞只让观音奴站了一刻钟,就带他进屋,说是要教他写字。 观音奴知道爹不惯他,虽然不想学,也不敢反抗,乖乖地跟着进去了。 “今日我就教你一个字,你把这个字给我写好了。”陆辞声音虽然不大,却极有威信。 观音奴连连点头。 在娘没回来之前,他得苟住不挨揍。 等娘回来了,他就农奴翻身了。 陆辞面色有些凝重,提笔在纸上,力透纸背地写下一个大字—— 娘。 翠微识文断字,看了一眼,泪湿眼眶,转身拿起帕子擦拭眼泪。 “爹,这是什么字?我不认识。” “娘。记住了,这是‘娘’。”陆辞道。 观音奴:“娘,娘,娘!” 他喜欢这个字。 他大声地道,“我记住了!” “记住不行,得会写。今日你就把这个字给我学会了,写出来我认为过关的十遍就行了。” 观音奴立刻答应。 这有什么难的? 可是等他拿起笔的时候,才发现这软趴趴的狼毫,一点儿也不听话啊! 他画成了黑黑的一团。 “爹,能不能换一个字?” 铁蛋已经入学了,铁蛋开始写字,写的是“一二三”啊! 观音奴十分聪慧,跟着也认识了。 写这些,他觉得他也行。 “不行,就这个字。今天必须写会!”陆辞道,“翠微,你看着他。” 翠微忙称是。 陆辞说完就出去了。 他今日还有好几封书信要写,现在去安虎的房间写,把大书桌留给观音奴。 陆辞一走,观音奴就动起了歪心思。 他做出苦哈哈的可怜样子,把黑乎乎的手给翠微看,又指着自己被磨得通红的指节侧面,表示写字太辛苦了。 这不是他一个四岁孩子该承受的。 他央求翠微帮他作弊,蒙混过关。 翠微却眼含热泪:“不,小主子,这个只能您来写。来,奴婢帮您呼呼手,不疼了您继续写。” “翠微,哭?”观音奴歪头道,“不写,爹打我,打你?” 一定是因为这样,翠微才吓哭了。 翠微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点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打我,狠狠地打我。” “我写。” 观音奴还是很疼这个一直陪着自己长大的姐姐的。 翠微欣慰,陪着他,看他一点点描画。 侯爷甚至没有教小主子怎么握笔,他应该,不是真的想给小主子启蒙。 他想要的,就那个字而已。 而送给谁,不言而喻。 翠微咬住嘴唇,泪水涟涟。 观音奴艰难地学着写字,而柳云眠已经带着胖丫在县城逛开了。 “我的娘嘞,县城可真大啊!”胖丫第一次来,左顾右盼,眼睛都不够用了。 “还行。”柳云眠笑道,“咱们得赶紧买东西去,今日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赵大爷过一个半时辰就得回去。 错过了,她们两个只能单独雇马车了。 不是雇不起,是太高调。 胖丫道:“行。你只管买,东西我来拎。对了,要不要去看看你三弟?” 柳明礼这会儿已经跟着李哲去了县衙,在里面帮忙跑腿。 他性子活跃,嘴又甜,还有李哲护着,自然混得不错。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不去了,他三两天就回家,没什么好看的。” 主要是李哲,要找理由去见柳云杏,可不隔三差五就得以送柳明礼的名义去? “仙姑,仙姑……” 柳云眠听见王老板的声音,顿时有些心虚,甚至想要拔腿就跑。 她前几天听说,孟怀已经卸任了。 ——他那笔银子,自己算是白收了。 感觉王老板,应该是来找她算账的。 要是实在不行,自己把银子退回去? 真有点肉疼。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王老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激动地道:“仙姑,您总算又进城了。您可真是太神了!” 柳云眠有点懵,讪讪地道:“过奖,您过奖了。” 您不用这么阴阳我吧,大不了我退钱。 “孟老爷也说,要好好谢谢您,您可真神了。” 柳云眠:??? 好在王老板是个话痨,柳云眠什么都没说,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底朝天。 原来,韩平川这个人吧,看似不正经,但是论能力,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来两个月,就查清了前任横征暴敛等一系列罪行。 前任县令,虽然已经升职,却被革职查办,落了个秋后问斩的下场。 孟怀心有戚戚。 毕竟他也没少干坏事。 然后韩平川只是让他戴罪立功,交出了贪污受贿的家产,又把临州这些复杂的关系理顺,然后就放过他了。 甚至,还保留了他原来的财产。 现在,孟怀已经是个快乐的田舍翁了。 柳云眠:“……” 这,不是情理之中吗? 他戴罪立功,求个全身而退,不用她,也能做到啊。 可是王老板和孟怀不这么想。 “多亏了仙姑,否则恐怕脑袋都丢了。仙姑,服了,我老王真是服了!” 柳云眠尴尬地笑:“呵呵,呵呵。” 突然觉得做个神婆真好啊。 事情成了,是自己法力无边;事情不成,是对方不够虔诚,简直无本万利。 她都舍不得这事业,想要继续发扬光大了。 第078章 来新业务了 王老板非要拉着柳云眠喝茶,还问她为什么陆辞没来。 “仙姑,您那相公,也非池中物。”王老板竖起大拇指,“仙姑眼光,不同凡响。” 柳云眠:“呵呵,呵呵。” 她说着急买东西赶车,王老板就说他派人给她送回去。 柳云眠被他拉着胡扯了好一会儿,然后听他道:“仙姑,眼下还有一桩好生意,就是不知道您接不接了。” “违法犯罪,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可不做。” 柳云眠看着王老板的神情,怎么都觉得,这事不像好事。 “那哪儿能呢!仙姑真会说笑。”王老板笑道,“我这人,胆子那么小,怎么能做那些事。” “那您说来听听。” 谁也不嫌钱多不是? “说起来,跟我也没什么关系。”王老板神秘兮兮地道,“我也是昨日碰巧听说的,想着二百两黄金,就跟你说一声。” 啥? 二百两黄金? 柳云眠眼神亮了。 “咱们这里不是挨着运河吗?”王老板道,“话说前两天,运河边上停靠了一艘很大的船;上下两层,比咱们这里最大的画舫还气派。” “哦,是过路的富贵人家?” 这很正常,毕竟临州这里,是交通要塞,陆路水路四通八达。 “嗯,应该是,就是不知道哪家。但是肯定是贵人!”王老板笃定地道,“不是光有钱,那排场,应该是大官儿。” “哦。” 和她有什么关系? “船上有人生病,昨天急急忙忙全城找大夫呢!”王老板道,“他们自己还带了大夫。要我说,大夫有用的话,还用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找?依我看,说不定也是犯了什么忌讳。” 柳云眠:“……” “仙姑,您要不要去那大船看看?”王老板道,“以您的道行,远远看看,能行您就可以赚二百两黄金;不行,是不是也没什么损失?” 他觉得柳云眠如此厉害,应该去试试。 柳云眠认真思索片刻,笑着谢过他:“那我先买东西,回头去看看。” 王老板一副要陪着她到底的样子。 柳云眠:“……我还得去县衙看看弟弟,他在县衙谋了个跑腿的差事。” 她这般说,王老板就不好意思再凑上去,但是表示,他在县衙门口等着。 他今日还是要看看柳云眠的“神通”。 胖丫小声跟柳云眠嘀咕:“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该不会看上你了吧。” 柳云眠:“……” 她先去了县衙,却不是看柳明礼,而是找韩平川的。 韩平川有些意外,态度却还不错:“有事?” 柳云眠和他打听了一下大船上的人事。 虽说二百两黄金确实金光闪闪,但是不知底细的话,她也不会送人头。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了?”韩平川玩味地道,眼中有探究之色。 柳云眠懒得和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道:“我是跳大神的,有人请我去试试。” 韩平川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柳云眠还有这等本事? 治病=跳大神? “你就这样,把观音奴给治好了?” “差不多吧。” “那你去吧。”韩平川往椅背上一靠,好暇以整地道。 他期待她给他带来惊喜。 如果真好用,他大哥的病情,是不是也有希望? 但是跳大神,说起来还是让人心生疑虑。 他这般态度,却让柳云眠不放心了。 “大船上是什么人?身份的话……” “你放心,不是坏人。”韩平川道,“云贵总兵卫戈,携妻进京求医,路上病情恶化了,只能暂时停下。” 柳云眠:“卫戈?” “怎么,你听说过?” 柳云眠:那岂止是听说过? 男人之友,如雷贯耳。 “没有,就是觉得总兵很厉害的样子。”柳云眠道,“我得权衡一下利弊。” “什么利弊?” “如果人治不好,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要我脑袋。”柳云眠诚实地道。 没想到,韩平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卫戈是什么人?土匪还是强盗?治得好,治不好,那都是命,和你何干?再说,律法是做什么用的?” 柳云眠:“……” 都怪陆辞,动不动就说要把谁灭口。 这人怎么游离于律法之外还是怎么回事? “那我去试试。” “我也去。”韩平川急着去验证。 柳云眠:“那算了,我不去了。” 她已经在陆辞面前露馅了;韩平川也是个聪明狡黠的,再露一次馅,她怕自己糊弄不过去了。 韩平川:“……怎么,怕我看?” “怕你偷师。”柳云眠一本正经地道,“家传绝学,概不外传。” “家传绝学?你家谁传给你的?” “祖宗入梦教我的。” 韩平川:“……” 算了,他不去了。 他不看过程,看结果。 柳云眠带着胖丫从县衙出来,王老板忙迎上来,“仙姑,现在能去了吗?” “麻烦王老板带路。” 这位王老板,可真有吃瓜精神。 王老板带着两人来到运河边。 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大船,柳云眠这土鳖表示开了眼界。 不愧是云贵总兵。 船下两排英武严厉的士兵守着,船头的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上面赫然一个铁钩银画的“卫”字。 “你们做什么的?”有士兵上前来问。 王老板点头哈腰地说明来意。 那士兵看了看三人——一个油腻腻的商人,一个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个黑壮的胖子,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是现在总兵夫人奄奄一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卫总兵说过,只要是主动上门的,不拘什么人,都带上去给他看看。 很快,柳云眠自己被带到了船上。 王老板和胖丫被留在下面。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靠坐在椅子上,穿着七八成新的海棠红织花绣襦,下面套着素花罗裙,面容憔悴,脸上全无血色。 她面前,两个五六岁模样,长得一模一样,打扮得也一模一样的女孩,正在和丫鬟放风筝,笑得很灿烂。 妇人就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露出不舍。 妇人身后站了五六个婆子丫鬟,个个也是穿金戴银,敛容屏息,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第079章 一山不容二虎 或许因为在水面的缘故,船上风很大。 卫夫人温和提醒双胞胎女儿道:“华儿,薇儿,你们两个慢点,这是在船上。” 柳云眠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人,既然都靠岸了,为什么还得在船上? 这些贵人,果然和我等凡夫俗子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尊贵所在? 柳云眠心里吐槽,然后丫鬟就上前回禀,说是新的大夫来了。 卫夫人这才向柳云眠看过来。 她倒是个和善的,勉力笑道:“竟然还有女大夫,如此年轻。” 柳云眠上前见礼,“柳氏云眠见过夫人。” 前身在周家刻苦学好的礼仪,这里就用上了,滴水不漏。 卫夫人眼中露出些许赞赏之色。 深闺后院的女子,初初见面,能看的无非就是容貌气质和礼仪。 这三方面,柳云眠都很拿得出手。 “夫人,这是奴婢特意……哎呀,奴婢冒失了,没发现有客人在。” 说话的是一个同样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身穿桃红对襟小袄,面庞圆润,肌肤白皙,很是讨喜的模样。 她手中,正端着一盘柿子,在阳光照射下外皮鲜亮,似乎能看到里面的汁水,一看就是可以吸着吃的甜甜的软柿子。 柳云眠非常喜欢吃这一口。 但是现在,是不是有点早? 她家房前的柿子,现在还是硬的。 “不要紧。”卫夫人笑道,“你也看个稀罕,这里竟然有这么俊俏的女大夫。你们几个,也不长眼色,还不去把孙姨娘的东西接过来?” 身后的丫鬟立刻上前去端柿子。 原来是姨娘,也算个老姨娘了,柳云眠心里暗自忖度。 “夫人,奴婢伺候您不是应该的吗?” 孙姨娘把柿子放在卫夫人手边,在她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下,抬起手来拭泪,“您好歹吃点东西。这一天天的,大人担心,奴婢也担心。” 卫夫人笑道:“我这身体,让你们都跟着操心了。” 她又对柳云眠招招手:“姑娘,过来坐。” 柳云眠懒得梳妆打扮,尤其懒得梳发髻,所以一直都是怎么快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卫夫人才有这样的误会。 柳云眠也不认为,她是否嫁人,影响她的专业技能,所以并没有纠正她,上前在她另一边下首坐下,和孙姨娘对面。 那盘柿子,正放在她和卫夫人之间。 “夫人,我要先请脉。” 卫夫人似乎对这样的情景已经驾轻就熟,没有多问就把袖子挽起,露出半截皮包骨头的手腕放到桌上。 “柳姑娘,你只管放心看。我的病情,自己清楚;现在无非是夫君待我好,家里和睦,没有一个挑刺的,三个孩子又小,所以我才一直不甘心。” 她看看天真无邪的女儿们,苦笑着压低声音道,“治不好了,我知道的。” 看着她眼中的泪,柳云眠虽无法感同身受,却也明白,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深深的爱。 她聚精会神地给卫夫人诊脉,秀眉慢慢蹙起。 “夫人可是食欲不振,腹部胀痛?” 她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卫夫人穿着如此宽松的衣裳。 原来她是要掩盖隆起的腹部。 她不是怀孕,是病了…… 卫夫人点头,“是这个病症,如今越发觉得病重了,东西都吃不下。” 柳云眠的目光落在那盘柿子上。 卫夫人微愣:“柳姑娘也喜欢吃柿子?” 孙姨娘忙道:“奴婢也喜欢呢!柳姑娘若是喜欢,奴婢可以送您一些。” 柳云眠道:“不是,只是觉得这时候的柿子颇为新奇。” “孙姨娘家里是种柿子的,她从小会捯饬这些东西。所以我也跟着有口福了。”卫夫人道。 “原来如此。” 孙姨娘似乎更关心卫夫人的病情,忽然起身给柳云眠跪下。 “姑娘,求求您一定救回夫人。夫人若是有个……奴婢也没法活了。” 卫夫人忙让周围丫鬟去搀扶她。 孙姨娘哭得像死了爹一样。 柳云眠静静看她表演,目光冷淡。 卫夫人拿着帕子擦擦眼角道:“吉祥,你快起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要难为大夫。”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她把手压在腹部,似乎又有些疼了,“滔天的富贵我享受过了,可能压不住。” “大人体贴,孩子都听话。我没了之后,还得靠你;几个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也就交给你,我才放心,快别哭了,让柳姑娘笑话。” 孙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您要是有事,这个家,就垮了,就塌了……” 柳云眠还是没说话。 卫夫人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短暂惊讶之色,但是一闪而过。 “你们快扶着姨娘下去梳洗,好好伺候。” “是!”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把孙姨娘扶下去。 “柳姑娘,让你见笑了。”卫夫人道,“孙姨娘从小伺候我家大人,我入门之后,对我也是小意伺候,周到体贴……” 柳云眠面色还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鬟和不远处两个孩子。 卫夫人道:“来人,把两位姑娘带回去休息。我和柳姑娘投缘,好好聊一会儿,听听这些乡野趣事,你们也下去歇歇。” 柳云眠心中暗道,果然没有什么傻白甜。 刚刚她一度以为卫夫人是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傻子,内心还有些愤怒。 但是现在……真的,可能傻子是她自己。 当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卫夫人缓缓开口:“柳姑娘,我的病,和孙姨娘,不,和这柿子有关?” 柳云眠点头。 卫夫人的手在袖子中抓紧,面色骤然凌厉起来。 “我就知道,只是我一直没猜出来,她到底在哪里动了手脚!” 柳云眠心里叹气。 这就是她接触不到,也理解不了的豪门吧。 当面亲亲热热的姐妹,背后你死我活的斗争。 看卫夫人这般,要说她平时不防备孙姨娘,那也是扯淡。 柳云眠真的一直天真地认为,古代女子受的教育,真能让她们贤良淑德,不怨不忌。 原来,一山不容二虎,尤其两只母老虎,是古往今来的真理。 第080章 她是性情中人 卫夫人患的是胃结石,长年累月下来,如今已经很严重。 这个病,柿子功不可没。 柿子之中的鞣质,很容易让人生胃结石。 柳云眠和卫夫人说了自己的诊断和依据。 卫夫人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颤抖着声音道:“那柳姑娘,我的病,还能不能治……” 柳云眠在她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点头:“虽然慢,但是并非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卫夫人整个人顿时松弛下来,脸上也带上喜色,紧紧拉着柳云眠的手:“真的吗?柳姑娘,你不是安慰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我娘家派来的人?” 柳云眠简直哭笑不得:“夫人,您娘家派人来,需要如此委婉吗?” “也是,是我太傻了。”卫夫人靠在椅背上苦笑着道,“和柳姑娘说句心里话,我只是,太想活下来了。” 至于孙姨娘害她,她恨,但是只要她能活着,来日方长,总不会放过这个贱人的! 柳云眠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夫人这般,已经比许多人淡定从容了。” 这是真心话。 从前她做大夫的时候,见过太多人高马大,在外面无所不能,仿佛天下都是他们的男人,听说甲状腺生个结节,整个人都瘫软的。 卫夫人笑了,“柳姑娘是个性情中人。” 柳云眠虽然傻,但是觉得这话,不像夸人的。 “夫人此话怎讲?” “我之所以没有那么震惊,是因为已经震惊过了。”卫夫人道。 “夫人请明示。” “柳姑娘刚才,脸上已经什么都写了。” 无论孙姨娘怎么拿腔作势,她都不为所动,不肯虚情假意劝解一句。 因为这个缘故,卫夫人觉得她是可交之人。 “其实,你不用那么耿直的。”卫夫人道,“她怎么说,也是总兵的姨娘;想要对付你,易如反掌。不过你放心,现在有我,她不能奈何你。” 但是这是她主动的,柳云眠对自己,其实也没存什么攀附之心。 卫夫人阅人无数,这点看得很清楚。 这份坦荡,让人心生欢喜。 所以世故圆滑的她,也忍不住出言提醒。 柳云眠叹气:“夫人,我就是个会点雕虫小技的村姑,实在理解不了你们主仆情深。” 如果后院是公司的话,大家上的不是班,是戏台子。 ——真一个比一个能演。 反正如果不是医术加持,她真没看出来这主母和小妾的矛盾。 一个谦逊卑微,一个温柔大度,甚至还以子女相托……感人至深啊。 再说,两个人从面相上来看,哪个都是和善的。 原来,交锋竟在不动声色间。 柳云眠有自知之明。 她这点脑子,别人对她好点,她恨不得掏心掏肺。 被别人卖了,可能还帮人数钱。 她就想问一句,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活得这么累,值得吗? 挖空心思害人性命,就算胜利了,日后想起来,不会不寒而栗吗? 日后自己遇到的任何挫折,不会往亏心事上想吗? 她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她吃不了这个苦。 所以,还是让她吃没有男人的苦吧。 侯府之争,不会比总兵府弱…… 所以,陆辞爱找谁找谁;再跟她暧昧,她直接打断他的腿! 卫夫人被她逗笑,真是个心直口快,无知无畏的姑娘。 却也让人,觉得很喜欢,很容易亲近。 “得麻烦柳姑娘了。” 柳云眠道:“夫人想想自己多久之前开始贪吃柿子,就该知道这病想要治好,不是一日之功。” 卫夫人点头:“姑娘请讲,我和你一见如故,但说无妨。” 柳云眠心说,那我可高攀不起。 现在无非是我有点用处罢了,否则这些人,谁能看得起她一个村姑。 在别人的赞美之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这门课她持续学习。 “我给夫人开几服药,先吃一个月试试。” “好。” “慢慢来,没有一年半载,怕是无法根治。” 中医碎石,效果一般,但是也没有办法,条件就是这样的条件。 卫夫人有点为难。 一年时间的话,她得待在临州? 她相公肯定不能等,要急着进京,只能让孙姨娘陪着…… 她想了想后道:“柳姑娘,可否随我进京?” 柳云眠能答应的话,就是最好的办法。 柳云眠摇头:“我家在这里,我家人不会放心我跟着您进京的。” 周家都能对奴婢动辄打死,总兵府弄死她,不更容易? 什么奴婢平民,对他们来说都是蝼蚁。 而且,现在是你命都要没了,还要大夫将就你?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说话的人,不一定办好事。 牢记! 她在自我警告。 在这个圈子里,是会进步的,但是心真的累。 “我相公确实公务繁忙,不能在这里停留许久。柳姑娘,你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银子不是问题。二百两黄金之外,我还可以再加。” 这是一笔巨款了。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原本卫夫人应该心有疑虑。 但是看着柳云眠,她就是认定了,这是自己唯一的救星。 柳云眠淡淡道:“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我说话直,夫人不要见怪……” “你说。” “倘若夫人生病没了,卫大人料理丧事,还得为您守孝几个月。能为您死了守孝,就不能为您活着停留?我是村里人,没读过什么书,这道理,我倒是不明白了。” 卫夫人竟无言以对。 “她说得对。”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 柳云眠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官服,补子上是代表三品身份的虎豹。 想来这就是总兵卫戈了。 他二十六七岁模样,面容严肃,手持佩剑,自有一种凌厉的气势。 “大人回来了。”卫夫人艰难地扶着椅子要站起来。 “不用多礼。”卫戈大步上前按住她,同时目光落在了柳云眠身上。 他在审视她。 柳云眠无欲则刚,任由他打量。 卫夫人看着自己夫君的眼神,眼波略起伏,随即娇嗔道:“四郎,不要这样吓人。人家小姑娘,会害怕的。” 她这个夫君,是最忠正耿直之人。 对女人……是不肯用心思的,只按照规矩,从不僭越。 今日他倒是多看了柳云眠好几眼,卫夫人难免心思微动。 第081章 都是柿子惹的祸 柳云眠自不会管这些弯弯绕绕。 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些人有关系。 她就对钱感兴趣。 看病这种事情,大都是一锤子买卖,最多卫家这锤子有点长罢了。 给人看病都挺累了,她就不想再浪费精力揣测患者和患者家属的眼神心情。 “大夫,怎么说?”卫戈问道。 他高大的身形让人感到压迫,但是柳云眠可能和陆辞呆在一起时间久了,对此已经免疫。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是吃多了柿子,难以克化的缘故。” “吃多了柿子?”卫戈不太相信。 柳云眠“嗯”了一声。 卫戈皱眉,又问:“那能治好吗?” 柳云眠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治是能治的,就是需要时间。 卫戈没有做声。 柳云眠见状便道:“大人可以和夫人再商量一下,我先告退了。” “等等。”卫戈看着她道,“请问姑娘你,师承何人?” 柳云眠:“自己闲来无事,看过几本医书罢了。” 卫戈:“……。” 分明是江湖骗子,看着那二百两黄金来的。 他就没听说过,吃柿子能把人吃坏的。 他也吃过,还有吉祥,素来最爱吃柿子的是吉祥,怎么吉祥就没事? “吉祥呢?”卫戈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问卫夫人道,“她怎么没在你跟前伺候?” 卫戈讲规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卫夫人忙道:“她一直在我这里伺候,刚提起我的病情,哭得都要晕过去,我这才让人把她搀扶下去;四郎千万别错怪了她。” 被冷落的柳云眠,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同床共枕的人,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 如果还得这般做戏,什么都不能直接说出来,那还不如她和陆辞现在的状态舒服。 宁缺毋滥。 她更加坚信了,在这个时代,不婚不育保舒畅。 卫戈道:“她吃柿子就没事?” 卫夫人道:“或许各人不一样,我不应该贪嘴。四郎,我病已至此,药石无医,不如就让柳姑娘试试吧。” 她已经看出了丈夫的不虞,猜测他会阻拦柳云眠给自己治病,于是便这般劝道。 “你,信她?”卫戈说得很克制。 显然,这算得上一位君子,并不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张狂。 “信。”卫夫人垂眸,长睫染泪,“四郎,我还想陪你再过几年。这么好的日子,我舍不得……” 说话间,已泪水涟涟,抱住卫戈的腰痛哭出声。 柳云眠:我不应该在这里。 “好好好,那就试试。”卫戈手足无措,“阿琳别哭,你身子弱,别哭别哭……别人还在,别这样。” 卫夫人擦擦眼泪,露出几分赧然之色,“柳姑娘,让你见笑了。” 柳云眠道:“大人和夫人伉俪情深,令人感动。” 她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你老公是个渣男,你是个影后,你在宅斗里能活到最后一集。 卫戈让人把桌子抬出来,又送上文房四宝。 柳云眠提笔写下药方。 前身精心练就的一手簪花小楷,又便宜她了。 出乎预料的是,卫戈竟然亲自拿着那张药方看,而且似乎还看出了些许门道,对其中的几味药材都能说出一二三四。 “让人去抓药。”他问了柳云眠几个问题,可能没发觉异常,就把药交给了丫鬟。 柳云眠起身告辞,约定了三日后再来。 卫夫人本来还想留她说话,被她婉拒。 “家父即将秋闱,我要回去替他准备东西,不敢再耽搁。” 听说她家还是读书人家,卫戈面色微缓。 卫夫人让丫鬟送她。 下船的时候,丫鬟给她塞了二十两银子,说是卫夫人的心意。 柳云眠收下了,心里又感慨,明明卫夫人什么都没说,这丫鬟已经察言观色,什么都明白了。 这心有灵犀,不点就通。 王老板见状忙上来问:“仙姑,仙姑如何了?” 柳云眠故作高深:“奸人作祟,但是我在,问题不大。” 和信鬼神的人说鬼神,和信医生的人谈论医药。 王老板一脸崇拜,同时觉得自己也居功至伟。 虽然没他好处,但是这种给总兵夫人帮上忙的感觉,他可以吹一辈子的牛。 他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觉得柳云眠一定会手到病除。 柳云眠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赶紧带着胖丫去买了东西,坐着马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陆辞已经等在门口。 观音奴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看着,小手指上有洗不干净的墨痕。 见到柳云眠从马车上探出头来,他一个高跳起来,“娘,娘——” 宝宝委屈,宝宝想找娘说! 柳云眠笑着抱住他,“怎么了,乖宝?” “手疼。”观音奴把被笔磨红的小手给柳云眠看。 柳云眠给他呼呼,“娘给你买了糖人!” 观音奴立刻高兴起来,“糖人,糖人。” 柳云眠把三个糖人拿出来,他立刻举着旁人跑了,“姐姐,蛋儿,糖人!” 他要拿去给蜜蜜和铁蛋分。 胖丫往屋里搬东西,陆辞问柳云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日接了个大活儿,跟着姐,有肉吃!”柳云眠膨胀叉腰。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陆辞仿佛被她感染,嘴角露出笑意:“那以后就靠姐姐了。” 柳云眠:“……” 给个杆儿你就爬啊! 你猴子啊! “你认识什么总兵卫戈吗?”回到屋里,柳云眠连喝了两杯水后问道。 “没有见过,但是听过名讳。”陆辞道,“我也是这两日才听说,他停靠在临州;他夫人身体不好。” “我去帮忙了。”柳云眠道。 陆辞颔首:“是他们有福气。” “你跟他有没有仇?”柳云眠问。 陆辞笑道:“若是有仇,娘子是不是就不救了?” “那……男人的事情,和女人有什么关系?” 有钱不赚王八蛋。 陆辞大笑。 “没有仇,日后可能还有求于他,娘子做得很好。” “没有仇就最好了,给你添乱,我也不好意思。” 柳云眠又叽叽喳喳地把今日发生的妻妾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说了。 第082章 我娘子最棒 她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大口吃着陆辞给她留的饭一边八卦。 “……你说我多瞎,我竟然完全没看出来她们俩其实是死敌。” 啧啧啧,宫斗宅斗活不过片头曲的她。 陆辞笑道:“娘子眼睛干净,看不到脏污。” “我得想想,你这话是不是骂我。”柳云眠哼哼着道,“你们这些人说话,都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呢!”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陆辞又给她添了半勺老鸭汤。 “我这脑子,真不够用。” “不,娘子最厉害的是悟性,你只是从前没有见过,所以不多想而已。”陆辞道,“你当时就能想明白,其实已经很难了。” 有的人,至死不悟。 柳云眠觉得这话或许是假的,但是她爱听。 “对了,卫家的人为什么不下船?”柳云眠好奇地道,“他们是鲤鱼精,离不开水啊!” 陆辞被她逗笑,“倘若是鲤鱼精,见到你这东海公主,还不得诚惶诚恐?” 柳云眠:“……” 她随口编的瞎话,他就念念不忘了。 大哥你是不是喝了忘不了,记性就是好? “卫家规矩森严,卫戈此行是奉命进京,途中不接受任何官员和乡绅宴请。” “他是怕麻烦?” “嗯。” 柳云眠嫌弃:“这奇奇怪怪的规矩,你们大宅门真是太麻烦了。” “侯府没有规矩,都是我说了算。”陆辞试探着道。 他觉得这点自己挺骄傲的,也想让她放心。 柳云眠:“那更乱,无规矩不成方圆;一人独断,早晚出事。” 陆辞:“……那我日后兼听则明,还请娘子多多指教。” “那你还是自己说了算吧。” 我就不瞎指教了。 陆辞:“……” “娘,娘,娘——”屋外传来了观音奴焦急的声音。 小家伙嗷嗷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别跑,慢点,慌什么!”柳云眠笑骂道。 翠微在后面笑:“吃完糖人,跟着铁蛋一起去河边钓虾。也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拔腿就往回跑,一叠声地喊着您。” 观音奴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娘!爹!娘看了吗?” 柳云眠:“看什么?” 观音奴走到书桌前,把一张大字拿过来,献宝一样送到柳云眠面前。 他在门口等了那么久,就是巴巴等着娘回来夸他呢! 结果看见糖人,高兴忘了。 这会儿才想起来,未免有些沮丧,但是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柳云眠,等着她的反应。 柳云眠看到那偌大的歪歪扭扭的“娘”字,心里软成一片。 对于这样的小可爱,她有什么抵挡能力? 柳云眠把人抱到怀里,用力亲啊亲,怎么喜欢也喜欢不够。 她光顾着和观音奴亲近,没看到翠微眼中的酸涩。 而陆辞,深深地看了翠微一眼,后者低头,转身掀开帘子出去。 “怎么忽然想起给娘写字了?”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这个字对观音奴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怪不得孩子要跟他哭诉说手疼。 “爹!”观音奴苦大仇深地指着陆辞。 柳云眠:“……好好的,你这么为难观音奴做什么?” 陆辞没说话。 柳云眠也没放在心上,拉着观音奴的手道:“走,娘今晚给你包小馄饨好不好?” 观音奴:“糖!” 柳云眠:“……好,再给你一块糖吃。” 观音奴这才高兴了,“钓虾。” “去吧去吧。”柳云眠摸摸他的头,宠溺地道。 晚上,累了一天的柳云眠沉沉睡去。 陆辞却进了安虎的房间,两人低声交谈。 “主子,信送走了。” “嗯。”陆辞道,“你去告诉韩平川,只要卫戈需要,给他提供些便利,日后未必没有再见机会。” “是。” 第二天,柳云眠把买回来的棉花布匹都送回去,让高氏她们给柳厚准备厚衣裳和被褥。 她负责做好吃的。 结果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高氏正愁容满面和张氏说着什么。 张氏面色略显尴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怎么了?”柳云眠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炕上,开口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高氏慌乱地道,“眠眠,你怎么又往娘家送这么多东西。你这孩子,说了你多少次了,陆辞怎么想?” “他怎么想?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柳云眠道,“他给了我我聘礼还是给了我房子?他是咱们家买来的!” 而且银子也是她赚的,为什么不硬气? 高氏叹气:“你啊你,比你姐还掐尖要强。都说你了,别把买来的挂在嘴边,你就不听话。” 柳云眠不吭声了。 反正让她像高氏一样软弱,她是做不到。 张氏清了清嗓子道:“娘,您也别瞒着眠眠了,咱们家里最有主意的就是她了。” “什么事情瞒着我?” “还不是外婆和舅母她们。”张氏撇撇嘴道。 “她们又来了?” “来了,估计是挑你出门的时候来的。娘还给了她们二两银子呢!” 这是张氏很不高兴的点。 柳云眠闻言也很生气,“娘,为什么给她们银子?她们那种人,多少银子都喂不饱!” 高氏嗫嚅着道:“可是,可是她们总闹……咱们家名声不好了,也影响你爹下场。”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 家里的名声不名声,她不在乎;但是柳厚确实要下场,被这些渣滓影响犯不着。 她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才行。 于氏那个老虔婆,油盐不进,冥顽不灵,很难对付。 她可以先从乐氏那里下手。 柳云眠略一思忖,立刻想到了主意。 “找人给她们带信,让舅母来,我给她点东西,让她们消停。” “那怎么行?”张氏道,“一文钱都不要给她们!” 高氏则道:“别,别了;以后怕她们会缠上你……” 比起缠着女儿,她宁愿自己吃点亏。 柳云眠心中冷笑。 只要她们有这个本事! “放心,我有数。” 张氏看出来柳云眠有了主意,不等高氏反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这就去。” 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家想要有安生日子过,就得听这个小姑子的! 第083章 装神弄鬼 与此同时,卫戈已经拿到了关于柳云眠的初步调查结果。 ——他和卫夫人做了十年夫妻,恩爱有加,卫夫人又给他生了一子两女,夫妻感情甚笃。 虽然药方子确实没有什么毒药,但是不调查清楚,他不放心。 “神婆?跳大神?” 卫戈听到这里,已经出奇愤怒了。 卫夫人还帮那女子说话,结果就是这样一个江湖骗子? 她简直胆大包天! 孙姨娘在旁边伺候笔墨,惊慌道:“竟然是个神婆。奴婢这几日来一直内疚不已,让夫人吃了那么多柿子,却没想,有人是来挑拨离间的。” 卫戈皱眉:“挑拨离间?” 他脑海中已经萌生出无数猜测,但是没想到挑拨离间这一条。 孙姨娘哀哀哭道:“您洁身自好,身边就夫人一个。奴婢是因为当年伺候您的缘故,才侥幸留下;这么多年来,虽然蠢笨,也算尽心尽力。” 卫戈对这些,都很认同。 虽然他不喜孙姨娘哭哭啼啼,但是终究是从小伺候自己的人。 而且她也胆小乖巧,从不惹事。 “夫人重病的事情不是一年半载,寻医无数,都说没有办法。现在夫人更是……家里冲喜都冲过好几次了。” “现在突然出来个人说能治,把矛头指向奴婢。” “治不好,您仁厚,也不会责罚;但是心里种下了对奴婢的芥蒂。” “夫人不在,奴婢也不能让您舒心,您以后的日子……奴婢不敢想。” “我对你有什么芥蒂?”卫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只好好伺候夫人。” “是,是,奴婢听您的。只是这江湖骗子,实在是可恨。” 卫戈也怒不可遏,连声让人拿着他的名帖去报案。 “夫人那边,要不还是先别说了吧。”孙姨娘低声道,“夫人现在,只把她当成救星,奴婢怕夫人受不了打击……” “嗯。”卫戈沉闷地答应一声,“去把夫人的药换了。” “是。” 孙姨娘“奉旨”换药,却引来卫夫人陪嫁丫鬟的不满,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卫夫人私下叮嘱丫鬟,只管让孙姨娘换,反正她不喝,然后又另外让人按照方子抓药煎药带回来。 孙姨娘毕竟难成气候,还自以为得逞。 韩平川接到卫戈的帖子,乐了。 他和李哲道:“你看看,这让我怎么办好?萧衍说,要我帮卫戈;卫戈说,要抓萧衍的娘子。啧啧……” 李哲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忙道:“您得帮忙想想办法,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他觉得,柳云眠连观音奴都能治好,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不管是不是误会,既然人家苦主都来告了,咱们自然得查个清楚。”韩平川一本正经地道。 李哲顿时明白,这人要搞事情。 “收拾收拾,明日咱们去柳树村走一趟。” 李哲:您查案是假,蹭饭恐怕才是真的。 果然,韩平川道,“记得,明日早点去买点鱼肉带去,省得她又说家里没什么做,搪塞我。” 柳云眠这人,最是会看人下菜碟! 李哲低头闷笑,答应下来。 “还有,不许自己早走,等着我!” 李哲这下笑不出来了。 韩平川得意。 第二天,乐氏先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一改之前的态度,言笑晏晏地把人往房间里请。 乐氏还有些不敢进去,就听她道:“好东西当然是藏在屋里了,舅母您跟我进来就是。” 乐氏这才跟进去,贪婪地打量了一番屋里的布置,然后讪笑着道:“眠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你小时候,外婆舅舅和我多疼你!” 言外之意,现在你发迹了,可不能忘本。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道,“可不是嘛!非但是我,柳家的人,哪个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乐氏尴尬地笑,又催促她道:“快点吧,时间长了,怕你外婆着急。” 柳云眠点头,“那舅母看看,想要什么。” 乐氏大喜过望,原来还可以自己挑? 那这屋里,她想要的可太多了! “舅母,你往这里看。”柳云眠笑眯眯地道,同时张开了手。 乐氏看着她白皙的手,空空如也,不由诧异。 “这个行吗?”柳云眠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刀尖正对着乐氏。 乐氏被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 她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这人在变戏法吗? “哦,不行。那算了。”柳云眠手中的匕首,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那这个吧。”柳云眠手里忽然又出现一沓纸钱,“这个行,这可是很多钱。舅母别看这个世界不认,但是将来您下去了就知道,这有多值钱呢!” 乐氏吓得三魂六魄都丢了,转身就跑,大喊道:“有鬼啊,有鬼啊!” 柳云眠今日穿着贴身窄袖小袄,她刚才也看得分明,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东西。 而且乐氏确定以及肯定,东西就是柳云眠凭空变出来,又凭空变没的! 陆辞掀开帘子进来笑道:“娘子,你又调皮了。” 柳云眠把纸钱收到空间里,翻了个白眼道,“有贼心没贼胆,真是个蠢材。” 陆辞却对她的“戏法”十分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道:“娘子再来一次。” 柳云眠随手给他变出来一支开塞露。 这玩意便宜,量大管够。 陆辞:“……” 柳云眠看着他无语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她把东西收起来,道:“这下乐氏不敢再来了。” 希望她回去添油加醋,把于氏那个老东西也吓唬住。 陆辞表示,难。 于氏那种人,心硬而狠,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是那种,即便真以为是鬼,也敢去鬼手里抢东西的货色。 柳云眠倒也没指望一次吓退她们,伸了个懒腰道,“再来那就继续。” 就不信吓不死她们! “干什么呢!”韩平川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听说闹鬼了?” 柳云眠撇嘴:“蹭饭的又来了。” 陆辞笑道:“辛苦娘子,我收拾洗碗。” 柳云眠哼了一声,这才出去。 然而院子里只有韩平川一个,不见李哲。 第084章 纠缠不清 “找谁呢?”韩平川大大咧咧地道。 柳云眠道:“没找谁。” “肯定是找李哲。”韩平川哼了一声道,“我最亲近的两个人,真是被你们姐妹俩拿捏得死死的。” 李哲见到柳云杏,那还拔得动腿? 被人嫌弃,还厚着脸皮帮人家擦桌子端茶倒水做小二。 真贱哪!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声音,柳云眠一挑眉,“怎么,夺您所爱了?” 韩平川:“……” 陆辞忍俊不禁,“进来说话。” “你也不管管,看样子就是夫纲不振。”韩平川气鼓鼓地道。 “嗯,我惧内。”陆辞流利地接口道。 韩平川:不要脸皮,天下无敌。 “今天我来,可不是奔着你来的。”他对陆辞道,“而是有人状告你家娘子,招摇撞骗。我要把人带回去过堂。” 柳云眠:??? 陆辞淡淡道:“是吗?”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切情绪都在这两个字里。 韩平川知道,陆辞这是生气了。 “当然,”他连忙话锋一转,“咱们俩这交情,自然大事化小……” “是卫戈?”陆辞道。 “你怎么知道的?” 柳云眠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她最近也就给卫夫人看过病啊。 听韩平川说完事情的始末,柳云眠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卫戈啊卫戈,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竟然是个背后使阴招的糊涂蛋。 ——你管我跳大神还是开方子,只要能治病救人,你管我呢! 现在怎么办? 她和卫夫人,虽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后者对她很温和,又是为人所害,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种种考量下来,柳云眠想帮帮她。 当然,二百两黄金,她也想要。 她看向陆辞。 而陆辞也没让她失望,四两拨千斤道:“那你就给我娘子做个保便是,卫戈应该会信你。” 韩平川:“作保?我有什么好处?” “天天蹭吃蹭喝不说,你是想你大哥出事,然后你继承家产?”陆辞道,“那你二哥怎么处置?没病,现杀了?” 柳云眠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辞这张嘴,深得她心。 她还有用呢,韩家还有个病秧子等着靠她呢! 论技术工种的重要性,叉腰。 韩平川被怼得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来吃饭没人说你什么,堵住你的嘴,少幸灾乐祸。”陆辞一阵见血地戳穿韩平川来的目的。 柳云眠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娘!” “小姑姑!” 观音奴和铁蛋争先恐后地跑进来。 “大姑丈来了,在和大姑姑吵架!”铁蛋嘴皮子溜,飞快地道。 “不,不是大姑丈了……”观音奴急得脸红才憋出来这句。 徐光良来了? 柳云眠撸起袖子道:“这狗竟然还敢欺负上门,当我们柳家没有人了?” 胖丫抄起旁边的锄头,气势汹汹:“眠眠,我们走!” 韩平川看着这俩人的架势,忍不住想,陆辞这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娘子,不着急。”陆辞声音沉稳道,“李哲还在那里,姐姐不会吃亏的。” 那倒也是。 “就怕徐光良往他们两个身上泼脏水,”柳云眠道,“我去帮忙吵架!胖丫,我们走!” 观音奴和铁蛋一左一右簇拥着她,身后是胖丫,然后还缀着包子。 这一行,倒也热闹。 韩平川心说这也好,自己可以和萧衍好好说会儿话。 这家里,每次他来,都觉得鸡飞狗跳,人乱七八糟。 “你先坐,我去看看。”陆辞道。 韩平川:“……哎,等等我啊!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女人那么凶残,只要出马,那还不是碾压性的优势? 去了也多余。 但是他还是跟着陆辞一起出去。 徐光良正气得脸红脖子粗,和柳云杏分辩:“你敢说,你和他没有私情?” 他指着一旁擦桌子的李哲。 李哲拿着抹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声。 徐光良被他的平静激怒。 凭什么他如此歇斯底里了,对方却还能若无其事? 李哲现在,是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鄙视自己? 柳云杏,又和他说过什么? 柳云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我和李哲,没有私情。而且他现在有官身,你说话还是注意些。” 说白了,也就是看在她面子上。 否则李哲真要计较起来,还对付不了徐光良? 徐光良来闹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说她维护李哲这个“奸夫”。 可是真是那样的话,他还能来闹? “包括你之前,让我外婆来我家闹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徐光良,”柳云杏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好聚好散,从前你我二人的事情,我不会对其他人提起,也不会败坏你的名声。” “但是,你现在来对我指手画脚,我很不高兴。” 她已经,不是徐家妇了。 “你和他没有私情?没有私情,你敢发毒誓吗?” “好,我柳云杏对天发誓……” “杏儿!”李哲终于忍不住出声。 柳云杏对他摇摇头,不让他开口。 发个毒誓,不见得是坏事,也绝了李哲的心思。 她之前无论怎么和李哲说,后者只一味答应,却依旧我行我素。 很显然,他还是不死心。 “你用你父母发誓!”徐光良怒气冲冲地道。 当初,就是因为母亲高氏,柳云杏才嫁给他。 所以,他深知父母对柳云杏的意义。 柳云杏愣了一下,随即冷了脸:“徐光良,你算什么东西!” 从前两人在一处的时候,并不是全无恩爱,所以一直以来,柳云杏只怨他,却不恨他。 毕竟他有那样的母亲,不是他能够选择的。 然而今天,她不想忍了。 这话过分了! 即使是发誓,她也不会说父母遭遇不幸,这是她不能触碰的底线。 陌生人这般说也就算了,可是徐光良了解她。 这就是故意往她心口捅刀子。 “姐姐说得对,你算什么东西!”赶来的柳云眠霸气出声,“你怎么不拿你父母发个毒誓,对我姐姐绝无坏心,否则让他们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如果你来纠缠我,”柳云杏看着徐光良,面容平静道,“是害怕我提起过去的事情,那大可不必。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走啊!”胖丫怒道。 第085章 这小子有一套 “柳云杏,你就是和李哲有私情是不是?”徐光良发疯一样地喊道,“你忘了,当初你往娘家偷东西,我还帮着你遮掩?你忘了,你每次和我娘起冲突,我都会安慰你?你忘了……” “我往娘家偷东西,你说的是大年初三回娘家,你娘什么都不给我,让我空手回门吗?你娘和我起冲突,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分明是她打我骂我罚我,让我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跪在正院里?” 柳云杏眼中露出彻彻底底的失望之色。 “徐光良,你真的够了。” 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幸福的时光,但是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现在对于那段过往,她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 “你把聘礼送到我外婆家,逼我再嫁给你,我做不到。”柳云杏道。 柳云眠冷笑:“送到谁家,谁家女儿嫁。正好高家表妹嫁得不如意,跟了你不正合适?来柳家丢人现眼!” “你一次次来闹,无非是想把我闹得身败名裂。”柳云杏垂下视线道,“你扪心自问,你没有软肋吗?倘若我想闹,你日后还有立锥之地?” 徐光良的脸忽然暴红。 柳云眠摸着下巴,啧啧,好像有内情呢! “适可而止,好自为之。”柳云杏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败坏我名声就算了,但是你再牵连无辜之人,休怪我不客气!” 她也有脾气,有想保护的人! 徐光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又看向李哲,“是他,都是因为他!李哲,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和你拼了!” 说完,他就向李哲冲过去。 柳云眠心里啐了一口。 小弱鸡儿,竟然敢去挑衅李哲? 找打。 陆辞也静静地看着。 他在看李哲。 倘若他是李哲,不会让徐光良在这里大放厥词,早就把人给打一顿。 李哲也是性情中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隐忍。 然而接下来,陆辞眼神微变。 因为徐光良打过去,李哲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脸被打得偏到一边。 再抬起头的时候,颧骨已经青了。 陆辞皱眉。 他不喜欢自己人吃亏。 但是李哲,明明能躲过去的。 徐光良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顺利的得手,短暂怔愣之后,又要提拳打过去。 柳云杏跑过来用尽全力推开他,脱口而出道:“徐光良,你真的非要逼我把那点事情抖落出去吗?” “杏儿,你……” “我说到做到。”柳云杏怒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真的绝情至此?”徐光良满眼都是受伤和愤怒。 柳云眠看得怒火中烧。 她也实在不明白,柳云杏既然捏着徐光良的把柄,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不抖落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是,你逼我的。”柳云杏气得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为什么不能体面一些? 她甚至不再去争辩对错,结果到头来,换来的是徐光良的变本加厉。 幸好今天李哲克制,没有真和他动手,否则事情又不知道要发酵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徐光良见柳云杏态度丝毫没有松动,连连后退,双目赤红,“你们这对奸夫xx,给我等着!” 柳云杏没有理他,而是看向李哲受伤的脸。 李哲轻轻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没防备,否则……” 见徐光良要走,他出口喊道:“站住。” 众人皆是一愣。 柳云杏带着几分哀求看向他,摇头道:“李哲,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事情愈演愈烈,日后对李哲的影响会很不好。 李哲对着她笑笑,可能牵动了伤处,又疼得直吸凉气。 柳云杏眼里露出几分心疼。 她看不明白,但是柳云眠这种“情场老手”——仅限于见得多,已经想明白了。 李哲,你小子行啊! 怎么那么会装可怜。 简直活脱脱一朵小白花。 “我不和他打架。”李哲道,又走了两步到徐光良面前,后者明显瑟缩了一下。 毕竟体型差距在那里,天生的压制。 但是徐光良又梗着脖子,“你想怎么样?” 他不可能在妻子的“奸夫”面前露怯。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那么做。 “没什么。”李哲道,“只是想做个了断。”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徐光良,“这是一百两银子。” “李哲!”柳云杏大声喊道,情绪激动。 她猜出来了李哲的用意。 和柳云眠当初一样,他也想买断她对徐家唯一可能存在的那点点愧疚。 她确实帮了娘家很多,用徐家的银子。 可是她还不起,不能让妹妹出。 她自我安慰,她为徐家出过的力,她在徐家受过的磋磨,值那些银子。 但是,终究是心里的疙瘩。 李哲懂她。 柳云杏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李哲有些慌乱,但是还是把银子塞到徐光良腰带里,道:“我同她关系好,是因为当年我无父无母,只有她不嫌弃我,给我送饭吃。我吃了她四年的饭,她吃了你徐家八年的饭。” “现在,我替她还给你徐家。从此,她和徐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和她,从前清清白白,现在光明磊落。” “至于以后,你管不着,我们也无需向你交代。” 徐光良还想说什么,却被柳云杏出口阻拦:“你走,你现在就走!否则你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出人预料的是,徐光良虽然满脸的愤怒不甘,但是他还是离开了。 柳云杏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哭起来。 她已经没有什么面子里子了,她现在只想痛哭一场。 她和徐家,终于了断了。 柳云眠想要上前安慰她,却被陆辞拦住。 “走吧。”陆辞道。 给李哲一点儿机会。 刚才他一直置身事外,但是一直在思考。 他想,他学到了。 柳云眠想想也是,人家回忆过去,自己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韩平川摸着下巴道:“李哲这小子,太奸诈了!亏我刚才还以为他吃亏了,原来是故意的。” 表面上,李哲挨了打吃亏。 但是实际上,却一下把柳云杏拉到了他这边。 柳云杏和徐光良,也彻底撕破了脸。 这小子,有一套。 第086章 治病救人 陆辞:学到了,学到了。 包括李哲替柳云杏出一百两银子给徐家,包括他澄清两人关系,其实都有深意,都是基于对柳云杏了解基础上,步步为营,循循善诱。 诱情。 柳云眠则好奇地问陆辞:“我姐能有徐光良什么把柄呢?” 这把柄,一定很好用。 从离开徐家,到今日赶走渣男,柳云杏用的始终是这个把柄。 陆辞还没回答,韩平川贱兮兮地道:“会不会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柄’?哈哈哈哈哈。” 柳云眠:??? 陆辞冷冷一眼扫过去,带着冰碴子,瞬间让韩平川失声。 “我说错话了。”他哼哼着认错。 柳云眠还是一头雾水。 这俩人,在说什么? 她是在做饭的时候,听胖丫问她,米饭硬不硬的时候,才想明白了。 她说:“软饭更好吃。男人也爱吃软饭……” 然后莫名其妙的,她就“触类旁通”,想明白了,韩平川是开了黄腔。 他说的把柄,是那个意思…… 陆辞生气的点在于,他在自己面前讲这样的话,有失尊重。 柳云眠:嗐,确实有点触动。 但是陆辞这般郑重其事,她有些消受不起。 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韩平川说的,是不是事实。 她巴巴去找柳云杏问了。 “姐,是不是徐光良根本就不行?不算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柳云眠:“……” 我能说,我是带着试探带着玩笑问的吗? 没想到,韩平川那个不正经的,竟然真相了。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柳云杏低头,“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告诉你。他确实……不行。”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行过。 只是柳云杏不嫌弃他。 她觉得,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他们确实也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候。 柳云眠听到这里,简直无语。 “姐姐,你是不是傻!你嫁给他,守活寡,给他家当牛做马……” “我从徐家拿到银子了。”柳云杏道,“救了娘的命,我感谢他,真的。” 所以即使现在交恶,她也只威胁徐光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我和他商量过,假装怀孕,然后从外面抱养一个孩子回来,他也答应了。” 柳云杏自嘲地道,“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要弄出一个姨娘,自欺欺人。” 或许他想证明,他只是对着自己不行,但是对着别的女人行? 为了一点点可悲的尊严? “眠眠,不管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不要传出去,对他不好。” “姐,你都不跟他过了,他那么过分,你为什么还要忍啊!” 柳云眠这个暴脾气表示她不行,她已经在发狂边缘了。 “把他得罪狠了,你死我活,对谁好?”柳云杏道,“我在徐家吃过多少亏?不差这一点了。我现在只想过安生日子,吓唬住他就可以了。” 什么扬眉吐气,用力打脸,她从来都没想过。 “你也不用为我操心了,我并不会放在心上。”柳云杏垂眸,“我担心的……只有李哲而已。” 柳云眠:算了,劝不动。 尊重别人命运吧。 祝福。 “对了,”柳云杏又提醒她,“外婆那个人,心眼比针眼大不了多少;而且,她是真的坏!所以你提防着点,我怕她对付你。” “嗯。”柳云眠点点头,表示重视了。 但是心里想的却是,赶紧来,她等着! 再说韩平川,回去给卫戈回了一封信。 卫戈看到后,气得心肝肺都疼。 “竖子无状!”他怒道,“韩大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逆子来。” 韩平川在信中说,柳云眠确实就是个跳大神的。 但是她就是能治病,让卫戈不要小肚鸡肠,充分信任他临州地界的人才。 言辞之间,还有些得意。 卫戈如何能不生气? 他在卫家所受到的教育,也是不信怪力乱神。 事实上,整个朝廷,自上而下,从皇上开始,都不信这些。 前朝如何灭国了? 还不是昏君迷信鬼神,大兴土木,最后自取灭亡? 然而卫夫人,却总惦记着柳云眠,还说自己吃过药,感觉轻松一些了。 卫戈:那药都被我换了……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恐怕已经药石无医。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中,给她一些期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卫戈便决定,在临州暂时停留。 ——随行大夫说,卫夫人,怕是熬不过两个月了。 卫戈甚至做好了扶柩归京的准备。 柳云眠第二次来之前,陆辞说,让她多点肉菜回来。 “我给我爹准备得不少了。”柳云眠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请客。” “请客?请谁?” “李哲。” 柳云眠一头雾水:“你请他做什么?” “请教点事情。” “哦。” 你还挺不耻下问的。 柳云眠答应了。 陆辞:我想和李哲探讨一下追妻之道。 他复盘一下,觉得李哲这小子,有一套,可圈可点,值得学习。 柳云眠又去见了卫夫人,给她诊脉,让她继续用上次的方子。 只是这次,她又给卫夫人针灸。 而不放心的卫戈,在外面偷看,原本会看到乌烟瘴气的情景,结果却发现,柳云眠竟然非常认真地在给卫夫人扎针。 她神情认真专注,侧颜美好,令人忍不住生出信赖之心。 被病痛折磨,许久都没有睡着的卫夫人,终于舒服地睡着了…… “大人,”孙姨娘低声提醒道,“您,不进去保护夫人吗?奴婢实在担心……” “下去吧。”卫戈摆摆手道。 他不知道柳云眠到底有多少本事,能不能把卫夫人治好。 但是最重要的是,卫夫人现在感觉舒服了。 孙姨娘低头称是,眼神却幽深。 卫戈去了旁边房间检查长子的功课。 他和卫夫人的长子卫洲今年刚十岁,但是从小被悉心培养,小少年身形挺拔,才学出众。 卫戈对他十分满意,同时也十分严格。 卫洲今日表现不算好,背书的时候结结巴巴。 他自己也知道,红着脸低头道:“我没有好好读书,请父亲责罚。” 第087章 让她做续弦? 卫戈没有手软,拿起了戒尺。 在一旁伺候茶水的孙姨娘忙跪下道:“大人……” “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退下!”卫戈厉声斥责道。 卫洲也跪下,把双手举起在头顶,“请父亲责罚,您不要迁怒姨娘,是儿子偷懒。” 说话间,他又让孙姨娘赶紧出去。 孙姨娘眼圈含泪,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卫洲却对着她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戒尺就重重落下。 “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娘的身体。但是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就荒废自己的学业,知道吗?”卫戈厉声道。 “是。”卫洲乖乖认错。 爹说得对。 他们卫家人,文韬武略都要学,日后他也要领兵上战场。 在战场上,他不能说自己母亲病危,指望敌人对他网开一面。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十下镇尺,双手都肿了起来。 卫戈说:“回去反省三日。” 手肿成这样,是不能写字的;爹是在给他变相放假。 卫洲磕了个头。 “去看看你娘,多陪陪她。”卫戈声音低沉了些许。 “是。” 卫洲刚出门,孙姨娘就哭着扑过来,“大公子,快让奴婢看看你的手。” 卫洲笑着道:“姨娘放宽心,我没事。您别哭了,风太凉,别逡了脸。” 孙姨娘不放心,非要给他涂一层厚厚的药膏,然后才陪他去看卫夫人。 见到卫夫人入睡,卫洲又走了。 孙姨娘低声劝他:“您就在夫人这里等一会儿吧;夫人醒来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不了,我回去读书。”卫洲道,“母亲醒了再过来。” “那奴婢陪您去读书。” “嗯。” 两人又离开。 柳云眠见状心道,这孙姨娘,该不会把卫洲都给拉拢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卫夫人真的太惨了。 “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心自然是向着我的。” 卫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微笑着开口道。 柳云眠:“啊!” 她难道现在不仅说梦话,就连清醒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地说出心里话吗? 卫夫人看着她道:“我猜的,对不对?” 这个傻姑娘,什么都写在脸上。 柳云眠叹了口气道:“夫人,您一定是吃藕长大的吧,怎么那么多心眼。” 卫夫人被她逗得笑起来。 “不过,我其实也有,看不透,猜不出来的事情。”她的目光逡巡在柳云眠脸上,带着探究之色。 “什么?” “你,是不是我夫君请来宽慰我的?” 柳云眠:“……” 你们夫妻俩,为什么都那么能想。 不过两个人殊途同归,都觉得自己是骗子。 她脸上难道明晃晃地写着“骗子”两个字吗? “不是。”她说。 “就算是,也没事。”卫夫人道,“我这几日,真是比从前舒服很多。能好好离开,也是福气。” 虽然,她还有诸多眷恋。 柳云眠:“……您别瞎想了;我觉得您比我活得久。” 主要她身边有陆辞这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给炸个粉身碎骨。 卫夫人却忽然先给了她一颗炸弹。 她说:“柳姑娘,你可知道我夫君的身份?” 柳云眠点头:“总兵大人。” 这么大排场,她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他不仅是总兵,也是镇南王的嫡孙,排行第四。” 柳云眠“哦”了一声。 反正都是跳起来都够不上的权贵,再多几个头衔,她也承受得住。 而她这份淡定和不卑不亢,却令卫夫人又高看她一眼。 “夫君很重规矩,虽然有妾室,但是嫡庶分明。你知道孙姨娘,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吗?” 柳云眠惊讶。 卫夫人和她,是不是交浅言深了? 还有,孙姨娘为什么不能生孩子? “因为我不许她生。”卫夫人道,“我同夫君说了,等我们的嫡长子十岁之后,再允许她生,夫君也答应了。” 柳云眠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是算计了我这一波,但是她在我面前,没有占到许多便宜。你也不用怕她……” 话说到这里,柳云眠心里还道,我怕孙姨娘做什么? 我和她,又没有什么交集。 “柳姑娘,我阅人无数,”卫夫人道,“少有你这般直爽善良之人。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愿意,代我照顾夫君和我三个孩儿?” 柳云眠目瞪狗呆。 啥? 这个大转折,一下让她扭了腰。 好啊卫夫人,看着您是个好的,我诚心诚意帮你治病,你却胡思乱想。 她顿时冷了脸:“卫夫人,我对做人小老婆,没有兴趣!” 侯爷大还是总兵大? 要是侯爷大,她就可以拿陆辞出来吹吹牛了。 哦,陆辞被撸下来了。 娘的,气闷! “不是,我怎么会折辱你呢?肯定是希望你名正言顺嫁进门。”卫夫人道,“不瞒你说,我家有姐妹,按理说,我死之后,会从家里选个妹妹进门。可是……我还是更相信你。” 柳云眠:“大可不必。我不愿意!” “为什么?”卫夫人不解地道。 她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会让柳云眠感恩戴德,却没想到会被拒绝。 “因为……” 柳云眠有一肚子的mmp想说,但是最后还是化作几个字,“我嫁人了。” 卫夫人吃惊地看着她,“可是你的头发……” “因为我懒得梳发髻,我相公也惯着我。我还有个儿子,下个月初就过四岁生辰了。”柳云眠一口气道。 “你儿子都四岁了?”卫夫人更吃惊。 “我是后娘。” 不好意思,做继室也得排队,您来晚了。 卫夫人连连摇头,表示可惜。 柳云眠道:“夫人,您不用贤良淑德,替总兵大人物色继室了。还是您亲力亲为吧!” 人都要没了,还得替男人物色好下个女人。 哎,这日子过得什么劲! 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真的,”她认真地道,“您肯定没事的。” “我自是希望如此。”卫夫人苦笑着道,“柳姑娘,倘若我这次真的能侥幸逃过一劫,日后定然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那其实不用,主要别惦记着我继承你的夫人之位就行了。 我真的栓q! 第088章 买来的相公最乖 卫夫人何其聪明,立刻看出来了柳云眠的不情愿。 她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也就是你有相公了,否则总兵大人,真的很好。” “年龄太大,家世太好,规矩多;又那么严肃,没有情趣……” 柳云眠一口气说出来好多缺点。 她是故意的。 虽然这件事情是卫夫人主动提起的,但是日后她好了,会不会怀疑自己动过心,因而生出嫌隙? 生出嫌隙倒是小事,万一生出害她之心呢? 和卫夫人这种人打交道,她得怀着十二分的小心。 就她这智商,还是更适合和胖丫在一起。 卫夫人大笑:“你这般嫌弃,我情何以堪?” “那是夫人的四郎,自然情份不一样。” 卫夫人脸上露出回忆的迷惘之色,“是啊!那是我的四郎。” 初见惊艳;得知和他定亲时候的欣喜若狂,却只能假装害羞;初嫁时的羞涩,他的体贴;遇到风雨时候相互扶持…… “再跟夫人说句掏心掏肺的话,”柳云眠道,“我不能和人共享男人;任何人都不行!” 卫夫人被她掷地有声的话震惊了,随后认真叮嘱道:“这话你也就跟我说说,千万别出去说。” “我这种身份,没什么顾忌的。”柳云眠爽朗道,“就我们村里那些光棍,我别说想要一个,想要几个没有?” 村里可是男多女少,毕竟女人都上嫁。 即使优秀如李哲,当年也因为无父无母而备受歧视。 所以柳云杏的另眼相看,倾心相待,才能换来他的念念不忘。 卫夫人哭笑不得。 “真的。”柳云眠非常认真,“夫人,我不缺银子,也不指望夫贵妻荣,所以,我什么都敢说。” 这世上最无敌的四个字——无欲则刚。 只要我不有求于你,你就不能pua到我。 她对男人,就是这种态度。 日子苦?我愿意啊!你有金山银山,位极人臣,只要我不羡慕,跟我有毛线关系? 卫夫人叹气道:“我比你虚长几岁,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听到你这种说法,竟然觉得无可辩驳。” “夫人,”柳云眠笑眯眯地道,“人生苦短,瞎乐就行;我是不肯委屈自己的。” “在村子里,你这种快乐,反而更容易得到。” “夫人,您过的日子,也是多少人都羡慕的。我们各有自己的快乐。” 因为各自成长环境不一样,价值观不同。 “那我就只能敝帚自珍了。”卫夫人笑容绽开,“我真没想到,我的四郎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嫌弃。云眠,你成亲了,你相公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称呼,不知不觉已经变了。 柳云眠:果然,女人的友好,一定来自于对“危险”的排除。 自己这番不识抬举的言语,一定程度上已经取信于卫夫人。 她默默松了口气。 “我相公是买来的。”柳云眠道。 卫夫人大吃一惊。 “你不是说,村里很多光棍,可以挑着选,为什么还要买?” “因为买来的更乖呀。”柳云眠促狭道。 卫夫人:“……”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让男人屈居下风的感觉。 她心里也生出几分探究之心,就像听到了南蛮北夷什么奇怪的风俗一般。 “那日常,谁做主?” “您说呢?”柳云眠自问自答,“当然是我了。日常家里的活计他都能做。” “洗衣做饭,针黹女红?”卫夫人睁大了眼睛。 “洗衣做饭哄孩子,”柳云眠道,“劈柴烧火他都做,不过针线活还得我来。主要我也看不上他的针线活。” 卫夫人被震惊得半晌后才道:“也,也挺好。” 柳云眠听出她话里的客套,但是并不在意。 她就是不靠男人,卫夫人就是夫贵妻荣;大家各自吃自己的饭,不用相互理解。 只是,千万别“好心”把别人往自己这锅扒拉。 不行,吃不到一锅。 柳云眠临走之时,卫夫人给她送了一套头面,笑道:“女人哪有不爱美的?明明年轻貌美,以后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柳云眠笑着谢过她,收下了头面。 那是一套红宝石头面,金子用得很足,做工也精妙,用的六颗红宝石,大小均匀,一看就是顶级货色。 胖丫看到后忍不住问:“这还不得百八十两银子啊!” 柳云眠笑着道:“可能吧。” 但是实际上,她很清楚,这幅头面,没有三五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这也很正常,谁会觉得自己的命贱? 自己救她一命,值得。 不过柳云眠实在不喜欢这些赘余,回去后给陆辞看看,就收到了空间里。 陆辞眼睁睁地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遮掩地就把东西变没了。 这可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啊! “娘子,”他心情莫名地舒畅,开玩笑道,“你会不会有朝一日,把我也收起来?” 柳云眠嫌弃道:“才不会呢!” 你不配哦。 “是不能么?”陆辞探究道。 “能,但是不会。”柳云眠道,“因为那是我的……心。” 在新纪元,她不是唯一一个有空间的人。 她和她的战友都有。 但是那是只有彼此托付性命的人,才会让对方进入自己的空间。 因为那是托付性命。 对方想使坏的话,破坏空间,可以轻松取了自己性命。 她为了解释重要性,只能说那是自己心脏,否则陆辞怕是听不懂。 陆辞:“你的心 吗?” 倘若是别的,他或许听听就过去了。 但是她的心的话……就激起了他几分好胜心。 陆辞血液之中涌动着第一次上战场时候的壮怀激荡。 彼时现在,他脑海中的念头都是一样的——我想要! “这辈子,我不会再收任何人进去。”柳云眠喃喃地道。 “再收?”陆辞抓住了重点。 可是柳云眠已不想多谈,故作轻松地道,“好了,我去准备东西,观音奴要吃锅子。” 看着她的背影,陆辞眼神晦暗了些许。 他错了。 他光想着,她定然不是从前爬床的人,那心里不会有周二。 却没想过,她也会有过去。 陆辞心情,突然不美好了。 第089章 当买相公成为潮流 过了三天,柳云眠又要去给卫夫人看病。 因为她什么都没瞒着陆辞,所以后者送她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道:“你一定记着我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柳云眠道,“赵大爷急着走,你别啰嗦了。” 赶牛车的赵大爷呵呵笑:“年轻人,感情好,大爷知道。不着急,慢慢说。” 一车人都开始起哄,把柳云眠闹了个脸红。 也不知道陆辞这厮为什么故意秀恩爱,昨晚他都啰嗦半天了。 陆辞拱手笑道:“赵大爷您慢点。” 胖丫在旁边做了个酸掉牙的鬼脸,引得众人又都笑了。 等牛车动了,陆辞也没走,一直看着她们离开。 有妇人感慨道:“云眠啊,你这相公,真是让你家买着了。之前我也笑你爹娘糊涂了,买个瘸子回来养着,但是现在看看,啧啧,谁不羡慕?” 那么能干! 而且待人接物都挑不出毛病,长得也好,腿脚不好,什么也没影响啊! 该用的腿好用不就行了吗? 而且陆辞是真的旺家,不服不行。 他才来几天,柳家的日子蒸蒸日上。 柳云眠还盖起了让全村人羡慕的 “真的,我不是说好听的,将来要是二十两银子买个这样的上门女婿,我买!”妇人豪气冲天地道。 柳云眠:“……” 她假装害羞不说话,实际上内心疯狂输出:就陆辞?那是买了个上门女婿吗?那是买了个大麻烦! 二十两银子,她可一次没用过,也不知好用不好用。 但是她不敢用,那要命啊! 众人纷纷打趣她,牛车上的笑声不断。 柳云眠:今天做了一次猴子,免费请大家看猴戏。 胖丫咬着她耳朵跟她小声嘀咕:“以前怎么不见得她们跟你这么好?都等着占便宜呢!” 虽然柳云眠没有在村里给人看过事,但是她会看事的传闻已经不胫而走。 村里人,谁不想和她交好呢? 柳云眠却觉得正常。 做人要有用。 这道理,她一直都懂。 胖丫又小声问她:“陆辞跟你说什么呢?” “他让我小心点,别卷入人家妻妾之争。” 陆辞让她小心孙姨娘。 卫夫人如果见好,那确实损害了孙姨娘的利益。 在这治病的关键时刻,孙姨娘确实有动机对自己下手。 “那这次她说得对!”胖丫道,“那个孙姨娘,我觉得她不是好东西。” 柳云眠竖起大拇指:“我也觉得。” 胖丫虽然看着憨厚直爽,是一根直肠子,但是实际上,她有一种常人所难以拥有的“特异功能”。 她看人超准。 她说陆辞鬼鬼祟祟,实际上陆辞就是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她说孙姨娘不是好东西,也确实如此。 而实际上,胖丫并没有什么证据,就是凭直觉。 柳云眠觉得这是非常牛的天赋。 可能因为心里太干净,所以能照出来所有妖魔鬼怪。 “那我今天得好好保护你。”胖丫义不容辞地道。 柳云眠心中感动,对她笑笑:“我给你买大骨棒回家熬汤,咱们继续吃锅子。” 观音奴嚷嚷吃锅子,但是吃得并不多。 胖丫对锅子才是真爱。 “也不用,怪费羊肉的。”胖丫不好意思地道。 她自己一个人,吃了足足有三四斤羊肉,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她卖身给柳云眠还债,结果常常觉得自己这么能吃,柳云眠越来越赔。 感觉这债是还不上了。 也好,跟着柳云眠,有肉吃,外婆在地底下也会放心的。 “能吃是福。”柳云眠笑道。 她喜欢看家里的人吃饭,觉得那是享受。 进城之后,胖丫和她说,以后自己买一辆马车,她学着驾车,她能行。 柳云眠道:“你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买!咱们买两匹马,回头咱俩都学骑马。” 胖丫高兴得不得了。 “咱们去看过卫夫人,就去挑马?”她迫不及待地道。 然而不等柳云眠回答,她自己就否决了,“不行,咱们不懂。回头还是让陆辞来挑,他肯定懂。” “陆辞为什么懂?”柳云眠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 “他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而且以前还打过仗。” “他打过仗?” “对啊。”胖丫理直气壮地道,“他杀鸡那么利落,肯定是杀过人的,还杀了不少,那肯定是战场上,否则能让他杀人狂魔活着啊!” 柳云眠竟无言以对。 胖丫不傻,她傻。 两人来到船上。 卫夫人的气色好了许多,甚至能在外面被人扶着散步了。 卫戈也在,在和她低声说着什么,面色竟然也很柔和。 少年夫妻,感情果然甚好。 只是,柳云眠再次确定,她想要感情好,比这里的标准,确实高了很多。 再次坚定了不嫁豪门。 当然,如果豪门眼瞎非要她的话。 见到柳云眠来,卫夫人脸上露出笑意,对她招手道:“云眠,快过来。” 柳云眠落落大方地上前见礼。 今日她特意梳了妇人的发髻,免得引人误会。 卫夫人拉着她的手对卫戈道:“大人,多亏了云眠,您可得好好谢谢她。” 卫戈问柳云眠家里有没有兄弟。 柳云眠猜他有提拔之意,便道:“有两个兄长,大哥老实,喜欢侍弄庄稼;二哥进了学,但是也是刚正经读书;弟弟还小,父母宠溺,在县衙帮忙。” 言外之意,不适合,也不需要提拔。 卫戈看她的眼神有些变了。 这个小妇人,竟然如此聪慧。 “夫人的事情,你只要尽心尽力,日后卫家不会忘记。” “举手之劳,卫大人客气了。” 这时候,孙姨娘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扑通”一声给柳云眠跪下,痛哭流涕地感谢。 柳云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死了呢! 这真是个戏精。 卫戈都有些嫌弃,让人把她扶到一边。 卫夫人倒是笑着打圆场道:“让你见笑了,她呀就是这样,满心满眼里都是我。人虽然不机灵,但是这忠心,是谁也没有的。” 柳云眠看到卫戈眉头舒展开,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呵呵,愚蠢的男人! 不是卫夫人心慈手软,而是卫戈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090章 柳云眠的脾气 柳云眠给卫夫人诊脉,说她运气不错,药也对症,恢复得不错。 卫夫人赞道:“那是你的药好。” “不,夫人,”柳云眠诚恳地道,“药好只是一方面,还是您命好。” 同样的药,对不同的人,作用不同。 治病这个过程,其实确实玄学,也不怪古人医巫不分家。 卫夫人看着外面躬身小意和卫戈说话的孙姨娘,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无法宣泄的情绪:“我命不该绝!” 柳云眠觉得,有些人要倒霉了。 真正的厉害,是不动声色的。 她这样咋咋呼呼的,其实就是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的那条狗。 而卫夫人,大概是会叫的狗不咬人那种。 不过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 卫夫人请她给三个孩子请平安脉,倒是没诊出特别之处。 柳云眠见到卫洲,笑着提醒道:“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多喝些牛乳。” “牛乳?” “嗯。”柳云眠道,“我曾经见过一个孩子,几乎把牛乳当水饮,长得高高壮壮。” 卫夫人现在对她深信不疑,忙道:“吩咐下去,以后多给公子准备牛乳。” 喝! 又不是喝不起! 以后也成为一个高高壮壮的好儿郎。 柳云眠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和王老板约定,去帮他看看孩子。 没办法,年纪一大把得的孩子,金贵。 可是卫夫人这边还拉着她说话,柳云眠就让胖丫先去告诉王老板,稍安勿躁。 胖丫道:“那我走了,你小心点。” 柳云眠:“……” 卫夫人也愣住。 “说的自然不是您。”柳云眠忙解释道。 “我知道。”卫夫人眸色深沉,握了握她的手,“我会记得你对我这些帮助的。” 柳云眠谦虚几句,又按照她的请求,帮她细细检查过房间才出去。 柳云眠刚要下船,孙姨娘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拦住了她。 “柳姑娘,您救了夫人,奴婢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她一脸憨厚,眼圈还是红的,“奴婢有几件首饰,还有些夫人赏赐过的没有上过身的衣裳……” “不用了,夫人给我的赏赐很多了。” “柳姑娘,您是嫌弃奴婢吗?” 柳云眠本来不想生事,但是见她还道德绑架自己就不高兴了。 “孙姨娘要是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姨娘把她带到了另一边没人的地方,却没有进船舱找东西,而是靠着栏杆笑道:“柳姑娘,我跟您说几句行吗?” “说吧。”柳云眠面色淡淡。 “我们夫人,出身陇西李家。”孙姨娘道,“身份贵重。有个闪失的话,怕是姑娘承担不起。” “是吗?”柳云眠道,“原来是我见识浅薄了。那能得到夫人喜欢,以后我岂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怕了?” 孙姨娘:“……” 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见柳云眠这般,又道:“哎,其实不该称呼您姑娘,听说您嫁了人,还有个儿子?孩子小,可千万得好好照看着,别出什么差错。” 柳云眠听到这里,心里的小炮仗算是彻底被点燃。 她炸了。 她最讨厌别人用家人威胁她。 尤其是现在还代入了观音奴那张可爱的小脸,今天不反击回去,对方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孙姨娘是不是还想说,我还能不小心落水呢!”她阴阳怪气地道。 孙姨娘愣住,随即咬咬牙,正要说话,就听她道:“今天我就给夫人送一份大礼。” 她双手握紧栏杆,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今日要是落水了,姨娘怎么说?” “不可能。”孙姨娘有些慌了,“围栏这么高,你我二人,我怎么可能……” “姨娘要是提前在围栏上做手脚呢?” 话音落下,她轻轻一推刚才握过的栏杆,栏杆竟然掉落了。 同时她粲然一笑,纵身也跳了下去。 不好意思,她和卫夫人逻辑不一样。 她身边不养这种贱人! 有仇她立马就得报,隔夜算她输。 落水声音很大,自然引起了注意。 卫夫人听说是柳云眠落水,差点吐出血来。 她只是想让孙姨娘露出马脚,没想到她竟然一反常态,敢直接对柳云眠下手。 她现在如此不加掩饰了? 柳云眠在水面上轻松地划着水,“喂,你们别下来啊!我会凫水。” 男女授受不亲,回头让她负责,她可负不起。 船上众侍卫:“……” 这情景,怎么那么搞笑呢? 闻讯赶来的卫戈:“……” 孙姨娘跪倒在地:“大人,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我……” 柳云眠自己游到岸边,卫夫人的丫鬟已经拿着大衣裳在等她。 她到船上,换了卫夫人给她准备的衣裳,擦干头发上的水出来。 卫夫人坐在椅子上,卫戈倒是站着,面容冷峻。 两人面前,跪着啜泣不已的孙姨娘。 “云眠,到底怎么回事?”卫夫人问道,“你怎么会落水?” 柳云眠心里很不舒服。 她虽然笨,但是别人想一个时辰的事情,她想两个时辰,也该明白过来,总不能至死不误。 刚才,被冷水一激,许多刚才没想到的细节,都涌上心头。 比如,卫夫人状态虽然好了一些,可是也没有好到她表现出来的那种程度。 她是在强撑着,故意做出轻松模样,好像立刻就能大好一样。 为什么? 她要让孙姨娘狗急跳墙。 比如,卫夫人从来都是派人出来送她,今日却没有。 她事先,是不是已经知道,孙姨娘今日有话要对自己说? 卫洲和孙姨娘走得那么近,卫夫人还笃定地说,孩子是自己这边的。 她在孙姨娘身边,是不是也安插了人? 卫夫人想借这件事,抓住孙姨娘的把柄,或者让卫戈对她有所不满。 柳云眠觉得,她再也不骂那些傻缺臣子乱站队了。 她自己,不也是不知不觉之中站队了吗? 其实她和人家妻妾相争,有什么关系? 她下意识地站原配了…… 卫夫人指点她几句,她就更感激。 真傻啊。 不过,她也就傻一次。 听卫夫人问话,柳云眠道:“夫人的病,已经见好了。我给您开的方子,不做调整也可以吃下去。吃上半年,应该就没事了。” 卫夫人愣了下,“云眠,我是说,你怎么会落水。” “我和姨娘说着话,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她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告辞了。夫人之前赏我的头面,就当诊金了,告辞。” “云眠……” “告辞。”柳云眠转身就走。 第091章 卫夫人发作 她今日,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她不求掏心掏肺,但是从来不会那样理直气壮地利用别人。 她甚至想着,对付孙姨娘,多少也帮了卫夫人。 她想帮忙,人家只想利用。 到底不是一路人。 孙姨娘,就交给卫夫人自己以后慢慢斗吧。 她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莫扯老子! 柳云眠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戈显然没明白,皱眉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愣神,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今天柳云眠还教她,手上的那些穴位,都该如何按,有什么功效…… 她没有把柳云眠当成朋友,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个多年故友。 其实,她没觉得是利用。 她了解孙姨娘,后者根本不敢直接动手的。 但是…… 柳云眠生气了;而且她生气的,让卫夫人觉得,无可辩驳。 卫夫人忍不住想,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 卫戈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他看出来了,柳云眠很不高兴。 而且这份气,似乎冲着卫夫人去了。 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问,否则就是给卫夫人没脸。 他让人都下去,打算单独问问卫夫人。 不料,一向脾气很好,待人又宽和的卫夫人,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发作,指着孙姨娘道:“来人,先把姨娘带下去。” “夫人,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卫戈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先下去。” 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卫戈才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卫夫人道:“你这是怎么了?吉祥她总不能,真的把人推下去吧。” “那大人,是觉得我不对?” 卫戈:“……你管教下人,我自是没什么话说,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今日火气,为什么这么大?” 从始至终,他都很平静。 卫夫人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些许。 可是这次,她不想忍了,控制不住那种。 “四郎可知道,”她换了称呼,“我为什么会得病?” “不是说,柿子吃多了?我不是很相信。” “四郎既然不相信,为什么我用了她的药却好多了?难不成,我伙同外人,用我的性命开玩笑?”卫夫人冷笑着道。 “你看你,我又没有埋怨你。现在关起门来,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卫戈道。 在妻子和小妾之间,他肯定有偏向。 卫夫人沉默片刻,低头道:“是我的错。我今日做错了事情,不反思自己,反而迁怒四郎。” “你做错了事情?”卫戈惊讶 。 总不能是自己夫人想要柳云眠的性命吧。 “阿妤不怕,有什么事情,跟为夫说。”卫戈喊着卫夫人的小字,把大手搭在她肩膀上。 卫夫人泪如雨下:“我纵容那个贱人太久了!” 她从来都是隐忍优雅的,何曾这样说过话? 可是今日,看到柳云眠近乎割袍断义的举动,她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或许借着这股还算真的情感,她就能彻底说出来了。 她是这般想的,也这般做了。 “四郎知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误闯府中禁地,被老祖宗打了一巴掌,颜面尽失?” 那一次,卫戈维护了她,被打了二十军棍。 卫夫人才初进门就犯错被打脸,羞愤欲死;可是也是那次,她知道了枕边人多么可靠。 之后卫戈糊涂过很多次,她埋怨过,却没真的恨过。 因为真的深爱他,也明白,这个男人的担当。 “四郎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洲儿之后那个孩子没有保住?” 卫夫人哭着把这么多年来藏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卫戈被深深震惊了。 卫夫人和孙姨娘,都是他的女人。 一个少年夫妻,恩爱十几年;另一个更是从小陪伴,体贴入微。 不管谁在撒谎,后果都是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的。 “包括今日之事,四郎不要当成后院之事;像你在军中那样去查,自然有个水落石出!” “只可惜,”卫夫人自嘲地笑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云眠了。” 柳云眠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一身骄傲。 一百斤的人,有九十斤傲骨。 “我原本想着,我给了她许多补偿,让她帮帮我,揭穿孙姨娘的真面目。” “可是我自以为是了。” “到底是我下作了。” “阿妤,别这么说自己。”卫戈太过震惊,安慰的话就有些无力。 “说我看低了她。”卫夫人道,“倘若有机会,我想登门和她道歉。” 她话锋一转,“至于家里的事情,四郎看着处置吧,我太累了。” “阿妤……” “四郎,我累了,我想静静。” “那,那你歇着。” 卫戈出来,被风一吹,只觉得头疼欲裂。 引以为傲的后院和谐,妻妾和睦,原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原来妻妾两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柳云眠去了王老板那里,给他儿子看过,然后草草买了一些东西,就带着胖丫回去了。 “眠眠,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胖丫问。 “没有,就是觉得有点累。” 心累。 柳云眠见胖丫担忧,笑着对她道:“还是咱们俩这般好。” 谁也不用拐弯抹角,想说什么直接就说了。 没想到,回家之后,柳云眠被观音奴缠上分糖果,胖丫对一直不假辞色的陆辞偷偷招招手。 “陆辞,我和你说——” 陆辞已经习惯她这般没规矩,都是柳云眠惯的,他没有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他有自知之明。 “眠眠今日肯定吃亏了。”胖丫严肃地道,“你没看她头发都湿了吗?又换了衣裳。她说自己不小心踩空落了水,我觉得肯定不是。” 陆辞也发现了。 他还发现,柳云眠情绪不高。 往常回来的时候,她眼神都是亮晶晶的,声音也是雀跃的。 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你好好问问她,我那会儿不在。我真不该走!我怀疑那个孙姨娘搞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陆辞淡淡道,转身进去。 胖丫见他这般,一点儿都不着急,不由哼了一声:“果然,要男人有什么用!” 陆辞:“……” 算了,他不和她一般见识。 第092章 法力高深,不怕狗血 观音奴得了糖,立刻拿着去找他的小伙伴们分享。 因为有糖果的绝对诱惑,他孩子王的地位,简直比皇上的皇位还稳固。 毕竟他解决了大家的口腹之欲,这点皇上都不敢说做到了呢! “今日发生什么事情了?”陆辞抱着火盆进来问道。 火盆里放着上好的银霜炭,是柳云眠为了过冬提前置办的。 她说提前买,能便宜三五文。 她还说,陆辞不了解女人买东西的这种心理。 一定要买到最便宜的,那种高兴,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 陆辞真不懂,但是遇到不懂的,他听话就是。 他点燃了炭火,让柳云眠散开头发。 柳云眠坐在小杌子上,靠着炭盆。 陆辞笑着叮嘱她,“也别离太近,烧了你头发。” 柳云眠哼哼着道:“我有假发。” 她的空间药店里,真的有假发。 “拿点板栗过来,这火不烤点什么真浪费了。”柳云眠又道,“等红薯下来就更好了。” 陆辞哭笑不得,取来板栗烤上。 “一会儿吃什么饭呢?你在家做什么了今天?” 陆辞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道:“你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柳云眠:她表现得这么明显? 哦,是衣裳和头发。 “就是不小心掉水里了,不过我会凫水,所以没什么关系啦。” “你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话就特别多。” “哦。”柳云眠叹气,拿着棍子戳着火盆里的炭,“陆辞,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傻?” “有点。” 柳云眠:“……” 你这么会聊天,是谁的高徒啊! 真是醉了。 “不过傻得让人喜欢。” 哎哟,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油嘴滑舌! “说吧。”陆辞道,“今日是不是受委屈了?” 他声音温和而有磁性,眼神鼓励。 柳云眠:不能看,那双眼真的容易把人吸进去。 “也不算委屈,就是觉得我有点傻。” 她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然后认真反省自己道:“我一边说着和她们不是一路人,一边有了喜好,还不自量力地想要帮忙……” 结果,被人当枪使。 “如果说赤诚之心有错,那你真就错了。”陆辞想了想后道,“这世上,总有以赤诚回报赤诚的人,你只是没遇到。” “真正的傻子,是至死不误;而你只是落水就想明白了。” “是不是,以后我应该多给自己泼点冷水冷静冷静?”柳云眠自嘲地道。 “眠眠。”陆辞第一次这般喊她,但是柳云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注意到。 陆辞却有一种小孩偷吃到了糖的兴奋。 “她们从小就被人教过这些,斗争,驭人之术;但是没有人教过你。”陆辞认真地道,“所以你能这么快明白过来,已经是天赋异禀。” 不要拿着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浸淫环境几十年的经验去比。 “你总会越来越好的。”陆辞郑重道,“她们有的这些,你都会有。而你的赤诚之心,她们永远都不会有。” 倘若千篇一律,她又如何是柳云眠,而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倘若她真的心硬如铁,又怎么会在一日日的相处之中,不自觉地把他划到自己人的行列之中? 陆辞认真地请过李哲。 他问李哲有什么打算。 李哲说,就这般过着,因为时间会给出答案。 当他已经成为柳云杏的习惯,两人之事,水到渠成。 陆辞想,他和柳云眠,也正在走这条路。 他很满意。 “陆辞,”柳云眠忽然笑了,“会说你就多说点。” 陆辞愣了下,随即大笑。 “不想了,我和她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对,日后也不会是一路人。” 就像韩大人,从来也不让韩夫人出去应酬,怕她因为丫鬟的身份受委屈。 这么多年下来,京城各家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 陆辞见贤思齐,日后也会这般安顿柳云眠。 “我最近不想去县城了。”柳云眠道,“让我缓缓。” “那就不去了,正好天也冷了。”陆辞道,“岳父大人也要下场,家里的事情也够你忙的。你想吃豆腐吗?泡豆子,明日给你做豆腐吃?” 柳云眠和高氏一样,喜欢吃豆花。 而且她看着陆辞推磨,总觉得很快乐。 “好!” 就吃陆辞的豆腐! 柳云眠愉快地决定了。 她把头发烤干,随便松松挽起,提着今天买的肉出门。 她要回娘家要点豆子去。 陆辞也跟她一起。 两人走到门口,脚步都停了下来,交换了一个眼神。 门外有人。 但是只有一个人,而且听呼吸,似乎是个女人。 柳云眠指指自己,做了个要先出去的手势。 陆辞却把她往自己背后一推,先出去了。 “哗——” 柳云眠看呆了。 一盆红红的东西,像油漆一样,被结结实实泼在了陆辞身上。 陆辞头发上,身上全都被染红,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满地的血。 “你,怎么是你?”乐氏端着木盆,吓得转身就跑。 好啊,原来是她。 柳云眠提步就要出来找她算账,却被陆辞言词喝止。 “你站住!别过来!” 柳云眠:“……” 咋,被人泼了血,你变身了?还敢吼自己了? “是狗血。”陆辞道,“你进屋去,等我收拾好了再出来。” 柳云眠还没反应过来。 狗血怎么了? 可是陆辞脸都顾不得擦,只一叠声地催她进去,仿佛这是洪水猛兽似的。 柳云眠懵懵懂懂地进去,半晌后才想明白。 敢情她故意吓唬乐氏,后者把她当成了妖精,所以上门泼狗血啊! 更搞笑的是,陆辞似乎也信了? 陆辞衣裳都没进来拿,直接在院子里提了井水上来,把自己反反复复冲…… 柳云眠看得都有些不忍,把窗户开得大些:“陆辞,你别染了风寒。” 他们俩今日,是不是都有水灾啊! 陆辞:“关上窗!” 柳云眠:“……我法力高深,不怕狗血。” 陆辞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我怕你看我。” 柳云眠:“你有什么好看的!” 她“哐”地一声关了窗户,脸上微热。 她刚才,确实在偷看陆辞的身材,被抓现形了。 第093章 半夜烧纸 柳云眠决定晚上多做几道菜,就当庆祝自己学到了人生新课程,也算犒劳陆辞为她挡狗血,又辛辛苦苦收拾。 陆辞不知道用了多少水冲洗门口,水都流出去很远,以至于路过的人都以为柳云眠又在家里“做法”。 太辛苦了。 柳云眠做了糖醋鲤鱼,葱爆羊肉,拔丝山药,清炒藕片,熬了鸡汤,额外给陆辞加了个羊杂汤。 陆辞喜欢羊肉羊杂。 每道菜,都是两大盘。 安虎和胖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一个字都不肯说,埋头苦吃。 翠微在旁边看着好笑。 柳云眠则给三个孩子布菜,看他们吃得热火朝天。 现在基本家里做好吃的,除了送回去一份,她还把蜜蜜和铁蛋单独喊过来吃。 现在柳云眠就是侄子侄女最喜欢的人。 陆辞见她自己么怎么吃,不由道:“你吃吧,我照顾他们。” “不想吃。”柳云眠道,“可能是被油熏到了,一点儿都不想吃。” 陆辞伸手摸她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柳云眠躲开他的手:“不能。” 说嘴就打嘴。 还没到睡觉的时候,柳云眠就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她从空间里摸了个体温计测了一下体温。 好家伙,38度2。 这身体,也太弱不禁风了。 不过她也没在意,找出药吃下,对紧张的陆辞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你睡吧,我看着你。” 观音奴在外面和铁蛋追着包子玩,还不肯睡觉。 陆辞推开窗户道:“观音奴,别闹了,娘生病了。” 观音奴立刻回来,铁蛋也跟着跑进来。 柳云眠:“……你和观音奴说什么?” “他也得学会疼你。”陆辞道。 观音奴和铁蛋趴在炕边,焦急地看向柳云眠。 “娘,你生病了吗?”观音奴现在说话越来越流畅。 “姑姑,我是不是该回去告诉祖母?”铁蛋道,“我生病的时候,娘抱抱就好了。” 柳云眠头嗡嗡地疼,闻言哭笑不得地道:“我没事,铁蛋,让胖丫送你回家睡觉。观音奴,你跟着翠微梳洗睡觉。” “娘,您真的没事吗?”观音奴问。 柳云眠点点头。 “没事您起来走两步我看看。”观音奴道。 柳云眠:“……” 我的好大儿! 铁蛋回去了,陆辞和观音奴在炕上,一左一右地陪着柳云眠。 柳云眠头疼厉害,所以也没力气劝说,在左右两大“护法”的目光加持下,沉沉睡了过去。 观音奴不放心,时不时伸手摸摸她的鼻息,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爹,娘会死吗?” “不会。”陆辞道,“过来,爹抱着你睡。” 观音奴钻进了他怀里,乖乖巧巧地躺在他臂弯。 陆辞扯过被子把他包起来,低头看着他的眉眼,轻声问道:“观音奴记得从前的事情吗?” “从前?”观音奴道,“是小豆子抢我黄泥,气得我尿了一泡尿上去,那么久之前吗?” 他说的,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这小子,越来越玩得开,也不吃亏,还颇有心眼。 而且他在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回来跟柳云眠说,所以陆辞也知道。 “更久之前,比如你跟着翠微从京城来这里。” 观音奴有些懵懂,半晌后道:“坐马车累。” 他还依稀记得从前身边有好多人,但是那些人的脸,都挺模糊了。 京城的房子很大,有很多人,有很美的风景。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 陆辞心中叹气,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我睡了,爹看着娘吗?” “嗯,我看着。” “那我们轮流,”观音奴实在支撑不住眼皮子打架,“爹你等我醒来替你。” “嗯,睡吧。” 观音奴这才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陆辞抱了他一会儿,才把他放在柳云眠的身边。 他见到柳云眠的嘴唇有点干,下去给她烧了开水,往灶底添了柴火,又舀了一些水出来。 这样有冷有热,晚上随时喝都行。 翠微听见外面动静,下来查看,见状忙要搭把手。 陆辞让她把观音奴抱回去睡,自己继续守着柳云眠。 他坐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 柳云眠是今日落水染了风寒,还是被那狗血冲撞了,他不确定。 他想起上个月鬼节买的纸钱还有,下去在院子里烧了些纸钱。 他想念叨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纸钱发呆。 “娘呀,走水了,走水了!”胖丫起来解手,迷迷瞪瞪,结果出门就见火光,不由大嚷道。 陆辞:“……是我。” 胖丫弄清楚了,不由嘀咕道:“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偷偷烧纸吓死人。” 陆辞没搭理她。 路过的各路神仙,请你们保佑柳云眠,让她逢凶化吉。 如果她有得罪和冒犯之处,请多多包容。 她一片赤诚,积德行善,请诸位照应。 陆辞把纸钱烧完,虔诚叩首,然后才回到屋里。 他在门口等寒气散尽,把烟熏火燎的外裳脱下,洗了手后才来到炕边。 陆辞搓了搓手,把手心搓热,才又摸了摸柳云眠的额头。 他摸到了汗。 还好,退烧了。 陆辞总算松了口气,却还是没敢睡,脱鞋在炕边靠着墙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她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吧。 老天爷对他,总算网开一面。 “主子,您还没睡?”下半夜,安虎见正屋灯光还亮着,忍不住在窗下问。 实际上,他也一直没睡。 陆辞烧纸钱的时候他就在屋里,把窗户偷偷开了条缝隙看。 只是这会儿,实在太晚了。 他心疼自家主子,也担心柳云眠情况不好,这才忍不住问道。 “没事。你醒了?”陆辞口气平静。 安虎:“……哦,是醒了。” “那就去把乐氏的手废了。”陆辞淡淡道,“做得干净些。” “是!” 安虎心里苦,但是安虎不说。 他去也! 凌晨时分,安虎回来复命,陆辞还没睡,轻声让他下去歇着。 柳云眠一觉醒来,已经好了许多,却被陆辞的黑眼圈吓了一大跳。 哥,你是靠颜值让我下饭的,你不能这样啊! “你一直看着我?” “不是,”陆辞道,“有点心事,失眠了。” “哦。” 那就好。 “什么心事啊?”柳云眠打着哈欠坐起身来。 明日柳秀才就要启程去省城应考,她今日得回家给亲爹饯行,祝她爹马到功成,独占鳌头。 第094章 大考前夕 陆辞道:“之前想麻烦你的事情,万神一直没有把脉案带回来。” 哦,原来是惦记着这件事情。 “放心吧,万神飞得那么高,不会被人煮了的。” 陆辞:“……” 他担心的是万神吗? 柳云眠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果然生病让人元气大伤。 观音奴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有陪着柳云眠,感到十分愧疚,对陆辞也颇为埋怨。 说好的大家轮流陪着娘,结果你自己都占了。 “爹,你不是讲究人!”观音奴气鼓鼓地说。 柳云眠给他盛了一碗牛乳,笑道:“你跟谁学的?还讲究人呢!” “反正我爹就不讲究。” “快喝,喝完了娘带你去外公家。” “我想去外公家,自己就去了,才不用娘带呢!” 哎呦喂,臭小子怎么这么叛逆。 不过观音奴嘴皮子越溜,她越高兴。 柳云眠去的时候,高氏正带着张氏一起给柳秀才收拾东西。 “我姐呢?”柳云眠上前帮忙扯着被角让高氏下针,同时开口问道。 “我和娘就行了,”张氏快人快语地道,“让她去摆摊了。这会儿秋收,大家兜里都有钱,她一天有时候几十文,可不舍得耽误。来,你一边坐着,我来就行。” “真是钻到钱眼里了。”柳云眠笑嘻嘻地道。 “过日子,不都是这样一点一滴攒起来的吗?”张氏又骂柳云眠,“你手头紧点,大手大脚的,谁家天天吃肉?” 柳云眠吐吐舌头,“我馋。” 张氏笑骂道:“你说村里哪个妇人好意思就这样大喇喇说自己嘴馋?你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说着说着,她忽然问:“眠眠,你能不能和妹夫商量商量,让妹夫陪着爹去省城赶考?” “啊?”柳云眠惊住了。 高氏道:“哪有放着自己三个亲儿子不用,去用女婿的道理?” 张氏叹气:“娘,我不是舍不得自家人,非得用妹夫。而是实在是……” 柳明仁他们兄弟三个,要么太老实,要么脾气太大。 出门既怕被人欺负,也怕闯祸,怎么都是为难。 柳云眠笑着婉拒道:“嫂子,你想什么呢!咱们是去赶考,也不是去打架,能遇到什么事情?让大哥二哥陪着就行。陆辞他,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虽然妹夫腿脚有点毛病,但是……” “不是说腿脚毛病,”柳云眠道,“我是说,他出面就不合适。” 省城不比他们这里穷乡僻壤,那里有权有势的人就多了。 指不定,就有人认识陆辞。 “他是侯府出来的人,要是遇到从前熟人,多抹不开面子。” 可能还得给人下跪,情何以堪? 柳云眠将心比心,觉得是自己的话,肯定不愿意,所以就不让陆辞为了自己家而受辱了。 张氏连连点头:“还是眠眠想得周到,我这猪脑子,就没想到这一层。行,那就让你大哥二哥陪着爹去。” 柳云眠默默掏出五十两银子。 她不出人,但是她出钱。 “你这是干什么?”高氏皱眉道,“把银子收起来!” 张氏也直说不要。 “穷家富路。”柳云眠道,“我手头也没有多少,就出五十两银子,别让爹和两个哥哥路上委屈了。秋闱三年一次,可是最大的事情,别因为舍不得钱,去了吃不好睡不好,耽误我爹考试。” 推来推去好久,高氏才做主,让张氏把银子收了。 张氏连声道,“这可怎么好,总是花眠眠的银子。” “都是一家人,不要那么外道。” 柳家的人都不是贪得无厌的,心里都有数。 高氏之前隐隐和柳云眠抱怨过,觉得她补贴家里,张氏回自己娘家的时候竟然敢带两只鸡了,就不太开心。 不过柳云眠开解了她。 她过得好了惦记着自己亲娘,那嫂子惦记她自己的娘,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高氏很快就想明白了,道:“也是,你嫂子是有分寸的人。” 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云眠一直觉得,只要不过分,那么就可以迁就,不值当为了那么点东西,闹得鸡犬不宁。 她的情绪,也是有价值的。 “我的娘嘞,说话没注意,竟然下雨了!”张氏忙冲出去收拾院子里的衣裳。 观音奴和铁蛋却高兴地直拍手。 他们两个等着雨后上山采蘑菇呢! 这场真是及时雨。 “你们两个祖宗,赶紧给我进屋去!”张氏骂道。 观音奴和铁蛋却不肯,对视一眼,拉着手跑到门楼下面蹲着看下雨。 张氏:“这俩熊孩子,下雨有什么好看的?蜜蜜,给你弟弟们拿两个小杌子过来,再给他们抓把花生。” 蜜蜜笑着答应,从厨房出来。 跟出来的柳云眠忙道:“我来,蜜蜜你也去坐着。” 都是孩子。 张氏笑道:“你就惯着她吧,惯坏了嫁不出去,以后去你家吃喝。” “那行,我愿意养着咱们蜜蜜。”柳云眠大笑着道。 蜜蜜乖巧懂事,话不多,但是眼里有活,谁不心疼? 蜜蜜先安顿好两个弟弟,然后看着雨越来越大,担心地道:“大姑姑那边,不知道是不是要收摊了。娘,我去看看!” “去吧,撑着伞,去给你大姑姑搭把手。” 村里的姑娘,勤快有眼力见儿,才让人喜欢。 柳云眠却心疼孩子,“你别去了,我去。” “那我陪着小姑姑去。” “好。” 两个人刚出门,就看到李哲帮柳云杏拉着板车,柳云杏在旁边帮忙打伞。 雨很大,伞很小,柳云杏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伞外面。 得了,人家回来了! 还是双双把家还。 这雨下得好啊,感情都升华了。 高氏听说李哲来了,也从屋里出来。 这是她特别看重的准姑爷,待遇也是最好的,陆辞比不了。 关于这点,陆辞自圆其说——他毕竟是已经上了钩的,比不了比不了。 其实更真实的原因是,在这段感情里,自家女儿是高攀的;而对陆辞,高氏没有这种心理压力。 “这么急的雨,下不了多久。”高氏嗔怪道,“你们俩避避雨就是,冒雨往家里跑什么?” “没什么事,下雨也没人,不想在那里耗着了。”柳云杏道,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柳云眠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柳云眠:干哈? 有她的事? 第095章 卫戈上门 柳云杏进屋换衣裳,她偷偷跟着溜进去。 柳云杏甚至都不着急换衣裳了,直接拉着她的手道:“眠眠,你跟姐说,你是不是对舅母做了什么?” 柳云眠莫名其妙。 “我对舅母做了什么?” 难道不是反过来吗? “我没做什么,是她泼了陆辞一身的狗血。”柳云眠现在说起来还生气,“等着,这事没完!” 她昨天实在被惊呆了,也可能是生病迷糊了,竟然让乐氏就那般跑了。 柳云杏有些不敢相信,一边拧着衣裳上的雨水一边问:“真不是你干的?” “我干什么了?她怎么了?” 难道老天开了眼? 那就该来一道雷,直接劈死这些上蹿下跳的玩意! “我今日在茶摊上听说,舅母昨晚右手忽然一阵剧痛,然后手就废了,还没有外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柳云杏就想着,是不是柳云眠动了手脚。 柳云眠表示冤枉:“我要是真有那隔山打牛的神功,怎么会就断她一只手?我直接把她脑袋打开花!” 但是她非常怀疑,这是陆辞的手笔。 不过她没说。 柳云杏道:“不是你就好。虽说她们确实过分,也活该,但是如果是咱们动手,心里以后也会不安的。” 柳云眠表示,不会! 她没有那么圣母。 她外家的人,死光了才好,最好寸草不生。 想想她们做过的那些奇葩事,简直让人气炸肺。 高氏就不是高家的人了? 没有见过那样虐待女儿的人家。 回去就给陆辞加鸡腿,加两个! 外面的雨果真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晴天出了太阳。 张氏高兴地道:“这是知道明天咱们家要出门,老天爷也照顾呢!要我说,这是个好兆头,爹一定能高中!” 高氏嗔道:“你看你,不是跟你说了,不许说这话嘛!” 最近柳家的规矩是不能说“落”,也不能说“中”。 不能不吉利,也不能给压力,真难啊。 张氏也不生气,多年婆媳融洽相处,比不上母女,也算半个母女了。 “我不说,我不说了。”张氏笑道,“我做饭去,不说话!” 家里都是女人,李哲不好意思多待,就在门口帮忙看孩子。 中午吃过饭,观音奴和铁蛋嚷嚷着要上山去捡蘑菇。 李哲要陪着他们去,却被陆辞喊住:“岳父大人明天就要出行。咱们这些经常在外行走的,帮忙想想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 李哲从善如流,甚至高兴地坐下了。 他喜欢“岳父大人”这个称呼。 还是陆辞懂他心思。 柳云眠道:“走,我带着你们去!我也好久没上山了,去看看有没有酸枣。” 她馋酸枣了。 “酸枣?”家里几个女人的目光立刻像x光一样投射过来。 柳云眠:“……” “眠眠,你是不是有了?”高氏作为长辈先开口。 这下,家里所有男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陆辞笑得一脸玩味,似乎在等柳云眠的回答。 柳云眠没好气地道:“怀个粑粑!” 众人:“……” 张氏道:“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我当初怀蜜蜜的时候,就是孩子都会动了才发现!那时候多傻!” 她觉得,说不定就是她那一碗汤起了作用。 现在至少这俩人,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陌生和别扭了。 张氏觉得自己居功至伟,想叉腰挺胸。 柳云杏则道:“你想吃酸枣,姐去给你摘,你在家里等着。” “姐,我没怀孕,也没残废。”她翻了个白眼道。 柳云杏一巴掌拍在她手上,“胡说什么呢!” 陆辞腿脚不好,当着面说残废,这不是往人心口捅刀子吗? 柳云眠:他又不是真的瘸。 “真没有吗?”柳云杏觉得自己打重了,又有点后悔,帮她揉了两下手背问。 如果有,那说明她已经完成了新纪元的人类都无法完成的壮举——雌雄同体,自己完成繁衍。 “没有。走了,上山采蘑菇去了!” 赶紧跑! 张氏忙道:“等爹的好消息,和眠眠的好消息一起,咱们双喜临门。” 高氏气得又骂她不会说话。 都说了,给压力的事情不让说嘛! 一家人都笑起来,其乐融融。 陆辞不放心地叮嘱胖丫:“早点回来,别在山上逗留太久。” 柳云眠昨晚才发烧,其实今日都不该进山。 不过她做了决定,陆辞也不想她扫兴。 胖丫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否则你半夜还得烧纸钱,装神弄鬼吓人。 他们离开之后,陆辞陪着柳家人说了会儿话,村里人知道柳秀才明日要出行,关系好的,也都来坐坐。 陆辞不喜人多,便自己回了家。 柳云眠昨日换下的衣裳还没洗;今天天气湿冷,他早点把炕烧上驱驱寒;去邻居家买只鸡给她处理干净,熬上鸡汤补补…… 现在家里有了井,洗衣裳方便,再也不用去河边洗被人围观。 陆辞洗衣裳的时候,院门被打开,却没什么声音。 陆辞抬头,便看见包子悄无声息的进来。 “怎么没跟着你娘进山?” 包子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前爪,表示很嫌弃山上的泥泞。 它可是一只爱干净的猫! 虽然它体型大了点,但是它一直坚信,它就是一只猫。 猫爱干净,它就爱干净。 陆辞在它身上 ua了两把,笑骂道:“不跟着你娘,自己跑回来做什么?” 包子不理他,自己径直开了屋里的门,趴在屋里“监督”他洗衣裳。 陆辞也知道它什么德行,也没理它,把洗干净的衣裳用力一拧,水哗哗淌下。 拧完了之后,陆辞盯着手里皱巴巴的裙子,忽然想起来,柳云眠自己洗的时候,似乎每次都没有拧这条裙子…… 是,不能拧干的? 他看着手里的裙子发呆。 感觉又要挨骂了? “是这里吗?”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大人,是这里。” “门开着,进去看看。” “是。” 陆辞转身抬头,就见两个高大的男人进入自家。 并不认识。 卫戈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吃惊。 因为面前的陆辞,正拿着一条女人的红裙…… 这是在yy什么? 第096章 王见王 “两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陆辞淡定地把柳云眠的裙子甩了甩,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晾衣绳前,把裙子搭上去,又生硬地地拉了拉褶皱。 也不知道这裙子能不能抢救一下,希望柳云眠别生气。 卫戈的目光落在陆辞腿上,眸色微深。 他自报家门,“我是卫戈。”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 战功赫赫,沉稳谦和,实则心机深沉的前镇通侯萧衍;如果不是因为受到太子牵连,现在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只是,萧衍的腿……还有他现在,竟然要做这些女人的活计? 说起来,卫戈昨晚也是一夜未睡。 他思来想去,和卫夫人说,把孙姨娘送回家中替他侍奉双亲。 真相如何,并没有那么容易查,也非一日之功。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女人已经水火不容。 先把孙姨娘送走,然后再慢慢查。 卫夫人对此的态度是,点到为止。 她也不想要孙姨娘的命,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既然已经撕破脸,她就不会再给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卫戈想要的那些证据,想要查证的真相,一定会查到。 这个男人,只是把后院想得太简单,却不傻。 卫戈答应了她。 发妻嫡子嫡女,于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只是卫夫人,依然闷闷不乐。 卫戈问起,她就提了柳云眠。 “你不就是想让她再来吗?我给你解决。” 最坏的结果,是威逼利诱。 为了妻子,卫戈决定做这个坏人。 卫夫人却提醒他道:“四郎,你之前说,你写信问韩平川,他非但没有正面回答,还跟你阴阳怪气,是不是?” “嗯。他那个人,风评向来不好,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卫戈道,“爹对韩大人敬佩至极,只当看在韩大人面子上。” “不是那个意思。”卫夫人道,“我们和韩平川无冤无仇,我又身染重病,他何至于见死不救?” 既然是韩家的孩子,是韩大人最宠爱的幼子,如何能偏到这种程度? “四郎,我想着,会不会是,韩平川认识柳云眠,然后维护她?” 卫戈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韩平川也是初来乍到,和云眠一个妇人,很难有什么交情。而且云眠那性子……” 也着实不讨男人欢心吧。 所以卫夫人分析认为,韩平川,可能认识柳云眠的夫君。 一语惊醒梦中人。 韩平川这个人,性格古怪,和他交好的人,屈指可数。 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萧衍。 萧衍被发卖为奴了……好像也是临州一带? 卫夫人还在道,“说实话,我对云眠的相公,很好奇。什么样的男人,她能看上;什么样的男人,能包容她。” “萧衍。”卫戈道。 卫夫人自然也是大惊。 卫戈让人顺着这条线查了一番,果然查证了,柳云眠的相公陆辞,正是镇通侯萧衍。 卫戈立刻带着心腹,马不停蹄地奔着柳树村来了。 路上下雨,为了避雨耽误了些许时间,所以这会儿才赶到。 没想到,看到的就是如此令人震撼的一幕,以至于卫戈都怀疑起自己的调查结果。 但是除了萧衍,谁能有这般云淡风轻的气度? 最重要的是,陆辞听他自报家门后,丝毫没有茫然,也没有慌张。 他笑着拱拱手:“卫家四郎之名,如雷贯耳,今日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萧衍。”卫戈几乎是笃定地道。 “萧衍已不在,”陆辞镇定自若地道,“内子喊我陆辞,卫大人也入乡随俗吧。” 好一个入乡随俗。 这时候,包子懒洋洋地站起来,从屋里迈步出来。 卫戈被它的样子吸引,看到那双油亮的眼睛,顿时一惊:“这是……豹子?” 他想说金线豹,可是这通体的乌黑怎么回事? “是包子,内子给它取名包子。”陆辞含笑纠正道,“金线豹,内子顽皮,给它染黑了。” 包子对着陆辞龇牙咆哮:别提这茬! 陆辞弯腰摸摸它的皮毛,“找你娘去,跟你娘说,家里来客人了。” 包子慢悠悠地走出去。 它是一只猫,得保持优雅。 不能像大欢那只蠢鹅子,见了谁都呱呱呱地聒噪,吵死了;又喜欢啄人屁股,真是没风度。 看它多优雅,一般只咬脖子。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大欢今日是去河边游泳勾搭母鹅去了,要不肯定也在家教这些人做人。 陆辞把卫戈请到屋里,先在炕上铺好白天用的床单,然后把炕桌放好,沏上茶水。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熟练而自然,甚至可以说行云流水。 卫戈震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自进来到现在,他处于一种明明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始终无法相信的矛盾之中。 陆辞在他对面坐下,寒暄几句后直入正题。 “卫大人光临寒舍,是有事吗?” 卫戈这才回神,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日前内子重病,得尊夫人妙手回春;中间两人有些误会,内子郁郁难安……意外得知竟是你的妻子,所以前来拜访。” 陆辞轻笑:“内子眼睛干净,见不得脏东西;又直率坦荡,得罪之处,还请卫大人和卫夫人见谅。” 卫戈直呼好家伙。 这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后院肮脏了。 第097章 柳云眠有本事 “是我不察。”卫戈道,“让你见笑了。” 陆辞倒是没有继续冷嘲热讽。 他只想表明立场,自己是站在柳云眠这边的,也没想乘胜追击,让人难堪。 卫戈说明自己对孙姨娘的处置,恳请柳云眠再去给卫夫人看看。 这次看的,应该是心病。 陆辞却婉拒了。 “内子心地善良,断然做不出见死不救之事。她既然说了药方,那尊夫人定然可以痊愈。” “至于再见,倒也不必了。她心思简单,不喜勾心斗角。” 柳云眠不想做的事情,他不会勉强。 这世上,能让他求柳云眠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 卫戈倒也没勉强。 毕竟之前觉得柳云眠身份低微,发生这种事情应该让她低头。 但是现在知道她是萧衍的女人,对于她的傲气,卫戈觉得可以理解了。 虽然萧衍已经不复从前荣光,但是卫戈依然把他当成势均力敌之人。 两人又闲聊几句,卫戈忽然道:“离郡王不知最近如何。” 他说的,是废太子。 太子被废之后,皇上赐他一个“离”字表明态度,又把他将为郡王,幽禁起来。 “不知。”陆辞道,“我自身难保,如何管得了京城之事?只希望,他平安顺遂。” 卫戈顿了顿才道:“卫家祖训,只守好边陲,忠于皇上……” 陆辞听出他的画外音,淡淡道:“卫大人倘若担心我挟恩以报,就想太多了。” 卫戈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却不后悔。 坦白说,如果他知道柳云眠是萧衍的女人,即使卫夫人病入膏肓,他也得慎重考虑是否求医。 因为,实在太敏感。 他不可能让卫家上下几百口,都身处危险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日非要来一趟的最重要的原因。 ——撇清关系。 很自私很凉薄,但是卫家百年基业,卫家不能倒,二十万将士不能易主。 大局观,是卫家每个孩子从小受到的最重要的教育。 “不过是女人之间的来往,而且现在,内子也自己决意断了来往。”陆辞道,“日后我们定然不会提起,请卫大人放心。” 卫戈拱手,有些羞愧之色,从怀里掏出两千两银票。 “这是诊金。” 陆辞没有推辞。 他问卫戈此次进京的目的。 卫戈叹了口气道:“祖母在京城,缠绵病榻数年;内子又这般,自知时日无多,想再回京城见见家人……奈何路上病重,幸得尊夫人相救,卫某感激不尽。” 他不能拉着卫家做什么,但是如果是需要自己出力,自然义不容辞。 陆辞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拱手算是谢过。 他留卫戈吃饭。 卫戈爽快答应。 除了各自立场,更有惺惺相惜。 就是,家里现在似乎还没回来人,估计这顿饭,有得等。 正想着,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你追我赶的脚步声,像是两个小童。 铁蛋跑得快,先跑进来,抢先道:“姑丈,小姑姑说,她和胖丫在山上发现了好多好多蘑菇,就不回来吃饭了,让你做饭给我和观音奴吃!” 这孩子,发现大家都喜欢让观音奴说话,就有些不平衡,所以最近总跟观音奴抢。 话音刚落,观音奴也进来了,扶着门气喘吁吁地道:“爹,爹……我要吃蒸蛋羹!我要多的,比铁蛋多!” “不行,我才要多!”铁蛋气坏了,“我小,要让着我!观音奴,你坏!” 观音奴:“我大,我要吃大的!铁蛋你才坏!” 陆辞脑袋都要炸了。 “来,你们俩,出去打一架,谁赢了谁吃大的。” “打架不是好孩子!”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这下同仇敌忾了。 陆辞:“……家里有客人,去前院玩。谁再闹,让谁吃竹条炖肉。” 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跑了。 爹(小姑丈)生气的时候可吓人了呢! “让卫大人见笑了。”陆辞看着震惊到失语的卫戈,笑着开口道。 “观音奴?”卫戈不敢置信地道。 陆辞笑笑:“尊夫人身体能够枯木逢春,观音奴开智,不也是寻常?” 卫戈如此震惊,以至于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陆辞留他吃饭,自己蒸了螃蟹,炒了几道菜,开了一壶酒。 卫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今日不知第多少次被震惊到。 柳云眠可真了不起。 能治病,还能调教人。 明明说起来,她就是有些倔强直率,并没有多凶神恶煞,如何就把萧衍变成这般? 柳云眠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酒过三巡。 她提着两筐蘑菇进来,见到卫戈只是短暂惊讶,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出去了。 她虽然蠢,却有点脾气。 说好了不掺和,那说破天,她也不会再掺和进去。 卫戈临走之前和陆辞说:“我看你的腿,应该得尊夫人妙手回春好了吧。” 陆辞心中起了一点波澜,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装得太不像了。 其实,这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长于卫家那样的武将之家,从小见惯了各种外伤,假的就是假的,想要瞒他,确实不容易。 “嗯。”陆辞不动声色地道,“多亏娘子,也,多谢卫大人关心。” 卫戈见他已经明白,翻身上马,拱手道:“留步,再会。” 会有那一日。 他看向门口夕阳下,和铁蛋闹成一团的观音奴,双腿夹紧马腹,骑马离开。 回去的路上,卫戈已经想明白,这件事情要让卫夫人知道。 所以见到卫夫人,他立刻就说了。 卫夫人自然也很震惊。 “萧衍之妻?可是她说,那是她买来的相公啊!” “也确实是她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卫戈现在说起来,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种荒诞之事,说出去谁能相信呢? “四郎,你说会不会,柳云眠本来就是萧衍的人。两人用这一出,纯属瞒天过海?” 如果柳云眠是镇通侯收拢的能人,那似乎就能解释柳云眠身上的那些不合理之处。 “不是。”卫戈道,“我查过了。柳云眠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临州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临州。” 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应该就是周家。 她在周家做了七八年的丫鬟,那算是她见过的最大世面。 而卫夫人,对周老太爷的名号,甚至都不太熟悉。 经过卫戈再三提醒,才勉强对号入座。 就是这样一个即使位居三品,但是也名不见经传的人,府里的丫鬟就这般厉害? 卫夫人不信。 第098章 梦中的男人? 她觉得,这是柳云眠自己之能。 还有,萧衍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或者说,柳云眠的运气,也实在不差。 二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侯爷?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到这里,卫夫人只感慨月老这根红线的传奇。 但是等卫戈提起“观音奴”这名字时,卫夫人才真正吃惊。 “您是说,观音奴不聋不哑,和正常孩子一样了?”她声音都变了。 卫戈想了想后道:“如果萧衍没骗我的话,应该如此。” 那个孩子,和村里的孩子一样茁壮,晒得皮肤微黑,跑起来疯快,看着再结实不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口齿伶俐,聪明机灵,哪有一点儿蠢笨的样子? 卫夫人捂住了嘴。 半晌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道:“那这胜负,也不能算尘埃落定了吧。” 卫戈比她懂得多,“原本就没定,现在更……且等着看。萧衍回京之日,就是风起之时。” 他庆幸自己走了这一趟,知道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睡吧。”卫戈道,“我去写信。” 他得祖父和父亲写信,告知他们这件事情,早做准备。 卫夫人让身边的丫鬟跟着去伺候。 孙姨娘走了,会有别人。 与其日后被人占了便宜,不如安排自己身边知根知底的人。 卫戈却摆摆手拒绝。 孙姨娘的事情,他现在想想还觉得心累。 女人多了,真的太烦;他就后悔当初没有当机立断,把吉祥给嫁出去,结果引来现在这么多纷争。 卫夫人也没勉强。 她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奶娘担忧地道:“夫人,您早点睡吧。” “奶娘,我睡不着。”卫夫人道。 她现在有种很奇怪的兴奋。 她觉得她和柳云眠,会有再见那一日。 她会回报柳云眠今日救命之恩,好让后者知道,自己也并非凉薄之人。 没错,卫夫人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愧对了柳云眠。 现在好了,柳云眠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这个战场。 卫夫人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奶娘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地道:“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奶娘,”卫夫人道,“我从来没有怕过谁,双手也曾染血,却未曾后悔。可是对云眠,我真是愧疚了。” 柳云眠是真心对她的。 她却像个渣男一样辜负了柳云眠的真诚。 这对卫夫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她也是真心想弥补柳云眠。 日后再见,她还是总兵夫人,而柳云眠,大概就是侯夫人了。 自己能回报她的。 她且等着。 柳云眠不知道卫夫人还惦记自己,饱饱地睡了一觉。 可能睡得时间太久,后半段全是做梦。 刚开始她梦见自己去采蘑菇。 一朵一朵又一朵,采也采不完,正是白天遇到的大丰收。 然后,她见到了一个男人。 是陆辞呀! 快穿好衣裳跟我回家做饭。 她带着陆辞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后面大喊:“柳云眠,说好的一起做单身狗,你却偷偷脱了单,还塞我一嘴狗粮!看爸爸怎么教训你!” “李恒,我错了,别闹别闹。” 然后画面一转,就来到炮火连天,断壁残垣的国外。 李恒倒在血泊中,她焦急万分,准备急救,李恒却拉住她的手说:“眠眠,这次我是真的不行了。要不,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闭嘴!李恒!” “眠眠,别管我,你快走。” “我不走,我们一起走!” “你给我坚持住,你睁眼啊!李恒,求求你,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李恒,李恒……” 然后,流弹飞来,周围一片炽热,柳云眠醒在了洞房里。 李恒…… 她的闺蜜,她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那个说要和她一起养老,做彼此陪伴,远离男人的李恒,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再也没有人怀疑,她和那个剃着平头,比男人还飒爽,名字也像男人的李恒是拉拉了。 李恒不在了。 柳云眠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光已大亮,而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穿越前的事情,在一日日的生活中渐渐远去。 那些不敢想的伤痛,却在毫无防备间浮上心头。 柳云眠怅然若失,心揪在一起,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李恒,你是不是也穿越了? 如果你也穿越了,做我的孩子吧。 算了,我找不到生孩子的男人;那做我侄女外甥女吧。 李恒,你不许嘲笑我没出息! 我就是这么怂,要不你来抢个山头,咱们做土匪头子,专门打劫良家美男好不好? 柳云眠想着想着,泪洒枕畔。 “娘子,该起床了。”陆辞掀开帘子进来,“今日还得送岳父出门。” “哦,好,我知道了。”柳云眠背对着他爬起来,吸了吸鼻子道,“这天气转冷,我就开始犯鼻炎了。” “鼻炎是什么?” “就是一种容易流鼻涕,淌眼泪的病,换季时候容易犯病。” “那娘子多保暖。”陆辞倒也没有刨根究底。 众人一起送柳家父子出了门。 李哲也来了。 他打算把几人送到省城,安顿好了再回来。 只临走之前,陆辞把他拉到一边,说是要托他办点事。 李哲客气道:“您有什么吩咐?” “你认识李恒吗?”陆辞道。 “李恒?认识……” 陆辞的心,沉到了谷底。 昨晚柳云眠,喊了这个名字很多很多次。 “就是,您说的是哪个?”李哲道。 陆辞:??? 怎么,还有好多个? 李哲道:“我在军中的时候认识两个李恒,后来进京之后又认识了一个……” “我说村里的。” “村里没有。”李哲道,“您是不是听错了?要不您跟我说说长相?” 他下意识地以为,陆辞是在村里遇到什么人,想跟自己打听。 村里竟然没有? 那是柳云眠在周家遇到的人? 陆辞说了几句话含糊过去,又道:“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李哲懵懵懂懂地走了。 那边,柳云眠正和柳云杏咬着耳朵说什么,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陆辞抿唇。 李恒。 他记住了。 第099章 陆辞为什么被流放 虽然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但是陆辞还是忍住没提。 他没有那么傻,主动去和柳云眠提这个名字。 是他误会了的话,显得他小肚鸡肠。 而不是误会的话,柳云眠完全有可能“破罐子破摔”,直接和自己摊牌,让自己滚蛋。 真的,她能做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无事发生。 八月十五很快到来,万家团圆的日子。 柳云眠带着家里几个人一起做月饼。 观音奴和铁蛋两人也跟着闹,做得都不像样子,还彼此不服气地嘲笑对方。 胖丫也帮忙,结果力气太大,一下子把馅料挤了满手,引得众人又是大笑。 整个院子里都是欢声笑语。 陆辞没有参与进来,他把果盘摆在外面的桌子上后,就坐在旁边,看着外面,若有所思。 “是不是在惦记我啊!”韩平川大摇大摆地进来,对着陆辞道。 陆辞:“……蹭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不是因为没吃上吗?来,好酒好肉都上来!” 他身后的随从,把一篓螃蟹和两只大鹅送进来。 韩平川表示,他没有忘记大欢的“一啄之恩”,今日他要来报仇了。 大欢见到同类,高兴地上去。 等到它发现是两只母鹅的时候,就更高兴了。 说来气愤,它如此威风凛凛,村里的小母鹅们却都不识抬举。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现在好了,它英雄救美,这两只小母鹅会以身相许的。 大欢一阵大叫,让人把小母鹅解开。 韩平川笑得一脸阴险,他今日来,就是杀鹅儆鹅的! 不把大欢治得服服帖帖算他输! 可是陆辞拦住了他,还把两只小母鹅放开了,让大欢带着它们出去耀武扬威去。 没办法,自己的鹅子,自己宠。 韩平川气得哇哇叫。 可是大欢叫有用,他叫没人听。 众人见状,不由哄堂大笑。 这韩平川,真是个活宝。 韩平川来,却是有正事的。 他拉着陆辞出去抓鹅,实际上却和他说正事。 “皇上身边的白临,最近受封南下,替皇上巡查盐务。”韩平川道。 “皇上什么时候,开始重用太监了?” 前朝宦官当政,国运衰落,被高祖篡了权。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宦官不干政,几乎成了几代皇帝的共识。 包括今上也是。 “这是第一次,”韩平川道,“所以我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别忘了,临州靠运河,是南下必经之地。” 他的意思是,皇上不放心陆辞,派人来看他过得好不好。 如果太好,那就给他一刀。 通俗来说,就是这个意思。 陆辞许久没有做声。 “这个消息是作准的。”韩平川又道,“我爹让我收敛点。他说的,肯定是准的。” 他也知道,自家亲爹表面上是提醒自己,实际上却未必。 说不定,就是他那个母老虎亲娘,硬逼着亲爹写的这封信。 可怜的亲爹,在忠君和夫德之间,艰难选择了后者。 “你的腿……”韩平川担心地道。 他是知道内情的。 陆辞道:“没事,我有数。” 他刚才没想自己,他在想观音奴的事情,是否该让皇上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无解。 至于他自己,有柳云眠在,不成问题。 晚上,众人散去,一切归于平静,夫妇二人同床异梦。 哦不,同炕卧谈开始了。 陆辞先问柳云眠,有没有很惦记的人,不在身边。 柳云眠:“……有。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惦记又有什么用? 所以她决定把李恒藏起来,深深地藏在心底。 “你呢?”柳云眠反问。 “也有,不过还会再见面。” 一定会。 “那多好的。”柳云眠不无羡慕地道。 陆辞心中暗想,如果她说的是个死人,那希望这个人是李恒。 肺腑之言。 他的试探点到为止,转而说起了白临可能要路过的事情。 “太监啊!”柳云眠好奇地道,“还是皇上身边的,来监视你?” “嗯。” “你真的好有面子。” 陆辞:“……” “我一直没问,你好好的侯爷,怎么就被人一锅端了?” 听陆辞的意思,皇上到现在还不放心呢! 既然那么不放心,杀了他不是也一了百了? “我牵扯到了废太子之事中。” “哦。这个我听说过。” 也就是站错队了。 但是看皇上现在如此不放心,她怎么觉得,陆辞不像从犯,倒像首恶呢? 为什么呢? “该不会你是想谋反吧。”柳云眠好奇地道。 陆辞哭笑不得:“傻瓜,记得,这两个字,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我也没有动过那种心思。” 他所想的,无非是守护好自己的家人罢了。 “皇上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杀了你?” “因为我爹是被诬陷而死的。”陆辞道。 “啊?” 真的有点悲惨。 “那后来平反了吗?” “平反了。”陆辞点点头。 他做到了。 可是爹娘,都不能再回来。 “但是你肯定意难平,所以要谋反,是不是?” 陆辞:“……我没有要谋反。当年的事情,奸佞作祟,业已伏诛。” 他对皇上,并没有什么仇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且当年之事,确实事出有因。 不管谁做皇上,都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其他选择。 “皇上,是个明君。”陆辞道。 “那你是坏人?” 陆辞叹了口气,“眠眠,这世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只能说,我和皇上,并非完全对立。否则,观音奴怎么会从京城来到我身边?” 皇上,是不能简单用好坏定义的人。 他也是。 他们都是灰色的,不像柳云眠那般纯粹。 “不懂。”柳云眠打了个哈欠。 见她要睡,陆辞道:“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这条腿,看起来跛得,真实一些?” 柳云眠:“能啊!那有什么难的!交给我!” 别人能把人忽悠瘸,她呢,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哔哔。 几针下去,绝对让他瘸了,都不用忽悠。 “对了,”柳云眠突发奇想,“你想断几条腿?” 陆辞:“……娘子觉得呢?” “哈哈哈哈,最多两条。”柳云眠脑海中废料翻腾。 “真的。”她认真地道,“我两条腿都给你暂时扎得不能动吧。” 陆辞开玩笑:“娘子怕我跑了?” 他不愿意。 那般只能被人伺候。 你跑了,我还少养个人呢! 不,现在是少养两个,安虎也得跟着滚蛋。 “你不是说有人要来吗?万一那白临正经出面,你岂不是要给他下跪行礼?” 坐在轮椅上,就可以有效避免这种情况。 陆辞:“……娘子设想周到,但是不必了。” “为什么?” 你不在乎吗? 柳云眠自己,可太在乎这事了。 “白临此人,小心谨慎,事事周全,断然不会做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之事。” 他的礼,白临还不敢受。 第100章 蒸蒸日上 “那就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麻烦娘子了。” “你麻烦我的事情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桩了。” 陆辞竟无言以对。 “对了,你说的脉案,还没带来?” “还没有。” “哦,那等来了再说。”柳云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很快呼吸均匀,进入了梦想。 陆辞却有些睡不着。 他一会儿想脉案的事情,一会儿想着李恒其人。 今日韩平川来,他已经托韩平川回去查,在临州到底有多少叫李恒的人。 不过陆辞已经意识到,柳云眠认识的人,范围应该不仅仅限于临州这弹丸之地。 她大有来头。 不过不做点什么,他这个正牌相公,委实有点窝囊了。 张氏和柳云杏吃了柳云眠做的月饼,两人不知道怎么商量的,要来和她取经。 “眠眠会做那么多好吃的点心,教教我们俩,回头我在家做,杏儿在茶水摊卖。”张氏道。 利润一家一半。 这是私房钱,不用并到公中去。 张氏平时家里家外都拿得起来,所以高氏也愿意让她手头有点活钱。 家里现在多了十几亩地,再也不愁吃不上饭了。 虽说柳明义进学,多了一份纸笔的支出,但是柳明礼在衙门帮忙,一个月还有五百个钱的收入。 最最重要的是,高氏病好了。 药罐子没了,家里还多了个劳动力。 柳家的日子,蒸蒸日上,村里人都羡慕坏了。 当然,大家主要还是把功劳归于陆辞身上。 村里也零星有人找柳云眠看事。 不过柳云眠不接了。 高调已经高调过,她现在底气更足,直接说自己只给人看病,不看事。 爱信不信。 反正有陆辞在,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有妇人没有奶水,会来问问她;干活扭了腰,会来讨点药油…… 当然,大家也不占便宜,都给她带点鸡蛋,青菜,诸如此类。 别说,柳云眠还真的渐渐在村里有了点名气。 就是那些嚼舌根的妇人,见了她都笑脸相迎,十分客气。 柳云眠真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能丝毫不尴尬;反正她自己都替她们尴尬。 总之,做大夫吧,不能大富大贵,也难以远离极品。 但是,还是会受到很多尊敬。 柳云眠自己日子过得好,总想着帮帮娘家。 所以听说张氏和柳云杏又有了新想法,能换取些进项,自然倾囊相授。 陆辞则帮忙去地里秋收,就连观音奴,都被喊去帮忙掰玉米。 小家伙乐颠乐颠的去了。 柳云眠其实心疼舍不得,怕他的小脸被玉米叶子划伤。 但是陆辞说,男孩子不用那么娇气;村里的孩子都在干,那观音奴就能干。 相比而言,柳云眠觉得自己是亲娘,陆辞是后爹。 奈何观音奴愿意,主要除了帮忙干活,还能摘酸枣给娘带回来,又能抓蚂蚱,一群臭小子撅着屁股围着火烤蚂蚱,香喷喷的,别提多有趣了。 柳云眠也只能依着这爷俩,自己在家里教嫂子和大姐做点心。 两人都不是蠢笨的,学起来非常快。 过了几天,柳云杏就正式在茶水摊上摆放了自己做的点心。 柳云眠还教她们如何包装。 她们定价并不高,用料却足,可谓物美价廉。 很快,村里的人,要去走亲戚的,也会来提两盒点心。 ——不比镇上的差,却便宜一些,而且包得也精心,送人有面子。 张氏和柳云杏,十天就赚了一两银子,高兴得不得了。 柳云眠也跟着高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娘家富足,她也不用总牵挂。 “你们把钱握住了,娘要的话也不能给。”柳云眠提醒两人,“只要赚点钱,就有人会贴上来吸血。” “暂时应该没事。”柳云杏知道她说的是谁,“舅母手废了之后应该安分了。” “你可别忘了,真正恶心的人是谁。” 张氏道:“还有我在呢!杏儿,我算是看明白了,要是她再上门,咱们就像眠眠一样,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她也没办法!” 做人啊,不能太软弱,否则就会被人骑在脖子上。 于氏和乐氏,拿柳云眠,是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柳云杏点点头。 她也这么想的! 八月底的时候,柳家父子三人从省城回来。 柳云眠很意外,八月二十的考试,连考三日,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柳秀才笑呵呵地道:“还没有出榜,但是我觉得应该也考不上,惦记着家里和我那些孩子,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家里一切都好,他现在已经乐天知命。 中举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强求不得。 柳云眠却笑道:“那您在省城玩几日也行啊。” 早点看到成绩多好。 但是由此可见,亲爹是真的没有抱太大希望。 也可能是,没发挥好,这一轮就是考场三日游。 陆辞鸡岳父的心思,估计要落空,柳云眠幸灾乐祸地想到。 她其实是无所谓的。 不管亲爹是不是举人,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开心地在一起。 反正她又不差钱,还有金大腿。 没错,她说的是韩平川。 县官不如现管;这位既是县官,又能现管,她怕什么? 至于陆辞…… 柳云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不会留在柳树村,所以也就没太多指望。 随缘吧。 九月初四是观音奴的生辰,柳云眠问小家伙想要什么。 观音奴说想进城看热闹去。 村里的小伙伴们,进过城之后,都会回来吹嘘一番。 观音奴觉得自己也要面子的呀! 柳云眠征得陆辞同意,决定带着几个孩子进城。 胖丫:“让陆辞也去,该挑马和马车了。” 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好。”陆辞正想着找什么借口一起去,结果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自然借坡下驴。 “那我干脆和赵大爷说,咱们自己家把牛车包了,早点进城。”柳云眠想了想后道。 然后众人一致愉快地决定了。 秋风肃杀,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 柳云眠觉得秋意正浓,却没想到,有人还能桃花朵朵开。 第101章 桃花朵朵开 柳云眠大手笔地带着全家人去吃烤鸭。 三只烤鸭上来,众人大快朵颐。 观音奴和铁蛋俩比谁吃得多,小肚子都吃得圆滚滚的。 柳云眠取出来大山楂丸子给两人消食,又给不好意思夹菜的蜜蜜夹肉。 女人和孩子,在贫困家庭里是底层。 而女孩子,是底层的底层。 虽说高氏和张氏都不是磋磨人的性格,但是在村里耳濡目染,难免就带出来一些。 蜜蜜的性格,小心谨慎,温柔体贴,勤快又不计较,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所有人觉得习以为常的品质,在柳云眠看来确实闪闪发光的。 “谢谢小姑姑,”蜜蜜甜甜地笑,“我吃得很多了,剩下的带回家吧。” “你放心吃你的,回头我再买几只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可是要花姑姑很多钱,小姑姑赚钱也不容易。” “也不是天天出来吃。”柳云眠笑道,“而且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些,放开好好吃便是。” “嗯。”蜜蜜觉得小姑姑,是天底下最温柔贴心的人了。 她好爱小姑姑。 等她长大之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小姑姑。 “喜欢女儿吗?”陆辞忽然笑着问道。 “只要是好孩子,都喜欢。” 柳云眠不挑性别。 “那可以多生几个。” “和谁生?”胖丫忽然插了一句。 陆辞:“……” 这不废话吗? “要我说,没必要生。”胖丫道,“我外婆生了好几个,一个好东西没有。” 陆辞:“……那你呢?” “我又不是我外婆生的。” 陆辞:感觉这个胖丫,天天和自己作对。 平时有点什么好吃的,她拼命往柳云眠碗里扒拉,他还挺高兴的。 但是每次都被怼,真是让人气闷。 柳云眠道:“我也没必要生。我有蜜蜜,有观音奴和铁蛋就够了。” 她其实不怕生孩子,但是她怕和一个男人,有切割不断的纠葛。 前世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离群索居,在战火之中寻求刺激? 因为她童年不幸,父母天天吵架。 虽然都是很小时候的记忆,但是不幸的童年,得用一生来弥补。 柳云眠自认为可以做个好母亲,但是父亲呢? 她怎么跟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保证,他的父亲也尽职尽责? 这责任如此重大,以至于她自觉承担不起。 这份心路历程,是从小父母恩爱的陆辞,所无法理解的。 几个小的吃过饭,趴在窗前看楼下的热闹。 看到有人卖糖葫芦,观音奴便说要吃。 柳云眠往下看了一眼,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正举着稻草扎成的草垛子,上面插着许多红艳艳的山楂,泛着糖光,确实令人食指大动。 陆辞看她样子,就知道她也馋了,笑道:“等我多买一些来。” 翠微忙道:“奴婢去买就是。” “你坐着吃你的。”柳云眠边掏银子边道,“你刚才光顾着照顾几个孩子,也没吃几口。” 陆辞也点点头,翠微这才没再抢着去。 陆辞走出去,柳云眠忽然喊着了他。 “怎么了?”陆辞笑着回头。 “钱啊!”柳云眠不由翻了个白眼,从荷包里取出一串钱递给他,故意道,“伺候得不错,赏你的!” 陆辞清了清嗓子,“多谢娘子,下次某定当更卖力。” 柳云眠:“……” 旁边走出来的胖妇人,听见两人对话,不由啐了一口。 真是世风日下…… 她也想买。 “等等,多少钱一晚上?”她大喇喇地问。 她是个有钱的寡妇,在城里开着一间客栈。 寻常也有人找她想入非非,但是她又不傻,知道这些人奔着她的钱来的。 倒是今日见到陆辞,看到这俩人的“买买模式”,深得她心! 陆辞狠狠地瞪了胖妇人一眼:“眼睛不想要了,可以放在地上踩着玩!” 他们俩是夫妻情趣,这都看不出来,真是睁眼瞎。 胖妇人急了,摸出一块碎银子:“老娘有钱!” 柳云眠笑得花枝乱颤,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看你有病!”陆辞转身直接下楼去了。 还有娘子,你笑得太大声了,我不高兴! 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跟你算账。 胖妇人看向柳云眠:“怎么,是你相好?” 柳云眠:“不是不是,是我大哥,我俩开玩笑呢!” 陆辞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柳云眠,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胖妇人:“你们兄妹,都这么玩?” 活久见了! 柳云眠笑成了傻子。 或许因为陆辞这张脸实在太出众,胖妇人竟然还没放弃。 “你大哥,跟着我行吗?” 柳云眠:“……要不你去问问我大哥。” 看我大哥能不能用眼刀宰了你。 不过追求美的执著,真让人欣赏。 胖妇人遗憾地走了。 翠微在屋里也听了全程,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观音奴护着她,还以为她哭了。 柳云眠进来后道:“笑吧笑吧,我也要笑死了。” 翠微低着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偷偷对柳云眠说,“以前主子真不是这样的。夫人,多亏了有您在。”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那从前他怎么样?三头六臂?还是四只眼睛八条腿?” “不是。”翠微认真地道,“从前主子怎么说呢?是京城中有名性情随和的人,但是其实,谁也进不了他眼里。现在呢,正好反了过来,外冷内热,因为有了您。” 柳云眠:“少给我戴高帽子。翠微,我们不是一路人的。” 翠微错愕。 事到如今,夫人竟然还没想着跟侯爷好好过日子? 侯爷混得,未免太惨了。 正说话间,陆辞拿着八根糖葫芦上来,把剩下的钱给了柳云眠。 柳云眠掂量着觉得不对,“花了多少个钱?” “说是两文钱一根。” 柳云眠:??? 山楂不值钱,但是糖金贵啊! 之前她买的,都是五文钱一根的。 不过当她往楼下看,看到卖糖葫芦的小姑娘,面生红云,含羞带怯时,顿时了然。 谁说脸好不能当饭吃? 这不,就白嫖了好几根糖葫芦回来! 柳云眠笑得都要岔气了。 以后日子过不下去,就卖相公! 第102章 软饭好吃不伤胃 吃过饭,众人一起去挑选了马匹。 陆辞果然很懂。 他还细细地教柳云眠,如何选择合适的马匹。 从毛色到体型到四蹄…… 柳云眠表示,她就看眼缘。 “……胸部要宽,肌肉饱满……” 柳云眠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陆辞的胸部。 陆辞是匹好马! 陆辞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挺胸。 只可惜,柳云眠不看了。 柳云眠:不是我能骑得起的,所以就算了。 马贩子见陆辞是行家,就热情地把他引到一边介绍。 “您看看,这是正经的西夏马。” “那不正经的西夏马什么样?”观音奴好奇地道。 马贩子:“……” 陆辞刚要斥他,就听柳云眠道,“其实我也想知道。” 陆辞轻笑,眼神顿时宠溺:“你别跟着闹。最好的马是大宛马,但是大宛马想要进入中原,需要经过西夏;所以西夏人长期垄断,他们拥有不少的大宛马。另外西夏还和辽国打仗,俘获了很多蒙古马;除此之外,还有当地的甘青马,几种马相互杂交繁衍,就有了西夏马。” 马贩子对陆辞竖起了大拇指:“先生一看就是行家,果然如此。” “不过这匹西夏马,品相一般。” 马贩子讪讪地道:“那确实是,最好的马,都得进贡呢!这匹马,价格也在这里,划算着呢!” 柳云眠:“咱们够用了。” 不要太贵。 陆辞却笑道:“娘子,马很重要,得挑合心意的。” “知道知道,马就是男人的小老婆。” 陆辞大笑:“总归越不过你去。”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 陆辞仔细挑选,最后选了两匹最好的西夏马,花了足足六百两银子。 柳云眠:“……” 为什么这么贵! 陆辞却表示,这已经算捡漏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两匹马不是正经渠道来的,而是西夏有人偷偷走私。 否则就某人那德行,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得怒砍一群人的脑袋? 马车只花了二十两银子,晚上回家的时候,翠微架着马车,胖丫兴冲冲地跟着学,一家人欢笑着回去。 只有柳土鳖,还在心疼六百两。 六百两啊! 陆辞说这马还可以骑,值得。 柳云眠:你这是骑马吗?你这是骑在我心上呢! 晚上,她给观音奴做了简易版没有奶油的蛋糕。 但是小祖宗兵不领情,觉得味道一般,尝了尝就不吃了。 倒是陆辞很喜欢那松软的口感。 “喜欢吃软的?”柳云眠气哼哼地道。 “胃不好,吃软的好。”陆辞意味深长地道。 他想吃的软的,可多了。 比如她。 柳云眠懒得理他,问观音奴,生日愿望是什么。 观音奴的生日愿望是跟着爹娘一起睡一夜。 那就睡吧。 就是陆辞觉得,小东西隔在中间,真不舒服。 观音奴的生日,他的受难日? “娘,我要读书。”观音奴忽然道。 柳云眠被吓了一大跳,孩子,你受什么刺激了? 为什么那么想不开? 多玩两年不好吗? 和小伙伴们满山跑,自由烂漫的日子,会是多么美好的回忆,足以温暖一生的回忆。 “娘,我要中状元,让您凤冠霞帔!”观音奴壮志凌云。 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下午带他看的那场戏,让他入戏了。 其实唱的什么,她没听明白,咿咿呀呀的唱腔,让她昏昏入睡,只依稀知道,是中状元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 真难听啊,还不如去听评书。 不过自从韩平川来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讲镇通侯府的事情了。 可惜了。 从前不舍得银子,现在有银子,人家不说了! 要不她还可以暗戳戳地八卦一下陆辞。 柳云眠听到观音奴的雄心壮志,忙道:“娘不用,凤冠霞帔有什么意思?娘就想着自在就行了。人这辈子这么短暂,不用活在别人眼里,自己快活就行了。” 这时候,陆辞忽然道:“你不用考状元。” 柳云眠一拍大腿。 可不是吗? 你家虽然没有王位要继承,但是你家有侯位要继承啊! 虽然暂时被你爹弄没了,但是我看你爹这狠劲加上这能装的劲儿,早晚得回来,说不定还得更上一层楼,混个国公爷什么的。 “但是你得读书。”陆辞又道。 “不能考状元,我读书做什么?”观音奴困惑地问。 “读书明理。” “那我娘也可以跟我讲理,我娘最讲理了。” 陆辞竟无言以对。 你这种歪理,就是跟她学的,不是吗? 柳云眠大笑,拍着观音奴道:“行了,快睡啊。筷子高的孩子,惦记着什么读书,过两年再说。” 观音奴滚到她怀里,闹了一会儿才睡过去。 柳云眠也睡了过去。 陆辞没有睡意。 儿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 他等了这么久,都没有等来京城的回信,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辞心事重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九月十二这日,外面传来了热闹喧天的锣鼓声。 观音奴一听就兴奋了,裤子都没穿好,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娘,我要去抢糖了!” 肯定是村里有人家办喜事,小孩子最喜欢这种热闹了。 柳云眠回头问正在洗酸枣核的陆辞:“听说是谁家办喜事吗?” 酸枣核是药材,所以柳云眠都收集了起来。 这会儿陆辞就在收拾,柳云眠则在晾晒在山上采来的药材。 能用的自己用,用不完的直接卖到空间药店回收。 “娘子怎么不想想,是我们家的喜事呢?” 柳云眠还以为他要占自己便宜,啐了一口:“胡说。” 想想陆辞抱着母鸡进洞房,也就半年多前。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过了很久,两人甚至生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娘,爹,是外公,外公中了!”观音奴又跑进来,这裤子还在手上提着呢! “啊!”柳云眠顿时喜气洋洋,擦了擦手道,“我出去看看!” 爹中举了! 她们家出了举人了! 就是县太爷,也得对治下的举人高看一眼呢。 “换件衣裳。”陆辞喊住她,“再把家里的点心糖果都收拾带过去。” “好好好,我高兴傻了。” 第103章 原来是姐姐 “要不你先过去,一会儿我带着东西过去。”陆辞又道。 “你还过去吗?”柳云眠道,“今日人多,乌央乌央,乱糟糟的;乡下人也能闹,要不你就在家待着吧。” 之前她带着陆辞去参加过两次村里的喜宴,虽然陆辞也很配合,但是柳云眠还是觉得,其实他是格格不入的。 他有些孤单。 在那些低俗的粗野的话语之中,陆辞很不适应,又努力配合。 算了,何必呢? 陆辞却道:“娘子是怕我给岳父和你丢脸吗?” 柳云眠:“放屁!” 陆辞听了她的话却笑了。 “好人没好报,我怕他们吵到你,你却血口喷人!”柳云眠气呼呼地道。 “不生气了,是我的错。”陆辞道,“自家喜事,就是累,也是高兴的。” “那我先走了。”柳云眠进去换了件衣裳赶紧先回去。 张氏正在迎女客,笑容满面,大方地把家里所有的点心都拿了出来。 公公成了举人,她也跟着沾光,这会儿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柳云杏也收了摊子,忙前忙后。 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陆辞帮忙招呼来送喜报的人,银子得打点,饭菜也得招待好。 柳云眠带着人去采买,做饭,开流水席。 柳家几个兄弟也都回了家,却独独不见柳秀才。 原来,他还在学堂里给孩子们上着课。 虽然好消息送到了,他也十分激动,但是还是等课上完了才回来。 家里比娶媳妇还热闹。 进进出出的人,到处乱跑的孩子,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柳云眠忙了一天下来,晚上回家,觉得浑身骨头累得都要散架了。 再看陆辞,神色如常,或许因为帮柳秀才多挡了几杯酒的缘故,此刻他脸颊微红,风姿更胜平时。 “娘子,泡泡脚。”陆辞已经把洗脚水端到了地上。 柳云眠挣扎着起身。 陆辞还要帮她脱袜子,被柳云眠拒绝。 她又不是残废。 “按说今日也没怎么累着,”柳云眠一边泡脚一边嘀咕,“怎么就这么乏?” “或许因为小日子要来了。”陆辞面不改色地道。 柳云眠扒拉着手指算算日期,别说,还真是! “东西都收在那个柜子里,”陆辞脸色微红,“你用的时候直接取就行了。” 陆辞比柳云眠更整齐。 柳云眠:大哥,别动我东西行吗? “你先泡着,我给你弄点红糖水。” “不用,我有现成的药。”柳云眠拒绝了,“陆辞,你懂得很多啊!” “从前知道,因为……观音奴的母亲疼得厉害,所以慢慢就知道了。” “做女人真是太惨了。”柳云眠叹气。 陆辞见她并没有吃醋,也没有探究,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失望。 罢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李哲还没着急,他急什么? 陆辞忙完躺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柳云眠已经睡了过去。 不过当外面响起了万神声音的时候,托大欢的福,柳云眠也被吵醒。 陆辞打开窗户,神色激动。 这种激动,在情绪稳定的他脸上露出来的机会真的很少。 柳云眠知道,这份期待,应该是对那脉案的,或者说,对某个女人的。 果然,陆辞迫不及待地从万神脚下扯下铁管,把一头的蜡油尽数除去,然后看了看脉案,递给柳云眠。 “娘子,有劳了。” 脉案的字写得极小,但是字体刚劲有力,似乎出自男人之手。 柳云眠眯起眼睛,对着蜡烛一列一列地看过去。 娘的,太费眼了,对方怎么不整个微雕! 不过脉案十分详实,连带着症状都描述得十分清楚。 不过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变了。 “这病我看不了!”柳云眠生气地把脉案扔到陆辞怀里。 躺下,睡觉! 陆辞吃惊,“眠眠?” 她为什么生气了? 看病,无非是能看或者不能看,为什么带出怎么激烈的情绪。 难道…… “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知道吗?”柳云眠恨声道。 她最讨厌不负责任的男人了。 “我做过什么?”陆辞愣住,“不瞒你说,这是我姐姐……” “你姐姐?” “嗯?”柳云眠想起陆辞也喊过自己姐姐,不由再次确认,“是亲姐姐?” “自然。”陆辞道,“除了这个姐姐,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家里出事之后,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给人浆洗衣裳,冻坏了身子,每次小日子来的时候都疼得满地打滚……” 说起这些,他的脸上露出愧疚和疼惜之色。 “对不起啊!”柳云眠道,“我不知道,但是……” 这个姐姐,真的命途多舛。 年少父母恩爱,家境优渥,仿佛把一辈子的福气都透支了。 然后就是各种苦难接踵而至。 最后,遇渣男! 这天下,就没个好男人了吗? 渣男都去死啊! “你姐姐,是用多了避子药。”柳云眠直言不讳地道,“她所嫁非人。” 陆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眼中却有些怀疑。 “没有别的可能吗?” “或许有,但是我不知道。”柳云眠道,“从脉案上来看,明显就是我说的这种情况。” “那会不会,是有人害她?” “可能性也有,但是这种剂量,说实话,只能是直接服用的。” 陆辞这般精明,他姐姐会很傻吗? 被人长年累月下药,而且药从口入,都不知道? 柳云眠觉得,就算是胖丫,都得知道了。 陆辞神情复杂。 很显然,他更知道自己姐姐的情况。 他声音微颤,“真的很明显?” 显然,他还在挣扎。 柳云眠理解。 大道理说别人可以,但是放到自家人身上,谁都很难接受坏的结果。 但是现在,她要给的不是安慰,而是事实。 “非常明显,明显到其实不用找我,身边的大夫也都能看出来。” 这句话,才让陆辞彻底震惊。 随便的大夫都能看出来?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 是了,侧室用避子汤,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个大夫敢开口,这不是参与了人家嫡庶之争? 所以,这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就怎么荒诞的发生了。 不是那些大夫不知道,是没人说。 所谓的“绝症”,原来不过一句“不可说”。 第104章 晴天霹雳 陆辞沉默了许久。 柳云眠认真地道:“倘若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不能多嘴。但是你家的事情……陆辞,我把你当朋友,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姐姐这般吃亏,把她接回来吧。” 不管贫富,最起码活得舒心些。 “当然,你姐姐肯定也是不想你担心,所以才不说的。”柳云眠又道,心里想着,这个姐姐可真是个软柿子。 倘若她亲弟弟是侯爷,那她受到哪怕一丁点不公平待遇,都得闹个天翻地覆。 性格绵软,真是最大的缺点。 以后蜜蜜可不能如此。 就是现在,会不会因为陆辞境遇不好,姐姐也很艰难? “我帮不上什么忙,”柳云眠大方地表示,“但是你姐姐要是没地方去,不嫌弃的话,来家里,有她一碗饭吃。” “不是。”陆辞摇头,“事情不是你想那样的。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那人如此爱重姐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脑子很乱,想到了很多很多…… 姐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心细如发。 陆辞敢说,他没有见过比姐姐更聪明更坚韧的女子。 柳云眠的美,是市井平凡的烟火气,最是暖人心。 而姐姐,就是那傲雪凌霜的梅花,风骨铮铮,自有暗香袭人。 那人,不也正因为如此,才深爱姐姐的吗? 如果是别人想害姐姐,数年如一日,长期服用避子汤,姐姐不会不发现。 那人更不可能,那结果就是…… 姐姐自己服用的? 这个结果,陆辞很难相信和接受。 为什么? 姐姐为什么要那么做! “有什么不可能的?”柳云眠对陆辞,就没有转弯抹角,“你看卫戈,不也觉得,她妻妾和谐吗?” 有很多事情,男人不在意,就不会发现。 陆辞认可她这句话。 不是动摇了自己的判断,而是懊悔于自己的粗心。 他一直觉得姐姐和那人恩爱,从未想过两人会出问题。 而姐姐,为什么甚至不跟自己提一个字? 陆辞的胸膛之中,似乎熊熊燃烧着大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回到京城,当面问清楚,姐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知该怎么回信。 因为这封信,都是那人写的。 他写得那么细致,唯恐看差了姐姐的情况。 他心里定然也是希望姐姐好的,可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眠眠,我想回京,我想去看看姐姐。”他说。 柳云眠能感受到他的激动,“朝廷允许吗?” 陆辞摇头。 他走不了。 如果白临不来,或许他浑水摸鱼,在韩平川的帮助下能偷偷摸摸回去一趟。 可是现在白临要来,自己不在,该如何解释? 然而他又实在担心姐姐,所以心绪难平。 “眠眠,你能帮我一起想想办法吗?”陆辞是真的黔驴技穷。 姐姐的事情,让他开始对自己的判断动摇起来;血脉羁绊,让他几乎无法理智思考。 他开始认真反思,他到底,了解姐姐多少? 柳云眠何尝见过他这般六神无主的焦灼状态,只能拥着被子坐起身来,“来,说吧,我听着。” “当初我家遭到劫难的时候,父亲没了,母亲追随父亲而去。本来母亲想带着姐姐一起去,可是姐姐不肯。” 柳云眠说不出责备的话。 因为这世道,对女子来说就是艰难。 活着要受到的折辱,比干干净净的死,真的多有不及。 “姐姐被充入掖庭为奴。”陆辞道,“我则被流放为奴,可是我没去。因为姐姐得遇贵人……” 姐姐倾尽全力保住了陆辞,把他送到山上习武。 那一年,陆辞不过七岁,也就是蜜蜜这么大而已。 陆辞在山上待了五年,边关战乱起,他虚报了年龄入伍。 虽然也是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但是贵人的提携,也一直没有断过。 后来陆辞一步步地光耀门楣,终于成为了镇通侯。 那贵人,对他们姐弟有大恩,陆辞也把他当成亲大哥一样看待。 柳云眠忍不住想,难道陆辞的姐姐,对对方只有感激,没有爱情,心中另有其人?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陆辞现在就想问问姐姐,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你写信,到不了姐姐手里?这是那贵人的信?” 陆辞点头。 因为知道两人之间可能存在很大问题,所以现在他不能直接说。 可是,不把话挑明,又怎么知道真相? 陆辞真的犯了难。 柳云眠说实话,也没什么好主意。 这件事情,还是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比较好。 而且陆辞和姐姐两人感情很深,有些话,如果非要说给一个人听,那姐姐选择的倾诉对象一定是陆辞。 通过陆辞的讲述,柳云眠现在比较确定,避子药是陆辞姐姐主动吃的。 “我觉得,你还是想办法回去一趟。”柳云眠道,“我先开个方子,冲一下避子药的成分。” “那姐姐,要不要紧?” “要不要紧,她都吃了好多年了。”柳云眠叹气,“不差这一个月两个月。等着先应付过去眼前的事情,你再想办法离开。” “好。”陆辞点头。 柳云眠当即披衣起身,下去斟酌着开了药方。 陆辞却想到了什么。 冷香丸! 姐姐现在的处境,怎么会得到避子药? 陆辞想起的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药匣子,那还是那个人,在最难的时候帮她抱在怀里的。 陆辞心如刀绞。 他的亲姐姐,和他看成亲人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除了药方,陆辞写信,措辞严厉地告知他们,一定要停掉冷香丸! 姐姐那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自己明白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再想到她平时的一些反常,陆辞非常肯定,这中间一定有事。 怪不得,这封信拖了这么久…… 姐姐是不是故意拖延的? 陆辞往铁管里插信的时候,手都还是抖的。 柳云眠叹了口气,帮他弄好,又道:“让万神歇歇再走,咱们也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第105章 暴富的婆子 “好。”陆辞答应,非常庆幸和感激,现在身边有柳云眠在。 女人的心思,他真的猜不透。 柳云眠其实很困了,但是看着陆辞那样,也不好意思睡,靠在墙边打着盹儿。 还是陆辞让她先睡,她才躺下睡着。 但是柳云眠睡得也不安心。 她做梦梦见的都是这件事情。 半夜醒来的时候,陆辞在书桌前写写又画画,可能是在补充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又骑马进了城,说是去找韩平川。 他一直到傍晚才回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柳云眠没敢再问。 因为她觉得,没有什很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不要再提这种难受的事情了。 因为柳秀才中举,柳家热闹了十几天。 然后,柳云眠回娘家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伙食,又变差了。 这咋回事啊! 怎么还能开倒车?现在都是举人老爷了,不要排面的吗? 柳云眠偷偷问张氏。 张氏道:“娘说了,地里秋收都完了,眼看要入冬,都在家里猫冬,没什么事,就少吃点,吃点稀的就行。” 谁家都是这么过的,张氏没什么抱怨。 而且她两个孩子都跟着柳云眠吃饭,有肉有蛋有奶,身条抽得都飞快,她心里高兴着呢!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舒心。 她回娘家的时候,带的东西多,娘家嫂子都不是从前自己回去住几天,就指桑骂槐不给人做饭的样子了。 张氏觉得扬眉吐气。 “可是用得着这般节省吗?”柳云眠不解地道,“爹中了举人,礼钱不就收了不少吗?” 县里就奖励了一百两呢! 而且举人名下的地可以免赋税,柳秀才人品又可靠,很多人愿意来挂地,肯定也要给不少好处的。 这是躺赚的事情。 “爹说了,不扯给人挂地那些事情,咱们是老实清白的人家。”张氏道,“我也觉得不该那么做,回头都是事儿。你这几个兄弟,哪个是八面玲珑的?咱们不去凑这个热闹。” “不挂也就算了,但是吃饭……” “爹明年不得进京赶考吗?”张氏道,“过了年就得走,回头还得你两个哥哥跟着。这三个人进一趟京城,多少花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柳云眠道:“我出盘缠。” “不能总靠着你,你是出嫁了的女儿。”张氏道,“家里有钱,你不用乱想。不过眠眠,给人看事,真的赚钱啊!你要是能带徒弟,别带别人,带带蜜蜜行不行?那可是你亲侄女!” 女儿要是有那种本事,以后不用仰仗男人脸色过活,多好。 张氏也疼女儿。 柳云眠哭笑不得:“嫂子,我都说了,那都是骗人的。其实我是会给人看病,怕没人相信我,才说我会看事。” 张氏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柳云眠当即表示,可以教蜜蜜医术。 靠自己本事吃饭,不也挺好的吗? 但是张氏“嗯”了一声,就显得兴致缺缺。 柳云眠觉得奇怪,就好奇地问:“嫂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事的?” “看事有钱啊!”张氏道,“你还记得给你看事的那个王婆子吗?” 柳云眠表示不记得。 当时她还没来,前身病得快死了,知道什么? 张氏道:“就之前,咱们请她看事,她说要买个相公给你冲冲喜。说实话,那会儿我是真生气啊!” 柳云眠笑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你说我活了这二十几年,听说过买媳妇的,没听说过买相公的。你二哥还等着娶媳妇,你说……” “嫂子说得对,家人待我真的极好,我都知道的。” “你对家里人也好。”张氏道,“村里这么多大姑子小姑子,谁也没有你姐和你好。不说这些,说那王婆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她搬到城里了,在咱们临州城里买了一处房子,还买了一处铺子!”张氏满眼羡慕,“你说她这么多年,不声不响攒了多少钱哪!” 柳云眠也震惊了,“这么赚钱?” 感觉她就该继续深耕跳大神这个领域啊! 她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 “我也觉得,真是什么来着,真人不露相。”张氏道,“你不知道,来给你看事的时候,也就收了十个鸡蛋。” 这日积月累,竟然攒出那么多银子。 柳云眠听到这里却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们家和王婆子没什么交情,也就是说,十个鸡蛋是市场行情。 村里统共这么大,谁能天天看事? 怎么想,也觉得王婆子能攒这么多钱啊! 柳云眠本来还想回去和陆辞卧谈的时候分析一波这件事情,但是陆辞最近情绪不佳,她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陆辞沉寂几日之后,忽然和柳云眠说,白临已经得到受命,十月从京城出发。 “那不还有些日子吗?等过几天,我再给你扎针。” 陆辞却道:“腿不好的人,是能看出来的。时间太紧,怕是很假。” 柳云眠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肌肉萎缩。 陆辞懂得挺多。 “那是得提前准备。不过有点疼……” “没事,我熬得住,来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疼的!我很快的!” 话说出口,柳云眠觉得,这对话怎么这么诡异呢? 陆辞面色也有点尴尬。 考虑到麻醉药可能造成的后续影响,对于寻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陆辞这个顶尖高手来说可能会有很大影响,所以柳云眠没用。 陆辞也真的能忍痛。 他咬着毛巾,头上冒出斗大的汗滴,但是真的一声没吭。 别的不说,就这份坚韧的心性,柳云眠觉得他不翻身,都没有天理。 柳云眠也知道,陆辞在焦急地等待白临的到来。 应付了白临之后,他就可以抽身了。 这次抽身,或许就是永久。 他那么爱观音奴,肯定要把观音奴带走。 柳云眠舍不得,却没有立场。 所以这些天,她对观音奴更好了,几乎是有求必应。 观音奴自己都感受到了,得意洋洋地跟大家炫耀,他是娘最喜欢的人,没有之一! 第106章 坏人不坏? 观音奴说要吃虾丸,柳云眠就给了他一串钱,让他跟村里的孩子买了一篓子虾回来。 她要动手处理虾,陆辞不让。 因为柳云眠昨晚睡觉落了枕,现在还歪着脖子直喊疼。 “我来就行,你在旁边教我。” 于是,白临来的时候,陆辞正坐在院子里…… 扒虾。 而柳云眠则歪在躺椅里晒着太阳,还指指点点,“哎,虾线!你又忘了挑虾线。” 陆辞今天明显心不在焉,可能还在惦记着他姐姐的事情。 “哦,好。” 白临几乎已经自己认错了人。 这个坐在小杌子上埋头干活的人,怎么可能是掷果盈车,京城十万少女梦想的镇通侯萧衍? 这分明就是个干粗活的下人啊! “你找谁?”柳云眠看着来人道。 陆辞回头,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淡淡开口道:“白公公,久违了。” 白临听见他的声音才敢彻底确定,“您……” 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怎么说呢? 他跟在皇上身边,得到的消息是,萧衍被发卖到采石场之后,竟然又被人买了去。 其余消息,经过好几道才到皇上那里,就很模糊了。 皇上怎么想,白临不知道。 但是他自己一直觉得,是有人敬佩萧衍功勋才华,所以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在律法范围之内,把人给买了。 后来抵达临州之后,听说萧衍是被人买了做相公,白临依然觉得,肯定都是障眼法。 就算是真的做相公,那买他的女子,还不得把萧衍敬到天上? 毕竟境遇可以不好,但是萧衍何等人品才貌? 结果就这? 白临甚至想说,侯爷,您受苦了啊! 柳云眠扶着脖子坐起来,“白公公?” 这么快人就来了? 这还没怎么准备好呢! 不过正如白临没想到陆辞在这家里的地位一样,柳云眠同样没想到白临和陆辞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之前还觉得,肯定是阉奴嚣张,颐指气使,耀武扬威。 结果这位白公公,五十上下的年纪,面皮白净,面容温和,说话也彬彬有礼,像个慈祥的长者。 而且他对陆辞说话还十分客气,一口一个“您”。 柳云眠:我四十米的大刀都拔出来了,现在又得收回去。 陆辞让柳云眠回屋歇着,自己一瘸一拐地把白临带到厅里,给他斟茶。 白临站起来连称不敢。 陆辞道:“白公公身负皇命,而我,已是奴仆。” 白临叹了口气,竟然有些情真意切的模样,“您也是受累了,老奴也没办法说,只能心里替您可惜。” 柳云眠把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外面的对话,竟然生出一种和谐的感觉。 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呢? “老奴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您才十二吧。”白临道,“那时候老奴一眼就在一群少年郎里看到了您,心说假以时日,您定然不是池中物。” 柳云眠觉得这话没有夸张。 陆辞那张脸,在人群里真是会发光的存在。 陆辞笑道:“您过奖了;这些年,也多亏您照拂。” 啧啧,这俩人竟然开始叙旧了。 两人又说了些从前旧事,白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您在这里,过得可好?” 陆辞笑道:“劳您惦记,一切都好。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富庶,但是自有隐居之乐。” 白临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伸出手指,指了指柳云眠待着的内室。 “娘子是我救命恩人,温柔体贴,聪明勤快,是萧某的福气。” 白临的眼神,翻译过来就是: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而且我有证据。 看起来,萧衍这一身傲骨,真是被悉数折断了。 白临又关心了一下陆辞的腿。 陆辞神色平静:“之前在采石场的时候摔断的,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可是老奴看您走路……” “只是有点跛,却已经不疼了。” 白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陆辞留他吃饭,他却婉拒,然后给陆辞留下了一百两银票:“老奴能力有限,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陆辞推脱再三,最后只能收下。 “就这?”柳云眠提着鸡毛掸子出来,呆呆地问陆辞。 这俩人见面的情景,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啊! 陆辞目光落在那鸡毛掸子上,脸上露出笑意:“娘子原本打算帮我?” 柳云眠有些不好意思:“那之前不是说,你过得越不好,他们才越高兴吗?” 所以,她还打算将悍妇扮演到底,来个棍棒助攻呢! 试想一下,陆辞像个无助的美丽的小受,倒在地上无助哀求……破碎的美感,啧啧,绝了。 就是没机会。 “白临是皇上的人,不是我对手的人。”陆辞耐心解释道,“所以不必那般。” 皇上唯一关心的是,萧衍到底还能不能统帅军队。 不能,那他就甚至失去了被杀的意义。 “那这就完了?”柳云眠又问,“白临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他可以回去跟皇上交差了。”陆辞道,“这就够了。” 白临何等精明之人? 皇上身边,能人无数,能长长久久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是人中翘楚。 而且官场之中,即使人被打死了,都还能有平反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活着? 白临没必要得罪自己。 而且这一百两银子,对白临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在他看来,对陆辞是雪中送炭;日后陆辞起复,会千百倍回报他。 陆辞细细地把个中要点,都给柳云眠掰开了,揉碎了讲。 柳云眠听得几乎只会点头了。 ——电视剧误我! 还是电视剧省脑子,坏人从妆容上就看出来了;现实太复杂,她想回新纪元。 “那你,是不是准备回京了?”柳云眠问道,目光恋恋不舍。 陆辞:只要我不问,她不舍得的就是我。 “等白临走后,再做打算。” 估计白临能在这里待上四五天,再旁敲侧击打探一下自己的消息,方能给皇上写奏折复命。 柳云眠“哦”了一声,然后想起了一件事。 第107章 我是娘子的人 “陆辞,卫戈他们也要进京,你能不能跟他们一起走啊!” 卫家带着卫夫人这样的病号,路途上肯定以舒适为主。 陆辞要是能蹭上顺风车,对观音奴也更好。 “不对,”柳云眠道,“卫戈应该不会同意。” 毕竟陆辞身份有些尴尬。 “我自己走就行。” “你自己走倒是行……”柳云眠小声道,“我不担心你,但是观音奴跟着你风餐露宿,我心疼。” 观音奴一声“娘” ,她就已经代入了角色。 “观音奴不走。” “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带观音奴回京了?”陆辞笑道。 “不是,你走了还回来?”柳云眠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来了。 陆辞意味深长地道:“娘子这是迫不及待,要把我这个包袱甩开?” 柳云眠心虚:“我哪儿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在这里委屈了。” “我没有觉得委屈,而且现在我是卖身为奴的,我是娘子的人,能去哪里?” 就算他回京城,他也不是镇通侯了。 “那,你总有朋友,非富即贵那种,何苦要在这柳树村当牛做马?” “我是娘子的人。”陆辞就这一句话。 柳云眠表示:我当不起。 “卖身契确实在我手里,我还给你……” 陆辞却说,他是朝廷下令发卖为奴的,永不能赎身。 “娘子倘若不要我, 那只能把我卖了。” 柳云眠看着他眼中闪过的黯然,心说,少来! 装可怜! “陆辞,”她认真地道,“我不知道朝廷怎么规定的,但是卖身契在我这里,你想走就走。我相信,你非池中物,总有起复那一日的!” “不管我是不是池中物,会不会被赦免,都已经是你的相公。” “没有,”柳云眠道,“大姐告诉我了,我们俩成亲这件事情,没有在县衙那边登记,所以不作数的。” 千万别被婚姻束缚了。 “登记过了。”陆辞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两下,掩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想起了,安虎当日和他说过,柳云杏认为这桩婚事太过胡闹,阻拦柳明仁去县衙办理。 “啊?”柳云眠道,“可是……” “韩平川来了之后,我托他办的。”陆辞不紧不慢地道,“你也知道,我们俩关系好,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柳云眠:“……” 这太不负责任了,还没得到她这个当事人同意呢! 她真是栓q。 “说起来也巧,”陆辞道,“良贱不通婚,我这种身份,原本也是不能娶亲的。真是因为娘子在周家做过丫鬟,即使赎身了,也曾沦为贱籍,所以我才能侥幸和娘子结合。” 柳云眠:md! “这大概,就是无巧不成书,有缘千里来相会。”陆辞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柳云眠:这就孽缘情深,越剪越乱。 在外面听见两人对话的安虎则表示:你们本无缘,全靠我硬凑,我可太难了。 当初为了把主子从菜市场名正言顺地救出来,他可真的花了太大力气。 先得找个贱籍的人通婚,然后人选还得主子同意。 主子眼高于顶,就算在采石场受折磨,也不愿意屈就女人。 安虎愁得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然后他在村里“觅食”的时候,听到大家议论柳云眠的事情。 于是乎,安虎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于是就有了,神婆让买人冲喜那一出。 陆辞听说是个将死的女人,也就勉强答应了。 安虎付出了二百两银子的高价,那婆子得了银子,觉得对不起柳家,慌慌张张地就搬到了城里。 而陆辞,就这般被安排到了柳家,成为柳云眠的冲喜相公。 安虎现在想想,还觉得得意。 他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日后等侯爷起复,他一定得以两人媒人自居,去讨一份谢媒礼! 不过侯爷警告过他了,这些事情要烂在肚子里。 他懂。 夫人脾气大,而且和常人生气的点,往往不一样。 真因为这个生气了,把他们主仆俩扫地出门,他们去哪里睡觉,去哪里吃饭? 总不能又得偷鸡摸狗,风餐露宿……那种日子,安虎真是过够了。 “观音奴就有劳娘子帮我照顾。”陆辞道,“我盘算了一下,要么我尽快回来,要不明年过了年,等岳父进京的时候,你带着观音奴一起进京与我团聚。” 柳云眠一边高兴一边惆怅。 高兴的是观音奴可以留下,惆怅的陆辞这狗皮膏药没甩掉。 感觉以后还会有麻烦。 “而且,”陆辞一改刚才说笑时候的轻松,目光略凝重,“我还得等等京城的回信。” 他现在回去,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所以如果姐姐能停服冷香丸,或许他能再等等回京。 他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回京要冒险,而他们,已经输不起了。 柳云眠:“不走了?” “走是也要走的,但是现在时机不算好。” “哦。” 你们这些破事,太麻烦了,柳云眠表示自己搞不懂,也不想懂。 “观音奴不走了,这虾丸,娘子还给他做?”陆辞打趣道,“观音奴回来该埋怨我了,不该说破,让你再纵着他一段日子。” “你们爷俩商量好了,骗我好吃的?”柳云眠瞪他。 陆辞大笑。 过了两天,李哲来说,白临没离开,但是卫戈一行人,启程北上进京了。 “眠眠,这是卫夫人给你的信和东西。”李哲把一个匣子放在桌上,起身告辞。 柳云眠无语。 谁要她的东西? 尤其这种给了还不好还回去的,真是强迫人收礼。 陆辞见柳云眠没动,不由问道:“娘子不看看?” “不看。” 正好观音奴在外面喊娘,柳云眠就站起身来道,“你回头帮我收拾在哪里放起来,将来你回京的时候帮我还回去。” 她没有几两脑子,却有几分脾气。 不配和那些聪明人玩,那就不玩呗。 谁求着谁了? 现在给她糖衣炮弹,她见了,日后恐怕又得心慈手软,然后又被人利用,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陆辞笑道:“那我看看。” “看完收起来就行。”柳云眠不觉得,她和卫夫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第108章 打翻醋坛子 “我的小祖宗!”柳云眠出去,看见观音奴在玩水,袖子都湿了大半,气得牙都疼了。 现在这天多冷啊! 翠微道:“奴婢怎么劝也劝不动,就得您来教训了。” 柳云眠叉腰:“观音奴,你给我进去换衣裳!” 既然不走了,就还得被她“蹂躏”! 观音奴又拍了几下盆子里的水,才笑嘻嘻地跑进去。 他一点儿都不怕娘,娘装得再凶,也不可怕。 不像爹,绵里藏刀,笑着的时候也能忽然发作。 屋里,陆辞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有一封信,还有一枚翠绿的双鱼佩,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 陆辞没有动玉佩,伸手把信拆开。 卫夫人很客气,也算带了几分真情,先是谢过柳云眠的救命之恩,然后又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看着看着,陆辞眉头紧皱。 卫夫人为算计柳云眠道歉就算了,这第二桩道歉的事情竟然是因为…… 误会柳云眠没有出嫁,要柳云眠当卫戈的续弦?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陆辞心里暗暗发狠。 他伸手推开窗户,看着在外面跟包子玩的柳云眠,目光幽深。 “小姑姑,”蜜蜜蹦蹦跳跳地进来,“我娘喊您过去帮她的忙。” “怎么,帮忙做点心吗?” “不是,是家里来客了,我娘想让你出去帮忙做那道拔丝山药。”蜜蜜笑着道,“我娘说她做不好,也让我请小姑丈过去吃饭。” 柳云眠啐了一口笑骂道:“合着我就只能做饭,你小姑丈就能吃饭。” 蜜蜜笑嘻嘻。 “谁来了?”柳云眠问。 “祖父那些举人朋友来家里吃饭了。”蜜蜜脆生生地道。 今年临州很不错,中了四个进士。 韩平川说是他这文曲星来了,给临州读书人带来了好运。 柳云眠暗自啐这厮脸皮厚。 都是一个县城的,没有多远距离,而且联络联络感情,过了年进京赶考也有个照应。 陆辞听了这话却心中一紧。 这些举人,以柳厚年纪最长,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一个二十七岁的,都已成亲。 可是还有一个今年才刚刚弱冠之年,名叫范文峰的举人。 范文峰没有成亲,而且每次见到柳云眠,那眼神都让陆辞不舒服。 这厮竟然又来了! 那必须得去会会他,好让他知难而退。 陆辞心里涌现出强烈的不安。 他人还没走呢,就有人排队来上杆子不要脸了。 他要是走了,那还了得? 而且柳云眠睡梦中喊着的那个“李恒”,又是什么人? 对对手的全然不了解,更容易让人心慌。 京城的火得灭,这里也不能掉以轻心。 柳云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知道范举人,连他名字都知道得不是很真切。 而陆辞,已经开始暗戳戳地给观音奴“洗脑”了。 ——除了爹之外的一切适龄男人,都是敌人! 他们想当你后爹,想天天打你。 观音奴:好可怕。 “所以,”陆辞循循善诱,“你要不要后爹?” 观音奴连连摇头。 陆辞满意了。 这小家伙闹事的本事,他还是放心的。 没想到这时候观音奴问他:“爹,你走了还回来吗?” 陆辞:咋回事? 说啥呢,这熊孩子? “你要不回来,我连爹都没了,那就没人打我了。” 说完,小东西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站在门口对着陆辞做鬼脸。 陆辞:“……” 要说狠,还是你们姓赵的狠!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 九月底的时候,陆辞收到了万神的来信。 这次,信是姐姐写的。 姐姐情绪似乎很激动,和他说,冷香丸竟然是避子药。 这么多年,都被人蒙蔽了。 姐姐,竟然不知道? 陆辞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挑不出来毛病。 姐姐还说,让他一定要争气起复,日后帮她查清楚,到底是谁所为。 难道,真是如此? 陆辞又回了一封信,姐姐回信,他依然没看出什么异常。 而且姐姐说,用了药以后,身体好了很多。 姐夫也给他写了信,欣喜于姐姐身体变好,还说要再生几个孩子,即使境况不好,有姐姐在身边,也别无所求了。 看起来,一切都好? 陆辞想,之前是他想太多了吧。 柳云眠还奇怪,问陆辞为什么还不走。 陆辞:“……不走了。” “啊?” 姐弟情深都是假的? 陆辞表示,事情解决了,然后跟她说了事情始末。 柳云眠倒也没说不对劲。 反正经过卫夫人的事情之后,再看到什么事情,她都觉得正常。 同时,柳云眠想起了一句话。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觉得和你们格格不入。 陆辞道:“现在已经十月了,过两个多月,过了年,岳父大人就要进京赶考了。” “你想到时候跟着一起去?” “嗯。”陆辞道,“我可以暗中护送。” “应该不用。”柳云眠道,“我打算跟着去,你忙你的就行。” 她穿越一场,总不能不见见京城的繁华富庶吧。 陆辞笑道:“也好。咱们京城还有些产业,娘子去认认门也好。” 柳云眠:谁跟你咱们啊! 陆辞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用别的话堵住了她的嘴。 “娘子不是想去学骑马吗?趁着没下雪,我教你。” 柳云眠顿时来了兴趣。 陆辞用了一个月,暗暗占了不少便宜,总算教会了柳云眠骑马。 对于骑马这件事情,柳云眠展现出了空前的热情。 这比现代开车兜风可爽多了。 但虽然骑得没有那么熟练,但是她人菜瘾大,闲着没事就骑马去遛一圈,有一次她甚至骑马进了城。 柳树村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晚一些。 柳云眠骑着她的马出去踏雪归来,见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是韩平川的。 柳云眠想,这厮定然是来混羊肉锅子吃的。 冬天里闲来无事,韩平川来的频率,比从前更甚。 “她要做什么!” 屋里传来重重一声敲击声,似乎是有人拍案而起。 而说话的人,是陆辞,声调是柳云眠从来没有听过的愤怒。 这,谁招惹陆大爷了? 第109章 半路杀出的娇娇公主 柳云眠觉得自己可能不合适进去,把马栓到后院后,就默默地出去找观音奴了。 下雪天最高兴的还是孩子,左邻右舍一群孩子,都在柳云眠的旧宅里玩雪。 陆辞分明听到了她的响动,把她进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时候,她不在最好。 和陆辞难得的暴跳如雷相比,坐在他对面的韩平川却在大笑,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你很高兴?”陆辞声音阴恻恻的。 “没有没有。”韩平川努力忍笑,不想得罪陆辞。 可是,这事真他娘的好笑啊! “萧衍,有没有人给你算命,说你今年就走桃花运?” 年初柳云眠“美救英雄”,这年尾了,又来了一模一样的这出。 只不过,这次“美”换了人。 “闭嘴!”陆辞斥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帮我想想怎么应对。” “应对什么?不挺好的吗?”韩平川道,“让李娇娇给你做大,柳云眠给你做小,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陆辞一记眼刀飞过去。 齐人之福他没想过,但是一句“齐大非偶”,让他难受了这么多天。 李娇娇,他不要! 别说现在有柳云眠,就是从前没有她的时候,陆辞也绝不会答应。 在他眼里,娶李娇娇,就像娶……娶胖丫似的。 李娇娇算什么女人! 那分明就是个男人。 陆辞又想起了柳云眠对于他断袖的猜测,脸色就更不好了。 “我劝你不要挣扎,”韩平川道,“反正挣扎也没用。这件事情,不是我爹不帮你,我爹都差点像御史一样撞柱子了,可是皇上不听啊!” “圣旨没下,就还有转圜的机会。”陆辞咬牙道。 皇上也太会乱点鸳鸯谱了。 不,其实也不能怪皇上,都怪李娇娇这个蠢货! 谁用她救! 李娇娇是西夏公主,却是一位喜欢舞刀弄剑,披挂上阵的公主。 陆辞和她交过手。 陆辞觉得,仅此而已。 因为大周和西夏的关系,不算坏。 虽然摩擦不断,但是也都有所顾忌。 大周和西夏都兵强马壮,同时也都四面临敌。 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周边那些小国就得蠢蠢欲动。 而且也因为有联姻的原因,关系尚可,偶尔的擦枪走火,更像是双方秀肌肉的演练。 李娇娇,在数次交手的过程中,每次都说陆辞是个好对手,带着惺惺相惜之意。 李娇娇某次甚至带了一坛酒,邀陆辞共饮。 就这样亦敌亦友的强大“兄弟情”,现在都被李娇娇硬洗成“郎有情妾有意”? 简直荒谬! 偏偏韩平川还在旁边火上浇油,帮李娇娇说话。 “她也未必就是喜欢你,这不是听说你被流放,生出惜才之心,所以才说要你做驸马吗?” 这大概率也是事实。 李娇娇为陆辞鸣不平,然后点名要陆辞和亲,还大放厥词,说大周如果不同意,她就带三万铁骑到中原抢亲。 皇上动摇了。 皇上对于陆辞和李娇娇的关系并不了解,他带着一群大臣讨论,最后认为,这可能就是西夏想发动战争的托词。 要是从前,你敢来,我就敢打。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北边蒙古也蠢蠢欲动,皇上已经决意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双线作战的话,那从各方面来说,都有些吃受不住。 所以皇上斟酌再三,现在有意让陆辞去“和亲”。 能长久稳住西夏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长久稳住,暂时偷安也可以。 韩大人带头反对。 他觉得,没有让大男人去和亲的道理,这是对大周男儿的折辱。 可是反对无效。 这件事情,虽然皇上还没有下旨,但是基本上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依我看,皇上会先召你回京。”韩平川道。 李娇娇已经在去京城的路上了,美其名曰,迎娶她的驸马。 陆辞简直要被呕死,恶心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现在怎么想的?”韩平川摸着下巴,眼神里闪动着精光,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总之,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 “我怎么想?我想弄死李娇娇!”陆辞几乎把后槽牙咬碎。 李娇娇这是嫌他日子过得太好,还是唯恐天下不乱? “啧啧,真是莽汉,一腔真情错付。”韩平川啧啧叹道,“人家贵为西夏公主,千里奔赴相救,你就一点儿都不感动?” 陆辞:我就是不动,柳云眠都对我退避三舍。 我要是敢动,她还不立刻把我扫地出门。 柳云眠想什么,他可太懂了。 别以为,他要是离开的话,柳云眠能立刻欢天喜地,锣鼓喧天地麻溜把他送出门。 有一点点留恋,算他输。 如果非说有,那也一定是给观音奴的。 自上次他坦言担心姐姐,要想办法回京一趟之后,柳云眠给全家人都做了至少两套过冬的厚衣裳,只有给自己,是一身,还理直气壮地说,做多了带着累赘,回去扔了浪费。 多么凉薄的夫妻关系! 反观她对观音奴,百般不舍,有求必应,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他了。 柳云眠一口气给观音奴做了六身衣裳,还分大中小号,说留着以后慢慢穿,总归是个念想。 多么令人心凉的双标! 而他真走了以后,周二会不会再来找柳云眠? 那个新进的举人范文峰呢?他可是总夸柳云眠。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柳云眠除了在梦中,从未提起,然而在梦里却能让她撕心裂肺的李恒,又是何方妖孽? 在陆辞心里,离开=出局。 他非常清醒。 更别提,现在李娇娇说的还是两人的婚事。 陆辞有充分的的理由怀疑,柳云眠非但不会阻拦,可能还会祝福,甚至可能还会给自己随礼。 到时候,他估计能吐出一口心头血。 不行! 不能让李娇娇胡闹。 韩平川不知道好友心中的弯弯绕绕,继续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最起码,先把奴籍的事情解决了,而且李娇娇也不是个草包公主,她在西夏的权势可谓滔天。 “我不稀罕。”陆辞想都没想,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也不会借女人的势。” “那你把她当男人不就行了?” 陆辞:“……不行!” 第110章 她不在意 “真是个死心眼。”韩平川道,“再说了,柳云眠不也给你帮忙了?” “她是我的人,是我的。” “把李娇娇也变成你的人啊!” “不用再劝了。”陆辞知道和韩平川说这些是鸡同鸭讲,简单粗暴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看李娇娇,就是太闲了。”陆辞冷笑着道,“给她找点事情做。” 他把自己的主意说了。 韩平川:“……萧衍,你太狠了吧。” 李娇娇来中原救人,萧衍在人家老巢点火? “我只是不想让她来掺和而已。” 韩平川啧啧道:“可惜了,妾有意,郎无情,怎么一个心狠的人儿哪!” 陆辞让他滚。 韩平川不走,坐得稳如泰山。 开玩笑,大老远地跑一趟,饭都没吃上,他多亏。 他等着蹭饭吃呢! 柳云眠在娘家待了半个多时辰,约摸着这俩有什么事情也都谈完了,才牵着马回家。 胖丫把她拉到了自己屋里说话。 “怎么了?”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那个吃白饭的又来了。”胖丫对着正房努努嘴嫌弃地道。 “哈哈,我知道,你怎么那么不喜欢韩平川?” 韩平川也不但是他不喜欢你,那我也就讨厌他了。”胖丫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柳云眠哑然失笑,“那倒也不用。我也不在乎他喜欢不喜欢我,我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不说那些,”胖丫道,“你猜他们俩在说什么?” 柳云眠惊讶:“你听到了?” “那当然,”胖丫骄傲地道,“我就趴在后窗下面,能听不到吗?” 柳云眠:第一次见到偷听如此理直气壮的。 “说什么了?” “我听说,有个公主,要把什么李娇娇嫁给你相公。” 胖丫听是听到了,但是理解真没理解。 因为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公主不愁嫁,而且也不会下嫁。 加上她的理解和推断,那就是公主手下的李娇娇,要跟了陆辞。 可能是个丫鬟之类的吧。 她们村里都好几个娇娇,公主哪里能叫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柳云眠:“这公主对陆辞挺好的,现在还惦记着他没女人,怕他打光棍呢!” 胖丫:“……她们要抢你相公!” 不要跑偏啊! 柳云眠:“哦。” 胖丫急了:“你咋没动静呢!” 柳云眠哭笑不得:“那我还得有什么动静?我敲锣打鼓把陆辞送去?” 胖丫:“……那是你相公啊,你买来的啊,别人来抢。你,你是不是傻?”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男人要出轨,就像狗要吃屎,拦都拦不住。 当然,正常人,不会去吃屎,也不必规劝,反而显得可笑。 胖丫见她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跺跺脚道:“也行!反正回头可以再买!你也不差钱。” 柳云眠:“……等回头给你买个好的。” 她就不要了。 胖丫:“那得让我挑。我要挑个壮实的!” 陆辞这样的,即使能看,也太单薄了。 她不喜欢。 柳云眠:“壮实的能干的,那价格得不低啊!我使劲赚钱给你买哈!” 胖丫:“我咋觉得你在逗我玩呢!” “这你都听出来了?”柳云眠哈哈大笑。 胖丫:“……” “会有的,肯定会有的。”柳云眠拍拍她肩膀,忍俊不禁。 “我本来也没想要,但是看着陆辞……觉得也不是不能勉强。”胖丫道,“你可别再逗我了,要不我当真了咋办?” “当真了就办!”柳云眠大笑不止。 她可太喜欢胖丫了。 “那陆辞……真就不要了?”胖丫又问。 “你之前不是觉得他配不上我吗?” “现在也觉得配不上你。但是这不是矬子里拔高个儿吗?”胖丫叹气,“这三里五村,也没有比他好的了。” 柳云眠:“陆辞应该请你吃饭。” 这是多高的评价啊! “我请吃饭,还得麻烦娘子掌勺,毕竟我厨艺有限。” 陆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正笑着看向柳云眠,也不知道她听了多久。 “韩大人呢?”柳云眠若无其事地问道。 “出去找观音奴了,等着吃羊肉锅子。”陆辞笑道,“你今日骑得如何?” 说起骑马,柳云眠就滔滔不绝了:“还不错,就是想试着站起来,没敢。” “不行。”陆辞脸上的笑意敛去,“我不在的时候,不能冒险。” 柳云眠不以为意地道:“肯定是很慢的时候才尝试。” “那也不行。” “知道了!” 爹! 这是她爹,什么都管。 观音奴正在和铁蛋捶丸(类似现代高尔夫球),因为指责对方犯规,正吵得热闹。 韩平川:“别吵了别吵了,观音奴没犯规,铁蛋犯规了!” 要是还在京城,哪个孩子敢和观音奴叫板? 能陪着观音奴玩的孩子,都得是权贵之家,精挑细选的小公子。 哎。 观音奴听着韩平川的话,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铁蛋闻言气呼呼地扔了手里当球杖的棍子,“你都没看到就瞎说,欺负人,我不玩了!” 说完,小家伙气得转身往家里跑。 观音奴愣住,“铁蛋,你别跑啊!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他什么也没看到,胡说八道呢!” 韩平川:“……” 铁蛋:“就是啊,他就是胡说八道!” “咱们不理他,咱们换个地方玩。”观音奴拉着铁蛋的手道。 “好,不搭理讨厌鬼。” “对,不搭理讨厌鬼。” “讨厌鬼”韩平川emo了。 他看着观音奴的背影,久久之后长叹一声。 如果当初……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李哲帮柳云杏推着板车进来,目光一直在后者身上,那脸春光荡漾的……没眼看。 韩平川皱眉一阵嫌弃。 从萧衍和李哲身上,他就看出来了,谈情说爱降低智商。 他将来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白痴。 他自己一个人就挺好。 “陆辞,你去给我拔两根葱,再去杀条鱼,快点啊!” 隔壁传来了柳云眠的声音,韩平川默默翻了个白眼。 看吧,他说什么来着? 第111章 我才不要挖野菜 柳云眠晚上吃饭的时候发现安虎不在了。 “我派他去办点事,可能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陆辞淡定地吃着饭,眼皮子都没掀。 “那……能赶上回来过年吗?” “不一定。” “哦。” 柳云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难道是回去操办陆辞的婚事了? 哦,肯定是的。 不过陆辞不说,她也就不问。 至于两人之间的一纸婚书,就更不是问题了。 当初陆辞自己偷偷摸摸就把婚书给做好了,那解除他肯定也行。 毕竟和他穿一条裤子的韩平川,那不是还是县太爷吗? 没想到,陆辞晚上和她主动坦白了。 “娘子,胖丫说的不是真的。” “啊?”柳云眠正躺在那里盘算自己的事情,猛然间听到陆辞这话,都忘了自己想的是什么了。 “哦哦哦,”她回神。 陆辞气结。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要是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挽留,那肯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不想问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眠摸了摸鼻子,感觉这人好像又生气了。 陆辞最近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生气,一点儿都不成熟稳重,嗐。 “那我问问吧。” 陆辞:“……” “你不想说也不用勉强哈。” 陆辞阴阳怪气:“怕是娘子根本不想听吧,娘子向来对我,漠不关心。” 柳云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唉,陆辞这是受到了极大打击,智商情商开始往孩子方向退化了? 瞧瞧,给他委屈的。 “我是怕你不方便说。”柳云眠道,“你想说的话,我不问你也说了;你不想说,我问了也不能说,还尴尬。” “我在你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信你试试。 柳云眠表示,她什么问题都没有。 “那就说说吧。” “李娇娇是西夏的公主……” 西夏公主? 柳云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薛平贵和王宝钏,还有那个西凉公主。 然后脑海中像开了弹幕一样,疯狂地涌出“挖野菜”“挖野菜”。 “她不是想把丫鬟嫁给我,而是她自己想嫁给我。” 柳云眠:好家伙,原来挖野菜的竟然是我自己? 陆辞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 或许从前是因为他隐瞒太多,所以柳云眠才很难对他生出探究之心来。 是他的错,他注意,他改。 这下柳云眠听明白了。 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战场上对敌方俊朗的少年将军一见倾心……很美好的故事。 她可以悄悄挖野菜,绝不出来破坏气氛的。 “那,不是挺好的吗?”柳云眠在陆辞的殷切期待下硬着头皮开口,“你是不是可以摆脱奴籍翻身了?” 陆辞:“……是。” 为了避免被柳云眠气死,他自己主动表示,他有男德。 “我一生只娶一妻。” 柳云眠:“……” 大可不必这么传统。 陆辞:“这是我家的规矩。” 柳云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明白,这是陆辞的“表白”。 可是不能回应的表白,让她说什么?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卧房。 陆辞啊,谈情说爱不适合你,你搞事业啊! 我这样的咸鱼都在想搞事业,更何况你呢? “那,挺好的规矩。”过了好一会儿,柳云眠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了,讪讪地开口道。 “我派安虎去放火了,”陆辞道,“李娇娇应该会回西夏。” “怎么放火了?” “散布谣言,说她想成为女帝;她有两个兄长,都不是好惹的。” 李娇娇肯定得掉头回去应对,表明自己无心帝位。 柳云眠:“……” 娇娇公主,算了吧。 人家的爱情是双向奔赴,你这爱情是农夫和蛇啊! “李娇娇来中原,定然是别有用心。”陆辞又道。 “哦,我还以为,她就是仰慕你呢!” “你见了她就知道了,那种人,不会谈感情。” “哪种人?”柳云眠忽然生出些好奇心来。 “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笑里藏刀,和你完全相反那种人。” 在李娇娇面前,得随时提防着,这条美人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人来一口,致命那种。 而柳云眠……却不一样。 “眠眠,”陆辞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又带了些许回忆的感伤和怅惘,“我来这段日子,让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父母健在的时候,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光。我娘亲自带我,带着我睡,亲手给我做各种好吃的……” 柳云眠:“所以你觉得,我也是这样对观音奴的,所以是个合格的继母吗?” 陆辞:“……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我身上找到了母爱?” 陆辞咬牙切齿,“柳云眠,你信不信再胡乱打岔,我就要打人了!” “你也不见得能打过我呀。”柳云眠撇撇嘴。 陆辞冷笑出声:“那我们现在试试?” “算了,明天天亮了再试试。大半夜的,别人听到了,怎么想啊!” 陆辞:“……”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遇到柳云眠这个油盐不进的钢铁直女! 柳云眠:性别换一下,李娇娇也这么想。 不能怪她故意歪话题,而是实在,不想谈情说爱。 搞事业啊! 男女之间,除了谈情说爱,就没有点正事了吗? 最稳固的男女关系,是事业合作伙伴,绝对不是夫妻。 陆辞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角度。 “李娇娇其人,身高体壮,凶悍无比……” 柳云眠震惊:“胖丫那样?” “更甚。” “啊?那是不太行啊!” 男人都好色。 而且柳云眠也是颜狗。 总感觉,张飞形象的李娇娇,非要嫁给陆辞,可能对陆辞来说,不是救赎,而是水深火热了。 这不就是有钱的富婆,非得包养小狼狗吗? “我不可能答应的。” “那也是。”柳云眠道,“可是安虎这招能奏效吗?就算奏效,皇上这边要是下了圣旨怎么办?” 卧槽! 柳云眠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刚才自己一直没想到的问题。 陆辞心里却舒坦了不少。 还好,她终于开始关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了。 谈情说爱尚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见招拆招吧。 第112章 我和娘子同生共死 “娘子怎么了?”陆辞听到柳云眠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由出口问道。 “陆辞,如果皇上下旨,你该不会抗旨吧!” 陆辞:“有这个打算。” “可是你抗旨的话,皇上会不会一生气,直接把我这个障碍‘咔嚓’了?” 她的小命危险了! 陆辞:“……” 你但凡说个抗旨株连九族,我都会觉得更靠谱。 “那我也不会独活,我给娘子殉情。” “别别别,你活够了,我可没活够呢!” 谁要跟你做一对死鸳鸯。 陆辞忍俊不禁。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喜欢的真谛。 喜欢就是双标。 倘若看到别人夫妻这般,他定然会觉得,这种女人,贪生怕死,要她做什么? 可是放在柳云眠身上,就会觉得她率真不做作。 “放心,”陆辞没忍住笑了,“不会要你小命的。我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 “那不行啊,你光在李娇娇那里用力也不行。” 陆辞:我没有! 请不要把他和李娇娇放在一起说。 “皇上这边呢?”柳云眠觉得现在自己也上了贼船,心情顿时不一样,“皇上那边,有没有能帮你说话的人?” “有。”陆辞道,“韩大人帮我拒绝过,不过没有用。” 柳云眠:“……那白临呢?白临走了吗?” “还没有,他去了别处,再回京还要从临州换船北上。” “那……”柳云眠认真地想了又想,“他有病吗?” “嗯?” “我只会治病了。”柳云眠道,“不过我不是花木兰,有些事情我做不到。” 陆辞困惑:“花木兰?” “唧唧复唧唧。” 陆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红到耳根子,“娘子可真是敢说。” “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见过的,比你吃过的蛋都多。” 陆辞招架不住了。 这,难道还得比较一番? “白临有病吗?没有的话,我怕是帮不上你了。” “据我所知,好像没有。”陆辞促狭道,“要不,现砍他两刀?” 柳云眠:“……” 陆辞笑过之后道,“不逗你了,你帮我做一桌好酒好菜款待他就行。”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少来糊弄我!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非说一个县城里的丫鬟,厨艺胜过大厨,那纯属自欺欺人。 “我看你是有什么主意了吧,想借着吃饭的时候说才是真的。” “娘子冰雪聪明。” “你先说给我听听。” “要让白临知道我们夫妻情深;也要让他知道,娘子不是普通人,让他回去告诉皇上。” 柳云眠:“呃……那不是欺君之罪吗?” “我连谋逆的罪都不怕,会怕欺君之罪?” 柳云眠:“谋逆不是该株连九族吗?皇上为什么对你网开一面?是怕你手下的将士哗变?” 陆辞沉默片刻后道:“这个原因有,但是不多。主要是……当年之事,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柳云眠道,“先把眼前这一关度过去。” 大家好歹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而且她能看着观音奴的亲爹被蹂躏吗? 那让观音奴情何以堪? 陆辞总算从她语气之中听出了几分焦急和担忧,他圆满了。 “娘子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 “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那就多谢娘子了。” 柳云眠:“睡吧。” 困死老娘了。 “娘子且稍等,我和李娇娇的事情,得跟娘子有个交代。” 柳云眠:大可不必! “中原和西夏的关系,互相提防,但是谁也不想真动干戈。”陆辞道,“但是李娇娇,是个好战的,时常过来挑衅。有几次,我实在看不过去,出手收拾了她几次。” “怎么收拾的?直接动手?” “自然。”陆辞道,“她那种人,讲不通道理,动手便是。” 柳云眠心说,李娇娇这是斯德哥尔摩? 挨了打,反而穷追不舍? 好可怕的虐恋情深。 这个公主,不像货真价实,金尊玉贵的公主,倒像ktv里包夜三千的公主。 “我着实不喜欢她的张狂,而且,我也不喜欢西夏人。”陆辞道。 “是看着皱眉那种不喜欢,还是宁死不屈那种?” “宁死不屈。” “哦,那就算了。”柳云眠道,“咱们想办法吧。” 陆辞安慰他道:“万事还有我在。” 柳云眠心道,就是因为你有你在,才这么多破事,去哪里说理去! 算了,睡觉,困死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还有事情想和陆辞商量。 第二天,柳云眠起床开窗的时候,被凛冽的冷风吹到脸上,才想起来那一桩。 “陆辞,”她说,“我大哥说,今年恐怕是个很冷的寒冬。” 柳明仁没别的爱好,一心研究他的庄稼。 种地的人看天吃饭,所以他对气象也有一定的土经验。 他说要下雨,那肯定得下雨;他说要刮风,那肯定就来风。 但是这次他直接做了整个季度的“天气预报”,柳云眠就将信将疑。 “嗯,大哥也跟我说了。”陆辞道,“趁着天气还不冷,我们要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下。” 他说的,是柳家人正在住的房子。 “大哥二哥他们,现在每天都进山去砍柴。”陆辞道,“还说要分给咱们一些,被我婉拒了。” “怪不得你买了那么多木柴,是因为这个吧。” “嗯,不买的话,他们肯定要分给我们。”陆辞道,“家里人口更多,咱们就不占便宜了。” “你说得对。我是想着,我这天天闲着没事,要不要做点事情。”柳云眠道。 “娘子说来听听。” 陆辞有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优点,就是无论柳云眠说什么,他永远都是正向期待。 “其实,我也是因为胖丫外婆的事情想到了。” 说白了,大家还是太穷了,穷病难治。 “冬天对老人和孩子来说,更难熬。”柳云眠道,“一场风寒都能要命。” 可是村里人得了病,谁会去请大夫? 一来认知里未必意识到大夫的作用,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怕花钱。 “娘子想义诊?”陆辞笑道。 “不。” 第113章 上门讨骂 义诊当然是好的,但是免费的,不被人珍惜,而且也会换来一小部分人的负面对待。 想到自己真心做好事,却还可能被怼,柳云眠就气闷。 “我想收药材。”柳云眠道,“现在深秋季节,大家地里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山上挖药材。” “娘子收了再卖,从中赚取差价?” “不赚差价。”柳云眠摇头,“我只是有卖药的途径,想给大家赚钱的机会。” 勤劳致富。 空间里的药店收药材,虽然不会给她银两,但是会挂在她名下,日后买药可以抵扣。 柳云眠手里还握着几千两银子,就想着最多拿出几百两,先给村民垫上。 反正日后她总能“套现”。 “我也没想那么多,主要是闲不住,而且这个冬天要真是寒冬的话,大家手里多点银子,修房子也好,买点粮食也好……” “娘子善举,功德无量。”陆辞赞许地道。 柳云眠:“我倒是没想什么功德,这个也赚不到多少钱,就当帮帮穷人,都是一个村的。” 她可以教村里人认识药材,告诉他们哪些能换钱。 “但是我这个主意,就自己想了想;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再去问问家里人。” “谋定而后动,娘子是将才。” “我是酱菜还差不多。”柳云眠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怕惹麻烦。” 没想到,柳家的人都很赞成。 反正现在家里活少了,闲着也是闲着。 说干就干。 柳云眠当即带着全家人去山上辨认药材。 回家后,陆辞把所有的药材都画出来,写上名字和对应的价格。 别说,他一手好字不说,便是作画,也栩栩如生,让人眼前一亮。 村里人听说能去山上挖药材赚钱,都振奋了。 家里缺钱的人家,几乎能出动的都出动了。 空间药店给的收购价格不低,是按照在现代药材的价格折算成铜钱。 一个成人壮劳力,每天怎么也有二三十文的收入;运气好的,能干的,一天七八十文的也有。 就是七八岁的孩子,每天还能赚两三文呢! 非但柳树村,隔壁村的人闻讯也都赶来卖药材,柳云眠全都收下。 一时之间,柳云眠成了全村最受欢迎的人,谁见了都得夸她几句。 陆辞提醒她,虽然她是自己把药材藏起来了,但是还是得做做样子,否则别人就会发现破绽。 柳云眠就让他隔三差五驾车进城,假装卖药材。 陆辞正好也要去和韩平川商量事情,就答应了。 这日,陆辞一大早就进城送药材。 他今日,有重要的事情和韩平川说。 柳云眠则在家里带着胖丫和翠微收药材,院子里挤满了赔笑的村民。 观音奴和铁蛋领着一群孩子在外面玩打仗游戏,他是大将军,喊得声嘶力竭。 柳云眠还时不时得让翠微出去送水送零食。 没办法,“大将军”得服众,偏偏年纪又小难以服众,只能作弊了。 柳明仁和张氏今日也来帮忙。 柳明仁像祥林嫂一样,不断跟村里人絮叨,说今年是个寒冬,一定得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多准备些柴火。 柴火家家户户都准备,毕竟不要钱。 但是修房子这事,就不是谁都修得起的了。 柳家好几个壮劳力,没有请人,修房子还花了一两多银子呢。 张氏说,放到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柳云眠还给家里所有人置办了新的棉衣,又添置了八床棉被。 张氏出嫁的时候,唯一的陪嫁就是两床新棉被,可是里面的那点儿棉花,和柳云眠定做的完全没法比。 总之,为了这个寒冬,柳家人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让让,让让——”村民们从后往前,忽然让开了一条路。 这个声音着实有点陌生,而且有些令人不悦的尖锐。 柳云眠抬头,便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不同于村里人的朴素甚至贫困,这个女人穿着大红绣花的袄子,下面套着马面裙,外面披着灰鼠皮袄子,头上插着一根金钗。 再加上让众人让路侧目的气势,柳云眠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谁呀? “哎呀,这不是咱们里正家的大姑娘吗?越来越好看了呢!”张氏上前,热情洋溢地拉住女人的手,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柳云眠总算对上号了。 原来是董清云。 说起来,小时候在家的时候,前身没有少被董清云欺负过。 原因说起来十分荒唐可笑,大她两岁的董清云,认为柳云眠名字里也有个“云”,是模仿她,让她感到不爽。 前身虽然在自家掐尖要强,但是就是窝里横,出了门就怂,而且还总想讨好董清云,却经常被她羞辱。 柳云眠找回这些记忆,已经开始不爽了。 “陆辞呢?”董清云瞥了一眼柳云眠,看到她身上套着一件灰扑扑的模样奇怪的衣裳,眼中露出嫌弃之色,趾高气扬。 柳云眠:我“工作服”影响你了? 不过这种人,她懒得搭理。 张氏愣了下,随即尴尬笑笑,小心地道:“大姑娘找我家妹夫有事?” “不关你的事。”董清云抬起下巴看向柳云眠,“问你话呢!” 这下不搭理是不行了。 柳云眠冷笑一声,环胸道:“你是哪头蒜?” 张氏被她的口气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里正家的女儿,只要想在这个村里住,可不敢得罪了。 里正就是村里的土皇帝。 “你,你聋了吗?”董清云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怒气冲冲地道,“我爹是里正!” “哦,原来是里正家门前那条见人就吠的狗。”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氏忙拉住柳云眠:“眠眠,少说两句,上门是客。” 柳云眠对她笑笑,“上门好好说话的才是客人,直接咬人的,不是狗是什么?” 张氏:“……” 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她爹是里正,我爹还是举人呢!”柳云眠冷笑,“里正每个村都有,举人一个镇三年都出不了一个。” 跟她牛? 来啊! 第114章 陆辞的魅力 张氏:好像说得也有道理。 她怎么忘了,公公现在是举人了呢? 就是县太爷,还得请公公吃饭呢! 可是县太爷,可真记不住柳树村的里正是谁。 想到这里,她腰杆不由直起来。 “胖丫,把秤提起来,麻袋都拖到地上了,别让人吃亏。”柳云眠看了一眼旁边,淡淡开口。 胖丫这妹子,沉不住气。 这会儿已经想抄起秤杆冲过来了。 胖丫见她面色平静,这才“嗯”了一声,继续给卖药材的村民称重。 董清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不过想想今天来的目的,她还是忍住了。 她抬起下巴,鼻孔朝天:“我看上了陆辞!给你二十两银子,把人卖给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怎么,你们有意见?”董清云扫过周围的人。 她觉得,自己原价买卖,已经是极公道的了。 因为里正是个极其独断记仇的,而且十分溺爱这个女儿,周围的村民们都低下了头。 只有胖丫狠狠啐了一口:“我呸!哪里来的,臭不要脸的东西。” 要是别人这么骂,董清云早就伸手打人了。 但是她知道胖丫“混”,心中忌惮,只敢涨红了脸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胖丫把秤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往这边走:“还等什么?我这就来了。” “喂喂喂……”董清云后退几步,看向张氏,“柳家要反了不成?” 威胁不了胖丫这种不怕死的,她只能捏捏张氏。 可是张氏也不怕了,黑着脸道:“妹夫虽然是买来的,但是这会儿也已经是柳家人。柳家不会往外卖人!” 还不走是不是? 胖丫上前一手一个,把董清云和她的丫鬟拎起来,直接走到门口扔了出去。 众人:“……” 柳云眠笑眯眯地道:“快去洗洗手,阿猫阿狗身上都不干净。” 众人:“……” 好嚣张。 他们都以为,胖丫占了便宜之后,柳云眠会说几句话打圆场。 没想到,根本没有。 柳云眠对眼中露出担忧之色的张氏道:“嫂子,狗咬人,不打她,下次还敢来。” “可是,里正……” 柳云眠看着被药材堆放得满满的院子,“我们不是,非得住在柳家村的。” 众人仿佛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过来劝她不要生气,心里都埋怨董清云,不知天高地厚。 后来,张氏偷偷和柳云眠说,董清云是和离回家的。 “……其实嫁了户不错的人家,可是她不敬公婆,对相公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加上……” 张氏欲言又止。 “加上什么?”柳云眠好奇。 这不是别人家的八卦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加上你大姐和离之后,这不是又和李哲……还有你,出了之前的事情,又找了个陆辞这样人人羡慕的相公……所以,我猜她多半也心思活泛,直接和离了。” 柳云眠:“……” 傻逼玩意儿。 “大姐和李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了。”张氏满脸都是笑容,高兴地道,“谁是傻子?一天两天看不出来,这么久了,谁还看不出来?我和娘,都在偷偷给杏儿准备嫁妆了呢!” 柳云眠:“……这么快?” “前两天还在商量,能不能在爹临走之前把喜事办了,又怕委屈杏儿。” 后来高氏说,干脆等柳厚回来再说。 她觉得柳厚考不上,毕竟举人都考到白头,这次肯定是吊车尾上的。 想中进士,那是天方夜谭。 但是进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就怕柳厚回头考不上,心里难受。 到时候想起回来操办女儿婚事,是不是能高兴高兴? 柳云眠听了张氏转述,笑得肚子疼。 这才是二三十年的老夫老妻,真爱挥发有点多,含量略低。 “但是李哲着急,”张氏也乐不可支,“他偷偷和你大哥说,万一爹中了,悔婚怎么办?” 柳云眠大笑。 她又问张氏:“陆辞什么时候成为人人羡慕的相公了?” 张氏白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村里现在多少女人羡慕你!” “不知道。” “从九岁到九十岁,有一个算一个!我都羡慕呢!” 柳云眠:“……” 陆辞,你祸害范围还挺广啊! 张氏得意地道:“现在村里,谁不羡慕家里有你们这样两个小姑子的?” 她自己也高兴。 铁蛋、蜜蜜有这样两个姑姑,日后前程还用担心吗? “就是咱们今天得罪了董清云,我现在心里还有点突突。” 她得缓缓。 柳云眠道:“习惯了就好了,她算个屁。” “说得对!我就是有点生气,”张氏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些人,也没有个帮忙说公道话的!” 柳云眠对此很平静。 明哲保身,人之常情。 柳家不怕里正家,其他人怕。 如果不是穷,谁会这么冷的天上山挖药材? 但是如果为了这点零花钱,得罪了里正,那也不值当。 正好又有一批人来送药材,柳云眠便拉着张氏去帮忙。 她们谁都没有把董清云放在心上。 陆辞从城里回来,柳云眠正好带着观音奴回娘家了,只有胖丫在院子里整理药材。 胖丫见是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陆辞:“???” 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胖丫:招蜂引蝶,不守男德! 陆辞表示自己很守男德,家里没人,和胖丫保持距离,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沉默地回了房间。 他今天得到了一些消息,得好好消化消化。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才假装漫不经心地和柳云眠提起。 柳云眠忙了一天,反应有点迟钝,想了半天后才想起董清云这个插曲,便和他说了。 陆辞抿唇。 柳云眠把被褥铺好,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惊讶道:“你怎么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不问,你都不和我说。” 那委屈的口气,让柳云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又有点……好笑。 陆辞这是让包子传染了吗? 他忘了,自己其实不是一只小奶狗,而是一个侯爷? 柳云眠觉得自己得反思一下,她怎么把人家堂堂一个侯爷给拐到沟里了。 第115章 半夜杀妻? “不是什么大事。”柳云眠道,“她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已经被膈应了,就别再膈应你了。” 陆辞奇迹般地被她的话治愈了。 “那也得告诉我。”他有些别扭地道。 “好,下次一定告诉你。” 陆辞:“……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 “哈哈,那不可能。”柳云眠打趣道,“大家眼睛都不瞎,你可是个侯爷!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那种。” “名副其实?” “当然了。”柳云眠道,“别人都是继承家业,你是凭借自己的军功,自然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夜深人静,心底封存的念头不受控制。 陆辞轻声道:“我其实最大的愿望,是做个普通人。” 父母健在,姐弟相亲,夫妻相爱,儿女绕膝,仅此而已。 但是对他来说,是永远都无法实现的奢望。 柳云眠感受到了围绕他周身的悲伤, 不知该如何安慰。 然而陆辞话锋一转,“我要走了。” “啊?哦。” 柳云眠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去看看观音奴睡没睡。” 离开这件事情,不是现在才说起的,柳云眠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想到见不到观音奴,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陆辞:“……” 他就知道。 柳云眠太清醒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能留下的人,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和自己泾渭分明吧。 他今天得到的,明明是个好消息,可是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只因为,他要走了。 陆辞背靠着墙壁,左腿屈起,手搭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柳云眠掀起的被子,目光幽深。 半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看了又看,然后起身下地。 柳云眠回来的时候,陆辞正在咬线头。 “衣裳破了?”柳云眠道,“啧啧,你这针线。” 真是粗糙。 好在是里衣,也无所谓了,反正没人看。 陆辞道:“有点重要的东西,贴身带着。” “哦。”柳云眠没有纠结,“什么时候走?” “收拾一下东西,三天后出发。” “那行,时间还比较宽裕。”柳云眠道,“那接下来几天,我就不收药材了,给你们准备东西。” 虽然初见狼狈,但是分开的时候,还是留点美好的记忆。 观音奴日后,可还会记得小时候,曾经在这小小的柳树村,有过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观音奴以后……”柳云眠道,“算了,你肯定会顾好他的,我就不多嘴了。” “明年岳父大人进京赶考,你……” “我不去。”柳云眠直截了当地道。 陆辞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疼得一点儿缝隙都没有了。 自己对她的好感,甚至对她的决心,柳云眠都心知肚明。 可是她说,不。 她不愿意。 所以她不给自己留任何口子。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 “那也好。”陆辞有些艰难地开口,“但是岳父大人进京的时候,来府里住。” 柳云眠心说,府里? 大哥,你已经被发卖了,有什么府里啊! “好。”她一口答应下来,还开玩笑道,“到时候你得好酒好肉招待才行。”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柳云眠很快沉沉睡去。 陆辞听着她的呼吸声,挨近了一些,闻着她发梢的香气,久久未眠。 半夜,柳云眠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有一小块头皮生疼。 卧槽! “李恒你又压我头发!”她下意识地骂道,睁开眼睛 。 眼前,是一把尖锐的剪刀,正抵着她脖颈。 柳云眠顿时睡意全无,怒目圆睁看向始作俑者。 陆辞眼神无辜,又带着柳云眠看不懂的复杂:“……我们的头发,缠到了一起。” 他动了动剪刀。 柳云眠顺着剪刀的尖儿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人头发打结。 就,离谱。 陆辞手动了下,剪刀在耳边咔嚓作响,然后那发结被陆辞拿开。 柳云眠:“夜半无人杀妻时?” 陆辞:“……眠眠太看得起我了。” 他没有那么心硬,他舍不得。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你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陆辞错愕。 柳云眠给了提示:“那只拜堂的鸡,不是被你拧断了脖子?” 陆辞:“……” “快睡吧。”柳云眠揉了揉鼻子。 “李恒是谁?”陆辞淡淡问道,“娘子不止一次在梦中提起这个名字。” “很好的朋友。”柳云眠鼻头微酸,肯定是刚才揉疼了,“我们遇到了危险,她把人引开,身受重伤,然后死在了我怀里。” 死了? 那种强烈到让人无法挣脱的嫉妒,似乎从心底消散了些许。 随之而来的,是闷闷的难受。 陆辞知道,活着的人,是不能和死人争什么的。 因为活着就有矛盾,就有不断暴露的缺点,就有鸡零狗碎的生活。 但是死了,就像被美化的画像,剩下的只有好处。 “你们很好?”他有些艰难地道。 他不该探究死人的过往,那不聪明。 但是他还是问了。 “很好。”柳云眠盯着房梁,眼神放空,眼尾却红了,眼中晶莹晃动。 “我们俩曾经约好,等我们老了,要找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地方一起养老。” 柳云眠和李恒,都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男人。 她们俩合得来,默契十足,老了之后就抱团养老。 只可惜,她们没有等到老。 “有时候我会贪婪地想,既然我来了这里成为了柳云眠,她会不会也有另一番奇遇?” 李恒倘若生在这个时代,定然不会像自己这般咸鱼,得过且过。 她一腔热血,定能提枪上马,做个威风赫赫的女将军,横扫这天下。 “你知道吗?”柳云眠笑了,侧头看向陆辞,眼神温柔,“我知道你真实身份后,对你格外宽容,因为李恒和你一样,都是军人。” 她不行。 她只是个拖后腿的大夫。 但是不影响她,崇拜真正冲锋陷阵的英雄。 这番话,像最锋利的箭,噗噗插入陆辞的心。 做人果然难得糊涂。 今日这番试探,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 原来,她对自己,只是爱屋及乌。 李恒? 倒是要谢谢你这个死人了。 第116章 我不是你娘 而且陆辞还想,柳云眠心里有人,那自己不在的日子,肯定她也看不上别人。 所以,这个李恒,也不算一无是处。 但是,就是膈应! “及时行乐。”柳云眠擦掉眼角的泪,“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但是死了,或许就能再见。” 陆辞心说,就算死了,也不要再见。 多余。 他今天总算明白,什么叫打翻了醋坛子。 酸,难以形容的酸。 柳云眠翻了个背对着陆辞:“早点睡吧,明天还得收拾东西。” 陆辞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如果承诺不是被期待的,那分量再重,也一文不值。 李哲和柳云杏从前尚有情分,至今还不温不火,自己又急什么? 待一切落定,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她培养感情。 尤其年后柳厚就会进京赶考…… 或许因为这许久以来,第一次直面过去的惨烈回忆,柳云眠做梦又梦见了李恒。 她和李恒在游艇上晒太阳。 她絮絮叨叨地和李恒说自己穿越的经历。 说到陆辞,她哈哈大笑道:“简直是行走的雄性荷尔蒙,所到之处,女人纷纷扑上来,比如……” “别和我说你男人的那些烂桃花,”李恒高冷地道,“你呢?” “我?” “你穿越一场,都没有什么男人喜欢你?” 柳云眠:“陆辞,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然后呢?” “没了……” 好像真的是啊! 她的桃花呢? 李恒哼哼着道:“所以,你可能根本不是女主。” 柳云眠一拍大腿:“你真相了!” “那你小心点。” “什么?” “可能你的身份,就是什么恶毒女配,反派的倒霉原配……” 柳云眠:“……” “我要是穿越,一定做个横扫天下的将军。” “我就是将军腿上的挂件!” 早上醒来,柳云眠头疼欲裂,可是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要好好的。 等我给你找几个温柔的霸道的傲娇的,各式各样的男配,让你指点江山。 陆辞已经出去了,可能临走之前,也得收拾东西或者告别吧。 毕竟他在村里,人缘也不错。 柳云眠给观音奴叫来,然后和他说了要回京的事情。 这对观音奴来说是晴天霹雳。 他抱着柳云眠的腿,哭得昏天暗地,说她要是不走,自己也不走。 柳云眠心中难受,但是更清楚,他们终有一别。 他们短暂的人生交集,已是命运的馈赠。 观音奴以后,会有新的娘亲。 柳云眠把他裹在披风里,带着他出去骑马。 骑了两圈之后,柳云眠放松缰绳,让马自己慢慢散步。 “观音奴,其实我不是你的亲娘。” 观音奴小身子一僵,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反应,让柳云眠想起了陆辞。 ——以为他会很激动的时候,他往往沉默。 “回京之后,你可能会有新的母亲;也可能暂时没有……” 虽然不知道观音奴能理解多少,但是有些话,柳云眠得告诉他。 如果他的继母是个好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是个心机深沉的,那观音奴的日子,即使有陆辞护着,也会有些难熬。 “我有。”观音奴忽然回身仰头看着柳云眠,水洗过的眸子,很亮很亮,他说,“娘,我知道你不是生我的娘。生我的娘,在京城。” 柳云眠大吃一惊。 “我记得她的模样,”观音奴道,“翠微那时候让我给她磕头,总是磕头……” 那是他慢慢能回想起来的一点点记忆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人。 早晚他都会被翠微带着去请安。 之前他不懂,但是现在好像明白了,那是晨昏定省,是对父母长辈的。 柳云眠想,陆辞骗了她。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那是他家事,是隐私;正如自己也没有对他和盘托出来历。 她觉得自己来历很难言说,可能陆辞也这么觉得? 哎,反正还是有点不舒服,感觉被朋友欺骗了。 罢了。 马上就要走的人,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应该,还有个爹。”观音奴又道。 柳云眠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这孩子,配套爹娘是不是有点多? 难道,陆辞的娘子和他和离之后,带着观音奴嫁给了别人? 好像说得过去。 陆辞说过,观音奴外家很显赫。 能让陆辞说显赫,甚至有高攀之意的,那难道是公主? 公主如果甩了陆辞,那是可以再嫁的。 观音奴,难道是陆辞和公主前妻生的? 也只有公主,在大难之中,能保住陆辞一条命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观音奴现在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讨人喜欢,日后肯定也会很顺遂的。 柳云眠摸摸观音奴的头道:“回家之后,不管是什么情况,永远不要忘了学本领。别人怎么待你,怎么看你,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一身本领,那是谁都偷不走抢不走,可以让你受益一生的。” “我学好本领,娘就来了吗?”观音奴用含泪的双眸看向柳云眠。 “娘保证,”柳云眠道,“一定会去京城看你。” 过两三年,她闲着无事,也可以去京城逛逛。 “什么时候?” 柳云眠:“……” 这一届孩子,真不好糊弄啊。 “我尽快吧。” “那我们拉勾。” “好。” 一长一短两根尾指勾在一起,定下了承诺。 柳家人听说陆辞要回京,反应很大。 尤其当他们听说,陆辞还要带着观音奴离开的时候。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说你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不动动脑子!他要是进京办事,带着那么大点孩子干什么?” 分明是要跑路! 把孩子留下啊! 看陆辞敢不回来? 高氏眼中也是满满的担忧。 柳云杏则问:“你和妹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因为董清云?” 柳云眠哭笑不得。 董清云,她不过当个笑话讲给陆辞听。 就陆辞那招蜂引蝶的体质,桃花朵朵开,董清云排队也得排到村口去了。 算个屁。 这时候,在全家人的忧心忡忡中,有人来了。 第117章 不算告别的告别 李哲对上柳家众人殷切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知道柳家人对他都很好。 但是今日的“热烈欢迎”,程度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他站在门口,甚至不敢进屋了。 最后,还是柳云杏把他拉进来,一边替他扫去身上的雪一边问:“你知道妹夫要回京的事情吗?” 李哲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和他没关系。 “知道。”李哲道,“非但他要走,韩大人也要回京。” 不过韩平川是告假三个月回京,这边的事情,让县丞和自己代管。 他任期不到,会回来。 但是陆辞…… 在柳家众人的紧张和期待中,李哲笑道:“是好事;等……安顿好了,会把妹妹接进京城的。” 他就差说出来,柳家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 那是侯夫人! 陆辞这次,应该能够翻身了。 想到这里,李哲又有些感慨。 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谁也不知道,转机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柳家众人并不知道那么多内情,但是他们信李哲。 听李哲这般说,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还好,陆辞是个有良心的。 柳云眠问陆辞,“你这腿,要不要好?能不能好?” 她再给他扎回来。 陆辞默许了。 柳云眠没心没肺地道:“回头村里人见你腿好了,不还得嫉妒红眼睛!” 她这二十两银子,物超所值。 陆辞没说话。 柳云眠又问他,为什么韩平川也要回京。 陆辞忍不住想,或许柳云眠更在乎的是韩平川是否回来。 罢了,不能再想,他觉得自己快变成怨夫了。 “他是家里有事,和我没有太大关系。”陆辞道,“眠眠,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本想和盘托出,又怕她知道真相连夜搬家。 毕竟,自己对她来说,是个大麻烦。 所以犹豫再三,他让柳云眠自己问。 柳云眠却道:“我都知道了,镇通侯嘛!日后我爹进京,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时候,肯定得去找你。咱们京城也有人了呢!” “嗯。” “对了,观音奴的耳朵,我刚给他调试过里面的东西。”柳云眠又道,“注意我说的那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毕竟都是新纪元的东西,技术成熟稳定。 “我给你准备了许多药。”柳云眠道,“用处都一一写下了。” 她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准备了常用药。 好在保质期都很长。 不过这些药,她还是期待陆辞用不上。 昨天拆包装盒,就差点没把她累死。 陆辞知道,他看着她做这一切的。 “再有什么事情的话,”柳云眠道,“你可以写信让万神带给我。” “好。” 他们只是短暂分离,很快就会再相见。 “眠眠,你心太软,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容易吃亏。”陆辞到底不放心地多叮嘱几句,“日后记住,只要人敢犯你,一律反击,谁都有苦衷。苦衷不是别人害你的借口!也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人的感受。” 她的感受,最重要。 柳云眠笑了,“我知道的,我还有你这粗大腿嘛!” 她垂下视线,“好好照顾观音奴,对他再细心一些。” “好。”陆辞答应。 观音奴喜欢吃红烧兔肉,柳云眠在村里买了几天也没买到野兔,便决定上山去撞撞运气。 她带着胖丫一起去了山上,没想到意外遇到采药的村民。 她们在下面,村民在上面,被树木遮掩着,所以村民都没发现两人。 “你说里正家收药材,能长久吗?”有人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柳云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胖丫同样一脸懵逼。 里正家,也开始收药材了? “你管他长久不长久呢!”另一个人道,“反正现在里正家里收,以后不收了,也不能拦着咱们去卖给柳家,总得让人活吧。” “那咱们真就一点儿不卖给柳家?好像不太地道。” “是不太地道,但是……哎,你敢得罪里正吗?董清云不好惹,她都放话了,我们能怎么办?” 听到这里,胖丫有点沉不住气了。 她就一根筋。 她觉得柳云眠本不缺钱,为众人谋福利,结果转头这些人就毫不讲情面了? 幸亏不指望这东西救命,否则岂不都是见死不救? 柳云眠倒是没说什么。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做任何好事之前,她都会告诉自己,这是你自己愿意的,求回报就干脆别做。 只是她没想到,董清云收药材? 她知道怎么保存吗? 她去卖给谁? 要知道,自己给出的价格非常高了。 且等着看好戏。 柳云眠今日运气不错,和胖丫俩合作,竟然真的抓到了一只大肥兔子。 “这下好了,”胖丫高兴地道,“回去给观音奴做一锅红烧兔肉,让他吃一半,剩下的给他带着路上吃。” 好孩子,人人都疼。 然而,观音奴却没有吃上。 第118章 里正上门 柳云眠回家之后才发现,陆辞已经带着观音奴离开了。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她看着胖丫手里还在挣扎的肥兔子,有些出神。 整个房子好像一下子空了起来。 陆辞带走了观音奴,带走了翠微,甚至,带走了大欢。 包子站在门口等她们,也有些怅然若失。 柳云眠想,或许陆辞和她一样,见不得离别时候的场景,所以趁着自己不在家,把观音奴带走。 这样,也好。 她扭头对胖丫笑笑,“今晚我们两个有口福了!” 胖丫这才回神,咬牙道:“就是,他们没口福,我这就宰兔子去!” 晚上,两个人吃,都没吃完一只兔子。 胖丫嘀咕道:“这饭不抢着吃,都不香了。” 柳云眠看着屋里和从前一样的陈设——陆辞只带走了衣柜里的衣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带走,心里空荡荡的。 可能,她还得习惯一段时间。 忙起来吧! 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 “明天咱们就继续收药材!” “好。”胖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 柳家的人也问柳云眠,为什么陆辞离开得那么匆忙。 柳云眠以他京城有事搪塞过去,家里人都怕她伤心,也都没多问。 不过正如之前就知道的那般,这几日来柳家卖药材的人寥寥无几,还基本都是外村的人。 柳云眠见状干脆直接放出话去,说她药材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不再收了。 主动把客户给里正家,她多懂事! 柳云眠盘点了自己的财产,去临州城找了中人,买了两处挨着的宅子。 一座大点的四进,花了五百两银子;另一座小点的,只有三进,花了三百两银子。 两座宅子都临街,都能开个门头。 这样以后要是做点什么生意也方便。 胖丫不解地问:“眠眠,你买这么多房子做什么?太贵了!” “有备无患吧。”柳云眠道,“我觉得这次,要把里正得罪个彻底。” “那也不能怪你啊!”胖丫理直气壮地道,“是董清云不要脸,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云眠叹了口气道:“总是自家孩子对。” 她基本已经预判了结局。 里正家会因为董清云的好胜赔一大笔银子,然后就会迁怒自家。 “最好是我想多了。”柳云眠道,“那等明年开春,房子也能赁出去。” 她现在手里拥有的银子,其实足够她混吃等死了。 胖丫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过,观音奴之前跟着嬷嬷住在城里吗?要不要去看看,宅子里还剩下什么人?” “不去。”柳云眠干脆地道。 她和陆辞,到此为止。 山高水长,各自安好。 “走,咱们买东西去。”柳云眠强迫自己不去想观音奴。 她要用买买买来治愈自己。 两人买了许多吃的用的,胖丫赶着马车一起回家。 走到村口,马车就停下。 柳云眠掀开帘子,就看见蜜蜜在下面。 “小姑姑,”蜜蜜爬上马车,小脸因为焦急而通红,“我娘让我在这里等你。” “家里出什么事了?”柳云眠惊讶地问道。 “里正在咱们家里。” 柳云眠心里一沉。 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要做什么?”柳云眠问。 蜜蜜口齿清晰,“我娘说,就是他们家收的药材卖不掉了,想要卖给咱家。” 柳云眠冷笑:“她想得美。” 她不收。 谁知道董清云到底收了些什么东西。 而且她觊觎自己的相公,还想要断自己财路,如果这样还要给她收拾烂摊子,也太便宜她了。 蜜蜜道:“娘说,让您想想怎么办。” 张氏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又怕得罪里正。 柳云眠道:“不怕。” 且看看里正和董清云的态度。 如果董清云给她赔礼道歉,她可以考虑帮她解决一点儿问题,但是也得让她记住教训——想也一点儿不亏是不可能的。 如果里正不明是非,一味偏袒董清云,那就干脆撕破脸。 柳云眠让胖丫驾着马车回家,自己则牵着蜜蜜的手回了娘家。 柳厚正在陪着里正说话。 见到柳云眠进来,柳厚笑道:“眠眠,这是里正董大伯。” 里正的目光在柳云眠身上扫了一圈,目光高傲,等着柳云眠给他行礼请安。 柳云眠见他这德性就开始暴躁。 ——你娘没教你,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哦。”柳云眠道,“爹,你们忙,我去厨房帮嫂子做饭。” 她爹性子绵软,她不行。 里正的眉头顿时皱起,一副不悦的样子。 柳厚忙道:“眠眠,让你嫂子做饭就行。你来,董大伯有点事情和你说。” 柳云眠站住,却没有往前,也没有开口。 里正端起茶呷了一口,拿腔作势道:“老柳啊,还是你说吧。” 柳云眠心里冷笑。 老柳?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呢! 村里哪个,不喊柳厚一声柳举人? 举人比里正可尊贵多了。 柳厚也知道自己女儿不是什么好脾气,清了清嗓子讪讪地道:“董大伯是来问你收药材的事情。你之前收了那么多,都卖给谁了?” “卖给外地的药商了。”柳云眠道,“这会儿人家已经收够离开了。” 柳厚尴尬地搓搓手,“离开了啊!这么不巧,里正你看,这就帮不上忙了。” 柳云眠心说,爹还算不糊涂,没有大包大揽。 里正心里憋气,但是想到耗费大量银子买来的药还堆积如山,卖不出去,还不能翻脸。 他说:“云眠啊,你认不认识收药材的其他人了?” “不认识。”柳云眠态度冷淡。 里正见状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柳厚:“……” 唉,这都什么事儿! “爹,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柳云眠已经做好被说教的准备了。 “里正把他那个女儿宠得太不像话了。”柳厚道,“弄得好像你错了一样。谁家女儿不是宝!” 柳云眠:“……” 所以,我准备了一肚子怼人的话,是说不出去了? 突然觉得有点暖。 “我就是担心,我进京之后,他难为你们。不过我现在是举人了,他也不敢太过分吧。”柳厚自言自语地道。 第119章 婚事落定 柳云眠疯狂拍亲爹马屁:“他当然不敢过分,您现在是举人,在县太爷那里都能挂名的人。他算老几?” 一定要自信啊! 柳厚腰杆挺直,“咱们不欺负人,但是也不能被人欺负了。” “爹说得对!” 高氏听了事情始末之后,却有些担心。 但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所以她便没有做声。 里正家也不收药材了,村民们又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不好意思,有话在先,今年收够了。 其实谁又是傻子? 村里人都在私下偷偷指责董清云。 如果不是她出来横插一杠子,柳家说不定还能继续收也药材呢! 现在倒好,大家的财路都断了。 董清云真是搅屎棍。 一时之间,她从前有的没的恶行八卦,都被村里人又重新翻了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里正多少也听到风声,又因为折价好容易把药材卖出去,亏了好多银子,所以他十分上火。 他把怒火发到董清云身上,责令她不许出门,又说过了年,就得找人家把她嫁出去,不让她在娘家乱来,祸害娘家。 董清云从小被惯坏了,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重话? 她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亲爹都嫌弃她云云,把董家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村里人不知道跟着看了多少热闹。 柳云眠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表示十分满意。 看过热闹,她就开始忙正事了。 她没有把所有药材都卖给空间药房。 她早就挑选出来需要的药材,开始炮制成药。 今年冬天格外冷,到时候估计需要大量的风寒药。 炮制药材工序繁琐,费事费力,所以现在就得准备起来。 因为是冬天,出门的人都少了,路边茶水摊更没什么生意。 所以柳云杏收了摊,来帮柳云眠的忙。 陆辞不在,她干脆住在柳云眠这里,比住在娘家,还是更舒服些。 柳云杏勤快能干,自己就包揽了家务;胖丫做些取水劈柴的粗活。 柳云眠专心炮制药材,其他事情自有两人打理得井井有条。 屋外风雪交加,屋里却暖意融融。 火炕烧得滚热,炕头几乎都不能坐人;地上还放着火盆,上面架着特意定制的铁架子,烤着香喷喷的红薯、板栗,包子在自己的窝里烤着火…… 柳云杏和月儿做针线活,蜜蜜也有样学样。 柳云眠隔着炕桌坐在对面,搓着药丸子,不时侧头看看铁蛋写大字。 她屋里暖和,两个孩子白天都愿意来。 柳厚现在中了举人,地位不一般,村里不少妇人,都上门去找高氏闲聊。 张氏也高兴,毕竟家里地位不一样了;不像之前,村里人见到他们家的人都绕着走,怕他们借钱。 所以她也不怎么来柳云眠这里。 她还得在家扬眉吐气呢。 “姐,你和李哲的事情怎么定的?”柳云眠看着低头娴静做女红的姐姐,笑眯眯地问道。 柳云杏回娘家之后,气色越来越好,一改之前面黄肌瘦的样子,肌肤白里透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温柔起来。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苦大仇深,暴躁生气? 柳云杏闻言脸红,啐了她一口道:“就爱管闲事。” “我姐姐姐夫的事情,可不是闲事。”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别瞎说。” “还没一撇?哎呦,我得去告诉李哲,你出尔反尔了。” “哪个出尔反尔了?”柳云杏急了。 连蜜蜜都看着她吃吃地笑,“大姑姑害羞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起来。 胖丫道:“你要跟着别人,我肯定劝你别找那些操心玩意儿了。但是我哲哥,真的好。” 柳云杏低声道:“我晓得的。” 她现在已经接受了,就等着明年成亲。 柳云眠笑道:“果然成了吧!嘿嘿。” 烈女怕缠郎,更何况,深情如斯的李哲,是濒临灭绝的珍惜保护动物。 不珍惜,会被大家骂的。 “我就是有点好奇,”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姐姐之前还一直钻牛角尖,一直说你自己不配,非让他去找更好的,后来怎么开窍的?” 柳云杏道:“因为他跟我说,配不配,别人说了都不算,他说了才算。” “就因为这句话?” 如果柳云眠没记错的话,之前类似的话,李哲可没少说。 “不止。” “那我们还不能听?”柳云眠促狭道。 “别胡说。”柳云杏娇嗔道,“是徐光良又定亲了。” 啊? 徐光良竟然还能定亲? 果然男人只要有点臭钱,就有很多女人前仆后继往上扑。 徐光良定亲之后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他母亲却跑到柳云眠面前来炫耀。 “她炫耀什么?” 死老太婆! 柳云眠现在提起她还咬牙切齿的。 “说他儿子还能找个黄花大闺女,我却没人要。” 柳云眠听得拳头都硬了。 这老太婆,真是该死! 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开眼,把她赶紧收走,净化一下人间空气。 “我没搭理她。”柳云杏道,“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嗯?” “我凭什么要过得凄惨?犯错的人能活得耀武扬威,我为什么要自苦?” “我没有对不起徐光良,现在都和离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过得不好,只能让家人担心,让李哲难过,让他们看笑话。” “我偏不。” “我之前想不通,怕人说闲话。那天忽然想通了,说闲话的人,是唯恐我过得好,我为什么要如他们的愿?我偏就要过得好,让他们看看。” 说话间,她眼中露出几分神采来。 柳云眠抚掌赞道:“姐姐早就该这样!气死那些长舌妇。” “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李哲不嫌弃我,我就跟他好好过。”柳云杏道,“将来他就是不要我了,我也不怨。” “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了,什么叫他不要你了,你不怨?”柳云眠听到这里就着急了。 这个趋势不好。 她觉得柳云眠在自己pua自己。 哪有这样的? “姐姐,你们成亲在一处这件事情,是李哲求来的,你也愿意。” “你对李哲没有隐瞒过一句,他还是愿意,那以后过日子,你也不用比他矮一头。” “他不愿意,大可以不娶你。” “既然娶了,就是两个人都该好好过日子的,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能惯着谁的毛病。” 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那不是等着被别人骑在头上吗? 单方面的卑微付出,根本就不长久。 第120章 周二上门 柳云杏见她说得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脸都憋得通红,知道妹妹对自己是关心则乱。 她笑着道:“你放心吧,我有数。我和他都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欺负过我,都是我在欺负他……以后,我不欺负他了。” “不,你得继续欺负。你不欺负,他不舒坦呢!”柳云眠意味深长地道。 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别被贤妻良母那一套拘束了。 柳云杏把线头咬断,笑着道:“你成亲才几天,说起这些就一套一套的。” 柳云眠:其实,一天也不算吧。 她和陆辞,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不过陆辞现在已经走了,再说那些也没有意义。 甚至提起他,都没什么意义。 柳云眠不觉得,陆辞会走回头路。 他们只是在彼此人生路上,偶然之间有了交集,然后又各自按照自己命运的轨迹,或者轰轰烈烈,或者平平淡淡地继续行进。 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或许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躺在阳光下回忆过往的时候,能想起来,哦,曾经还有那样一个人。 只是到时候,别说容貌,可能连姓名都忘记了。 不服的话,就回忆一下大学同学,有谁在毕业十年之后,还能想出所有同学名字? 不能的。 她和陆辞对彼此,正是这样的存在。 正说着话,外面大门被敲响。 包子趴在它窝里一动也没动。 天气冷,“猫”要猫冬。 胖丫下炕,披上衣裳出去开门。 “你谁呀?”她看着外面穿着锦袍的男人,大大咧咧地问道。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油腻腻的,有点讨厌,所以口气也不客气。 周二眼中露出嫌恶之色。 乡下丫头,就是没有礼数。 他按捺住性子道:“我是云眠的旧主,今日特意来寻她……” “旧主?你姓周?你是周二?” 周二:“……真是。” 他脸上露出一抹倨傲之色。 “她不在家。”胖丫没好气地道,“滚吧!” 周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乡下丫头,怎么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柳云眠并没有听见外面的对话,只觉得胖丫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动静,便把窗子开了条缝隙对外面喊道:“胖丫,谁呀?” 胖丫:“一条迷路的狗。” 周二气急败坏:“你放肆!云眠,你出来!” 等柳云眠出来,他一定要她好好惩治恶奴! “她说她不在,滚!”胖丫力气大,伸手一推,直接把人推了个趔趄,倒在地上。 胖丫“哐”地一声把门关上,又上了门栓。 可怜周家的车夫,怕见了主子现在的尴尬样子被穿小鞋,但是想装聋作哑还不行,只能上前扶周二。 周二被他搀扶起来,气急败坏地道:“敲门,你给我继续敲门!” 柳云眠听说是周二来了,夸胖丫做得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狗东西来,肯定没好事。 不过这狗东西一直在外面挠门,也实在吵得很。 柳云眠受不了,起身道:“我出去会会他。” 柳云杏也要跟着出来,被她拦住:“我自己去就行,人多了,他还以为咱们列队欢迎他呢!” 自我感觉良好这种基因,周家一脉相承。 柳云眠开了门。 车夫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眉眼,讪讪地退了下去。 周二看着柳云眠,眉头皱成川字开口道:“你家的刁奴,该管管了。” “既然你也说是我家的,关你屁事。” 周二被怼得脸色微变:“你……” 柳云眠,和之前相比,改变太多太多了。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柳云眠双手环胸,靠着门冷冷地道,“你不要脸,我可要脸。再闹下去,仔细我相公出来打人。” “你相公?你哪儿来的相公?”周二忽然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一样,冷笑着道。 柳云眠:靠。 “你脑子坏了?见了我相公远远躲开的,不是你,又是哪条狗?” 周二深吸一口气,“他只是把你当玩意儿,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柳云眠:“我就算是玩意儿,也是你玩不起的!滚!” 她隐约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否则周二不敢上门来和她撕扯这些。 她感觉,周二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她说什么。 果然,周二目光中闪过轻蔑之色,“你但凡聪明点,就该明白,成亲这件事情,还得去官府登记。” 柳云眠:??? 他在说什么屁话! 她巴不得没有在官府登记过呢! 但是陆辞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他们两个人,是在官府那里过了明路的。 而且,还是陆辞走的韩平川的路子。 所以,周二在说什么? 见到柳云眠没有回答,周二心中得意,口气却软了下来。 ——毕竟,柳云眠对他还有用。 “你们俩的亲事,根本不作数。现在他回了京城,不会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周二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傻子”的得意神情,“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哦?他什么真实身份是我不知道的?”柳云眠轻笑一声,声音压低,“你是说,侯爷这个身份?” 周二的笑容僵在脸上,又一寸一寸裂开。 她竟然知道! 她知道陆辞的真实身份,竟然还没有死死抱住大腿? 真是蠢啊! “他回京了,很可能就起复了;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这个村姑?” “他当然会记得我,还会接我去做侯夫人呢。”柳云眠故意气他。 “你做梦!”周二冷哼道,“他如果真的想要你,就不会不跟你过明路。他根本,就没看上你!” “我们俩过了明路。”柳云眠坚持。 “你不用自欺欺人,我已经去查过了。” 周二能查到县衙的资料? 柳云眠心中微动。 看起来,周家的手,伸得很长啊。 只可惜,他们的消息不准确。 陆辞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因为根本没必要。 周二肯定想不到,她和陆辞之间,是陆辞先动了念头。 “就算我们没成亲,又关你什么事?”柳云眠假装气势弱了下来。 第121章 消失的婚书 “回周家吧。”周二居高临下,带着施舍的语气道。 柳云眠:??? 抽什么风呢! 她为什么要回周家? 她就是在村里挖野菜,也不会去周家奴颜婢膝地伺候人。 “我是被周家撵出来的。”她提醒周二。 周家,不是周二能做主的。 “你放心,我说能让你回去,就能让你回去,不必有顾虑。” 柳云眠心中疑惑更深了。 周二是十分谨慎的性子才对;倘若他不确定自己和陆辞没将来,是不会上门说出这种话的。 可是,他到底怎么肯定的? “从前我喂你卖命的时候,你尚且保不住我;现在怎么又能让我回去了?难不成,你现在能在周家做主了?” 周二有些恼怒,“你不用管,反正我有办法。你收拾东西跟我走,否则一辈子只能呆在这村子里。” 如此迫不及待? 那肯定有陷阱。 真夫妻还是假夫妻的事情,柳云眠决定回头问问李哲。 所以她不再虚与委蛇,似笑非笑地道:“那就让我一直呆在村里好了,慢走不送!” 周二:“你……” 柳云眠看着他,忽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即对着门里喊了一声:“包子!” 话音刚落,周二就见到里面猛地窜出来一头黑色的东西,快如闪电。 包子直接把周二扑倒在地,咬住他的喉管。 当然,是轻轻的。 它在等柳云眠发号施令。 周二整个人都吓傻了。 别说周二,马都失控了,带着马车自己就跑了。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村里精怪多,以后周二公子还是少来。包子,我们走!” 包子这才放开周二,还舔了舔爪子,表示嫌弃,然后迈着猫的步伐,优雅地回去了。 柳云眠关上了门。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对上柳云杏的询问,也没有透露许多,只说周家还想让她回去,被她拒绝了。 “拒绝了就好,咱可不回去。”柳云杏道,“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安逸。” “嗯,我知道的。”柳云眠笑着道。 过了几天,李哲来的时候,柳云眠找到了他,带着他在廊下单独说话。 “姐夫。” 李哲的脸瞬时红成一片,心虚地四下寻找柳云杏的身影,心虚地道:“先别,别那么喊,你姐姐会生气的。” 妻管严气质尽显无疑。 柳云眠笑道:“逗你玩的,周二来找我了……” “他来干什么?”李哲顿时警醒。 侯爷离开之前,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人给看住了,别让狂蜂浪蝶来。 结果,这就来了? 周家是不想混了! 柳云眠原原本本地把周二说的话转述出来。 “……他想让我回周家,肯定是想利用我,这个不用猜。但是他是不是在县衙里有人,能接触到一些东西?” 这件事情,才重要。 “而且陆辞明明跟我说过,我们俩是过了明路的,我不理解为什么周二一口咬定没有。” 李哲沉默了。 看他反应,柳云眠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面,有事情。 “姐夫,你可别骗我。”柳云眠道,“我已经确定是你小姨子,但是你连襟是谁,真不一定。” 请你分清里外,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李哲:“……” 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除了侯爷,还能有谁? 谁敢抢他的女人啊! 周二算什么东西? “登记,确实是登记过了。”李哲有些艰难地道,实在不知这些话该不该说,但是还是咬牙说出口,“只是留存的婚书,被侯爷带走了。” 什么? 柳云眠愣住了。 陆辞带走两人婚书做什么? 那是留在官府统计,留底备查的。 他拿走了,那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柳云眠对于算不算这个结果,并不纠结。 或者说,她巴不得不算。 但是她对陆辞这种先这样又那样,费了好大功夫,最后回到起点的动作表示深深不解。 他,干嘛呢!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李哲低头道:“侯爷此次回京,风云诡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害怕万一有事连累你,不想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把婚书自己带走。” 柳云眠呆住了。 李哲想,肯定是被感动的。 “侯爷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挠挠头道,“我原本以为他会毁掉婚书。结果他却不肯,他说要留着婚书,将来安然无恙归来的时候,你如果不认账,他就把婚书拿出来。” 柳云眠:“……” 李哲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目光仿佛在说,感动吗? 柳云眠:我感动个锤子! “不是,既然风云诡谲,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把观音奴带走啊!”柳云眠快崩溃了。 李哲愣住。 这事情发展的方向,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怕连累我,不怕连累亲儿子?到底谁才是他亲生的!”柳云眠忍不住问。 李哲说的要是实情的话,那陆辞这算什么? 大义灭亲? 他舍得,自己还心疼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把观音奴带走。”柳云眠懊悔道。 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 她没生过孩子,不敢说视如己出,因为不知道对自己孩子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真的想起观音奴涉险就舍不得。 她甚至想,来不来得及,去把观音奴给带回来。 李哲:“……” 自然都不是亲生的。 “观音奴必须要回去的……以后你就知道了,让侯爷自己跟你说吧。”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柳云眠忍不住问。 陆辞连身份都告诉了她,还有什么要瞒着的? 她不理解。 “这个真不能说。”李哲道,“你姐姐喊我了,我得赶紧过去了哈。” 说完,他转身落荒而逃。 柳云眠:“……” 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她现在明白了,周二觉得没有婚书,陆辞此去,可能就黄河入海不复回,所以才会又打起自己的主意。 可是自己对他,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就不得而知,她也懒得探究了。 反正她不搭理。 “眠眠,不好了,”胖丫从外面急匆匆地回来,“出事了!” 柳云眠心里“咯噔”一下。 第122章 当年旧事 “谁出事了?” 柳云眠刚被李哲吓了一下,正担心观音奴,也捎带着担心陆辞一点,然后就听胖丫这般喊,顿时紧张起来。 “你外婆又来了。” 柳云眠:“……” 原来是那个老妖婆。 那都根本不算事。 “她在哪里?”柳云眠磨刀霍霍,准备杀向她。 上次把乐氏吓住了之后,安分了这么长时间。 这是年关难过,又来搜刮银子过年了? “在你家门口叫骂,骂你娘不孝顺呢!”胖丫道,“你姐气得不行,要跟她拼命,被李哲拉着。你娘只一味哭求……” 柳云眠听得火大。 这是冬天到了,她那个废物舅舅又没钱吃不上饭,烧不上炭了? 高氏善良软弱,是被于氏彻底拿捏了。 “我去看看。”柳云眠道。 “你别去了。”胖丫拦住柳云眠。 “嗯?” “你爹在呢!”胖丫道,“你爹在和她讲理。” 柳云眠:“……我爹怎么说的?” “说了很多,说你娘是外嫁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说她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就去县衙评评理。” 柳云眠很也意外。 包子爹竟然站起来了? 转念再想,或许是这个举人的身份,让柳厚直起腰来了。 很好。 她爹出面,比她出面更有说服力得多。 “你外婆可真坏。”胖丫道,“怎么能有那么坏的外婆呢?” 她不理解。 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外婆,没想到还能有乐氏那样不希望女儿和外孙女过得好的人。 “有人天生就是坏胚子。”柳云眠冷声道。 灭绝人性。 “要说你外婆,那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呢!” “你是说,她去大户人家做奶娘的事情?”柳云眠冷笑,“最后还不是被人撵了出来?” 谁的眼睛也不瞎。 就乐氏那种尖酸刻薄写在脸上的人,谁不讨厌? 胖丫道:“她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你娘呢?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奶过你娘,就是不行?” 柳云眠:“狗就要吃屎,咱们还给狗找什么借口?” “说的也是。”胖丫继续道,“她口口声声说要找里正评理,我猜这是知道你们家和里正家闹得不好了。” 柳云眠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着找里正撑腰,来恶心自家呢。 她也不想想,举人大还是里正大。 大小王都分不清的人,活该被炸。 “里正来了?” “来了。”胖丫道,“所以刚才大嫂叮嘱我,不让你出门,怕再闹起来,事情越闹越大。” 面子是给里正的,不是给乐氏的。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那我先不出去。你赶紧出去看看听听,要是吃亏了就回来喊我。” 她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像斗鸡一样。 让家人自己立起来,确实比她出头更好。 胖丫答应,转身跑出去。 柳云眠摸着包子的后背,自言自语地道:“要不换里正,要不这村里,恐怕待着要不舒服了。” 乐氏一直盯着自家动静,村里还有很多眼红鬼也盯着。 村里鸡毛蒜皮的事情格外多。 你家占了我家一点地,他家抢我家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往往这时候评理的人就是里正。 董清云不知天高地厚作死的后果,柳家多少要承受,虽然他们很无辜。 村里的地和旧房子倒是没什么,大哥喜欢种地,可以在县城附近再给他买一块。 反正她手里,现在还有大几千两银子。 但是柳云眠,舍不得现在住的房子。 她花费了那么多心血,还没住热乎呢! 卖了都舍不得,更何况,在村里恐怕还卖不上什么价格。 罢了,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胖丫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气鼓鼓的,说是里正拉偏架,让柳厚每个月给乐氏二两银子。 柳云眠听到这里都气笑了。 好大的口气。 敢情银子不用他出呗。 “你爹没答应,说这事不用里正管;里正说,以后柳家有什么事情,都别找他了。” 果然如此。 柳云眠又问:“那我外婆呢?” “灰溜溜地走了呗。”胖丫道。 高氏到底担心亲娘,说是要给她送些米面柴火,但是却被乐氏啐了。 “那些破烂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胖丫把乐氏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我就说,你外婆根本不缺钱。”胖丫道,“三里五村的人都知道,都说她当初做奶娘的时候,偷了主家不少宝贝呢!她就是故意来恶心你娘。” 柳云眠却不太相信。 “咱们临州,最有钱的能有钱到哪里?再说,有钱人家的宝贝,也是有人专门看着的呢!” 登记造册,根本就不能让人随便动,进出都得有记载。 一个奶娘,怎么能接触到真正的好东西? “不是咱们临州的人啊!”胖丫道,“我都听说过,你竟然还不知道?” “什么?” 第123章 血书 “当初是有一个大户人家,经过临州的时候,夫人生了孩子,在咱们这里挑奶娘,挑中了你外婆。后来坐完月子之后,还带着你外婆进京了呢!过了有一两年,可能还更久才回来。” 京城的大户人家,在乡下人眼里,那家里简直就有金山银山。 所以周围人对乐氏的这段经历,才会津津乐道。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年,母女不在一起,所以乐氏才那么不喜欢母亲? 可是正常情况下,身为母亲,难道不该生出弥补的心思吗? 柳云眠总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又抓不住。 里正的幺蛾子,这才算刚刚开始。 过了几天,里正说村里要修路,让各家出银子。 每家出一两银子,举人家出一百两,美其名曰举人老爷有钱,该多出点。 柳云眠听说后简直都要气笑了。 村里几十年没出个举人,这不是明抢他们家吗? 这个里正,看起来是做到头了。 他在这个村里称王称霸太久,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 他不想想,柳厚现在是举人,柳厚的女婿是李哲,李哲现在替韩平川管着临州。 他哪里来的脸啊! 就是欺负柳家人厚道呗! 她舍不得房子,对方又咄咄逼人,那柳云眠只能想办法,把里正给拉下马了。 不过,该从哪里着手呢? 让她想想。 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董里正还没收到银子,就先受到了调查。 李哲带人去了董家,说有人举报董里正贪污村里的银子。 里正被带走审问,董家被搜查。 结果,真禁不起查。 衙役从里正家里搜出上千两的财物;而见到东西的董里正,也无从狡辩。 李哲又用了一些手段,让他竹筒倒豆子一般,都交代了个清楚。 这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包括当年修学堂,村里修河道……只要涉及到银子,里正就没有不伸手的。 村里人惊叹于他贪污数额的巨大——毕竟一个砂锅都能扣过来的柳树村,贪污上千两,不能不说一句数额巨大。 李哲命人把人暂时关押,等着韩平川回来处置,免得别人说他公报私仇。 同时,他又在村里暂定了新的里正。 众人茶余饭后,无不说着董里正看不清形势,非要作死去碰瓷柳家。 也不想想,李哲是从前村里那个谁都能欺负的孤儿吗? 老柳家,可真是好福气。 先是中举,现在又听说大女儿要定亲,二婚找的都是别家黄花闺女都找不到的李哲。 真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而此刻,替家里平息一点儿的,就是柳云眠了。 毕竟柳云眠都被“抛弃”了,也算不能万事如意的明证。 柳云眠躺在家里嗑瓜子撸假猫,从空间里买了些中成药研究说明书,日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虽然中间,董清云想要报复她,但是也被胖丫掐断在了萌芽之中。 董清云想要来纵火,却被胖丫抓了个正着。 然后,董清云就进去陪她爹了。 胖丫现在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愤愤不平。 “气死我了,多少人吃不上油,她竟然还把油泼在地上!” 柳云眠:“淡定淡定。浪费的又不是咱们的,人也进去了。” “那也不行。”胖丫道,“还是生气。” 柳云眠伸了个懒腰,凑到临炕的大窗前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北风裹挟着雪沫子吹进来,打在脸上生疼。 柳云眠缩了缩脖子,连忙把窗户关上。 这天气,可太冷了,已然滴水成冰。 “咱们之前冻起来的羊肉还有吧。”柳云眠问道,“咱们今天吃羊肉锅子吧。” “咋又吃羊肉?”胖丫道,“不留着过年了?” “吃完了再买。”柳云眠大方地表示。 “好嘞!”胖丫可太喜欢吃肉了。 但是她想了想后又道:“喊谁过来吃?要不要回娘家一起吃?” 柳云杏本来住在这里,但是自乐氏来闹事之后,她就搬了回去。 她回去做高氏的“思想工作”去了,希望母亲不要再那么软弱被人拿捏。 柳云杏认为,亲爹现在已经是举人了,家里现在和以后要结交的人更多。 娘要是始终如此,怕是以后要出大乱子。 “不了。”柳云眠闷声道。 她看着高氏就觉得憋屈。 “你送五斤羊肉回去。”柳云眠道,“问问蜜蜜和铁蛋要不要来吃。” “好。” 胖丫出去后,柳云眠伸了个懒腰从炕上下来。 她得活动活动。 刚做好拉伸,准备一展拳脚,忽然窗户被敲响。 不,准确地说,是有翅膀拍动窗纸的声音。 隔着窗纸,柳云眠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万神翅膀的影子。 ——除了万神,谁的翅膀张开有那么宽? 柳云眠爬到炕上开了窗,万神拍打着翅膀飞进来,落在了桌子上。 陆辞给她写信了? 柳云眠看到了万神腿上细细的铁管。 他写信做什么? “这大冷的天,折腾你大老远飞来做什么?”柳云眠喟叹一声。 这封信,真的没有意义。 不过她转念一想,或许能说观音奴的事情,就打消了直接让万神就这般原封不动回去的想法。 柳云眠先替万神擦干净了身上的雪和水,然后解下铁管,把细细的纸条倒出来。 看到纸条透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深红色,柳云眠心里一沉。 这封信,是用朱笔写的? 她急匆匆地打开信,却不是陆辞熟悉的笔迹。 字迹很潦草,而且……留有指印。 这是一封血书。 柳云眠一目十行地看完,心揪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第124章 我要进京 这封信,是安虎所写。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求她进京。 他实在心急如焚,为了表明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采用血书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表明心迹。 而让她进京的原因,也实在出人预料。 ——陆辞父母的坟墓,让人挖了。 发生这种事情,谁都得激动上头,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而安虎说,陆辞现在正在关键时刻,不能冲动。 至于什么关键时刻,他含糊其辞,只说性命攸关。 安虎现在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瞒着陆辞。 可是纸包不住火,他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时间长了,陆辞定然会知道。 安虎请柳云眠去救火。 他希望陆辞知道真相的时候,柳云眠能在旁边,劝他冷静。 “我何德何能?”柳云眠看完后对着万神叹气。 就算陆辞流露出些许对她的喜欢,也愿意对她负责,可是那不代表,自己就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力。 更何况,祖坟都被挖了,这事让她,她也冷静不了啊! 尤其还是亲生父母的坟,如果是她,她也要杀人了。 这是让她去劝的吗? 这是让她去堵枪口。 万神一脸高冷,抖了抖翅膀,淡定地等着她回信。 柳云眠觉得,去是不可能去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她一个胸无大志,躺平的咸鱼,去掺和那些能搅动朝廷风云的大事? 她甚至回信,也不知道怎么写。 她能感受到安虎的焦急甚至绝望。 那种明明知道大厦将倾,却徒劳无功地想要挽回的苍白努力。 柳云眠不知道陆辞究竟面对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能愤怒。 她什么都不知道,光凭安虎含糊其辞的一封信,就巴巴跑到京城去? 她以什么身份去? 她原本就该是个挖野菜的人设,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一口气能找到十个八个不去的理由,并且理直气壮。 可是有时候,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 她想到陆辞要面对那么巨大的悲伤,倒不是想着去劝他放下,而是想给他一些安慰。 他实在,太可怜了。 他到底动了谁的蛋糕,为什么会招来这样丧心病狂的报复? 陆辞被逼疯,毁天灭地,观音奴怎么办? 观音奴已经没有了母亲,如果再失去父亲…… 柳云眠不敢往下想。 胖丫回来的时候,把蜜蜜和铁蛋都带了回来。 万神已经飞出去了,所以几人都没有见到。 ——屋里太热,不适合它。 蜜蜜和铁蛋吃锅子十分高兴,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 水汽蒸腾,烟云缭绕,鲜美的羊肉在沸水之中翻滚着,像一朵朵浮浮沉沉的花儿,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胖丫见柳云眠没动筷子,只看着锅发呆,便出口问道:“眠眠,想什么呢!赶紧吃,一会儿肉就老了。” “哦好。” 柳云眠答应,夹了一筷子肉,却放在碗里,又发呆了。 胖丫实在忍无可忍,“眠眠,你到底咋了?怎么这么吓人?在自己家,你还跳大神?” 柳云眠:“……” 蜜蜜也有些担心,“小姑姑,你是不是生病了?” 铁蛋:“小姑姑才不会生病呢!小姑姑还会功夫,比,比牛犊子还壮实!” 柳云眠:我谢谢你啊! “没事,吃饭。”柳云眠握紧筷子,又捞了几片肉,“我就是想起了观音奴,他也爱吃锅子。” 没想到,这话说出来之后,其他几个人觉得,到嘴的羊肉也不香了。 “观音奴什么时候回来?”蜜蜜问。 “他说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京城那里好吃的和好玩的。”铁蛋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道。 “别说,我也怪想他的。”胖丫道,“等开春才能回来吧。现在这冰天雪地的,不好赶路。” 柳云眠心情复杂,“赶紧趁热吃,一会儿炭就该烧没了。” 一下午,柳云眠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 她脑子里,始终是观音奴。 陆辞出事,观音奴真的就没人管了。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陆辞出事,连累了观音奴怎么办? 晚上柳云眠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原封不动地把那封血书还回去,表明自己不参与。 但是从情感上,她做不到对观音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她至今都记得,观音奴第一次听到这世界时候露出的惊喜。 那是她难以磨灭的记忆。 更别提,观音奴多么贴心。 哪怕在外面,别人给他一口好吃的,他都惦记着回来跟柳云眠分享。 还有陆辞…… 柳云眠对他期待过的,没期待过的,他都做了。 尤其是他带走婚书,不肯连累自己这段,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无动于衷? 柳云眠对于不能回应的感情,不会玩暧昧。 所以她之前面对陆辞的试探,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拉开距离。 但是别人对她的付出,不管出于什么情感,她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视作理所应当。 不是人家先喜欢了,她没动心,就能无视别人的付出。 就算当朋友,她也不能对于朋友即将陷入的困境无动于衷。 柳云眠几乎一夜未眠,天都要亮了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眠眠,起床吃饭了,我把饭都做好了。” 胖丫端着热水进来喊柳云眠。 柳云眠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睛问道:“天亮了?” “早就亮了。”胖丫道,“雪停了。” 她起来把外面的雪都扫了。 “胖丫,”柳云眠拥着被子坐起来,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侧,让她面容更加柔美,“我想去趟京城。” “想去就去呗。啊?”胖丫大吃一惊,“你要去哪里?” 她以为柳云眠说要去赶集呢! “去京城。”柳云眠道。 “你疯了!”胖丫道,“你去京城干什么?找陆辞啊!” “我想观音奴了。” 胖丫:“……我也想的,但是也不能说你想,就冒着大风大雪去吧。” 这是不是,太任性了? “我要去。”柳云眠道,“我已经决定了。” 如果陆辞没事,虚惊一场自然最好。 可是如果有事,她救不了陆辞,至少努力把观音奴带回来。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大家都有惊无险。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被挖祖坟的恨,如何能化解。 第125章 进京 柳云眠回娘家,和家人说了自己的决定。 这个决定有多任性,她很清楚。 所以她也想好了很多理由来劝说家人。 听她说完之后,果然所有的家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高氏先开口:“要说去,是该去。两口子不能总不在一处,那还叫什么两口子?就是这个节骨眼,都冬月了,是不是再等等?” “我也是这个意思。”柳厚道,“过了年我就得进京赶考,你跟我一起走?” 家人如此通情达理,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 她还想着如何和家里人说,年前就得走,就听柳云杏道:“让眠眠先去吧,还赶得上去京城和妹夫一起过年。算起来,他们成亲第一年,该在一处过年的。” 二哥柳明义道:“那我送妹妹进京。也先进京四处打听打听,把房子赁下,收拾妥当,明年爹和大哥进京的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我看行。”柳明仁也赞同。 蜜蜜小声地道:“我可以陪着小姑姑一起去。” 铁蛋大声吆喝:“我可以保护小姑姑,我也得去!” 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被通过了。 张氏张罗着准备东西:“这大冬天赶路可不容易,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 柳云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柳家人,真的太好了。 柳云杏拉着她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说吧,是不是妹夫捎信让你去?”她笑着打趣道。 这两人虽然算不上新婚燕尔,但是感情也正浓,哪里忍受得了离别? 柳云眠点点头,大概也算吧。 反正是为了陆辞去的。 “那就去吧。”柳云杏道,“我本来就不赞成让妹夫自己回去。你们是两口子……李哲和我说,妹夫回去之后有难处。可是有难处,你不是更得跟着去?”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算什么两口子? “去吧。”柳云杏道,“姐其实没你懂得多,但是还是想叮嘱你,多体谅妹夫,但是也别一味忍让。你看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夫妻之间相处的这个分寸,需要自己慢慢摸索。 “妹夫的身份不一般……” 柳云眠很早就知道,李哲在姐姐面前,怕是藏不住秘密。 果然,姐姐很清楚陆辞的身份了。 “你也不用自卑。你不一样,你是和他共患难的结发夫妻。”柳云杏道,“我就担心三妻四妾那些你应付不来。” 柳云眠眼里揉不得沙子。 看着姐姐满眼的担心,柳云眠心里暖暖的。 “应付不来,我就回家。”她笑着道,“我不是没有退路的。” 她有薄技在身,是个有用的人,回娘家,兄嫂都说不出什么。 至于陆辞家发生的那些糟心的事情,柳云眠只字未提。 ——提了,只能让家人跟着操心。 但是他们也无能为力。 柳云杏又叮嘱了她许多,细致到去了京城多做几身衣裳,要打赏下人…… 不一定都对,但是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姐,你放心吧,我应付得过来。” 她在京城,不会久留的。 柳云眠把城里房子的房契和钥匙交给柳云杏,让她帮忙打理。 她把自己从空间买的和做的一些常用药,一一告诉柳云杏该怎么服用…… 她还不放心高氏,担心她又被人拿捏,难免也多叮嘱几句。 柳云杏全部都答应下来。 “你就放心地走,家里还有我,我也不是废物。”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高氏带着张氏连夜缝棉衣棉被,唯恐儿女在外遭罪。 想到女儿要“丑媳妇”见公婆,她还准备了许多东西,让柳云眠带着。 礼多人不怪,希望女儿能够得到婆家人的认可。 高氏只知道陆辞是镇通侯府的下人,但是那也是她想起来,就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家了。 女儿千万别受委屈了。 老天爷,千万般折辱,你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女儿。 高氏在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柳云眠哭笑不得,推辞不带。 高氏对她却强硬得很,“也不让你扛着,都在马车上放着,有什么带不了的?你呀你,千万别忤逆婆婆。” “我没有婆婆。” “那也总有亲戚,总之你这性子,千万得忍住了。实在忍不住,你就,就去茅厕!总之,别当面跟陆辞家人吵,让她下不来台……” 短短两三天,柳云眠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最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用两大袋子晒干的菜干,把马车最后一点空间都占满。 好家伙,她这不是探亲,是逃荒啊! 时间匆匆而过,柳家热火朝天地准备工作也告一段落。 柳云眠带着胖丫和包子,还有二哥,在全家人的不舍之中,登上了进京的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身后的家人渐渐成了小黑点,又慢慢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柳云眠抱着手炉,头靠在马车侧壁上出神。 这个决定,着实冲动了。 但是她不后悔。 她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陪伴这些可爱的家人,但是对于陆辞和观音奴来说,眼下就是他们生命中遇到的极大挑战。 包子趴在她脚下有些憋屈,这马车对它来说有些狭窄寒冷了。 它怀念家里的热炕头。 毕竟它是一只“猫”,怕冷爱舒服。 柳明义在车里有些坐不住。 因为赶车的是胖丫。 他在马车里已经觉得寒冷,在外面赶车估计得更吃受不住。 所以他时不时地就和胖丫说,他出去赶车替换她一会儿。 胖丫却不领情,并且无情地嫌弃他的赶车技术。 “别一会儿把咱们都带进沟里,我和眠眠还得把车给扛出来。” 柳云眠:能不能别瞎说大实话? 看看我二哥脸都红了。 柳明义:是,你们力气大,你们说了算。 虽说家里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两个女子出门不行,得有男人保护。 但是实际上,他这个男人也就是个摆设。 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柳云眠和胖丫,恐怕还得保护他。 被打击到的柳明义默默地拿出一本书开始背起来。 他如此柔弱,还是读书吧。 第126章 路遇怪人怪事 赶路辛苦且无聊,柳云眠开始着手改善条件。 比如,把马车四壁都挂上厚厚的毡子,虽然花费不少,但是保温效果立竿见影。 比如,在车里弄个小炭炉取暖。 虽说胖丫要强,非要自己赶车,但是她也不是铁打的,柳云眠和柳明义,还是时常替换她。 始终趴在马车里装死的,只有包子。 胖丫不觉得辛苦,也不心疼人,只心疼马。 “别说,陆辞挑这两匹马,真是好。”胖丫赞道。 柳云眠想,镇通侯本来就是马背上得来的爵位,如何能不识马? 想想人生也是奇妙,她竟然能认识那般的少年英雄。 到了投宿的客栈,胖丫也不嫌累,三番两次下楼喂马。 柳云眠泡着脚,觉得一天的疲惫都被扫去大半。 “胖丫,你别进来出去的了。”她忍不住笑道,“学我这般泡泡脚多好。” “不行,我得盯着点。”胖丫道,“那么贵的马,我可睡不踏实。万一让人偷去了呢?” 柳云眠:“……咱们住这么贵的客栈,小二肯定会帮忙照看的。” 赶路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必须得休息好。 她不顾另外两人的反对,每到一个地方,肯定得选最好的客栈休息。 胖丫就是不放心。 柳云眠也只能由着她,自己梳洗之后爬到床上,舒服得滚了滚。 她被颠簸一天,腰酸背痛,现在总算能在温暖柔软的床上好好休息了。 然而胖丫不让她休息。 “眠眠,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她蹬蹬蹬地跑进来,过来摇柳云眠。 柳云眠眼睛睁开,死不瞑目一般的哀怨。 “胖丫,你看到了我想睡觉吗?” 胖丫:“别睡了。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几个男人带了一个姑娘进来。那几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姑娘,怎么说呢?有点傻乎乎的。” “然后呢?” 胖丫看人奇准。 这是天赋。 她说几个男人不像好东西,柳云眠就开始警惕起来。 “他们这会儿在楼下吃饭。”胖丫道,“你下去看看,我觉得不太对。我怀疑那姑娘,是被抢的。” “这话怎么说?” “那姑娘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烧火做饭的。那几个男人却贼眉鼠眼,满口脏话,像土匪似的……” 柳云眠想了想,坐起身来道:“那就下去看看。” 她们摸不清底细,也不能乱管闲事。 但是如果真觉得不对,帮忙报官还是可以的。 只是如果几个人,真是强抢了良家女子,敢如此大喇喇地住店? “喏,就是他们。”在向下走的楼梯上,胖丫悄悄地在柳云眠耳边道。 柳云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三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孩坐在那里等着上菜。 男人们交头接耳,而女孩十四五岁…… 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眼神有些茫然,不住地看着四周,似乎有些坐不住。 但是胖丫说得对,她生得美,肌肤莹润,放在桌上的一双手也白净细腻,不像穷苦出身的孩子。 最吸引柳云眠注意的,却是她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 她的眼神,怎么会那么空洞茫然呢? 感觉就像被操控的机器人一样。 难怪胖丫说不对劲,柳云眠也觉得违和。 她带着胖丫,不动声色地在隔了一桌的位置上坐下。 小二上前,柳云眠就点了几个菜。 她们两个女人坐在这里,还是很显眼。 其他吃饭的人,包括那三个男人都看过来。 他们打量着柳云眠,目光里是审视和算计。 他们好像不是在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却像在看一只肥羊。 胖丫在桌下拉了拉柳云眠的袖子。 “放心。”柳云眠用极低的声音道。 就这么三个玩意儿,她都不用胖丫,自己就能对付。 只是不知道底细,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小二送来茶水,胖丫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茶水有些烫,柳云眠摸了摸杯壁就把手收了回来。 胖丫也端起来又放下,低头吹了两口气。 这时候,柳云眠注意到她正偷偷观察的三个男人,开始行动了。 其中一个,给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向自己走过来。 “哎呀,这不是静儿吗?”男人高兴地道,“你怎么也在这客栈?”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在胖丫背后。 “静儿,你怎么不理哥呢?”男人越走越近。 是 用这种方式绑架? 拙劣。 可是事实证明,柳云眠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对方,有更好的计谋。 第127章 捡了个傻白甜 男人走过来,却不是找柳云眠,而是和胖丫搭讪。 胖丫自然不给他好脸色,“你谁呀?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静儿!” “哎呀,看走眼了。”男人连忙道歉,“真对不住。” 胖丫皱眉瞥了来人一眼道:“看着你长得不像个好人,说话还行。” 来人讪讪道:“这位姑娘说话倒是有趣。” “你认错了人,还不走?”胖丫口吻嫌弃。 “这就走,不敢打扰。”那人抱拳作揖,然后才回去。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胖丫嘀咕一句,伸手端起茶杯要往嘴里送。 柳云眠假装不经意间抬手,打落了她的杯子。 胖丫愣愣地看着她。 ——作为当事人,胖丫知道这个“不经意”,柳云眠用了多少力气。 在力气上能让自己服气的,也就柳云眠了。 “哎呀,看我这么不小心。”柳云眠忙拿着帕子趴过去给她擦身上的水。 她借机在胖丫耳边道:“杯子不干净。” 胖丫看着憨乎乎的,这时候却反应极快,“没事,我上去换身衣裳。” “走,我陪你去。” 两人一起上了楼。 一进门,胖丫就迫不及待地问:“眠眠,咋回事?” 柳云眠让她把打湿的衣裳脱下来,伸手沾了点水渍,细细辨认,随即面色一变:“我知道那女孩子怎么回事了!” 这水里,下了强力的蒙汗药。 那姑娘,应该是被用多了这种蒙汗药,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听柳云眠说完,胖丫便道:“这样说来,肯定有问题。怎么办?咱们救不救人?” “咱们摸不清底细,不好鲁莽出手。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 “那怎么弄?你脑子灵,我都听你的。”胖丫道。 “去报官。” “啊?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胖丫一拍脑袋,“我这就去。” “小心点。” “嗯!” 等胖丫离开后,柳云眠也悄悄来到楼梯拐角,隐在暗处默默观察着楼下的几个人,怕他们逃跑。 那位姑娘只顾着吃东西,对几个男人好像没看到一般。 等啊等,胖丫也没有回来。 柳云眠觉得时间变得漫长起来。 眼看着楼下几个人要吃完了,她着急起来。 “你倒是进来,给我们指指是哪一桌拐卖人口啊!”外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声量很高。 三个男人交换了个眼色,竟然连姑娘都不要了,直接奔向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窗而出。 柳云眠下了楼,给随后进来的衙役们指路:“他们跳窗跑了。” 衙役们追了出去。 胖丫后面才进来,下意识地想要说话,但是想想还有许多人,顿时把话咽了下去。 柳云眠径直走向那位姑娘,对着众人道:“家里小妹被人拐卖,不得已追到这里。” 众人纷纷道,怪不得刚才看着几个人觉得不对劲。 因为柳云眠自己也是个姑娘,而且容貌清丽,说话又爽快,众人都没觉得她是坏人。 胖丫见状也过来,两人一起把那懵懵懂懂,手里还抓着烧饼不放的姑娘带了上去。 “眠眠,你……” “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我去喊二哥,咱们走!” “走?连夜走?”胖丫惊讶万分。 “得连夜走,一会儿跟你解释。” 既然决定救人,也确实这般做了,那就得承受后果。 柳明义被喊出来的时候也很茫然,但是他知道小妹妹有主意,也习惯了服从。 所以一行几个人,结了账,匆匆上路。 马车里多出了个姑娘,柳明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干脆出去和赶车的胖丫作伴。 毕竟大家都熟悉了,不用那么避嫌。 柳云眠给了那傻姑娘一个橘子,后者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和橘子做斗争。 ——她不会剥橘子,剥得汁水横流。 但是老实下来有事做,对柳云眠来说就足够了。 柳云眠挪到前面,隔着帘子和两人说话。 “刚才我让胖丫去报官,那衙役还没进门,就开始在门口吵吵起来。”柳云眠道,“如果我媒猜测的话,他应该是故意给那三个人示警。” “不能吧。”胖丫表示不相信。 官匪勾结? 这是人干的事儿? 柳明义很赞成柳云眠所说,“眠眠说得对。我们是路过的外乡人,什么都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被地头蛇报复,他们性命都危险了。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人会不会追来? 胖丫还心疼马没有好好休息。 还有,马车上这个呆呆的姑娘,又该怎么办? 几个人都犯了难。 柳云眠思来想去,还只能把人带上。 她怀疑,这个姑娘是被喂服了太多蒙汗药才傻了。 那现在断了药,是不是可以期待她慢慢好转? 她也不知道,那些蒙汗药,有没有造成这姑娘永久性的脑损伤。 胖丫觉得不乐观。 这姑娘,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 就这还能恢复? 柳云眠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白。 白捡的。 小白跟着,柳明义就总在外面,一来二去,跟着胖丫把赶车这技能学得差不多了。 后来赶路,就是他在外面赶车,三个女人并包子在车里。 一直没有人追来,柳云眠松了口气。 “小白,别吃了。”她看小白又在吃糖,忍不住又叹气。 “眠眠,糖好吃!” 小白一双眼睛黑亮莹润,眸若点漆,眼神纯净又无辜。 柳云眠:我怎么不知道糖好吃?但是吃多了,牙齿不同意啊! 她塞给小白一个苹果。 小白接过去,双手捧着咔嚓咔嚓咬着,吃得两腮鼓鼓的,像小仓鼠一般可爱。 傻白甜。 “咱们就带着她进京吗?”胖丫问。 柳云眠无奈地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但是她……也太能吃了。”胖丫小声嘀咕道。 柳云眠忍俊不禁。 这是个大活人,不能说扔就扔了。 除了带着,还能怎么办? 希望进京之后,陆辞能有些门路,帮她寻寻亲。 不过柳云眠,不抱太大希望。 即使小白真的非富即贵,很多人家丢了女儿,怕丢了面子,也只报病死。 小白在她家里,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第128章 初抵京城 既然捡了,就带着吧。 一行人继续往京城赶路。 或许是因为断了药的缘故,小白眼中迷茫渐退,变成了一个极其活跃,话还特别多的姑娘。 她生气蓬勃,对于一路所见充满了好奇。 就是无论柳云眠怎么启发,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从前的事情。 不过除了柳明义不好意思,处处躲着她,还躲不及,其他倒是没什么。 这姑娘,好像坏了脑子,也忘了男女大防的事情。 柳云眠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想错了。 她觉得小白应该出身名门。 可是出身名门的姑娘,男女大防都没有? 罢了罢了,捡都捡了,想那些也没有用。 又在路上奔波十几天,一行人总算来到了京城。 柳云眠掀开帘子,仰头看着“京城”两个大字,十分激动。 ——总算不用再赶路了,她的老腰啊! “怎么这么多人排队?”胖丫看着前面排得很长的进城队伍,不由嘀咕道,“该不会到了我们的时候,直接关了城门吧。” 柳云眠啐了一口骂道:“乌鸦嘴!” 柳明义却忧心忡忡:“我觉得胖丫说得有道理。” “那咱们就再等一天。”柳云眠道,“刚才不是路过客栈了吗?” 京郊也有不少庄子,去借宿应该不难。 柳明义十分紧张,凑到柳云眠耳边道:“小白的路引……” 是假的。 柳云眠花了十两银子让人造的。 柳云白。 她给她爹娘,又生造出一个女儿来。 “淡定。”柳云眠道,“越是心虚,越容易被人看出来。” 他们一行人,一看就是乡下人进城,还女眷居多。 那些查验路引的守城官,一看就是应付差事,根本不会仔细查验。 而且,看不起十两银子的造假水平啊! 那都能以假乱真了。 柳云眠就是想知道,京城一向如此,还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排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关城门之前顺利进了城。 柳明义问妹妹:“咱们现在去哪里找妹夫?” 柳云眠:“……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知道点东西,但是不多。 安虎告诉她,陆辞已经在官复原职的关键时刻,不能出差错。 那这会儿,是已经官复原职,还是依旧在路上? 但是无论如何,不能直接愣头青一样地去侯府吧。 柳明义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一张一合的嘴唇,无法相信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这样进了京? 偌大的京城,去哪里寻人? 大海捞针啊! “二哥,你别慌。”柳云眠笑道,“我的意思是,初来乍到,都这么晚了,也没法打听了。什么阿猫阿狗胡同,咱们也没听过啊!先找个客栈住下,打听打听再去。” 她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环顾四周。 京城就是京城。 夜幕之下,灯火璀璨,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小吃,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对对对,咱们这般风尘仆仆的也不好,总得收拾整齐再上门。”柳明义连忙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媳妇不丑,但是第一次见公婆,总得好好打扮一下。 在家里带来那些东西有些寒酸,临走之前爹娘也给了他银子,让他来京城再置办一份,别让妹妹在婆家丢脸。 柳明义紧张起来。 柳云眠鸡同鸭讲,倒是也没反驳,跳下马车道:“咱们去凑凑热闹,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反正都进城了,晚点投宿也可以。 胖丫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道:“怪不得都想进京城,这可真是好地方。” 放在她们乡下,这会儿还不都睡着了? 唯一的活动,就是两口子被窝里那点破事。 这里多好,都这时候了,还能出来逛街。 这还是冬天呢! 要是夏天,那不得热闹得人挤人? 其实这一带,本来就是京城晚间热闹的地方,但是她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小白站在卖糖炒栗子的摊位前走不动。 柳云眠问了价。 好家伙,一斤糖炒栗子,她们那里只要十文钱,到了这里,竟然要三十文。 果然在京城居住,大为不易。 胖丫:“抢钱啊!” 摊主倒是好脾气,笑道:“小本买卖,薄利多销。这板栗是今年的新板栗,合六文钱一斤。这糖就更贵了,一斤板栗得十二三文的糖;您想想,这大冬天的,小老儿忙活下来,是不是就赚个辛苦钱?” “咱们板栗才两文钱一斤呢!”胖丫忍不住和柳云眠道。 早知道,就带两麻袋板栗进京卖了! 柳云眠大笑,要了二斤板栗,然后又去旁边馄饨摊,每人要了两大碗馄饨,又加了二斤羊肉。 结账的时候,花了将近三百文。 胖丫咋舌:“我今日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柳云眠笑道:“确实贵,但是你想,赚钱肯定也容易啊!” “你说得对!”胖丫一拍大腿,“赶明儿咱们也开个馄饨摊儿,你做的,可比他们做的强多了。” 柳云眠无奈,“眼光要高远。” 她不能凭本事吃饭吗? 她有一技之长啊! “咋,你要在京城跳大神?”胖丫一脸惊讶。 柳云眠差点一口饺子汤喷到她脸上,随即一本正经地道:“怎么,还怕水土不服?天上的月亮都一样,大神也一样。” 柳明义看了说笑的妹妹一眼,低声道:“眠眠,你若是想给人看病,得先和妹夫商量商量,也得看看婆家,愿不愿意你抛头露面。” 陆辞那是侯府得力的人。 就是侯府的门卫,都得比小地方官员荣光呢! 柳云眠笑嘻嘻:“知道啦!” 还是她二哥厉害,一下就看透事情本质。 但是问题是,她就没打算征求陆辞意见。 他们俩是假的。 来了京城,等陆辞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她就把婚书讨回来。 嗯,不讨也行,反正他爱留就留,自己是不会做什么侯夫人的。 她去做侯夫人,谁不得嘲笑一句“沐猴而冠”。 但是其实,她真没看上什么侯夫人。 依附于人的女人,再尊贵她也看不上。 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天! 男人,婆家想当她的天,省省吧! 第129章 他起复了 吃过东西,他们去找了个客栈住下。 一间上房要三百文一天,胖丫表示她可以去住大通铺,只要三十文。 柳云眠没理她,开了三间房,二哥一间,胖丫让她带着小白睡,自己则带着包子住了一间。 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掉了旅途疲惫,也把自己洗的两眼锃亮,毫无睡意。 柳云眠躺在床上,摸着包子柔顺的皮毛道:“你说咱们先找房子呢,还是先找陆辞?哦,不对,得先去找人打听打听侯府的事情。” 刚才那个送热水的小二,倒是个爱说笑的。 柳云眠躺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睡意,就起床披上衣裳,喊小二上来。 不得不说,一间房三百文钱不便宜,但是服务确实好。 小二年纪不大,可能只有十三四岁,和柳明礼年龄相仿。 “客官,要热水吗?”或许因为柳云眠刚给了他一把钱,小二非常殷勤热情。 “来,”柳云眠又给了他一把钱,在门口和他说话,“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所以想打听点事情。” 小二乐颠颠地收了那一大把钱,心里想着不得有二三十文? “您说,您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我不知道的,出去给您打听!” 有钱就是这么好使。 柳云眠道:“不瞒你说,我是进京寻我男人的。他之前在镇通侯府做事,但是后来听说侯府出事,就没有音讯了……我家里也有良田几百亩,早就让他回家,他却不肯……现在倒好,人没了联系,生死都不知道。” 说着,她假意抹泪。 小二愣了下,随即道:“那,有点不好说。但是您往好处想,侯爷现在起复了,说不定您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经此一劫,成了侯爷心腹呢!” 不离不弃的人,太少。 柳云眠:get! 陆辞起复了。 “希望如此吧。”柳云眠直叹气,“不管是死是活,我都得把人找到,对婆婆有个交代。” 小二点点头赞道:“您真是个厉害的。” 年纪轻轻,千里寻夫。 “哎,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个给人看事的,连带会点医术而已。” “那您这是真厉害!” 柳云眠谦虚几句,又和她打听了京城房价。 小二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咱们京城,东贵西贱,南贵北贱,但是毕竟是京城,您能看上眼的房子,没有大几百两是不行的。若是能将就,偏远些的,四五百两也能买到能住的。” 柳云眠点头:“我家人口多,想买个大点的。地脚不一定要多好,但是想安静些……” 小二详细问了她家里人口数,道:“按照您的想法,那没有两三千两下不来。我给您介绍几个地方……” 柳云眠心里默默记下。 “小二哥懂得真多。”她又给小二抓了一把钱。 她倒是不担心露富,因为住在这个客栈的,有钱人应该大有人在。 她这点,算不上什么。 小二虽然高兴,但是根本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可见平时就见得不少。 小二都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因为小的大哥,正是做牙人的,平时就听他说了不少。您要是回头要买房卖铺子,小的给您推荐我大哥。” 柳云眠并没有立刻答应,毕竟人心隔肚皮,只笑道:“等我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不能全靠别人,买房是大事,她得自己去实地踩踩点。 “行行行。” 柳云眠跟他又聊了几句,就关了门回去躺下。 听了陆辞也已经重新复爵,她心里就没有那么乱了,很快就和周公约会。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柳明义就催她去找陆辞。 “行,我去打听着找。”柳云眠道,“二哥,我打听了几个地方,你先去看看……” 她把买房的想法说了。 柳明义被她的“妄想”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道:“买,买房?眠眠,你听错了,我刚才说的是,住客栈有点贵,咱们可以去赁个房子……” 他没说买房! 在京城买房,那得多少银子啊,他想都不敢想。 “我问过了,两三千两银子也能买到差不多的。” 柳明义:“!!!” 两三千两银子! 为什么妹妹说起这个天文数字,跟说二三十两银子似的? “……就算你有钱,这钱留着回家置办良田不好吗?咱们在京城,也就稍住那么一段时间而已。”柳明义劝道。 “看看再说吧。”柳云眠笑道。 她觉得京城繁华富庶,很喜欢这里。 她也不是非得回家住,她在京城住段时间,不也挺好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京城的房子,保值啊! 就算是国家乱了,那最安全的地方,不还是京城? 柳明义见她不固执,这才松口气,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打消妹妹这个念头。 两三千两银子啊,不能说花就花。 还有就是,妹妹到底有多少银子! 反正好多,是他想象不到的多。 想想不到一年前,他拿出二十两银子给妹妹买相公,也快把银牙咬断。 谁能想,到了年底,竟然又是这番光景? 两三千两,都成了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情了。 人生的际遇啊,真是瞬息万变,让人心生敬畏。 “找房子的事情也不着急,我先陪着你去找妹夫。”柳明义道。 柳云眠笑道:“我不着急去找,我先打听去。回头正式登门,肯定得让二哥陪着我。” 她不敢带柳明义去找陆辞。 知道陆辞是侯爷的震惊,恐怕要远远胜过她想买宅子带来的震惊。 放过她二哥吧,慢慢来。 柳明义犹豫道:“那让胖丫陪你去?” 不是他说胖丫的坏话,而是胖丫吧,需要处才知道这人的好处。 但是乍一看……加上有些毛糙,会不会给妹妹拖后腿? 柳明义操碎了心。 柳云眠笑道:“不用,胖丫在客栈看着小白和包子。我自己去就行!” 这一人一豹,都是惹祸精。 柳明义对她的身手略有了解,勉强点点头,但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她一番。 等柳明义出门后,柳云眠才准备出门。 胖丫提起两袋子菜干问她:“眠眠,你要不要带着?” 第130章 侯府门口徘徊 柳云眠:“……不要。我出去打听事儿,带着累赘。” “那可不好说。万一你直接打听到了陆辞家门口,两手空空多不好。”胖丫道。 柳云眠:“……我不带。” 她去买两盒窝丝糖带给观音奴就行了。 侯府什么都不缺。 想到要见到观音奴了,她心情激动起来。 娘的好大儿,娘来了! 柳云眠叮嘱了她们几句别出去就起身往外走。 “眠眠!”胖丫喊住她,“你,你就这样出去?” “怎么了?”柳云眠惊讶,“还得带什么?” “你,换身衣裳?”胖丫道,“灰扑扑的,不好看。还是那句话,万一遇到婆家人呢?” 柳云眠看着身上的白底绣缠枝莲细布棉袄,确实土土的…… 但是舒服啊! 而且,她也不是上门做侯夫人的,怕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村姑。 不管她穿什么,在侯府那些人眼里,都是土。 毕竟谁能比得了,侯府泼天富贵呢? 既然如此,她折腾什么? 而且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她有求于人,她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自卑。 ——自卑,人家又不施舍她两个子儿。 柳云眠不慌不忙地出了门。 她正要下楼,就听胖丫在后面大声嚷嚷道:“眠眠,你是个厉害的!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柳云眠被她的大嗓门震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低调,保持低调。 她昨天已经打听过,侯府离这里,走路就是一刻钟的事儿。 柳云眠一边溜达一边打听,路上遇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停下来看看。 窝丝糖买了两盒,她看到卖糖人的,又买了一个,特意挑了观音奴喜欢的孙猴子。 别说,京城这糖人画的,都比镇上县城里的,精致太多。 就是一个字,好! 柳云眠像个被京城繁华迷乱眼的土包子,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越走越寂静,她知道,应该快到了。 片刻后,她左手拎着两盒糖,右手举着糖人,站在侯府的朱漆大门前,被门上金灿灿的铜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仰头看着黑色肃穆牌匾上描金的“镇通侯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不愧是侯府! 朱红大门紧闭,门口石狮子威风凛凛,好生气派。 正门除非接旨、迎亲这样的大事,否则不会开的。 这点柳云眠知道,于是开了眼界之后,就又往侧门走去。 侧门有两个侍卫把守,手持刀剑。 啧啧,到底是以军功出身的,与众不同。 柳云眠想了想后,上前道:“大哥——” “往后退!”右边的侍卫厉声呵斥道。 柳云眠:“……” 咋,门前的地皮都是你们侯府的啊! 哦,可能真是。 “我来找人。”柳云眠退后两步后道。 “找谁?”侍卫十分警惕。 “找……安虎。” 找陆辞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都是侯爷了,过去对他来说就是黑历史。 自己就别给他抹黑了。 所以,就拉安虎吧。 “你找安同知做什么?”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个村姑,虽然装扮土里土气,但是胜在容貌秀丽。 难道,是安虎在外面时候的烂桃花? 柳云眠:“安同知?” 同知三品还是四品来着? 安虎,你出息了啊! 那个天天在村里偷鸡摸狗才能填饱肚子的安虎,现在都是同知大人了。 这拿回村里,不,拿回临州,都够吹好久了。 虽然武官比起文官矮三级,但是那也是三品四品啊! 侍卫看着她被震惊到的模样,觉得自己猜测多半是对的。 “不错,你直呼安同知名讳,可知该当何罪?” “杀头吗?”柳云眠问。 侍卫:“……” “麻烦帮我通禀一声,”柳云眠开够玩笑就正色道,“就跟他说,柳云眠来找他。” 侍卫倒也不敢彻底把她得罪。 万一真是个有造化的呢? “安同知这几日不在府里,你过几日再来。” 安虎不在? “那侯爷在吗?”柳云眠又问,心里担心,是不是祖坟被挖的事情,安虎没按住。 “你问侯爷做什么?”侍卫怒目圆睁,大有立刻上前拿下她的架势。 柳云眠:“……” 怎么,你们侯爷,提都不能提啊! 皇上也没那么霸道呢! 不过她来不是跟人吵架的,便道:“我知道安……同知是侯爷心腹,便想着,侯爷若是也外出了,什么时候回来,他多半也跟着回来了。” “你是安同知什么人?”侍卫满脸狐疑地问道。 “我,”柳云眠眼珠子转转,“是他认的干妹妹。” 干妹妹? 正经吗? “知道了。”侍卫道,“你留下名字和住址,回头安同知回来,我替你通报一声。” “好嘞,多谢大哥。”柳云眠要从荷包里摸银子。 “行了行了,”侍卫撵她走,“侯府没有人敢收外人的银子,也看不上,赶紧走。” 不愧是陆辞的府邸呢! 柳云眠要走,看着手里的糖人,却又顿住脚步。 她还没问观音奴呢! 不过转念一想,观音奴肯定是侯府的宝贝;她再问,侍卫估计就得抓人了。 罢了,再等等吧,也不差这几天。 这个糖人,就便宜小白了。 “让开,快让开!”侍卫忽然道。 柳云眠心说,我本来也要走啊,什么态度! 然而等她抬起头,看着前面出现四匹马拉着的翠盖珠璎八宝车的时候,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有贵人来了。 难道,里面坐的是陆辞? 只这华贵浮华的风格,和陆辞实在不相符吧。 见她呆呆站在那里,侍卫着急了,一把把她拉到旁边树后,怒道:“公主车驾来了,你还不回避行礼!要不要命了!” 柳云眠“哦”了一声。 公主啊……是公主啊! 是皇帝的女儿啊! 她这刚来,就见到这样的天潢贵胄,是不是场面有点太大了! 她躲在树后面,指望马车帘子被风吹起,得以窥见公主真容。 这要是在她的时代,她肯定冲过去要个签名合影,然后发个空间。 只可惜这里不行。 马车越来越慢,走到侧门处,竟然停了下来。 而侍卫已经开始卸门槛了。 柳云眠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公主要来侯府? 第131章 永嘉公主 好家伙,陆辞你行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都尚主了? 难不成,匆匆忙忙回京,是为了尚主? 柳云眠偷偷看,马车帘子却没有被风吹开。 她到底没有福气,一睹公主的芳容。 等公主的车驾和仪仗进去后,侍卫重新上了门槛,又关上门。 柳云眠这才从柳树后出来。 侍卫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几条命,敢偷窥公主!” 柳云眠笑嘻嘻,原来被发现了。 “这不是乡下人,没见识嘛!” 侍卫:“……” 竟然抢先把他的话说了。 “别说你是安同知的干妹妹,哼,还不知道真假;就算你是他亲妹妹,这般也是以下犯上!” “知道知道,我错了。” 下次还不改,嘿嘿。 要真是陆辞的女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不会那般小肚鸡肠。 柳云眠下意识觉得,陆辞那种人,一百五十斤,反骨也重一百五。 他看不上的人,多半不会妥协。 即使是公主也不行。 而能入他眼的人,多半差不了。 “公主的车太好看了。我乡下人,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好看。”柳云眠做出没见识的样子。 嗯,事实上也确实没见识。 “那是高贵妃所出的永嘉公主的车驾,能不好看吗?走走走,别在这里。”侍卫开始撵人。 永嘉公主? 之前她怀疑过,陆辞的前妻是公主。 难道,就是这位? 还是说,公主前妻已经是过去时,现在又换了个公主? 妈啊,瓜太多了。 柳云眠觉得自己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不知道该吃哪一个了。 不过看样子,公主和侯府亲厚,进入侯府都不用通传。 她对陆辞的担忧,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就算发生什么事情,陆辞身边应该也有人劝解。 柳云眠这般想着,不自觉地舔了一口糖人。 别说,还真挺甜的。 她又看了一眼侯府高高的围墙,对着侍卫摆摆手,“走啦!” 侍卫小声嘟囔道:“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柳云眠把孙悟空的脑袋咬下来,嚼得脆响,并没有把侍卫的话放到心上,心说,要是陆辞、永嘉公主和观音奴,原本是一家,现在团圆就圆满了。 那她出现,对观音奴,也没有太大意义。 没事就好。 幸亏没傻呵呵地拎着两大袋菜干来,要不也白拎了。 金光闪闪的侯府,和菜干实在不搭边。 柳云眠想,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赶紧走吧。 她按照小二昨天告诉她的几个地点,雇了顶轿子都去逛了逛。 中午的时候饿了,她就买了两个包子充饥,然后继续去逛。 她也见了几个中人,表面看起来,都很热情靠谱,挑不出毛病来。 他们也给她介绍了许多,柳云眠心中大概有数。 回到客栈,她保守估计今日走了两万步,累得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后来柳明义进来,她才勉强坐起身来,问他今日看房的意见。 “我看了看,杨梅街那块不错,虽然略偏了些,但是闹中取静,离国子监也不远。” “那回头要是二哥去国子监读书,也方便。” 柳明义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都多大了;再说,那也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去的地方……我是觉得,那里读书人多,你要是想做个生意,和气。” 懂,类似于大学城嘛! 读书人一般素质比较高,很少会闹得太过。 “再就是,那块有山有水,离不远就是一大片湖,景色是真不错。” 柳云眠点头道:“那块确实好。” 她就没提,自己今日也去看过,确实也中意那里。 她甚至还看了一套房子,说是原来房主家里子孙不出息,借了赌债急着还,急于脱手。 原本得三千两银子的四进大宅,现在只要两千六百两。 中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能定下来,价格还能往下压一压。 柳云眠决定,明天再去看看那房子。 柳明义说完后又道:“买房子不是着急的,回头咱们再好好打听打听。” “嗯。” “你今日去找妹夫,有消息了?”柳明义小心翼翼地问,唯恐伤害到她并没有表现得很脆弱的心灵。 “大概地方知道了,但是他最近不在京城。”柳云眠含糊其辞,“毕竟是侯府,我也不好多问。但是看门的已经答应帮我传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柳明义很高兴。 只要妹夫知道了他们落脚的地方,肯定能打听找来。 不过三五天的事情,可以等,别耽误了他正事。 “侯府都好了吗?”胖丫问,“侯爷又是侯爷了?” “好了,都好了。” “那你可得盯紧点。”胖丫道,“陆辞这下身价不也水涨船高了,说不定就有那狂蜂浪蝶往身上扑?男人,呵呵呵。” 柳云眠漫不经心,柳明义却紧张起来,只恨不得立刻找到陆辞,警告他一番。 小白听着几人说话,努力不插嘴,但是面上却有些着急。 “怎么了?”柳云眠笑着对她道。 “什么时候能出门?”小白委屈地道,“我想出去玩。” “明天。明天咱们一起看房子去。” “好!”小白高兴了,“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我来过,街头拐角那边,是不是有一家染布坊?花花绿绿的布条,在杆子上飘着招揽客人?” 柳云眠惊讶:“确实有。” 而他们来的时候,其实没经过那里。 柳明义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 “所以说,小白是京城人?那回头带她出去逛逛,说不定有人能认出她来。” “嗯。”柳云眠道。 她现在就希望,小白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小家碧玉能出门行走,认出她的人多。 而且回家之后,随便编个理由,名声不会受太大影响。 不至于像大户人家那般,礼教生生把活人给吞噬了。 晚上,柳云眠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王宝钏,在半山腰挖野菜。 挖着挖着,忽然来了好多个挖野菜的人和她争抢。 好家伙,她能认输吗? 就算挖野菜,她也是最能挖的好吗? 然后在梦里,柳云眠和人抢了一夜的野菜,挖啊挖啊,一片绿…… 这把她累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冒绿光。 第132章 坊间八卦 柳云眠用冷水洗了脸,这才清醒了些。 看到铜镜里眼底的青黑,她拿鸡蛋滚了滚。 应该没什么用,不过也算她做了点什么自我安慰。 看到她这般,柳明义只当她“近乡情怯”,离陆辞这么近却还不得见,才会失眠。 他心疼妹妹,却又不知从何安慰。 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下去吃饭吧。” 柳云眠看着自家二哥,眼里饱含关心,等着他开口,结果就等来这句,忍俊不禁。 “好,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几个人一起下楼吃饭,小二殷勤上前,问他们要吃什么。 柳云眠看了一眼柜台前面挂着的菜名牌子,刚想开口,就听小白道:“蟹黄包。” “别闹,没有蟹黄包。”柳云眠笑道。 她刚才都看过了,真的没有。 小二却笑道:“有。” 柳云眠:“嗯?” “客官有所不知,”小二热情地道,“蟹黄包是本店的招牌,京城几乎人尽皆知。您是没仔细看,门口牌匾上,画着的就是蟹黄包子。” 柳云眠:“真的?” “小的骗您做什么?” “我要吃四个!”小白又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吃了五个,回去吐了,大夫说积食。” 所以这次,她要吃四个。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回忆起什么,所以双手抱头,努力想回忆更多。 然而终究不行。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柳云眠忙道:“不想了!小白,咱们不想了。” 感觉回了京城之后,小白的记忆好多了。 总是能想起来的,不差这几日。 小白:“我要吃四个包子。” 得,她想多了。 人家还惦记着吃呢!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治愈不了的。 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顿。 柳云眠点了二十个蟹黄包子,又要了粳米粥和几样小菜。 可是等蟹黄包上来之后,她才发现,包子碗口大一个。 这,谁能吃的完? 小白能吃四个,真是绝对的战士! 柳明义这年纪,本来就能吃;胖丫也是饭桶级别;小白更不用说了…… 至于自己,饭量虽然比不过他们三人,但是也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 但是这个蟹黄包子,它太香了。 柳云眠吃了一个,就完全不想吃了。 柳明义和胖丫,每个人强忍着吃了三个,小白却当真吃了四个。 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九个大包子,柳明义道:“留着,留着中午再吃。” “蟹黄包凉了就腥了,不好吃。” 柳云眠昨日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外面一群小乞丐,也不敢上前来讨厌,唯恐被驱逐。 他们就在铺子对面药房的墙角下,可怜巴巴地蹲着,每个人面前放着个破碗。 柳云眠让胖丫把包子拿出去,去分给他们。 胖丫听了之后立刻就去了,丝毫没有舍不得她一边吃一边抱怨贵的金贵包子。 她有一种最朴素的观念,只要吃进肚子里,不管吃进谁的肚子里,都比浪费强。 柳云眠透过门看着外面小乞丐们高兴的样子,脸上也露出笑意。 好人有好报。 她日行一善,善待别人的孩子了;希望她的观音奴,也能被人善待。 就是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嫌弃她这立刻就要回报的算计,柳云眠自嘲地想。 “哎,你们听说了镇通侯的事情吗?”身后有几个年纪大的人在吃饭,偷偷议论。 柳云眠听见“镇通侯”三个字,不由竖起了耳朵。 陆辞怎么了? “镇通侯起复的事情,都这么久了,你不会才知道吧。”另外有人接口道,“不对啊,前些天咱们不是说过吗?” “自然不是说他起复的事情。”最先开口的人道,“说的是他的婚事。” “婚事?镇通侯不是天生刑克吗?要成亲了?也是,他现在这等身份地位,自有大把卖女儿的,想要把女儿送进侯府。” 天生刑克? 放屁哦! 她和陆辞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道不是越过越好? 再说,人家陆辞有姐姐,有儿子,什么叫刑克? 这些人,可太讨厌了。 “这次说的可不是那些卖女儿的。”说话的人压低声音,颇有炫耀自己有独家消息之意,“我听说的是,镇通侯要尚主。” “啊?”众人异口同声地惊讶了。 柳云眠心想,是那永嘉公主吗? 果然,那人道:“我听说,这次是高贵妃所出的永嘉公主。” 众人的惊讶声却更大了。 柳云眠隐约觉得,或许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在。 高贵妃? 永嘉公主? 有事吗? 胖丫耳朵也尖,悄悄在桌下踢了柳云眠一脚,“你听,他们好像在说侯府的事情。” “嗯,听着呢,别做声。” 柳明义闻言也侧耳倾听。 “肯定是弄错了。高贵妃那是……怎么可能把永嘉公主许配给镇通侯?” “这事千真万确。最近公主都进出侯府了!” 柳云眠:没错,我就是人证。 可是其他人都不相信,纷纷表示这事绝无可能。 最先挑起这话头的人一脸骄傲地道:“你们别不信,且等着看!” 柳云眠:要不要开个赌局?我压婚事成。 赚点银子,蚊子腿也是肉啊! 小白也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咱们走?” “走吧。”柳云眠道。 结账的时候,听说花了一两银子,这还是抹了零的,柳明义已经平静地接受了。 他升华了。 他最近想起京城这夸张的物价,就想想给祖先祭祀时候烧的金山银山。 或许,都是虚幻。 不想了,想也没用。 包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它现在体型大了,不过被柳云眠染得全身黑乎乎的,大家都只当它是一条狗。 只有包子自己,对于自己身为“猫”的骄傲,坚定不移。 一行人在中人的带领下——这中人,就是店里小二的大哥,确实是个稳妥机灵的,直奔国子监附近的房子而去。 他们去的时候,隔壁似乎正在搬家。 小厮们搬着家具往外走。 “他们也要卖吗?”胖丫问道。 那样就好了,可能更好压价了。 “不是。”中人笑道,“隔壁刚被贵人买了,这是往外倒腾东西呢!” 柳云眠眼睛一亮:那她岂不是能买点二手家具? 她刚才看了,那些搬出来的,也都是上好的家具呢! 感觉更想买这房子了,不买亏掉一个亿。 第133章 京城置业 柳云眠自己买这家,因为是家中落败,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买完,所以买了之后东西都得自己采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房子卖得便宜。 见柳云眠感兴趣,中人主动上前帮她打听,家具卖不卖。 这些搬家具的当然做不了主,里面很快出来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人。 她自称姓季,四十多岁模样,身穿沉香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容有些严厉。 其他人,都称她季嬷嬷。 “嬷嬷,”柳云眠上前行了个福礼后笑道,“我正好路过,见这些家具都很好,就想冒昧问一下,卖不卖。” “你能出多少银子?”季嬷嬷道。 柳云眠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 她笑着道:“我年轻,对这些也不懂。只想着省点钱,您也省心;您开个价吧。” 季嬷嬷道:“这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木头,做的样式也好。你看那梳妆台——” 她伸手指着自己手边红木雕花嵌宝梳妆台。 “单这一件,就得几十两银子。这林林总总上百件家具,姑娘自己做的话,几千两银子总需要。” 柳云眠:冒犯了。 她买个宅子才两千多两,倒要配几千两的家具? 感觉她不配住在这里,和这些有钱人为邻。 胖丫也紧张地直拉她。 胖丫觉得这都是骗子。 谁家梳妆台要几十两银子? 乡下的虽然差点,但是几百个钱就够了,不一样用? 没想到,季嬷嬷话锋一转道,“然而我家主子尊贵,不喜旧物。再去找买家也麻烦,我见姑娘是个爽快的,你若是要的话,八百两银子给你。” 柳云眠即使是门外汉,也知道这个价格绝对算便宜。 “好。”她毫无犹豫地一口答应。 见都是女眷,没好意思上前的柳明义忽然道:“小妹,等等。你现在买了,买房子还能讲下价吗?” 人家看她们家具都摆放门口,就等着搬进去,还不漫天要价? 柳云眠笑道:“不打紧。如果这处房子谈不拢,咱们就看下一处,左右不过多费些搬运的力工钱罢了。” 季嬷嬷惊讶:“房子还没买?” 柳云眠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初来乍到,正在找房子。不瞒您说,看的正是你旁边这房子。” 季嬷嬷不动声色地问:“敢问姑娘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们临州人,我爹是个举人,要进京赶考,让我们兄妹先来安顿。” 柳云眠知道她用意。 毕竟千金买邻。 有个好邻居太重要了。 “家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都是正经人家,您放心。”柳云眠笑道。 季嬷嬷见她眼神澄澈透亮,说话落落大方,心思又灵动,不由生出几分喜欢。 “以后要相互关照了。”季嬷嬷对她颔首道。 “咱们写个契,银货两讫。您先让人把家具放在门口。”柳云眠道,“我们先去看看房子再定。” 季嬷嬷喜欢她爽快,当即让人进去取文房四宝,清点家具。 柳云眠觉得还得忙一会儿,就让柳明义留下办这件事情,自己跟着中人进去和房主谈。 房主竟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中人喊他付公子。 一个烂赌鬼,模样生得却不错,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颓败,很没有精气神。 他要价两千六百两银子。 柳云眠想了想,这已经是比较公道的价格了。 但是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砍价还得砍价。 砍价,就涉及到了她的盲区。 砍多了,怕对方恼怒,生意做不成;砍少了,自家吃亏,那也划不来。 她的目标价位是两千五百两,但是毕竟得给双方留点拉锯的空间。 柳云眠斟酌了片刻道:“两千三百两?” “好。”付公子直截了当地道。 柳云眠:“……” 没想到,付公子主动和她道,“姑娘不是个落井下石的,我也是个痛快人。” 其他人,知道他急着还赌债,都拼命压价。 柳云眠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能道:“付公子日后定然能东山再起。” “我也这么觉得,没理由别人都能赢,就我一直输!”付公子眼睛都红了。 柳云眠:“……” 我能不能收回来刚才说那句话? 赌徒,是救不了的。 她没多说什么,很快立了契交割。 这家里,真是能卖的,都被卖完了。 柳云眠出来后,柳明义忙上前,紧张地道:“小妹,谈拢了吗?” 这可是一件大事。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问他家具的事情怎么样了。 “刚清点出来。” “那二哥再跟着中人跑一趟,去衙门办手续。我在这里,带着胖丫收拾收拾。” “我去衙门办手续?”柳明义吃惊万分地道,“这宅子,是你的,你得自己去办才成。” “都是一家人,我懒怠去办,就立在二哥名下吧。” 她不是个心里没数的。 二哥拿出娶媳妇的银子,宁愿打光棍也要给她冲喜,她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都装着。 这二哥,可靠。 她和陆辞之间的婚书,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到底作数不作数。 那她名下的东西,会不会算作陆辞的,也是糊涂账。 柳云眠小人之心,所以决定留个“后手”。 可是柳明义不去。 “那不行,小妹你自家去!我在这里张罗。” “二哥你去,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柳云眠眨巴眨巴眼睛。 柳明义:“……” “快去快去!”柳云眠伸手推他,“胖丫,咱们来搬家具!” 柳明义眼圈微红。 妹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娘家。 他见柳云眠坚决,知道今日也争不过她,纠结再三就答应下来。 反正在他名下,他是决计不会贪的。 这房子,无论妹妹什么时候需要,都是听她的。 季嬷嬷很客气,或许为了交好,直接让人帮她们把家具搬进去。 柳云眠带着胖丫归拢,小白也上前帮忙。 接下来几天,几个人各种买买买,收拾收拾收拾,终于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从客栈搬到了新家里。 而安虎,一直也没出现。 大概,是不会再联系了吧。 也好。 各自安好。 第134章 陆辞要另娶 “正院留给爹娘,大哥大嫂住东边这院,二哥你住西边这院。我住后面……不过现在就我们几个,还是挨着住,要不空荡荡,怪吓人的。”柳云眠早就分配好了。 “好,好,好……”柳明义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激动不已。 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 他自己倒也罢了,想到父母日后见到这房子的惊喜,快乐就加倍不止。 “眠眠,”柳明义叹了口气道,“哥哥没本事,倒还要来沾你的光。” “二哥说什么呢!不是你拿出银子给我冲喜,还不知道有没有我呢!”柳云眠笑嘻嘻地道,“走走走,做饭去,今天好好吃一顿。” 小白顿时来了精神:“好好吃一顿!” 柳云眠带着胖丫包饺子,小白学着擀皮,却不甚灵光的样子。 胖丫嫌弃,撵她走,小白却人菜瘾大,非要自己动手。 柳明义在烧火炖鸡汤,灶膛里的火把他的脸映红,照亮了他眼中的伤感。 小白眼睛亮,歪头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她跟着柳云眠称呼。 柳明义手一抖,柴火落地,欲盖弥彰,“没事没事,在想家里人。” “才不是呢!”小白道,“二哥撒谎。” 柳明义讪讪地道:“没,没撒谎。” “就是撒谎了。”小白不依不饶,“二哥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不敢看人了。你刚才毒没敢看我!” 柳明义落荒而逃:“我去趟茅厕!” “看,二哥就是说谎了。”小白嘀咕道。 柳云眠本来没注意到,但是听小白提醒,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二哥怎么了? 晚上吃过饭,她敲响了柳明义的房门。 “眠眠,你怎么还不睡?”柳明义打开门见到是她,不由问道。 “睡不着。我看二哥,还在看书?” “嗯。”柳明义让她进去,埋怨她不多穿点,然后把火盆吹旺。 兄妹俩围着火盆坐下。 “二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柳云眠道,“是不是因为读书的事情?” 她想,或许是这几日见到国子监的学子,二哥受了刺激? 有时候一个人想事情,容易钻牛角尖。 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走了这一趟。 “不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是,是因为你……” 柳云眠惊讶:“因为我?我怎么了?” 难道二哥觉得自己挥霍无度? “咱们进京也小半个月了,”柳明义叹气,“你也去侯府找人给妹夫留了口信。可是一直没人找……” 今天搬家的时候,他想跟小二交代几句,以防妹夫找不到,但是妹妹却不让。 这件事情,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觉得,妹妹和妹夫,似乎出了问题。 当然,不可能是妹妹不对。 肯定是陆辞那边的错。 定然是他重新富贵之后,就看不上妹妹了。 他心中激愤,如果能见到陆辞,定然指着他的鼻子,把从前妹妹对她的种种好处都说一遍,看他有没有脸。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生出了浓浓的无奈。 他们只是泥腿子,陆辞就算负心薄幸,他们又能如何? 所以柳明义今晚,迟迟未睡。 他在读书。 只有读书,能给他些许希望。 现在家里靠妹妹撑起来,日后他总要接过这担子,不让妹妹被任何人看轻。 柳云眠沉默。 她不知道,是那个侍卫没有把话传给安虎,还是安虎没有找自己。 但是那,都不重要了。 陆辞要成亲,她其实不该出现,免得节外生枝,影响他婚事。 就算陆辞家祖坟出了问题,那还怕公主不能替他出头吗? 所以,当二哥说要留口信,等侯府找来的时候,她就拉走了二哥。 她真的祝福,希望陆辞过得好。 “二哥,陆辞要另娶了。”柳云眠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免得柳明义一直还惦记着这个“妹夫”。 “什么!”柳明义猛地站起来,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这才几天,就要另娶了!” 如果说陆辞后悔了,不认他们这门亲,也就算了。 可是立刻停妻再娶,他接受不了。 柳云眠却笑道:“几天和几年,没什么区别。二哥你别激动,我和他,本来也不是真夫妻……” “眠眠,你,你是不是骗我?” 他们两个看起来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真夫妻? 一定是妹妹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这般说的。 柳云眠笑了笑,“不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并非池中物,齐大非偶,所以就没在一处当真夫妻,只当朋友。” “可,可是你们……同住一屋,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也有了夫妻之名。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没有。在他走的时候,我就和他说了,以后他可以另娶。” “眠眠,你,你怎么这么傻!”柳明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柳云眠神色淡淡,“二哥,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卷入高门大院的争斗呢?你觉得我,是能忍受三妻四妾,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的人吗?” 柳明义:不是。 妹妹的心性,比男人还要刚硬,能力,比男人还要强百倍。 这点,他看得很透彻。 “所以二哥,我和陆辞,彼此欣赏,但是也就止步于朋友。” 反正她是这么想的。 陆辞不成熟,有些越界的想法,随着距离和时间的拉开,肯定也清醒了。 “他有他的日子,咱们有咱们的日子,以后都会好好的。” 柳明义半晌之后咬牙道:“以后咱们要比他过得好!” 柳云眠大笑。 果然,男人都是不肯认输的,二哥也一样。 只是,他们想要比侯爷过得好,大概只能靠一个人了—— 阿q。 “我想好了,”柳云眠笑道,“回头我就正经开个医馆,给人看病。” 初初肯定不容易,但是她有家底,所以不担心。 她熬得住。 “好!”柳明义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二哥都支持你。” 赌一口气,一定要比陆辞过得好,将来让他后悔去。 且等着他痛哭流涕求妹妹原谅! 第135章 贵邻 “医馆开在哪里?另外赁个铺子吗?”柳明义问。 柳云眠笑道:“先不赁铺子,京城铺子贵。我想着先做个铃医,在这周围走街串巷,先摸一摸底细。等有了点名气之后,让人到家里来就行。” 大夫靠的是医术,等着人找上门就行。 “也是,我糊涂了。”柳明义道。 这颗要强的心啊,太过激烈,把他都给弄糊涂了。 “那你需要置办什么,告诉二哥,二哥明天就给你弄。咱们尽快操办起来!” 早点打脸! 最好那个什么镇通侯病了,不得不求妹妹。 到时候,就算陆辞跪着求他们,他们还得挑挑拣拣呢! 柳云眠笑道:“二哥是怕没银子过年,急着催我开张吗?” “那自然不是。”柳明义不好意思地道。 “今天都小年了。”柳云眠笑道,“很多铺子都关门了,咱们再不赶紧置办年货,过年只能喝西北风了。” 还惦记赚钱呢! 赶紧花钱才是正途。 柳明义一拍脑袋,憨厚道:“二哥傻了。虽然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但是这是咱们乔迁新居后的第一个年,不能怠慢了,也要热热闹闹过起来。” “二哥说的是。” 柳明义至此,再也不提陆辞那个“负心汉”。 接下来几天,柳云眠带着胖丫和小白出去一趟趟采买东西。 过年的衣裳吃食,鞭炮烟花,窗花门神……林林总总,买也买不够似的。 而隔壁也有人进进出出,看起来极为忙碌,张罗的人,还是之前做主把家具便宜卖给他们的季嬷嬷。 腊月二十六这日,小白有些咳嗽,柳云眠就不让她出门受冻。 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便让胖丫留下陪着她。 胖丫却道:“二哥不如我力气大,让他在家里读书,顺便听着小白的动静。我跟你去买东西!” 柳明义脸红,“那不方便。” 男女授受不亲。 胖丫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俩住两个院子,还能咋滴?” 柳明义脸更红了。 柳云眠笑道:“胖丫说得对。而且大哥,我打算回头给你打听个好书院让你去读书,有准备才能不露怯。” “好,好书院?”柳明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们不,不回临州了吗?” “在京中住一段时间吧。”柳云眠道,“爹春闱之后,中了固然好,不中的话,也可以留下京城,请教名师。在临州地界,能有多少可以请教的人?” 稍一耽误,就是半年过去了。 至于半年之后走不走,再看情况。 就算父兄都离开,二哥也可以和自己留在京城。 既然已经决定了走读书这条路,教育资源多重要显而易见。 柳明义想了一会儿后郑重点头。 “我这就去读书,不让妹妹失望!” 柳云眠笑道:“二哥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柳明义眼圈微红,匆匆离开。 胖丫伸手捅捅柳云眠的腰,“你少给二哥灌迷魂汤。” 柳云眠大笑,“走吧,买东西去。今日遇到卖羊的,买两头羊让人杀好,留着过年吃。” 现在冬天,外面滴水成冰,天然的冷库。 肉啊鱼啊,她都直接放进筐子里,再盖上盖子放在树上挂着。 两人出去一趟,收获颇丰。 胖丫挑着担子,两边是两个巨大的箩筐,放着处理好的羊腔子、羊头、羊蹄子、羊下水等物。 非但如此,她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大袋米,至少七八十斤重的模样。 柳云眠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只手拎着三只绑在一起的大鹅,一只手拎着大篮子,里面装着油罐盐罐,装的都是满满的;另外还有不少杂物,沉甸甸的,把篮子压得都要变形。 可是主仆两人,举重若轻,大气都不带喘的,一边走路还一边愉快地说话。 隔壁正在往里搬东西,那些力工见了主仆二人,都目瞪口呆。 好大力气。 众人偷偷议论。 季嬷嬷恰好从马车下来,见状也有些惊讶,随即道:“柳姑娘好力气。” 柳云眠笑道:“在村里干惯了活计,空有一把子力气。” 对方主动开口,她也得寒暄几句。 所以她笑着开口问道:“嬷嬷,你们这是准备年前也搬进来吗?” 感觉有点仓促。 寻常人家,比如她们自己,为了省点住宿银子,着急搬家也就算了。 隔壁分明不差钱,很讲究。 一般来说,临近过年,都不会大动了吧。 隔壁的行为,有点不对劲。 季嬷嬷点点头,“后日就搬了,以后相互关照。”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总觉得季嬷嬷眼神有些悲伤感叹。 “那自然。”柳云眠笑笑,“您慢点。” 她看出来,季嬷嬷的腿脚不是很好,心想以后要是再熟悉些,可以送她点膏药。 季嬷嬷没有多停留,带着身后两个小丫鬟进了房子。 柳云眠也带着胖丫回家,热火朝天地开始收拾起羊肉和羊下水。 柳明义听她们回来,也出来帮忙。 见到三只大鹅,他眼神晦暗。 他想起了陆辞带走的那只大白鹅——大欢。 他尚触景生情,更何况妹妹? 不行,不能这样。 柳明义化悲愤为杀气,当即撸起袖子,把三只鹅都宰了,用开水烫了拔毛。 小白还没见过杀鹅,过来蹲在地上看他动手,道:“二哥,你怎么杀气腾腾,像上战场一样?” 柳明义被她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道:“没有。是你害怕见血吧!” “我才不怕呢!”小白跃跃欲试,撸起袖子道,“让我来。” 新鲜的羊肉买来了,当然要吃羊肉锅子。 晚上,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羊肉。 小白贪嘴吃多了,胖丫便带着她在门口遛弯消食。 柳云眠收拾了碗筷,刚要坐下,就听两人跑进来。 “隔壁来人了,隔壁来人了!”胖丫道。 柳云眠哭笑不得:“隔壁本来就有人住,来人有什么稀奇的?” “你不知道,来了一辆马车,”胖丫道,“那马车可太好看了,晚上还会发光你信吗?” 柳云眠:“不信……可能就是镶嵌了一些宝石之类的吧。” “是,就是。”胖丫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你说那得多有钱啊!我看她们扶着一个夫人下来,那夫人,可贵气了,我是说不出那感觉。” 她无法想象,和那样的贵夫人做了邻居。 第136章 巧合遇见 小白则眼睛眨啊眨啊,有些好奇模样,却没有胖丫那般震撼和兴奋。 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京城不比我们临州小地方,有权有势的人太多了。” 她们摊上一个有钱的邻居不也正常? “反正咱们也不求着她,见面笑笑便是。”柳云眠继续道。 和和气气,客客气气,才是邻居相处之道。 胖丫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听季嬷嬷说话,好像就是京城当地人。他们当地人,年根底下,为什么要搬家?搬家为什么不白天搬,还晚上偷偷摸摸地搬。” 柳云眠也很好奇,但是她还是道:“别人家的事情,咱们不管,早点睡吧。” 明天还得收拾房子,炸鱼炸肉炸丸子炸点心…… 人虽少,但是过年的仪式感,一点儿也不能少。 街上现在卖东西的越发少了,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了。 第二天,她带着胖丫和小白忙得不亦乐乎,隔壁却安静得像没人住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 胖丫问柳云眠,要不要把今日做的炸货分一些给隔壁。 乡下人睦邻友好,都是这样做的。 你送我点东西,我再回点东西,一来二往,邻里关系自然就亲近了。 “不用。”柳云眠道,“大户人家都讲究,别说进嘴里的东西,就是穿的衣裳,别人给的都不会上身。” “新衣裳也不穿?”胖丫惊讶地道。 显然,这超过了她的认知。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真是造孽。”胖丫对隔壁的观感,顿时大打折扣。 糟蹋东西可太不好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咱们自己吃。”小白笑嘻嘻地吃着炸肉丸道。 包子则在旁边,心满意足地啃着它的生骨头。 这家伙,是越来越能吃了。 等过了年,柳云眠考虑把它放出去,自己到山上觅食。 一来锻炼身体,二来也给她省点银子。 “现在就知道东边住着个夫人,西边也没什么动静。”胖丫又嘀咕道,“就是他家门口两个石狮子挺大的。” 京城的人都怎么回事,一天天的也没点动静,像鬼一样。 要在村里,不得今天打孩子,明天骂牲畜吗? 村里早上有鸡打鸣,白天有人声,晚上有狗吠。 京城这块怎么回事! 柳云眠道:“咱们本来就是图清净买的这里,要是吵吵闹闹和菜市场似的,回头我爹和二哥还怎么安心念书?行了行了,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再劈点柴。” “都劈完了。”胖丫道,“我去湖边看看,有没有人卖鱼。能买到活鱼就好了,可以养在水缸里慢慢吃。” 冻鱼味道还是不如现杀的鱼。 “在湖边卖的,肯定便宜。”胖丫又道。 “那可不一定。”柳云眠道,“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她和柳明义说了一声,然后带着胖丫和小白出了门。 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到了大熟人! 安虎刚好下马。 目光相接间,柳云眠和安虎俱是一震。 “你,怎么找来的?”柳云眠惊讶地问道。 她明明,没让客栈那里留消息啊! 安虎面色尴尬,半晌后憋出来一句“好巧”。 “你不是来找我的?”柳云眠好像听明白了。 “我,我是来访友的。”安虎含糊其辞。 胖丫不乐意了,“怎么,我们还不算你朋友?” “不,那自然是算的。”安虎讪讪地道。 柳云眠却从他回避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什么。 之前是他急急忙忙写信把自己喊进京城,现在见面却这般,说明了什么? 是陆辞的问题解决了,自己没用了吧。 怎么解决的,是永嘉公主? “陆辞挺好吧。”柳云眠开口淡淡道。 安虎本来想说“挺好”,可是这两个字像卡在嗓子眼里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云眠见状不由心中生疑,难道还没解决? 胖丫万分嫌弃,“才几天不见,安虎你退化了?话都不会说了?” 安虎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柳云眠道,“柳姑娘,咱们借一步说话。” 柳姑娘? 柳云眠倒是没有多计较这个称呼,带着他来到一旁说话。 “实在是我对不起您,遇到事情就慌了,让您白跑这一趟。”安虎低头行礼道。 “不要紧。”柳云眠倒是很豁达,“没事就好。我出门一趟,见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也是挺高兴的。而且我爹年后就要进京春闱,怎么都得来这一趟的。” 他没有多提陆辞的事情,显然是有所避讳,那柳云眠也就聪明地没问。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上门争名分,她还主动道,“听说他要尚主了?真是可喜可贺。” “那,倒也没有……”安虎不敢看她,“就是都这么传的,八字还没有一撇。” 柳云眠:哦,懂了,确实有这件事情,就是还没板上钉钉。 “不管怎么说,恭喜了。没事就好。”她笑着指着自己房子,“我刚买了搬进来的房子,以后得空的时候来家里坐坐。” 安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买,您在这里买的房子?就这座?” “是这房子。”柳云眠笑道,“怎么了,莫非是凶宅?” “不不不,那倒不是……就是……没什么。”安虎道,“我来看……朋友的,她住这里。” 他指着东边季嬷嬷那房子道。 “那倒是很巧。我的家具还是买的她们不要的。” “是吧,那真巧。”安虎局促不安道。 “行了,你要访友,快去吧。我们也要去买鱼了,晚了被人抢光了。” “好,好,您慢走。” 柳云眠对他摆摆手要走。 胖丫眉头紧皱看着安虎,“之前觉得你浓眉大眼,是个好的。怎么回了京城,水土不服了还是咋了,现在变得这么猥琐!” 安虎跳脚:“胡说八道!你才猥琐呢!” “有什么话还得偷偷摸摸和眠眠讲,肯定没好事!” 安虎脸红,只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这时候,隔壁大门打开。 看门的见到安虎,立刻作揖道:“安爷,您来了。” 胖丫撇撇嘴。 “来了来了。”安虎忙对几人招招手,然后牵着马进去。 柳云眠依稀记起来,之前胖丫和安虎抢吃食的时候,安虎说过,他定亲了。 难道,这是安虎的家? 他是陆辞的左膀右臂,养得起这样的家室。 第137章 安虎的欲言又止 “我怎么看他跟做贼一样?”胖丫嘀咕道,“一看就知道没好事。” 柳云眠笑道:“我隐约记得他之前说过,已经定亲了,是不是?” “是,怕我看上他呢!贼眉鼠眼,我眼睛又没瞎。” 柳云眠大笑:“你俩确实不适合。吃饭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抢,回头生个孩子,啃光盘?” “我也看不上他。” 小白道:“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的。” “好看的男人才要不得呢!”胖丫想想陆辞,三里五村,哪有那么好看的男人? 可是还是个负心汉,哼! “走吧,赶紧去买鱼。”柳云眠催促她道。 “您不说我还忘了,这安虎,真耽误正事!” 胖丫提着两只大木桶走在前面,小白提着小点的木桶,和柳云眠紧随其后。 她们买了六条大鲤鱼,其中两条还是红鲤,高高兴兴地拎回家。 好巧不巧,在门口又遇到了安虎。 这次,他要离开。 “这就走了?”柳云眠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 安虎心虚,讪讪地道:“要走了。” 小白就拎着一条鱼,还摇摇晃晃的。 她忽然惊呼一声:“它要跳出来了!” “跳出来,今天就先把它给吃了。”柳云眠扭头看着她笑道,“就属这条鱼活蹦乱跳,不吃它吃谁?” “眠眠,我想吃糖醋鲤鱼。”胖丫道。 安虎咽了一口口水。 柳云眠做的糖醋鲤鱼,那是一绝。 口味酸甜又带着一丝咸,鱼肉外焦里嫩,从前在柳树村的时候,柳云眠知道他和胖丫都是饭桶,每次都给他们俩额外一人做一条。 安虎都不好意思。 柳云眠却说,反正都要做,做一条和做三条差不多。 想想曾经他吃过柳云眠那么多好菜好饭,一封血书把人找到京城,然后又避而不见,甚至连个交代都没有…… 而柳云眠,好像无事发生,待他还如从前一般亲厚。 安虎越想脸越红,听到柳云眠留他吃饭,脸更是都要烧起来,婉拒后匆匆忙忙上马离开。 胖丫眯起了眼睛。 “眠眠,我怎么觉得安虎心虚呢?这小子,八成没做好事。” 大家在一个屋檐下的时间也不短,看看他的表现就心里有数了。 柳云眠却豁达道:“没事,你想多了,走吧,回家做糖醋鲤鱼吃喽!” 再说安虎回到侯府,直接来到外书院。 钱串正无聊地在院子里晃来晃去,见他进来,连忙喊道:“侯爷,侯爷,安虎回来了!” 安虎现在脸上还烧得慌,唯恐露出破绽,闻言骂他道:“侯爷还在,你喊什么。” 钱串是张嬷嬷的儿子,也是陆辞的奶兄,人有些憨傻,但是十分忠心。 侯府出事之后,陆辞身边的心腹,也就保全了钱串。 安虎逃走,偷偷跟着陆辞。 其他的人,有的人不在了,有的人被流放到其他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令人嗟叹。 从前是侯府,现在依旧是侯府,但是死去的人呢? 陆辞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疲惫。 安虎深吸一口气,搓了一把脸,这才进去。 “冷吗?”钱串也学着他的样子揉揉脸,自言自语地道。 安虎轻轻推门进去,抱拳行礼:“侯爷。” 陆辞正站在榻前,弯腰摸着什么。 安虎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觉得,侯爷此时有些孤寂。 “怎么样?”陆辞在榻上坐下,手却摸着身下的席子。 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怎么好。 甚至,比起柳树村家里的竹篾席也不如。 竹篾席上,仿佛都浸透了她的香气。 而这象牙簟,则冰凉凉的,没什么感情。 安虎眼尖,已经认出了陆辞身下铺着象牙簟,惊讶道:“侯爷,这象牙簟竟然还没丢?” 侯府从前被抄家,许多东西都被抄家的官军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给贪了。 就算造册那些,后来辗转也丢了不少。 等到陆辞复爵,还回来的东西,不过十分之三四,剩下的朝廷大概补了一笔银子,数额定然远远不及失物的价值。 但是谁又能说什么? 复爵已是皇恩浩荡,再去计较死物,只会让人觉得蹬鼻子上脸。 “不是,这是我新得的。”陆辞淡淡道,显然不欲多谈,“怎么样了?” 这象牙簟,是柳云眠想要的。 他给她找到了,期待她见到时高兴的样子。 安虎心说,这大冷天,别人拢火盆,您倒好,铺着凉席子。 侯爷这是……心火太旺了? 也是,都是太子良娣不省心! 陪着太子熬过了幽禁,现在被放出来,虽说现在成了郡王侧室,但是谁不知道,平郡王的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 她倒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和郡王闹。 现在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要过年了,她自己搬出去了…… 以郡王对她的宠爱,哪怕她略微服个软,天塌下来了,郡王都能给她撑起来。 可是她偏偏…… “挺好的。”安虎道,“屋里挺暖和的。属下去的时候,夫人正在做针线,说是要给您做双靴子过年穿……” 陆辞冷笑一声,“她该给谁做,心里没数吗?” 安虎不敢做声,心里却道,那位但凡清醒点,事情就不会闹成现在这般。 从前他一直觉得,侯府这位姑奶奶,聪明隐忍,端庄大气,是个能成事的。 现在看起来,也是一言难尽。 而且最要命的是,不管怎么问,这位嘴闭得和蚌壳一样紧,就是一个字不说,生生把周围的人急死。 “罢了,让她冷静冷静。”陆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 身下这象牙簟,用来降火倒是极合适。 陆辞又问,“柳树村那边有信来吗?” 安虎心虚,低头道:“没有。” 陆辞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笑意,骂道:“我就知道,那是个没良心的。罢了,等过了年,你就去接了她进京。” 安虎不敢应声。 “不过我得想想,怎么跟她说;她性子执拗,倘若不肯来,也麻烦。”陆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意依旧。 安虎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他说:“侯爷,永嘉公主怎么办?” 第138章 绝不辜负她 陆辞拉下脸来:“永嘉公主,与我何干?外面的人不知真相,胡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了!” 他声音骤然凌厉,惊得安虎跪下请罪。 “我早已成亲!”陆辞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地道,“有生之年,不会改弦易辙。” 安虎感受到了他的雷霆之怒,头皮发紧。 ——陆辞虽然战场上勇猛,但是对身边人,极少拿架子,这般疾言厉色说话的时候,更是罕见。 安虎其实知道,柳云眠对陆辞来说是特别的。 可是形势比人强。 倘若不是永嘉公主突然“倒戈”,“背叛”了亲生母亲高贵妃,倒戈到了他们这边来,侯爷也不能如此顺利地复爵吧。 万一永嘉公主愿望落空,会不会恼羞成怒,因爱生恨? “永嘉公主一心想要嫁给您……”安虎小心翼翼地道。 他不认为,永嘉公主比柳云眠好。 可是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她救了侯爷。 陆辞却道,“她想嫁给我,我就必须得娶吗?” “可是,可是公主给您帮了大忙。”安虎实在不能昧着良心抹去永嘉公主的功劳。 “安虎,你糊涂了。”陆辞面色严肃,“你以为,皇上真是看在永嘉公主的面子上?你忘了,永嘉公主之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是谁?” “那自然是永珍公主。” “永珍公主的结局呢?” 安虎沉默。 这位永珍公主,几年前和亲去了塞外,只过了两年就香消玉殒了,连子嗣都没有留下。 “对于皇上来说,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儿子不行,女儿也不行。”陆辞淡淡道。 天家无父子,又何尝有父女? 削爵、复爵这种大事,而且还是自己这样手握重权的侯爷,岂能因为永嘉公主去皇上面前哭了一场,就能改变? 无非是皇上原本就想这么做,顺水推舟罢了。 安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道:“您,您是说,是皇上想让您尚主?” 可是现在坊间都在传,永嘉公主对侯爷的一片痴情,不离不弃…… 包括侯府的人也一样。 侯爷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也默许了永嘉公主进出侯府的自由。 安虎一度认为,侯爷也默认了这桩婚事。 现在看起来,竟然完全不是。 可是侯爷啊,您之前,什么口风都没透露过啊! 弄得他,把柳云眠骗到了京城之后,无比愧疚。 他恨不得捂住柳云眠的耳朵,不让他知晓侯府的喜事。 “不尚主,如何能彻底交出兵权?” 他是被太子的事情牵连,但是皇上没有把事情做绝。 因为皇上也不能冒险,西夏边境十万屯兵,以自己马首是瞻。 皇上不确定,自己对那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他给边关将士,留了个活口。 这次不一样了,皇上想彻底收回兵权,换了个方式。 ——驸马不掌兵,不握重权,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皇上这是用怀柔的方式,赔上一个女儿,把兵权讨要回去。 陆辞要是心里有数的,就该配合,毕竟他可以做富贵闲人。 安虎也想到了这些,觉得十分棘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上要侯爷尚主,那是恩宠。 侯爷岂能不识抬举? 可是听侯爷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答应。 这怎么办? “侯爷,您如何应对?” “我已经娶妻,如何再尚主?”陆辞平静地道。 还好,他带回了婚书。 “可,可是侯爷,如果皇上说,之前的婚事不作数,或者让夫人为妾呢?” 给驸马纳妾,而且还早于公主,何尝不是皇恩浩荡? 在不知情人眼里,柳云眠一个村姑,能给驸马做妾,那也是天大的福分。 谁不说,这件事情两全其美? 陆辞瞳孔一缩。 他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我再想想。”他目光很快坚定起来,“总有办法解决。我是不会辜负她的!” 安虎知道这个她是谁。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可是他嘴贱忍不住。 他说:“侯爷,如果夫人,没有觉得自己被辜负呢?” 安虎看着眼前挣扎抗争的侯爷,再想起欢声笑语,可能已经吃上糖醋鲤鱼的柳云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替陆辞委屈起来。 哎,可怜的侯爷。 你把人装在心里,可是人家,未必就真惦记你。 不,不能这么说。 柳云眠千里迢迢赶来,也是情深义重。 只是这份情,恐怕离男女之情,差得有点远…… 啊,他为什么要懂这么多,以至于现在这么痛苦。 “她心里应该也是有我的,只是或许自己没发现。”提起柳云眠,陆辞眼神柔和了不少。 两个人共同走过的半年多时光,对他来说是此生难以磨灭的温暖回忆。 安虎内心疯狂地喊:不不不,您误会了,她发现了,她不爱您! 这可怎么办? 要不要告诉侯爷,柳云眠已经来了呢? 可是柳云眠,又听没听说侯爷要尚主的消息? 如果知道了,侯爷再去找她,被她拿着这件事情发作怎么办? 一时之间,安虎心乱如麻。 “不管怎么说,等过了年,姐姐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就去迎她进京。”陆辞坚定道。 安虎不说话了,脑子飞快地转着。 呃,转不动,麻了。 让他再考虑考虑。 再说柳云眠,想着胖丫喜欢吃糖醋鲤鱼,大家一起吃,她放不开。 于是她就做了两条。 胖丫本来是在厨房给她烧火的,但是柳云眠让她出去找找包子。 这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白给柳明义送果子,结果看上了他屋里的炕桌,在那里围着看。 柳明义也不知道,一张炕桌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鉴于小白失忆的特殊情况,他也不敢吭声,只能任由她看,自己专心看书。 虽然,专心变得有点费劲起来。 “谁偷了我的糖醋鱼!” 柳云眠忽然大喊一声! 气死她了。 她盛了一条鱼出来,浇上糖醋汁,放在一旁,扭头去盛另一条,摆盘,浇汁…… 然后发现,第一条鱼竟然不见了,只剩下空盘子。 第139章 舔狗的包子 大过年的,穷疯了啊要来偷鱼! 柳云眠简直要气死。 但是她仔细查看一番之后,发现好像真是冤枉了人。 因为从地上的痕迹来看,似乎是被什么动物拖走的,地上还残留了汤汁,一直拖出去很远。 “包子!”柳云眠气呼呼地叉腰喊道。 看这现场,她第一怀疑的就是包子。 包子飞快地窜进来,仰头看着她,舔了舔嘴角,好像在问,要给我什么好吃的? 竟然不是它? 要是它的话,它肯定心虚不敢看柳云眠。 冤枉了包子…… 柳云眠摸了摸包子的脑袋,拿了块肉给它,然后指着地上的痕迹道:“看到没?有人偷了你的鱼!” 包子一仰头就把那块不够塞牙缝的肉咽下去,然后怒目圆睁。 什么,竟然还有东西,敢抢它的鱼? “把它找出来。”柳云眠凶巴巴地道。 包子窜了出去。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和畜生置什么气。 好在还剩下一条鱼,她再做几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她手脚飞快,用了约莫一刻钟就把饭菜都做好。 胖丫和小白,一个盛饭,一个摆放碗筷。 柳云眠没见到包子,心说这家伙,让它抓贼,怎么还没回来? 死心眼,抓不到就算了啊! 要说平时,包子是遇到困难立刻躺平爱谁谁的性格,怎么今日,因为一条鱼,而开始要强起来? 虎口夺食之仇? 不,豹口夺食。 她到底不放心,走到门口喊道:“包子,包子……” 包子“嗷呜”一声算是回应,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哪里去了? 柳云眠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惊呼之声:“哎呀,咱们家里进来了什么这是?吓死人了!” 柳云眠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包子的声音明明那么近,难道是跳墙去了隔壁? “包子,赶紧回来,立刻回来!”柳云眠喊道。 包子又嗷呜一声。 但是柳云眠却听出来了,这是抗议的声音。 它不想回来。 好家伙! 翅膀硬了是不是? 柳云眠本来想去敲门,但是想起隔壁住的贵人,敲门人家恐怕不开。 恰好修整房子的时候买了梯子,她就把梯子架在墙上,爬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柳云眠气笑了。 包子像只舔狗一样,围着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可怜那小波斯猫,被它吓得瑟瑟发抖,堵在墙角。 包子那讨好的样子和波斯猫害怕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云眠脑补出两者之间的对话。 包子:感动吗? 波斯猫:不敢动。 廊下站着一个丫鬟,也被包子吓得要命,死死抓住门,一不对劲立刻就能冲进屋里的模样。 柳云眠忙笑着开口道:“两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它,是我养的,名叫包子。” 丫鬟听说是人豢养的动物,顿时松了口气,有些不悦地道:“既然是您养的,能不能麻烦看好。” 柳云眠看着波斯猫吓得要死,但是小爪子下还死死按住没吃完的糖醋鱼,心里就有数了。 “事情的起因是我做的糖醋鱼不见了,包子帮我找鱼……” 丫鬟闻言就有些讪讪的。 “怎么了?”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柳云眠寻声望去,便见到从垂花门内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女人。 女人容貌姣好,冰肌玉骨,一双美眸水润黑亮,琼鼻朱唇,只是她眉眼极冷,欺霜赛雪。 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冷美人。 柳云眠靠在墙头上看呆了。 女人后面跟着季嬷嬷,道:“主子,您慢点,小心点……” 女人却没有听进心里,往柳云眠这里冷冷瞥了一眼,又看向丫鬟。 丫鬟都不敢抬头看她,低垂着头回道:“回……主子,隔壁邻居说,雪儿偷了她家的猫。然后她家的大狗就来找雪儿算账……” “大狗?”女人瞥了一眼墙角还在发花痴的包子,眼中露出些许惊讶,随后又是淡淡的怅惘。 “那是金线豹。”她说。 柳云眠惊讶万分。 她都已经把包子伪装得那么好,还有人识货呢! 如果女人说,这是一只豹子,她可能没这么惊讶。 可是女人直接准备地喊出了包子的分类,实在令人震惊。 果然是有见识的。 “季嬷嬷,去给隔壁赔礼赔钱。”她说。 柳云眠忙道:“都是邻居,不必如此。今日包子也惊吓到你们,算是扯平了。包子,你过来!” 包子不动。 “雪儿,过来。”女人喊自己的猫。 可怜巴巴的小波斯猫,自家主子来了,虽然有人撑腰,可是还舍不得它辛辛苦苦偷来的糖醋鱼。 它用爪子按住只剩下一半身子的鱼,在包子眼皮底下,慢慢往女人方向挪动。 女人都气笑了。 柳云眠也笑道:“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包子,别发花痴了!你是豹子,你不是猫!” 她到底还要说多少遍! 包子却像个痴汉一样,就傻傻地看着波斯猫。 柳云眠简直无语至极。 等小猫终于挪到女人面前,女人提着裙子蹲下来,伸手举着帕子要给它擦拭嘴角沾染的糖醋汁。 结果,女人还没有碰到猫,忽然脸色一变,掩住了嘴。 想吐? “主子!”季嬷嬷惊呼一声,上前扶住女人。 女人站起身来,摆摆手道:“不用大惊小怪,我没事,许是今天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 季嬷嬷眼睛动了动,似乎在盘算什么,随后面色如常地道:“好。” 柳云眠大胆猜想了一下,她应该是在回忆女人的小日子日期,然后排除了怀孕的可能? 这种主子身边的掌事嬷嬷,管得面面俱到。 不过柳云眠倒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家的男主子。 有点好奇呢! 不过人家都不舒服了,她也不能在这里赖着,咬牙切齿地威胁一番,她的不孝子,总算恋恋不舍地跳上墙头。 然后它竟然还不走! 它就趴在墙头看小波斯猫,气得柳云眠直接把它拎起来。 她的大力气,把主仆几人看得目瞪口呆。 第140章 除夕惊变 可是柳云眠很快从梯子上下去,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目光。 “主子,回去吧,外面冷,您身子弱。”季嬷嬷小心提醒道。 女人“嗯”了一声,又对丫鬟道,“等会儿它吃完了,把它送进来。” 丫鬟忙称是。 女人带着季嬷嬷往里走,叮嘱道:“今日确实是雪儿偷了隔壁的鱼,一会儿你看看,让人给隔壁送点东西致歉。” 季嬷嬷点头,思忖片刻后道:“安虎送来两盆茶花,要不送一盆给柳姑娘?” 女人道:“还是算了。你之前不是说,隔壁日子过得不像很宽裕吗?” 她刚才看柳云眠打扮也很素净,印证了此前季嬷嬷的说法。 既然如此,送茶花这种东西,就不实用了。 季嬷嬷也想到了,道:“那要不送一匹布料?” 就是主子的布料,都是极名贵的。 “送两匹颜色鲜亮的。”女人道,“不拘是什么,反正我也不想穿了。” 季嬷嬷闻言嘴唇动了动,然而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是,老奴这就去办。” 女人回到自己房间,还是恹恹的,靠在床柱上,闭目假寐,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柳云眠吃饭的时候还说起隔壁,“我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美人。” “比你还好看吗?”胖丫问。 柳云眠大笑,“我算什么好看?” 她最多只能算清秀,比姐姐柳云杏都差远了。 小白好奇:“真是一只纯白的小猫吗?” “嗯,纯白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柳云眠道,“而且是异瞳。” 看起来就很贵,买不起的样子。 小白天真烂漫道:“那明天再做鱼,把它引来,我在厨房蹲着看。” 胖丫瞪了她一眼,“人都不够吃,还喂猫呢,作践东西。” 小白扁扁嘴,很不高兴。 柳明义知道她孩子心性,见状便打圆场道:“可以拿鱼把猫引来,不真给它吃。” 小白激动拍手:“还是二哥聪明,听二哥的!” 胖丫:“猫估计骂人缺德。” 柳云眠哈哈大笑:“行了,赶紧吃饭,早点歇着。” 吃过饭,季嬷嬷就让丫鬟翠红来送布料了。 柳云眠推辞再三,翠红却笑道:“您快收下吧,别难为奴婢了。要不季嬷嬷会怪罪奴婢的。” 柳云眠只能收下,给她抓了一把钱。 翠红婉拒。 柳云眠只能给她了一盒自己做的点心。 这次翠红倒是收了,笑道:“每天闻着您做饭的香气,今日终于尝到了。” 倒是个爱说笑的丫鬟。 柳云眠又送了她一盒糖,笑道:“翠红,以后有空来家里玩。” 翠红屈膝行礼,谢过她才走。 柳云眠这才回屋看两匹布料。 一匹海棠红暗花蜀锦,蜀锦的名贵不言而喻。 另一匹雪青浮光锦,展开来看,流光隐动,倘若做成裙子,定然步步生辉。 “好漂亮。”小白惊呼道。 胖丫道:“眠眠,我跟着你,也是开了眼界。从前别说看,想都想不出来,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她甚至都不敢上手摸,怕自己粗糙的手指勾坏了布料。 “这不得供起来啊。”胖丫喃喃地道。 柳云眠哭笑不得:“再好的布料,不用的话也会褪色。先收起来,回头姐姐成亲的时候给她压箱底。” 柳云杏需要点好东西。 “你自己不留?”柳明义道,“你和大姐,一人一匹吧。” “我不要。”柳云眠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我穿这些不自在。” 倒不是棉布衣裳,行动自由,弄脏了也不会那么心疼。 “回头有好东西,给娘和大嫂也留着。”她笑着道。 柳云杏要成亲,这谁也比不了。 “你也惦记着点自己。”柳明义道。 妹妹花一般的年龄,性情也好,就算陆辞负心薄幸,妹妹日后未必没有好姻缘。 他隐隐感觉,陆辞和妹妹,似乎是真的不成了。 “哈哈,我就惦记着吃。” 柳云眠把东西收拾起来,大家各自回屋睡觉。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这日,柳明义在写对联。 小白看着柳明义趴在桌前写对联,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 就这样,还头疼了,柳云眠让她回去躺着休息,自己则带着胖丫熬了浆糊,高高兴兴地出去贴对联。 “眠眠,你看,隔壁来了一辆马车呢!” 胖丫目光落在隔壁门口停着的马车上。 柳云眠瞥了一眼,只是一辆常见的平顶黑色马车,平平无奇,便道:“也许是置办了什么东西来送货吧。” “大年三十了谁还买东西?”胖丫一边往门上刷浆糊一边道。 本来就是一句寻常的吐槽,谁料话音刚落,马车上竟然跳下来一个持剑的男人。 男人二十岁上下模样,长相普通,但是眉眼之间自有一股凌厉。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柳云眠和胖丫,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莫名其妙。 柳云眠没搭理他,也没让胖丫说话,飞快地贴好春联好,拉着胖丫进去了。 看她们进去,男人又重新跳到马车上,环胸抱剑,面无表情地等待。 柳云眠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是邻居的事情,打听太多就越界了。 晚上吃过饭,柳云眠发现包子又不见了。 这家伙,肯定是爬墙头去看人家雪儿了。 大过年的,这不是吓唬人家家里的人吗? 柳云眠提着灯笼出去找,果然看到这家伙趴在墙头上。 她刚想喊包子,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异动。 翠红慌里慌张地道:“快,快,快去请大夫!” 另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翠红姐姐,这时候了,去哪里请大夫?” “去……”翠红语塞,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找谁了。 毕竟之前的依靠,现在已经决裂。 “去侯府,找侯爷来,快,快去!”翠红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歇斯底里喊道,“别让侯爷来,让他去找大夫来!” 听她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柳云眠当机立断,朗声开口:“翠红姐姐,我略通医术,要是府上谁突发疾病,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忙看看。” 第141章 先兆流产 这件事情翠红拿不定主意,慌里慌张地推了一把小丫鬟,“先去找侯爷。” 然后她又颤抖着声音道,“柳姑娘,谢谢您。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告诉季嬷嬷。” 季嬷嬷看着床单上的血,也慌得不成样子,一边流泪一边安抚着自己奶大的孩子。 “郡王妃,郡王妃,您坚持坚持,大夫要来了。” 床上女子疼得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翠红进来后把柳云眠主动请缨的事情说了。 季嬷嬷听到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急又怒地道:“你是不是傻!还不把人请进来!” 现在大过年的,不好找大夫,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翠红这才慌张跑出去,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片刻后,翠红来敲门。 柳云眠和柳明义说了一声。 都是邻居,倒也不怕路上遇到事情;但是对方底细不清楚,柳明义有些担心,就让胖丫和小白一起过去。 他自己则站在墙头下等着听旁边的消息。 救人如救火,柳云眠当即跟着翠红离开,包子大摇大摆地跟在后面。 它要去找雪儿。 “柳姑娘……”季嬷嬷见了柳云眠后急切道,“麻烦您了。” 柳云眠对她点点头,快步走到床前坐下,然后伸手给床上的女子诊脉。 不好! 是先兆流产。 女子的手腕泛着青红,似乎被人大力揉捏过。 柳云眠抬头,目光不经意间从女子的脖子上略过。 她看到了一抹不该看到的痕迹,嫣红一片。 柳云眠心中有了猜测,不动声色地道,“把另一只手给我。” 女人吃力地抬起手放过来,动作间柳云眠眼尖地看到她胳膊上也有青紫的痕迹。 “夫人,您怀孕了,一个月多月,动了胎气。” 片刻之后,柳云眠看着女子缓缓开口。 女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羞愤。 没错,就是羞愤。 很显然,她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季嬷嬷则一脸狐疑道:“怀孕?怎么可能?郡……主子小日子明明来过了。” 她怀疑,柳云眠就是个江湖骗子。 “是不是量不多?”柳云眠不慌不忙地道,“刚刚怀孕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见红,可能误以为是小日子。” 季嬷嬷这下不说话了。 因为柳云眠说的,确实是实情。 女子忽然激动地用力捶打肚子,眼神憎恨,面容扭曲,整个人癫狂不受控制一般,和柳云眠第一次见到她时冷静高贵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嬷嬷忙去拉她的手,哭着道:“您这是要做什么!你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柳云眠见季嬷嬷拉不住女子,便示意胖丫帮忙。 胖丫一边扭住女子的手不让她动弹一边道:“自己的骨肉,怎么不心疼?” 小白在一旁吓得不敢做声。 女子刚才扭曲的模样,实在吓人。 柳云眠又道:“季嬷嬷,看看她身下有没有继续出血?” 季嬷嬷一边流泪安抚女子,一边伺候她脱了裙子裤子检查,果然见到了斑斑血迹,但是还好,流血的迹象不是很明显了。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女子身上的伤。 很显然,她在不久之前,或者说今天,被人虐待过。 季嬷嬷泪水止也止不住。 “这不是畜生所为吗?”胖丫义愤填膺地骂道,“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我要是下次遇到了他,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柳云眠却冷静道:“我先回去取点药,马上就来。” “我不要,我不要这孩子!”床上女子撕心裂肺地喊道。 “你可以不要孩子,但是总得要自己的命。”柳云眠淡淡道,“活着才有希望,不管你想做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孩子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 说完,她回到家里,去空间里找出保胎药,融在水中又送回来。 女子情绪还是有些激动,说什么也不肯喝药。 柳云眠对此也没有办法。 她尽力了,但是患者的情绪,她安抚不好。 而且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也不得而知。 “您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行。”柳云眠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而且对你身体也有妨害。你本来身体底子就不是很好,似乎之前用过虎狼之药,这次若是怀孕再出差池,以后怕是不能再怀了。” “姑娘,”季嬷嬷泪落,喊出了旧日称呼,跪在床前苦苦哀求,“柳姑娘连您用过……都知道,您听她的吧。” 她本来不放心柳云眠的医术,但是听她一语道破虎狼之药的事情,信任度立刻不一样。 女子面容痛苦,但是把头转到里面不看季嬷嬷。 胖丫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柳云眠道:“她是生是死,我们无权置喙,由着她吧。而且,她怀孕日子还短,就算受到这般重创,也是孩子保不住,她本身性命应该无忧。大过年的,季嬷嬷也别哭了。” 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柳云眠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苦情戏码。 不管发生了什么,爱惜自己是最重要的。 虽然这个女子的遭遇,十分令人同情。 “冤有头,债有主,何苦折磨自己,折磨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呢?” 女子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挣扎有愤恨。 只那恨意,不是对着柳云眠的。 “我言尽于此,胖丫,小白,我们走。” 翠红见状求道:“柳姑娘,您别走,别走……帮帮忙,我们有银子的!” 季嬷嬷也道:“对对对,拿诊金,多多地给诊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柳云眠道,“只今日辞旧迎新,我得回去陪兄长过年,失陪了。” 药她开了,她能做的都做了。 说完,柳云眠便带着胖丫和小白回去。 回去之后,她面色如常,取了红薯和花生到火盆边上烤。 守岁还是要守的。 不知道家里人现在是不是,也在想念他们。 胖丫最硬心软,悄然问道:“眠眠,你说隔壁那夫人,会不会有事?” “都在她一念之间。”柳云眠道,“你看她被那样对待,约摸着心里有恨,不想留下孩子,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怎样,那都是女子的选择。 旁人不知内情,说不出什么。 胖丫听得叹气,忽然恨恨道:“我早就说过,男人没有好东西,果然如此!” 包子趴在火盆前,惬意地烤火,尾巴偶尔摇摇。 忽然,它耳朵竖起来,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第142章 陆辞来了(一) “包子,回来!”柳云眠气呼呼地喊道。 胖丫却道:“让它去吧。大过年的,它不就是喜欢隔壁小猫吗?” 过年不打孩子,也不骂宠物。 柳云眠无语。 她是不是该反省一下,是不是她把包子给养废了? 她是不是需要给包子做个开颅手术,把它脑子里进的水都给抽出来。 龙生龙,凤生凤,豹子不出猫! 包子,你清醒一点啊! 再说包子,刚激动地窜出去,隔壁的隔壁,忽然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可能是熊孩子按捺不住,不到午夜就开始提前对鞭炮下手了。 包子害怕鞭炮,吓得转身又跑回来,趴在柳云眠脚底,瑟瑟发抖。 柳云眠见状既好气又好笑,摸了摸它的后背,“好了,别怕,就是放鞭炮。这几天,你都得适应。” 包子用前爪捂住耳朵。 不,它听不见,它什么也听不见。 它永远不可能适应那种可怕的东西。 柳云眠被它的怂样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包子咬着她的裙子,作势要把她往外拖。 快去啊,外面有你的相公。 柳云眠却没能理解,还以为包子要让自己感受一下鞭炮的威力,笑骂道:“我才不怕鞭炮呢!外面那么冷,不出去!” 在屋里暖暖地烤着火,一家人围炉喝茶嗑瓜子吃花生不好吗? 包子绝望地趴在地上。 它娘可太笨了! 没错,包子一直认为,它娘是柳云眠。 大欢的爹是陆辞。 他们一个缺爹,一个少娘,所以爹娘结合在一起,什么都不缺了。 柳云眠要是知道它的想法,肯定会吐槽它傻缺。 “小白,你过了年几岁你知道吗?”胖丫问。 小白:“你要是告诉我现在几岁,我就知道过了年几岁。” 胖丫:“……真是傻得彻底,连自己年龄都不记得了。” “我才不傻呢!”小白道,“早晚都能想起来。想不起来也没事,我现在不过得挺好吗?” 她一下子有了好几个哥哥姐姐,成为了柳家的一员。 她想不起过去,但是她隐约觉得,过去好像过的,并不快乐。 她手腕上有一道道浅浅的疤痕。 她睡觉的时候,有一次梦见自己拿着匕首划自己的胳膊,从痛感之中获取快乐。 她坚信那是从前自己真正做过的事情。 得多不快乐,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柳云眠说过,伤害自己的人是最傻的。 她以后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有时候,小白觉得,忘记过去,对自己来说可能并不是坏事。 她当下每天过得都很快活,那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 柳云眠道:“你这样挺好的,就怕你爹娘家人惦记你。” 谁家丢了孩子不着急? 别说亲生的,一把屎一把尿养大;就算她和观音奴短短相处半年,她现在对他也割舍不下。 今日除夕,现在陆辞和观音奴父子应该也在守岁吧。 到明年这时候,他们应该和永嘉公主一起守岁。 真心希望永嘉公主是个好的,能够善待观音奴。 没见到陆辞就算了,柳云眠内心没有多少波动。 但是没见到观音奴,她真的想起来就惦记。 不被惦记的陆辞,刚匆匆进了隔壁的门。 他看到季嬷嬷带着下人跪了一地,哭着哀求,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几乎没什么生气,心如死灰,形如枯槁的女人,不由怒火中烧。 到底还要闹多久! 他什么话都说过,理由也问得几乎把嘴皮子磨破,可是从来等不到她一个答案。 他甚至放过狠话,再也不管她,可是如何能做到? 当年家里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唯一的姐姐带着他艰难求生。 什么好吃好喝的,她都留给自己;遇到苦难危险,她先挡在自己面前。 为了自己的前程,她委屈求全,无名无分就委身于东宫。 她为自己吃尽了苦头,可是她从来不说。 她像坚韧的野草,任由风吹雨打都坚强地活着,时时照顾自己。 长姐如母。 没有姐姐萧姮,就没有日后的镇通侯萧衍。 姐弟俩的情分自不用多说。 陆辞曾经无数次发誓,此生一定要护姐姐周全。 姐姐聪明貌美,隐忍坚强,也被东宫看在眼里,爱在心上。 太子对姐姐十分爱重,从不把她当下人,费尽周折,替她争取了太子良娣的位份。 太子醉酒的时候和他说,长恨生在皇家,不能做主自己的婚事,否则一定会把姐姐扶正。 太子还说,多么希望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辞见多了男人,也知道信守情浓时候承诺的人凤毛麟角。 可是他相信,至少太子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太子后来一直拖延婚事,不肯成亲,又顶着重重压力,让姐姐先诞下儿子。 虽然观音奴那般,可是太子从来没有责怪过姐姐。 陆辞的路走得算是平顺,除了自己争气,也有太子铺路的原因。 太子爱屋及乌,待他如亲弟弟。 这些,陆辞都记在心中。 姐姐在太子面前,从来都是温柔贤惠的。 陆辞记得,过年时候,自己被太子留在东宫。 太子说他一个人过年太无聊。 太子私下里,让他喊自己作“姐夫”,而明明,陆辞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姐姐带着宫女从外面进来,端着醒酒茶。 太子见到姐姐进来的时候,眼神都是亮的。 他自己起身去接过茶,握着姐姐的手问她冷不冷,怪她凡事亲力亲为,又夸她准备的饭菜可口。 不夸张地说,太子眼里,只有姐姐。 姐姐娇嗔道:“弟弟还在呢!” 太子爽朗大笑:“他也不小了,让他学会疼人。” 姐姐面色微红。 太子又张罗着要给陆辞娶媳妇…… 在陆辞眼里,姐姐和姐夫,就像他的父母一般。 后来太子出事,姐姐陪太子一起被幽禁。 要流放之前,太子托人辗转给他带信,要他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即便卧薪尝胆,忍辱偷生也要活下去。 太子深受打击,没有想过再复位。 但是他说,萧姮需要弟弟。 即使到了那般境地,太子满心满眼,还只有姐姐。 如果这样的深情都不被回馈,这世间的情爱,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第143章 陆辞来了(二) 姐姐身体一直不好,生了观音奴之后没能再怀孕。 东宫无子,只有一个“怪胎”,引发了多少“东宫无德,上天降罚”的传言? 可是太子不在乎。 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该娶妻生子,他眼里心里也只有姐姐。 太子把宫外的所有势力都告诉了陆辞,让他用,也让他护着那些人周全。 太子说,能和姐姐像在世外桃源那般相伴一生,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了。 至于观音奴,因为姐姐不喜欢他,太子想办法把他送了出去。 因为观音奴自身的缺陷,皇上都没有过问。 陆辞的父母本就恩爱,看了姐姐姐夫的恩爱,心里难免也盼望日后命运垂青,赐他能够恩爱一生的女子。 所以他洁身自好,从不乱来。 虽说确实因为忙耽误了,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没有找到灵魂契合的女子。 直到—— 他遇到了柳云眠。 陆辞想,命运的所有安排,其实都埋下了关于未来的伏笔。 他的流放,因为遇到柳云眠,不再全是痛苦的底色。 当柳云眠看了姐姐的脉案之后,怀疑她长期服用避子汤,陆辞不敢相信。 他觉得,姐姐一定是被人所害。 他不相信是太子所为,更不敢相信是姐姐自己动手的。 可是事实证明,确实是姐姐自己所为。 陆辞不敢说,他内心无比煎熬。 这次回到京城之后,他先把这些时间以来查到的证据交到皇上面前,终于替太子平反。 皇上没有重新立太子,而只是把已经被贬为离郡王的太子放了出来。 陆辞终于见到了日夜惦记的姐姐。 可是姐姐和太子,不,离郡王之间,和从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离郡王,发现了姐姐的秘密。 可想而知,一个几乎付出所有的男人,遭遇了女人的“背叛”,会如何歇斯底里。 可是姐姐,当着陆辞的面,平静地和盘托出。 她说,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她委身于离郡王,完全是为了利用他。 她说,她任由离郡王处置。 离郡王让她滚。 离郡王自己离开王府出了京。 陆辞想,他大概担心留下会伤害姐姐? 他问姐姐心里的人是谁,姐姐不说。 他带着那么可爱,让柳云眠疼到心底的孩子来到姐姐面前,换来的是姐姐冷淡的一句,“你照看他便是。” 观音奴倔强固执地说,“你不认我,我也不认你!” 可是他到底是个孩子,回去之后痛哭过几场。 哪个孩子,被亲娘当面嫌弃甚至抛弃,能不耿耿于怀呢? 陆辞对姐姐,软硬兼施,什么道理都讲了,什么狠话都放了。 然而姐姐就一句话,她不爱离郡王。 后来,姐姐又说要搬出来。 她让季嬷嬷找房子,当真搬了出来。 陆辞赌气,不来看她。 但是同胞骨肉,如何能放下? 所以他让安虎来看。 姐姐依旧是清冷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除夕,陆辞和观音奴两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守岁,唯一的热闹,是在屋里热得扯着脖子叫的大欢。 而明明,离郡王可以一家团聚,自己也可以去接柳云眠。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姐姐的任性毁了。 但凡她能跟自己说个理由,哪怕是借口,他都能找理由妥协。 毕竟姐夫再好,他内心深处肯定也是偏向自己姐姐的。 然后,就有人来送信,说姐姐出事了。 陆辞让人照顾好观音奴,却改变不了他除夕夜把观音奴自己留在家里的事实。 他骑马一路风驰电掣而来,进来的就是跪了一地人,大家一起求姐姐吃药的场景。 季嬷嬷哭着把事情始末说了。 原来是回京之后一直没有动静的离郡王,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上门。 离郡王喝了酒,进来后就把所有人撵走,和萧姮争吵。 萧姮不理他,这彻底激怒了离郡王。 于是后来,离郡王说了些狠话,诸如“即便你心里有人,你这辈子也都只能在我身下承欢”“你不愿意给我生孩子,我偏要你给我生许多”。 可是后来,离郡王走了。 他走的时候,双眼通红,是哭过的。 季嬷嬷伺候萧姮沐浴更衣,见了她的情形也是大哭一场,哭着问她:“主子,您到底要做什么。” 离郡王,不好吗? 明明两个人之前很好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嬷嬷是萧姮的奶娘,是离郡王后来把她找回来伺候萧姮的。 和陆辞一样,季嬷嬷觉得离郡王对萧姮,几乎无可挑剔。 天下间,去哪里能寻得这样的有情郎? 而且,萧姮去哪里认识别的什么男人?又有什么机会情根深种? 重重困惑,几乎也要把季嬷嬷压垮。 和从前一样,萧姮沉默以对。 她沐浴之后也没有吃东西,直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床顶,像她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季嬷嬷守在旁边不敢离开。 她甚至觉得,萧姮是不是……厌世了。 过了一会儿,萧姮肚子疼了起来,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把药拿下去热了。”陆辞面容冷峻地道。 今日他必须让姐姐把药喝了。 姐姐再作下去,彻底把离郡王的心伤透了,她以后还能再幸福吗? 很难很难…… 陆辞虽然是弟弟,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要像兄长一样,却把不在正路上的姐妹给拉回来。 “这药……”季嬷嬷看了一眼不远处桌上的那碗白水,迟疑道,“这是隔壁有个姑娘,自告奋勇送来的药。侯爷,要不要再请大夫?” “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陆辞道。 他不想看姐姐那样冷漠的样子,转开视线,刚要开口,忽然顿住。 他顺着季嬷嬷的视线,看到了那一碗“药”。 那药如此熟悉,以至于他惊讶、激动、不敢置信,一时之间无数情绪涌上来,甚至说不出话来。 那是—— 柳云眠用这种药治过太多人了! “隔壁的姑娘?”他说,“姓甚名谁?” 季嬷嬷被陆辞的模样吓到。 他现在眼睛都是红的,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好像一言不合就能扑过来咬人咽喉一般。 第144章 重逢 “姓,姓柳……” 对上了! 姓柳就对上了。 陆辞只觉原本酸涩难忍的胸腔,瞬时涌入了大浪滔滔的欢喜。 “照顾好姐姐。” 他说完这句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门,然后敲门。 “谁呀?”胖丫听见外面急促的敲门声,不由嘀咕道,“大过年的,敲得人心里都发毛。” “许是隔壁的。”柳云眠道,站起身来跟上提着灯笼要出去开门的柳明义,“二哥,我跟你一起去。” “好。”柳明义扶住她,“慢点。眠眠,你回头也帮忙劝劝,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他心软,听不得这种事情。 “嗯。”柳云眠答应了一声,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柳明义拉开门栓,刚把灯笼举起来想要看清来人,就见对面的人,忽然上前抱住了自己身侧的妹妹。 他大惊失色。 大过年的,这是招了歹人,要非礼妹妹了? 柳云眠也懵逼啊。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被人熊抱了? 不过她辨认出来了,因为陆辞身上仿佛带着一种独有的清冽气息。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 “陆辞?” “是我。” 啊! 是安虎告诉他了? 其实真的大可不必。 柳云眠道:“那啥,你松松,我又跑不了。” 她都要被眼前的人憋死了。 陆辞松开柳云眠,对着柳明义拱拱手,喊了一声“二哥”后,就又道:“眠眠,你跟我来,我需要你帮忙。” “哦,行。”柳云眠没有多问就爽快答应。 柳明义却拦住他们道:“去哪里?” 柳云眠都已经告诉他,不打算和陆辞做长久夫妻,他心里对陆辞是有些埋怨的,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把自己妹妹带走? “这里。”陆辞指了指隔壁的大门,“二哥放心。” 柳云眠:啥? 隔壁? 陆辞和隔壁有什么关系? 难道…… 难道下午去隔壁,甚至对那女子酱酱酿酿的,是陆辞? 不能吧。 不不不,陆辞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柳明义也震惊了,“你去别人家做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救人如救火,二哥原谅。” 陆辞拉着柳云眠往隔壁而去。 柳云眠回头叮嘱柳明义,“二哥,你先回家,关好门。” 陆辞拉着柳云眠直接进了萧姮的房间。 他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了季嬷嬷。 萧姮的目光落到他还握着柳云眠胳膊的手上,眼中有震惊。 “眠眠,这是我姐姐。”陆辞道。 柳云眠:“!!!” 这么巧。 她竟然和陆辞的姐姐成了邻居。 原来这就是陆辞提过的姐姐。 可是,谁敢欺负陆辞姐姐啊。 她隐约觉得,事情或许和之前的避子药有关系? 可是不管谁对谁错,陆辞也不该允许有人这样对付他姐姐吧。 “眠眠,这药是你开的?”陆辞问。 柳云眠点点头。 与此同时,床上的萧姮也愣住。 她那个冷情的弟弟,什么时候和女子走得这么近了? 而且这女子,还恰好住在她隔壁? 难道,这一切都是弟弟的安排? 萧姮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第一次和弟弟喜欢的女子见面,她该准备丰厚的礼物,笑容满面地迎接,欣慰于弟弟终于有人陪伴。 可是现在…… 一切都变了。 她拖累了弟弟。 “姐姐,她是我临州时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妻子,你的弟媳妇。她不会有害你之心……” 柳云眠心虚。 救命之恩,谈不上吧。 虽然是家里买了陆辞,但是陆辞身边又不是没人。 就算她不买,他也不会死。 但是陆辞说有,那就有吧,毕竟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姐姐,算我求你。”陆辞咬着牙道,“咱们不念过去,不说对错,你先把药吃了,顾好自己的身体。” 萧姮闻言,泪水夺眶而出。 她并没有接话,却伸手指着自己的箱笼道:“季嬷嬷,打开,我娘留给我那套头面……” “以后再说。”陆辞上前扶起萧姮,示意柳云眠把药给他,“姐姐先吃药。” 萧姮挣扎。 陆辞双目赤红,“姐姐,不要逼我灌你。” 柳云眠:“……孩子不想要,以后也可以不要。再给自己点时间,考虑清楚也好。” “我不用考虑,我不会给他再生孩子。” “那你怎么,不把观音奴掐死。”陆辞怒气冲冲地道。 柳云眠愣住。 观音奴? 陆辞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生他。我吃了那么多避子药,却还是怀了他……”萧姮面色痛苦。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观音奴才先天不足? 柳云眠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听不明白了。 这到底是什么虐恋,相爱相杀,最后连累无辜孩子? “我再说最后一遍,”陆辞一字一顿地道,“张嘴,吃药!” “阿衍,你不用管我……” 陆辞听不下去,动手粗暴地捏开她的嘴,把药灌下去。 柳云眠见状大惊:“陆辞,你慢点,会呛到的,有话好好说。” 她从来没有见到陆辞如此失态的时候。 怎么说,这也是他姐姐。 陆辞把药灌下去才把人松开,让季嬷嬷给萧姮收拾换衣裳。 柳云眠怕他再犯浑,拉着他往外走。 陆辞倒是没有挣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姐姐,然后跟着柳云眠出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柳云眠问。 “如你所见。”陆辞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下,因为过年挂上去的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把他脸上疲惫照得一览无余,“我姐姐,原本是太子良娣,替太子生下了观音奴。后来……” 柳云眠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能接受,原来观音奴竟然是龙子凤孙。 那陆辞其实是观音奴的……外甥? “家里遭遇变故之后,姐姐进入了东宫,后来因为太子怜惜,我们姐弟俩才算站稳了脚跟。” 他把太子对姐姐的种种好都说了。 “姐姐如果就是不喜欢,我尚且能理解;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故意去气姐夫?” 姐夫是他们的恩人。 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要作践姐夫的深情? 还有姐姐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别人,那人到底是谁? 陆辞迁怒,恨不得把人抽筋扒皮。 “那今日来这里的,是……离郡王?” 第145章 经典双标柳云眠 陆辞点头。 “我刚才已经让人去请姐夫来了。”他又道,“我能理解他的绝望,但是不能容许他那般对姐姐。” 柳云眠:所以,要打架了? 她理解,陆辞现在拧巴得像麻花。 自家人不对,自己可以骂,但是外人不能动手。 和姐姐相比,姐夫永远是外人。 一边觉得愧对,一边又生对方的气,这滋味,真是酸爽。 然而感情的事情,不知全貌,柳云眠也不敢贸然开口。 她脑海中其实有了些不负责任的关于风花雪月的猜测。 比如,姐姐喜欢的人,是不是被离郡王害了? 再比如,离郡王是不是表演型人格,其实对姐姐并不好,只是瞒住了陆辞? 正思忖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高大,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 因为夜色太深,等他们走近,柳云眠才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呵斥过她的车夫。 而还有一个,竟然是安虎。 安虎也来了? 陆辞是让安虎去送信的吧。 可是,那观音奴呢? 没有一个得力的人留在观音奴身边,他自己在侯府守岁? 这种想法,让柳云眠心都揪了起来。 “你姐姐怎么样了?”离郡王急急地问。 陆辞阴沉着脸道:“险些小产。” 离郡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呆住了一般,随后发疯一样冲进去。 “姮姮,姮姮——” 柳云眠心中叹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家本来就不喜欢你,你还用暴力手段,多下贱啊!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 虽此情可悯,然而暴力就是不对。 还好陆辞虽然言辞之间对姐姐多有责备,但是枪口该对外的时候也不含糊。 “扑通——” 安虎跪倒在地。 柳云眠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是干什么? 大过年的,要压岁钱啊! 她可没准备。 安虎一脸愧疚地道:“侯爷,属下有罪。” 陆辞皱眉:“什么事?” “属下明明知道夫人进京,却……” 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安虎是在说,自己去找过他,他却没有告诉陆辞。 嗐,那算什么事。 安虎肯定想要陆辞尚公主,找更好的出路,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又不是秦香莲千里寻夫,没那么多戏,也犯不着让他们主仆之间生出嫌隙。 于是柳云眠笑着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要紧的?你也是才在门口遇到我。郡王妃的事情又让人焦头烂额,你忘了说也正常。赶紧起来,我可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 安虎惊讶万分地看着她,眼眶微热。 他没想到,柳云眠会帮他遮掩。 不, 他的错,他就得认。 “不是的,侯爷,夫人之前刚进京的时候就找过我。” 柳云眠看着陆辞越来越黑的脸,忍不住叹气。 嗐,真没必要提了,弄得她多么苦情一般。 “安虎,”柳云眠开口,“侯爷不在,你也不在,你们把观音奴自己留在侯府了?” 安虎:“这……” 确实是。 本来陆辞和观音奴一起守岁,观音奴还在说想他娘——当然是柳云眠。 结果忽然就听到这边出事,两人就出了门。 “嗯,观音奴还在府里。”陆辞道,“我带你回府去。” 柳云眠:别闹。 大过年的,她去什么侯府? “让安虎戴罪立功,去把观音奴接来。”柳云眠道,“二哥跟我一起进京,胖丫也来,路上还捡了一个……” “捡了一个?”陆辞顿时警醒,“谁?多大年龄?” 该不会她认为买了个相公不靠谱之后,又给自己捡了个相公吧。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再说。安虎,你快去啊!” 把孩子自己一个人留在侯府,虽然也有下人照看,但是不知道有没有熟悉的,实在让人不放心。 安虎看向陆辞。 “去吧。” 得到陆辞的准许之后,安虎对着两人抱拳,又匆匆离开。 “安虎也不容易,大过年的,跑进跑出,腿都跑细了……” “他明知道你进京,却不告诉我;你现在又帮他求情……所以,你是不想让我知道你进京了?” 柳云眠讪讪地道:“也别那么说。” 瞎说什么大实话。 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 陆辞冷声道:“我们有婚书在,你还想赖账不成?” 柳云眠心虚。 可是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啊! 要尚主的,又不是她。 “你要攀高枝,我不拖累你,你不该谢谢我?” 陆辞咬牙切齿地道:“我再说一遍,我成过亲了!难道你非要让我做实了才算?” 柳云眠:“……” 算了,不敢惹。 看看里面离郡王疯起来的样子,她就害怕了。 然而她想算了,陆辞却不想算了。 “为什么找安虎,不来找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陆辞,柳云眠的伶牙俐齿毫无用武之地。 “就……怕给你添麻烦……好了,这不是也见到了吗?我先回家,冻死了,我回去给观音奴包饺子。” 大过年的,让观音奴吃到她包的饺子。 想起观音奴,她对萧姮就有些意见。 ——如果可以选择父母,观音奴定然也不愿意选择萧姮。 萧姮把儿子带到人间,却不负责任,不是个好母亲。 说起来也奇怪,离郡王为什么被她迷成那样? 哎,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她都看不懂。 “我也没吃饭。” 柳云眠:“那我给你下面吃。” 她做了很多手擀面,都冻着呢,回去下面方便。 陆辞饭量大,要包饺子的话,得包好久;他过去以后又蹭着不走,多尴尬。 不如煮碗面,赶紧把人打发了。 她就想和观音奴好好说说话。 陆辞气结:“……你倒是一如既往地看人下菜碟!怎么,人走茶凉,我连吃你一碗饺子都不配了?” 柳云眠:“大过年的,你别阴阳怪气啊。我这不是怕包饺子耽误你功夫吗?你不得在这里盯着点?” 要是里面再打起来怎么办? 陆辞:“走,回去包饺子!” 他不比她,更了解姐姐姐夫的相处模式? 这会儿,离郡王肯定恨不得自杀谢罪,定然是哄着姐姐的。 至于姐姐的心结,那也不是 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麻烦柳云眠。 第146章 不解风情蠢直女 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等再相处些时日,我旁敲侧击一下,你看如何?” 她不保证结果。 陆辞点头:“好。” 饺子包好后,柳云眠就举着灯笼出门,兴奋又焦急地陆辞显然还没有忘记在柳树村学到的手艺--擀皮。 一小块面芥子,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在擀面杖下转一圈,一张中间厚两边薄,圆圆的饺子皮就成形,随后飞到柳云眠手边。 柳云眠包饺子也是又快又好,一个个圆滚滚的,像小元宝,在砧板上排排坐。 这气氛本来应该很好,只是柳明仁和胖丫,连带着懵懂的小白,也都挤到厨房来,顿时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尤其柳明仁和胖丫,看陆辞的眼神,都像看负心汉,甚至忍不住想要上来捶他一般。 “陆辞,你不是要另娶了吗?”柳明仁阴沉着脸道。 他们是泥腿子,但是也不会放任妹妹被人作践。 陆辞来来回回,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辞瞪了柳云眠一眼。 柳明仁见状更生气了。 他还在呢,陆辞就敢对妹妹这样! 背后无人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这门亲,幸亏不做了。 柳云眠心虚道:“二哥,这事儿有点误会……” 陆辞不愿意尚主,这是她之前没想到的。 “什么误会?”柳明仁见不得妹妹维护“负心汉”,步步紧逼。 “二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当初我和绵绵……” “你们两个是儿戏,那婚事可以作罢。我们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陆辞无奈苦笑:“二哥息怒。我和眠眠的婚事,虽然事急从权,没有三媒六聘,但是也是柳树村那么多人都见证过的,怎能作罢?我萧衍此生,唯一原配嫡妻,只有眠眠。” 竟然没想赖账? 柳明仁一下不会了。 柳云眠低头包饺子,只当没听到。 她其实信陆辞说这话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但是这份真心,保质期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柳明仁面色渐缓,道:“你随我进来说话。” 爹不在这里,他就是家长。 “二哥,有事明日再说,可以吗?”陆辞恳切道,“今晚我和眠眠有些话想单独说。” 他故意把“单独”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把苦大仇深的胖丫带走吧。 柳明仁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果然带着两人走了。 只小白有点舍不得走,还想吃会儿瓜,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陆辞也没有心思问旁人,就和柳云眠,细细把当年姐弟两人一路相互搀扶的事情说了。 “眠眠,”他眼角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去西北,离开姐姐太久的缘故;现在我竟然,完全猜不透姐姐心思了。” 姐姐过得不好,他没办法心安。 可是不管他怎么问,不管他如何软硬兼施,姐姐就是不肯吐露一个字。 他能怎么办? “眠眠,你心思玲珑,又同为女子,你帮我问问姐姐……我看得出来,姐姐挺喜欢你的。” 柳云眠:喜欢?没有吧。 “陆辞,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们亲姐弟俩都不能说的话,你确定姐姐会跟我说?” “慢慢来。”陆辞道,“不管怎么说,姐姐是期待我娶妻生子的。她也会爱屋及乌待你好……” 柳云眠性格大气,聪明灵动,假以时日,姐姐未必不对她吐露真言。 柳云眠:“这样吧,你姐姐身体不好,我可以帮忙;但是交心这事……说实话,我觉得她不是交浅言深的人。我等着观音奴。 寒风凛凛,陆辞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岂料柳云眠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地道:“这是我家。我要是冷了,进去取件衣裳不就行了?你赶紧把自己披好,省得回头染了风寒,我还得给你开药。” 陆辞:“……” 她还是这般不解风情。 真是个小呆瓜。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披好斗篷,然后伸手把灯笼接过来。 这次,柳云眠倒是没拒绝。 “一会儿吃口饭,我还得过去看看。你,带着观音奴跟我一起过去还是留在家里等我?” 柳云眠来了,他心底缺失的地方,仿佛被盈满。 他好像,终于又有家了,属于他自己的家。 即使,这是柳云眠的房子。 她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不去了。她不是不待见观音奴吗?”柳云眠道,“大过年的,别让孩子热脸贴冷屁股。” 别的不说,只因为这一点,她对萧姮,也很有意见。 “好。” 过了约莫一刻钟,安虎骑马带着观音奴赶来。 观音奴看见柳云眠,还没下马,已经兴奋成土拨鼠:“娘,娘,娘……” 柳云眠上前把他从马上抱下来,都舍不得放手把他放下。 观音奴搂住她的脖子,高兴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定是我上次发烧,病里还喊你的时候,你听见了,对不对?”观音奴忽然哭了。 柳云眠眼睛也酸涩起来,抱着他往里走,“娘一直都想你。娘包了你爱吃的饺子,咱们先进去煮饺子吃好不好?” “好!” 观音奴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柳云眠身上,就是吃饭都要坐在她腿上,不肯下来。 陆辞瞪他,他不仅不害怕,还大声地道:“娘,二舅舅,我爹欺负我!” 陆辞:“……” 柳明仁在旁边,见到这种场景,对陆辞的埋怨淡了许多。 ——倘若陆辞真的负心薄幸,那不会让观音奴一直记着柳云眠。 柳云眠道:“不怕,这是娘的家。你爹要是不听话,就把他撵出去。” 观音奴得意大笑,一不小心,鼻涕泡都出来了。 柳云眠忙拿起帕子给他擦鼻涕,道:“冻着了是不是?一会儿给你熬一碗姜汤喝。” “好,我听话。”观音奴道,“娘,你可千万别把我撵出去。把我爹自己撵出去就行。” 陆辞:“……” 还好,不是他亲生的。 柳明仁给陆辞倒了一杯屠苏酒,沉声道:“暖暖身子,一起守岁吧。” 陆辞忙谢过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又敬柳明仁。 观音奴吃过饭,喝了姜汤,终于有些熬不住,在柳云眠怀中沉沉睡了过去,手紧紧攥住柳云眠的衣襟不肯松开。 第147章 原来是疯批 柳云眠看着他被冻得红扑扑,这会儿也没有完全缓过来的小脸,内心一片温暖。 本来安虎说让他坐马车来,他听说是见自己,迫不及待地骑马赶来。 她刚抱上他的时候,小东西浑身都是冰凉的。 “把他给我。”陆辞道。 “不用,我再抱他睡一会儿。”柳云眠力气大,并不觉得累,也真舍不得放下。 “我想带你去隔壁看看。” “那……行吧。” “去隔壁做什么?”胖丫问。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柳云眠含混道。 这是陆辞的家事,而且也算不得好事,她不能随便说。 而陆辞,看着柳明仁眉头蹙起,缓缓开口道:“二哥,无巧不成书,隔壁住着的,是我的胞姐,离郡王妃。” 既然是一家人,不能遮遮掩掩,平添误会。 柳明仁震惊。 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姐姐家现在有点棘手的事情,所以我想带着眠眠……” “去,去,去!”柳明仁道,“眠眠,赶紧跟着过去看看。” 那是大姑姐,得好好相处。 只要陆辞不变心,大家就还是一家人。 柳云眠:“……” 胖丫:“还用我陪你去吗?我别给你丢脸……” “傻子,丢什么脸?”柳云眠道,“改天等姐姐好了,我带你们过去串门,今天你们好好在家里玩。” 柳明仁又提醒她,“要不要带点礼物,红封什么……我这也不懂,别让人挑了理。” “二哥多虑了,都是自家人。我姐姐最是温和,眠眠也是好性情,定然能说到一起的。”陆辞道。 “那,那你们赶紧去。眠眠,不用着急回来,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就帮帮忙。” 这时候不表现,更待何时? 陆辞是镇通侯,他姐姐是郡王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相处,规矩大不大? 一时之间,柳明仁心乱如麻,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担忧。 柳云眠倒是很从容,把观音奴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后才跟着陆辞出去。 他们去的时候,萧姮已经睡了过去。 离郡王正坐在床边,昏暗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模糊的光。 他的眼神是缱绻而受伤的,手紧紧握着萧姮的手。 对于两人走进来,他似乎都没有察觉。 “姐夫。”陆辞轻声开口。 离郡王仿佛这才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责备之色。 他伸出左手食指的指腹,轻轻触碰着萧姮下巴上的指痕,“你灌她吃药了?” 陆辞“嗯”了一声。 话音刚落,离郡王忽然起身,狠狠扇了陆辞一巴掌。 陆辞被他打得退后两步,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根指印来。 “你干什么!”柳云眠怒斥道。 什么疯批玩意儿。 他可以施暴,别人就不能善意喂药? 人家姐弟俩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陆辞却看了一眼床上皱眉睡得不安稳,但是看起来又醒不过来的萧姮,眉头紧蹙,“姐夫,你给姐姐吃了药?” 否则这么大动静,姐姐不会完全听不到。 尤其她今日这般不安稳。 离郡王,从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太医给她开的,不让她激动。”离郡王的目光,只有看向萧姮的时候,才会有温度。 柳云眠:这人疯得好厉害。 她甚至觉得,皇上废了这个太子,有点英明在里面。 她没法想象,离郡王这样的人,现在一言不合就动手;日后成了九五之尊,是不是动辄就得举兵四处挑衅? 看起来真的不是百姓之福。 “她怀孕了,不能随便用药。”陆辞道。 离郡王面色却没有什么起伏,“只要她好就够了。” 竟然是完全不管孩子的模样。 柳云眠:“……” 可怜的观音奴,爹娘就顾着虐恋情深去了,根本没人管他。 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做陆辞的儿子呢! 这一对疯批! “让内子给姐姐看看。”陆辞坚持道。 离郡王这才看向柳云眠。 不过也只是淡淡一瞥,目光冷淡得像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坚冰。 他侧身让开,却不肯挪步,就在床前死死盯着。 柳云眠坐下的时候,觉得如芒在背,却还是认真地给萧姮诊脉。 “怎么样?我只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无所谓。” 柳云眠听着离郡王说话就不舒服,只看着陆辞点点头:“没事,让她好好休息吧。” 合着离郡王,只在乎萧姮不肯给他生孩子的态度,而不是在乎孩子本身? 疯批太可怕,实在惹不起。 想想也是,如果不是偏执到一定程度的疯批,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把萧姮这个罪臣之后当侧室? 要知道,他可是太子。 陆辞见了柳云眠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他说:“姐夫,我们出去谈谈。” 离郡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们下去,我要陪你姐姐,别来打扰我们。” “姐夫。”陆辞没有退缩,“你对姐姐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放心再让你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离郡王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指着柳云眠。 “想想,她,心里装的不是你,你是什么滋味儿?” 柳云眠:“……” 这是能胡乱比喻的吗? 真是人在床边坐,锅从天上来。 陆辞脸色也很不好:“姐夫慎言。这件事情,和内子全无关系。” “你看,”离郡王神色落寞,“我只是提一句,你都受不了;可是你姐姐,是直接打我的脸。” 竟然又委委屈屈的模样。 柳云眠看得叹为观止。 她表示,如果她是萧姮,大概也不能喜欢这样的疯批吧。 这种爱,有点可怕啊。 陆辞忽然撩起袍子跪下:“姐夫,姐姐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赔罪。姐姐做错了事情,你可以找我,我和姐姐说,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带姐姐走,我养着她……” 柳云眠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这才是娘家人该有的态度。 原来陆辞在姐姐和姐夫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明明受了无妄之灾,挨了一巴掌,现在还能冷静地为姐姐说话,真是个好弟弟。 “不可能!”离郡王情绪激烈起来,“我不许!她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把她带走!” 死亡都不行。 生同衾,死同穴,萧姮只能是他的女人! 第148章 新年愿望 “姐夫,”陆辞道,“何必为难自己,也为难姐姐?” “你觉得我付出了那么多,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会放弃?” 柳云眠心里默默地道,肯定不会。 疯得这么厉害,看着都觉得窒息。 “如果姐夫不愿意放弃,那请你善待姐姐。”陆辞又道,“这是姐夫自己的选择。” 柳云眠:就是。 虽然她没开口,但是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离郡王没有说话,只脸色难看。 “我问过姐姐许多次,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说原因。但是我相信,姐姐有苦衷。”陆辞道,“姐夫还记得前年你遇刺的时候,姐姐奋不顾身地帮你挡了一剑?” 离郡王咬牙。 他如何能忘记? 那一剑,险些贯穿了萧姮的心脏,也差点把他带走。 如果不是萧姮挡在他前面,他早已没命。 所以即使现在盛怒之下,离郡王也没有怀疑过,萧姮曾经爱过他。 ——如果以命相护都不算爱,什么才算? 然而他不能理解的是,萧姮曾经那般奋不顾身地爱过自己,这几年两人几乎时时都在一起,萧姮也很少接触外人,更别说外男,那她口口声声说的“别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姐姐和姐夫反目。”陆辞垂下眼眸,神色黯然,“但是姐姐心里,是有姐夫的。” 他们,真的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对于陆辞来说,他们都是他的家人。 “我已经,黔驴技穷。”离郡王脸上终于露出些颓废之色,“萧衍,你让我怎么办!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姐夫,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查。” 倘若真的存在那个人,他也是容不下的。 不管从道德还是感情上,对姐姐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 然而现在的矛盾就是,离郡王和陆辞,彼此都觉得对方差不清楚。 既不放心对方,自己又都撬不开萧姮的嘴。 这一点,初来乍到的柳云眠都看出来了。 “姐夫,您是陪着姐姐,还是回郡王府?” “她这样,我能走?”离郡王道,“不过孩子,她不想要,那就算了,我也不想要。” 他又看向柳云眠,仿佛这会儿才想起她的身份。 “是她,把观音奴治好的?” “是。”陆辞点头。 柳云眠却只当没听到,更没有上前行礼自我介绍的主动性。 她真烦离郡王。 你们谈情说爱,怎么都行,前提是人畜无害。 但是他们两个发疯,完全不管孩子,这点她接受无能。 “帮她把孩子流了吧。” 陆辞显然也有些生气,“姐夫,姐姐若是再流了这个孩子,以后都不能生育了!” “那就不生了,我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不在乎子孙。” 柳云眠看着陆辞被气得通红的脸,忽然有点心疼他。 怎么感觉,陆辞带着两个猪队友呢? 太难了。 “等过了年再说。”柳云眠看在陆辞的面子上,开口打圆场道,“先照顾好郡王妃。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你们先回去,别吵着她。”离郡王道。 陆辞这才起身,带着柳云眠一起离开。 他们回去的时候,观音奴正在嚷嚷着找柳云眠。 胖丫道:“刚打了个盹儿,醒了之后就像失忆了似的,非嚷嚷着要找眠眠。” 看观音奴脸上还挂着泪,柳云眠过来蹲下,拿着帕子替他擦拭眼泪。 “不哭了,都是大孩子了,娘在这里。” “娘,”观音奴搂住她的脖子,泪水滚落,“我做梦梦见你走了,你说,就是个梦,梦醒了,你就走了……” 然后他被吓醒,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就哭了起来。 柳云眠一叠声地哄他,又许诺他,不哭了给他饴糖吃。 观音奴挂在她身上,说什么都不下来。 柳云眠只好抱着他在小杌子上坐下,给他一块饴糖,又给他剥烤好的花生。 柳明仁问了几句萧姮怎么样,见柳云眠含糊其辞,就知道不该问,便转而和陆辞说起家里的打算。 陆辞道:“我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人,过了年就去接岳父进京,到底放心些,只等了过完年就启程。” “不用不用。”柳明仁忙谦让。 “都说好了的,二哥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陆辞道,“不仅岳父,我打算让人把家里人都接进京城。若是愿意留下,那就留在京城;不愿意,只当来京城玩一圈……” “那不好。”柳明仁道,“得花多少盘缠。而且那是老家,不能丢。” “等岳父岳母进京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柳明仁又谦让一番,然而陆辞完全不像拿话哄他的样子,言辞之间流露出来的是真的早就安排好一切,不来也是浪费人力物力。 柳明仁这才不说什么,心里对陆辞最后那一点点不虞也消失了。 陆辞还是陆辞,和在柳树村一样,厚道。 观音奴熬不住,一会儿又困了,在柳云眠怀里打盹。 可是睡一会儿,他又惊醒,柳云眠又得哄他。 反反复复许多次,陆辞都心疼柳云眠,道:“有没有安神的药给他吃点?” “胡说。”柳云眠怒道,“他还是孩子,吃那些药,把脑子吃傻了怎么办?” 这一手,他肯定是学隔壁疯批。 陆辞啊陆辞,你学点好不行吗? 胖丫和小白也都熬不住,子时过后都去睡了。 柳明仁见状,也回了自己房间,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 陆辞心疼柳云眠,干脆连她带观音奴一起抱起来。 柳云眠惊呼一声:“陆辞,你干什么?” “到床上好好睡,咱们一起睡。” 许久许久都没有和她同床共枕了。 柳云眠被他推到里面,随后他挨着她躺下。 “睡吧。”陆辞给两人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 柳云眠折腾这半天,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下半夜,这是最难熬的时候。 但是她还是挣扎着道:“不行,得守岁。” “睡吧,不要紧。有什么不好,都降到我身上便是。” “胡说!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句吉利话?” 吉利话吗? “那就希望我们,年年岁岁,相依相伴。” 第149章 眠眠你帮我 柳云眠实在累极,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怀里的观音奴还在酣睡,然而身侧的陆辞已经不知所踪。 “娘?”观音奴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声,“娘!” “在呢,娘在呢。”柳云眠心疼万分地拍拍他后背,“好了,该起床了,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观音奴呆呆地看着她,反应了一会儿,忽然咧嘴笑了。 “娘,过年好!” “观音奴,过年好。”柳云眠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过年好。”陆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站在那里,披着阳光,笑容温暖,手里拿着一叠红封。 这样的陆辞,也太帅了吧。 发钱! 柳云眠一骨碌坐起来,“恭喜发财,红封拿来!” 说完便两眼放光地盯着陆辞手中的红封。 观音奴也有模有样地学道:“恭喜发财,红封拿来。” 陆辞笑道:“你们两个钻到钱眼里了。这不是给你们的……”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不给我们,拿出来眼馋我们是不是?陆辞,大过年的,你厚道点吧!” 观音奴:“爹不厚道!” 听着两人控诉,陆辞道:“给你们的,不能这么薄。赶紧起来梳洗,我带你们回家。” “回家?”柳云眠没反应过来。 这不是在她家吗? “让侯府的人,见见你这个侯夫人。”陆辞道,“这些是给你打赏下人的。” 什么侯夫人? 不要乱说。 柳云眠眼神逃避,讪讪道:“那就不用了……今天我还想着左邻右舍拜个年……新房子第一年过年,不能离了人。” “还有二哥和胖丫在;而且嫁出去的女儿,也不好在娘家过年,你说呢?” 柳云眠:我说什么? 我能说,咱们的婚事不作数吗? 哦,不能,大过年的,大家说点高兴的。 “快点。”陆辞催促她。 “我还得去看看郡王妃。”柳云眠垂死挣扎,“而且,而且我没准备好,太仓促了。” 来,再商量商量。 丑媳妇怕见公婆。 她不丑,她怕见府里下人,怕被那么多人当成猴子一般围观。 “你就让我舒舒服服过个年。”柳云眠道,“你也知道,我不爱去人多的地方,而且都还是陌生人。真的,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陆辞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看着柳云眠确实不愿意,他也就没勉强。 他对于她的反应早有准备,但是还是有点闷闷的难受。 观音奴道:“就是,不去红封都是咱们的了。爹,给我。” 陆辞故意逗他,“不磕头怎么给?” 观音奴立刻跪坐在床上磕头,“磕一个头,您给我娘一个红封,谁反悔谁是小巴狗!” 柳云眠大笑起来,而观音奴已经砰砰砰地开始磕头。 哦不,简直是印钞。 陆辞哭笑不得,直接把一把红封都扔到床上。 观音奴拢到怀里,“娘,娘,都给你!侯府库房里还有好多好东西,都是您的!” 陆辞哑然失笑。 小东西,这倒是没说错。 他的,就是柳云眠的。 “快点起来吧,”他说,“今日大相国寺那边有庙会,十分热闹。二哥已经带着胖丫和小白去了,我等你们俩一起去。” 柳云眠一边给观音奴揉着磕红的额头一边道:“之前也没说去逛庙会呀。” 这些人不跟她打招呼就跑了,真不厚道。 不过京城的庙会,一定很好玩吧。 “因为之前我也没来。” 他来了,想带她去把京城里好好转一转。 “行!今天你请客!” “可以。”陆辞含笑道。 柳云眠起身打开箱笼,找出来自己的新衣裳,又把给观音奴做的新衣找出来。 观音奴惊喜:“娘,您给我做的?” “嗯,本来想着年后去送给你,正好穿上。” 观音奴美滋滋地自己试新衣服,又指着袖口道:“这里还有只猫呢!这边是一只鸭子!” 竟然不是对称的。 但是也……挺好看的吧。 柳云眠清了清嗓子,“不是,那是包子和大欢。对了,大欢呢?” 绣活不好,赶紧转移话题。 “在侯府,没把它带出来。” 大欢在侯府横行霸道,现在俨然是侯府一霸。 许多人都知道陆辞养了这么一只悍禽,大欢名声大噪。 “我的呢?”陆辞又明知故问。 “什么?” “我的衣服呢?” 柳云眠:“……我手艺拿不上台面,回头做了,你穿出去让人笑话;不穿出去又觉得对不起我。为了不让你左右为难,我就没给你做。” “巧言令色。”陆辞瞪了她一眼。 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到心上。 柳云眠再次生硬地转移话题,“去看看郡王妃?” 陆辞听到她提起姐姐,脸上的轻松立刻消失。 “郡王妃是谁呀,娘?”观音奴好奇地问道。 柳云眠一愣。 他,竟然不知道? 陆辞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他没有告诉观音奴真相。 从前观音奴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是现在他聪明又敏感,让他去面对根本不期待他的父母,对他恐怕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那是柳云眠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陆辞甚至想,要不就把这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虽然龙子凤孙,名义上过继很难,但是实质上的抚养,没人会管。 只是…… 日后姐夫的路,又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会不会,断了观音奴原本该有的锦绣前程? 是以,陆辞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纠结。 观音奴在吃饭,陆辞把柳云眠带到廊下,但是依然在观音奴抬眼可见的范围内。 “我不打算让观音奴见姐姐姐夫。他或许能认出来,也能猜出来,暂时还不是好时机,以后咱们再慢慢和他说。” 柳云眠对此举双手赞成。 “眠眠,你如果有办法的话,尽量帮我探探姐姐的口风。倘若她真的心里有人……那我豁出去所有,帮她离开姐夫,就当,就当报答她当初为我付出的所有。” 这个代价,不会轻。 但是姐姐就是想要,他能怎么办? 他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一切的后果,他来承担;欠离郡王的,他来慢慢还。 “这话我说了,有说服力吗?你为什么自己不跟她说?” 柳云眠依旧清醒,没有大包大揽。 “我说过了,可是她无动于衷。你帮我试试……” 他总觉得,柳云眠可以。 柳云眠拥有一种走进别人心底的能力。 那是她的聪明善良,豁达透彻…… 第150章 剥丝抽茧 柳云眠觉得压力山大。 作为朋友,她是愿意帮陆辞的。 但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很多细节都不是外人所知的。 比如说,离郡王在床笫之间如何,谁知道? 她说得很婉转:“陆辞,你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最重要的,还是你姐姐的想法。你现在,是不是该思考一下,她为什么不和你说,先把原因找出来……” “我问过,可是她不肯说;倘若是不好的事情,她会不会耻于开口?” “对别人或许不能,但是你们姐弟俩感情那么深,怎么会一个字都不泄露呢?她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不需要你帮她撑腰吗?” 萧姮的态度,让柳云眠觉得十分奇怪。 “你看我和我姐姐,”柳云眠道,“关系原本差到那种程度,可是后来遇到事情,见到家里吃得上饭,我们也是真的关心她,不也说了吗?” 所以,萧姮这件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如果说萧姮就是暗恋谁,没有被发现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都闹成这样,她有什么必要非藏着那个男人不说? “是,离郡王性情古怪,阴晴不定,她或许为了保护对方不肯说;可是你呢?你就是再发狠,难道能丝毫不顾及她吗?你不会的。” 陆辞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柳云眠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而且我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姐姐,好像故意瞒着防着的人,也有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辞被点醒,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在离郡王面前,姐姐有时候还有些脾气。 可是在自己面前,每次她都竭尽全力做出夫妻恩爱的样子。 在柳云眠点破避子汤这件事情之前,他一直都当姐姐姐夫恩爱无比。 这一切,当然不是离郡王营造出来的。 是姐姐。 可是为什么? 单单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可是这么多年,他早就坚信两人情比金坚,也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姐姐这番,是不是大可不必? “你再想想吧。”柳云眠道,“查一查你姐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吃避子药的,那前后发生过什么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没有提要去帮忙劝说萧姮的事情。 ——她屁都不知道,又有什么立场去劝人? 陆辞点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翠微进来了。 昨晚观音奴着急,所以跟安虎骑马来了,没有带她。 她今天就自己找来了。 “夫人!”翠微在院子里就跪下,高兴地给柳云眠行礼。 柳云眠忙上前拉起她,笑道:“大过年的,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别跪来跪去。吃饭了吗?进来陪我一起吃点饭,咱们一会儿去庙会。” 她的亲切,让翠微觉得熟悉又温暖。 “吃过了。”翠微欢喜地道,“几个月不见,奴婢好想您。您来了京城,也不说一声。” 翠微啊,你最近是不是在学烧水? 你明显学艺不精,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云眠心虚地道:“早晚能见到,这不是就见到了吗?” 她偷偷瞥了陆辞一眼。 好在陆辞正在思忖刚才她说过的话,所以没有看过来。 包子又蹲在墙头上,像个痴汉一样巴巴看着隔壁。 “又想找雪儿是不是?没出息的东西,赶紧下来。还摇头,跟我较劲是不是?我今儿就告诉翠红,见了你就拿竹竿给你捅下来……” 翠红? 柳云眠忽然停下,再看看眼前的翠微,“你,你和翠红……” “奴婢和翠红从前都在东宫伺候。”翠微道。 柳云眠:“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我们名字普通,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名字,不怪夫人没想到,谁也想不到。只是您和侯爷,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 “翠微啊,你学坏了。”柳云眠哼哼着道,“还敢挤兑我了。” “都是您惯的。” “进去吃饭,我去看看姐姐,然后咱们就去庙会。”陆辞对柳云眠道。 “好。” 陆辞再去隔壁,脚步是沉重的。 翠红站在廊下,见他进来,连忙行礼,眉眼间有了些喜气。 “郡王妃比昨儿精神好了不少,肚子也不疼了,这会儿正在和郡王吃饭。” 竟然就好了? 陆辞想起柳云眠刚才说的话,越发觉得姐姐是行为的演出来的。 今日又是哪一出? 翠红隔着帘子禀告一声,离郡王道:“进来吧。” 陆辞进去,就见到萧姮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绣缠枝牡丹纹的褙子,梳着堕马髻,头上插着凤簪,脸上敷粉,上了胭脂,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阿衍,柳姑娘呢?”萧姮见了他,还往他身后看。 原来,是强撑精神,想好好见见柳云眠? 陆辞不由想起,姐姐一贯是个重礼数的人,不肯失礼。 昨日那般情形,姐姐心绪不稳,让大夫见到也就罢了,可是知道那是弟媳妇,她心里是不是会内疚,觉得没给自己做面子? 定然是这样的。 姐姐一直在乎自己,事事为自己考虑。 陆辞心中感动,同时忽然想到,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程,姐姐都不会逾矩半步。 而且,还有死去父母的名声。 所以,那个姐姐口中的男人,应该不存在。 可是为什么? 尽管心中思绪纷杂,陆辞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纠正她道:“姐姐,不是柳姑娘,我们成亲了。” 他给两人行礼拜年。 离郡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道:“给你的压岁钱,回头补上。” 他来得匆忙,这会儿什么都没带,衣裳还是昨天的。 相比昨天的癫狂,他今日也正常多了。 他一直把陆辞当成孩子。 “那成亲,不作数,”萧姮道,“太委屈了。” 委屈了弟弟,也委屈了柳云眠。 “季嬷嬷说,他们兄妹先进京,之后父亲也会进京赶考。等亲家来了,咱们好好议一议亲事,三媒六聘,什么都不缺,风风光光把人迎进门。” 或许有了弟弟的事情操心,萧姮这会儿精神看起来着实不错。 好像昨晚那些激烈的伤害、争吵、对峙,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陆辞有些恍惚。 姐姐大概一向如此,承担了很多,在自己面前又云淡风轻吧。 第151章 萧姮的提醒 “姐姐,不用麻烦。”陆辞道,“我们在乡下成过亲了。虽说简单,但是婚书已有。” 他不愿意重办。 不是不想让柳云眠风风光光,而是迟则生变。 尤其柳云眠,还不想承认这门婚事。 他就是要咬准,过去的婚约是有效的,省得再横生枝节。 萧姮哪里知道自己觉得样样都好的弟弟,在婚事上会如此不自信? 她只当陆辞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便劝道:“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不能马虎。而且柳姑娘出身又低,咱们不会看轻她,但是做比说重要。婚事办得风光,一来让亲家放心,二来让众人知道,你心里对她的重视,以后也不敢怠慢她。” 陆辞沉默。 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在他心中,姐姐向来都是通情达理,周到体贴的。 从前姐姐对姐夫、对自己都是如此。 可是现在,这份周到,只留给了自己。 因为柳云眠的缘故,姐姐今日才强打精神,以婆家人的身份来张罗。 她对自己,一如既往,长姐如母。 “以后再说吧。”陆辞道,“姐姐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萧姮道,“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我还给她准备了礼物?是不是她害羞了,还是……她初来乍到,你要多为她着想。” 离郡王在旁边,像个面无表情的工具人。 陆辞心情复杂,“姐姐不用太操心我和眠眠的事情,我们都很好,你保重好身体。” 他不敢问萧姮腹中孩子的事情。 别人爱屋及乌,姐姐却恨屋及乌? 因为不喜欢姐夫,连带着对观音奴和现在腹中孩子都不待见? 可是为什么? 姐姐没有恨姐夫的理由啊! 难道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可是那些,和离郡王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对! 只有父母家人,才能让姐姐那般激动。 难道,难道姐姐觉得,父母出事,和离郡王有关? 电光火石间,陆辞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一抹真相。 不过他什么都没显露出来,只是说要带着柳云眠去庙会,让萧姮好好休养。 “去吧。”萧姮叮嘱道,“庙会人多,有拍花子的,你好好照看她。也别那么蠢笨,给她买些胭脂水粉。” “她……没事。” 柳云眠不拍别人就很好了。 拍到她头上,纯属倒霉。 至于胭脂水粉,柳云眠更是不稀罕。 萧姮皱眉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娶妻,难道是要她跟你受委屈的吗?别人有的,她也得有。” “知道了。” 陆辞在姐姐这里吃了一顿教训离开了。 他刚走,萧姮就有些撑不住了。 离郡王见状要扶她去休息,岂料刚碰到她,萧姮就开始吐。 离郡王看着痰盂中的猩红,又气又急,连声让人去找太医。 “不必了。”萧姮坐在床边,靠着床栏,“我没事。我便是有事,也自有弟弟照顾,不敢麻烦郡王。” “你!”离郡王脸色涨红,“萧姮,你没有心!我……” “你什么?要再强迫我一次?那你赶紧的,我还想休息休息。” 听着她冷冰冰的话语,再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离郡王只觉得这口气,在胸腔里乱窜,但是偏偏不敢,也不忍发泄。 他迟早要死在萧姮手里。 他生气地在椅子上坐下,扭头看着外面,不再看他。 季嬷嬷劝萧姮躺下休息。 萧姮却道:“嬷嬷,你把箱笼打开,首饰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再挑挑,给弟妹做见面礼。” “您不是才挑过吗?” “总觉得不合适,再看看。” 季嬷嬷无奈答应。 只要涉及侯爷的事情,主子就事无巨细。 主子哪里是做人大姑子,分明是给人当婆婆,简直操碎了心。 萧姮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合心意。 离郡王扬声喊自己的小厮,让他回去开库房找首饰。 “……只管挑好的,挑二三十样来……” 小厮领命而去。 萧姮却不领情,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看得离郡王又开始心塞。 离郡王让季嬷嬷下去,咬着牙道:“萧姮,你是不是非得把刀捅进我心里才舒服?” 萧姮淡淡道:“郡王说笑了。您怕是忘了之前咱们的约定了吧。” 死生不复相见。 “你休想!我不会便宜你的!要不你就杀了我,要不你休想摆脱。” 杀了他? 倘若她能狠得下心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姮沉默。 离郡王见状心中得意,“你看,你不管再怎么样,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走过来握住萧姮的手:“姮姮,别和我闹了。咱们俩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是不是嫌我没给你名分?” 现在的郡王妃,都是他命人喊的。 虽然知道不合规矩,但是他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就是他唯一的妻。 然而今日听了她对陆辞说的话,离郡王不由想,难道萧姮介意的点,是没有被明媒正娶? “你想要办婚事,咱们也办,风风光光的。” “我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萧姮道,“我不配。” “胡说!我说你配,你就配。” “你不要再任性了。”离郡王怒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挑拨咱们的关系?咱们从前,明明很好。” 萧姮闭上眼睛,再也不肯说话。 离郡王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心想放狠话,又顾及她的身体,最后还是自己默默咽下这口气。 他得有耐心。 他就不信,萧姮能骗他一辈子。 再说柳云眠跟着陆辞出去,置身于热闹的庙会中,眼神都不够用了。 卖各种吃食的小摊子,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卖各种零碎物件的摊子也到处都是,什么簪子耳环、面人糖人、泥偶瓷娃……柳云眠流连其中,觉得什么都好。 观音奴看上了一盏走马灯,站在卖灯的摊子前挪不动脚步。 “娘,我想要这个!”他大声地道。 柳云眠有些为难。 不是舍不得买,而是现在陆辞、翠微和她自己,每个人都拎了东西。 就连观音奴自己,现在手都不是空的。 “最后一样东西了,你确定要买这个?”柳云眠狠狠心道。 这就最后一件了? 观音奴有些犹豫。 “我再想想。” 他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走马灯。 柳云眠见状有些不忍心,就听陆辞在她耳边笑道:“慈母多败儿,你已经很惯着他了。” 行吧。 咽下去嘴边的话,柳云眠四处张望,盘算着早点去占个位置看猴戏。 “柳姨母?” 姨母? 肯定不是喊她吧。 第152章 登塔 柳云眠没抬头,陆辞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少年。 是卫洲,卫戈的长子。 陆辞提醒了柳云眠一句。 柳云眠低着头,声音更低,“咱们现在转身就跑,行不行?” 她实在不想和卫夫人打交道。 她缺心眼,躲得远点成吗? 陆辞哭笑不得,“不用躲,你现在比她身份高。” 柳云眠叹了口气,“这不是身份高低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心眼多少的问题。” 陆辞忍俊不禁,安抚她道:“还有我在。” 卫洲高兴地上前给两人行礼,又对柳云眠道,“我娘前些日子还差人到侯府打听,听说您没来,一直惦记着。这两天还说,过了年您就来了……她要是知道您已经在京城,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话说卫家众人,都以为卫夫人重病不愈,大限将至,甚至家里的白布都准备好了。 结果,延迟几个月进京的卫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哪里有一点儿病人的模样? 卫戈最小的弟弟卫易还说,是不是自家哥哥想要来京城玩,才故意让嫂子托病,被卫戈打了一顿。 卫戈一行,定的也是过了年回去。 毕竟他还领着总兵的职位,不能长期在京城驻留。 陆辞复爵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卫夫人。 她也确实让人去侯府打听了,而且去的时候,明确问的是侯夫人什么时候回府。 侯府守门的人哪里知道陆辞在乡下发生的事情,还以为卫家的人是来捣乱的,没好气地往外撵人。 “走错了走错了,我们侯爷还没娶妻,哪里来的侯夫人?” 可是卫家婆子得了卫夫人的叮嘱,在门口就吵吵起来:“怎么,侯爷还想停妻再娶吗?” 总之好一顿吵闹,最后陆辞出来了才算收场。 这件事情,陆辞还没来得及跟柳云眠说。 他被萧姮搞得焦头烂额,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时间说。 卫夫人因为年后要离京,还说要是见不到柳云眠,就等回去的路上再去看她。 只是难免有些担心,两人一个进京,一个出京,走在不同路上完美错过。 这成了卫夫人的心事,所以卫洲今日出来玩,意外遇见柳云眠,才会格外高兴。 “等我回去禀告母亲,她能立刻就派人给您送拜帖。” 柳云眠忙道:“不用麻烦,我,我不住侯府的。” 卫洲道:“那您住哪里?” 这孩子…… 柳云眠只能把自己住处告诉他。 卫洲道:“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娘。” 说完,他对着两人行礼后才离开。 柳云眠看看陆辞,“过年不能叹气。” 所以,她忍住了。 陆辞被她逗笑:“你怕什么?你对卫夫人有救命之恩,她感激你再正常不过。而且,她想和你交好,未必没有功利之心。” 谁不想拥有一个具有起死回生般本事的大夫做朋友呢? “或者是,你还介意她利用你的事情?” “本来是很生气,可是后来她道歉,又送了我玉佩——我可不是贪财,我就是觉得她知错了。”柳云眠嘟囔道,“就觉得算了吧,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然而现在又要见面,难免心里有些疙瘩。 “你不想见就不用见。” “再说吧。” 柳云眠不想和卫夫人来往是真的,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而且,中间还有陆辞。 闹得太僵,会不会影响陆辞和卫戈的关系? “先不想那些,咱们去看猴戏。”陆辞道。 柳云眠顿时抖擞精神,“走!” 大年初一,想点高兴的事情。 看猴戏的地方,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陆辞把观音奴架在脖子上,又和柳云眠开玩笑,“要不要抱着你看?”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看看后面有棵槐树,便道:“咱们爬到树上看?” 翠微忙劝道:“夫人,那不合适。倘若没人认出来便也罢了,若是被认出来,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陆辞却挑眉:“你行?” “废话,不就是上个树吗?你又不是没教过我吐息。” 她现在做不到陆辞那般跳墙自如,爬个树有什么难的? 柳云眠很快挤出去,自己先跳到树上,然后得意地看着陆辞笑。 ——她没偷懒吧。 涉及保命的本事,她向来能下苦功夫。 观音奴见状伸手:“娘,抱我,我也要上去!” 柳云眠伸手要接他,没想到一个不稳,直接从树上栽下来。 陆辞眼疾手快,把观音奴扔给翠微,上前精准地把柳云眠接了个满怀。 柳云眠:这地上怎么没有一条缝让我钻进去? 观音奴:“爹好厉害!再扔我一次!” 柳云眠:完了,这孩子脑子被扔坏了。 陆辞恋恋不舍地把她放下,忍笑问:“没吓到吧。” “我没事,我就是刚才看到那边有点热闹,一时失神……” “还上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 她就是为了告诉陆辞,她不是循规蹈矩的贵女。 可是不代表她不要脸。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倒栽葱下去,呃,社死程度,大概也就五颗星吧。 “走,带你去塔上看。”陆辞指着不远处一座七层宝塔道。 柳云眠虽然初来乍到,也没多少见闻,但是还是一下就猜出来这正是大相国寺赫赫有名的木塔。 别说一般人,就是大相国寺内的僧人,也不都有资格上去。 “那不能去吧。” “是不能去,但是我认识主持。”陆辞笑道。 柳云眠:走后门可耻! 但是花钱买快速通道似乎就名正言顺了。 所以她决定,一会儿怂恿陆辞多捐点香油钱。 很快,陆辞便带着他们几人往木塔走去。 门口的僧人果然对他很熟悉,寒暄几句就把他们放了上去。 塔里摆放着许多佛经、法器,甚至还供奉着圣旨…… 总之,都是宝贝。 陆辞和主持有什么关系,才能入人家藏宝藏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境? 不愧是镇通侯啊。 柳云眠心里偷偷感慨几句,就专心地看起下面的热闹来。 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这里风景独好。 观音奴看完猴戏后就没什么耐心了,在这一层乱跑。 翠微怕他撞坏东西,忙跟上去。 “咦,这是?”观音奴忽然站住,语气好奇。 第153章 和大姑子的对话 “怎么了,观音奴?”柳云眠笑着问道。 她刚想提步走过去看,却被陆辞拉住了袖子。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陆辞目光闪烁,“那边没什么好看的。” 不对,有情况。 看他的神情,柳云眠就知道他想瞒着自己什么。 然而观音奴,却把陆辞给卖了。 “爹,这是我爹!娘,你快来看啊!”他指着墙上的壁画兴奋地喊道。 柳云眠好奇心瞬时被勾起,干脆拉了陆辞一起去看。 陆辞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的模样,愈发让柳云眠觉得好奇起来。 她很快走到壁画前。 这是一幅罗汉图,十几个孔武有力的罗汉,威严赫赫,凛凛难侵。 只是,没有陆辞啊。 “我爹在这里,娘,在这里!”观音奴兴奋地指着壁画角落里一个敲木鱼的小和尚,“你看,是不是我爹?” 柳云眠走近一看。 哈,真别说,不是陆辞又是哪个? 虽然当时的陆辞,看起来只有十岁上下的模样,但是已经有了现在七八分样子。 总之,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是,敲木鱼的小和尚,有点太萌了吧。 陆辞脸红,恨不得把观音奴的嘴堵上。 他好恨,他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早知道,应该再往上走一层的。 “你那时候,在大相国寺待着?”柳云眠好奇地问道。 “嗯。”陆辞道,“姐姐求了姐夫,把我送到这里来习武。” 避人耳目,免得成为别人眼中钉、肉中刺。 柳云眠心说,萧姮就不怕弟弟沐浴佛光,潜心向佛,放下屠刀,遁入空门? 怪不得陆辞和寺里这么熟悉,说不定还是众人的师兄呢。 “你师傅是出家人?”柳云眠问。 “嗯。”陆辞点头,“回头带你去看望他老人家。” 柳云眠“哦”了一声,心说拖一拖,这事就忘了。 他们下午才从庙会回家。 陆辞请柳云眠和他一起去看萧姮。 柳云眠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去给萧姮请脉。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萧姮大手笔给她送礼,直接送了一匣子的首饰,沉甸甸的。 萧姮还拉着她的手,温声细语地问她家里的情况,就像……婆婆一样。 柳云眠短暂惊讶之后,应对也算进退有度。 不过当她听到萧姮说婚事的时候,脸色还是变了。 萧姮,竟然还要她风风光光嫁给陆辞? 她不是应该拿银子砸在自己身上,高贵冷艳地说一句“给你一万两银子,离开我弟弟”吗? 萧姮见她愣住,还以为她害羞,忙道:“你看我,病傻了,竟然和你说起这件事情。等你父兄来了之后……” “我出面。”旁边的离郡王道。 萧姮脸上笑意微僵,随后点头道:“郡王和我,自然会为你们操办婚事的。” 柳云眠求救地看向陆辞。 陆辞道:“你在姐姐面前不必拘礼,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柳云眠:“……” 萧姮见她面色尴尬,便道:“阿珩,你和姐夫先出去,我和云眠单独说会儿体己话。” 离郡王起身出去。 陆辞对柳云眠点点头,也紧跟着出去了。 萧姮拉着柳云眠的手道:“云眠,或许你不信,但是我心里对你,充满了感激。不仅仅是因为你救了我,更是因为你在阿衍最难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柳云眠道:“郡王妃客气了,没有我,您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我和……侯爷,那算意外。” 她顿了顿,继续正色道:“郡王妃,我和您说实话,我不是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玲珑人儿,喜欢直来直去……我和侯爷的婚事,原本只是权宜之计,我并没有当真,更没有高攀之心。我们之间,也没有夫妻之实……” 萧姮惊讶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撇清和自己弟弟的关系。 萧姮以为柳云眠会担心自己被抛弃,所以特意给她吃定心丸,却没想到柳云眠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和郡王妃交个底,我和我的家人,都不会纠缠,也不会再提当初的事情。” 柳云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真诚,态度恳切。 “齐大非偶,我知道的。所以进京之后,我只惦记去看看观音奴,却没想着纠缠侯爷。” 她提起观音奴名字的时候,特意看着萧姮的眼神。 从萧姮眼中,她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有些其他复杂的感情。 萧姮,是真的不喜欢观音奴。 可是,那不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吗? 哦对了,那时候她就在吃避子药。 她是觉得,观音奴的出生,不被期待? 为什么? 柳云眠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划过,但是太快了,她完全抓不住。 “我进京之后立刻自己买房,也是不想麻烦侯爷。我甚至不想去相见,免得日后被有心人提起,对侯爷不好。” 萧姮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柳云眠被她笑得不知所措。 萧姮这是……怒极反笑? 萧姮却表示,并不是,她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她那优秀到令人侧目的弟弟,竟然被人嫌弃了。 难道是因为柳云眠听了些以讹传讹的流言? 也不像。 柳云眠和自己弟弟站在一处,极其和谐,她也没有害怕和轻视,倒更像是把弟弟当成朋友,坦坦荡荡。 不过仔细想想,是少了一种亲密的感觉。 “郡王妃,我跟您没必要绕圈子,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柳云眠坦然笑道,“侯爷对我,多少有些责任感。他或许担心影响我名声,但是在乡下,便是寡妇再嫁,也是寻常。更何况,我只是和离,还没有孩子。” 她不用陆辞负责。 萧姮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起来。 她几乎可以肯定,柳云眠对自家弟弟,真的没有多少留恋。 原本她以为现在可以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带着秘密永远地离开…… 现在看来,却是死都闭不上眼睛。 柳云眠只管表明自己心态,却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下,救了萧姮一命,让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郡王妃,我再跟您说一句逾矩的话——” “你说。”萧姮颔首,再看柳云眠时,目光变得慎重起来,又多了几分探究。 第154章 我只想你对观音奴好点 “我不知道您和郡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不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观音奴,是无辜的。” 诚然柳云眠知道,自己在观音奴生母面前,没有权利指指点点。 可是她忍不住。 观音奴太可怜。 他差点被萧姮毁了一辈子。 柳云眠以为萧姮听到这个话题会恼火,没想到她沉默了。 许久之后,萧姮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道,“你不觉得,他生得,很像他父亲吗?” 柳云眠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因为萧姮厌恶离郡王,所以连带着和他有几分相像的观音奴都厌恶。 “没有。”柳云眠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侯爷的儿子,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他们眉眼之间,真的很像。” 萧姮惊讶地看着她。 “我不敢指责您什么,但是他是从您的肚子里出来的,先是您的儿子,然后再知道父亲是谁。” 她不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是她更不喜欢看到原本无辜的孩子被迁怒。 “郡王妃,稚子何辜?” 萧姮又低下了头,这次双手紧紧抓住衣裳而不自知。 因为用力,她白皙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在跳动。 “还有侯爷,”柳云眠继续道,“您和侯爷,姐弟情深。但是侯爷不再是观音奴那般需要悉心呵护的幼苗了,他已是参天大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您以为独自咽下苦果是伟大,但是对真正关心您的人来说,其实是折磨。” 关心真正需要关心的孩子;放手该放手的弟弟。 柳云眠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 萧姮沉默良久,苦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只是问:“你真的不愿意嫁给萧衍?” “是的,我不愿意。”柳云眠干脆直接地道。 她不喜欢让别人猜。 这就是她的心意,没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谢谢您准备的厚礼,但是我不能收。我也相信,您很快就能送出去。” “可是如果他,偏偏只喜欢你呢?” “郡王妃,喜欢就要拥有,那是孩子的任性。我出身谈不上清白,做了多年丫鬟,还是被撵出去的;但是我家人疼惜我,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从未想过要高攀谁,也没有想过寻找依靠。” “您看,我有一技之长,并且还不错。”柳云眠继续道,“想以此为生也不难。如果说我对侯爷有什么放不下,那大概就是观音奴了……” “我想说,如果您实在不想认这个孩子,就别认了。让他做侯爷的儿子,让他知道自己是父母爱的。” 萧姮心情复杂。 但是她也听明白了,翻来覆去,柳云眠想说的,只有观音奴而已。 “您或许对我有许多嘱托,关于侯爷的,”柳云眠道,“只是我怕有负所托。” 她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告辞离开。 出去的时候,见到陆辞和离郡王在廊下说话,柳云眠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萧姮说的也是对的。 观音奴的长相,既像离郡王,又像陆辞。 倒是像这俩人生了个孩子,萧姮就是送快递的。 同时,见到柳云眠出来,离郡王立刻进去。 好像晚一秒,媳妇就被人抢走一样。 柳云眠不知道第几次感慨,她要是皇上,也不放心把江山交给这样的儿子啊。 说句难听的,萧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离郡王立马就跟着去了。 储君不说断情绝爱,但是不能是这样偏执的情种。 忽然有点理解皇上废太子了……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羊,请假。) 第155章 纸包不住火 观音奴是个小社牛,很快和周围邻居的孩子们打成一片。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苦恼。 小孩子玩起来没有时间概念,恨不得黏在一起一天玩十二个时辰才好。 可是因为是正月里,其他人都要走亲戚,不能时时跟他玩,为此观音奴十分黯然。 “娘,咱们怎么不走亲戚呢?” 柳云眠对上他纯净澄澈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大概能猜出来,就算有亲戚朋友要走动,陆辞估计也不想带观音奴。 ——到时候,别人怎么说? 很多人应该都知道观音奴的真实身份,对他的际遇也充满了好奇。 观音奴又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回头被提起是离郡王的儿子,他怎么想? 但是这件事情,纸也包不住火。 柳云眠笑道:“因为外公外婆在临州呀,咱们太远了。等着他们进京之后,补上去好不好?” “那……好吧。铁蛋和蜜蜜姐也来吗?” 柳云眠想了想,“应该不来吧。但是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陆辞说差人去接,但是总不能偌大一家子,拖家带口都跟着进京。 她爹和家里其他人,都是有分寸的,不会那么做。 “哦。”观音奴还是有些意兴阑珊,直到柳云眠答应他,带着他去园子里支起筛子抓麻雀,他才高兴起来。 陆辞回来的时候,就见娘俩躲在树后面,兴奋地盯着他们的“机关”看。 可是陆辞回来惊扰了麻雀,小麻雀们纷纷飞走。 “爹!都怪爹!”观音奴气得直跺脚。 陆辞笑道:“这确实是我不对了,回头爹给你补几只。”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陆辞自称这声“爹”,比从前都更坦然决绝。 “嘎嘎嘎——”大欢高声嗷叫着从照壁后跑出来,十分亲热的样子。 柳云眠:你别动! 她觉得屁股疼,腿也疼。 原来陆辞竟然是回侯府,把大欢给接了回来。 原本在墙上趴着等雪儿的包子,见状也兴奋得一跃而下,过来和大欢“亲密接触”。 ——你啄我一下,我拍你一巴掌,别提多亲热了。 观音奴幸福地道:“娘,我觉得咱们又回到了临州,又像咱们家了!要是蜜蜜姐和铁蛋来了,就更好了!” 他对柳家最深的印象,除了爹娘、宠物,然后就是小伙伴。 柳明义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到陆辞和观音奴一样的满足神色,顿时觉得,妹妹终身有望。 ——陆辞是喜欢妹妹的,只是妹妹粗枝大叶,或者说太过清醒,始终不肯接受。 也好。 被爱总比爱而不得来得好。 柳云眠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陆辞,你来帮我烧火。” 胖丫道:“我来烧吧,他费柴。” 废柴? 费柴。 柳云眠乐不可支。 但是她有话要和陆辞说,便道:“你带着小白帮我把我分拣好的药材包好就行。” 胖丫嘟囔一句,叮嘱陆辞不要浪费柴火,才不情不愿地带着小白进去。 翠微则在院里看着观音奴带着两只宠物上蹿下跳,险些掀翻屋顶。 隔壁离郡王听到声音,不由皱眉,低声呵斥道:“来人,让人出去说一声,别吵闹了。” 萧姮却道:“他不过吵闹几声,又能如何?” 他们根本就没有尽到父母之责,难道看他在弟弟那里活得天真肆意,还要去打扰吗? 离郡王这才不说话。 总之,萧姮说得都是对的。 萧姮闭上了眼睛。 “肚子疼不疼了?饿不饿?吃了饭休息,还是休息过后再吃饭?” “我累了。”萧姮慢慢躺下。 离郡王过来伸手扶着她,等她睡着之后才出门。 离郡王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起身出门,站到廊下问人饭菜准备得如何。 厨娘忙出来,一一回答。 “按照郡王的吩咐,都是郡王妃平时喜欢的菜式。不管郡王妃吃不吃,都准备下了。” “嗯。”离郡王摆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在廊下坐着,看着院里一株盛放的腊梅,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有些出神。 他身边的长随李戬是个心直口快的,见状不由道:“郡王,您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放肆!”离郡王直接变了脸。 李戬跪下,却梗着脖子道:“属下就是不服!这几年来,您对郡王妃有求必应,只差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可是她对您……看起来好,可是偷偷服用避子药,然后被揭穿后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般让她踩着您!” 李戬跟随离郡王多年,还是他的奶兄,所以格外见不得别人这般欺负他。 哪怕冒着触怒离郡王的风险,该说的他也忍不住要说。 离郡王本来怒气冲冲,却不知道为什么,又软了口气。 他伸手拍着廊柱道:“李戬,你说之前在东宫,她初初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李戬想起当初那个温柔大气,对谁都笑颜以对,关键时候有勇有谋,多次帮时任太子解除危机……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当初也是如此。 “她,她是装的,为了让您信任她。” “那她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倘若她能装一辈子该多好。”离郡王喃喃地道。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他是萧姮的舔狗。 可是萧姮做到了。 萧姮为了他,受过太多委屈,吃过太多苦。 他曾经无数次发誓,一定要对她好。 两人相濡以沫,相互搀扶着走了那么远,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呢? “李戬,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呢?”离郡王喃喃地道。 他问过萧姮,问过很多次。 可是萧姮不说,每次都冷言冷语,故意激怒他,让他暴走,然后不了了之。 多年夫妻,离郡王太了解她。 他觉得,萧姮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有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事情。 可是,是什么呢? 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李戬怒道:“她当初是待您不错,可是您给她的体面,同样不少啊。” 这个郡王妃,只有离郡王自己认,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让府里人这般称呼,在皇上面前,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156章 善意的谎言 离郡王摆摆手:“你退下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只认萧姮,是此生唯一灵魂之伴侣。 其他人,他都不要。 有心结不要紧,他有耐心,总能把她的心结找出来并且解开。 与此同时,柳云眠正在和陆辞说观音奴的事情。 “我和你姐姐那般说话,有些过分。毕竟观音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可是我着实没忍住……” “没关系。” 灶膛里的火把陆辞的脸庞照亮,也照亮了他眼底的困惑和无奈,竟然是从未见过的脆弱。 柳云眠叹了口气。 陆辞能怎么办呢? 那是养育他的亲姐姐。 别人都能指责萧姮,他不能。 “你现在是不是一直瞒着观音奴?”柳云眠又问,“你得想想,还能瞒住多久?” “是,瞒不住。他越来越大,又聪明机灵……”陆辞道。 可是他没想好,该如何跟观音奴开口。 难道要说,你为生身父母不喜,所以要跟着我? 他该如何解释,父母爱子的天性,在观音奴身上就失效了? “你要是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我来跟他说吧。”柳云眠又叹了口气。 “眠眠——”陆辞仰头看着她,火光照亮了他眼底深处的感激。 观音奴不知道怎么就和柳云眠投了缘,这是他的福气。 陆辞不会阻拦。 “我不是想管你们家的事情,”柳云眠道,“我就是心疼观音奴。” 还不忘撇清关系。 终究是他做得不够了。 “那就麻烦你了。”陆辞郑重道。 凡所种种,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晚上睡觉的时候,柳云眠去给观音奴讲故事。 “……好了,讲完了,该睡觉了。”她替观音奴掖好被子,笑着道。 “娘,再讲一个,再讲一个好不好?”观音奴哀求道。 “那,就再讲一个?最后一个了。” “好好好,谁耍赖谁就是小巴狗。”观音奴信誓旦旦地道。 看着他黑亮灵动的眼睛,柳云眠一阵心疼,摸摸他的头道:“观音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不是娘亲生的?” 观音奴愣住,眼神黯然了些许,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混沌的记忆之中,没有娘的存在。 好像是去了临州之后,娘才进入了他的生命里。 “你爹,其实也不是你爹。” 观音奴用力咬着嘴唇。 “观音奴,你其实是你爹的外甥,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 “那我爹娘呢?” 柳云眠道:“你爹娘,因为遇到些事情,怕连累你,所以不敢认你。” 她能怎么办? 斟酌再三,她还是想用善意的谎言,至少先稳住观音奴。 观音奴太小,还很难理解,即使是父子母子,也未必就是天定的缘分。 他不该太早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 哪怕只是镜花水月的幻象,也希望他童年无忧。 “那我爹娘,岂不是很危险?”观音奴焦急地问。 “还好还好。”柳云眠忙道,“他们就住在隔壁。当初你爹,原本是太子……” 柳云眠把太子被废的事情一带而过,但是却用这个做借口。 然而观音奴却没有那么好骗,歪头问道:“可是娘,之前没人见过我吗?” 他在侯府,都有很多下人。 要是东宫的话,人更多了吧。 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呢? 柳云眠:“……自是有人见过的,这是你之前心智未开,所以没人注意到你。”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得装傻?” 柳云眠:“……那倒不用。反正很多人都淡忘了,你爹娘现在也安全……不认你,主要怕以后再起波澜。” “哦。”观音奴点点头,“那我就知道了。现在可以讲故事了吗?” 柳云眠:“……” 这孩子是神经大条呢,还是神经大条呢? “你不生气吗?”柳云眠试探着问道。 “我不生气啊!”观音奴道,“我爹娘不是为了我好吗?而且又给我找了娘这样的好娘亲。” 所以,可以讲故事了吗? 他都有点困了。 柳云眠不由想起前世同事去世,英年早逝,大家都很难过。 只有她五岁的女儿,高高兴兴地在灵堂里抓着花玩。 孩子太小,真的理解不了太深刻。 只要当下过得好,就足够了。 柳云眠顿时如释重负,继续给观音奴讲故事。 讲完故事,她轻轻拍着观音奴:“睡吧睡吧。” “好,娘晚安。”观音奴揉着惺忪的睡眼道。 看他安然入睡,柳云眠的心落到了实处。 还好还好,观音奴这一关过了。 他相信了亲生父母的“苦衷”,而不是觉得他们凉薄。 这对他,有好处。 只是仔细再想,以后遇到嘴贱的人,估计还得反复提,到时候得时时关注他的精神状态。 养孩子真是操碎了心。 柳云眠很快收到了卫夫人的拜帖。 没错,不是请帖,而是拜帖。 来送帖子的婆子是个嘴巧的,一味奉承柳云眠,笑道:“我家夫人说了,倘若请您去我们府里,恐怕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您,就干脆冒昧来送个拜帖。等初三回娘家之后,夫人直接来拜访您。” 柳云眠:“……” 这能拒绝吗? 哦,不能。 行吧,人家给面子,她不能给脸不要脸。 陆辞见她捏着帖子面色纠结便道:“你不想让她来,就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便是。” “来就来吧。”柳云眠叹了口气,“她又是道歉,又是做小伏低,再抓住不放,好像我小肚鸡肠似的。” “原本就是她对不住你,你为什么不能小肚鸡肠?我帮你去打发了。”陆辞站起身来道。 柳云眠忙拉住他,“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有些私心……” “嗯?什么私心?” “带着观音奴多去见识见识,不能像在村子里一样,天天漫山遍野地跑,像个野孩子似的。” “你身为侯夫人,以后有的是这种机会。” 柳云眠没说话,只是道别拒绝了。 陆辞一看,就知道她又没把自己当成侯夫人。 这日子,可太难过了。 “眠眠,眠眠,”胖丫在外面喊道,“姓韩的来了。” 韩平川气结,“我不是你们临州青天大老爷了吗?怎么说话呢!” 这丫头,大过年的也气人。 第157章 生病的大哥 韩平川来了? 柳云眠看了陆辞一眼:韩平川来干什么? 陆辞道:“求你。” 求她? 求她做什么?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之前陆辞似乎说过,韩平川有个大哥,身体不好。 之前让他把人接到临州,不知道是因为不信任还是有其他原因,一直没见到。 这是听说自己来了京城,就迫不及待来求医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韩平川这狗鼻子真灵,不愧是和陆辞穿一条裤子的,这么快就找来了。 柳云眠要迎出去,却被陆辞按住。 “没事,让他自己进来。” 韩平川没有那么大的体面,自己都还没享受过的待遇,凭啥他先享受了? 柳云眠心说,大过年的,就是邻居来拜年,也得迎迎吧。 更何况,这位还是临州父母官。 但是陆辞就是不让她动。 而韩平川动作也快,和胖丫叽叽歪歪之间也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抱拳行礼,“嫂子过年好啊!” 柳云眠:“……” 这称呼把人吓一跟头。 果然有求于人的时候,就特别热情。 “叫嫂子也没有压岁钱。”她没好气地道。 韩平川哈哈大笑,“嫂子还是快人快语。” 柳云眠:我刀还快呢! 韩平川看看陆辞,打趣道:“自回京之后,一直吊着个脸,跟谁都欠你八百两银子一样。现在又满面春风,原来是惦记嫂子了。你早说啊,我派人给你接来。” 柳云眠心说,不敢当不敢当。 陆辞是为亲姐姐发愁,有她什么事? “你不用油嘴滑舌,”陆辞笑骂道,“否则一会儿开口求人,我不帮你说话。” “什么叫开口求人?”韩平川耍宝,“咱们自己人,说求岂不是外道了?你说是不是,嫂子?”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道:“说吧。” 韩平川这才说明来意,果然是为了其长兄。 说起这件事情,他有些黯然。 “……大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还咳了血。府里年都没有过好……”韩平川说着就红了眼眶,“要不我也不能大过年的来求医。” 许多人家都有讲究,不出正月不求医。 “大哥怎么忽然就那么严重了?”陆辞也很震惊,“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韩平川黯然。 “这话我也就跟你和嫂子说一句,是怀玉姐又小产的消息刺激了他。” 怀玉? 听起来有故事啊。 “糊涂!”陆辞怒道,“既然不是好消息,为什么要传到他耳中?你们都是废物吗?” “那……那怎么瞒得住?”韩平川叹气道,“守夜的时候,大哥把我叫到跟前,都交代身后事了。” 大过年的,他哭得跟二傻子一样。 “我就后悔,后悔没把他接到临州去……他不想离开京城,就是惦记怀玉姐……还好还好,老天有眼,送来了嫂子。嫂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大哥吧。我大哥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只是当初韩夫人怀孕的时候,遭人算计,其实算起来,也是替萧衍的母亲挡了劫。 ——萧姮的母亲把别人送她的珍贵补品,送给她,结果没想到那些补品出了问题。 虽然后来极力补救,但是韩长川还是从娘胎里就带了弱症。 “你别哭了。”柳云眠看着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忙开口劝道,“我跟着你去看看就是。” 她没有见过病人之前,也不能说大话。 胖丫跺脚道:“救人如救火,你咋还那么多聒噪?赶紧的啊!” “走走走,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柳云眠和柳明义说了一声。 柳明义道:“快去快去,救人要紧。” 他们家人都是最朴实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求回报也希望帮人治病。 柳云眠跟着陆辞一起坐上了去韩家的马车。 马车一直在二门处停下。 柳云眠以为陆辞会避嫌,结果他直接带着她一起走进去。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陆辞道:“后院没有什么怕冲撞的女眷。韩夫人就生了他们兄弟三个,大哥和韩平川都没娶亲,二嫂是我熟识的。” 柳云眠想想两家的交情,倒也能理解。 韩平川有些犹豫地问陆辞:“是不是先去和我娘说一声?” 陆辞一巴掌拍到他肩上,“都什么时候了,哪来那么多繁文缛节,先去看大哥。” “那行。”韩平川一溜小跑往前跑,“你们慢慢走,我先去给大哥收拾一下。” 柳云眠困惑,收拾什么? 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陆辞轻声解释道:“大哥这个人,最注重仪表,听说是见你,断然不肯随意相见。” 柳云眠:“……” 都什么时候了,还梳洗打扮啊。 而且她这个乡下来的无名无实的侯夫人,他们韩家,还真的当真? 反正她觉得,别人是不会当真的。 韩长川的院子挂着“清风居”的牌匾,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超脱。 进去之后便看到一丛竹子,风吹竹子,发出呜呜之声。 这院子,也太冷了吧。 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对陆辞都很熟悉,见了她纷纷行礼,口称“侯爷”。 陆辞指着柳云眠:“侯夫人。” 柳云眠:??? 众人也都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纷纷称“侯夫人”,倒把柳云眠弄得手误无措。 干啥啊! 她狠狠地瞪陆辞。 谁让你介绍我了? 可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等到韩平川出来迎他们进去,见到床上的“病美人”,陆辞喊了一声“大哥”之后,照旧先指着柳云眠介绍。 “大哥,这是你弟媳。眠眠,见过大哥。” 柳云眠:我能拒绝吗? 哦,不能。 毕竟韩长川,红包都拿在手里了。 她假装害羞地喊了一声“大哥”。 韩长川把红包递给丫鬟,示意交给柳云眠,刚说话就有些上不来气。 “……好,好。不知道要见弟妹,事先没有准备,只能俗气地包些银票,还请弟妹见谅。” 柳云眠:不俗不俗,一点儿都不俗。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大哥666。 只是韩长川脸色着实有些不好,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窝深深。 柳云眠把红封交给陆辞,上前道:“我给您把脉试试。” 这声大哥,委实有点喊不出来。 第158章 尴尬初见 “有劳弟妹。”韩长川即使病得脱了形,也依旧温润如玉。 韩平川和他大哥相比,简直就是串了种,不是一个物种。 韩长川让丫鬟送上帕子,搭在手腕上避嫌。 陆辞却上前一把抽掉了帕子,“大哥,不必。” 柳云眠也点头道:“确实不必。” 她伸手搭上韩长川的脉,或许因为指尖微凉的原因,韩长川略动了下,但是随即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诊脉。 柳云眠凝神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是肺上有所不足……” “是。”韩长川道,“太医们也都这么说,也吃过许多药……” “眠眠,怎么样?有办法吗?”陆辞面色焦急。 他一直都知道韩长川自幼不足,但是以为慢慢将养着,不至于现在就…… 所以他格外着急。 柳云眠点点头。 陆辞如释重负。 他了解柳云眠,知道她的医学造诣,也知道她不是轻狂的人。 韩平川将信将疑,但是眼里有希望。 只有当事人韩长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大概把柳云眠的话当成了一剂“安慰剂”。 “得慢慢养,而且以后恐怕也时常生病,尤其是冬天。”柳云眠道。 肺部先天不足,她也没有给人换肺的资源和环境。 只能好好保养。 “那都不要紧。”陆辞道,“你看看是开药还是扎针,或者是其他什么?” “先开个方子试试,等我回去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 只要她能应下来,就会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甚至超过期望的答卷。 陆辞对她,就是这般盲目崇拜。 不过他情绪略平缓之后,立刻对柳云眠道:“我们会吵到你开方子吧。我带你去隔壁,你自己慢慢想,没人打扰。” 柳云眠:“……” 咋感觉被这男人看透了? 他好像故意给她让出地方进空间找药……不愧是同床共枕过的男人。 “好。” 就这样,陆辞亲自把柳云眠送到隔壁房间,然后守在门口。 韩平川等了他半天,不见他回来,便追出来找。 结果就看见他门神一样守在隔壁房间门口,不由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怕嫂子被人拐跑?” 陆辞:“滚进去照顾大哥,我等她。” “不是,真的能行吗?要是能行的话,我得去告诉我爹娘了!” 全家人都因为大哥的身体悬着心,如果真有好消息,得赶紧告诉所有人。 “去吧。”陆辞摆摆手,丝毫没有犹豫。 韩平川反而不敢走了。 哪怕陆辞犹豫一下下呢? 毕竟人命关天,哪里能说得那么笃定? 陆辞的肯定,像极了—— 色令智昏。 “快去啊!”陆辞见他还杵在面前,忍不住抬脚踹了过去,“还不去?” 韩平川这才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你要是真昏了头,我娘能收拾你!” 陆辞:“……” 这个傻子。 过了一会儿,柳云眠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另外还有,一碗水。 果然! 陆辞看到那碗清水,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神药。 还得是柳云眠出手啊。 他没有多问,直接伸手接过来,进去喂给韩长川喝。 而韩长川,竟然丝毫也不怀疑,直接就把一碗苦涩的水都喝光。 那药真的很苦很苦…… 不过这一次,因为韩长川得长期服药,柳云眠把纸包着的白药片拿出来放在床前,“每天一粒,融在水中服用。这是半个月的用量,之后我再来给你看看。” “大哥,你听话按时吃。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不管是……谁的事情,只要你开口,我在,我去帮你安排妥当。” 柳云眠心里默默地填空:怀玉姐。 这个怀玉姐,可能是韩长川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不,阿衍,不要去……”韩长川急得咳嗽起来。 “别让他咳嗽,容易吐,而且对他病情不好。”柳云眠上前帮他顺气。 等韩长川气顺之后,柳云眠站起身来道:“我先去院子里坐一会儿,你们有话慢慢说。” 说完,她笑了笑就出去了。 “等等。” 陆辞把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去吧。” 柳云眠:“……” 盛情难却,而且确实温暖。 但是问题是,她比陆辞也就矮个二十多公分吧。 他的长大氅披在她身上,还拖了地。 陆辞可舍不得那么名贵的衣裳用来扫地,只能双手提着两边,像大欢似得摇摆着出去。 就夸张。 更夸张的是,柳云眠刚出来没走几步,就见到韩平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家人进来。 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不,两目对二十只目……大家都愣住了。 柳云眠:苍天啊大地啊,来一道雷把我原地劈死好吗? 再不找条地缝给我钻进去? 韩平川:“哈哈哈哈……嫂子,你玩什么呢?” 柳云眠: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玩你信不信? 她放下手,若无其事地行礼:“见过韩大人,韩夫人……” 等等。 略过不提。 她只能从年龄上分辨出来这两个当家人,其他的也看不出来了。 “是云眠吗?”韩夫人问。 韩夫人四十多岁,头发黑亮浓密,梳理得一丝不乱,穿着六七成新家常银红绣牡丹纹褙子,说话也爽利。 竟然听过她? 柳云眠不卑不亢地道:“我是临州柳家二女云眠。” “好,好,好……”韩夫人激动不已,“好孩子,我先进去看看那个不孝子,再来跟你说话。怠慢你了!” 她身旁的韩大人,四方脸,有些严肃,没有说什么。 不过他紧紧扶着紧张激动的韩夫人。 柳云眠侧身让开:“您客气了。” 什么不孝子,她觉得韩长川人多好。 比韩平川正经多了。 众人都进去了,韩平川没进去。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你没骗我吧。”韩平川搓着手问,“我大哥真能好,是不是?” “我骗你有钱吗?” 没想到,韩平川竟然一本正经地道:“没钱,但是可以把人抵给你。你不知道吧,侯爷也算我们家的一员,他排行老三,我才是老四。” “我觉得你该是老二。” “什么?” 第159章 绝笔信 韩家人进去看韩长川。 柳云眠站在廊下,有丫鬟送来手炉。 手炉十分精美,而且是女子之物,里面应该还加了熏香,香气袭人。 “柳姑娘,这是二少夫人让奴婢给您的,请您稍等片刻;怠慢之处,请您见谅。” 二少夫人? 柳云眠想想,刚才似乎扫过一个年轻的妇人,秀气白皙,眉眼柔和,应该那就是陆辞所说也熟悉的二嫂了吧。 他们从里面出来后,把柳云眠当成了救星,对她十分客气。 柳云眠对上他们的客气,有些局促,道:“不必如此,医者本心而已。” 陆辞也道:“姨丈,姨母,自家人不用这般客气。大哥的病,以后还得眠眠,还得常来,你们这样,她都不好意思上门了。” 韩夫人怎么看柳云眠怎么顺眼,抹着眼泪道:“要是夫人还在,看见云眠,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你小时候,夫人就经常开玩笑,逗你长大了要娶个什么媳妇……” 柳云眠知道她是陆辞生母的贴身丫鬟,主仆感情甚笃,这份悲伤,也并不是夸张。 陆辞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不说那些了。”韩夫人让人把给柳云眠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来。 是一只巧夺天工的点翠蝴蝶金钗,蝶翼极薄,微微颤动,饰以点翠,竟和真的蝴蝶一般,难辨真假。 “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夫人送我的,现在送给你做个念想。” 柳云眠本想推辞这贵重的礼物,然而想想,还是收下了。 这是韩夫人的心意。 她收下好好保管,日后还给陆辞便是,不要在这时候强调两人做不了长久夫妻,横生枝节。 她们说话,韩大人一直都沉默。 等她们说完之后,他才温和开口,问了柳云眠一些关于长子病情的事情。 柳云眠一一细致地回答,深入浅出,讲解得通俗易懂。 韩大人听得连连点头。 韩夫人留他们在府里吃饭。 陆辞看向柳云眠,见到她眉眼之间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便自己开口推辞:“家里还有舅兄,没和舅兄说,不好太久不回去。” “好,那赶紧去吧。”韩夫人道。 她细细问过柳家来了几个人,各自准备了礼物让人回头送去。 韩平川送他们回去,路上各种沙雕欢乐多。 “我大哥要是好了,以后我娘就得催他成亲,不会催我了,哈哈哈……先把我大哥这个老大难解决了才行。” 柳云眠叹了口气。 韩大人和韩夫人,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跳脱的儿子? 龙凤成翔的感觉…… 而且都说韩平川才高八斗,她真没机会领教;但是这个性情古怪,她倒是有很深感受。 回去之后,韩平川干脆留下蹭饭。 胖丫对此颇有意见:“县太爷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请我们眠眠帮忙,不要你钱,回头还得贴你顿饭?” 韩平川气结:“你也就是遇到我好说话了,将来找个厉害的男人,一天打你八遍。” “那也不关你事,反正你是打不过我的。” “你……” “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你是能吃过我,还是能打过我?” 胖丫捏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柳云眠差点笑断气,拉着胖丫去厨房,“走,给你做糖醋鱼吃。” “我也要吃。”韩平川喊道。 小白凑热闹:“我也要。” “你哪儿来的?”韩平川被突然冒出来的她吓了一大跳。 小白歪头看他,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无辜,“你哪儿来的?” 韩平川:得了,又来了个不好惹的。 他不说了行吗? 他进去找陆辞喝茶。 韩平川问陆辞萧姮的事情。 韩家,只有他知道萧姮和离郡王闹别扭的事情。 两人说起来,都无奈唏嘘。 而厨房里,胖丫一边往灶底塞柴火一边听着柳云眠说去韩家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她撇了撇嘴。 “怎么了?那样的神情。”柳云眠笑道。 “你嫁给陆辞,可真得是亏大发了!” 柳云眠哑然失笑。 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占了什么便宜,但是世俗价值如此。 然而说亏大发,她也没那想过。 “怎么亏了?”柳云眠把锅盖好,又去一边切菜。 “你看咱们进京没遇到他之前,是不是什么都可顺利了?”胖丫振振有词。 “……还行。” “你看遇到他这两天,多少事!”胖丫扒拉着手指头,“又是他亲姐,又是他表哥……” “那不算表哥……” “反正是不是他哥吧!” “是……” “他们家,全是事儿!”胖丫下结论,“你以后就等着操心吧!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柳云眠笑道:“我也没觉得好。放心吧,这件事情以后慢慢再说。” 拖着拖着就黄了。 这个侯夫人,并不是陆辞认,她就是。 这是需要得到朝廷认可,需要皇上过目的。 皇上应该不会允许他娶个农妇做侯夫人,否则其他正经高门大户出身的贵妇们,许多人还得对她行礼,到时候不得怨气冲天? “我本来也是想开医馆的,就当寻常病人就好了。” 韩长川出手就是一千两银子,这诊金,她这辈子估计也拿不了几次吧。 当然,他需要的药,也是真的贵。 柳云眠这一次去空间里买药,就花了一百多两。 观音奴嚷嚷着饿了,柳云眠就让他在厨房的小桌子前坐下,先给他开了小灶,让他先吃。 当她只差最后一道汤的时候,翠红来了。 柳云眠看见她双目含泪,心里顿时一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隔壁,又闹上了。 这才大年初二,能不能消停两天,尊重一下这个年啊! 翠红哭诉,说是离郡王无意之中发现了萧姮之前写下的绝笔信,这会儿又惊又怒,让她来喊陆辞过去。 柳云眠:果然又来了。 这饭看起来是吃不消停了。 陆辞和韩平川匆匆跟着她去了。 观音奴咬着嘴唇问柳云眠:“娘,是,是我……母亲吗?” 他的生母,为什么要寻短见? 柳云眠轻轻拍着他后背安抚道:“或许只是误会一场。别怕,爹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第160章 半夜占便宜 柳云眠想了想,担心吓到观音奴。 ——那两个人闹起来,天雷勾地火,命都能豁上去,别吓着孩子了。 “你爹过去了,咱们就不去了。”柳云眠道。 观音奴听话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娘,她,她为什么要寻死呢?” 孩子到底也知道了。 柳云眠深吸一口气,“是因为她一时想岔了。观音奴,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很多事情,可能有时候,你也会觉得,活着很痛苦……可是你记着,活着能摆脱痛苦,活着才能有希望,知道吗?” 观音奴懵懂地点点头。 柳云眠抚摸着他的后背,“好了,快吃饭吧,吃了饭才能长大……” “长大了就能替爹娘分忧了。”观音奴大声地道。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用你为我分忧,只愿你这辈子无忧无虑。 陆辞很晚才回来。 “观音奴呢?”他问。 “睡着了。”柳云眠道,“翠微抱下去了;你吃过饭了吗?” “没有。” 饭没吃,气倒是吃了一肚子。 柳云眠去厨房把温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又重新给他煮了冻在外面的饺子。 陆辞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碗,又把桌上的菜一扫而空。 “那边好了吗?”柳云眠问。 “没有,又是怎么问都不说。”陆辞已经被折磨得没有脾气了。 这要是他的孩子,真的早就打八遍了。 可是那是他姐姐。 长姐如母。 萧姮说那是她过去写的,现在不会做傻事,让他走。 离郡王又惊又怒又担心,非要留着他一起问萧姮。 结果闹来闹去,闹到现在。 陆辞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柳云眠只能劝他不要着急,总能弄清楚,实则自己也知道,这些话多么苍白。 她其实特别想抓住萧姮的肩膀用力摇啊摇,把她脑子里的水都摇晃出来。 ——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和自己亲弟弟商量啊! 天天翻来覆去这么点破事,真的好烦人。 算了,她都不想再听了。 柳云眠开口道:“吃完早点去歇着吧。我也早点休息,明天卫夫人还要来。” “嗯。” 陆辞帮忙收拾碗筷,烧热水…… 柳云眠让他去休息,他也不肯。 然后柳云眠忽然发现,这人怎么还赖在她屋里,不走了? “哦对,我忘了给你找房间。”柳云眠道,“要不你去隔壁睡?” 陆辞面无表情地道:“炕凉。” “那……你去跟我二哥睡?” “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二哥;而且你我本来就是夫妻,哪有把我往外撵的道理?” 陆辞脱了外裳,直接上了炕,开始动手整理被褥。 轻车熟路,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开玩笑,他今天心情如此不好,想要人亲亲抱抱求安慰呢! 他去哪里?他哪里都不去。 柳云眠:“……” 时隔几个月,两人再次同床共枕。 柳云眠竟然有种熟悉以及……踏实的感觉。 陆辞自前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随时都状况百出,现在才能平心静气地问她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陆辞不动声色地套话。 比如有没有人去献殷勤,她有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始乱终弃云云…… 柳云眠困得眼皮子打架,基本想什么说什么,在陆辞那里回答就有些不合格。 不过她也没在意,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太困了。 胖丫是对的。 陆辞家,都是事儿! 陆辞贪恋地看着她香甜的睡颜,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然而手伸到半空却又停住。 他不敢。 包子在地上温暖的窝里打了个滚,哼哼一声。 陆辞觉得这货绝对是在嘲笑自己。 他心一横,摸了上去。 触感细腻柔滑,像剥了壳的鸡蛋,又暖又软…… 陆辞并没有生出亵渎之心,只从这有限的接触之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那是一种心被填满的甜蜜充实。 有她在身边,好像不管要面对什么,都没有那么让人难过了。 “眠眠?”他轻声唤道。 柳云眠睡得极沉,没有反应。 陆辞悄悄把她的被子掀开一角…… 还是没反应。 他胆子越发大了,慢慢把她被子整个掀到一边,然后把自己被子盖在她身上。 ——明天醒来,让她看看,她对自己情不自禁,可不是他占她便宜。 陆辞想着自己“奸计得逞”,柳云眠又羞又恼的样子,嘴角不由高高勾起。 就算前路已经黑暗泥泞,有她在身旁,就又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柳云眠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 她觉得像抱着火炉一样温暖。 如果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陆辞身上,就更好了。 柳云眠很有自知之明,甚至没有大吵大闹,骂陆辞占自己便宜,就先反省,是不是自己钻错了被窝。 看着石青色的被子,她知道,是了,是她睡着之后,天下美男她都敢上了! 心虚,瑟瑟发抖了。 好在检查了一下,她没流口水…… 柳云眠轻轻、轻轻地把左手从陆辞身上收了回来。 虽然触感很好,但是…… 嗯?陆辞这厮,什么时候开始不穿中衣睡觉了? 裤子还穿着呢! 柳云眠又做贼一般收回左腿。 忽然,陆辞动了一下。 柳云眠立刻死死闭上眼睛,装死。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陆辞的动静,她悄悄地把眼睛露出来一条小缝儿。 然而就撞到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陆辞说:“眠眠也醒了。” 柳云眠:不,我没醒,我死了。 她若无其事地把从陆辞被子转移到自己被子里,然后被冰得龇牙咧嘴。 “怎么了?”陆辞明知故问。 “我牙疼。”柳云眠咬牙切齿。 陆辞忍俊不禁。 正好这时候,观音奴敲门要进来,柳云眠才觉得被拯救了。 “等等,马上好了。”她开口答应一声,又瞪着陆辞,“你还不起来穿衣裳!” 陆辞:“被窝很暖,有点舍不得。”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柳云眠狠狠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穿好衣裳,开门让观音奴进来。 陆辞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起床后,众人正在吃早饭,翠红来了。 陆辞见了她,脸色就不好看,冷冷道:“怎么了?”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昨晚那俩人还是没消停。 说实话,陆辞担心萧姮的身体,担心她肚里的孩子。 但是现在被萧姮三番两次地闹,他都有些麻木了,甚至会生出一种想法——孩子没了就没了吧,倘若是先天不足,又是让孩子来受罪的。 “侯爷,”翠红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低垂着头道,“郡王说,郡王妃昨晚一夜没睡,麻烦夫人过去帮忙看看。” 柳云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就跟着陆辞一起过去。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萧姮这一次,和之前见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整个人精神恍惚,眼中不再有仇恨,但是眼神很飘。 见了他们进来,她迫不及待地要和陆辞说话,却被离郡王打断。 “姮姮,你的身体要紧。” 萧姮莫名变得听话起来,甚至不敢看离郡王,乖乖地点点头。 卧槽! 柳云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蛊,而且离郡王一夜之间就给萧姮下了蛊? 柳云眠吃惊地看看萧姮,又看向陆辞。 陆辞眉头紧锁,显然也是不解。 但是他还是对柳云眠点点头,示意她先给萧姮诊脉。 柳云眠给萧姮请过脉,如实道:“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郡王妃以后不宜情绪激动。” 不是每次,运气都能这么好的。 萧姮如释重负,垂下了视线,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被子。 离郡王轻轻拍拍她的手,随即看着柳云眠和陆辞霸气开口:“你退下,阿珩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161章 当年误会 柳云眠听话得准备退下。 ——这些人的事情,一来她非必要不掺和,二来萧姮这种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的性格,她心累。 可是萧姮和陆辞却异口同声地道:“你别走。” 啧啧,姐弟俩这么默契? 陆辞拉住柳云眠的手,“姐夫,都是一家人,我的事情,没有瞒着她的。” 萧姮听得又欣慰又惭愧。 她倘若早知道“恩爱两不疑”这句话,是不是这么多年,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了? 离郡王似乎妥协了,顿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和你姐姐之间,之前是有些误会,才会生出嫌隙。现在我们把话说开,已经好了。之前我待她粗鲁,现在当着你的面儿,给她陪个不是。” “郡王。”萧姮的泪水夺眶而出,“您不必这样维护我。我的错就是我的错,萧姮虽然眼盲心瞎,但是敢于认错。” “姐姐你在说什么?”陆辞眉头紧蹙。 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件事情,要从我到郡王身边一年后说起……”萧姮目光悔恨。 离郡王却打断她:“姮姮,那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和旁人无关,不要再提了!” “不,郡王,您让我说吧。我没有颜面告诉天下人,但是总要告诉我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妇,希望他们日后不要像我这般……” 她真是这天下最蠢的女人了。 离郡王遇到她,倒了八辈子霉。 原来,离郡王对萧姮一见钟情,加之后者聪明妥帖,对她渐渐情根深种,爱屋及乌,连小舅子都安排得很好。 萧姮对他感激不尽,伺候得更加用心。 彼时离郡王还是太子,才貌双全,身份尊贵,独一份的宠爱给了萧姮,为她顶住了重重压力。 试问谁在这样的深情下不沦陷? 萧姮也不能免俗。 她深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两个人柔情蜜意。 只是刚开始,萧姮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不能,皇室也不会允许她生孩子,所以一直用避子药。 这件事情,其实是来自于皇后的授意。 而离郡王情浓之时,总是要她帮他生个孩子。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萧姮只能苦水心中流。 为了避免触怒皇后,她一直乖乖听话服药。 她告诉自己,不要奢望太多。 保全了弟弟,自己也有容身之处,还有爱人的呵护,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如何能让她爱的人,因为自己和亲生母亲对上? 所以萧姮自己咽下了所有的苦。 她也更加体贴离郡王,主动帮他分忧。 萧姮从小受过极好的教育。 她父母恩爱,她又是嫡长女,出生之后就被父母捧在手心。 除了琴棋书画之后,她经常被父亲抱在膝上,听父亲和谋士议事。 所以在东宫的时候,她每天都陪着心爱的男人一起日理万机。 有很多公文,她都先看过,按照类型、重要程度分门别类,遇到重要事情,也参与讨论…… 离郡王对她百般满意,自然不设防。 当时他甚至在东宫放话,东宫范围内,萧姮哪里都去的,哪怕当时萧姮什么位份都没有。 后来,萧姮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指向她父亲当年蒙冤而死之事。 种种证据表明,离郡王也参与其中。 这种发现对萧姮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最爱的人,她献身的人,其实是害了她父母的人。 她知道她该为父母报仇。 她也有无数的机会动手。 可是她下不了手。 离郡王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这件事情,就成了萧姮的心魔。 之后的数年时间里,心魔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观音奴出生之后,萧姮不喜欢他,因为他的存在,让萧姮憎恨自己委身于敌。 后来太子出事,众人一道几乎覆灭…… 被幽禁的日子,离郡王对她依旧很好。 萧姮内心受到的折磨却一日也未曾减少过。 终于,等他们翻身之日,萧姮无法再忍受,便谎称自己另有所爱,和离郡王决裂…… 然后就有了之后的这一切。 萧姮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离郡王搂住她肩膀,轻声安慰:“不哭,不怪你,我不怪你,谁也没权利怪你。” 柳云眠心说,这可真是真爱无敌。 她心里还有个不住往外冒头的想法,那就是—— 当初太子被废,和萧姮有没有关系? 倘若有的话,那萧姮情何以堪? 陆辞显然也震惊于姐姐这难以想象的心路历程,颤抖着声音道:“姐姐,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和离郡王对质也就算了,可是至少应该告诉他。 他们是亲姐弟,他们有着相同的立场啊! 柳云眠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萧姮既舍不得男人死,又舍不得让弟弟承受那么多,最后选择自己咽下苦水,垂死挣扎。 柳云眠现在更好奇地是,当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正经”,让萧姮坚信离郡王有罪? 现在,离郡王又说了什么,替他自己开罪,让萧姮幡然醒悟? 这件事情,应该是一盘很大的棋吧。 谁当年在利用萧姮? 目的是萧姮还是离郡王? 萧姮捂脸痛哭:“是我傻,都是我自以为是,才会铸成大错……我对不起观音奴,对不起郡王……” 离郡王拍着她后背替她顺气,“我没怪过你,一点儿都没有。别人就更没有资格,你自己也不行!” 柳云眠:霸道总裁! “说出来了,哭这一场,以后就不提了。”离郡王道,“跟着我回去,咱们两个好好的,其他的,都会有。” 他眉眼之间,竟然闪过了一抹狠厉。 柳云眠忍不住想,难道,离郡王已经猜测出来了真相,有了报复目标? 好可怕啊! “别哭了。”陆辞开口,“姐姐肚子里还有孩子,以孩子为重。” 萧姮这才止住了哭,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多亏了眠眠,否则我的错处又多了一桩。眠眠,多谢你开解我;也多谢你对阿衍的照顾……他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柳云眠忙谦虚了几句。 “阿衍,帮你姐夫好好查查当年的事情!”萧姮一字一顿地道。 柳云眠:查吧,反正我现在一头雾水,像听天书一样。 为什么感觉萧姮那么容易轻信了人,现在又轻信离郡王的解释。 第162章 卫夫人上门 离郡王对陆辞道:“这件事,就是误会一场。你姐姐受人蒙蔽,是奸人之过。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埋怨,其他人也不许惦记。你得记着你姐姐为你付出的所有,管好你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因此就对她不敬。” 柳云眠:感觉被冒犯了。 这个离郡王,真是个情种啊! 发生了这种事情,别人肯定都得气愤几天,才能考虑对方的苦衷。 他倒好,现在就把人结结实实护住了。 突然有点羡慕萧姮怎么破? 哪个女人,不想要这样的舔狗? 萧姮无地自容。 陆辞则行礼道:“多谢郡王对姐姐的宽容。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柳云眠感觉得出来,他是高兴的,如释重负。 横亘在这俩人之间的横梁被搬走,以后这俩人,应该都会恩恩爱爱……的吧。 求求萧姮,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话说出来,离郡王连太子之位都弄丢了,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姐姐早点休息,误会解开就好,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陆辞又道。 “好。”萧姮点点头。 “眠眠,我们走。” 柳云眠亦步亦趋地跟着陆辞离开。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萧姮和她抢观音奴。 柳云眠不肯放手,急出了一身汗,然后就吓醒了。 “眠眠?” 黑暗中,陆辞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关切。 “嗯。”柳云眠长出一口气,答应一声,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疯了? 萧姮是观音奴亲娘,她和人抢什么? “做噩梦了?” “没事。” “那早点睡。明日卫夫人还要来,你还得辛苦招待。” “嗯。”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在想姐姐的事情,没有睡着。”陆辞道,“我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了。” 只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出当年设计姐姐的人来。 “眠眠,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看不起姐姐。”陆辞道,“都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我们之前,拥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对爹娘,我也至今无法释怀……” 柳云眠一下就没什么睡意了。 她想起来陆辞被破坏的祖坟。 安虎后来含糊说事情解决了,可是谁解决的?怎么解决的? 怎么想起来,让人那么不放心呢! 不行,改天见到安虎,得问问他。 第二天一大早,陆辞就出门了。 柳云眠因为没睡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观音奴道:“娘羞羞,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柳云眠笑骂道:“你不出去玩,在我耳朵边聒噪什么?” 观音奴托腮靠在桌前,怅然道:“今天本来该去外公家的,可是外公家太远了。我真的想外公他们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进京啊,娘!” 热热闹闹一大家子,多好啊。 “很快就来了。” 不过铁蛋和蜜蜜,应该是不能来的。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说不定也会带着孩子来。”柳云眠一边套着外套一边叮嘱道,“你之前也见过,就卫洲哥哥,还有他的两个双胞胎妹妹。” “行,那我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观音奴大方地道。 柳云眠原本以为卫夫人下午才能来,没想到临近中午就过来了。 她只自己来了,并没有带自家男人和孩子。 “我们多年没有在京城过年,我几个哥哥非要留我相公喝酒。”卫夫人爽朗道,“那几个混世魔王,也让他们在我娘家闹去,闹得人脑壳疼。” 她给柳云眠带来了很多礼物,给观音奴都准备了见面礼。 寒暄过后,她让丫鬟退下,自己和柳云眠说话。 “……你能进京来真是太好了,我们还能在一处待几个月。” “待几个月?” “是啊。”卫夫人遗憾地道,“我相公身上还有个总兵之职,在京城盘桓许久,本来过了年就得走。正好今年我们家老祖宗六十六岁大寿,皇上额外开恩,等老祖宗寿宴过后再让我们离开。” 柳云眠明白,她口中的老祖宗,应该就是老镇南王妃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六十六岁,确实值得好好操办一番。 “老祖宗身体康健。”柳云眠客气道。 “也就那样吧。”卫夫人道,“人老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再加上也有烦心事,所以老祖宗也不痛快。” 这就有点交浅言深了,柳云眠不好接话。 但是她隐约明白,卫夫人,应该是有意请她去看看老镇南王妃? 那她得考虑考虑。 不过镇南王在民间声望极高,子孙都是国家栋梁。 如果不是沽名钓誉,镇南王府也不苛待大夫的话,她或许也能去看看。 毕竟她本来就是大夫。 “老祖宗最是爱热闹,所以回头你要是得闲了,一定也来跟着热闹热闹。”卫夫人热情邀请她。 柳云眠笑着答应。 卫夫人话锋一转,“其实我本来是想请你去给老祖宗看看的,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我就是个孙媳妇,还是从外面回来的。我不求立功,但是怕别人说我献殷勤。而且老祖宗近来有些喜怒无常,我也不舍得你去受委屈。” 柳云眠尴尬笑笑。 这话越来越没法接了。 她明显感觉到,卫夫人这次是有意和她亲近,所以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 “对了,我啰啰嗦嗦这么一堆,还没问你,你和侯爷怎么样了?” 柳云眠笑道:“侯爷也来看我了。只是夫人,我们从前在乡下成亲,只是权宜之计。现在侯爷复爵,我也没想占便宜,婚事那一桩,就不要再提了。您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傻不傻?”卫夫人拍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侯爷洁身自爱,府里干干净净的,这你都不愿意,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柳云眠心虚,“不,不想找……我自己过得挺好的。” 卫夫人愣住,随即笑了起来:“看着你像个大人,说起话来还孩子气。别傻,听我的,好好把握住机会。你就是侯爷的原配嫡妻,谁也越不过你去。就是你不愿意和人争,侯夫人,是不是能让你一生衣食无忧,受人尊重?” 第163章 卫夫人的提点 柳云眠:“……我志不在此。” “傻妹妹。”卫夫人拍着她的手道,“你这张脸,你这精湛的医术,你以为,寻常人家能护得住你吗?” 柳云眠愣住。 她长得很美吗? 当然,她医术,确实是不错。 只是,医术好,也会被人强抢? 有没有天理了。 卫夫人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 “别说你了,就是略懂些医术的医女,都是极难得的,各家都会争抢。”卫夫人道,“就算不抢你这个人,那请你去给人治病,你去不去?” 柳云眠沉默。 这个时代,大部分时候,恐怕确实不容许她拒绝。 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爹就算现在很厉害了,也就是个举人而已。 “如果对方通情达理也就算了,”卫夫人道,“可是对方倘若不讲理,迁怒于你呢?云眠,你要有个靠山的。” “那……我不开医馆便是。”柳云眠带着几分赌气道。 “你可不是那种人,你生作个女子是可惜了,你是心里有抱负的人。”卫夫人道,“你一身医术,怎么能淹没?好妹妹,你听我一言,和侯爷好好地过,侯爷不会错待你的。” 柳云眠嘀咕道:“怎么感觉你是侯爷的说客?” 卫夫人爽朗大笑:“回头我可得找侯爷讨好处去。” 柳云眠就此岔过这个话题。 她笑着道:“夫人,正好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跟您讨个主意。” “说,你说来听听。我能帮上的,肯定帮。” 她这般热情,弄得柳云眠有些不好意思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进京的时候,我捡了个姑娘……” 她把捡到小白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小白说,她对京城有印象。我觉得她是被富养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如何帮她找到父母。” 其实她更怕的是,如果小白出身显赫,家里人会嫌她丢人,暗中处置小白。 到时候,她怕是没有什么立场再去保护小白。 卫夫人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顿了顿后才道:“你的顾虑都对。她是被人拐走的,倘若家里真的显赫,恐怕她现在已经‘死’了。贸然把她送回去,对她恐怕真的不是好事。” 果然如此。 “这样,”卫夫人道,“你先把她带在身边,就说是你亲妹妹。你是未来侯夫人,自然会有很多人请你,到时候可能会有人认出她来。你咬定了是你亲妹妹,那回头如何处理,决定权都在你手里。” 柳云眠点点头。 好吧,为了给小白找家人,也得出去走动。 就是这桩婚事,她真的不太情愿。 不是陆辞不好,是他们不相配。 卫夫人又问了柳云眠家里的情况,还说等柳厚进京之后,可以帮她引见家里人。 “我爹年前刚调任大理寺卿,门生还有几个。” 柳云眠:失敬失敬啊! 知道卫夫人娘家显赫,不知道如此显赫。 “你性子直,又初来乍到,又什么事情一定得三思后行;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问我。”卫夫人不放心地叮嘱道。 柳云眠知道好赖,真心谢过她。 卫夫人又叮嘱她,和萧姮处好关系。 “那位,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对你爱屋及乌,不难相处。” 柳云眠笑着点点头。 萧姮是不难相处,就是执拗起来的时候,让人想抽她。 不过这些,也都是离郡王承受了。 卫夫人欲言又止。 她本来想和柳云眠说几句朝廷局势,但是思来想去,这话不好说,便还是咽了下去。 卫夫人也没有多留,道:“我得赶紧回去,我那几个哥哥,好容易抓到我夫君,不能放过他。我再不回去,估计都得喝成醉猫了。” 柳云眠出去送她离开。 小白和胖丫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满脸欢喜。 见到柳云眠,她立刻把糖炒栗子分给她:“姐姐,快尝尝,可好吃了。” 胖丫心疼地嘀咕道:“二十个钱买那么一点点,能不好吃吗?” 柳云眠笑着拿过一个,剥了皮送到嘴里,又甜又糯,味道果然极好。 “回头咱们去卖糖炒栗子去。”胖丫道,“有什么难的?眠眠你研究一下,肯定炒得比他们卖的好吃。” 面对胖丫的盲目崇拜,柳云眠笑道:“咱们不能什么银子都赚了,还是老老实实开医馆吧。” 小白道:“我进去送栗子给二哥吃!二哥,二哥……” 柳明义从屋里出来,笑着道:“你吃吧,这些小零嘴,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 小白却剥了一颗,硬塞到他嘴里。 柳明义脸都红了。 正月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出去遛遛包子,带着观音奴出去散散步,活动活动。 她以为萧姮会搬走,结果并没有。 离郡王会扶着她,两人一起在外面散步,有几次还遇到了观音奴。 不过相对于柳云眠的忐忑,双方当事人都极其镇定,包括观音奴。 柳云眠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不解地问陆辞:“你姐姐,不想把观音奴要回去吗?” “为什么要回去?”陆辞笑道,“难道姐姐还不放心我吗?跟在我身边,姐姐很放心。” 好吧,是她想多了。 陆辞这些天很忙,有时候好几日才来一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柳云眠没有过问。 “昨日万神带了信回来,岳父他们已经启程了。”陆辞告诉柳云眠,“除了姐姐之外,其他人都进京了。” “啥?” 柳云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家里人都是很有分寸的,就算陆辞盛情相邀,他们也不会就那样把客套当成真的,直接拖家带口进京吧。 而且现在才正月十一,上元节都还没过,家里人这么着急? 难道是急着进京让爹温习功课?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陆辞道,“但是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小事。” “比如呢?”柳云眠不太相信。 一定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否则家里人不可能一起都来。 这听起来,有点抛弃家业,另外重来的意思了。 第164章 陆辞的安排 陆辞道:“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具体的,他其实也说不太清楚。 他只隐约听说,好像是村里有人嫉妒柳家过得蒸蒸日上,做了些手脚。 “做手脚?” 柳云眠想不太出来。 “二哥之前和村里一个娇娥好过吗?”陆辞问。 “没有。”柳云眠道,“我问过二哥,他就没喜欢过娇娥。但是娇娥可能喜欢他……” “听说那个娇娥闹和离,说是和二哥有关系。” 柳云眠气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她二哥在京城,隔山打牛啊! “你买的地,也被地邻占了便宜。后来李哲出来主持公道,又被说是包庇亲眷……” 总之,没什么大事,但是都挺恶心人。 “董里正在捣鬼,是不是?”柳云眠气呼呼地道。 “可能有他的手笔,但是更多的,是村里人嫉妒眼红,恨不得柳家倒霉。” 柳云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后,她闷声道:“村里人肯定也不都是那样的,就是有跳梁小丑上蹿下跳,令人心寒。” “嗯。”陆辞点点头。 看清楚人性之后,依然能看到沉默的大多数,难能可贵。 “就是大哥,肯定心疼他的地吧。” 仔细想想,可能最不舍得背井离乡的,就是爱他土地爱得深沉的柳明仁。 然后再舍不得家人的,就是柳云杏。 李哲不走,柳云杏还得留在临州。 “也还好。”陆辞道,“大哥那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心寒。” 原来,柳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张氏娘家就来借钱。 第一次借十两,张氏和婆婆高氏说了。 高氏说,都是亲戚,有难处,借吧。 高氏是心疼儿媳妇,不想她为难;再想想这么多年,确实家里穷,也愧对亲家。 可是第二次,张家又来借,这次借二十两,时间还不够一个月。 张氏急得都哭了。 这不摆明了上门占便宜吗? 可是张家振振有词,表示就是用一个月,年底杀了猪卖了粮就还。 张氏实在没办法,就偷偷从账上挪了二十两银子,千叮咛万嘱咐,娘家一定要按时还钱,否则她没法对婆家交代。 结果到了年根底下,她回娘家要钱,娘家对于这笔银子矢口否认。 张氏又急又气,竟然想上吊。 幸亏被柳明仁及时发现,这才没有过年办丧事。 柳明仁说,这银子,咱们不要了。 张氏嚎啕大哭,对娘家彻底死了心。 但是柳明仁和张氏都明白,除非搬走,否则以后和张氏娘家,只能越来越僵。 所以陆辞派人去接,他们也愿意进京。 柳云眠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买了房子,京城生活起来,比乡下方便。大哥大嫂都是勤快的人,做点小生意也饿不着。” 大家在一起,相互照应。 陆辞道:“你这里,还是稍微有些偏远。我在侯府边上又买了一处宅子,这几日盯着人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有空的时候再去看看缺什么……” “给我家人住?”柳云眠惊讶道。 陆辞笑着点点头。 “不要。”柳云眠当即拒绝,“不能让你破费。而且住你的房子,他们也不会安心。” 陆辞慢条斯理地道:“和我见外,分得这么清楚?” 柳云眠隐隐觉得他生气了。 嗐。 “不是,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柳云眠弱弱地解释道,“谁家也不会这样。而且,我还有房子……” “我买的房子,也是你婚前的嫁妆。” 柳云眠:??? 难道半夜睡觉的时候,他拿着她的手摁手印了? 陆辞表示,就是这么回事。 柳云眠:“……” 哎,她给他银子行不行? 陆辞:好的,两万两银子。 柳云眠:“……” 你怎么不去抢,买那么贵的房子! 把她卖了,都不值那么多银子。 “也想让你,风光大嫁。”陆辞道,“等岳父春闱之后,我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柳云眠:“不是,咱们的婚事……” 那不是假的,权宜之计吗? 然而对上陆辞深邃的目光,她可耻地软了下来。 “不是,不是已经成过亲了?” 陆辞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起来那只拉在他身上的母鸡! 如果那就算成亲,那是他一辈子想起来就郁闷的噩梦。 不行! 他的婚事不该是那样的。 他要昭告天下,风风光光把柳云眠娶进侯府,为她请诰命,让她成为侯夫人。 总之,陆辞根本不给柳云眠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把这件事敲定了。 “爹,爹——”观音奴从外面跑进来,满头都是汗,进屋就脱衣裳。 “小祖宗,小祖宗,别脱。”柳云眠忙道,“一会儿凉着了,又得难受。” “爹!”观音奴跳到陆辞身上让他抱,“我要看花灯!我要出去看花灯!” “上元节又没到,你看什么花灯?”陆辞满头问号。 “上元节,我说上元节!”观音奴委屈地道,“我娘不让我去,我娘说人多。您说,我娘是不是欺负小孩儿?” 陆辞笑道:“去,都去,到时候爹派人护着你,不能让你被人拐去卖了。” 说完他又和柳云眠道:“上元节晚上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看灯。” 上元节有很多民俗很好玩。 比如城中妇女,会结伴去摸城门上的门钉求子。 他可以带柳云眠去凑凑热闹。 更别说,还有传统的看花灯,看杂耍,走百病,以及人约黄昏后的暧昧。 陆辞心里很期待。 他想带着柳云眠好好逛逛。 转眼间就到了上元节。 灯火流转,香车宝马,人群熙熙攘攘。 柳云眠买了一盏流光溢彩的宫灯,转身却不见了其他人,只有陆辞还在身后。 这,人呢? “我让胖丫带着他们玩去了,他们要去看杂耍。”陆辞道。 “我也想去看啊。” 干啥就把她一个人留下,一点儿不讲义气。 陆辞哭笑不得。 柳云眠,真是一点儿都不解风情。 “那边有卖好吃的,去看看?”陆辞挑眉问道。 “哪里?” 果然,一听好吃的,她就来了精神。 “这边,跟我走。”陆辞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第165章 路遇刁妇 柳云眠却把手从他手里拔出来,“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拍花子拍到我头上,算他们眼瞎。” 而陆辞,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手拔出去,竟然握不住。 媳妇力气太大是一种什么体验? 是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泪奔。 陆辞觉得,他是不是该假装柔弱? 哎,实在拉不下脸。 “等等,眠眠你慢点。” 看着已经灵活地在人群里挤出去很远的柳云眠,陆辞忙追了上去。 柳云眠闻着香气找到了馄饨摊儿,然后要了两碗荠菜馄饨。 等着馄饨的时候,陆辞又去隔壁摊位给她买了烤羊肉和扁豆香薷汤。 柳云眠吃得不亦乐乎。 尤其这羊肉,烤得火候恰到好处,又香又嫩,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胖丫肯定也喜欢吃,不知道她们跑到哪里去了。”柳云眠道,“陆辞,你怎么不吃?” 陆辞这才拿起一串烤肉,“放心,我让韩平川带人陪着她们。” “韩平川?” 让他做苦力,不太好吧。 毕竟这位在京城,也是魏晋风流的风云人物。 陆辞毫无负担地道:“你帮了他大哥那么大的忙,他该帮你做事。” 柳云眠大笑:“我就怕他对付不了胖丫。” 胖丫简直就是韩平川的克星。 两大碗小馄饨很快被送上来,热气腾腾。 这量,很良心啊。 柳云眠吃了肉,又喝了香薷汤,这一大碗二十个小馄饨,吃起来就有点费劲。 陆辞倒是胃口极好,把自己碗里的馄饨一扫而空,而后道:“不如你包的鸡丝小馄饨。我想吃你包的了。” 柳云眠:“等我回头再给你包。” “不想吃了?”陆辞见她半晌不动筷子,伸手把她面前的碗端过来吃起来。 柳云眠脸都红了:“……” 正尴尬间,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嫌弃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赶紧把他们都给我撵走!” 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京城这个地界,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这里房子上随便掉个瓦片,都能砸到好几个三品大员的地方,谁的口气这么大? 柳云眠寻声望去,就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满头珠翠,宛如行走的首饰盒子,正坐在滑竿上,趾高气扬地吩咐。 她身后带了丫鬟婆子侍卫,林林总总得有二三十个人。 好大的派头。 她手指的,正是柳云眠和陆辞坐着的馄饨摊。 怎么,她要吃个馄饨,就要把别人的碗砸了? “这谁啊?”柳云眠忍不住偷偷问陆辞。 与此同时,他们周边的人,已经开始纷纷离开座位。 馄饨摊的老板,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都要哭了,喊着让人结账再走。 可是很多人一哄而散,留下他们两人欲哭无泪。 柳云眠看得极其无语。 这都什么人? “不认识。”陆辞淡定地吃着她剩下的馄饨,“你还吃不吃了?你不吃的话,我可都吃了。” “吃吧,我吃撑了。” “那一会儿正好带你去城门那里逛逛,消消食儿。” 陆辞想到自己的“求子”大计,莫名兴奋起来。 柳云眠小口喝着摊主送的馄饨汤,等着陆辞,无视那个嚣张的妇人。 没想到,妇人见到他们俩不买账,恼羞成怒:“来人,把他们给我撵走!什么贱民,敢给我上眼药。” 陆辞抬起手指,一根筷子直接飞了出去。 那根筷子,直接插在了妇人高耸的发髻之上。 妇人被吓到了,嘴巴张开,宛如血盆大口,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她大概以为,筷子伤到了她。 妇人身边的丫鬟,反应了片刻后,忙上前帮她。 滑竿被放下,丫鬟从妇人头上拔下了那根筷子。 柳云眠对陆辞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陆辞是侯爷,还是离郡王的小舅子,遇到一个让他忌惮的人,概率不高。 而且这个妇人,一看就是没脑子。 “放肆!”妇人身边的丫鬟呵斥道,“你们可知道我们夫人是谁?” 陆辞懒得理她,眼皮子都没掀。 柳云眠则自在地摆弄着买来的灯,也全然无视这群苍蝇臭虫。 “我们夫人,是镇南王府的姑奶奶,还不滚开!” 镇南王府? 啧啧,这个名头,实在太过耳熟。 柳云眠想了想,这是卫戈的姑姑? 怎么嚣张成这样? 她觉得卫戈和卫夫人,挺正常的啊!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卫夫人提到过,镇南王妃最近很郁闷,脾气不好。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女儿吧。 有这样的女儿,是挺糟心的。 话音刚落,卫戈带着人赶来。 看到陆辞和柳云眠,他拱了拱手:“侯爷,柳姑娘,打扰了。”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神情,柳云眠顿时有点明白他对这个小姑姑的感觉了。 “小姑姑,”卫戈转而对着滑竿上的妇人道,“祖母让你回府。” 回府? 柳云眠吃瓜吃得有点不明白了。 这妇人,应该已经嫁人了吧。 回哪个府? 镇南王府还是她自己家? 但是想想妇人耀武扬威都是打着娘家的旗号,想来嫁得应该不是很如意。 不过能比得过王府门第的,确实也不多。 “放肆!”妇人恼羞成怒,指着卫戈骂道,“别以为你当了什么总兵,就能对我指指点点,我可是你的长辈。他们侮辱我,你还不把他们撵走!” “这是镇通侯和他……未来的夫人。”卫戈老脸羞得通红。 家门不幸! 镇南王府什么都好,就是有这么个极品。 妇人傲然道:“不就是那个被人打断腿,夺了爵位的镇通侯吗?” 柳云眠:阿姨,你这么说话,真的没有挨过揍吗? 怎么感觉,卫戈来了之后,她气焰更嚣张了? “小姑姑慎言!”卫戈恼怒地呵斥道,“你们,把小姑姑抬回王府。谁敢停下来,我就打断谁的狗腿!” 可怜抬滑竿的这些人,谁都得罪不起,但是在被打断腿的威胁下,抬着妇人灰溜溜地离开。 妇人骂骂咧咧,刁蛮的样子,比乡下妇人都不如。 等妇人离开之后,卫戈又郑重对陆辞和柳云眠道歉。 “卫总兵言重了。”柳云眠谦虚几句。 陆辞倒是不客气:“镇南王府的脸,就由着她这般踩在地上?” 柳云眠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怎么打人专门打脸啊! 第166章 美救英雄 卫戈苦笑,拱拱手道:“家门不幸,让侯爷见笑了。” 陆辞在桌下一把抓住柳云眠作乱的腿。 柳云眠:“……” 混账啊! 要点脸好吗? 她这老脸都通红了,这不是打情骂俏是什么?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当着人在桌子下玩这些花样? 她要脸啊! 陆辞却不动声色,直截了当地道:“既然知道是家门不幸,我劝卫大人,还是早点清理门户。镇南王府数十年的基业,都是卫家男儿用命拼出来的,不能毁于妇人之手。” 卫戈咬牙,又对着他拱拱手之后才告辞。 陆辞扔了一块银子给摊主:“够了吗?” 他帮那些逃单的人都买了。 摊主对他千恩万谢,“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老婆子,再去给贵人下两碗馄饨。” “不必。”陆辞道。 柳云眠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松手!” 真以为她不踢人? 她怕一脚把他给踢废了。 她不想负责,所以得冷静。 陆辞见她恼羞成怒,这才松了手,逗她道:“娘子以后在人前,还是要给我些许面子的。你这种小动作,瞒不过卫戈的。” 柳云眠气结:瞒不过你还抓着我的脚! 臭不要脸。 以后让他得罪人,她绝不开口。 陆辞见她生气,也知道该如何哄她。 “想不想知道卫家这个姑奶奶的事情。” “谁想知道……”柳云眠小声嘀咕。 休想拿捏她。 好吧,她承认,她想知道。 “不过既然你要说,我也就勉为其难听一听,你说吧。” 陆辞看着她竖起耳朵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知道自己那么可爱吗? 还是不知道得好,就让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这是镇南王妃唯一的女儿,因为小时候出生之后体弱多病,所以娇生惯养。成亲之前就和人私相授受,闹着非要嫁给府里的下人……” 柳云眠听得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蠢货! 来报仇的吧。 “镇南王府也认了,提拔她那个相公。那人确实也可圈可点,奈何她又变了心,被人捉奸在床……” 柳云眠:这大姐,是把自己当成了三千面首的公主吗? 这般惊世骇俗,就是镇南王府想保住她都不容易吧。 这是挑战了公序良俗啊! “她平时行事也是如此荒诞,镇南王府上下拿她都没有办法。主要还是对她狠不下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辞道,“日后我们倘若有女儿,一定不能娇惯。” 他丢不起这脸。 柳云眠:啥? 女儿? 他们俩之间怎么可能有女儿? 无性婚姻生不出孩子的! “她是镇南王妃最大的心事,却又无可奈何。”陆辞道,“要我说,这种女儿,直接勒死算了。”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少慷他人之慨。那是亲生骨肉,是你嘴皮子上下动动,就能斩断的?” 比如观音奴,将来要是做错了事情,她能狠下心? 毫无疑问,不能。 再生气,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能杀了他。 那是自己放在心上的孩子。 更何况,如果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如何舍得? 她最多只能拘着自己孩子不出门吧。 不管怎么说,放这种晦气的东西出来,镇南王府确实也有些失职。 不过卫戈匆匆跟来,可见王府也没少操心。 “以后得好好教观音奴,不能让观音奴长歪了。”柳云眠心有余悸地对陆辞道。 还好,观音奴三观挺正,不会歪成这样。 陆辞:“……好,听你的。” 她那么喜欢孩子,那就多生几个。 她肯定能把孩子教好。 两人从馄饨摊离开,又继续逛。 走到卖面具那里,柳云眠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挑了一个傩面具。 “怎么喜欢这个?”陆辞哭笑不得。 “我凶不凶?”柳云眠套上面具,对陆辞张牙舞爪道。 “凶,像包子一样凶。” 柳云眠:“……后面那句你可以不说的。” 一只天天认为自己是猫的金线豹,能有多凶? 最多奶凶。 为了“报复”陆辞,她给陆辞选了一只兔子面具。 别说,陆辞戴上去之后,还很可爱呢! 陆辞要摘,她偏不让:“戴着,戴着。” 陆辞见她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也就没摘下来。 过节让她高兴高兴。 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弥足珍贵。 “我带你去摸门钉。”陆辞又道。 “那是什么讲究?”柳云眠对于京城的讲究不甚明白。 “祈福。”陆辞信口扯道。 “哦,那我们去。” 谁不怀着美好的愿望呢? 陆辞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人多,别把我们冲开了。万一有人暗杀我,你也能保护我。” 柳云眠:“???” 陆辞,你脸呢? 丢地上不要了? 陆辞却握紧手中微凉的手,带着柳云眠跟着众人一起往城门方向走去。 然而陆辞的愿望,还是落了空。 两人走到半路,就被前面的骚动挡住了路。 “我怎么听着,是胖丫的声音?”柳云眠踮起脚来道。 嗯,还是看不见。 人实在太多了。 没想到,腋下忽然多了一双手,然后她就被举了起来。 柳云眠:“……” 卧槽! 来不及害羞,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被人围成一圈的,正是胖丫他们几个人。 具体情形,有点复杂,容她反应一下再来描述。 小白牵着观音奴的手在旁边站着,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韩平川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脚,有些狼狈。 而当中c位,便是胖丫。 胖丫四周横七竖八地倒了好几个男人,哎哎呦呦地在地上呼爹喊娘,被收拾得极惨。 韩平川:“打得好!混账东西,竟然来敢暗算我。” 胖丫:“赶紧闭嘴吧,打又打不过,现在叫起来比村里的娘们还厉害。” 韩平川:喂喂喂,咱们俩是一伙的。 就不能让我再感动时间长一点吗? 胖丫:你敢动吗? 我看你被打瘸了。 她上前道:“怎么样了你?真是个废物。不就这么几个人吗?都对付不了。” 真是拖后腿。 那几个人也是很冤。 他们就是冲着韩平川来的。 韩平川这张嘴,尖酸刻薄,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会被人报复。 今日见他身边也没带什么人,所以这些人就一拥而上。 没想到,韩平川身边那个胖丫头,竟然比侍卫还厉害。 痛心,就这样被人打倒。 第167章 女强男弱 柳云眠目瞪口呆。 然后更劲爆的在后面。 她眼睁睁地看着胖丫,打横把韩平川那个“废物”抱起来,扭头对小白和观音奴道:“走啊!咱们找人去。” 那画面实在太美,柳云眠都不好再看下去。 她挣扎着从陆辞身上下来,犹豫着道:“要不,你让人去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 他们就假装没看到吧。 估计韩平川已经不想活了吧。 陆辞看到后大笑起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走吧,咱们过去看看。你给韩平川看看,别再出什么差错。” 也是。 于是,韩平川挣扎却不得的模样,就被两个人当面撞破。 韩平川羞愤欲死。 胖丫看到他们很高兴:“找了你们一晚上都没找到。眠眠,你快来给这个没用的县太爷看看!” 别再说她不知道他身份了。 他是县太爷。 可是还是没用,哼! 韩平川:“信不信我抄你家?” “那我谢谢你。” “毒妇!” “你再说我撒手了。” 她放的是手,他就得撒手人寰。 韩平川脸红脖子粗:“你放我下来!” 胖丫:“就是我人好,不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直接就给你扔地上。” 她没好气地说着,慢慢把人放在地上。 柳云眠上前帮他检查,道:“扭伤了,没有大碍。我家里有膏药,回去给你贴两贴,养半个月就好了。” “伤筋动骨不得一百天吗?”韩平川道。 “你这算哪门子的伤筋动骨?”胖丫抢白道,“命真金贵。” 韩平川气结,“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要得罪我,我能抱着你吗?我闲得没事,力气没地方使啊!” 两人热热闹闹地拌嘴,听得周围几人都忍俊不禁。 最后,胖丫又道:“行了,大过节的,别给大家添乱了。我带你回去,你们继续玩吧。” 柳云眠道:“也没什么好逛的了,一起回去吧。” 可是观音奴和小白,都意犹未尽。 “娘,再玩一会儿行不行?我还不困呢!”观音奴举着他的鲤鱼灯,恋恋不舍地道。 陆辞一锤定音:“不着急,时间还早。胖丫,你把他带回去。” 添乱扯后腿的东西。 “好嘞。”胖丫又把人抱起来,“走了。” 她不能熬夜,她得赶紧回去睡觉。 韩平川挣扎不已:“放开我,我自己走,我……” “你再这么多话,我就揍你了。”胖丫威胁道。 韩平川立刻把嘴闭紧。 胖丫她真能干出来啊。 他惹不起。 他把头死死垂在胸前,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胖丫稳稳抱住他,在人群中从容地大步穿行。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喜感。 观音奴兴奋地看着两人的面具,好奇道:“爹,娘,你们的面具是不是该换过来?” 柳云眠大笑,把自己面具摘下来给他玩,“你爹就喜欢这个,咱们不能夺人所好。” 陆辞瞪了她一眼,眼底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他也没摘下面具。 难得柳云眠高兴。 “包子呢?”柳云眠环顾四周问道。 包子是跟着观音奴的。 话音刚落,包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咬着柳云眠的裙角。 我在这里呢! “人多,别踩着你。”柳云眠道,“我们要去城门摸门钉祈福,走吧。” 小白却歪头道:“摸门钉?眠眠姐你要求子吗?” “啊?”柳云眠惊讶。 她求哪门子的子啊? “摸门钉是求子呀。” 陆辞庆幸自己现在戴着面具,所以心虚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然而柳云眠的关注点却跑偏了。 她惊喜道:“小白,你听人说的,还是自己想起来的。” 小白愣住,想了想后道:“我自己知道。” 柳云眠很高兴:“看起来,你在慢慢恢复记忆了。” 小白点点头,又道:“其实想不起来也不要紧的,我现在过得就很快活。” 之前她总是想,想得头都要炸了。 但是胖丫告诉她,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 无论如何,日子都是一天天过去。 慢慢的,她就不再苦恼和纠结了。 柳云眠道:“你说得对。” 尽力想,但是想不起来,也不纠结。 “眠眠姐,你是要求子吗?可是你都有了观音奴,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生个女儿也很好。” 这话是陆辞说的。 柳云眠:“……你故意骗我?” 她还没找他呢,他竟然还敢搭话,骗子! 陆辞:“你看,皇上在城楼上了。” “哪里哪里?” 柳云眠很好糊弄,当即被他牵着鼻子走。 小白也道:“皇上真的出来了!可惜胖丫走了,她还惦记着看皇上呢!” 上元节皇上有时候会带着后宫的娘娘们登上城楼,与民同乐。 这也是后宫娘娘们为数不多的出宫机会。 皇上露面,人群中一片欢腾之声。 “跪下。” 陆辞拉着柳云眠,随着众人一起给皇上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轰响。 地上那么凉…… 柳云眠心中暗道,早知道要磕头,她宁愿不见皇上。 不就是了两只眼睛一张嘴吗?有什么好看的? 她没发现,陆辞把她拉倒的时候,默默地把袍子撩起来,垫在她膝下。 他们离得有点远,看脸是看不清楚的,只能看到皇上明黄色的龙袍在灯光下十分显眼,身后跟着一群花花绿绿衣裳的后宫美人。 柳云眠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小声地问陆辞:“皇上身边的,是皇后娘娘吗?” 算起来,那岂不是观音奴的祖父祖母? 真是太近的血缘关系了。 “不是,是高贵妃。”陆辞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宫了。” 柳云眠有心想问,皇后和离郡王的关系,但是场合不对,便没开口。 不过她想到了,高贵妃,是永嘉公主的生母。 永嘉公主在陆辞复爵的过程中,好像起了很大作用,“背叛”了高贵妃。 高贵妃自己有儿子,和离郡王陆辞他们,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柳云眠还亲眼见过永嘉公主的车驾在侯府畅通无阻。 如果不是她,是不是陆辞现在已经尚主了? 第168章 杂耍偶遇 想到这里,柳云眠试探着问道:“永嘉公主也在?” 陆辞不动声色地道:“太远,看不见。” “哦。” 柳云眠也不好多问什么。 毕竟陆辞已经明确表示,他对永嘉公主没有起心思。 自己再提,好像就不太好了。 不过说实话,柳云眠对永嘉公主挺好奇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往往都是父兄丈夫的附庸,活着好像都为了成全男人。 而永嘉公主,却“背叛”了自己的兄弟,来帮陆辞。 为了自己的爱情,她也是勇气可嘉。 观音奴兴致缺缺,催促道:“爹,娘,我们快走吧。我想要去看杂耍!” “行,走。”柳云眠惯孩子,而且她也很感兴趣。 几人带着包子来到杂耍这边。 或许因为很多人都往城楼那边簇拥而去,瞻仰龙颜,所以这会儿看杂耍的人并不多。 柳云眠几个人挤到了最前面。 这应该是个杂耍班子,从几岁的孩子到二三十岁的成年男女都有。 什么抖空竹,爬杆,各种柔术表演…… 观音奴看得十分高兴,柳云眠起初也觉得很好,但是看着看着,心里就开始生出不忍。 杂技这件事情,虽然是在突破人类极限,但是是建立在杂耍人痛苦之上的。 她们现在正在看的项目,叫吊小辫儿,是在中央立着一根杆子,上面系着类似滑轮的东西,滑轮上有绳子。 绳子一端被系在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的辫子上,另一端被人拽着。 小女孩看着和观音奴年纪相仿,但是身体更瘦更矮,瘦得脸上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一半。 小孩子升到半空中,在半空中做各种动作,引得周围人纷纷叫好。 除了头皮承力之外,她的手脚偶尔能靠在杆子上帮忙分担一点自身的重量。 虽然小孩极其瘦小,但是头皮肯定被拽得生疼。 柳云眠看得有些不舒服。 观音奴到底小,跟着众人一起喝彩。 不过陆辞看出来了,对他们道:“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柳云眠悲天悯人,尤其见不得孩子老人吃苦,他一直都知道。 观音奴却嚷嚷着还要看。 柳云眠就道:“看吧,一会儿多给那孩子一点儿赏银。” 她的怜悯,丝毫改变不了这孩子的困境。 多给点钱,哪怕只有今晚,能让班主高兴,给他添一碗饭也是好的。 表演结束之后,那孩子被放下来,端着碗给众人行礼讨钱。 柳云眠显然并不是唯一怜悯她的人,周围人纷纷慷慨解囊。 看得出来,班主其实也是在利用众人的怜悯心。 柳云眠抓了一大把铜钱放到她碗里。 那小女孩连连对她鞠躬:“夫人发大财!” 观音奴手里还有一串没吃完的肉,柳云眠便和他商量,让他把肉串给小女孩。 观音奴向来是个大方的,便把肉串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端着碗,怯怯地看向班主。 柳云眠想想,又抓了一把钱扔进碗里。 满脸横肉的班主喜笑颜开,道:“夫人赏你的,还不快拿着谢谢夫人!没眼色的小兔崽子。” 小女孩接过肉,一边谢着柳云眠,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好像晚一秒钟,肉就会被人抢走一样。 做这些的时候,她还不忘端着碗,继续找别人要钱。 看着真让人心疼。 更让人心疼的事情在后面。 旁边一个混子模样的男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拽下女孩的裤子。 柳云眠见状简直出奇愤怒了。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狗东西! 她抬手就要打过去,却听周围人哄堂大笑起来。 男人也哈哈大笑:“小杂种,过了个年,你这东西还是没长啊!” 小女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女扮男装的男孩,慌不迭地提起自己裤子,脸羞红一片。 可是那混子往他碗里扔了四五个钱,他就不敢发作了,提着裤子,忍着泪继续往下走收钱。 班主对此也习以为常,笑道:“大爷看了我们小杂种,不得多给几个钱?” 混子笑骂道:“滚一边去,谁没有,你还当成稀罕玩意儿卖啊!” 班主显然和他很熟,得意道:“您还真别说,他八岁了,一直不长大,不稀罕吗?” 柳云眠大吃一惊。 这孩子…… 已经不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了,应该是先天性的缺陷了吧。 侏儒症? 在杂耍班子里,吊小辫儿这种活计,只能给小孩子做,因为成年人头发很难承受自身重量。 孩子们就算苦,也能看到点希望,再大些就去练别的了。 可是这个被大家都叫做“小杂种”,甚至没有个名字的男孩,先天不足,反而成了这个项目上的“优势”。 他可能,得一直做这个很多年吧。 唉。 她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着那孩子把满满一大碗钱交给班主。 班主让他站在一边等着,他就在一旁缩手缩脚地等着。 天气这么冷,他却穿得单薄,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有些发抖。 柳云眠悄悄挪过去,站在几步之外对他招招手。 这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新的表演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那孩子也是个乖巧的,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乘人不备,慢慢挪了过来。 柳云眠塞给他一块碎银子。 那孩子握住银子,眼神忽然震惊,然后死死握住银子,笑了。 他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银子贴身藏好,然后收拾起自己的小欢喜,若无其事地又挪回去。 柳云眠看着他这般,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他以后还有希望。 “走吧。”陆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握紧柳云眠的手轻声道。 “好。”柳云眠回头对他笑笑。 灯光下的温柔笑意,眼神之中的悲悯,让陆辞看得挪不开眼。 观音奴过来握住柳云眠另一只手,“娘,陪我去吃东西吧,我肚子好饿好饿,可以吃掉一头羊那么多。” “刚才吃了肉,肉串都没吃完呢。”柳云眠笑骂道。 “娘,就要吃。” “吃吃吃,走吧。” 小男孩满眼羡慕地目送他们离开。 第169章 娘是我自己的 柳云眠和陆辞带着观音奴和小白去吃了东西,也给包子弄了点肉吃。 观音奴听见远处叫卖金花饼,嚷嚷着要吃。 柳云眠站起身来道:“我去买。” 陆辞却按住她,“你坐,人多,我去。” 说完,他迈着两条大长腿往人流中挤过去。 陆辞在的时候,小白不太敢说话。 她害怕陆辞,总觉得后者十分严厉。 所以陆辞离开后,她立刻兴奋起来。 小白对柳云眠挤眉弄眼:“侯爷想让你给他生个孩子,嘿嘿。” 柳云眠:“……” 谢谢你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你们俩生的孩子肯定很好看。” 柳云眠:“呵呵,那可不一定。” 万一正正得负呢? 呸呸呸,她什么时候要和陆辞生孩子了? 被小白绕进去了。 观音奴本来在享受羊肚汤,闻言忽然生气,把勺子扔回到碗里:“我不吃了。” 柳云眠诧异:“怎么了?不好喝吗?那等等你爹给你买饼来吃。” “娘,您要给我生弟弟妹妹了吗?” “没有啊!” 哦,不对。 “你娘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柳云眠道,“但是我没有,我和你爹,不会生孩子的。” “真的?”观音奴眼神亮了。 小白见状道:“观音奴,你想吃独食可不好。” 她一针见血地就戳穿了观音奴。 观音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却还是委屈地大声道:“我希望我娘就喜欢我一个,永远最喜欢我!” 来个更小的,他都会忍不住喜欢,更何况娘呢? 而且,他还不是娘亲生的…… 他为什么不是娘亲生的? 观音奴越想越委屈,全然忘了之前还和柳云眠说,想要她生弟弟妹妹。 他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他就成了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了。 他会不会像那个杂耍的孩子一样可怜? 不,他更可怜呢! 毕竟他得到过爹娘全身心的爱,失去了更难受。 柳云眠哭笑不得,连忙轻拍着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不生,我不生,最喜欢观音奴,别人都比不过你。” 小白却一本正经地道:“观音奴,你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独占!你自己现在是好了,可是以后别人都有兄弟姐妹相互扶持,一起赡养父母,你呢?” 柳云眠惊讶,小白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谁告诉你的?”她不由问道。 “没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啊。”小白理直气壮地道。 观音奴哭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他红着脸道:“娘,那你先生个妹妹好不好?我喜欢妹妹,弟弟太淘气了。” 他喜欢蜜蜜比喜欢铁蛋更多。 还是女孩子好。 柳云眠:“不生,娘一个也不生。” “生一个吧。”观音奴道,“生个妹妹。” 妹妹又香又软还挺听话。 柳云眠:孩子,我们换个话题。 我和你亲舅舅之间隔了千山万里,他也不能隔空打牛,他们俩生不出来! “侯爷那是怎么了?” 小白眼尖,她都看到陆辞拿着饼往回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拐了个弯儿,然后人就不见了。 柳云眠还没看到,“怎么了?” “侯爷跑了。” 柳云眠哈哈大笑:“那让他跑吧,咱们趁热喝咱们的羊肚汤。” 这羊肚汤,真是太鲜美了。 她都吃饱了,还又喝了一大碗,意犹未尽。 小白也是个心大的,低头高高兴兴喝汤。 柳云眠都要结账,陆辞才回来,把买来的饼放在中间让他们吃。 没等柳云眠问,他就主动开口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我看到怀玉姐了,所以追上去说了几句话。” “怀玉姐?是韩长川……” 惦记那个? “嗯。”陆辞点头,“原本他们两个青梅竹马,只可惜,大哥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 “怕怀玉姐守寡,所以拒绝了她,然后她就另嫁了?而且,她现在过得不太好?” 陆辞“嗯”了一声。 她这小脑袋瓜子,想这些事情总是转得飞快。 对于人世间这些求而不得,她好像总是看得很透。 柳云眠:电视剧小说狗血言情,那是白看的吗?我都是大师级的! “那也没办法了。”柳云眠道,“最好放下执着,否则也只是白白痛苦。”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年没有决心,这时候再想,已经晚了。 “大哥后悔了。”陆辞低声道,“他说,当年倘若他娶了怀玉姐,就算日后自己不在了,韩家的人也会好好照顾怀玉姐。而不像现在,日日煎熬,不得解脱。” 张怀玉怀孕三次,但是每次都保不住。 她那个纨绔夫君抬了一房又一房小妾,生了五六个孩子,对张怀玉也愈发不满起来,动辄打骂。 偏偏张家人,也都是和稀泥的,根本不替张怀玉出头。 韩长川有意帮忙,却没有立场。 柳云眠听得都暴躁了:“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 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陆辞:“……自然是要帮怀玉姐解脱了。” 算算日子,张怀玉小月子还没坐完,这就跟着她那夫君一家子女人出来了。 他刚追过去问,张怀玉没说什么。 但是看她苍白的脸色,陆辞就知道她过得不好。 柳云眠诧异:“你帮忙?” 刚才陆辞过去的举动,是想帮张怀玉撑腰? “嗯。”陆辞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怀玉姐对我也很好,大哥对我更好。只是他们两个,性子都太温吞,所以才……我推他们一把。” “这,好吗?”柳云眠迟疑道。 她觉得别人感情的事情,不该插手。 但是陆辞这般理直气壮,她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好的,总不会比现在更差。”陆辞道。 “那你想怎么帮忙?”柳云眠八卦。 “我还没想好,但是会有办法的。”陆辞淡淡道,“你回头也帮我想想。” 柳云眠:“……” 所以,她这算自投罗网? “哦。”她点点头。 如果是帮助另一个女人脱离苦海,这从道德上来说,也让人愉悦。 第170章 得偿所愿 他们吃完之后,观音奴终于困了。 陆辞喊了个暗处的侍卫出来背着他,又指着小白道:“先护送他们回去。” 柳云眠:“你不回去?你有事啊!那先去忙吧。” 陆辞笑道:“不是我,是我们。走,带你再逛逛。” 柳云眠:“不要了吧。” 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还得分几波回去啊! 而且今天吃吃逛逛,她都累了。 陆辞却拉着她的手,往人群中走去。 柳云眠只好跟小白摆摆手,跟着陆辞往前走:“去哪里呀?” 或许因为刚喝了热汤的缘故,柳云眠的脸上带着热气蒸腾出来的粉色。 陆辞莫名不想她这般被人看到,伸手拉下她头上的面具。 柳云眠:“干什么?” 陆辞把自己面具也拉下来,“好看。” 柳云眠看不见自己模样,但是能看到陆辞变成“兔儿爷”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好看,确实好看。” 陆辞握紧她的手,“别被人冲散了,这会儿可真没有侍卫暗中保护了。” 柳云眠:“切,看不起谁呢?” 胖丫能力克好几个壮汉,她更行。 陆辞带她往城门处走去。 “咱们干啥去?”柳云眠懵懂地问道。 “随便走走。” 陆辞心里表示,今日这个门钉,是非摸到不可,要不他回去都睡不着! 两人正往城门处走,忽然迎面走过来一个衣衫华丽的女子,被十几个丫鬟侍卫模样的人围着,气场煊赫。 不过很巧的是,她脸上,竟然戴着和陆辞一模一样的面具。 “哈哈哈……”柳云眠笑着对陆辞道,“你看你看,和你的面具是一对呀!” 陆辞咬牙低声呵斥道:“别说话。” 柳云眠莫名其妙。 正说话间,那华服女子竟然径直向他们走来。 难道,她也注意到了一模一样的面具? 陆辞握紧柳云眠的手。 那女子走上前来,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秾丽明艳的脸,笑语嫣然:“侯爷,好巧。” 陆辞没有摘下面具,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拉着柳云眠就走。 柳云眠:??? 这都是啥套路? 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傻傻地跟着陆辞走。 她临走时候,也没有忽略女人眼中的怅然若失和受伤。 陆辞带着柳云眠去摸门钉。 柳云眠:“……我帮我大嫂多摸几下,多子多福。” 陆辞无语,心说随便你说什么,你摸的就算你的。 他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下。 这下好了,还算他的。 他一个大男人,在一群结伴求子的妇人之中,显得十分突兀。 所以陆辞也没好意思久留,完成心愿之后,就带着柳云眠往回走。 柳云眠困境上来,今天又走了许多路,累得走不动。 陆辞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走到桥上的时候,拍了拍桥边的横梁,蹲了下去:“来,我背你。” 柳云眠:“不用不用。” “快点。”陆辞不由分说地道。 “真,真不用,我又没瘸。” 陆辞回头看了她一眼,两只手直接在背后合成一个圈,圈住了她,“快点。” 周围已经许多人看过来。 柳云眠不想被人围观,只能趴到他后背上。 还好还好,她还戴着面具,没人认识他们。 陆辞都能说他不是侯爷了,那她也厚脸皮说自己不是柳云眠。 陆辞的后背宽厚而温暖,柳云眠趴在上面,满满的安全感,被他晃着,有种小时候被父亲背回家的感觉。 她甚至有些困了。 然后,她又一次见到了刚才的华服女子。 那女子手里提着一盏灯,正站在他们路过的桥上,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虽然她身后有许多人,但是柳云眠还是莫名觉得有些萧索。 “喂,陆辞。”她小声在陆辞耳边喊道。 陆辞感觉到她微热的呼吸喷在耳后,痒痒的,让人蠢蠢欲动。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呼吸。 “我看到刚才那个认出你的女子了,她还在桥上,好像在看咱们呢!” 妾有意,郎无情,而且陆辞还暗戳戳地拉着自己“秀恩爱”。 姑娘啊,别那么傻啊! 一个再好的男人,倘若眼里没有你,那也不值得去追求和迎合。 “那是永嘉公主。”陆辞淡淡道。 “啊?”柳云眠吓得差点从他身上掉下来。 陆辞这厮竟然把她往上拖了拖,然后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轻笑道:“老实点。” 声音暧昧,和刚才提起永嘉公主那个冷酷无情的他,截然不同。 柳云眠羞愤欲死。 她嘀咕道:“永嘉公主生得真美啊!” 高贵妃是有名的美人,走到这一步,美色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想来永嘉公主是随了生母的长相。 “你比她美得多。” 陆辞不是恭维柳云眠,他确实这般觉得。 说来也奇怪,柳云眠姐妹俩,生得都十分出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柳云眠:算了,我不说话了。 气氛越发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回到家,柳明义听见声响还迎了出来,见到陆辞背着柳云眠,大惊失色:“眠眠这是怎么了?” 柳云眠闹了个大红脸,挣扎着下来,“累了。” 柳明义:“……好,没事我先回去睡了。对了,韩大人今日歇在我院里。” 陆辞笑着和他拱拱手道:“有劳二哥了。你不用管他,明日他就走了。” 柳明义点点头,很快离开。 陆辞拍拍自己肩膀:“娘子?” “不用了,又不是瘸了。” 柳云眠自己跑进去,却差点被绊倒,被陆辞一把拉到了怀里,这才勉强站稳。 柳云眠: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不过她脸皮厚,所以回去梳洗一番之后,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陆辞帮她掖好被子,借着十五清冷的月光,侧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睡着。 这世间的美好,和她息息相关。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他有的是耐心。 岳父一家就要进京,他要刷更多的存在感才好…… 第二天,柳云眠醒来的时候,陆辞已经不在了。 胖丫说,陆辞去上朝了。 柳云眠这才想起,陆辞是个侯爷,确实需要上朝啊! 过了十五,就得忙起来了。 她也该开始忙自己的事业了! 第171章 生意惨淡 柳云眠把之前开好的门头简单收拾一下,然后让柳明义给她写个幡子。 柳明义不肯。 “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你让妹夫帮你写。或者等着爹来了之后,让爹给你写。” 这会儿才正月十六,基本上不出正月,没人看病。 柳云眠却道:“那有什么要紧的?只要工工整整,让人看了就知道,我这里是给人看病的就行。二哥,你快写,我这就挂出去开业。” 柳明义:“……开业哪有这么马虎的?不行,不行。” “行的,我说行就行。” 柳明义:“那你等明天,等妹夫晚上回来给你写。” 他写了,陆辞该不高兴了。 柳云眠干脆自己写了。 她的字也不难看呢! 毕竟在周家也是苦练出来的。 她只是想让二哥增加一点儿自信,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柳云眠也没麻烦,就在幡子上写了一个偌大的“医”字,让胖丫用竹竿挂在门前。 然后她在屋里生了两个火盆,带着观音奴他们在里面说话嗑瓜子。 胖丫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看看谁有眼光,能求到你这里来。那真是有福气。” 柳云眠笑道:“也就你觉得我厉害了。” “我也觉得嫂子厉害。” 韩平川在外面探头探脑。 “脚不疼了?”柳云眠问。 “好多了。”韩平川竖起了大拇指,“嫂子医术高明。” “废话,你这点毛病算什么?你大哥的毛病,眠眠都能治呢!”胖丫道。 昨天被她打横抱回来,现在韩平川不想理她。 他今日厚着脸皮出来套近乎,是想请柳云眠再去自家给大哥看看。 胖丫却道:“不过你是不是得多吃点饭?抱着你跟抱着一扇排骨似的,都咯人。眠眠,你说太瘦,体格能行吗?” 韩平川跳脚:“你才是排骨,你才不行呢!” 男人能随便说不行吗? 胖丫:“你再跺两下我看看。” 他不残废谁残废? 韩平川这才觉得脚疼,狠狠瞪了胖丫一眼。 这个胖丫头,是专门克他的。 柳云眠笑着招呼他进去坐。 韩平川却不进门。 ——开玩笑,萧衍那厮,心眼可是很小的。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柳云眠笑道:“之前我和你家人说好了,后日再去。不用担心,你大哥的身体,好好将养,不会有问题的。” “那,能成亲吗?” 柳云眠愣住:“为什么不能?” 又不是没有男人的功能。 “我的意思是,会影响寿命吗?” “这个呀……可能会吧。比如正常人活七八十岁,他可能六七十岁?但是寿命这东西,没法说……” “什么?你去哪里找正常人活七八十岁的?” 柳云眠:“……我就是打个比方,对寿命影响有限。” 这里的人均寿命,应该不超过五十岁。 一场感冒都能要人命。 还有很多本来不该致命的病,因为愚昧也送了性命。 更别说,动辄上战场,折损无数年轻人…… 总之,这是让人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古代。 “那就好,那就好。”韩平川非常激动。 柳云眠试探着多问了一句:“和那个怀玉姐有关系?” “这事萧衍也告诉你了?” “略提了几句,主要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嗯。”韩平川也没有瞒着她,“那金家宝不做人,我大哥什么都好,就是随我爹,太君子了。我和萧衍商量,想办法把她先从金家解救出来……” 家宝?家暴? 果然不是好东西。 “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尤其别跟我大哥提。”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没办法,我亲大哥。”韩平川道,“我得把这件事情办好之后,才能回临州。萧衍这个混账东西,把我骗到了临州,他却拍拍屁股走了,我还得去熬两年多。” “任期只有三年吗?” 韩平川瞪柳云眠:“三天我都不想再呆了。” 他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天天要被去处理那些鸡零狗碎。 这家鸡没了,那家腊肠被人偷了。 地界相邻要打架争,住宅相邻也得打。 总之,他这个县太爷做得,心太累了。 之前还能说为了萧衍,现在后者都复爵了,韩平川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说不定,还有机会调回来呢!”柳云眠非常不走心地安慰道。 韩平川:“我可不敢那么想。” 他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陆辞散朝之后也没立刻回来,差人来说,中午不回来吃饭,等晚上再回家。 胖丫嘀咕道:“他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完了眠眠,我觉得他要缠上你。” 柳云眠:“这还用你觉得?” 她也知道啊! 她好惨一女的。 想想永嘉公主那张美貌的脸,真不知道陆辞是不是眼瞎了。 不是说,男人都是看脸的吗? 陆辞怎么就是个怪胎? 而且,永嘉公主也救他于危难,甚至不惜和她自己母妃作对,也算得上情深义重了吧。 陆辞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柳云眠闲来无事,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肯定是因为立场问题。 毕竟,高贵妃所出的燕王,也想上位。 隔壁痴情种子离郡王,在陆辞看来,是不是还能抢救一下? 陆辞下午回来,看见柳云眠的医馆,笑着夸奖道:“不错不错,眠眠日后定然会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女神医。” “少给我灌迷魂汤。”柳云眠道,“有点事情做就是了。” 她不指望靠着医馆赚大钱,但是也希望能赚个温饱。 遇到达官贵人,地主巨贾求医的时候,虽然比例少,但是能不能开张吃三年? 主要还要靠高端医疗赚钱啊! 可是柳云眠这个位置有些尴尬。 因为——太高端了。 周围住的人,非富即贵。 这些人,能随随便便找大夫看病吗? 不能。 他们基本上都有相熟的大夫。 但是穷人,又不住在这一片,酒香也怕巷子深。 所以柳云眠医馆开了之后,整整十天,到了正月底,还是一个患者都没有上门。 胖丫道:“眠眠,要不算了。咱们拿着幡子主动出去走走试试?这天天烧好几个火盆在这里耗着,炭多少银子啊!” 银霜炭很贵的。 更别提,他们今天熬鸡汤,明天烤肉吃,真真吃得让人心疼。 柳云眠:“没事,本来也得吃喝取暖。咱们再等等,等三月暖和了之后,再没生意,我再考虑一下。” “来人了,来人了!”小白忽然兴奋地道。 正在低头剥花生的柳云眠闻言抬头—— 豁哦,好家伙,不来则已,来就是一尊大神。 第172章 公主上门(一) 这不是上元节偶遇,被陆辞装不认识的永嘉公主吗? 柳云眠想想,也打算装傻。 小白热情洋溢地道:“这位姑娘,你什么病啊!” 柳云眠:“……小白,不要乱说话。” 小白一脸天真:“可是,来医馆不是看病的,难道是吃饭的?没病肯定不会来呀!” 永嘉公主身后的女官听不下去,斥责道:“大胆,公主面前,还敢造次!” “公主?”柳云眠装出惊讶的样子,“您,是公主?” 女官一脸倨傲地道:“这是永嘉公主,还不上前给公主见礼!” 好吧,晦气。 柳云眠上前抱拳行了一礼:“公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有失远迎。” 永嘉公主看着她怪模怪样的礼节,忍不住皱眉。 不过转念再想,这也就是个乡下的村姑,知道如何行礼,那才奇怪。 不看僧面看佛面,永嘉公主面色微缓道:“不必多礼。这医馆,是你开的?” “是。” 柳云眠心说,不是我开的,你会来? 分明是来刺探敌情,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白歪头看着永嘉公主,“公主果然长得好看。” 这话取悦了永嘉公主。 可是紧接着,胖丫却上前拉了柳云眠一把道:“眠眠,你往后点。她说是公主你就信啊!城里人可会骗人了,你可别上当。” 柳云眠几乎忍不住笑。 这公主,应该是真的。 那天见过了。 永嘉公主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可笑,难道她出门还得带着自己的金章不成? “冒认皇亲,是杀头的罪过。”女官道,“乡下无知之人,休要胡言乱语。” 胖丫不服气地道:“知道我们是乡下无知的人,你们还来干什么?是我们请你们来的?” 柳云眠怕她吃亏,忙让她退下,“胖丫,别说了,这位气质尊贵,一看就是贵人。你带着小白去煮茶去,我来招呼客人。” 胖丫还想说什么,见柳云眠给她使眼色,这才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她怕柳云眠吃亏。 她觉得柳云眠性子太绵软,让人担心。 柳云眠请永嘉公主坐。 永嘉公主高傲地进门,自己挑了主座坐下。 柳云眠坐在了下首,也不开口,等着永嘉公主说明来意。 ——反正她是乡下人,什么也不懂,不知者不为罪。 永嘉公主越发嫌弃柳云眠。 柳云眠今日穿了一件家常五六成新的鹅黄绣海棠对襟窄袄,外面套着一件嫩绿色褙子,头发松松挽起,只斜插两根白玉簪子。 那白玉,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成色。 她觉得自己打扮得很舒服,可是在永嘉公主看来,和乞丐无异。 真不知道萧衍那般眼高于顶的人,为什么会被她迷得找不到北。 不,不可能的。 这种乡下女人,最多算容貌清秀,一抓一把,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如,萧衍怎么可能看上她? 大概,萧衍是不想尚主,失去手中权柄,才拿她来敷衍自己的吧。 可是,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只要他和自己一条心,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筹划啊! 永嘉公主想起陆辞待她的冷漠,心里难过,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沉默,沉默是现在的医馆。 柳云眠才不着急。 反正她脸皮厚,不社恐。 除了永嘉公主之外,还有那么多女官宫女给她打量,这又是在她自己地盘上,她自在得很。 半晌后,当胖丫把茶端上来之后,永嘉公主才开口。 “你是侯爷在乡下找的女人?”她看了一眼茶杯,完全没有端起来的想法。 柳云眠装傻:“侯爷?我不认识什么侯爷,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的相公叫陆辞,是京城一个闲人。” 她才不会承认呢! 她也不想被卷入他们的爱恨情仇之中,白白挡了炮火。 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辞?闲人?”永嘉公主冷笑,“你可真敢说。” “自家男人,有什么不敢说的?”胖丫忍不住道,“在乡下,我们还敢打自家男人呢!” “粗俗!”永嘉公主嗤之以鼻。 “公主倒是不粗鲁,模样好看,坐着也好看……” 永嘉公主闻言,面上露出些矜贵的神色。 然而胖丫话锋一转,“可是你上来就问什么侯爷,侯爷是你男人吗?” 柳云眠几乎忍不住笑。 永嘉公主身后的女官怒道:“放肆!公主,这种以下犯上的无知女人,就该掌嘴。” “这是我家,你在这里吆五喝六!”胖丫斥道,“皇上的女儿怎么了?皇上的女儿应该更要脸!上门张口闭口都是男人,我们乡下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柳云眠看着永嘉公主涨成猪肝色的脸,心中一惊。 不好,胖丫这下把人得罪狠了。 永嘉公主怕是要恼羞成怒,对付胖丫。 “公主,”柳云眠站起身来对着永嘉公主行了一礼,“我的丫鬟误会了,以为你是来抢我相公的,所以才会情绪激动。误会,都是误会……” 永嘉公主的目光冷冷扫过她,“你相公?柳云眠,本宫什么都清楚,不用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口中的陆辞,其实是镇通侯!” 柳云眠:“……他是跟我说过,但是我觉得他是吹牛。男人嘛,都爱吹牛,我们村里那老汉,穷得裤子都穿不上,还天天吹牛外面有十八个相好呢!” 她故意说得粗俗,引得永嘉公主眉头紧皱。 “你不用跟本宫在这里装傻。本宫问你——” “公主您请问,我没怀疑您,您肯定是真的,不是吹牛的。” 永嘉公主:“……你觉得,你配得上萧衍吗?你一个村姑,配得上侯爷吗?” “这个……”柳云眠故作为难。 胖丫抢道:“配不配的,你配说话?人家就愿意。眠眠一百样不好,陆辞就稀罕她;你千好万好爹好,人家就是不稀罕你,你说怎么办吧!你去把陆辞给杀了吧!谁让他就不稀罕你!” 柳云眠嘴角抽抽,偷偷拉了拉她。 胖丫却天不怕都不怕,走到门口嚷嚷道:“生的模样那么好,咋就不要脸呢!皇上的女儿,也得要脸啊!来,我是骂你了,要打要杀,我绝不眨一下眼。来,大家都来看看,皇上的女儿上门和我家眠眠抢男人了……” 第173章 公主上门(二) 胖丫的声音又高又尖,带着巨大的穿透力,瞬时传出去很远。 永嘉公主的侍卫来拉她,被她推倒了一片。 眼见着闹得越来越大,周围人已经纷纷出来看热闹,打听情况了,柳云眠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既然这样,那就索性闹更大,让永嘉公主有些忌惮。 她直接掀了桌子,茶水洒了永嘉公主一裙子。 “公主,我相公是陆辞,不是什么侯爷。你非要问我配不配侯爷,我也不知道。” 永嘉公主脸色由白变红,由红转青。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相公,我相公都说不认识你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偏偏还要找上门来。” 柳云眠闹起来,那可比胖丫会说多了。 “你要是和我相公有什么关系,却还要瞒着我,却也大可不必。我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男人三妻四妾的道理还是懂的。” “你要跟着我相公,我不拦着。但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三妻四妾可以,原配只有一个。” “我就是原配,你想做小,我答应,别来闹我了。” “什么原配,什么做小?”柳明义闻讯出来。 “你们吵闹什么?” 离郡王扶着萧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皱眉看向众人,眼露不悦。 萧姮显然是认识永嘉公主的,似笑非笑地道:“公主是来看望兄长,找错门了吗?” 柳云眠默默给她点了一个赞。 看到萧姮,她的心竟然有些放下了。 可能因为萧姮是陆辞的亲姐姐,而且姐弟情深,所以永嘉公主对她很客气。 她站起来给离郡王行礼,喊了一声“大哥”,又喊了一声“嫂子”。 萧姮笑道:“这声‘嫂子’,于礼不合,我可不敢当。” “姐姐。”永嘉公主这会儿十分乖巧。 柳云眠:“……” 真会顺杆子爬啊! 萧姮面色未变,笑容温和端庄,过来拉着柳云眠的手道:“虽说你走错了门,但是也不算错。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媳妇,柳云眠。” 永嘉公主脸上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我怎么没听说,侯爷娶亲了呢?” “他在乡下时候,幸亏遇到眠眠。”萧姮道,“才侥幸留了条命回来。我们萧家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家,不会翻脸不认账。再说,眠眠知书达理,善良通透,能管住我那让人操心的弟弟,说起来,也是眠眠委屈了。” 柳云眠:这大姑姐,太好了吧! 看着永嘉公主吃瘪的模样,她心里好爽! 永嘉公主咬咬牙:“终究是门当户对来得好,否则侯爷将来的前程……” “他的前程,都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萧姮道,“更何况,哪有什么门当户对?要这么说的话,那皇家都不要嫁娶了,谁敢说和皇家门当户对呢?” 永嘉公主被说得哑口无言。 柳云眠:这个大姑姐,战斗力杠杠的。 萧姮又松开柳云眠的手,亲密地拉着永嘉公主道:“走,去我那里喝茶去。医馆里人来人往,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病在身上,传染你就不好了。” 柳云眠无语问苍天。 人来人往? 人呢? 她怎么就做不到,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呢? 不愧是萧姮。 离郡王有眼光! “爹,爹,就是她,她来欺负我娘!” 观音奴拉着陆辞的手气愤地道。 陆辞眉头皱成了川字,先把柳云眠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柳云眠原本以为观音奴是溜出去玩了,没想到竟然是去找陆辞给自己撑腰了。 这孩子,没有白养。 “爹,你把他们都打跑!”观音奴嫌自己个子矮,踩着门槛指着永嘉公主一行,指点江山。 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放跑了。 他看见了离郡王和萧姮,但是没有特别的波动。 倒是萧姮,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但是她很擅长控制情绪,很快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挪开。 离郡王和陆辞打了个招呼,道:“怎么一身汗?” 柳云眠知道陆辞是着急回来,担心自己吃亏,心中微暖。 好吧,她就原谅他,把狂蜂浪蝶招来给她惹麻烦了。 胖丫见到陆辞,顿时来了精神。 “陆辞,这个公主说,眠眠配不上你。你这个正主倒是说说,你怎么想的!” 陆辞一字一顿地道:“配得上,配不上都是我的妻子,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公主,您过分了!” 永嘉公主眼中立刻泪花闪动,受伤的模样,让人心疼啊! 柳云眠却没有多少同情心。 喜欢不可耻,但是去打压别人就很可恶了。 幸亏她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还不被永嘉公主欺负? 萧姮倒是出来打圆场了,搂住永嘉公主的肩膀道:“他说话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走,陪我说会儿话去。” “姐姐,等等。”陆辞淡淡开口。 柳云眠惊讶,都这样了,还不见好就收? “公主,”陆辞对着永嘉公主拱拱手,“婚期定了之后,我会给您发请柬,请您务必赏脸参加我们的婚宴。” 永嘉公主这次真的控制不住了。 两行清泪落下,她看着陆辞道:“萧衍,你好狠的心!” 柳云眠:别说,是挺狠的。 但是总比吊着你好吧。 我最起码和他同甘共苦过,你呢? 清醒点啊公主,你们两个是站在对立面的! 男人,要比你想象中得更加现实和理智。 你这是什么浆糊般的恋爱脑,要命。 “你对我,真的一点儿心思都没有过吗?一点都没有吗?”永嘉公主泪流满面,“萧衍,如果我不是我母妃的女儿呢?” 柳云眠:那你说不定就是个挖野菜的。 这种恋爱脑,真的只能去挖个野菜了…… “公主慎言。”陆辞面色依旧拒人千里之外。 离郡王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想萧姮招揽这种没脑子的妹妹,免得被传染脑残了,便道:“你怀着身孕,得回去好好休息,走吧。” 萧姮哪里能不管? 她到底拉着永嘉公主走了。 柳云眠总算松了口气,对胖丫道:“胖丫,你吓死我了。以后千万别这样了,我和她周旋就行,你吃了亏可怎么办!” 第174章 不准把我推给别人 “光脚不怕穿鞋的,”胖丫道,“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皇帝的女儿,就能抢别人相公?真真不要脸到家了。” 柳云眠嗔道:“你快少说两句。” “胖丫说得对。”陆辞道,“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不让人来喊我?” 如果不是观音奴今日机灵,是不是柳云眠根本不会找自己? “没多大的事情,你又不喜欢她。” 哦,要是喜欢也没事,她祝福。 不过这话容易把陆辞激怒,所以她聪明地咽了下去。 家里人应该再有十天八天就来了,等父母来了之后,让他们出面谈谈婚事吧。 柳云眠不想嫁。 可是她已经和陆辞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后者就是不接茬,只咬定了他们已经是夫妻。 嗐,这不要命吗? “观音奴,你下次不要自己出门,知道吗?”柳云眠不放心地叮嘱道,“外面有抓小孩的,你看小白……” “我又不是女孩。”观音奴不服气地道,“而且我是带着包子走的,谁敢抓我,我就让包子咬他!” 而且,他身边还有翠微呢! 陆辞道:“观音奴做得很好。” 有些人,还不如孩子呢! 还想着欺骗自己,是不是像孩子一样,被打一顿屁股才能听话? 还有永嘉公主,也真是烦人。 她的婚事,怎么就没有提上日程呢? 西夏的李娇娇,还没成亲吧。 让永嘉公主去和亲,倒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你爹在哪里?”柳云眠又问。 观音奴比她强多了。 让她去找陆辞,她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侯府? 观音奴得意道:“我当然知道,我让万神带我去的。” 万神? 柳云眠这才想起来,万神这几日,好像确实一直徘徊在周围。 这小东西,真是聪明。 晚上,陆辞说,要和柳云眠谈谈。 柳云眠:“嗯?谈什么?” “永嘉公主。” “哦,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不喜欢,我也不会尚主。”陆辞道,“除了你,没有其他任何人。” 永嘉公主不行,其他女人也不行。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柳云眠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 “我知道你嫌弃我累赘……”陆辞道。 “没有没有。”柳云眠连忙摆手。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天都没法聊下去了。 她确实嫌弃陆辞家里事情多,但是问题是,普世价值之下,应该是都觉得她配不上陆辞吧。 陆辞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你有。”陆辞看着他,目光深邃而犀利。 柳云眠:“……” 我有,我有罪。 陆辞今天是不是拿错了,拿了怨妇剧本? “那也不要紧。”陆辞继续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毕竟还短,来日方长。” 柳云眠: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来日的事情啊! 分明是陆辞自己给自己加戏。 “其实,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是如果糟糠自己愿意的话,也不算什么的……”她弱弱地道。 结果换来陆辞的凝视。 柳云眠:“……我没事,你继续说。” 她好怂啊! 可是陆辞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黑眸,实在是让人不敢对视。 “你不要把我推给其他任何女人,包括永嘉公主。” 他可以接受自己不被接受,但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推出去。 哦,懂了,就是不让她给他做媒。 柳云眠当即表示,她能做到。 她才不是闲得没事干,才不会去抢媒婆的活儿呢! 陆辞似乎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 对柳云眠,他该如何是好? “还有什么要问我吗?”陆辞问。 “有。”柳云眠弱弱地道,“今天我们好像把永嘉公主得罪狠了,她该不会报复我吧。” “她不敢,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是我的女人,她就不敢。” 柳云眠无语。 切,不吹牛会死啊! “姐姐会跟她说清楚的。”陆辞道。 这种事情,萧姮长袖善舞,该说的话肯定能说清楚。 柳云眠点点头。 别的都不要紧,狗命最要紧。 第二天,萧姮来看她。 “我和永嘉公主把话说开了,但是我觉得,她不会罢休。”萧姮道,“她从小都是众星捧月一般长大,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不过也不至于太下作,你放心。” 柳云眠谢过她。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萧姮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把柳云眠之前对她的“冒犯”放在心上。 她们说话的时候,观音奴就在旁边和包子追逐嬉戏。 萧姮这次没有再看他。 永嘉公主这件事情,似乎就这样落幕。 胖丫问柳云眠:“这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她肯定还憋着坏水呢?你和陆辞,什么时候成亲?” 柳云眠笑着道:“怎么,想劝我别成亲?我本来……” “才不是,现在想劝你成亲了。” “嗯?” “看不惯别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胖丫道,“而且陆辞也凑合着吧。” 柳云眠忍俊不禁:“怎么就凑合行了?” “咱们村里那些男人,没本事还找人偷偷摸摸钻草垛。陆辞是个侯爷,对你还一心一意,将就将就吧。除非你一辈子不嫁人,我看你家里人也不能同意;非要嫁的话,就还是陆辞吧。” 柳云眠大笑起来。 陆辞应该感到光荣,毕竟得到了胖丫唯一的认可。 正说笑间,有个孩子在外面探头。 “是你?快进来。”柳云眠笑着对他招招手。 那孩子,赫然就是上元节杂耍的小孩。 “夫人,求求您买了我吧,五两银子就行。”小男孩进来后跪在地上,手里还捏着柳云眠之前给他的二三两碎银子,“您再拿二两多银子,就能买了我。我什么都能干,我吃得很少的……” 柳云眠忙上前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小杌子上,又把装点心的攒盒拿过去让他吃。 小男孩看了看各式各样的点心,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敢伸手。 胖丫走过来捡了两块点心塞进他手里,没好气地道:“你别在这里糊弄人,你家班主当你是摇钱树,五两银子怎么可能就放过你?你该不是想来诓骗银子的吧!” 当年她也有过相同的处境,所以虽然脸上装得很凶,但是她给人塞点心却一点儿没含糊。 第175章 您把我买了吧 柳云眠觉得有些奇怪。 她和这个孩子也就一面之缘,他为什么,又是怎么上门找到自己的? 而且正如胖丫所说,他的身价,应该远远不止五两银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她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正在和包子玩的观音奴,闻言好奇地道:“五两银子就能买个人啊!那娘,你帮我买了他行吗?” 他摸着包子,一脸天真烂漫。 柳云眠叹了口气:“民生多艰,遇到灾年的时候,可能几斤粮食就能买个人。主人可以对买来的人动辄打骂,生杀予夺……观音奴,穷人过得很不容易的。” 这种残酷有点超乎观音奴的想象,所以他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娘,我不是想打骂他,我是想让他陪我玩,他杂耍很厉害。” 这样以后他就不用出门看了。 柳云眠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不想给观音奴灌输很多沉重的东西,但是也不希望他不知人间疾苦。 “你叫什么名字?”柳云眠看着小男孩问道。 闯进来可能用了太多勇气,这会儿小男孩有些瑟瑟,“我,我叫狗子。”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随口喊的。 这时候讲究贱名好养,但是他这个名字,大概只是起名的人不肯走心吧。 “你吃点心。”柳云眠笑着道。 胖丫把人压在凳子上,不让他再起来给柳云眠下跪。 狗子有些着急,却又挣扎不得,虽然手里的点心诱人,但是这会儿他却没有吃点心的心情。 “你说让我拿五两银子给你赎身,”柳云眠道,“这是班主给你说的,五两银子就能赎身吗?” 她一语中的,狗子一下就答不上来了。 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柳云眠就猜出来,这五两银子,可能是他自己说的。 “还有,”柳云眠又道,“我家里不需要人。就算我买了你,你有去处吗?你还有什么亲人吗?” 狗子听了这话,抬起袖子捂住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哭了。 因为就算哭,也没有人在乎,只能引来嘲笑甚至殴打。 可是今天,他就是控制不住。 “没,没有家人了。“狗子哽咽着道,“班主喝醉的时候跟人说过,我很小的时候,被我娘背着进京找我爹。后来我娘生了重病没了,班主就收留了我。” “进京寻亲?那你知道你爹是谁吗?” “不知道。”狗子道,“那时候我才三岁,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的模样,他都不记得,更何况那个可能都没见过面的爹呢? “那,其他关于你身份身世的线索呢?”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了。” 班主也不知道,或者说,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柳云眠思忖片刻后又问,“这几年,你就一直跟着班主在京城?” “是。”狗子道,“我们在京城走街串巷,逢年过节就给人表演,其他时候就学杂耍……” 日子太苦,苦到令人麻木。 没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他在深渊之中越陷越深。 只那天上元节,柳云眠偷偷往他手里塞的那块银子,让他幼小的心灵中那颗名为反抗的种子,又重新萌发。 “夫人,班主太凶了,不让吃饱饭,还总是打骂……别人能长大,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些,我却不行……” 看着他哀哀哭泣的样子,柳云眠也心疼。 就算八岁,比观音奴大一些,也就是个孩子。 如果不是有心人故意把他送到自己面前,那他确实是吃了许多苦。 柳云眠道:“五两银子,是不能给你赎身的……” “能,夫人,能的。”狗子擦了擦眼泪,因为柳云眠态度的松动而欣喜异常,一双黑眸亮晶晶的。 “之前有个喜儿,摔断了腿,就被班主五两银子卖了。” “摔断了腿?你也知道,她是摔断了腿,不能再给班主赚钱了。” “只要您答应,”狗子道,“您明天来,一定明天再来赎我。我,我……” “你打算怎么办?”柳云眠心里一沉。 这孩子,该不会也想摔断腿吧。 首先自残让人心疼,其次是他如何能做到? 狗子声音很小:“喜儿是从杆子上掉下来,所以才……” “那么高的杆子,”柳云眠不由提高了声音,“她单单摔断了腿,是她命好!你要是摔坏了脑袋,送了小命呢?” “那,那也不怕。”狗子道。 他的眼泪,仿佛流也流不完。 柳云眠心里难受得要命。 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承担那么多? 她力量微薄,救不了所有的孩子。 但是这个求助到面前的,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就连胖丫都帮他说话:“眠眠,他也怪可怜的。要不找陆辞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他买回来?” 观音奴举手赞成:“买回来陪我玩!娘,我有钱,我压岁钱呢?”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买人这么大的事情,不得和你爹商量商量?” 同情心可以有,但是不能泛滥。 自保永远是第一位的。 流云面耐心地狗子道:“你不要再有那种伤害自己的想法。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狗子低头,心虚道:“班主,班主让我出来跑腿儿,我见过小少爷,也偷偷跟着他找到了您的住处,所以就偷偷跑来找您……” “那你赶紧回去。”柳云眠道,“如果关于身世这些,你没有骗我,我让人拿银子去给你赎身。五两五十两,你就不用管了,但是回去之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她也不想做冤大头,被班主敲诈。 狗子又跪下给她磕头,连声道:“我听您的,求求您,一定要来。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夫人,谢谢您。” “快回去吧,免得班主为难你。” 狗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手里还拿着点心。 等他离开之后,柳云眠又细细地和观音奴以及胖丫讲了其中道理。 “他是很可怜。可是你们想想,班主是不是利用他的可怜来让人掏钱?那同样,也有人想利用他的可怜,来撬开咱们家的大门。”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176章 收下阿宽 一个柳树村,都有这样那样的算计,各怀心思,更何况偌大的京城呢? 观音奴的身份又格外尊贵,加上陆辞这个侯爷,想算计他们的人,估计也能排长队。 “观音奴,”柳云眠语重心长地道,“你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你……亲爹亲娘,还有你爹精挑细选过的。” 能力上不能差,忠心更不能少。 “狗子的事情,咱们确实能帮上忙。可是也得想想,他是不是别人的棋子。” “娘,如果不是呢?” “就算不是,也得看看,他是否可以用。”柳云眠道,“回头这件事情,得让你爹好好查查。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闹知道吗?” “那,那如果他不能来,爹会告诉我原因吗?” “会的。”柳云眠点头,“你不是三岁孩子了,你是小大人。你看上了人,不管给你不给你,都会告诉你原因。” “那行。” 观音奴觉得自己被尊重了,没有多余的意见。 胖丫则道:“你说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他可能是别人派来坏咱们的呢!要我说,如果他背后有人,那肯定是永嘉公主。” 柳云眠笑道:“咱们要小心些是真的,但是也不用一竿子把人打死。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等陆辞回来之后,和他商量商量,让他派人去查查,应该不难查。” 狗子一直呆在京城,在京城长大的话,他是耍杂耍的,应该很多人都见证他的成长。 “可是,就算他真的是杂耍班子的人,在京城长大,也保不齐,他就没有被永嘉公主收买,你说呢?” “哎哟,胖丫聪明了。”柳云眠竖起了大拇指。 胖丫:“我从来都不傻,好不好?” “那些就得交给陆辞了。”柳云眠笑道,“我们有心无力。” “也是,他也得有点用。” 柳云眠偷笑。 观音奴若有所思。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狗子说的是真的,这样他就可以有个跟班了。 “等铁蛋也来了,家里就更热闹了。娘,蜜蜜姐和铁蛋,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就这两天了。”柳云眠站起身来,“算了,不在这里耗着了。咱们进去收拾收拾房间。” 反正也没有患者。 爹娘兄嫂等很快就要进京,虽然收拾了好几遍,她也得再看看缺什么。 除了柳明礼当捕头当上了瘾,要陪着大姐留在临州外,其他人都进京,家里马上就要热闹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陆辞回来。 陆辞带回来了烧鹅,见柳云眠累了,又让安虎出去叫了席面,不让她再忙碌做饭。 柳云眠自然乐得轻松。 观音奴一直记挂着狗子,迫不及待地把事情始末说了。 陆辞看向柳云眠:“你觉得呢?” “观音奴这么大,身边是得放个小厮。不过我担心那孩子来路有问题,如果要他来的话,一定得查清楚,是不是别人指使的。如果清清白白,那留下他也行。” “好。一会儿我吩咐安虎去查。” 观音奴十分高兴,又忍不住抱怨:“爹就听娘的,一点儿都不听我的。” 陆辞笑着在他额头上赏了个爆栗,“没大没小。” 安虎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时候,已经把狗子给带来了。 “赎身花了一百两银子,”安虎碎碎念,“买个成年男人都用不了这么多钱。” 胖丫:“从前也没见你这么抠门。狗子这不是,有一技之长吗?” 虽然她也觉得贵得令人咋舌,但是就是忍不住怼人。 买都买了,叨叨什么。 柳云眠笑道:“这银子,该我出,我给你。” “不不不,”安虎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想说这班主心太黑了,迟早得有报应。” 胖丫:“你不就是他的报应?你怎么不收拾他?你不是侯府的吗?” “侯府的买东西也得掏钱。”安虎没好气地道,“有王府,还把钱花多了,年底被人讨债呢!” 胖丫:“这么公道?原来当官也不好使啊!” 柳云眠被她逗笑,对狗子招招手。 狗子“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连连磕头:“夫人,求求您,把我留下吧,我什么都会干,都能干,我不怕苦,不怕累。” 柳云眠把他拉起来:“我这里,不喜欢人动不动就下跪。你暂且留下,但是我不能保证一直留着你,得看你表现,知道吗?” “知道,知道。”狗子得了她肯定的话,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刚才来的路上,安虎吓唬他,说他不一定能留下。 所以来了好一会儿,他都不敢说话,唯恐被嫌弃。 观音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带狗子去玩了。 柳云眠却没让,道:“先给你改个名字,就叫阿宽吧。” 这个孩子,经历了太多。 希望他从今以后,能放下从前心结,不要钻牛角尖,和过去和解,放平心态,在宽松的环境中继续成长。 恶劣的生长环境下,人很容易走向狭隘。 所以这个“宽”,代表着柳云眠对他未来的祝福。 “阿宽谢谢夫人赐名。” 很显然,这是个机灵的孩子。 也是,在市井之中,察言观色是生存必备。 “胖丫,你带着他去,挑一身观音奴的旧衣裳给他先换上,回头再给他置办几身衣裳。” “好。” 胖丫带着两人下去。 小白也高兴地道:“家里人又多了,热闹了。” “等我家人来,才是真的热闹呢!”柳云眠笑道。 按理说,这时候也该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误了。 不过有陆辞的人保驾护航,她并不十分担心。 大概老天知道她着急,第二天,柳家人就到了。 柳云眠和陆辞商量,先让他们住在自己这里。 她还是不太想麻烦陆辞。 他们两个的婚事,对她来说就像做梦一般。 柳云眠至今都觉得,未必能成。 陆辞大概看穿了她的想法,但是并没有戳穿。 柳家的人,是他亲自出城去迎来的。 铁蛋还让他抱着骑马,兴高采烈。 岳父母一家人,对他显然还是十分认可的。 陆辞信心满满。 第177章 陆辞的小心思 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张氏变得怯怯的。 她觉得她偷偷地借钱给娘家人,却成为坏账要不回来这件事情,让她在柳家抬不起头来。 柳云眠心细如发,自然没有忽略。 她私下劝解张氏:“嫂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家里人能不知道吗?” 张氏哭出了声音:“我真是没有脸见人了。” “嫂子,别想了,都过去了。钱咱们可以慢慢赚,只要咱们一家人,心在一处,和和美美最重要。” “眠眠,不瞒你说,我连临州城都没有去过几次,一下子就来了京城,我这心,慌得不行了。” 偌大的一家人,不能都吃柳云眠的喝柳云眠的。 可是他们只会种地,来了京城能做什么谋生? 公爹和二叔两个读书人,笔墨纸砚都是钱。 两个孩子还小,花钱的地方太多,张氏不能不慌。 不仅她慌,高氏其实也慌。 不过这会儿高氏正跟着陆辞看宅子,没有过来。 柳云眠笑道:“嫂子,京城花钱是多,但是赚钱也更容易。你和大哥都是不怕出力的人,做什么都行。你看大姐,之前卖茶水,不也能养活自己?” 在京城,做个小买卖,卖点针头线脑的杂货也好,卖点包子汤饼之类的小食也好,总能养家糊口。 张氏听她说完,心里安定了一些。 “不着急,慢慢看。”柳云眠笑道,“初来乍到,肯定心里慌,咱们慢慢琢磨。” “好,好,眠眠,我听你的。”张氏目光感激。 她又和柳云眠夸起了陆辞。 “我做梦都不敢想,妹夫是侯爷,侯爷那是多大的官儿啊!”张氏道,“妹夫还派人来接我们,这一路上,别人听说是侯爷的岳家,住得好,吃得好……” 张氏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好的待遇。 “还亲自去城门外等着我们。”张氏赞不绝口,“这都是看在你面子上啊!这侯府,也真大啊。” 柳云眠:“……这不是侯府,是咱们自己家的房子。” 张氏瞠目结舌:“这,这还不是侯府?” 天哪,侯府得气派成什么样? 侯府气派成什么样,柳云眠也不知道。 “你,你怎么不搬去侯府住呢?”张氏又问。 忽然,她抓紧柳云眠的手:“妹夫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有外心?眠眠我跟你说,要是他把你养在外面,我们可不能答应啊!咱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给人做小,那都不算人。” 柳云眠心里感动,笑道:“嫂子,我知道的。” 她把陆辞的打算也和张氏说了。 “还是妹夫设想周到,侯爷就是侯爷。”张氏道,“在乡下成亲,稀里糊涂的,确实不作数。在京城热热闹闹地办才好。就是,怕家里人给你丢脸……” 柳云眠心里叹气。 这桩亲事,就这样板上钉钉了? 张氏的态度,应该就是家里其他人的态度。 之前她和陆辞的婚事是权宜之计,可是现在……除了她自己,大家入戏都太深了。 “嫂子,”柳云眠试探着道,“我要是不嫁给他呢?” “不嫁给他?那你想嫁给谁?眠眠,你可不要犯糊涂!”张氏心虚地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周二?” 柳云眠:“当然不是。” 周二这个人,她都快忘干净了。 她就是觉得自己和陆辞这桩婚事,是赶鸭子上架。 “嫂子,做侯夫人不容易的。” “那下地干活容易吗?”张氏道,“你看我容易吗?” 柳云眠哭笑不得。 “谁嫁人也不容易。”张氏道,“难得妹夫敬重你,体贴你,什么都帮你想在前头,你这都不满意就过分了。你也得心疼心疼妹夫,他爹娘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个疼他的人?” “他还有姐姐呢!” “姐姐嫁人了,那就是别人家的人,能天天陪着他?不还得靠你吗?” 靠她? 嗐。 “眠眠,咱们可是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人家,骗婚逃婚这种事情可不兴那么做啊!” 柳云眠:好吧,成了骗婚的人了。 “嫂子,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她咬咬牙道。 “这有什么配不上的?那之前皇后娘娘还有种地出身的呢!糟糠之妻不下堂,更何况,你比谁都不差。你在京城待几年,过几年富贵日子,比其他那些夫人,只会更好。” 柳云眠:关于我家人对我蜜汁自信这件事情怎么破? 在线等,非常急。 张氏的态度,真就是柳家所有人的态度。 所有人都在夸陆辞周到,听说要重新办婚事,也都非常高兴,仿佛自家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观音奴和铁蛋在外面跑疯了,这下多了阿宽,三个人简直要把院子给炸了。 蜜蜜坐在廊下,看看他们,又看看雕梁画栋,只觉得做梦一样。 这种房子,她做梦都没敢梦见过。 晚上,全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虽然分了男女两桌,但是中间并没有隔开屏风。 柳云眠就看见陆辞,各种拍柳厚马屁,殷勤得简直令人发指。 “我给您找了姜大儒,陪您去拜见一下。” “姜大儒?是姜成竹吗?” “正是。” 柳厚一脸仰慕,“贤婿竟然还认识姜大儒,甚好甚好,我得好好准备准备才行。” 柳云眠:果然是有准备的。 爹啊,您别傻了,人家要的是你女儿啊! 萧姮也让人送来了东西,柳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有,说明天再来拜见高氏。 高氏紧张得不行。 人家是郡王妃,来拜见她一个乡下妇人,她怕自己会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好一顿安慰她,她还是十分忐忑。 但是事实证明,萧姮的长袖善舞,不是虚的。 只要她想,她真能把人给哄得晕头转向。 柳家人,就有那么点好哄。 高氏和张氏都觉得,柳云眠真是掉进了福窝里。 男人对她好,上面没有公婆压制,大姑姐也通情达理,各种贴补,这简直是神仙日子。 柳云眠:这福气给你们要不要啊! 反正她很愁。 不是陆辞不好,但是他好,自己就得赔上自己? 正说话间,胖丫走进来:“眠眠,卫夫人来了。” 第178章 上门求救 卫夫人来了? 柳云眠有些意外。 卫夫人这个人,很讲规矩,如果没有着急的事情,应该不会直接贸然登门。 柳云眠出去迎接她。 “到底还得来麻烦你。”卫夫人不无歉疚地道。 她脸色苍白,眼底有青黑之色。 “夫人您见外了。”柳云眠把她带到屋里坐,“您这是怎么了?气色这么差。” 卫夫人叹了口气:“我倒是没关系。老王妃这几日生病,我也跟着侍疾,有些劳累。” 原来是累的。 “老王妃身体如何了?”柳云眠隐约猜出来卫夫人的来意了。 之前卫夫人提过,卫家糟心事情多,所以不让她去。 后来路上遇到那刁蛮的妇人,排场和脾气都很大,是老王妃的亲女儿…… 有个那样的女儿,能不糟心吗? 说不定,老王妃又是被那糟心女儿给气坏了。 “前几天被小姑姑气吐了血,然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只能喝点稀粥,今日更是稀粥都喝不进去。” 卫夫人羞愧道,“我实在不好意思提。但是没想到,上元节那日,小姑姑遇到你们,对你们还多有得罪……我实在没有脸上门来,奈何夫君极其孝顺,又知道你医术,非逼我来这一趟。” 柳云眠道:“我倒是可以走一趟,但是不一定能帮上忙。” 作为大夫,即使治好病,恐怕也治不好命。 有个让人操心的女儿,到死都闭不上眼睛。 这次救回来,下次就不生气上火了? 老年人,是承受不了这些的。 柳云眠直接把这些话都摊开说明白。 卫夫人苦笑:“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儿女都是债,或许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我这个小姑姑,真是从来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卫戈的小姑姑名叫卫宝儿,从小到大,真的是王府的宝贝。 “或许是从小被惯坏的吧。”卫夫人无奈道,“原本我要嫁给相公,家里疼爱我的母亲还有些不情愿,说在后院,终究躲不开小姑姑。” “当时别人都说母亲多虑,连我都那么想。可是嫁进卫家之后,真的因为她,受了不少委屈。”卫夫人道,“云眠,我不把你当外人,家丑也不怕跟你说——” “您放心,我不会跟人说的。”柳云眠忙道。 “你的人品,我自然放心。”卫夫人道,“不找个人说说,我都要憋出病了。” 原来,卫夫人当年嫁给卫戈,刚进门几个月,卫宝儿就和离回家。 她规矩大,毛病多,回到娘家就是天,颐指气使,尤其对小辈,更是指手画脚。 “她甚至,要在我相公身边塞人。”卫夫人现在说起这些,还是气到咬牙,“你说她一个做姑姑的,往侄儿身边塞她自己丫鬟,是什么居心!” “好在相公厌恶她,这才没有让她得逞,后来我们就离开了京城。” 之后卫宝儿又嫁人,又和离……每次遇到个喜欢的男人就奋不顾身,然后很快黯然收场。 因为她,镇南王府已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云眠,我也是养女儿的。”卫夫人气愤道,“我的两个女儿,日后挑选人家,能不被这讨厌的姑祖母牵连吗?” 谁敢娶镇南王府的女儿? 王府的女儿,很难嫁。 “……也就是我的两个女儿还小,但是只要想起来她们的婚事,我真恨不得手撕了这个贱人!” 说到激动处,卫夫人骂人的话都出来了。 柳云眠点点头:“夫人,我明白。” 在家里兴风作浪,还要影响自己的孩子,柳云眠完全能理解她的激动。 “不说她了,”卫夫人给自己顺顺气,“不提了,晦气。老王妃你可能也听说过,一生要强,年轻的时候,还能披挂上阵,几个儿子也都出息,和老王爷感情也好……” 唯一的错,就是生了这个女儿。 “我始终不明白,就是再娇惯,卫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卫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我其实不想管,因为老王妃总偏心她;但是我也心疼老王妃,更别说,还有我相公的感受……所以思来想去,还得来麻烦你。” 卫夫人诚恳保证道:“你放心,是我们求你,你去了王府就是贵客。我怎么把你请去,就怎么把你送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该给的诊金,也只多不少。” 柳云眠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您稍等,我和侯爷说一声。” 她去前院找了陆辞。 陆辞要陪她一起去。 “行。” 柳云眠本来也愁,陆辞去,她便觉得有了靠山一般。 陆辞骑马,柳云眠乘坐卫夫人的马车,身边带了胖丫。 卫夫人拉着她的手,话里话外都是感激。 柳云眠笑道:“我也一直仰慕老王妃这样的女中豪杰,就是怕帮不上忙。” “帮不上也不要紧,尽心就是,太麻烦你了。”卫夫人客气道。 一行人很快来到王府。 卫戈已经得到消息,出来迎接陆辞。 陆辞主动开口道:“我也去探望一下老王妃。” 卫戈看了看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陆辞是不放心。 他吩咐人去正院回禀,让年轻的女眷回避,然后和卫夫人一起,把这两人迎了进去。 柳云眠跟着去了正院,直接进了老王妃的房间。 老王妃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墨绿的抹额,声息很弱,双目半睁半闭,嘴唇苍白而干裂。 屋里围了不少丫鬟婆子,屏风后看起来还有其他年轻女眷。 只是没见到卫宝儿。 也是,都闹成这样,再让她留在这里,卫家的子孙都可以去死了。 “老祖宗,”卫夫人轻声道,“镇通侯携夫人来看您了。” 柳云眠:“……” 她算哪门子的夫人? 但是她知道,卫夫人是抬举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跟陆辞一起上前行礼。 老王妃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客套道:“有劳侯爷挂念了。这是侯夫人第一次来吧,来人,备礼。” “您客气了。”柳云眠道,“我今日上门,是听说您身体抱恙,前来探望您的。我恰好略通岐黄,让我帮您看看吧。” 第179章 狸猫换太子? “不用麻烦了。”老王妃兴致缺缺,眼神空洞,“我这是心病。我欠了那个孽畜的,活着一天,就得为她操心一天。” 她抗拒,柳云眠自然也不能强行帮她诊脉。 卫家众人都劝老王妃。 老王妃却道:“死了好,死了就再也不用拖累王府名声了。我死之后,你们就把那个孽畜嫁出去,嫁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她回京。” 很显然,这一次,老王妃是被伤透了心。 柳云眠猜测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即使卫夫人对自己掏心掏肺,都没有提,可见定然很羞耻。 众人继续劝她,柳云眠只能先退到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老王妃,总有一种熟悉感。 陆辞见状,轻声道:“我们先到院子里去,让老王妃冷静冷静。” “好。” 卫夫人闻言道:“外面寒凉,云眠你别被冻坏了。来人,先带侯爷和夫人去旁边房间休息。” “不用,我不冷。”柳云眠婉拒了她的好意。 人多的地方,她嫌闹腾,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山猪吃不了细糠,她就注定不能做众星拱月的夫人。 陆辞陪她到院子里,胖丫拎着药箱,站在不远处,但是有意拉开距离,把空间留给两人。 胖丫站的位置,是东厢房的门口。 对面西厢房的门开着,挂着帘子,隐隐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打扫。 胖丫看了一会儿“郎情妾意”,站在梧桐树下说话的一双璧人,心里竟然有点高兴。 ——她宁愿承认自己之前看错了陆辞,觉得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不是好东西。 现在看,陆辞可真不错。 侯爷不侯爷的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眼里只有眠眠啊! 她由衷地替柳云眠高兴。 她现在要努力撮合这两个人。 这俩人在一起,生个孩子得多好看啊! 到时候,她就有胖乎乎的小孩子抱了。 观音奴现在大了,追鸡撵狗,越来越讨人嫌了。 现在加上铁蛋和阿宽……简直提都不想提,多看两眼脑袋瓜嗡嗡地疼啊! 胖丫想得正美,对面西厢房门帘被掀开,一个手端着木盆,身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胳膊下还夹着扫帚。 胖丫向来是有眼色又怜惜女孩子的,见状忙快步上前帮她掀开帘子。 青衣丫鬟对她笑了笑,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 胖丫手举着帘子,双眼瞪得溜圆,连声道:“眠眠,眠眠,你快来看!” 柳云眠:“怎么了?” 陆辞也看了过来。 “你大姐的画像!”胖丫用另一只手指着墙上的画道。 柳云眠看了一眼,也震惊了。 之前韩平川是说过,柳云杏长得和老王妃年轻时候有点像。 可是当时听过也就过了,她没想到,这种相像,简直是复制粘贴的像啊! 陆辞也差不多,看着那副画像,久久难言。 墙上的画像,画着一个和柳云杏一模一样的女子,身骑白马,眼神明亮,英姿飒爽。 三个人都呆了。 卫夫人找出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 “云眠?”她试探着道。 “噢噢,”柳云眠连忙答应,转身进去,“没事。和老王妃说通了吗?” “说通了,怠慢你了。”卫夫人道。 “不说那些,我这就进去给老王妃看看。” 柳云眠给老王妃诊脉,后者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没有大碍。”柳云眠道,“就是心病。我就先不开药了,吃不下东西,再去吃药,白白伤胃。” 解铃还需系铃人。 老王妃最需要的是解开心结。 卫夫人闻言犯了难,忍不住看向卫戈。 ——其实不怕有病,尤其是他们还有柳云眠在,对症下药便是。 怕就怕这种,没什么毛病,就是自己心里难受。 “给老王妃准备些她喜欢吃的,”柳云眠对送出来的卫夫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还是尽快,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吧。” 卫夫人听懂了,却无奈道:“总不能杀了她,我是黔驴技穷,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她只是孙媳妇,这个家,也轮不到她做主。 否则,她真的可能会对卫宝儿痛下杀手。 卫宝儿实在是个祸害! 柳云眠又对卫夫人道:“您现在方便说话吗?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您。” 心里既然存了疑问,与其回去胡思乱想,不如现在就问个明白。 卫夫人现在对她,还是十分坦诚的。 果然,卫夫人闻言忙道:“方便。你看这么一大家子人,我想往前凑都凑不上去。侯爷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带着云眠去我院里坐坐?” 陆辞点点头,跟着卫戈去了外书房。 柳云眠请卫夫人屏退左右,茶水也没喝,开门见山地问道:“夫人,您还记得之前您跟我说过,老王妃和临州,颇有渊源吗?” 许多掉落在记忆中,以为无关紧要的碎片,现在拼凑起来才发现,可能藏着惊天的阴谋。 老王妃在临州生产。 而她的外婆乐氏,曾经给人做奶娘,而且对方还是大户人家,去了京城。 狸猫换太子,不是不可能。 只是,会那么巧吗? 卫夫人点头道:“我也是听说过而已。” “那您能找个熟悉当年内情的老人过来吗?有信得过的吗?” 卫夫人想了想后道:“有。” 王府善待老人,老王妃当年贴身的丫鬟回氏,现在早已放出去,儿孙都出息。 回氏就住在王府附近,依附着王府,时不时来陪着老王妃说话。 这几日老王妃生病,她也一直守在王府。 “来人,去把回嬷嬷请来。”卫夫人道。 下人去请人的功夫,她又问:“云眠,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着你这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柳云眠道:“夫人,刚才我无意中看到了正院西厢房里挂着的画像,是老王妃年轻时候的画像吗?” “你说那个啊,是。”卫夫人笑道,“确实如此。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巾帼不让须眉。” “可能是有缘分吧,”柳云眠道,“我姐姐,和老祖宗年轻时候的模样,竟一模一样……” 第180章 见人就请喝喜酒的陆辞 “一模一样?”卫夫人也愣住了,“真的那么像?” “嗯。”柳云眠点点头,“我和胖丫,还有侯爷刚才见到画像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卫夫人一时之间,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准确地说,是不敢转了。 临州,当年是老王妃生产的地方。 而现在,临州有个孩子,和老王妃一模一样。 卫夫人从前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情。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不对。 “你姐姐今年多大?” “我姐姐年龄肯定对不上。”柳云眠道,“但是我外祖母,对我娘很不好。” 不好到她一度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现在,她好像懂了。 “如果是的话,那算起来,是外孙女……外孙女像外婆,也不是没有……”卫夫人喃喃地道。 忽然,她激动地抓住柳云眠的手:“也就是说,小姑姑可能不是老祖宗的女儿,而是当年被换了?” “我只是猜测。”柳云眠实事求是地道,“或许只是巧合;或许确有其事。” 这件事情,还得慢慢查。 毕竟算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许多人恐怕都不在了。 高氏虽然现在来了京城,但是对于她出生时候的事情,她定然也不清楚。 “是,必须是。”卫夫人眼神明亮而坚定。 柳云眠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惊讶道:“夫人,您的意思是,即使不是真的,也要这般和老王妃说?” “是。”卫夫人道,“必须把那个搅家精撵出去。” 铲除败类,人人有责。 尤其是,王府的诸多女孩子,包括她的两个女儿,都会被影响。 卫夫人一生出这个想法,就十分坚定。 她的两个女儿还小,还得有五六年才能议亲;用这段时间来恢复王府的声誉,大概也是够的。 不能让卫宝儿继续祸害人了。 柳云眠:“……”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壁垒的。 她刚想到狸猫换太子,觉得自己很厉害,人家卫夫人都想到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把卫宝儿钉死在抱来的身份上了。 可是她,不愿意。 柳云眠认真诚恳地道:“夫人,我,包括我们家所有人,想知道的,只有真相。我们不想攀附王府……” “知道,我当然知道。”卫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背,“这不是你们攀附王府,是王府需要帮忙,这份人情,我们自然不会忘记。” 柳云眠坚定摇头:“不,这不是人情的事情。” “嗯?”卫夫人不解,“你这傻姑娘,是不是钻了牛角尖?和王府成为亲戚,对你有什么坏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柳云眠笑着道:“除非我娘真是老王妃所出,否则我们不想认亲。夫人,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您想想,我娘在乡下长大,一直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现在让她和王府走动,她心里慌不慌?”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好事,但是她了解自己的母亲。 高氏这个人,性格善良绵软,而且不够有主见,又有点怕见人。 如果真是亲戚也就算了,否则柳云眠不愿意母亲陷入阴谋诡计之中。 对她来说,那是太过沉重的心理负担。 她们家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不需要把母亲推出来“赚钱”拉关系。 听了柳云眠的解释,卫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喜欢她了。 “你呀你,真是生了玲珑心肝,我再没见过你这个年纪,比你更聪明,更善解人意的姑娘了。”卫夫人赞道,“别人都说你高攀了侯爷,依我看,是侯爷有福气。” 柳云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您就诓骗我吧,别人知道我是谁?更别说我和侯爷的关系了。” 卫夫人一愣,“你不知道?” 柳云眠:“知道什么?” 她不知道啊! “这不是过年嘛,”卫夫人就喜欢看她懵懂的样子,“侯爷也难免要见许多人。他四处和人说,他今年要娶你,到时候请人家去喝喜酒。” 柳云眠:“???” 她想到了那副场景,有点太美不敢继续想下去。 甲:“侯爷,您风姿更胜从前。” 陆辞:“是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来喝杯水酒。” 甲:“……?一定一定,恭喜恭喜。” 什么鬼? 乙:“侯爷,您也来上朝了,今天天儿可真冷。” 陆辞:“是有点冷,等暖和了我就成亲,到时候来喝杯水酒。” 乙:“……?一定一定,恭喜恭喜。” 什么鬼? 柳云眠越想越觉得好笑。 卫夫人道:“他得了宝贝,可不得栓紧点?不瞒你说,我娘家有个弟弟,如果不是……” “你快别说了。”柳云眠装出害羞的样子,打断她的话。 这都什么啊! 卫夫人没有再打趣她,站起来往外看了看道:“回嬷嬷怎么还没请来?” 她着急了。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还是确认当年之事。 又过了一会儿,回嬷嬷才被丫鬟扶进来。 见了卫夫人,她就要行礼。 卫夫人忙上前扶住她,笑容灿烂道:“您老快来坐,您慢点——” 和许多世家一样,家里伺候过长辈的有资历的下人,年轻一辈的,即使是主子,也都非常尊重她们。 回嬷嬷笑着坐下,“奶奶您身体也是大好了,真好啊。您这里有客人?” “不是客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卫夫人道。 柳云眠笑着给回嬷嬷行了个礼。 回嬷嬷忙起身回礼。 ——礼多人不怪,能被卫夫人敬为上宾的,不会是等闲人。 卫夫人继续笑道:“这是镇通侯府即将过来的侯夫人。” “怪不得,这通身的气派,就不一样。”回嬷嬷恭维道,把柳云眠好一顿夸。 柳云眠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卫夫人进入正题:“今日请您老人家来,是想问问您,当年老祖宗在临州生小姑姑的事情。” 回嬷嬷有些意外,“奶奶您想问什么?老奴年纪大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您说,我好好想想。” 柳云眠沉默。 这件事情,还是让卫夫人来问。 第181章 你好我也好 卫夫人没有让柳云眠失望。 她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这个妹妹,是从临州来的。刚闲聊说起来,就想问问,当年老祖宗在临州停留的事情。” “临州啊……”回嬷嬷似乎在回忆什么,“是个好地方。” 柳云眠觉得她有些言不由衷。 她灵机一动,“其实就是有个邻居,总是自吹自擂,说是进京给大户人家做过奶娘。我不喜欢她为人,觉得她是胡扯的。但是时间上,好像和王妃娘娘当年在临州生产的那段时间相近。” “你说乐氏?”回嬷嬷道。 柳云眠:对上了! 卫夫人更是眼神发亮。 对,刚才柳云眠说过,她外婆姓乐。 “是。”柳云眠道,“我总觉得她品行不端,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回嬷嬷道:“是她。不过她确实不是个好的,偷东西,又爱挑食,还总想做主。本来老祖宗不想轻易换奶娘,但是后来她实在太不像话,就把她送走了。” 柳云眠几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柳云杏和老王妃几乎一模一样,乐氏又有做手脚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卫夫人不动声色地道,“老祖宗也是心慈,要我怎么也得打个半死。” 回嬷嬷笑道:“奶奶您是嘴硬心软。” “没想到,这拐几道弯,竟然还有认识的人,这世界多小啊。”卫夫人又道,“不过不是好人,咱们就不提了。” 回嬷嬷也没有多留,说是要回去看看老王妃。 卫夫人让人把她送走后,才露出喜色:“要怎么说起来,眠眠,咱们可是亲戚!” 柳云眠:你让我想想。 这些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她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也就是说,卫戈其实是她表哥,卫夫人其实是她表嫂? 高氏是卫戈的姑姑…… 卫夫人道:“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去告诉老祖宗,不要再管那只白眼狼!” 柳云眠道:“确实应该告诉她。只是王妃娘娘会相信吗?她会不会觉得,人是您找来的?” “嗯。”卫夫人道,“我也有这个担忧。但是真金不怕火炼。我现在心里乱,还没想好怎么办。这样,云眠,你先回去,我今晚和夫君好好商量商量,拟个章程出来。” “好。”柳云眠痛快答应。 “但是认亲肯定是要认亲的,”卫夫人又道,“你可以先回去给你娘透个口风。”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夫人,还是等水落石出吧。我娘胆子小,现在跟她说,估计她要一直惦记这件事情。还是等王妃娘娘这边知道真相后,我再跟我娘说。” “好,好,也好,你考虑得对。” 卫夫人十分激动。 柳云眠又道:“不管真相如何,咱们都低调行事。王府也不容易,不要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出现“狸猫换太子”这件事情,一旦发酵开来,多少人都会看笑话? “嗯。”卫夫人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柳云眠起身告辞。 回家之后,她把这件事情和陆辞说了。 陆辞也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情震惊,随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柳云眠反问。 说实话,她到现在都有点懵逼。 她娘,怎么就成了王妃的女儿了? “我觉得,不管真相如何,都先把这件事情压下去。”陆辞道,“岳父开考在即,一切以他为重。” 柳云眠闻言不免有些愧疚。 她这个女儿,都没想得这么周全。 “该认的亲,也跑不了。”陆辞继续道,“但是岳父春闱,三年只此一次。而且兹事体大,我们也不能头脑一热就冲过去认亲,首先要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其次要想想,我们如何应对……” 柳云眠被陆辞条理分明的话打动。 陆辞想得,比她周全得多。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找卫戈,我和他一起查。”陆辞又对柳云眠道。 “好,得麻烦你了。” “麻烦?”陆辞显然不乐意了。 和谁呢,这么见外! 柳云眠投降:“我错了,不跟你见外,你应该做的行了吧。”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柳云眠看着陆辞骄傲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道,幼稚啊。 胖丫也来问柳云眠到底怎么回事。 柳云眠知道她沉不住气,就说是巧合。 “那可真的太巧了。”胖丫嘀咕道,“要不是知道你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也没来过京城,还以为你家偷了王府的孩子呢!” 柳云眠噎住:姐妹,你真相了。 接下来几天,柳云眠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她怕自己兜不住,露出破绽,甚至不太敢跟高氏多说话。 而陆辞,心理素质明显好多了,继续做他的柳家好女婿。 高氏等人对陆辞都赞不绝口。 从前他做得好,最多给九十分,因为他是买来的,身份卑微,为了活着也确实得干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人家明明身居高位,还和从前一样,对柳家人热情客气,什么架子都没有,谁不得交口称赞? 住在隔壁的萧姮,也时不时差人来送东西,出手大方,待柳家人又亲热,把高氏、张氏哄得团团转,简直找不到北。 柳云眠觉得,自家人可能恨不得打包把她送给陆辞。 陆辞确实是办事的人。 他去和卫戈商量完后,才回来告诉柳云眠,事情说好了,一切等柳厚春闱之后再说。 柳云眠对他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陆辞又准备和柳家人谈婚期。 在谈之前,他先问柳云眠的意见。 “我的意思是,等岳父大人春闱之后就办,你觉得呢?” 柳云眠心说,能不办吗? “陆辞……”她艰难开口。 “不嫁是不可能的。”陆辞当机立断地打断她的话。 柳云眠:“……” 怎么能这么霸道呢? “我哪里不好吗?”陆辞看着柳云眠,眼神深邃,带着浅浅的忧伤,看得柳云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什么都好……” “那就好。” 陆辞立刻笑了,根本不给柳云眠说“但是”的机会。 “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了。” 柳云眠:“……我不好。” “只要我觉得你好也就够了。” 柳云眠:被你打败了! “我不想再等了,我们先成亲。”陆辞道,“我可以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会一直等你。” 他卑微地,只想要个名分。 因为在临州,她是蒙尘的明珠,意外被他捡到。 但是在京城,她会大放异彩,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她的美好。 陆辞想在此之前,确定归属,给柳云眠打上自己的烙印。 第182章 打生长激素 柳云眠尴尬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那什么?要是我娘真是王妃的女儿怎么办?我爹会不会被嫌弃?我娘会不会害怕?” “有你在。”陆辞道,“你怎么处理,我都支持你。” “我怎么就开始紧张起来了?”柳云眠叹了口气。 陆辞笑道:“你紧张什么?认亲是好事,镇南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也对……现在就等着你们调查了。” “嗯。” “娘!”观音奴蹬蹬蹬地进来,跑得小脸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上全是汗。 “又淘了。”柳云眠嗔怪道,抽出帕子给他擦汗。 观音奴却环顾四周,目光滴溜溜地转。 陆辞见状便心里有数,没好气地道:“是不是又在和铁蛋、阿宽捉迷藏?” “嘿嘿。”观音奴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别出声。” 他看中了柳云眠的炕柜,脱了鞋上去藏在柜子里,关上了门。 柳云眠:“……你赶紧给我出来!到处打滚,身上脏兮兮的,别祸害我干净的衣裳。” “娘——”炕柜被掀开一条小缝,观音奴笑嘻嘻地求饶,“别说,别说。” 柳云眠道:“你耍赖了。你藏进我屋里,阿宽哪里敢进来?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快出去玩,别淘了。” “也是。”观音奴眼珠子转转,从炕柜里爬出来,还带出了不少衣裳。 柳云眠看得头疼。 “少爷,少爷,我找不到你了!”阿宽在外面喊道,“不玩了,你快出来。” 柳云眠听着这声音来源有些不对劲,便推开窗户看出去。 这一看不要紧—— 好家伙,竟然站在墙头上呢! 果然练过的就是了不起。 站得高,看得远。 柳云眠把观音奴给推了出去,又对陆辞道,“这些混小子上房揭瓦,吵咱们就算了,别吵了隔壁清净。” “他们有数。”陆辞道,“你没见他们,一向就在西边闹?” 西边挨着萧姮的住处。 “那倒是。” 就是不知道人家嫌弃不嫌弃。 “姐姐对观音奴,多有愧疚。”陆辞道,“但是她这个人,最是要强。她再后悔,也做不出痛哭流涕求观音奴原谅的事情。” 只会默默看着他,为他做些事情,却不会打扰他。 所以,萧姮看到观音奴玩闹,只有欢喜。 “嗯。”柳云眠对此不发表意见。 不管萧姮多好,也不管她有什么苦衷,在对观音奴这件事情上,她显然是欠妥当的。 过了一会儿,胖丫端了一盆刚出锅的炸麻花,喊几个孩子吃。 柳云眠便出去帮忙,让几只泥猴子好好洗洗手。 跑来跑去这么长时间,他们几个早就饿了。 洗了手,观音奴和铁蛋立刻飞奔过来,一手抓起一条麻花,大口咬着。 蜜蜜笑骂道:“你们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 今年八岁的她,越发沉稳,现在已经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 而阿宽则不敢上前,有些局促。 蜜蜜笑着对他招手:“阿宽,快来吃。” 阿宽尴尬地摆摆手,“我,我不饿。” 蜜蜜便自己动手拿了一根松软香甜的麻花硬塞到他手里。 她和阿宽同岁,但是和比阿宽高出了快一个头。 蜜蜜一直以为阿宽和观音奴同龄,也是想要照顾的弟弟,对他很好。 阿宽这才接过来,“谢谢蜜蜜。” “得喊我姐姐。”蜜蜜伸手摸了摸阿宽的头。 阿宽:“蜜蜜……姐。” “哎。”蜜蜜高兴地答应道,“快吃吧,吃完了还有那么多呢!” 阿宽这才高兴地咬了一大口。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阿宽一边吃一边道。 蜜蜜道:“我从前也没吃过。” 后来小姑姑回来了,病了一场后,家里的日子就变好了,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胖丫道:“那么费油的东西,能不好吃吗?在乡下,过年都舍不得用这么多油呢!” 说话间,小白从厨房里出来,也咬着麻花。 麻花是她刚才和胖丫一起炸的。 “好不好吃?”她问众人,眼神骄傲。 这是她做的呢! “好吃!”几个孩子都很捧场。 “我也觉得!”小白自吹自擂,“多吃点,快吃,吃完了我陪你们玩。” “好哦!小白姐姐陪我们一起玩。” 几个孩子都非常兴奋。 柳云眠笑着摇头:小白也像个孩子。 “小白姐姐,我要飞!”观音奴道。 “行。” 铁蛋也附和:“我也要!” “阿宽也一起吧。”蜜蜜笑道。 她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感觉到了阿宽的拘谨,于心不忍,有心帮他融入,所以才故意这般说。 阿宽脸红,“我自己可以。” “一起玩。”蜜蜜对这个“弟弟”,一起照顾。 柳云眠在廊下看着他们,觉得家里还是现在这般热热闹闹地好。 她招招手道:“阿宽,你跟我进来。” 阿宽几口吃完手里的麻花,走上前来。 “走,进来。” 陆辞见状也跟了进去。 “正好,你帮个忙。”柳云眠看着陆辞,比划着自己的上臂道,“帮他把衣裳脱了,露出胳膊来,我进去给他找点药。” “好。” 阿宽听到“药”有些愣住,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生病,不用浪费药的。” 他如果生病,会被赶出去吗? 他不想被赶出去。 “不是。”柳云眠道,“这是强身健体,让你更强壮的药。” 她走进内室后,取出花了十两银子才在空间里买到的针管——针管里的,是生长激素。 阿宽这种情况,是缺乏生长激素。 如果及时补充,虽然不指望他能长得身材高大,但是最起码也能和普通人身量相当,不至于自卑。 生长激素需要坚持打,算下来不是一笔小钱,可以买好多个阿宽了…… 但是既然成了自家人,那就得好好对他。 都是孩子,而且是个懂事让人心疼的孩子,柳云眠一样喜欢阿宽。 “会有点疼。”柳云眠道,“你忍一下。” 阿宽看着那长长的针头,眼神有些惧怕。 但是他咬紧牙关,“夫人,我不怕!” 陆辞按住了阿宽。 第183章 刺客 “是不是有点疼?” 柳云眠给阿宽注射完后笑着问道。 阿宽摇摇头:“不疼。” 这算什么疼? 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有什么疼的? 刚才他还做好了很疼很疼的准备,结果就这? 陆辞拿过柳云眠放到一旁的针管,尝试着往自己手指上扎了下,确实不疼。 柳云眠:“……你是不是傻!” “不疼。”陆辞道。 柳云眠无语。 她懒得理这个傻子,叮嘱阿宽道:“以后要经常打这个,你会长高的。” 阿宽不敢置信地看着柳云眠。 她在说什么? 她说,自己可以长高? 这,这是他能想的事情? 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的梦。 柳云眠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咱们不看广告,看疗效。 “好了,出去玩吧。”柳云眠替他整了整衣领,笑着道。 阿宽走出去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陆辞也很好奇。 “真的?还是安慰他的?” “当然是真的。”柳云眠在他面前,就把针管收到了空间里。 陆辞:“……” 他眼睁睁地看着针管就那样消失在柳云眠的手中。 她现在,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陆辞欣喜又好奇。 “藏起来了。”柳云眠道,“像变戏法一样。” “你身上还藏了什么东西?”陆辞问。 “不告诉你。”柳云眠促狭道。 陆辞:没关系,将来我自己找。 这个念头让他脸红。 外面很快又传来几个孩子的嬉笑声。 陆辞回神,“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行。” 柳云眠没有多问。 陆辞堂堂一个侯爷,没有应酬才怪。 柳云眠又得琢磨晚饭吃什么了。 她爹很快就要进考场,得吃点好的补补。 高氏出来说,要包饺子吃。 家里几个女人,就聚在一起,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 柳云眠包饺子的过程中,就忍不住打量高氏。 高氏察觉到她的目光,嗔怪道:“你这孩子,看什么呢!” “娘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高氏脸红,“瞎说什么呢!” “好看,高婶儿好看。”胖丫道,“我娘也说过,高婶年轻的时候,是村里最好看的。” “没有,没有。”高氏忙道。 “娘,”柳云眠状似不经意地道,“你生得好看又勤快,外婆怎么不喜欢你呢?” 高氏脸上的笑意僵住,半晌后低头道:“我是女儿,迟早要嫁出去,所以……” “可是您嫁人之后,外祖母也不盼着您过好,这是为什么?” “别瞎说,你外祖母没有……” “她怎么没有?她哪里对您好了?” 高氏竟然真的一件事情都说不出来,最后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好歹她生养我一场,别说她坏话。” 柳云眠“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情,时间会给出答案。 饺子包好之后,天色也有些暗了。 小白带着几个孩子从外面,灰头土脸地回来。 “我就说不着急嘛!”观音奴看见晚饭还没做好,忍不住埋怨道,“我就说,可以再玩一会儿再回来,你们偏偏说要吃饭了。” 生气! 小白道:“我要去帮忙了,你们玩吧。” 阿宽哄着观音奴:“少爷,我再陪你玩一会儿。” 观音奴顿时高兴,“好,我们继续捉迷藏。我和铁蛋先藏,你来找!” “好。” 阿宽根本不在乎怎么玩。 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说,天天比过年还快乐。 观音奴拉着铁蛋跑出去。 家里很大,能藏的地方很多。 阿宽从小练杂耍,身手敏捷,抱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双脚蹬在树上,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蹭蹭蹭地就爬上去。 他本来想到围墙上,奈何包子蹲在那里看隔壁雪儿,所以他只能上树。 树的枝桠之间有遮挡,而且天色越来越暗,所以阿宽四下望去,竟然没发现观音奴和铁蛋。 这就奇怪了。 他们能藏到哪里? 大家一起玩了这么多天,他们能藏的地方,阿宽基本知道才对。 忽然,阿宽的目光落在了隔壁萧姮的院子里。 一团看不清的模糊的影子,正猫着腰沿着墙角慢慢挪动。 阿宽表示,这绝对是耍赖。 在自家捉迷藏,怎么藏到了人家家里,这让他怎么找? “来找啊!阿宽,你来找啊!” 那边,观音奴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出声喊道。 阿宽愣住。 这,不对吧。 观音奴的声音,为什么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难道那个鬼鬼祟祟的,是铁蛋? “来啊,快来啊!”铁蛋的声音,和观音奴的声音是一个方向传来的。 这俩人,应该是藏在一起的。 那隔壁? 或许是谁在恶作剧吧。 阿宽答应一声“我来了”,就蹭蹭蹭地从树上下来,然后一溜烟地寻声跑过去找两人。 玩了一会儿,柳云眠就喊几个人回家吃饭。 “娘,我爹怎么还没回来?”观音奴没见到陆辞,不由问道。 “你爹今晚有应酬。”柳云眠道,“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但是她还是给陆辞留了饺子,等他回来再煮。 现在天气冷,倒是放得住。 几个孩子坐一桌。 蜜蜜见阿宽不好意思,就主动给他盛了一大碗饺子,“快吃吧。” 观音奴和铁蛋脸皮都厚,缺什么自己会要。 只有新来的阿宽,得到了特别的关照。 阿宽低低地说一声“谢谢姐姐”,然后就埋头苦吃。 他饭量真的很大的。 他什么都能吃很多,只是害怕吃太多,被人嫌弃,所以一直控制自己。 蜜蜜对他,实在太好了。 刚吃了几个饺子,包子突然窜了出去,差点把端着饺子汤进来的胖丫绊倒。 胖丫气得大骂。 这一盆热饺子汤,要是浇到谁身上,那不就闯大祸了吗? 柳云眠却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包子怎么了。” “肯定是去找雪儿了,它还能有什么出息?”胖丫哼哼道。 “不是,我觉得包子不太对劲。”柳云眠道。 她刚走出门,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喧哗声。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郡王。” 柳云眠闻言,心里一沉。 第184章 小白露一手 隔壁引来了刺客? 离郡王身边是有不少侍卫的,但是够了吗? 需不需要帮忙? 哦,需要帮忙,她也没办法,最多只能祝他好运。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们会不会被殃及? 陆辞要是在就好了。 柳云眠赶紧回到屋里,对着吵闹的孩子们道:“都给我安静!隔壁有刺客!” 刺客?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胖丫从炕上跳下来,四处打量着找趁手的东西:“走,咱们去帮忙。” 柳云眠:“……不,咱们去是添乱,而且得先保护好自己。” 柳厚道:“我带着你两个哥哥过去看看。” 隔壁也不是外人,大家都是姻亲,对方有难,得去搭把手,要不算什么亲戚? 柳云眠道:“您也别去,这不是村里打架,靠堆人手。你们关好门,我先带包子在墙头看看。” 阿宽道:“夫人,我上树看!我捉迷藏的时候看到了!”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那鬼鬼祟祟的,可能是刺客。 他不由有些懊悔,要是自己早点示警就好了。 “不用。”柳云眠道,“你们几个小的,都听话,别出去。我去看看!” 胖丫:“我也去。” 小白:“还有我!” 柳云眠:“都不准去,吃你们的饭。” 胖丫还算有一身力气,这小白跟着乱什么? 观音奴死死咬住嘴唇,身形有些发抖。 柳云眠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会没事的。” 她喊上包子,转身出去。 柳云眠把梯子搭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包子在她左侧,纵身一跃,就上了墙头。 而与此同时,右边也有什么,轻飘飘地“飞”上墙头。 柳云眠大吃一惊,抬眼看过去,竟然是—— 小白。 小白听着隔壁不知道哪个院子里传出来的打闹声,脸上一片兴奋,“眠眠姐,我去看看。” 说完,她又翩然“飞”了下去,身影极快地消失。 柳云眠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几个孩子让小白带着“飞”,是真的飞? 她这是不是见到了真正的凌波微步? 小白之前怎么没有给他们露一手? 她有这么好的身手,然后被人给拐卖了? 简直玄幻。 柳云眠也顾不上细想,也翻身从墙上纵身跳下去。 她上来费劲,下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包子紧紧跟着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柳云眠很快找到了刺客和侍卫缠斗的正院。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天太黑,光线晦暗也看不清是谁。 但是小白今日身上穿着流光锦襦裙,身上隐隐有流动的银光,十分显眼。 说起来,这还是柳家人来了之后,萧姮送的一批名贵布料。 高氏和张氏都舍不得用,柳云眠做主,给每人都裁了新衣。 小白做了这身襦裙,外面是大袖衫。 此刻她正和一个刺客周旋,身形灵动轻巧,游刃有余。 反倒是刺客,渐渐露出不敌之势。 “云眠,救命,救命!”萧姮在廊下喊道。 柳云眠这才发现,离郡王倒在廊下栏杆后,萧姮正跪在地上抱着他。 “小白小心。” 柳云眠叮嘱一句,匆匆上前查看。 而包子,忽然吼了一声,对着刺客猛地冲上去,用力撕咬。 “郡王伤在哪里?”柳云眠沉声问。 “这,这……”萧姮声音都在发抖,手紧紧按住离郡王腹部的伤口,“子渊,你没事,你会没事的。你看,云眠来了。” “我要是死了,你不许改嫁。”离郡王道。 柳云眠:“……” 死都死了,你管那么宽? 死了都要爱? 真病得不轻。 “你不会有事的。”萧姮道。 “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我答应。” 柳云眠:要不你俩再聊会儿,让血都流干? 她真是服了恋爱脑。 她剪开离郡王的衣裳,好家伙,这么深的伤口! 要不是遇到他,真的要嗝屁了。 不过就算对她来说,这伤势也有点棘手。 柳云眠要喊人把离郡王抬进去,毕竟地上太凉,而且光线太暗,没办法处理伤口。 然而地上的侍卫,都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小白和包子,还在把刺客按在地上摩擦。 算了,让他们再摩擦一会儿。 柳云眠自己打横把离郡王抱起来。 离郡王和萧姮:“……” 把离郡王放在床上,柳云眠要了银针,帮离郡王止血。 止住血之后,她又出去喊胖丫给她拿药箱,顺便给地上的侍卫检查了一下。 那边,小白和包子已经锁定了胜局。 刺客死了。 不是被打死咬死,而是自知无望,服毒自尽。 死就死了,柳云眠给侍卫们检查了一下,发现死了四个,还有四个重伤。 真要命。 刺客就来了一个,竟然这么厉害。 柳云眠喊柳家人来帮忙。 药箱里有些常见药,她又趁乱从空间中取出很多处理外伤所需的药物和东西。 “云眠,郡王他……”萧姮握住离郡王的手,美眸含泪。 “没有性命之忧。”柳云眠道,“你别激动,你先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剩下的,交给我。” “好,好。” 柳云眠帮离郡王简单处置了一下伤口。 考虑到已经止血,而且伤口缝合需要很长时间,她就道:“郡王没事,先稍等片刻,我得把他们几个的伤口也处置一下。” 不管这个世界有什么规则,对她来说,生命至上。 在她能力范围内,多救一条命是一条命。 “好,好。”萧姮连忙答应。 这些,也都是离郡王的心腹。 而且柳云眠这般,足以证明离郡王真的没有大事。 萧姮的心,放下一半。 离郡王这会儿也有了点精神,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来给萧姮擦拭眼泪:“我没事了,别哭。等我好点,立刻给父皇上书,为你请封郡王妃。”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萧姮想帮他守着都没有身份。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 柳云眠一边给侍卫处理伤口,一边无语。 真的,让她把这江山交给离郡王,她都不放心。 陆辞回来的时候,柳云眠正在给离郡王缝合伤口。 第185章 我只想要一个娘 他没有打扰柳云眠,而是出去找养伤的侍卫,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忽然来了个刺客,只有一个人。” 原本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有些轻敌,却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厉害。 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惨遭碾压,并且让郡王也为人所伤。 还好最后,天降神兵! 不,天降神女。 “神女是谁?”陆辞问。 “她。”侍卫指着一边吃糖葫芦的小白。 糖葫芦是今晚柳云眠做给众人吃的零嘴。 她出来打架,这会儿才吃上呢! 可真好吃。 小白吃得津津有味。 陆辞惊讶。 因为相处时间不算短,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小白身上有功夫。 他有心想问问小白怎么回事,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而是去查看刺客的尸体,看看有没有破案的蛛丝马迹。 柳云眠忙活完,已经是下半夜了。 “郡王伤有点重,”柳云眠对萧姮道,“我已经给他吃了药,但是恐怕还是会发烧,不用慌张。” 她把如何护理,注意事项一一交代。 萧姮听得十分认真,不住点头。 “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好,辛苦云眠了。” 陆辞对柳云眠道:“你回去好好歇歇,我今晚陪着姐夫。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回去喊你。” 柳云眠点头。 陆辞是个有担当的,对姐姐姐夫感情很深。 这时候需要人,他确实不能走。 萧姮却道:“你陪着云眠回去休息,我照顾你姐夫就行。” “不行,听我的。”陆辞强势道,“你还是双身子,去榻上躺着休息。姐夫这里,我在。” “你明日一大早还得上朝。” 萧姮也舍不得弟弟。 “你去休息。”陆辞不容拒绝地道,又让季嬷嬷等人伺候萧姮去歇着。 他又对柳云眠道:“我送你出去。” “好。” 两人站在廊下说话。 “姐夫真的没有大碍吧。” “没事。” 离郡王很幸运,伤势虽然重,但是没有伤及要害。 就是给他上补血药,花了柳云眠好多银子,心疼。 大家现在关系这么好,都不好意思开口要钱了。 唉,她缩水的存款啊! “多亏有你。”陆辞由衷地道。 柳云眠对他的恩情,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柳云眠:“咱们不用说这些。” 虚里冒套的,你来点实在的好不好? 陆辞却听出了几分情话的味道,像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舒畅。 “你回去问问小白,是怎么回事。” 小白已经跟着柳家人回去了。 柳云眠道:“好。这丫头,深藏不露啊!等我回去好好审审她。” 陆辞一直把柳云眠送回了家。 观音奴竟然还没睡。 看见柳云眠,他立刻迎上来,抓住柳云眠的袖子,眼神中的焦急和紧张难以掩饰。 “没事了。”柳云眠摸摸他的头,笑着安抚他道,“郡王没事。” 陆辞看得很欣慰。 毕竟是父子连心吧。 他担心离郡王,便对柳云眠道:“你带着观音奴休息,我先过去看看。” “好。” 陆辞离开之后,观音奴这才紧张开口:“娘,他,他真的不会死吧。” “不会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柳云眠笑道,“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很担心?” 可能这就是血脉亲情的羁绊。 柳云眠和陆辞想的一样。 然而观音奴却点点头道:“嗯,我很担心。我怕他死了,没有儿子,我只能回去做别人的儿子了。” 柳云眠:“……” 这孩子,怎么懂得那么多。 “娘,我不想回去。”观音奴把脸贴在柳云眠腰间,“我只想在你身边。” 柳云眠心中酸涩。 观音奴,这是多没有安全感。 也是,他还小,谁对他好,他就依恋谁,不想离开。 “娘也舍不得你。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更厉害,你有两个爹,两个娘。” 观音奴轻声道:“我其实一个爹一个娘就够了,我不贪心。” 柳云眠无奈。 有些事情,观音奴这个年纪,还是理解不了。 她笑着道:“好了,快跟翠微去梳洗睡觉。不好好睡觉,可长不高呢!” “好。” 等观音奴下去之后,柳云眠去找小白。 胖丫还在小白屋里坐着呢。 “这么晚,你们怎么不睡?”柳云眠敲门进去,笑着问道。 “我在问小白,她为什么这么厉害呢!” 也不教她几招,大家还能不能做好朋友了? 小白懵懂,“这个,很厉害吗?我以为大家都会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自然而然就会了。” 至于怎么学的,她完全想不起来。 柳云眠见状便知道,从小白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今日的大功臣。 按照侍卫所说,那个刺客应该是极厉害的。 如果杀手界搞个排名,是不是也得是前三的选手。 只可惜,他遇到了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小白,稀里糊涂就丢了命。 “包子今天好厉害。”小白兴奋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么厉害的时候。” 柳云眠表示,确实如此。 她一直以为包子是一只投错胎的猫,骨子里就是一只猫。 但是今天见到了它的战斗力,才知道为什么金线豹千金难求。 有事它真上啊! “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 柳云眠见小白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回去睡觉了。 小白的记忆到底什么时候恢复,只能问老天爷了。 离郡王遇刺这件事情,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格外震怒。 ——那是他的儿子。 他可以废太子,可以把他贬为郡王,但是不意味着,别人也可以对他动手。 皇上令人彻查,又给离郡王赏赐了许多东西。 不过柳云眠亲眼见到,太监送来那些东西的时候,离郡王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够冷血。 可是尽管如此,皇上的人查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查出来。 陆辞自己,倒是查出来一点,不过也没有什么重要信息,仅仅是聊胜于无罢了。 他查出了刺客的身份,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杀手,据说是最好的杀手。 请他出手,得黄金千两。 胖丫推推小白:“你要发财了!” 小白随随便便就把杀手碾压了,这不得收两千两黄金? 发了发了! 小白:“我就杀过鸡,没杀过人。” 第186章 再提亲事 胖丫:“那可惜了。不过小白,你不厚道啊!你深藏不露,都不教我两招。” “我不会教。”小白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的。 一切都那么自然。 柳云眠听得直笑。 高氏则在家里犯了难。 ——姻亲家里出了事,于情于理都得去看看。 但是去看,给人带什么? 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几乎都是萧姮他们姐弟俩送来的,总不能拿着他们的东西再送回去。 可是别的东西,又拿不出手。 高氏长吁短叹,又开始怀念起乡下的日子。 在乡下,她如鱼得水,人情往来,完全不费劲。 进京之后,她适应不了,难免心生惶恐。 柳云眠则安慰她:“娘,人家和我们来往,也知道我们的家境。我们尽到心意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高氏道:“那也总不好意思。哎,你这个婆家,咱们实在是太高攀了。” 柳云眠闻言心中一喜:“那娘,要不然您出面,婚事就这么算了?” 家里总算有个人支持她了。 说实话,和陆辞的婚事,柳云眠到现在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好像所有人,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桩婚事,她就这样茫然地被推着走。 “怎么能算了?”高氏被吓了一大跳,“眠眠,你可别乱说话。你和陆辞早就成亲了,难道你还想另嫁不成?” 柳云眠:“……” 她就知道,不该对高氏抱有期待。 “陆辞是侯爷,都没有嫌弃你;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老实跟娘说,是不是进京之后,又看上了谁?” 柳云眠都被气笑了:“娘,您真是我亲娘!” 您闺女真是好大的本事,还见异思迁。 “眠眠,娘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京城是有本事的人多,但是陆辞这个女婿,我们全家都是认定的。” 柳云眠:“……娘,京城有本事的人不少,但是陆辞这个年纪,比陆辞有本事的,真的可能挑不出来。” 京城也不是满地豪门。 陆辞……那是高岭之花,京城多少少女春闺梦中人。 说句不要脸的话,陆辞相貌人品能力放在那里,和他在一起久了,很难从这些层面上再看上其他男人。 不过对柳云眠来说不是困扰。 因为她就不想要男人。 所以男人中的极品又如何? 高氏听了这话很高兴,“你们俩恩爱,娘就放心了。” 柳云眠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事实上,不是高氏糊涂,高氏只是柳家众人的一个代表罢了。 其他人,大概也都这么想的。 “你帮娘想想,到底给陆辞的姐夫送点什么东西去。”高氏又开始发愁。 柳云眠道:“我出去看着买点补品吧。” “行,行,行,你懂,幸亏有你在。否则我和你大嫂,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柳云眠买了东西回来,要陪着高氏过去。 高氏又不敢,说是怕给她丢人,又说不敢跟萧姮说话。 萧姮之前来拜访她,虽然她是主人,但是感觉萧姮才是周到待客的人。 柳云眠也不为难她,自己过去了。 但是她心里有些叹气,这样的母亲,倘若真是镇南王妃的女儿,以后她得多难。 其实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好。 他们这一家,越来越有奔头,完全不必攀附谁…… 然而转念再想,老王妃也是被害的,她也想念自己的亲生女儿。 唉,真难啊。 柳云眠去送补品的时候,萧姮正在和离郡王有说有笑。 离郡王的所有笑容,大概都给了她。 见到柳云眠进来,萧姮站起身来笑道:“眠眠过来了。” 她现在对柳云眠,越发亲近了。 柳云眠救了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弟弟,丈夫和儿子。 而离郡王脸上的笑容则瞬间消失,眼神也有些嫌弃。 他在嫌弃柳云眠打断了他和萧姮独处的时间。 柳云眠:哼,恋爱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也不搭理离郡王,和萧姮客套几句,打算放下东西就走。 萧姮却拉着她说起了家常。 “……阿珩他脾气固执,委屈你了。” 柳云眠:“还好还好。” 比起陆辞,她才是脾气不好的那个吧。 陆辞在她们家,可是公认的好脾气。 萧姮又说他们要搬回郡王府。 柳云眠略一想就明白过来,这是因为离郡王这次被刺杀的原因。 如果在郡王府,那么多侍卫,刺客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你也不是外人,我和你说实话,倘若郡王这次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怎么原谅自己?”萧姮道,“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我错了。” 察觉到自己误会了离郡王后,她也没有及时认错,跟他搬回去,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萧姮内心充满了自责。 离郡王皱眉道:“不许再提!你怎么答应我的?既然他们存了刺杀的心,我就算在宫里,他们也一定会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云眠忙道:“郡王说得对。不过您早点搬回去,也是对的。” “你们的婚事也尽快操办,早点搬回侯府去。” 这才是萧姮今日说这番话的主要目的吧。 柳云眠尴尬地笑笑。 这话她真的没法接。 “春闱之后,就该议亲了。”萧姮兴致勃勃地盘算道,“咱们过礼快一些,但是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你。你嫁进侯府,就让阿珩给你向朝廷请封诰命……” 柳云眠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尴尬地敷衍几句,然后几乎是仓皇而逃。 等她离开之后,离郡王哼了一声,对萧姮道:“怎么就非得是她!阿珩的眼光,可真差。” 萧姮嗔道:“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过河拆桥。要是没有她,现在会什么样,我根本都不敢想。” “那也不能因为感激,就让阿珩娶她。” 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不是感激,而是弟弟心悦她。” “可是你看她,喜欢阿珩吗?” 萧姮沉默。 “天下的女子何其多,怎么非得喜欢一个不喜欢他的?”离郡王不悦道。 “我犯下了诸多错,你还不是悉数原谅?在别人眼里,你也是不可理喻的。” 只是,他们都遇到了爱情。 这就是命运顶好的恩赐了。 第187章 临考前的唇枪舌剑 “她倒确实,也有些可取之处。”离郡王见萧姮似乎认定了这个弟媳妇,话风立刻就变了,“有医术在身,而且也不想攀附之人。” “对。”萧姮果然高兴起来,“我尤其喜欢眠眠纯真善良,不慕富贵。” 他们这些人,虽然身处富贵的大船上,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浪头打下来,就翻了船。 他们不就刚翻船一次吗? 这会儿才算勉强爬上岸,但是也仅此而已。 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如何面对这些风风雨雨? 柳云眠可以。 不过最重要的是,陆辞喜欢。 从他眼中,萧姮看到了赤诚的爱意。 有什么比弟弟喜欢更重要? 柳云眠回到家里,并没有跟高氏提起成亲的事情。 否则她怕被自家人打包送给陆辞。 ——陆辞是亲生的,她才是外来的。 柳明仁和张氏在外面转了十几天,最后终于鼓足勇气要开个铺子卖包子。 陆辞没说什么,直接就给安排好了铺面。 铺面是陆辞买下的,不肯收租金,说是赚了银子,给他分三成就行。 做包子这种事情,如果不考虑铺面租金的话,哪里有赔的? 他就是想让柳明仁两口子放心大胆地去做。 而且那个铺面,离侯府也就隔了四条街,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陆辞的这番安排,显然煞费苦心。 柳明仁不想占太多便宜,便提出利润五五分成。 最后经过一番逆向讨价还价,以四六分,陆辞占四分定下了契书。 吃过饭,柳云眠去洗碗,陆辞也进厨房帮忙。 “你像不像花钱买媳妇?”柳云眠撸起袖子准备洗碗。 “我来。你去收拾其他的。”陆辞主动揽了活儿,“如果媳妇真能买就好了。你开个价,多少我也给你弄来,哪怕去抢呢!” 柳云眠被他逗笑,“我一说你就没正形。” “我知道,你无非就是不想嫁人,我也没逼你。跟了我,难道我能勉强我?我无非是想着,等你改变心意之后,看见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陆辞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洗碗工。 他说的,就是成亲的意义。 “咱们不说这件事情了,除非以后,你喜欢上了别的男人。” 看他不把对方的脖子掐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柳云眠还能说什么? 偏偏陆辞还擅长转移话题:“今日我跟岳父去拜见姜大儒,两人相谈甚欢。” “你觉得我爹能考上吗?我没有那么乐观。” 她爹这么多年,考个举人都磕磕绊绊,更别提进士了。 陆辞道:“考不上也不要紧,岳父还年轻。他以后可以和姜大儒常来往,三年以后再试。” 柳云眠:懂了,陆辞也不看好自己亲爹的这次春闱。 “那我爹也这么想吗?”她不由问道。 “嗯。”陆辞笑道,“岳父自己很看得开,他觉得这次就是进京看看,并没有抱希望。” 柳云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不是“望父成龙”的人。 正在说话间,蜜蜜走了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要热水?”柳云眠笑着道。 蜜蜜和两人打了招呼,然后道:“不是,小姑姑,有没有剩下的包子?” “有啊!” 今天晚上全家吃的都是荠菜包子,足足包了四大锅。 人多饭量大,总得管饱才行。 柳云眠做饭,喜欢多做一些,宁肯剩下,也不要最后全家互相谦让,最后吃不饱。 “你没吃饱吗?在柜子里,自己打开拿去。”她笑着道。 “不是,我看着阿宽才吃了四个,肯定没吃饱。我给他再送两个去!”蜜蜜道。 柳云眠闻言笑道:“你倒是关心他。” “他刚来咱们家,饭量大,又不好意思说。我看他可怜呢!”蜜蜜脆生生地道。 她动作利落地找了包子出来,然后拿着去送给阿宽。 因为观音奴今天玩累,吃过饭就睡了,所以阿宽也回到自己房间准备躺下。 他今天晚上吃了四个大包子呢! 荠菜肉馅包子,里面好多好多肉,他吃得可幸福了。 四个虽然有点不够,但是已经让他现在回味起来,都幸福地想冒泡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饭量,比从前还大了。 难道是因为夫人用针扎他的原因? 哦对了,他得去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长高! 阿宽在门框上按照自己的身高刻了一条线,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量一下。 于是阿宽从床上下来,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结果一开门,差点撞到蜜蜜。 “你,蜜蜜,你怎么来了?” 蜜蜜不让他喊她“姑娘”,说听起来别扭,所以他只能喊她名字。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手里被塞过来两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大包子。 “我,我吃饱了。”阿宽到底要面子,脸红了。 “那就等什么时候饿了再吃,我走了。”蜜蜜道。 她也不多留,把包子留下就蹬蹬蹬地走了。 “哎——”阿宽笨嘴拙舌地道,“谢谢,谢谢蜜蜜姐。” 蜜蜜没回应,不知道听到没有。 阿宽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真香啊! 他把两个包子吃完,躺下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量身高。 算了,不起来了。 这两个包子,简直舍不得消化。 早点睡。 终于到了春闱的日子,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把柳厚送进了考场。 全家人基本都达成了共识,不给他压力,经历过即拥有。 他们在考场门口的时候,还遇到一个号称江南才子被人簇拥而来的举人。 那举人恃才傲物,看着柳云眠这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围在一起热闹,眼中露出嫌恶之色。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考场,真是越来越乱了。” 柳云眠冷笑着反唇相讥:“要是真的不让阿猫阿狗来,你今日就来不了了。” “你——” “我好得很。”柳云眠道,“倒是你,小心风大闪了舌头,给自己积点口德,否则名落孙山的时候,容易被人痛打落水狗!” “眠眠。”柳厚阻止道,“别说了。” 都是来考试的,这时候提“名落孙山”,容易起纷争。 柳云眠狠狠瞪了那举人一眼。 正好这时,柳厚在临州时候同时考上举人的范举人也来了,和柳厚一起进了考场。 第188章 有备而来 会试要考三科,每三天考一科。 前两场还好,天气不错,至少是大晴天。 可是第三场的时候却天降大雨,柳家人等在外面都被雨淋了,最后躲到附近一家饭馆里避雨。 柳云眠干脆叫了两桌席面,边吃边等。 柳明仁却没什么胃口,在窗前走来走去,不时叹气。 “你这是做什么?”张氏嗔道。 因为柳厚春闱是全家的大事,柳云眠又说与其大家都悬着心,不如都来附近转转,所以她今日也跟着出了门。 “天气这么冷,手都不想拿出来,爹握笔的时候手会不会抖?”柳明仁忧心忡忡地道。 张氏却笑了:“我还巴不得天气更冷呢!” “你这是什么话!”柳明仁不高兴了。 “眠眠给爹什么都准备好了。你现在看见天下雨才想起找伞,早就晚了!” 柳厚穿的是“鹅绒衣”,当然,这绒毛大欢没有贡献一根,是柳云眠费劲收集来的。 柳云眠还给柳厚准备了露手指的手套,加了棉花,提前让他都试过。 “天气冷了,大家都手抖,就咱爹不抖,”张氏高兴地道,“咱爹岂不是能中个状元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观音奴信以为真,嚷嚷道:“状元好!我外公是状元!” 铁蛋不甘示弱,“我祖父是状元!” 两个孩子声音都很高,像要把屋顶都掀翻一般。 柳云眠哭笑不得。 孩子啊,咱们许愿的时候,目标能不能不定那么高? 咱们,中个二甲,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要是中状元,怕是祖坟得着火。 其实要是能中个同进士,也不错。 柳厚这年纪了,再读书未免太过辛苦。 有个功名,谋个缺也好,继续教书也好,都可以。 读了这么多年书,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当然,这种拖后腿的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三场考完之后,只等着张榜看成绩了。 柳厚心态很平稳,已经开始为三年后的考试做准备了。 他也不是一味死读书的人,决定休息几日,然后带着高氏去长子新开的包子铺里帮忙。 包子铺虽然刚开张,但是价格公道,用料实在,柳云眠独家秘方——高汤拌馅料,鲜得让人吞掉舌头,生意不好才怪呢! 其实算下来,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但是一天下来,利润能有二两银子,还是极大地振奋了全家人。 每天晚上吃过饭,全家人最期待的时刻就到了。 张氏把装钱的匣子放到桌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盯着她数铜板。 甚至陆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回来之后都会被这种快乐所感染。 他每天,竟然也盼望这个时候。 哪天多卖了一两百文钱,他都由衷地跟着高兴。 他还和柳云眠说:“日后我要是不做这个侯爷了,咱们俩也去开个卖吃食的铺子,每天晚上回来数钱。” 太快乐了。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赚钱的时候高兴,你咋不说赔钱的时候呢!” 一个月累死累活赚六七十两银子,其实陆辞那个铺面租出去,一个月都得五十两银子…… 家里人只是没有把房租算入成本,而且还停留在临州的物价水平,所以才会格外快乐。 陆辞笑道:“那你就还是开医馆,我负责收钱。这个总没有赔的吧。除非你给人赊账。” 柳云眠:“……” “不逗你了,和你说正事。”陆辞道,“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说来听听。” 一听好消息,柳云眠就来了精神。 “姐夫给姐姐请封郡王妃,皇上这次,没有驳回。” “啊?那太好了!皇上怎么突然答应了?” 按照之前的说法,皇上不喜欢离郡王偏爱萧姮。 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能错,错的都是女人。 而且萧姮生下天生残疾的观音奴,对皇家来说,是不吉之兆。 所以他很讨厌萧姮,也一直不肯让离郡王把萧姮扶正。 一直到后来,陆辞立下军功,凭借军功封侯,萧姮都只是太子良娣。 “或许因为姐夫受伤的缘故,皇上想补偿他。而且姐夫现在只是郡王,郡王妃,不如太子妃重要。” 当然,观音奴的开智,也是重要的原因。 从懵懂到突然开挂,这种经历仿佛带着某种伟人成长的光环,是上天降福给皇家。 柳云眠心说,要真是这样的话,离郡王那个恋爱脑,说不定还感激自己被撸了下来,又挨了一刀呢! “正式的册封过几日就下来了。”陆辞道,“随后郡王府定然要宴请宾客。” 柳云眠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也得去?” “自然。” 柳云眠:“……” 我不自然。 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去凑什么热闹? 可是看陆辞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只弱弱地道:“人多,我不好意思。” “姐姐会带着你。”陆辞道,“放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你难做的。” 这点柳云眠倒是相信。 萧姮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确实什么都能应对。 柳云眠也不是不能应对。 可是她偷懒嫌累。 “而且观音奴也得出现,”陆辞道,“你就当去帮忙看着观音奴。” 柳云眠这才答应下来。 是,观音奴现在变成嫡长子了,肯定要在众人面前出现的。 而且萧姮现在还怀孕,就当去帮帮孕妇吧。 陆辞又道:“岳母和嫂子,也一起去?” “算了吧。”柳云眠道,“我娘去了肯定会拘谨。我嫂子也是,而且还耽误她赚钱。” 陆辞了解家里的情况,倒是没勉强。 柳云眠问:“镇南王府那边,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陆辞道,“兹事体大,他们已经派人去临州接你那个外祖母去了。” 总要当面对质,事情才算水落石出。 算算日子,应该还得至少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行。”柳云眠道,“回头得问问我娘怎么想的。” “嗯,放心,还有我在。而且镇南王府也不是不讲理的,自家女儿,老王妃会维护的。” 多年亏欠,老王妃会尽其所能弥补的。 陆辞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 虽然他不在意柳云眠的出身,但是有个能唬住人的家世,她以后会得到更多的尊重。 第189章 正名 好巧不巧,离郡王府宴客那日,是春闱会试出结果的日子。 柳云眠在家里磨蹭着不肯走,想等着结果出来再去。 高氏倒是急得要命,催促道:“眠眠,你快点!你在这里磨蹭什么呢!” “等着会试张榜嘛!”柳云眠道。 她不知道这榜是上午出还是下午出。 高氏道:“你爹都去陪姜大儒下棋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赶紧准备准备,收拾了去郡王府。” 郡王府的马车,都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高氏看看一身虎气的胖丫,看着傻白甜的小白,不由发愁。 女儿身边,一个妥帖能用的都没有。 今日观音奴还要带着铁蛋去,阿宽也得跟着,蜜蜜虽然没说,但是这个年纪,能不想去凑热闹吗? 柳云眠干脆说,全都带上。 高氏想想这些人,头更疼了,反复叮嘱胖丫、小白和蜜蜜,一定得看好几个臭小子,别让他们上房揭瓦。 胖丫道:“婶子,您不用担心了,那是观音奴自家呢!” 郡王府能没有下人帮忙看着?她才不信。 再说,她看人还是很准的。 要是看着谁不像好人,就离得远远的,才不会被人欺负。 再说了,今天是郡王妃的好日子,谁那么没眼色去添堵? 胖丫对于贵女之间的明争暗斗,显然缺乏了解。 柳云眠还想再等等。 最后,是柳明义出来告诉她,得下午公布,她才恋恋不舍地登上马车,并且叮嘱家里人,如果要中了,一定差人告诉她。 全家人都觉得中不了。 这次考试,更像重在参与。 而柳云眠虽然觉得希望不大,但是就像买彩票一样,难道因为中奖概率低,就不想着刮奖了? 不,她非常想刮开看看。 到了郡王府,季嬷嬷在二门迎接柳云眠。 “郡王妃一早就在盼着您呢!” 周围各家的夫人姑娘们,纷纷看过来,想看看柳云眠到底是何方贵人,竟然能让离郡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这般热情巴结。 可是仔细看,似乎也没什么。 柳云眠今日穿了鹅黄对襟绣花窄袄,下面是一条浅绿长裙,也没有穿金戴银,头上只两根玉簪简单把头发挽起,清新脱俗,但是看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贫困潦倒。 “让郡王妃久等了。”柳云眠笑道,“是我的错。” “郡王妃说了,一定得说说您,自家人,还不早点来帮忙待客。”季嬷嬷故意大声道。 这声“自家人”,让许多人破防了。 谁和郡王妃是自家人? 谁不知道郡王妃的娘家,就剩下一个弟弟,而且是那般出类拔萃,光芒万丈的弟弟。 镇通侯一直没有成亲,难道说,这就是郡王妃认定的弟媳妇? 可是……也差了些吧。 最多就是个小家碧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认识”“没听说过”。 竟然没有人认识柳云眠。 直到韩夫人的马车来了。 “眠眠,你也来迟了。”韩夫人爽朗喊道。 已经走进去的柳云眠回头,对着韩夫人行礼,“您也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韩夫人快步上前,主动挽住她的胳膊,“多亏了你,长川现在好多了。” 柳云眠笑笑,没说什么。 她无意于把话题引到自己替韩长川治病这件事情上。 她不需要扬眉吐气,因为那些对她投以轻蔑眼光的人,不值得她费力去证明自己。 韩夫人见状,对她更加喜欢,心里默默地道,姑娘,您地下有灵的话,就保佑侯爷和绵绵婚事一切顺利。 众人见状,对柳云眠更多了几分好奇。 因为韩夫人极少出来走动。 但是她和萧姮姐弟的关系,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所以今日她出席,算是预料之中。 但是她亲近除了萧姮之外的女眷,那就引人遐想了。 这个柳云眠,到底是什么来路?是未来的侯夫人吗? 等她们进去之后,正在陪着萧姮说话的卫夫人站了起来,亲热地过来拉柳云眠的手。 “你看你,能不能靠谱点!大姑子的好日子,你姗姗来迟,要是遇到个挑理的,是不是得挑唆侯爷收拾你一顿?” 柳云眠脸红。 卫夫人真是个敢说的。 这话到了她嘴里,莫名就变得火辣辣的,带上了十分的暧昧。 萧姮爽朗笑道:“对,该打,我肯定得告状。” 柳云眠哭笑不得。 卫夫人把她按坐在萧姮身边,笑道:“还不赶紧赔礼道歉?我可得讨个巧,把你比下去。我出去帮郡王妃待客去!” 她虽然这几年不在京城,但是她是京城长大的,基本上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按说之前,不管是萧家还是离郡王这边,都和镇南王府没有什么交情。 镇南王府,是有名的忠君党,从来不站队。 任尔东西南北风,谁做皇帝我听谁的! 萧姮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柳云眠的缘故,卫夫人不会这般。 所以她对这个弟媳妇,越发满意了。 出身真的没那么重要。 娶妻娶贤,更要娶能。 更何况,柳云眠人还善良通透,别说弟弟喜欢,她都喜欢。 柳云眠在萧姮这里坐了一会儿,装了一会儿娴静,坐得屁股都疼,脑袋也嗡嗡的。 几乎来一波人,萧姮都得有意无意地表明,这就是她认定的弟媳妇。 柳云眠虽然明白她是好意,但是觉得有点累。 “郡王妃,”她终于忍不住起身笑道,“我出去看看几个孩子,一会儿该上房揭瓦了。” 萧姮笑道:“去吧去吧,观音奴那个混世魔王,也就你能治得了他了。诸位怕是不知道吧,观音奴就和云眠投缘,也是去了她那里,机缘巧合之下才开智……” 柳云眠:来了来了,又来了。 今天这宴会,不是为了庆祝萧姮成为郡王妃,而是为了让众人知道,她和陆辞的关系吧。 喧宾夺主,说的就是自己了。 要了她狗命! 不管怎么说,柳云眠终于溜了出来。 然而看到外面坐着站着,院子里,园子里,水榭……四处都站满各路贵女,她有种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的感觉。 原来你们大家伙的主力在这里啊! 第190章 一群酸鸡 柳云眠也不认识谁,默默地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走到了观音奴身边。 观音奴并不喜欢这里。 他觉得拘束,玩不开。 他讨厌被那么多女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 ——看什么看,没见过好看的小孩啊! 真没见识。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观音奴不高兴地道。 铁蛋吃着点心,“等我吃完再走!” 别着急啊,这里的点心很好吃的。 阿宽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蜜蜜大了,有些赧然,小声地劝铁蛋:“你别吃了,咱们是来做客的,别让人笑话。等回去,我给你买好不好?” 柳云眠闻言笑道:“不要紧。蜜蜜别紧张,谁说做客不能吃点心了?铁蛋,吃吧。” 又不是狼吞虎咽,抢别人的吃食,孩子就尝尝鲜,不算什么。 “来,你也吃。”柳云眠给蜜蜜和阿宽一人塞了一块点心。 观音奴不喜欢吃这些干巴巴的点心,所以柳云眠就没给他。 小白弱弱地道:“姐姐,我算孩子吗?” 柳云眠哭笑不得,“你不算孩子,想吃自己拿。胖丫,吃吧,都不用太过拘谨。” 胖丫竟然有几分扭捏:“这不是怕给你丢脸吗?咱们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不能让人看轻。” 别人不吃,她也不吃。 柳云眠淡然自若地道:“那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们看不看轻我们,就因为几块点心?” 她们不吃,会有人说她们装;她们吃了,会有人说她们没吃过好吃的。 总之,想挑毛病的人,怎么都能挑出毛病。 恐怕她们走路先迈出去哪条腿都能被评论一番。 既然如此,何必不放松一下自己。 柳云眠干脆在他们旁边坐下,自己也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咬着。 她在想,也不知道外面放榜了没有。 她爹有没有狗屎运,摔一跤摔进决赛呢? 观音奴带着铁蛋和阿宽在旁边踢毽子。 几个人经常玩,毽子踢得都非常好,更别提,阿宽还是学杂耍出身,那全身协调能力,更非常人所能比。 很快不少孩子被吸引过来围观,竟然十分热闹。 这时候,有个女子来到柳云眠身边。 她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娇小玲珑,脸上带着笑意,上来就嘴甜道:“姐姐有些面生,之前没见过吧。” 柳云眠瞥了她一眼,有些冷淡地道:“嗯,我第一次来。” 女子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退缩,反倒是更加热切地套近乎来了。 “是吧,之前在别处也没见过姐姐。”女子道。 柳云眠心说,你当我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行不行? 她没接话。 女子笑道:“听姐姐口音,不像是京城的,不知道是不是金陵来的姐姐?” 本朝高宗皇帝从金陵迁都至此,是以金陵也算得上本朝的“老钱”(oldmo ey,富了好几代的家庭)所在。 京城这些贵胄,很多人排外。 他们眼里,除了京城和金陵,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柳云眠:“不是,我是临州人。” “哦,临州啊,我倒是听过……”女子道。 不过她似乎想了半天,也没说出关于临州的任何东西。 可见这个“听说”,水分十足。 柳云眠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就是一只上蹿下跳想吃瓜的猹,她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没想到,女子还不死心,“不知道姐姐家,是做什么的。” 柳云眠有些不耐烦,“种地的。” 女子愣住,大概没想到柳云眠会如此直白。 “我爹是个乡下的教书先生,是个举人。除了我爹之外,我家剩下的人都是种地为生。”柳云眠挑眉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哦,没有了。”女子道,面色不似刚才那般友善,但是也不至于脑残到立刻翻脸骂人。 她对着柳云眠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胖丫忍不住道:“眠眠,她就是来打听你家里情况的。你看她现在和人交头接耳,肯定在说你呢!” 柳云眠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也没做亏心事,不怕她们说。” 她的来历,也不是什么秘密。 有心人想查,一目了然。 既然如此,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不如大大方方告诉她们。 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只要她们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过了一会儿,小白过来,气鼓鼓地告诉柳云眠:“姐姐,她们在说你坏话!我能不能去打她们!” 小白功夫在身,耳力自然也比常人好很多。 柳云眠笑道:“来,你跟我说说,她们说我什么?” 观音奴踢得满头是汗,却还是不停下。 翠微拿着大衣裳等在旁边,就怕他停下来之后受了寒。 小白道:“她们说姐姐,原来是个乡下来的穷丫头,爹就是个穷举人,还以为姐姐大有来头呢!” 柳云眠:“真是无聊,还以为她们能说出点什么有意思的呢!” 这些人的段位也不过如此,和她们村里晒太阳嚼舌根子那些老太婆,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她们更年轻,更有权势而已。 “姐姐,你不生气?” “犯不着。”柳云眠道,“一群酸鸡而已。她们有本事,就去找陆辞;事实是,她们一个都攀不上陆辞,只能从挑我毛病这件事情上找点成就感。” 她看得可太透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子竟然又过来了。 柳云眠这次不想搭理她了。 来了两次,都不知道自报家门,这是真没把她放眼里。 既然这样,她还理对方做什么? “姐姐,”女子笑笑,自以为天真烂漫,已经取信于柳云眠,“原来你就是在乡下和侯爷成亲的姐姐呀!” 柳云眠没忍住,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我爹就生了我姐姐和我两个女儿。” 少来攀关系。 女子愣了下,随即可能反应过来,道:“看我,见到姐姐光顾着高兴,都忘了告诉姐姐,我是纯阳县主。” 柳云眠:“原来是县主,怠慢了。” 陆辞真是招蜂引蝶的体质。 永嘉公主暂时落幕但是绝对没退场,这又来个县主。 啧啧,烂桃花真多。 这县主,明显还是冲着陆辞来的。 第191章 拒绝赐婚 柳云眠:陆辞最好娶个苍蝇拍,专门拍这些狂蜂浪蝶。 很显然,她不是啊! “算起来,我得喊郡王妃一声堂嫂。”纯阳县主道,“所以我不是外人。” 柳云眠:“那是内人?郡王妃的内人还是郡王妃弟弟的内人?” 纯阳县主脸红,完全没想到,柳云眠会直接撕开这层窗户纸。 是的,她看上了陆辞。 从前或许年纪小,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她到了婚配的年龄,而且镇通侯失去爵位又复爵,足以证明他能力。 所以纯阳县主,便把目光投在了陆辞身上。 没想到,陆辞到处和人说,他要成亲了。 纯阳公主的心碎了一地,今日听说离郡王妃宴客,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她倒要看看,侯爷要娶的,到底是谁。 纯阳公主伪善,喜欢假扮天真无邪,让人降低戒备心。 她以为自己这招,无往不利,在柳云眠这里也轻松,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人打了脸。 “姐姐说笑了。”纯阳县主勉强维持住笑意。 她虽然是县主,她祖父是王爷,但是家里已经越发不行了,而且同龄的姑娘有五个之多。 她不为自己谋划,估计只能被随随便便嫁出去。 所以她得忍住。 在这种场合下闹翻脸,只能两败俱伤。 柳云眠道:“还有什么事?” 她可太讨厌和这些人打机锋了。 大家有话好好说,哪怕你直抒胸臆,说我就是喜欢镇通侯,你能不能给我让位都行。 千万不要拐弯抹角地来跟她这个直肠子说话。 简直浪费感情。 “我是见了姐姐,就忍不住想亲近。”纯阳县主装得楚楚可怜,“竟然像自己亲姐姐一样。所以有些话,别人都瞒着姐姐,我却不忍姐姐被蒙在鼓里。” “没事,我不介意。”柳云眠道。 纯阳县主被噎住。 这人,竟是油盐不进? 她一个乡下女子,要嫁侯爷,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真是无知者无畏。 纯阳县主道:“姐姐怕是对京城这边的规矩有所不知。” “我是不知道。”柳云眠道,“当初侯爷是入赘到我们家的,所以按照我们临州的规矩来。你们京城什么规矩,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 “入,入赘?”纯阳县主结结巴巴地道,“姐姐,可不能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会嘲笑你的。” “嘲笑我?”柳云眠道,“我花了二十两银子,该有的礼节都有了,凭什么嘲笑我?” 纯阳县主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她要说句想说的话,怎么就那么难? 柳云眠太会打岔了。 “娘,要喝水!”观音奴跑过来,往柳云眠怀里一坐,拿起她面前的杯子扬起脖子咕嘟咕嘟灌起水来。 “你慢点。”柳云眠拿着帕子帮他擦汗,不由嗔怪道。 “这,”纯阳县主道,“这不是观音奴么?观音奴,我是你姑姑。你可不能乱喊,这不是你娘,你娘……” “你谁呀?”观音奴眉头一皱,“你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他就是看这个女人在娘面前聒噪,才过来帮娘解围的。 没想到,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教训起自己来了。 “我是你姑姑。” “我爹没你这个妹妹。”观音奴道,“我不认识你。” 柳云眠似笑非笑地道:“观音奴才回京,认识的人不多,还请县主见谅。” 纯阳县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还得假装大度:“没事,童言无忌。” 她终于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最重要的话。 “姐姐,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提醒你一件事情——” 柳云眠:又来。 “你说吧。” 说完了走,别在这里挡光。 纯阳县主道:“我说了姐姐别着急。” “我挺着急的了。”柳云眠皮笑肉不笑地道,“县主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挺忙的。” 纯阳县主又讨了个没趣,心里确定眼前这个乡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带着报复的快感道:“我听说侯爷请皇上赐婚,但是被皇上拒绝了。皇上说,姐姐身份略低,配不上侯爷。” 柳云眠:“皇上真的这么说的?” “那自然是。”纯阳县主眼中有几分得意,“我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这样的谎。” 柳云眠:“皇上待我可真好。” 纯阳县主:??? 她怀疑自己刚才嘴瓢说错话了? 柳云眠怎么是这个反应? 她不该伤心欲绝,自暴自弃吗? 柳云眠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家境,和侯爷明明是云泥之别,皇上竟然说我身份略低,这不是抬爱是什么?皇上真是太好了。” 纯阳县主:还能这么理解? 皇上又不是乡下人,说话自然要婉转一点了。 果然是乡下来的,话都听不懂。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皇上没有答应赐婚吗? “你身份倒是高,”观音奴看着纯阳县主,一脸嫌弃,“可是我爹看不上你,少在这里恶心我娘!” 柳云眠:“……” 这养别人的儿子,也养出来了! 谁能相信,观音奴之前一个字都不会说,现在骂人都如此流畅了。 纯阳郡主被骂得脸红,捏着帕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云眠道:“县主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我知道,”纯阳县主努力控制住情绪,“姐姐觉得嫁过侯爷一次,不想吃亏。可是侯夫人这个位置,有德者居之……” “那就不用你这个缺德的操心了。”胖丫忍不住也怼了一句,“人家正经两口子,你在这里哔哔这么多,不就是想说眠眠不配,你配吗?真是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你放肆!” “我还放五呢!”胖丫道,“你们这些人可真有意思,一个个的总拿自己身份高来嘲笑我们乡下人,但是抢起别人男人来,一点儿脸都不要。就是我们乡下人,都知道要脸,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柳云眠伸手扶了扶鬓角,跟着华妃娘娘学,把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行了,胖丫,不说了。侯爷就在那里,谁有本事谁去抢,在我面前,真的没必要。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我还想送人一程呢——但是侯爷不愿意,侯爷就非要我,我这苦恼,真是不知道跟谁说呢!还是皇上向着我。” 第192章 怒怼绿茶 纯阳县主在柳云眠和胖丫一唱一和的挤兑下,竟然红了眼圈,开始“嘤嘤嘤”地哭起来。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大家你来我往,不是酣战正欢吗? 怎么忽然就挂出了免战牌,还开始耍起了手段。 胖丫也道:“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弄得像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以她精准的看人眼光来看,这纯阳县主,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纯阳县主哭得梨花带雨,“我,我没事,和姐姐没关系。” 说完,她就这样哭着走了。 柳云眠:“……” 你这么能演,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只是这糟心的玩意儿,到自己面前来这么一出,就为了陆辞? 啧啧,狗男人魅力真大。 纯阳县主人缘不错,回去坐在那里擦眼泪,立刻一群女人围上去安慰,还时不时给柳云眠一记眼刀。 纯阳县主抽抽搭搭地道:“和柳姑娘无关,就是我自己想起了伤心事。” 柳云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绿茶成精了。 这时候,有炮灰站出来,阴阳怪气地道:“不就是个乡下来的穷酸丫头吗?她爹考了大半辈子,才中了个举人,还不知道怎么走运考上去的。就这种家世,还想高攀侯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柳云眠:啧啧,看吧,总有脑袋少根弦的,愿意给人当枪使。 胖丫:“你又是哪头蒜?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也想嫁给侯爷,出来上蹿下跳的?” “你——粗俗!” “总比你们一个个不要脸,盯着别人的男人强。”胖丫往前一步,很有威压感,“怎么,你想跟我掰手腕吗?” 柳云眠笑出声来。 她说:“胖丫,快回来,别给郡王妃添乱。” 她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地道:“如你们所见,我是侯爷落魄时候娶的妻子。我是乡下人,我爹是个举人,我家是种地的。我知道侯爷身份贵重,对我来说齐大非偶……” 柳云眠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不管她们信不信,该表达的态度,还是得表达。 “我知道你们之中不少人,把侯爷当成春闺梦中人。少年慕艾,少女怀春,这都是人之常情。” 柳云眠嘴角噙着笑意,然而却不达眼底。 “我不管你们是真心爱慕侯爷也好,还是想攀附他也好,我只有一句话——放马过来,各凭本事。” “你们个个天潢贵胄,总不能对付一个看不起的乡下女人时候,用龌龊手段吧。” “如果你们有这种想法,我劝你们最好打消念头。” “因为正如你们现在所见,我不是省油的灯,我不好惹。” “我为什么这么有底气?因为侯爷惯着,郡王妃宠着。” “我不介意任何人跟我争宠,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尽管来。” “日后我回乡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会感谢未来的侯夫人。”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所以现在各位,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正好趁着大家都聚在一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云眠语速不徐不疾,却有一种强大的气场,镇住了面前所有的人。 这些贵女,没想到过一个乡下丫头,竟然可以这般气定神闲地在自己面前说话,而且说完后,让众人都不敢应声。 ——纵使私下憋着劲儿,你争我抢都想嫁给陆辞,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 柳云眠表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这种,还想对自己群起而攻之? 战斗力不过如此。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只要她不喜欢陆辞,无欲则刚,谁也奈何不了她。 “你看,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是你们都不肯问。”柳云眠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却觉得你是癞蛤蟆跳人脚背,不咬人专门膈应人!” “以后谁再到我面前哔哔,我就让你们在侯爷和郡王妃面前好好露露脸。我,不怕两败俱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观音奴跳到桌子上,“娘,你不用和她们说那么多。谁惹你了,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她!” 胖丫毫不留情地拆台:“就你?” “我怎么了?”观音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还有小白,阿宽呢!” 铁蛋:“还有我。” “观音奴你赶紧给我下来。”柳云眠把熊孩子抱下来,“这什么场合,你拆郡王妃的台啊!” “我不管,反正她们想欺负娘就是不行。” “知道你孝顺,娘现在能打,等娘老了之后你再帮娘出头。” 柳云眠把观音奴按在怀里,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不受其他人影响。 大家只是不知深浅,并不蠢。 大部分人都看清楚了,甚至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镇通侯会选择柳云眠这个乡下女子。 有些东西,比如见过的东西,享过的富贵,是可以弥补的。 但是有些东西,比如气质,比如性情……这些都很难改变。 毫无疑问,柳云眠在很多方面,是可圈可点的。 众人看她眼光,又不一样了。 “好消息,柳姑娘,好消息!” 正在这时,几个丫鬟匆匆跑进来,“放榜了,柳老爷中了,中了!” 柳云眠:啊? 她爹走了狗屎运了? 天哪!进了,她爹进殿试了。 进了殿试,最次也是个同进士出身。 爹啊,你出息了! 柳云眠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你们帮我通禀一声,我要去和郡王妃告辞,先回家看看。” “去吧,快去吧。” 萧姮被人扶着从里面出来,笑容满面地道:“我也听说了,真是让人高兴。眠眠你快回家帮忙招待左邻右舍和客人,我派季嬷嬷带几个人去帮你。”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道,“府里这么多贵客,而且今日是您的好日子……” “双喜临门,咱们家双喜临门。” 众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云眠是客气的,但是架不住离郡王妃,拼命套近乎,拉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柳云眠,还真没撒谎。 谁离不开谁,真的不一定呢! 第193章 亲爹出息了 观音奴催促道:“娘,走,赶紧走,我要去给外公道喜,讨红包!” 铁蛋却不想走:“我还想吃点心……” 蜜蜜脸都红了,拉着他道:“姐姐怎么跟你说的来着?先回家!祖父这是大喜事,咱们得回去。” 萧姮笑道:“喜欢吃点心,我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喜欢郡王府,以后常来。” 柳云眠带着身后一长串,在神色各异的众人面前,就这样华丽丽地离开。 半晌,等萧姮也离开之后,帮纯阳县主说话,攻击柳云眠的那女子才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中了进士又如何?不也就能当个七品芝麻官?” 她们在座的,哪个家里不是三品以上? 那是柳云眠亲爹拼一辈子都拼不到的位置。 她们的起点,就是柳云眠走不到的终点。 可是这话出口,无人附和。 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中庸的,并不愿意得罪人。 尤其从目前的情况看,柳云眠这个侯夫人的位置,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偏偏那女子没有自知之明,还以为众人都默认了她的话,又跑过去安慰纯阳县主。 “她现在有多得意,日后被打脸的时候就会有多狼狈!” 纯阳县主却丝毫没有被这话安慰到,甚至想离眼前这个蠢货远点。 “县主,我也听说了,侯爷请皇上赐婚,被驳回了。就她这种乡下丫头,十辈子也别想踏入侯府,哼!” 纯阳县主更不想搭理她了。 虽然自己刚才用这件事情去刺激柳云眠,可是事实,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可能,她也得换目标了。 不管是武顺侯还是离郡王妃,态度非常明确;而柳云眠,也绝对是个不好惹的。 如果得不到,还要惹一身骚,那就大可不必了。 纯阳县主今日吃了亏,已经受到了教训,生出了及时止损的想法。 ——不知道变通的人,迟早得撞到南墙,她才不傻。 不过眼前这个蠢货,说不定可以利用起来,以后给柳云眠添堵。 毕竟谁也不愿意吃亏,今天被那样抢白一顿,这个仇,得报。 柳云眠根本不在乎有没有被人记恨,她现在就想插上翅膀飞回家,和家里人一起狂欢庆祝。 这都行! 一个多年吭哧吭哧考不上举人的老秀才,竟然一鼓作气,接连拿下举人进士…… 感觉她爹,能不能直接被点了状元,再创辉煌? 妈呀,她这也太敢想了。 雷公电母,我说着玩的,我不贪心,别来劈我。 总之,柳云眠就是高兴。 没想到,她来到二门处的时候,陆辞就站在马车旁。 哦,可能是来送她的。 大家都这么熟了,礼节还那么多。 “陆辞,”柳云眠高兴地道,“你也听说了吧,我爹进殿试了,哈哈哈……” 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嘴都合不上的得意模样,陆辞也被她的快乐感染。 他笑着道:“听说了,恭喜恭喜。” “嗐,恭喜我做什么?恭喜我爹啊!” “都要恭喜,走吧。”陆辞让她上马车。 “行,那我走了。”柳云眠钻进马车里,“回头你再帮我跟郡王妃说一声,实在不好意思……” “你自己跟她说吧,改日再说。” 柳云眠:“???” 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是不是好朋友了? 然而看到安虎牵着陆辞的马出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也跟我回去?” “那是自然。”陆辞理所应当地道,“岳父高中,我这个做女婿的不在,会被人挑理的。” 柳云眠:“你姐姐封郡王妃,你不在,别人不挑理?” “姐姐姐夫能应付。”陆辞催促她道,“快点走,别耽误事儿。” 柳云眠:“……” 观音奴和铁蛋都抢着跟陆辞骑马。 陆辞便把两人都抱上马。 柳云眠见状让小白带着阿宽也上了她的马车,众人一起回去。 回家之后,柳家已经热闹得像一盆沸水,柳云眠好容易才挤到自己亲爹面前。 “恭喜爹,几十年寒窗苦读,总算扬眉吐气啦!” 柳厚谦虚地表示,纯属自己运气好,发挥好。 他就知道好几个人,因为天气太冷没有发挥好。 所以,这大半的功劳,就被记在了柳云眠身上。 柳云眠被夸得飘飘然。 虽然柳家在京城中不认识多少人,但是这样的好事,便是周边的邻居也会来贺喜。 陆辞非常自然地代入主人角色,平易近人地迎接前来道喜的邻居。 他不说,没人知道他是侯爷。 家里临时宴客,从两处酒楼叫了十八桌席面,一直热闹到晚上。 柳云眠帮忙招呼女人孩子,这会儿累得腰酸背痛,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陆辞帮她打了热水端进来,“眠眠,起来泡泡脚,解解乏。” 她今日一直站着,肯定累,陆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但是高兴,也是真高兴。 他老丈人出息了。 以后他略微帮忙,谋个好点的差事,柳云眠不用一直为柳家殚精竭虑地谋划,可以转而为他们的小家而忙了。 柳云眠真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但是陆辞水都准备好了,她还是勉强爬起来泡了个脚。 不过她也要脸,坚决没用陆辞倒脏水,自己去把水倒了。 躺在床上,她竟然睡不着了。 一定是因为晚上喝多了茶水。 陆辞见状就和她说起了两人的婚事。 “等岳父殿试之后,咱们成亲,双喜临门,你觉得如何?” 柳云眠:不如何。 “陆辞,”她想了想,觉得两个人之间没必要瞒来瞒去,就开诚布公地道,“你去找皇上赐婚,然后被皇上拒绝了?” 拒绝了就拒绝了,大家也一起面对现实。 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对谁都不好。 陆辞愣住,半晌没说话。 柳云眠道:“看起来是真的了。” “你听谁说的?” “纯阳县主。” 陆辞:“谁?” “纯阳县主。” “谁家的?我没什么印象了。”陆辞想了半晌后还是开口问道。 柳云眠:“……我也不知道,明天问问郡王妃。” 别人说过,但是她今天太高兴,晦气的人就忘记了。 “以后离她远点,不是好人。”陆辞冷冷地道,“挑拨离间的小人!” “那她在撒谎?” “不,是真的。”陆辞斟酌着道,“但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云眠:好,我听你狡辩。 第194章 男扮女装 陆辞解释道:“其实皇上拒绝我,多少有点言不由衷。” 柳云眠:“说来听听。” “姐姐已经嫁入了皇家,倘若我再娶个高门之女,再想想我手握重兵,你觉得皇上能高枕无忧吗?” “不能,可能做梦都想着把你给剁了。” “话糙理不糙,正是这么个道理。”陆辞道,“但是皇上又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在我提出要娶你的时候,他怎么也要劝劝。” 柳云眠明白了。 客气客气呗。 但是你真不客气,那估计就被记恨上了。 敢情皇上对他们的婚事,还乐见其成,然后一边心里高兴,一边嘴上还得道:“不行,委屈爱卿了。” 大概就像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亲戚要给她红包,她一边摆手说不要,一边赶紧把口袋给拉开。 柳云眠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其实这件事情,稍微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陆辞道。 柳云眠:??? 你暗戳戳地内涵谁没脑子? 陆辞看她神情,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打击面太广。 “不包括你。她们都是浸淫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所以很容易就明白。你从来没经历,所以信以为真,也是正常。”陆辞忙描补道。 柳云眠“哼哼”着,没说话。 这样说来,这纯阳县主就真的是茶到家了。 她明明知道,拒绝赐婚是皇上的言不由衷,还故意拿这件事情出来挑拨离间,欺负乡下人是不是? 改天再见,一定得偷偷绊她个狗吃屎。 算了算了,这种晦气的人,还是别见了。 柳云眠想起更严重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和陆辞,这算是在皇上面前,定下了,再无更改了? 陆辞郑重道:“对,改不了了。我娶你,皇上很放心;如果要换人,皇上肯定以为我有别的想法,又得对我生出戒心了。” 柳云眠:“所以,你娶我保平安?” 陆辞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所以为了救我的命,你不要逃婚。” 逃婚? 柳云眠无语了。 她一个现代人,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说电视连续剧的人都没那么想,陆辞一个古人竟然想到了逃婚。 “你怎么想到的逃婚?我能逃到哪里去?” 一个孤身女子,就算还有点本事,在这个处处弱肉强食,治安堪忧的古代,能逃到哪里去? 她又不是李恒。 她那闺蜜兼战友,是真的猛,自己就敢闯战火连天的异国。 “就是最近听到一个笑话,有感而发。”陆辞笑道。 “嗯?什么笑话?” 有笑话你自己偷笑不分享给我,太不厚道了。 “你听说过李娇娇吗?”陆辞问。 “听说过啊!” “嗯?你竟也知道。” 柳云眠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是你告诉我的。李娇娇不是西夏公主吗?和你不打不相识,越打越黏糊……” “注意你的措辞。”陆辞目光带着威胁道。 “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嘛!”柳云眠道。 她还心里吐槽过,李娇娇是不是斯德哥尔摩,喜欢被人虐待。 就像建宁公主vs韦小宝,嘿嘿。 “现在不一样了。”陆辞道。 “她移情别恋了?” “不是,她变成男人了。”陆辞直直地盯着容疏,想从她脸上看到震惊和不解。 然后,他如愿以偿了。 柳云眠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思绪已经飘回了现代。 她是谁,她在哪里?为什么还能听到变性这种事情? 她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泰国。 再说,李娇娇不是爱陆辞吗? 在陆辞被流放的时候,她不是还要为爱举兵,抢陆辞回去做驸马吗? 难道她被人忽悠,听说陆辞喜欢男人,然后就想方设法变了个性? 这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陆辞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俊不禁道:“我说得或许不够准确,她原本就是个男人,只是这么多年来,都男扮女装。” 柳云眠:卧槽!原来是女装大佬,失敬失敬。 “是因为争权夺势那些事情,所以要掩盖身份?”她理智尚存,不由开口问陆辞。 陆辞眼中写满了赞赏。 “嗯。”陆辞道,“我回京之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露馅了?” “不是,”陆辞道,“他自己主动表明身份了。” “反了?” “没有。”陆辞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随便把他给弄死了。” “那还是有点草率。倘若是我,都装了这么多年,干脆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然后再恢复身份。” “因为他看上了一个女子,急于成亲。” 柳云眠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本来还信誓旦旦地要‘嫁’你,转头却要娶别人。你们俩这感情有点稀薄啊!就像那能照出人影的稀粥一样稀。” 陆辞:“……” “那逃婚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是他看上的那女子逃婚了?” “嗯。”陆辞道,“现在李娇娇差不多把西夏给翻过来了,忙着找人。” 柳云眠:“这都没找到。那女子,很厉害啊!” 看着她由衷崇拜的眼神,陆辞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吓唬她道:“说不定已经葬身狼腹了。” “那不能。”柳云眠道,“比李娇娇看上的女人,肯定不会是傻子。既然逃婚,说明人家既不爱慕富贵,也有能力……” 真是个厉害的姐妹啊! 柳云眠对于真正厉害的同性,会真心生出敬佩之心。 “不过李娇娇也真厉害,竟然能装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柳云眠又道。 “我之前就把他当男人,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陆辞面无表情地道。 “那是你不懂怜香惜玉,哈哈。你放心吧,我肯定不逃婚,我没那个能力,也舍不得家里人。再说,不还能救你一命吗?” 凑合着过吧。 现在的陆辞,毫无疑问是喜欢她,尊重她的。 但是男人的爱情,保质期很短。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熬过一两年,最多三五年,陆辞会熬不住的。 反正她没想嫁人,就先找个窝待着吧。 陆辞说会尊重她,这一点,柳云眠不怀疑。 这个男人的人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要再担心赐婚的事情,一切都还有我。”陆辞笑着道。 柳云眠:“……” 乌鱼子,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狗男人,分明是故意和自己暧昧。 第195章 和皇上讨价还价 陆辞怕柳云眠翻脸,忙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李娇娇身上。 “其实我本来不知道他被抛弃这件事情,我只知道他恢复了男身。” 邻国突然多了个强大的皇子,这件事情皇上都得过问。 “前些日子永嘉公主那般,我便想着劝皇上让她和亲。”陆辞道,“我派万神给他送了一封信,然后……他回信告诉我的。” 焦头烂额的李娇娇警告陆辞不要乱来,否则他真的敢打。 他这一肚子火正没处去呢,别让他找到发泄机会。 简而言之,就是让陆辞滚远点。 陆辞非但没生气,还觉得非常好笑。 从女变成男,然后又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个李娇娇,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柳云眠一听有八卦,立刻化身瓜地里上蹿下跳的猹。 ——快展开说说啊! 这么精彩绝伦的剧情,得脑洞多大的编剧才能写出来。 快让孩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陆辞成功歪楼,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可能他们两个人的婚事,这样就算说定了吧。 嗯,说定了。 陆辞自己就决定了。 既然婚事尘埃落定,皇上占了不少便宜,总算能睡安稳觉了,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 陆辞要去宫里找皇上好好哭哭穷。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白临,见到陆辞,露出谦卑的笑意,上前道:“侯爷,您稍等,老奴这就进去禀告皇上,说您求见。” “有劳白公公。” “不敢不敢。” 很快,陆辞就见到了皇上。 皇上威严赫赫,或许因为经常皱眉的缘故,眉心有两道深深的竖纹,看起来更加不好说话的模样。 陆辞跪地行礼。 “起来吧。”皇上让人给他赐座。 平心而论,皇上对陆辞不错。 并不因为他是犯官之后就看不起他,该封赏的时候真封赏,该提拔的时候也真提拔。 所以陆辞年纪轻轻就得以封侯。 皇上知道他父亲当年是被冤枉的,也并没有瞒着,而是昭告天下,替他父亲平反,又严惩了当年诬告之人。 总之,皇上做事,虽然也因为久居高位,有时候难免任性暴躁,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明理讲理的人。 陆辞对皇上的感情十分复杂,但是也还是很尊敬。 陆辞谢座之后开口道:“皇上,微臣来打扰您,还是为了之前和您提过的婚事。” “朕不是说了不行吗?你是堂堂镇通侯,是朕器重之人,怎么能娶一个乡下女子为妻?朕不同意,你无须多言!”皇上道,“你的婚事,朕让贵妃上上心……” “多谢皇上,然而故剑情深,微臣并不做他想。当初微臣落魄之时,柳氏嫁给微臣,一直陪伴微臣,这份恩情,微臣不敢忘怀。” 皇上做出为难的模样:“你说这些,朕也都知道,但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哪怕就高一点,好歹出身官宦之家……萧衍,朕把你当成子侄一般……” 陆辞起身跪在地上叩首,“皇上待萧衍天高地厚之恩,萧衍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平身。”皇上道,“你说你别的事情,没有让朕操心过;为什么这婚事,就非得如此,让朕也下不来台?你坚持要娶,朕是不是得落个苛待你的名声?” “皇上,这是微臣自己的坚持。”陆辞道,“还请皇上成全。” “你容朕再想想。” 听皇上口气松动了些,陆辞就知道今日有戏。 他继续道:“皇上,其实柳氏出身并不很差。” “她不是乡下的吗?” “她虽然是乡下的,但是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她父亲和兄长都有读书,父亲今年更是有幸过了春闱,只等殿试……” 所以,皇上您表示不表示吧。 不求头甲,至少给个二甲吧。 若是三甲同进士,那就差点意思了。 中了之后,是不是还得安排个官职? 太远的就不去了,留在京城就可以。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给柳厚一个功名,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而柳厚又确实是出身乡野,毫无助力,陆辞日后也不能从岳家得到帮助。 这正中皇上下怀。 两个聪明人,都满意了。 陆辞从宫中回去,正好遇到柳厚要出门。 “岳父大人这是要去哪里?”陆辞笑着问道。 “我出去转转。”柳厚道,“状元楼那边听说聚了不少举人,我也去凑个热闹。” 陆辞有些惊讶。 平时柳厚,应该不喜欢往人堆里扎才是。 而且因为多年郁郁不得志,多少磋磨掉了他的骄傲以及自信。 柳厚对自己,并不自信,所以不好意思往人前凑。 今日这是天下红雨了? 柳厚苦恼道:“这个家,我是没法待了。” 陆辞大惊,“岳父大人,此话怎讲?” “自放榜以后,你岳母就像中了魔一样,”柳厚道,“天天叮嘱我读书,看着我读书。” 陆辞:“是吗?以前岳母,不总是劝您注意身体,少看书吗?” “谁说不是?”柳厚道,“我这会儿都考上了,肯定有个同进士出身,这老婆子,反而不满意了。须知贪心不足蛇吞象,我有个贴心的好女儿,侥幸进入殿试,已实属运气好。” 他都等着做同进士了,结果被自己老妻“鸡”了。 高氏天天催他看书,振振有词道:“趁着这波运气好,再好好看看书,说不定能中个状元呢!” 柳厚想起来高氏的话,真是无语。 他这样的学识水平,要是能得中状元,江山社稷还有什么指望! 柳厚很清楚,自己资质一般,能走到现在,真是运气加持。 所以他受不了高氏絮叨,要出去走走。 “贤婿,你说我怎么办?”柳厚道,“就是我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我也就是个同进士啊!” 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有用的说明人家本来就是天才。 天才的事情,和他一个资质愚钝的人有什么关系? 真是讲都讲不通。 陆辞却意味深长地道:“岳父大人不要妄自菲薄,多年寒窗苦读,会有收获的。” 柳厚:呵呵,我信了你的鬼,一定是被你岳母洗脑了。 赶紧跑。 这家里感觉大家都要不正常了。 第196章 女儿换头甲 陆辞看着岳父离开,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 ——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且等着。 他心情愉悦,进门柳云眠就感觉出来了。 “怎么,在外面捡到元宝了?”柳云眠一边给观音奴重新梳他跑得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笑道。 “皇上答应我们的婚事了。”陆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柳云眠:“……” 皇上啊皇上,您还有没有点立场和坚持了。 “你看,我没有骗你。”陆辞眼神灿若星河,闪闪发光的都是欢喜。 柳云眠尴尬之中就开始胡言乱语:“那,是不是还得谢主隆恩?” “等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再谢恩不迟。”陆辞在她身旁坐下,“你要辛苦了。” “嗯?” 辛苦? 你指哪方面? 陆辞啊陆辞,咱们可是君子协定啊! 床上的苦,她吃不了,也不想吃。 管家也不行。 她脑子不灵光,管好自己都难,管家这种耗费心力的事情,做不了。 “嫁妆你怎么也得自己绣几针。”陆辞道。 柳云眠脸红。 竟然是她想歪了。 这不怪她,都怪陆辞不把话说清楚,嗯! 抬头挺胸,理直气壮。 “不过要等岳父大人殿试之后,咱们双喜临门。” 柳云眠对于这句话并没有多想。 毕竟中个同进士,那也是大喜。 观音奴高兴地道:“爹娘要成亲了吗?爹,我能坐你马上吗?我也想在胸前系一朵大红花!” 他经常看人成亲,太热闹了。 陆辞在他肩上拍了下,“胡说。等你长大了,骑着高头大马,娶自己媳妇去。” 观音奴:“我这不是帮你吗?” 陆辞哭笑不得,帮他成亲?他谢谢了! 但是,不用! 柳云眠被这俩逗得大笑起来,推了观音奴一把道,“行了,出去玩吧。铁蛋和阿宽在外面喊你呢。” 观音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柳云眠收拾了一下后站起来道:“我得去医馆了。” 开了个门头之后,几乎没怎么去过,说起来也有些惭愧。 现在感觉一切都尘埃落定,亲爹提前锁定了同进士,再不正经干活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嫁人……那就嫁吧,不过换个地方睡觉。 甚至还可能,就在这里呢! 成亲之后两人的住处,也还没商量。 柳云眠想起这些就头疼,干脆不想了。 有些事情,可以抗争;然而有些时候,只能被事情推着走,走一步算一步。 陆辞却拉住她袖子,不让她出去。 柳云眠瞪他:“松手!要不打人了!” 还不知道她的实力? 陆辞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觉可爱,道:“别着急走,你坐下,我正事还没说完。” “彩礼嫁妆那些,我可不管。”柳云眠没好气地道。 “不谈婚事。” 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须赘言。 “那什么事?” “岳母的身世。” 柳云眠闻言一震,“怎么,查清楚了?” “嗯。”陆辞道,“我刚从宫里回来的路上,被卫戈拦住,说了几句话。他跟我说,乐氏确实胆大包天,做出了偷梁换柱之事。” “也就是说,我娘真是镇南王妃的女儿?” “嗯。” 虽然柳云眠对于这个结果早有猜测——毕竟她姐姐顶着一张和镇南王妃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脸,双方在那个时间又确实有交集,还能做什么猜测? 可是当知道猜想被证实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一下重了起来。 不认亲,镇南王府不会同意。 可是认亲,高氏那般绵软、胆小怕事的性子,不知道会怎么不安。 所以最后,还得柳云眠给高氏打气,让她立起来,尝试和镇南王府做亲戚。 那可是镇南王府。 双方地位的不对等,要给母亲带来很多风雨。 陆辞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猜透了她的担忧,轻声道:“还有我在。而且岳父大人,也会高中。我们,都是岳母的底气。” 柳云眠:“你我放心,有事肯定帮我。但是我爹这个高中……” 同进士,在那些人眼里,算什么高中? 及格线都未必达到。 镇南王唯一的嫡女,想要走“榜下捉婿”这条路,估计也只有头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会考虑。 进士都不行,更别说同进士了。 当然,现在两个人孙子都有了,棒打鸳鸯不可能。 只是,肯定会带出来意难平。 陆辞本来是想卖关子,回头给柳云眠一个惊喜。 但是见她现在如此忧心忡忡,当即改了主意。 “你放心,岳父大人这个头甲,跑不了。” “啊?”柳云眠,“你去贿赂考官,拿到试题了?” 亲,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做。 科场舞弊,一来太损人品,二来,那真的掉脑袋,株连三族不轻轻松松? 柳云眠觉得自己这颗脑袋都不结实了! “傻子。”陆辞笑出声来,眼里带着深深的宠溺,“考官是皇上,你让我拿什么去贿赂?” 不,其实他真是讨好了皇上,不过也算不上贿赂。 各取所需而已。 柳云眠白了他一眼:“皇上就不能偷个懒,先找人商量题目?” 大领导多少事情都是找人代劳的? “皇上定然亲力亲为。” 要不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柳厚给提溜起来? 虽说是内定,但是也不能明显地有失偏颇。 “你真的不是提前知道题目了?” “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柳云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玩笑道,“我只想和你同甘,不想和你共苦。” “你已经和我共苦过了,以后只剩下同甘。” 啧啧,陆辞,你变油腻了。 陆辞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情话对他来说,是一门陌生的必修课,他还在琢磨。 他跟柳云眠细细解释了自己和皇上的“暗中交易”。 柳云眠表示自己开始懂了。 “我爹卖闺女给你,给自己换了个头甲。” 她是不是个小天才! 柳厚,你行啊! 生出这么个牛的女儿来! 柳云眠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陆辞被她这精准的“歪曲”笑得眉眼都弯了。 “行,我不是赔钱货,我值钱!”柳云眠道。 她现在都开始期待起全家人知道爹中头甲时候,眼珠子掉一地的情景了。 第197章 镇南王府的态度 陆辞被柳云眠自我安慰的样子逗笑。 他说:“眠眠,嫁给我没有那么可怕。” “谁说可怕了?”柳云眠嘴硬。 “不可怕,你为什么总是在自我安慰?” 柳云眠:“……我才没有。” 这人可真讨厌,瞎说什么大实话。 “后天我带你去一趟镇南王府。”陆辞怕她恼羞成怒,见好就收。 柳云眠瞬时紧张:“这就要去认亲了?” “嗯,早晚都得面对。如果不是卫戈和卫夫人拦着,老王妃现在就冲到这里来了。” 柳云眠倒是也能体谅这种急切的心情。 毕竟是失散四十多年的女儿,换成谁能不心急如焚。 但是柳云眠也有顾虑。 她问陆辞:“你知道,镇南王府打算如何处置卫宝儿吗?” 陆辞道:“那倒是没说。” 这件事情很难说。 不过即使卫宝儿再不争气,老王妃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娇宠了四十多年。 感情如何能割舍? 看着柳云眠凝重的面色,陆辞道:“你是不想岳母和她做姐妹?” 虽然卫家没表明态度,但是其实完全可以猜测出来。 ——又不是养不起,王府养了多少闲人?不差卫宝儿一个。 最多以后大家不会那么纵容她,卫宝儿大概率也会夹着尾巴做人。 柳云眠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怕我娘被她欺负死。” 高氏前几十年一直活在乐氏的阴影下,柳云眠不想她后几十年要继续活在乐氏女儿的阴影下。 “如果卫宝儿继续留在王府,我是不会同意我娘认亲的。”柳云眠斩钉截铁地道,“还有王府其他人,如果有人欺负我娘,他们又不管,我们大可不必攀附。” 她不稀罕。 陆辞笑道:“好,我去和卫戈说。” 他答应得如此痛快,也没有指手画脚,柳云眠心情愉悦。 她似开玩笑地道:“你看我这般掐尖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后你的日子难过了。” “我愿意。” 且甘之如饴。 他就喜欢她爱憎分明的利落爽利。 没想到,第二天卫夫人就来了柳家。 柳云眠迎她:“您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卫夫人点着她额头亲热地道,“你个没良心的不想我,我只能厚着脸皮来看你了。走走走,先给你家长辈请个安。” 啧啧,直接进入主题。 “嗯,好。” 早晚都得面对,不可能一辈子不认亲。 高氏见了卫夫人慌慌张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尽管卫夫人照顾她的感受,今日穿戴已经很朴素,可是在高氏看来,还是像那九天仙女一样。 卫夫人看她局促地捏着帕子,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叹息。 ——都是乐氏那个贱人害的。 回头老王妃见到亲生女儿被养得如此唯唯诺诺,不知道会多心疼。 卫夫人在高氏这里坐了一会儿,即使她情商很高,有意凑趣捧着高氏,后者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要么尴尬地笑,要么就求救地看向柳云眠,坐立不安。 卫夫人实在坐不住,就去了柳云眠房间里。 她一起身,高氏就如释重负。 卫夫人暗暗摇头。 不过这些,不怪高氏;高氏虽然懦弱胆小,但是养的几个孩子都很好,可见平时也不是如此。 谁从小在村里长大,被人百般打压,怀疑自己,再见到门第高得摸不着的王府来人,都得紧张。 “夫人,”柳云眠把茶水放到卫夫人面前,“您现在也该知道,我为什么顾忌重重。您和颜悦色,甚至已经把我娘当成长辈敬重,可是她还是如此不安。倘若遇到尖酸刻薄之人,说几句酸言酸语,我娘怕是就会反复思量……” 卫夫人点头:“别说你,我也有这种担心。只是眠眠,你想着你娘,我惦记着老王妃。老王妃这几日,盼着盼着,恨不得飞来母女相认。” 柳云眠道:“我自是能理解。只是卫宝儿什么性情你也知道,我不是逼王妃娘娘,但是我根本就不想让母亲和这个人见面。” “这个自然。”卫夫人道,“不用你提,我也自会这么做。” 老王妃对卫宝儿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一直把她当成女儿,情绪不是一下就能收回的;另一方面却恨她是始作俑者乐氏的亲生女儿…… 这种纠结之下,让老王妃日夜难寐。 幸好有亲生女儿这个盼头,否则只怕她会更难过。 卫夫人如实地把这些告诉容疏,又道:“除了老王妃,王府里再没有第二个人想要她留下。” “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给她一份厚厚的嫁妆,把她远远嫁出去,给人做继室。” “人选都有了?” “王府还是不愁嫁女儿的。” 哪怕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儿。 其实无非就是体面地把人给“流放”罢了。 各种细节,卫家自然有人会安排好。 “这几日我就在忙活这件事情。”卫夫人拉着柳云眠的手笑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脾气,担心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柳云眠性格宽和,但是底线不容触碰,否则立刻就能划清界线,绝不拖泥带水。 卫夫人自己是领教过的。 “让夫人见笑了,我就是这样的驴脾气。” “护着自己的娘有什么错?我那两个女儿,要是能像你一半,我做梦都能笑醒。” 柳云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本来就喜欢你,却没想到,咱们是真正的亲戚。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以后麻烦你,再也不用不好意思了。” 卫夫人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眠眠,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我能给你解决的,不用你操心。” “谢谢夫人。” “早晚得让你喊我一声表嫂。” 柳云眠笑而不语。 “我能做的不多,姑母这种状态……”卫夫人已经代入了自家人,“以后确实要让你操心很多。但是眠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们都在。” 她们一起陪高氏适应。 “你得提前和姑母说一下,一切都看你的了。” “我知道。” 如果卫氏不来,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和家里人说这件事情了。 第198章 侯爷哪里小了? 卫夫人来这一趟,无非是表明态度,生怕柳云眠拦着,不让高氏上门。 双方谈过之后,柳云眠答应明天会带着高氏去王府,卫夫人就完成任务,回去给老王妃送定心丸去了。 胖丫看着卫夫人的马车离开,忍不住道:“她怎么那么爱张罗事儿。” “大宅门,都不容易。”柳云眠道,“她不出头,就有人压着她。我宁愿出头的是她。” 卫夫人对自己相公没见过面的姑母,能有什么感情? 她这么热忱地张罗,虽然可能有心疼老王妃的成分,但是估计不多,更多的还是想让老王妃记得她的付出,日后高看她一眼,同时高氏日后也感激她。 这种两面讨好,没什么风险的好事,谁不抢着去做? 卫夫人和柳云眠认识,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柳云眠和她熟悉,大抵能摸透她的性情。 换个人,还不知道如何。 所以这个同盟,暂时算是达成了。 和谈感情的人谈感情,和谈利益的人谈利益,如此简单。 吃过午饭,柳云眠把家里所有人都留下,只让翠微带着几个小的出去玩。 “蜜蜜,你也留下。” 蜜蜜虽然才八岁,但是小姑娘沉得住气,又懂事早慧,这件事情让她也心里有数。 张氏道:“让她出去帮忙看着几个小的去。” “让她听听。” 柳云眠去关了门,在全家人不解的目光中,把被时光掩埋了四十多年的真相娓娓道来。 “……所以娘,不是你不好,所以外婆才不喜欢你,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娘,她偷走了你的富贵,给了她的女儿。” 乐氏内心极其扭曲。 她慕富,又仇富。 所以拿捏高氏,她有一种快感。 家里所有人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氏更是呆若木鸡。 半晌后,柳厚问道:“眠眠,这是真的吗?” 怎么听起来像唱戏似的。 “是真的。”柳云眠道,“陆辞查过了。” “那应该是真的……” 除了说自己能高中这件事情不太靠谱之外,其他事情,陆辞还是靠谱的。 不过柳厚继续道:“既然是亲戚,那就去认亲,没什么大不了的。” 柳云眠给他点赞。 “爹到底是一家之主。” 柳厚道:“我和你娘都这个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咱们也不想占便宜,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王府愿意同我们走动,我们就当亲戚走动;王府不愿意走动,我们就还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柳云眠很是意外。 爹就是爹啊! 她原本以为,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都会诚惶诚恐,没想到,柳厚竟然如此淡定。 高氏拉着柳厚的袖子:“我,我不行。我不会说话,我不想去,我会丢人的。” “你想想,要是眠眠丢了,再找回来,你会不会嫌弃她?”柳厚道。 “不许说眠眠丢了!”高氏立刻拔高声音道。 “我这是打个比方。” “那也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高氏较真起来。 柳云眠哭笑不得。 跑题了跑题了,赶紧拉回来。 “不说,我不说。”柳厚呵呵笑道,对老妻十分纵容,“咱们都是做过父母,做了祖父母的人了,还能不明白父母的心思吗?你就是再不好,看在亲生父母眼里都是好的。更何况,你本来就很好。” 柳云眠:有被狗粮冒犯到。 高氏红了眼圈,小声啜泣:“我是真的慌。” “你看你,哭什么,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这一哭,让他们怎么办?走走走,你跟我进来,我跟你说。” 老两口进去了。 剩下的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 “我的娘嘞,这是真的啊!”张氏拍着大腿道,“咱们外婆,是王妃;咱们外公是王爷?” “是这么回事。” 张氏已经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觉得自己低嫁了,但是看在一家人老实,人都善良的份上也就算了。 可是后来小姑子回来,家里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觉得自己算高攀了。 现在,那简直是鸡犬升天了。 她的命怎么这么好。 她怕她忍不住,以后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柳明仁道:“咱们不能占外家便宜。从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莫要轻狂,让人看轻。” 张氏假装捶了他一下,“你这就是骂我。” 柳明义点点头:“大哥说得对,以后咱们得越发谨慎起来。” 柳云眠觉得这一家人,真是太好了。 想到的不是占便宜,而是不给对方添麻烦,自尊自强。 “大哥,二哥,”柳云眠道,“如果要去王府认亲的话,你们同意吗?” “听娘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柳云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小人之心,怕娘吃亏。” 柳明义笑道:“我们没那么想,因为有你在,不会让娘吃亏的。” 柳云眠表示,你们可能太高看我了。 张氏道:“就是,有眠眠在呢!眠眠以后是侯夫人呢!眠眠,王爷大还是侯爷大?” 柳云眠哭笑不得:“王爷大,侯爷小。” 门口的陆辞:“……” 他觉得自己还行,没觉得比谁小。 “那……也没事,陆辞还年轻,以后努努力,就能当王爷了。” 柳云眠:嫂子啊,要不你让他再努努力,当个皇上? 张氏听说侯爷没有王爷大,可能到底有点心虚了,想想后又描补道:“观音奴,不还是皇上的亲孙子吗?那总不能越过观音奴去。回头你陪着娘去,把观音奴也给带上。” 在老百姓朴素的想法里,只要沾点皇亲国戚,那就是没人敢拦的存在。 皇孙,那可能就差不多是“如朕亲临”。 也不知道柳厚是怎么安慰高氏的,反正后者虽然还是很忐忑,但是答应去王府认亲。 当然,她点名要柳云眠陪她去。 陆辞表示,他这个准女婿,责无旁贷,也要去保驾护航。 他的这番举动,自然又在柳家众人面前怒刷一波好感。 王府派车来接的时候,柳云眠扶着高氏上车,顺便带上了观音奴和小白。 她本来也想带着胖丫去,可是胖丫自己不想去。 第199章 王府认亲 胖丫怕她去,一言不合打起来,让高氏没法认亲了。 不得不说,她自我认知还是很清醒。 马车进了镇南王府,在二门处停下来。 柳云眠先下马车,就看到二门处站了一长串几十个人。 最前面,是卫夫人扶着她婆婆——卫家大夫人。 显然,因为卫夫人和柳云眠相熟,所以有了这个出头的机会,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 “总算来了,盼星星盼月亮的,”卫夫人爽朗笑道,“姑母呢?来,我跟你一起扶着姑母。” 高氏紧张万分。 柳云眠扶着她的时候,都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这么大排场,这么大的院落,这么多衣着华贵的女人,对高氏来说,确实是极大的冲击。 柳云眠对她笑笑,“娘,我们先进去拜见老王妃。” 她说的是“老王妃”,而不是外祖母。 卫家后院的妇人,少有傻的,大都听出来了柳云眠的弦外之音,面色各异。 很显然,柳云眠把今日来访归结为“拜见”,而不是“认亲”。 卫夫人对此却早有准备,这才是柳云眠。 她面色如常地道:“走走走,外面风凉,别让姑母吹了风。”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柳云眠握紧母亲的手,陪着她一步一步往正院走去。 高氏感受到女儿手中传来的温暖,脑海中记着女儿说过的话——即使王府再威严,再繁华,也要记住,这原本应该是你的家,在家里,不用害怕,她渐渐冷静了些。 老王妃等得心急如焚,见到高氏后抱着她痛哭出声:“我的儿,是母妃糊涂,母妃糊涂……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高氏原本对她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她心地善良,听老王妃声声泣血地哭泣,又想到从小在家里受到的诸多苦难,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柳云眠虽然有些被触动,但是还好。 毕竟她是局外人。 但是她很快发现,周围人不这么想。 那些比她还局外人的局外人,跟着哭得撕心裂肺。 柳云眠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助泣”? 她倒是有点格格不入了。 可能因为她太正常了。 观音奴小声地问她:“娘,我需要哭吗?” 好像不哭就融不进来了。 柳云眠:“……不用。” “哦。” 打发了一个好奇宝宝,还有另一个。 小白歪头问:“她们为什么哭啊!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柳云眠:“喜极而泣。” “哦,大家都很高兴。不过我高兴的时候就不想哭。” 柳云眠:好了,你可以保留意见。 王府的不少人,已经看过来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可能老王妃也嫌屋里人多,就让人撵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把她们的丫鬟婆子都撵走。 老王妃状态不是特别好,可能这些年为卫宝儿操碎了心。 但是她拉着高氏的手一直不肯松,让她挨着自己坐。 本来抱头痛哭的时候,高氏融入得还挺好。 这会儿不哭了,她手足无措,求救地看向柳云眠。 柳云眠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自我介绍。 ——等着高氏介绍,实在等不来。 老王妃见她容貌秀丽,口齿清晰,不卑不亢,心中不由欢喜,一叠声地让人把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我早就听说,你是个好孩子,真好,真好。你娘比我有福,亲女儿一直在身边……” 听谁说的,显而易见。 但是这个“亲生女儿一直在身边”,明显就不对了。 不过柳云眠也没有说透,只是笑道:“老祖宗,您过奖了。听说您身体也不好,不要过于激动;来日方长,以后咱们慢慢走动。” “是,是,你说得对。” 老王妃也是聪明的,见到高氏鹌鹑一般缩在那里,恨不得不存在的样子,如何不明白,她这是害怕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 老王妃恋恋不舍地松开高氏的手,让她得以过去和柳云眠坐在一起。 接下来,老王妃有话就只问柳云眠了。 “好孩子,我听说你和镇通侯定亲了。”老王妃道,“可见你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孩子。就算明珠蒙尘,也遮挡不住你的光彩。” 她是故意这般说,给女儿和外孙女做面子的。 虽然在座的都是她的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可是人心隔肚皮。 再说世人大都以貌取人,以权势取人,难免会看不起高氏这个长在村里的。 所以老王妃,故意提柳云眠的未婚夫婿,来抬高高氏。 果然,话一出口,柳云眠立刻感觉到,屋里好几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她低头假装害羞。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保镇南王府里这些人就不狗眼看人低。 所以能用陆辞给母亲壮胆子,她乐见其成。 ——要不要他好像也没什么用。 老王妃又问起家里其他人的情况。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柳厚。 这是她女儿终身所托。 柳云眠笑道:“爹年前中了举人,现在也过了春闱,只等殿试。” “好,好,好。”老王妃高兴地道。 虽然心里嫌弃这个女婿,一把年纪才考中,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不会说的。 然而众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嫌弃。 比起镇南王府联姻的其他家来说,柳厚的出身,实在太低了。 “大哥和大嫂感情很好,大姐嫁了人……”柳云眠一一把家里其他人的情况说了。 老王妃听得认真,道:“以后要把家里人都带来给我看看才好。人老了,就喜欢热闹。” 柳云眠笑着答应。 高氏在旁边,紧张的神色慢慢放松下来。 还好,不用她说话,柳云眠就可以独当一面。 她这个女儿,真好。 说了一会儿话,丫鬟在外面通传,说老王爷来了。 柳云眠明白,老王爷定然是一直在外面等,这会儿等得着急,迫不及待来看女儿了。 老王妃笑道:“来了就进来,怎么还得我去迎接不成?” 高氏又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丫鬟道:“回老祖宗,王爷带了侯爷进来给您请安,所以请各位夫人奶奶们暂避。” 陆辞来了?! 第200章 给她撑腰 柳云眠知道,陆辞是给自己撑腰的。 他怕自己在王府不自在,被欺负。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中有温暖流淌。 屋里的女眷们忙回避。 高氏惶然地看着柳云眠。 柳云眠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带着几分安抚道:“娘,咱们就不用避嫌了。从前天天见,在一个屋檐下吃住,现在再避嫌,未免也太自欺欺人。” 老王妃本来想让她避一避,但是听她这般说,便没法再开口。 转念一想,人家两口子,如果婚事彼此都承认,确实没什么好避嫌的。 她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柳云眠还梳着姑娘的头。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怎么定的,有些混乱,让人看不透。 不过对老王妃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今日是认回女儿的大好日子,什么繁文缛节,都不算什么。 老王爷很快进来,身后的陆辞一脸正经地给老王妃行礼,目不斜视。 然而等到老王妃让他免礼,他又自觉地站到柳云眠身边,轻声道:“眠眠,你扶着岳母,去给王爷见礼。” 柳云眠随着高氏一起给老王爷行大礼认亲。 老王爷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连声道:“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陆辞自然地去扶柳云眠。 老王妃默默观察着,等众人都坐下说话的时候,就问起陆辞和柳云眠的婚事。 陆辞还是从前那番说辞。 ——两人名分已定,早已是夫妻;只是不昭告天下,他心里不安,所以还要在京城重新操办婚事。 “你说已经提请皇上赐婚了?”老王妃问。 “正是。”陆辞不慌不忙地道,“估计等殿试之后,赐婚的旨意就会下达。” “那好,那好。”老王妃道,“婚期不要定得太近,否则太仓促。侯爷既然想好好操办婚事,那王府来张罗眠眠的嫁妆。” “不用,不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高氏,连忙摆手拒绝。 她脸很红,却还是道,“不用麻烦……” “和母妃还见外什么?”老王妃眼中含泪,“母妃欠了你的,弥补给你的女儿,也算母妃的一片心意。” 老王爷也点头道:“对,我也这么想的。” 对高氏,他们除了多给些财物弥补,从情感上已经很难弥补了。 毕竟高氏都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了。 她已经不是需要父母情感支持的小孩子。 老王爷想的是,帮助她的儿孙。 对任何人来说,儿孙都是最重要的。 该读书的读书,该嫁人的好好嫁人,实在没什么出息的,就给一些田产铺子。 总之,要把高氏的子孙都安排好,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只是,没有人提柳厚。 老王爷和老王妃,在内心深处,都觉得女儿嫁给柳厚委屈了,所以不愿意提。 虽然他们其实也很清楚,一个农女,能嫁给一个读书人,已然算高攀。 只是谁家父母,看着自己儿女不带着滤镜呢? 总之,柳云眠从王府离开后,喜提一份厚厚的嫁妆。 当然,是将来时。 高氏来的时候惶惶不安,回去的时候则有些蔫儿。 “娘,怎么了?”柳云眠笑道。 她原本以为高氏会说对将来感到很有压力,结果高氏却拉着她的手道:“眠眠,你将来做了侯夫人,可太难了。” 柳云眠:“嗯?” “你看王府那么大,有那么多人,不都得老王妃操心吗?” 高氏还是很难改口。 柳云眠哭笑不得:“娘,老王妃早就颐养天年,不管府里的事情了。” “可是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得管?” 柳云眠:“……那是。” “那得多辛苦啊。”高氏叹气,“娘原本以为你嫁给陆辞,以后就是好日子。但是今日才想到,其实很累很累的。” 那么多人,各自藏心眼,不好带。 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在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她在关心你累不累。 这就是母亲。 “娘,我不累。”柳云眠靠在她肩头,“娘,您今日表现很好,下次肯定会更好。” “还有下次?”高氏惶恐。 柳云眠:“……偶尔总还得走动的。” “也是。”高氏有些萎靡不振,又给自己打气,“也没什么,我今日不都应付下来了吗?只要你在,娘就不怕。今日陆辞也来了,娘就更有底气了。那是娘的女婿!是半子!” 柳云眠忍俊不禁。 她娘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管雍容华贵还是胆小懦弱,都是在后天环境中慢慢养成的。 高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柳云眠也很感念陆辞的贴心,竟然还会到内院帮她们母女打气。 这人情,她记着了。 回去之后,家里人就迫不及待地来问几个人在王府的情形。 高氏道:“也没什么。” 熬过来了,就觉得不过如此。 她自己和家人说着在王府发生的事情。 观音奴则和铁蛋、阿宽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就是喊人收礼,还不如在家里跟你们玩呢!” 胖丫用手肘碰碰柳云眠:“眠眠,你有没有受委屈?” 她不跟着,总是不放心。 柳云眠笑道:“自然没有,小白跟着呢,谁欺负我,小白就帮我打谁。” “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胖丫道,“你也就是开玩笑,哪里会真动手?你又不是我。”。 “哎,别说王府,就我们家,我爹兄弟姐妹七个,凑在一块,为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打破头,更何况王府那么富贵,不得争个头破血流?而且婶子,还是去和人家抢东西的。” 话糙理不糙。 就算老王妃是用私房补贴高氏,别人也会觉得利益被损害。 毕竟从前老王妃向着卫宝儿,已经引起了全家人的不满。 这会儿补贴高氏,大家又怎么想? 有人豁达,会觉得高氏被亏欠了,可以谅解。 但是有小肚鸡肠的,就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凭什么还得给高氏很多好处? 所以柳云眠这份嫁妆,其实也不好拿。 “对了,陆辞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胖丫又问。 第201章 陆辞出事 胖丫还想着好好夸夸陆辞呢! 关键时候,冲得上去。 在胖丫心里,侯爷不比王爷差。 ——让镇南王府的人看看,他们可不是高攀,毕竟柳家还是侯爷的岳家呢! 胖丫对陆辞,从看不顺眼,到坚决维护。 柳云眠笑道:“他去韩府吃饭了。” 这件事情,昨晚睡觉的时候,陆辞就和她交代了。 好像最近陆辞养成了习惯,第二天的行程,都会跟柳云眠说一声。 两人竟然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找韩平川?” “嗯。” 韩平川明日就要出发去临州,陆辞今日给他饯行去了。 他在京城赖着的日子挺长了,再不走,就会被韩大人打出去。 “明天就走?”胖丫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柳云眠有些不解:“是明天就走,怎么了?” 胖丫为什么这么激动? 难道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俩人…… 胖丫跺脚道:“真白瞎上次我把他抱回来了!他都要走了,不跟我说一声,我要让他帮我带东西回去呢!” “带东西?” “嗯。”胖丫道,“之前有几个街坊,帮忙照顾外婆。虽然外婆不在了,但是人情还在,我得给人带点东西回去。不说了,我这就去买东西,然后去找韩平川。” 说完,她风风火火出去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原来是她想多了。 胖丫就是这般恩怨分明的性子。 对她有恩的,哪怕滴水之恩,她也没齿难忘。 但是她也恐怕,不会想着男女之情。 胖丫和韩平川也算不打不相识,两人很熟悉了,所以柳云眠并没有担心。 带东西这种举手之劳,韩平川想来也不会拒绝,最多嘴贱逗胖丫几句,被胖丫捶打两下就是。 柳云眠从这俩人身上,竟然品出了几分cp感。 她笑着摇头,嘲笑自己脑洞越来越大,然后就去做饭了。 亲爹就要殿试,营养得跟上。 虽然目前看柳厚的状态,已经是……嗯,破罐子破摔。 但是无论如何,吃饭要紧。 ——哪天她不好好吃饭,就说明她不想活了。 张氏帮她打下手,忍不住问她在王府的所见所闻。 其实张氏担心的,也是被人看不起。 柳云眠用长长的木筷拨着滚烫热油里的豆腐丸子,脸被热气蒸得微红,眼神清澈明亮。 “嫂子,他们家金山银山,权势滔天,只要咱们不求着他们,就没什么抬不起头的。他们看不起咱们,说明他们不是好人。坏人说什么,谁要在乎?”她毫不在意地道。 张氏被她逗笑:“我就一直想,眠眠你样样都好,又能说会道,怎么说都有理,是因为读过书的缘故。所以我现在也让蜜蜜跟着爹读书……不求她考个女状元,最起码将来说什么都让人心服口服。” 敢情自己就是个“常有理”? 柳云眠哭笑不得。 她叮嘱道:“嫂子,蜜蜜是个好学的,但是嫂子你得盯着她,别让她晚上看书,看坏了眼睛。” “我记着呢。”张氏忙道,又忍不住道,“我肚子里这个,要还是个女儿,我让她从小跟你学,定然比蜜蜜还强。” 毕竟蜜蜜小时候,家里条件不行。 柳云眠惊喜:“啊?嫂子,你有了?” “嗯,三个月了。”张氏道。 柳云眠算算日子,这孩子应该是进京路上有的啊! 这两口子,可真能干。 舟车劳顿,晚上躺下她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人家却还能造人。 而且张氏一直都没提过,想来是顾忌三个月内不能提的规矩。 “这孩子真是个有福的,家里越来越好了。”张氏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就是。嫂子,以后你可慢点,家里的活儿少干,还有这么多人呢!” 添丁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柳明义明确说了,他要先考取功名,不想成亲,而柳明礼还小,所以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添丁的任务还是在柳明仁和张氏身上。 “又不用我下地干活,天天闲着,也不是好事。” 姑嫂两人聊得很愉快。 正说话间,胖丫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因为她健硕的体型,这风大概就像龙卷风。 柳云眠吓了一大跳,忙道:“胖丫,以后得慢点。我嫂子有了身孕……” 她还得告诉几个孩子,别冒冒失失的。 她以为胖丫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高兴,结果后者完全顾不上了。 胖丫跑得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她急切地道:“眠眠,眠眠,坏,坏喽!” “怎么了?你不会把韩平川给打了吧。” “没他的事儿,是,是陆辞。”胖丫气喘吁吁。 柳云眠微讶,嘴张大道:“陆辞怎么了?” 陆辞不是去韩家吃饭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胖丫半晌气都喘不匀,“我去的时候,韩平川急得不行,正追出来,看见我就让我回来找你。” 所以,柳云眠一顿饭没做完,她就已经跑回来了。 可累死她了。 “找我干什么?”柳云眠也被她焦急的情绪所感染,不由问道。 “我不知道啊。”胖丫道。 反正韩平川就说,让她立刻回来找柳云眠。 柳云眠一头雾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找到我,然后呢?” “不知道……”胖丫讷讷道。 当时的情况就是,韩平川跑出来,看见她,就嘶吼一句,“萧衍出事了,回去找柳云眠。” 胖丫一听陆辞出事了,那还了得? 这可是她最看好的柳云眠的另一半,可不能出事。 于是她撒丫子跑回来。 这会儿才发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柳云眠去哪里,她都一无所知。 哎,都被韩平川吓糊涂了。 张氏听着这话都紧张,“眠眠,让你大哥陪你去侯府看看?不,还是先去韩府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不用大哥,我自己去看看。”柳云眠把围裙解下来塞给张氏。 胖丫:“等等我,我陪你去!” “好。” 柳云眠衣裳都没换,带着胖丫直奔韩府而去。 韩府的主子,除了身体不好,还在家将养身体的韩长川外,也都出去了。 从韩长川口中,柳云眠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202章 把他打晕 原来,被柳云眠淡忘的那件事,也是她进京初衷那件事情,被翻了出来。 陆辞知道了他祖坟被破坏的事情。 她匆匆忙忙进京之后,安虎又说事情被压下去,她就以为事情真的了结了。 没想到,炸弹并没有拆除,还是隐患。 而这隐患,今日似乎被引爆了。 陆辞已经连夜骑马去了父母的坟前,韩家的人担心他出事,也都跟着追去了。 “韩大哥,”柳云眠问,“去的肯定是墓地吗?” “嗯。”韩长川点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先去查看那边的情形,确定都安顿好了,再找人算账。” 柳云眠点点头。 但是她对这件事情,一直很迷惑。 谁动了陆辞的祖坟? 目的何在? 韩长川道:“是谁不知道,但是大概能猜出来方向。” 激怒陆辞有什么好处? 让陆辞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要么是为了绊倒陆辞,要么是为了针对离郡王。 毕竟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几个大的政敌,就在那里,无非就是他们中的一个,甚至几方都参与了进来。 韩长川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冷静,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克制隐忍。 柳云眠本来有些急躁的心,在听到他分析之后,也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 越急越是容易出错。 最重要的是对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陆辞,让他先冷静下来。 柳云眠不觉得,什么政敌是强大到,能让陆辞完全没有招架能力的。 她只怕陆辞失去理智,落入别人的陷阱。 “韩大哥,”柳云眠道,“你让人带我去?”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 她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但是路上她可以想。 “好。”韩平川让人套了马车,也想一起去,却被柳云眠劝住。 “晚上风太凉,你的肺不好,不要出去。让我去找陆辞……” “那好。”韩长川道,“其实安虎找你是对的。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劝住阿衍,那这个人,一定是你。” 柳云眠没那么自信。 她说:“韩大哥,你再让人和郡王妃说一声,我先走一步。” 这种时候,相依为命的姐姐,或许能说动陆辞。 “那边已经差人去说了。不过——”韩长川道,“恐怕她不会知道。” 柳云眠匆匆往外走,“我知道了,是我错了,郡王妃还怀着身孕。” 她光惦记陆辞,竟然忘了这一桩。 这个消息,离郡王确实不会让萧姮知道。 柳云眠坐在马车上,被颠簸得死死抓住旁边才能稳住身形。 胖丫劝她道:“眠眠,你别慌,你那么聪明,没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 柳云眠苦笑:“胖丫,你太看得起我了。” 她没什么办法的。 她只能…… 在柳云眠被晃得散架之前,马车终于停下。 她一马当先跳下车,看到不远处的火把,提起裙子快步跑过去。 韩夫人正趴在地上,死死抱住陆辞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别去,你听我一句劝,你别去……” 韩大人忙着扶自己夫人,韩平川兄弟两人则在帮忙拉陆辞的手,又想照顾母亲,分身乏力。 见到柳云眠匆匆而来,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希望之色。 陆辞看了柳云眠一眼,道:“你怎么来了?回去!” 这样的深夜,她不该出现在墓地。 “我不是来劝你的。”柳云眠放慢了脚步,声调也很稳,“我就是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爹娘的坟被人扒开过!”陆辞悲愤交加。 “怎么能这么过分!”柳云眠道,“那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干的,不能放过他!这件事情,还得去皇上面前参奏她一本,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我知道是谁。”陆辞几乎把银牙咬碎,“我要杀了他!” 现在就去,一刻都不能忍。 “好,好,好。”柳云眠见他杀气腾腾,知道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情绪控制,无法理智下来,只能顺着他的话道。 “韩夫人,您起来,地上凉。”她又道。 韩夫人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柳云眠,然后就被后者扶了起来。 “陆辞。”柳云眠见陆辞要走,拉住他的袖子。 “眠眠,不要拦我!我杀了他,也不会死!” 掘人祖坟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手段过激,也属情有可原。 最多赔上这个爵位罢了。 现在盛怒之下的陆辞,还能管得了什么? “我不拦着你。”柳云眠道,“我给你一样东西。” “你别添乱了行不行!”韩平川人忍不住怼柳云眠,“杀人偿命!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全凭猜测……” 柳云眠却没有理他,把握成拳头的左手抬起来,手指慢慢松开,“陆辞,你看——” 晚上光线不好,韩家下人举着几个火把,视野依然不算明亮。 所以陆辞微微低头,认真看着柳云眠的手。 别说陆辞,其他人,也都和他一样,想看看柳云眠手中的宝贝。 说时迟,那时快,柳云眠另一只手在陆辞后颈用力一砍,然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软绵绵倒下的陆辞。 胖丫:“眠眠,干得好!” 她家眠眠,就是聪明又能干。 别人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也没有柳云眠这身手。 韩平川:“……这算什么……算了算了,打晕了好。就是,你没把人给打死吧。” 柳云眠这天生神力,他也知道,所以现在担心起陆辞的小命。 “你嚷嚷什么?”胖丫道,“把侯爷打死,守寡倒霉的是眠眠,她不比你紧张?” 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间两口子的事,他急什么? 韩夫人道:“好,先回家,先回家再从长计议。” 盛怒之下,理智很难占上风。 但是回去之后,再醒来可能就冷静不少。 如果还不冷静的话…… 那柳云眠打算再给他打晕。 才怪。 回去就把人绑起来啊! 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辞去杀人,去倒霉啊! 但是把陆辞带到哪里呢? 柳云眠以为会是韩府,但是实际上,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最终,承受了一切。 第203章 眠眠,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陆辞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中衣。 铁链很长,他在一定范围内能自由活动,但是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后脑依然隐隐作痛,他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好像,是柳云眠把他给打晕了? 天光早已大亮,阳光透窗而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像从前每一个平静幸福,阳光明媚的早上。 可是这些,不足以让陆辞心中飞快升腾的怒意压下。 他记起来了。 父母合葬的坟被人挖开,棺材被人打开,尸骨甚至也可能被人侮辱…… 这些让陆辞无法忍受。 他手都在颤抖,铁链发出碰撞之声。 “你醒了?”柳云眠手里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懒洋洋的包子。 托盘上有一碗粥,一碟咸菜,一碟切开流油的咸鸭蛋,另外还有一盘包子。 柳云眠上前把托盘放在床前,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劝你什么,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陆辞,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你爹娘地下有知,也绝对不希望你如此冲动。” 陆辞喉结动了动,深吸几口气,“是我让你操心了。眠眠,你松开我,我……我不冲动。” 柳云眠走到木盆前,拧了毛巾递给他,“先擦把脸,擦擦手。” 她拿了梳子,替他把头发束起。 她束发的手艺本来就一般,给别人梳更一般。 所以陆辞的头发,最后也就是勉强能看。 但是柳云眠觉得,她快啊! 几下就弄好了,效率高。 “先吃饭。”柳云眠道,“我陪你说会儿话。” 陆辞没什么胃口,却还是拿起了包子咬了一口。 然后他微微有些惊讶。 包子竟然是素馅的? 他一向爱吃肉包,柳云眠对他口味了如指掌。 这是因为考虑到他父母的缘故吧……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默默地体察入微,细心照顾自己情绪。 陆辞觉得嗓子像被什么堵住,咽下包子都有些困难。 “这件事情,我之前就知道。”柳云眠道,“只是以为离郡王已经解决好了……” 现在想来,离郡王当时已经被萧姮闹得焦头烂额,把事情暂时压下去已经不错,哪里还有精力管其他的? 后来他可能和自己一样,以为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就过去了。 离郡王爱萧姮成痴,对陆辞爱屋及乌,但是指望他还对他们死去的父母有感情,那是痴人说梦。 说句难听的,他对自己父皇和母后,恐怕都没有多深刻的感情。 “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陆辞道,“眠眠,我……” “你要查清楚,你要报仇可以,但是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报仇,然后自己还要全身而退啊! “你还有姐姐外甥要照顾,你再出事,你让郡王妃和观音奴,在这世上孤苦无依?陆辞,我知道有些话可能残酷,但是我还是想说,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还是得把活着的人,放在前面。” 死亡是无可更改的现实。 侮辱父母的事情不能忍,但是冲动更要不得。 把自己赔进去,太不值得了。 “这件事情,甚至不敢告诉郡王妃,因为她现在还怀着身孕。陆辞,不说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算有个风吹草动,她知道了,能安心吗?” “我知道这些道理,你可能听不进去……算了,先吃饭吧,然后你慢慢想想。” 陆辞那么聪明,没什么想不透的。 只是不要热血上头,意气用事就行。 陆辞看着柳云眠,她眼神关切,言辞恳切,又带着无奈。 ——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陆辞很羞愧。 姐姐和外甥,都是他不可推卸,也不想推卸的责任。 可是除了他们,他还有她。 他如何能让柳云眠被自己拖累? 他不是一直信誓旦旦,要给她幸福吗? 幸福没看到,先让她连夜往墓地奔波,想方设法地带自己回来…… 他没有想过她。 他还配说什么对她负责,给她幸福? 柳云眠没想到,陆辞会因为想起她而冷静下来。 她只共情去了——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也是想毁天灭地,别人劝什么,都会觉得苍白无力。 陆辞把粥喝完,又吃了两个包子。 “吃饱了。眠眠,帮我打开这个。”陆辞晃着手腕上的铁链子道。 “钥匙不在我这里。”柳云眠道。 “那在哪里?韩平川还没走?” 难道在韩平川手里? “他一大早就走了,说不能再推迟回去临州了。”柳云眠道,“钥匙在韩大哥手里。他说要来看你,等他认为能打开的时候,再替你打开。” “那……便算了。” 柳云眠不解其意。 然而下一刻,她就懂了。 因为她根本看见陆辞动了动,动作快到她看不清楚,然后就“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铁链松了,从手腕上落下。 柳云眠:“……” 后悔了。 她后悔了。 早知道,就应该把陆辞五花大绑,四肢张开死死绑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就好了。 原来,他不打开,只是给自己面子? 现在韩长川的面子,就不想给了。 她下意识地挡在陆辞前面,不让他动。 ——她要是把他扑倒,用大力气抱住他的腰,夹住他的腿,是不是也能把陆辞制服? 柳云眠默默盘算着可能性。 “我不会再冲动。”陆辞平静地道,“眠眠,不要再把我打晕。” “头挺疼的,而且我怕自己变傻,成为你的负担。”他苦笑着道。 “真的不冲动了?”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冲动的样子?”陆辞反问。 柳云眠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是反对你报仇,我支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咱们商量着来,先把事情查清楚,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然后咱们报仇,也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说呢?” “你说的,就是我想的。”陆辞道。 柳云眠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眠眠,我们就要成亲了。”陆辞继续道,“我不舍得把你,拱手让给别人。” 柳云眠的幸福,只能他来给。 第204章 震动的小蘑菇 柳云眠发现,陆辞好像,真的把这件事情按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和从前一样,上朝,回家,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她知道,陆辞肯定已经在追查这件事情。 他大概也去找离郡王讨论过,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柳云眠带回来萧姮送的礼物。 萧姮实在太喜欢送柳云眠东西了。 她好像被姐妹缺着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急于给柳云眠分享。 柳云眠也很苦恼。 礼尚往来,她能回给人家什么? 总不能盼着人生病吧。 不过陆辞似乎知道她的不安,和她说,就当是给观音奴的抚养费,柳云眠这才略安心些。 ——值钱的,能攒下的,她都给观音奴攒着将来娶媳妇。 柳云眠试探了一下陆辞,发现他好像真是决心彻查父母坟墓被毁的事情,而不是冲动地去杀人,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陆辞不热血上头,应该就没什么是他干不成的。 而且家里实在太忙,柳云眠也跟着忙碌。 原因很简单,来自老王妃的爱,太炽烈了,几乎要把人给压死。 镇南王府几乎每天都能来好几拨送礼的。 金银首饰,布匹衣裳,各种吃食……反正老王妃想起什么,一刻都不能等,立即就得让人把东西送来。 拳拳爱女之心,急于弥补,柳云眠倒是能理解。 但是凡事都得适度,这些天,高氏因为收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而惶惶不安。 这就不好了。 所以柳云眠给卫夫人写了一封信,婉转表达了让王府不要再送礼来的意思。 但是卫夫人回信,简直苦不堪言。 老王妃想起什么好,就要给女儿送来。 府里有现成的还好,翻箱倒柜找库房;倘若没有,那还得差人去找,而且还得找最好的。 卫夫人这些天也忙得焦头烂额。 卫夫人反过来请柳云眠帮忙想想办法,能不能让老王妃不要再母爱泛滥。 这东西和水一样,滋养万物,但是泛滥起来,要别人的命啊! 好吧,柳云眠能有什么办法? 愿意送就送吧,总不能一直如此热情高涨。 她劝高氏,不要胡思乱想,给什么就收下,能收藏的收藏,大不了以后闹掰了还回去。 而且吧,这母女关系,哪里能闹掰? 就当高氏有了嫁妆。 高氏在柳云眠的开解下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会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干脆主动去长子的铺子里帮忙。 多干点活,累得回家倒头就睡,什么都不会想了。 如果几日之后,高氏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高氏还和柳云眠说,这就说明,人不能闲着,闲下来容易出毛病。 她现在过得很充实,不管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都在好好干活,这就行了。 至于娘家……想不想,都在那里,所以不想了,好好过自己日子。 高氏精神状态好了,柳厚也高兴了,全家人都乐呵起来。 很快到了柳厚去参加殿试的日子。 柳云眠把特意给他买的“战袍”找出来提前熨烫好,一丝褶皱都没有,然后送了过来。 柳厚看见这件一看面料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裳,不由道:“给我做这么贵的衣裳做什么?” “爹中了状元之后,不能让人说您穿得寒酸呀。”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的哄我。”柳厚道,“我就是个同进士。以后在京城谋个闲差,守着一家人就行。” 有一点俸禄,能帮忙养家糊口,足矣。 “那可说不准呢!”柳云眠笑道。 高氏今日也很郑重,竟然伺候柳厚穿衣,把后者不自然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铁蛋都看出来了,哈哈大笑:“祖父羞羞了,祖父羞羞了。” 张氏过来作势要打他:“快出去,哪个让你在这里胡说的!” 观音奴却道:“外公真的害羞了嘛!大舅母不让人说实话……” 他对着张氏伸舌头做鬼脸。 张氏无奈。 最后还是阿宽把两个熊孩子给哄出去。 陆辞也来送柳厚,本来想和后者说不要紧张,正常发挥即可。 毕竟都已经是走了后门的。 然而看着柳厚乐呵呵,安于天命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罢了,给岳父大人一个惊喜吧。 柳云眠送完柳厚就去了医馆。 又是没有患者的一天。 小白听见外面叫卖桂花汤圆,就馋得流口水,跟柳云眠讨了一把钱出去买汤圆。 柳云眠也想吃,便让胖丫也拿了两个碗一起去。 这里买吃食得自己备碗,真是不方便。 柳云眠自己坐在医馆无聊地想着,她要是个学化工的,穿越来了之后能不能更有建树? 搞点塑料啥的出来……哦,好像不行,那也得有石油工业配套才行。 胡思乱想片刻后,柳云眠忽然想起来,她的一些药好像不够了。 正好医馆没人,她就放心地进到空间里去买药。 空间里有垃圾桶,她把药拆了包装之后都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垃圾桶她也没清理过,但是像个无底洞一样,不会满。 柳云眠想,这要是杀人灭尸,是不是很方便…… 除了这,她也想不到别的用途了。 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什么宝贝吗? 柳云眠靠着药房柜台,一边拆着包装盒一边四处观察。 说实话,这个空间前世就跟着她,太熟悉了。 她闭上眼睛都能想出来里面的东西。 只是因为太熟悉,所以回到古代,也没仔细想过,除了药之外,还有哪些是她现在能用上的。 呃……好像真没有什么了。 柜台上干干净净,除了一根白色蘑菇状的东西。 哦,那个没用。 那是无线通讯设备,从前她用来和战友保持联系的。 这是最没用的,所以柳云眠一直都懒得拿起来。 ——回到古代,她跟谁通讯去? 看着真碍眼。 她是不是傻,之前怎么不多在空间里放点东西呢? 正在嫌弃自己,忽然那小蘑菇震动了起来。 柳云眠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她现在也没有很想穿越回去,怎么还会生出这种幻觉呢? 然而小蘑菇,还在继续震动。 第205章 相看 柳云眠终于反应过来,这,这是有无线通讯信号了?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是战友有没有! 因为前世,这个设备,也只是用来和战友进行秘密联系的。 其他人,根本也不会用她们这特种装备。 ——这小蘑菇,价值不菲,大概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难道—— 柳云眠激动地把小蘑菇从柜台上拔了起来,放到耳边。 可是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好奇怪。 柳云眠听了一会儿,有些失望,就又把小蘑菇插回去,然后托腮靠在旁边,等着它再震动。 可是小蘑菇这次,却一动不动了。 柳云眠开始不确定起来。 难道刚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是那种闷闷的震动声,真的就是在耳边啊! 她想不明白。 她伸手摸了摸小蘑菇,后者安静得像根本不存在。 完了,她精神错乱了? 柳云眠没有惆怅多久,就听见胖丫和小白说话的声音,忙从空间出来。 “眠眠,吃汤圆了。”胖丫道,“这汤圆又大又圆,闻着也香,和咱们乡下的不一样呢!” “嗯,不一样,这个好吃。”柳云眠笑道。 三个人围在桌前,吃着甜甜糯糯的汤圆。 “好妹妹,我又来打扰你了。” 是卫夫人的声音。 人还没见到,声音先到了。 柳云眠刚好吃完,闻言拿起帕子擦擦嘴,笑着迎了出去:“夫人您来了。” “还喊夫人呢,你看你多见外。”卫夫人道,“你这儿不忙?” “不忙,没什么人。” 柳云眠请卫夫人坐,又让胖丫去烧水泡茶。 “不用忙活,我不喝茶。”卫夫人道,“你不忙就好,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柳云眠意外,“好玩的地方?” 卫夫人还能随意出去走动? “来,梳妆打扮一下。”卫夫人把柳云眠按在梳妆台前,替她解开头发,让自己的梳头丫鬟上前帮柳云眠梳头,“我带你去我手帕交府里。” 柳云眠:“啊?” “放心,不是请你去给人看病的,要不我也不能这样毛毛躁躁,肯定得正经请你去。”卫夫人笑道。 “那我去……” “去相看。”卫夫人挤眉弄眼地道,“你这双眼睛透亮,去帮我掌掌眼。说起来,也是我求你帮忙,只是你侄儿的事情,你得管,是不是?” “侄儿?”柳云眠没反应过来。 “卫洲啊!”卫夫人道。 柳云眠又惊呼一声,“卫洲才多大?” “过了十岁,就不算小了。”卫夫人道,“最近认亲也认了,我实在没什么赖在京城的理由了。” 卫戈身负重任,早已带着自己的心腹先行回到驻地。 卫夫人被暂时留下陪着老王妃。 因为她是老王妃和柳家之间的桥梁。 其实卫夫人,也着急陪着自己相公。 毕竟,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虚而入。 卫戈心太粗,说不定就…… 卫夫人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但是没办法,老王妃不许她走。 百善孝为先,只要老王妃需要,她就该替卫戈留下尽孝。 卫夫人想着,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利用这段时间,替长子相看相看,最好能定下一门合适的婚事。 ——门当户对是基本的,还得看看对方姑娘是什么性情,她能否看上,能否处得来,是否合适儿子。 卫夫人自己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一心想要在京城挑儿媳妇。 云贵那边的姑娘……很难挑出她看得上的门第和人选。 “本来想提前跟你通个气,可是你知道老王妃最近……” 高兴是高兴了,她老人家一扫之前的颓废,甚至也没多问卫宝儿,可是似乎有些兴奋过度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这都得需要大家配合。 卫夫人就忙得不行,甚至忘了正事。 “……所以今日要去了,才慌里慌张来请你。” 柳云眠闻言哭笑不得。 她自己的相公都是家里人买来的,只是狗屎运中了个超级无敌的大奖,她能替人相看什么? 去做个吉祥物,让人沾沾喜气还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从世俗意义上来说,她嫁得好。 当然,柳云眠自己也这么觉得。 ——并不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和陆辞的未来而有些逃避,就能否决陆辞的为人。 他是个很好的相公呢! 保质期比其他男人肯定也长得多。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生一世。 哎,一生一世?她可想太多了,柳云眠默默地唾弃自己,但是心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卫夫人却不知道她的心路历程,笑道:“我在你这里欠下的人情债,就像虱子多了不咬人,不差这一桩了。好妹妹,你快跟我去看看,回头我也有个人商量。” 柳云眠道:“咱们可得先小人后君子。” “你说,你有什么顾虑都说。”卫夫人让胖丫进去帮柳云眠找了衣服出来,这会儿正在挑榻上的衣裳,都有些不满意。 没有京城今年流行的新样子,看起来以后除了给柳云眠送布料之外,最好还得把锦绣楼的大师傅也请来。 真是没什么能穿的。 “夫人,我这人你也知道,属驴的。”柳云眠很有自知之名,“顺着毛捋行,呛着我肯定不行。” 卫夫人被她逗笑,“知道了,我知道你顾虑了。放心,今日去的是我手帕交家里,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我跟你说,我这个手帕交,是个厉害的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们俩,肯定能说到一块去!” 柳云眠点头:“爽利人就好,我不喜欢绕来绕去的,我听不明白。” 卫夫人点着她额头:“你听不明白的时候,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有几个人,能比你聪明?你说,今日这忙,你帮不帮我?” “帮。”柳云眠也笑着道。 她和卫夫人已经很熟悉彼此,对彼此的逆鳞也很了解。 所以卫夫人既然打了包票,那她也不能拂卫夫人面子。 “将来你侄儿娶亲,回头还得带着媳妇来给你磕头呢。”卫夫人开玩笑道。 “是不是还得请我保媒?我想收谢媒礼呢!” 说笑间,柳云眠很快就准备妥当。 第206章 穷得相似? 卫夫人邀请柳云眠坐她的马车。 马车辚辚而行,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热闹喧哗。 卫夫人和柳云眠说起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姚府的情况,当然,主要是讲自己手帕交,姚夫人。 “……她比我大一岁,但是其实就比我大一个月。”卫夫人笑道,“我属兔,是兔子头。她属虎,是虎尾巴。原本我们俩该差不多日子出生,可是她想做母老虎,就早产一个月。” 听卫夫人口气,柳云眠就知道,这俩人关系亲密,要不卫夫人提起来也不能这么亲热。 “两家本来就是通家之好,我又喜欢她性子厉害爽利——你看,我一直都喜欢这样性子,你也是……” 柳云眠表示自己是个老实人,不厉害。 卫夫人打趣道:“不厉害的老实人,是拿不出侯爷的。” 柳云眠假装害羞。 和卫夫人在一处的时候,她得时时提醒自己,只收对方几分真心就行。 卫夫人想要相看未来儿媳妇,卫家有大把的人给她参谋。 就算卫家找不出来,她娘家也在京城。 说到底,卫夫人还是在不动声色地找机会和柳云眠亲近。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处出来的。 而柳云眠很清醒,自己的最大价值,甚至不是来自于高氏和老王妃的母女关系上,而是来自于陆辞身上…… 卫夫人,还是高看陆辞的。 从前柳云眠大概会远离可能存着算计心的人。 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认识。 那就是利益当前,算计在所难免;只要自己也能从中获利,似乎也不必闹到割席断交的程度。 她,也在成长。 卫夫人还在继续回忆姚夫人当年的“风采”。 “你不知道,她性子最是厉害,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后来要嫁人的时候,她父母也是怕她这性子,嫁进门当户对的家里受委屈,就选了个忠厚老实的人让她下嫁……” 柳云眠心中暗想,这也没毛病。 完全不想受委屈,可不就得对方委屈? 那么定然在另一些方面,她家里就要给对方补偿。 比如,人脉和关系。 柳云眠想到这里又膨胀起来。 她可真是越来越行了,这种高门大院的婚事,她都能看到本质了。 “但是姚大人,也真是争气。”卫夫人道,“这不现在已经是在工部,距离侍郎一步之遥了……” 最后这句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免得传出去说她一个妇人,妄议朝政。 柳云眠想了想,这位姚大人,可能也是三十岁左右的年龄,要是能做侍郎,确实挺厉害的。 卫夫人又感慨道:“只可惜我跟着你表兄去了那么远,这么多年只能跟她书信来往。回京之后见了一面也是匆匆,这会儿才能好好说会儿话。” “那姚夫人的女儿,和卫洲年龄相仿?”柳云眠问。 “嗯。”卫夫人道,“说来有些遗憾,她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但是两个儿子都没立住……所以我也想着,要是可以的话,你帮她看看……女人没有儿子,总是艰难。一个都还嫌单薄……” “行。”柳云眠爽快答应。 这对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 而且她和卫夫人一样,都喜欢爽利的人。 马车很快来到姚府。 他们府上的人早有准备,马车一直行驶到二门处。 柳云眠下车的时候,就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穿暗绿绣花袄裙,头上插着金钗,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正在焦急等待。 这就是姚夫人? 和柳云眠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她觉得,姚夫人眉宇之间,有点苦相。 可是卫夫人之前提起这个手帕交的时候,多是称赞她性格好,过得好,什么都好…… 那还有什么苦呢? 柳云眠想,肯定是她这一次看走了眼。 人不可貌相,以后她还得继续修炼。 卫夫人其实也愣了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亲热地握住姚夫人的手道:“你看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迎出来做什么?你这穿得是不是有点少,手这么凉……” “不少,就是我手气血不足,手脚爱冰凉。”姚夫人笑道。 “气血不足,那你今天可得求着我了。来,眠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卫夫人热情地介绍两个人认识。 柳云眠给姚夫人行礼,后者还礼,众人一起往正院而去。 卫夫人和姚夫人多年没能好好说话,这会儿自然忙着叙旧。 柳云眠品着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说起来,还挺顺眼的呢! 她这是第一次来,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柳云眠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等她目光落到窗户上糊着的窗纱上时,忽然有些明白了。 卧室里的陈设,一般都是那些家具,大差不差,而且姚夫人似乎不喜奢华,屋里没有过多的陈设,博古架上都没有摆几样东西。 柳云眠表示,这和她可太一样了! 不过她是因为贫穷…… 当初全盘接手了隔壁前任房主留下的旧家具之后,她好像没有再投入很多钱了…… 她连窗纱都没换。 窗纱还是上一家去年的呢! 韩平川来家里做客的时候还嫌弃了一番,说要换新的,被胖丫一句“我们乡下人才没有那么败家”怼回去了。 而姚夫人的窗纱,和她家窗纱一模一样。 这是去年京城流行的“爆款”。 柳云眠仿佛给自己的贫穷找到了借口——我不是穷,而是喜欢。 看看,姚府不也没换吗? 等等—— 柳云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她看了姚夫人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姚夫人头上的金钗,似乎也是戴了多年,已经不那么亮了。 再看卫夫人头上的,金光熠熠,宝石闪烁,完全不是同样的感觉。 既然生出了这种感觉,那“破绽”就越来越多。 柳云眠发现了,姚府的经济状况,有点紧张? 按理说不至于吧。 至少正院换窗纱,这是大户人家要的体面啊! 而与此同时,她发现,卫夫人似乎也看出来了。 因为卫夫人说话,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第207章 中状元啦 姚夫人对卫夫人确实很亲热,问她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又抹着眼泪回忆当年…… 卫夫人安慰她几句,笑道:“这会儿不都好好的吗?我之前在阎王那里走了一圈,被我妹妹给拉了回来,之后看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能好好活着,真好。” 柳云眠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开始找不同。 如果她是卫夫人,恐怕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闺蜜,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过得不好。 但是卫夫人,却很能按捺得住。 柳云眠默默观察,偷偷记在心上。 ——跟着卫夫人,她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的。 说了一会儿话,卫夫人还是没有主动提起姚夫人的女儿。 柳云眠心里忍不住想,难道卫夫人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心生悔意了? 片刻后,是姚夫人提起,“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让蓁蓁来拜见你这个姨母。” 卫夫人滴水不漏,“就是,我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礼物呢!快喊来,让我稀罕稀罕。” 很快,丫鬟婆子就簇拥着两个女孩进来。 看起来,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十一二岁模样,左边的穿着鹅黄齐胸襦裙,看起来娇俏可爱,灵动聪慧。 右边的则穿着暗红绣花襦裙,看起来本分老实,有些害羞模样。 这…… 难道一个是姚蓁蓁,另一个是府里的客人? “娘,这是卫夫人吧。”鹅黄衣裳女孩笑盈盈地上前见礼,落落大方地道,“我总听娘提起夫人,今日见了夫人,果然是端庄可亲。” 另一女孩,则沉默地上前福了福,然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姚夫人脸色有些难看。 她指着老实的女孩道:“这是蓁蓁;那……是蓁蓁的妹妹,叫珠珠,也是我女儿。” 柳云眠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珠珠,是姚大人同妾室生的庶女吧。 只是,这姚家也太奇怪了。 别人家里,都是嫡女为主,庶女境遇会差很多。 就算待庶女最宽厚的家庭,庶女也毫无疑问,会比嫡女低一头。 更别说,许多主母,都把庶女养成嫡女的丫鬟…… 可是姚家似乎反过来了。 庶女落落大方,嫡女倒是有些拿不出手。 而且从丫鬟婆子的反应来看,她们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诧异。 显然,这种情况很久了。 为什么会这样? 卫夫人不是说,姚夫人生性厉害,掐尖要强吗? 怎么还能让庶女踩到自己女儿头上? 柳云眠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神色如常,让丫鬟送上礼物给姚蓁蓁,又从手腕上取下来一个手镯给了姚珠珠。 只是她只是夸赞了几句两个女孩,很快就把话题转换到了柳云眠身上。 “这是未来的侯夫人……原本我们觉得,已经算成亲了,奈何侯爷不依,不肯委屈了我家妹妹。”卫夫人一脸骄傲,“我家老祖宗,更是要妹妹风光大嫁,正给妹妹准备十里红妆呢!” 柳云眠故作娇羞,心里却想着,自己可真是个倒霉蛋儿。 卫夫人,分明是拿着自己当挡箭牌呢! 她倒不是介意,只是觉得卫夫人脑子转得真快。 明明是来相看儿媳妇的,可是看出了姚家的不正常,立刻就绝口不提。 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值得学习,找个小本本记下。 姚夫人还要留她们吃饭,被卫夫人拒绝。 回去的路上,卫夫人叹了口气:“都说人心易变,只我单纯,不肯相信。” 柳云眠心说,您对单纯这个词,有什么误会吗? 您要是单纯,我就是“单蠢”了。 “她在信中,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她家里的糟心事,我竟然不知,她还有个这么大的庶女,还被骄纵成这样……可想而知,她的处境并不好。” “可是,”柳云眠好奇地道,“您不是说,她是低嫁吗?她家里就没有人出面?” “从前是低嫁,可是现在她相公出息了,她家里却大不如前……只是我想不明白,就算这几年,她无法当家;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庶女。” 要知道,当年姚夫人的家境,是可以碾压姚大人的。 “……但是不管有什么事,这门亲事是做不成了。”卫夫人道,并没有多少遗憾的样子。 她可能只是感慨,自己心里的手帕交,已经面貌全非,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嗯,确实不合适。” 卫洲是卫戈和卫夫人的嫡长子,从小被悉心教养,日后是要挑起这一房,甚至卫家这一辈大梁的。 他的妻子,确实不能是个唯唯诺诺的人。 和家境没关系,而是那个姑娘,看起来不太能适应卫家的日子。 “再看看吧。”卫夫人又开始头疼起来。 选媳妇,可太难了。 柳云眠以为自己只是吃了一次瓜,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更惦记着自己亲爹今日殿试的结果。 卫夫人先把她送回家,马车还没有走进巷子里就被堵住了。 “怎么回事?”卫夫人沉声问道。 车夫忙道:“回夫人,前面似乎有人在迎亲或者其他什么喜事,敲锣打鼓,把路都给堵住了。” 喜事? 这时候的喜事,当然就是……及第啊! 柳云眠心有所感,兴奋起来。 “是不是我爹中了?”她对卫夫人道,“我得回家看看,您不用送我了。挤进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回去看看,您别下来了,人多,别冲撞您。” 说话间,她就提着裙子跳下马车,然后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拐角。 卫夫人见状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后,派人进去打听消息,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倘若真是柳家的好事,那她得进去帮帮忙,否则如何能显出来是亲戚? 柳云眠好容易才挤进了自己家。 没错,那些人,都是围着自家的。 因为她爹,中了! 不仅中了,还中了状元! 柳云眠目瞪口呆。 皇上,您这有点,偏袒过度了吧。 虽然,但是……先庆祝吧! 柳云眠进去张罗着给报喜的人打赏,请贺喜的人喝茶,总之十分忙碌。 好在张氏卖了这么久的包子,已经开朗了许多,待客不是问题。 而卫夫人知道柳家有喜事之后,也直接来帮忙了。 所以虽然短暂慌乱,但是柳家很快就变得有秩序起来。 只高氏现在还不敢相信。 “中了?中状元了?要,要不要让人去问问,是不是弄错了?” 第208章 爱屋及乌的安排 胖丫都跟着激动。 听见高氏的“傻话”,端着几杯茶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中行走的胖丫大嗓门地道:“婶子,您高兴傻了!这事哪里能弄错?弄错了掉脑袋呢!”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高氏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兴是真的高兴,但是那可以之后慢慢高兴。 现在眼前这么多贺喜的人,怎么应对? 好在卫夫人无论是自己当家还是在卫家都是管事的,对于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她带着柳云眠,很快稳住了场面。 高氏对卫夫人十分感激。 卫夫人帮忙到晚上,老王妃派了自己的车驾来接她。 高氏不懂什么意思,柳云眠却看明白了。 老王妃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很高兴。 卫夫人帮她女儿,她就给卫夫人体面。 镇南王府那些对高氏存着不友好心思的人,看到了多少得有些顾忌。 老王妃还让人带话,说改天再让人送礼过来。 高氏和卫夫人道:“回去帮我谢谢老王妃,礼是再不敢收了。今日多亏了你在……” “姑母,您和我这般见外就不应该了。”卫夫人笑道,“天凉,您也忙了一天。我先走了,回去等老祖宗示下,家里没事,我就来沾沾喜气。” 这可是状元呢! 柳云眠把卫夫人送出去。 卫夫人对她道:“这些日子,你多留心点,别让乱七八糟的人跑到姑母身边。姑母耳根子软,很容易被人算计。” 柳云眠道:“算计?因为我爹中状元?” “嗯。”卫夫人解释道,“虽然姑丈还不知道能授什么官……” 平心而论,她觉得,柳厚这个状元,有些尴尬。 因为年纪偏大,不算学识渊博,多少有点走后门的嫌疑,皇上给他授什么官呢? 普遍来说,状元的年龄不会特别大,除非特别优秀。 然而这两样,柳厚都算不上。 他这样的状元,仅此一个,前面也没有什么前例可以参考。 卫夫人觉得,世家大族,对于这样的状元,最多是好奇,打听一下柳厚中状元的背景而已。 对他本身,是没有招揽之心的。 年龄大了,真没什么好处。 但是这个世界,抬头看许多人,低头看,那人就更多了。 世家大族看不上的状元,也会被很多人盯着的。 “好。”柳云眠听着卫夫人掏心掏肺的叮嘱,十分感激。 柳厚本人很晚才回来。 家里人都在等他,包括几个孩子。 见了他回来,众人又热闹起来。 柳厚倒是并没有因为在外面被追捧就自鸣得意,即使在自己家人面前,也连声说自己是侥幸。 柳云眠看着旁边但笑不语的陆辞,偷偷把人给拉回房间。 陆辞笑道:“娘子,这样不好吧。大家都在呢!”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跟我说,我爹这个状元到底怎么回事?” 陆辞表示,他用力把自己岳父大人推到了二甲的位置。 要说头甲,也勉强行。 但是能被皇上钦点状元,绝对是柳厚自己实力加运气。 说运气,柳云眠相信。 但是说实力……是不是有点勉强了? 陆辞解释说,皇上今日殿试问的是农桑之事。 这简直,就是把饭喂到了柳厚嘴边。 读书人之中,绝大部分不是贫苦人家出身的。 贫苦人家少有的读书人,大都像柳厚一样,因为没有名师指点,所以很难出头。 总而言之,谈起农桑,大殿上没有人比柳厚更贴地气的。 柳厚不是死读书的,他是实干派。 他不仅提了许多现存的问题,还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龙心大悦,于是皇上大笔一挥,直接把柳厚点了状元。 柳云眠听完后只能感慨,这都是命啊! 皇上从前就是提及农桑,也没有种地的人应答。 现在终于有了。 时也命也,她爹值得! 柳云眠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陆辞拉住手。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柳云眠瞪他,“赶紧松手。” 全家人都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他们俩在这里拉拉扯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在少儿不宜呢! 呸呸呸! “等等走。” 外面太吵闹了,陆辞私心里,只想和柳云眠在屋里多一会儿单独相处。 “干啥?” “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陆辞故意卖关子。 “晚上睡觉再说。” 反正晚上他们两个大把时间盖着棉被聊天。 “你不想知道,岳父大人要被授什么官,去哪里任职?” “总不能是,回临州吧。”柳云眠脱口而出。 “那自然不能。”陆辞笑道,“之前我已经求了皇上,让岳父大人留在京城,我们可以孝顺他们。” 柳云眠愣住,“你,就和皇上说,孝顺我爹娘?” 这样的话,和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格格不入。 “嗯。”陆辞点点头,看着柳云眠的目光真诚而深情。 他说,“爱屋及乌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柳云眠把家人看得很重,他都知道。 所以他会耐心地陪着她的侄子侄女玩,会帮她家里做各种事情,会妥善安排好她的家人…… 爱,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到的。 他爱柳云眠,便愿意帮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柳云眠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轻声道:“谢谢你呀!” 谢谢你的温柔以待,即使你对着一个不敢开窍的蠢直女。 她声音婉转而轻松,像带着小钩子,让陆辞听得心里痒痒的。 “皇上原本是想让岳父去六部领个闲职养老……” 柳云眠:“……” 皇上,我爹宝刀未老! “但是后来经过殿试之后,皇上对岳父十分满意,”陆辞笑道,“就有意让岳父去司农司。” “司农司是什么?”柳云眠不懂就问。 陆辞和她解释了一下。 所谓司农司,要拟定劝农条画﹐设立四道巡行劝农司﹐每道派出劝农使和副使各一人巡行督促﹑检查农业生产及应兴办水利等事(引自百度百科)。 司农司设司农卿一名,下设劝农使。 “那皇上,要我爹做劝农卿?” 第209章 悄悄动心 陆辞哭笑不得。 “眠眠,是司农卿,劝农使……” “哦,那皇上想怎么安排我爹?” 听起来,这个司农卿是一司之长。 “眠眠,你要知道,司农卿是二品大员。就算岳父中了状元,没有任何履历,皇上也不会直接让他做司农卿的……” 他原本担心柳云眠会失望,却没想到,后者从来没让他失望。 柳云眠如释重负,高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陆辞:“???” 他怎么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我爹从来没有当过官,一下子接下那么重的担子,我怕我爹被压坏。还是劝农使好,天塌了,上面还有司农卿顶着呢!” 就是听起来,这个劝农使好像责任也有点重大,不适合咸鱼躺平。 “有没有什么副手呢?”柳云眠好奇地问。 “劝农副使?有。” “那我爹还是从劝农副使干起来最好。”柳云眠道。 万一将来不适应,是不是还可以躺平? 陆辞哭笑不得。 原来,竟是皇上和柳云眠心有灵犀了。 按照惯例,皇上确实不会一开始就对柳厚委以重任。 皇上有意让他进司农司,会安排他做劝农副使,等他磨炼两年之后,再看表现是否给他升官。 但是陆辞想着让岳父更体面,这样柳云眠也面上有光,就想着回头想想办法。 现在看起来,是他想多了。 幸亏他提前和柳云眠透了口风。 看起来,两人以后,还需要更深入的交流啊…… “挺好挺好。”柳云眠听陆辞解释完后很是高兴。 这个职位,简直像为她爹量身打造的。 非常完美。 “走,咱们出去。”柳云眠道,“这事我不说,你放心。” 陆辞道:“说了也没事,看你自己。” “不说不说。” 柳厚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侥幸,告诉家里人,一定要谨言慎行,切勿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来。 众人都答应。 只有观音奴懵懂地问:“那我出门,还能不能和别人说,我外公是状元郎了?” 柳云眠忙道:“别人不问,你就不要主动说。” 观音奴:“哦。” 好没意思。 他原本想着出门炫耀一圈呢! ——我有个状元郎的外公?你有吗? 没有,没有,没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结果,不让他炫耀了? 没劲啊! 陆辞:“你可以自己将来中个状元,你想如何炫耀,我都配合你。”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观音奴不服气地道,“我这是为外公骄傲,您不懂!” 众人都被他逗笑。 柳厚也笑了,“好了,天色不早,都回去睡吧。”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众人散了。 柳云眠晚上躺下之后,才和陆辞说起白天跟着卫夫人一起去姚家的事情。 “你说姚夫人低嫁,还找个这么个纳妾的糟心玩意儿。那个庶女,养得比嫡女都好。”柳云眠愤愤不平地道。 陆辞却误会了,以为她因为想到妾室而不安。 “不管别人如何,不管你高嫁低嫁……其实,即使当初不出事,我们无缘相识,我娶别人,也不会纳妾的。”陆辞斟酌着道。 言外之意,娶了柳云眠,就更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这,足以表明他品性了吧。 “因为你父母恩爱?”柳云眠问。 “嗯。”陆辞点头,“我父母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家庭氛围,不管好的,不好的,都足以给人留下一生难以消磨的烙印。 “你看姐姐和姐夫之间,也没有旁人。” “我不是为了试探你。”柳云眠道,“就是见不得这种事情。” 说完这句话,她就沉默了。 陆辞敏感地感觉到了她好像情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不要想,那是别人家的事情。”陆辞道,“日子都得自己过,谁也帮不了谁。” “嗯。”柳云眠道,假装打了个哈欠,“困了,睡吧。” “好。” 陆辞并没有揭穿她,但是却知道,柳云眠没睡过去。 柳云眠有心事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自己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和陆辞,其实只是闲聊,并没有什么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告白。 ——她和陆辞之间,一直都是这般淡淡的,如细水长流的相处。 然而刚才听陆辞说起纳妾的事情,柳云眠立刻想说,“我不是试探,你想纳妾,我绝对支持;就算给小妾伺候月子,我都行——” 她向来嘴快,有些话不经过脑子就能说出来。 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柳云眠在反思自己的反应。 为什么呢? 从前皮一下就皮一下,她逗陆辞的时候很多。 类似的话,她之前也说过,可是今天,怎么就不一样了? 明明陆辞也没表白,没干什么,她自己就没出息地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对他生出了一些些的独占之心? 柳云眠,你这样想很危险啊! 但是她控制不住…… 总算明白了,陆辞的细水长流,流的原来是温水。 温水煮青蛙的温水。 说好的不动心,呸,说好有什么用? 柳云眠抱着枕头,咬着被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她神清气爽。 有些事情,纠结是没用的。 顺其自然就是。 陆辞已经去上朝了。 说起来,当官也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别的不说,就披星戴月去上朝这件事情,虽然是三天一次,但是冬天也很要命啊! 当官,劝退。 柳云眠去厨房的时候,张氏已经带着胖丫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 “嫂子,你可慢点,让我来就行了。”柳云眠担心张氏怀着身孕,干活动了胎气。 昨天她已经很劳累了。 张氏却喜气洋洋地道:“我没事。我昨晚高兴得都没睡着,你大哥就是根木头,还呼呼大睡呢!今天早上还跟我说,铺子要开门,被我骂了,家里这么多来道喜的人,开什么开!” 柳云眠笑道:“高兴是真高兴,但是你悠着点啊!” “家里就这么多人,总不能让娘干。你平时干得也多……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偶尔睡个懒觉,嫂子懂。” 柳云眠:不不不,您真的不懂! 我们可纯洁了! “等你二嫂过门就好了。”张氏道。 二嫂? 柳云眠愣住。 第210章 二哥的心事 柳云眠都忘了,二哥早就该娶亲了。 毕竟买陆辞回家的时候,二哥已经是“大龄剩男”。 后来柳明义表示,要想读书,也确实去读书了,然后柳云眠就把娶亲这件事情,完全忘到了脑后。 柳明义是个沉默的。 他在这个家里,存在度并不高。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默默的关心家人,自己却从来不给家里人添乱。 可能他很早就想读书,但是一直到家里经济状况变好,才提出这个要求。 “二哥说,他现在不想成亲。”柳云眠道,“让他再读几年书吧。” “傻子。”张氏笑道,“你二哥不是不想成亲,是担心家里没有钱。” 又要读书,又要说亲的话,得花很多钱。 “现在不用担心了,”张氏道,“我算了算,我们铺子一个月就能剩下几十两银子……就是不知道,京城这里要多少彩礼。不过我想了,就算二百两,咱咬咬牙,也能负担得起。” 张氏算账的时候,只算家里进项,不会惦记柳云眠的银子。 ——出嫁的小姑子,愿意贴补娘家是情分,不愿意贴补,也不能埋怨。 柳云眠想了想后道:“也得问问二哥的意思;再者,爹现在中了状元,又不一样了。” 但是柳家没什么根基,如果寻官宦之家的女儿,人家动辄陪嫁个一两千两甚至更多……就不是他们家高攀得起的。 “这事我试探过爹娘的口风了,”张氏道,“爹娘的意思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也不拘什么门第,只要人好,你二哥也喜欢,就行了。” 看着她迫不及待要替柳明义张罗亲事的样子,柳云眠也不好打击她,只能笑笑。 柳云眠决定去问问柳明义的意思。 吃过饭,柳明义回屋读书。 柳云眠帮忙收拾了碗筷之后才去找他,却听见小白在他屋里说话。 “二哥画得真好!”小白声音激动。 “就是,二舅舅画得好。” 观音奴也在? 柳云眠推门进去,就看见小白、观音奴和铁蛋,都围着柳明义。 柳明义握着笔,低头在勾画着什么。 “娘,你来了!”观音奴先看见柳云眠,笑着道,“娘,你快来看,舅舅帮我们画纸鸢呢!” 草长莺飞,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巷子里有小伙伴展示了一下一个大纸鸢,观音奴不服气,表示要做个更大的。 然后这几个活宝就跑来缠着柳明义了。 “舅舅,这里不好,你改改。”观音奴指着蝴蝶纸鸢的翅膀道,“太粗了,不好看。” 铁蛋附和:“不好看!” 柳明义伸手弹了弹两个小家伙的脑门,“你们懂什么?非得大红大紫好看啊!” 小白摸着下巴,“二哥,我也觉得不太好看。” “那你告诉我,怎么改。” 小白:“观音奴,你说呢?” 观音奴巴拉巴拉…… 柳明义低头去改。 柳云眠:二哥,你双标成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太多,她觉得,二哥对小白,好像有点不一样。 但是转念再想,小白就是个孩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二哥不至于吧…… 等几个人拿着画好的纸鸢样子出去以后,柳云眠才凑到前面。 柳明义一边洗手一边笑着问道:“眠眠找我有事?” “今天家里那么多人,二哥不帮忙招呼,还藏在屋里躲清闲。”柳云眠开玩笑道。 “不是躲清闲,是想着现在还没人,先回屋看一会儿书。”柳明义竟然很认真地解释。 “哈哈,逗你玩的。”柳云眠笑道,“早上大嫂和我说起你的亲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明义看。 柳明义手一抖,香胰子都没拿住,“啪嗒”一声掉进木盆里,溅了他一身水。 他从盆里把香胰子捞出来,脸色微红,“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我光想着读书,没想着这件事情……” “之前家里是没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爹授官之后有俸禄,大哥大嫂也能赚钱,我也能帮衬帮衬,所以来问问二哥,有没有想法,免得回头家里人乱点鸳鸯谱。” “没有,我不考虑。”柳明义直截了当地道。 “那……二哥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 “不要乱猜。”柳明义道,“你也别管了,回头我自己去和娘说去。” 他不想成亲。 柳云眠意有所指地道:“二哥要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告诉娘,也一定要先告诉我,我肯定支持二哥。毕竟二哥对我那么好……” “你别操心我的事情了,赶紧想想你和侯爷的亲事。” 柳云眠被撵了出来。 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起来,她这个好二哥,不是真的老实,他是闷骚。 就是不知道,小白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白自己,是否也愿意。 这种,只能顺其自然,等着看了。 柳家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 柳厚真的很快被授官,去了司农司做劝农副使。 柳厚自己对这个职位,也非常满意。 镇南王府和离郡王府,都送来了厚礼。 不过柳家众人,高兴过这段时间之后,很快又各归各位,忙活起自己该忙活的事情。 而柳家全家人的大事,变成了柳云眠的婚事。 只是陆辞最近似乎很忙,三五天才出现一次。 柳云眠倒还好,虽然她怀疑自己对陆辞的居心有些“不良起来”,但是独立惯了,没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氏和张氏倒是有些担心,总是来试探她的口风,问两人是否吵架。 柳云眠哭笑不得:“我和他,也吵不起来啊!” 他们俩又不在乎钱财,不用为了彩礼陪嫁争吵。 而遇到事情的时候,大事陆辞不提,小事柳云眠就做主了。 “那他忙什么?”高氏问。 “不知道呢!”柳云眠含糊其辞。 她觉得,陆辞可能还在调查父母坟墓被破坏的事情。 然而柳厚入朝为官,到底不一样了,消息更灵通。 他回家,带回来了另一个解释。 第211章 李娇娇来袭 西夏李娇娇来了。 柳云眠听说这件事情的第一个念头是,李娇娇来和她抢陆辞了。 没错。 之前听说李娇娇在战场上和陆辞是死对头,又是个女子时,柳云眠就在心里暗暗磕了好久的cp。 虽然后来陆辞说,李娇娇“变”成了男人,她还是觉得李娇娇肯定对陆辞有想法。 这天晚上陆辞恰好回家,听柳云眠的“分析”,拳头都硬了。 “再敢胡思乱想,我要收拾人了。”陆辞瞪她。 还编排起他和别的男人来了,她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他忙得不着家,也不惦记他,就惦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自己倒是惦记柳云眠,这个没良心的! 陆辞心里有些怨念。 柳云眠大笑,“逗你玩的。你后来不是跟我说过,李娇娇有喜欢的女人了吗?还把人给弄丢了。现在怎么来了京城?不找了?” 是找到了,还是死心了? 之前陆辞可是打着算盘,把讨厌的永嘉公主送到西夏和亲。 虽然柳云眠觉得这个目标不容易实现,但是陆辞既然提出来了,应该就想好了办法。 不过李娇娇威胁,如果真把人塞过去,他就打过来。 至于陆辞后来是不是被他吓住了,柳云眠就没问。 陆辞道:“我猜应该是没找到。他打着来给皇上贺寿的旗号,我看应该就是来找人的。” “给皇上贺寿?” 陆辞:“皇上八月的生日。” 柳云眠:“……” 现在才四月。 李娇娇要是这会儿出发就算了,毕竟路上还得走两个月。 可是提前四个月来……皇上会信了他的鬼话? 柳云眠都不信。 “他只带了两百多个亲随,微服来的,到了京城才表明身份。” 柳云眠:“……” 他确定,不是来投诚的? “皇上怎么说?” “皇上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陆辞言辞之间有些郁闷。 他明明应该有大把时间陪着柳云眠,现在却得去盯着李娇娇。 后悔,说起来就是深深的后悔。 当初在战场上,怎么没有不择手段,把李娇娇给弄死! 不管怎么说,陆辞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娇娇这厮,阴险狡诈,并不能因为他带的人少,就放下对他的戒心。 至于那个他苦苦寻觅的女子,到底是真有其人,还只是个幌子,陆辞不得而知。 但是目前来说,陆辞倾向于后者。 ——他不认为,李娇娇是个恋爱脑。 李娇娇就是个变!态! 能迷倒他的女人,倘若存在,也一定是不正常的。 陆辞一边吃着柳云眠给他留的饭菜,一边疯狂输出骂李娇娇。 柳云眠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从来没有见你对谁这么咬牙切齿,看起来,你对李娇娇,还是有感情啊!”柳云眠打趣道。 陆辞:“……” 算了,不说了。 再说下去,柳云眠连他和李娇娇的孩子都能编排出来。 想到这里,陆辞觉得一阵恶寒。 “我四日没回来,家里没什么事情吧。”他问。 他已经非常自然而然地把柳家当成了自己家。 他带着“儿子”入赘。 “大事倒是没有。小事……那可就多了。” “你慢慢说。”陆辞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羊肉送到口中。 他喜欢听柳云眠絮絮叨叨。 他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高高漂浮在空中,后来被柳云眠扯到了地上,融入了人间的快乐。 “……观音奴看小白会飞,非要跟着学,从围墙上跳下来,把膝盖给磕破了。” “没事,男孩子摔摔打打很正常。”陆辞不以为然地道。 柳云眠:“围墙那么高!” “没关系,他又不傻。还有呢?” 柳云眠:“……阿宽又长高了一些,很高兴。” “是好事。”陆辞颔首,“眠眠很厉害。” “哎呀,”柳云眠忽然一拍脑袋,“不说这个我还忘了,明日阿宽又该用药了,可千万别忘了。” 找个小本本记下来。 陆辞看着她跑到书桌前忙活,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柳云眠是真的对孩子很好。 不管是身份高贵的观音奴,还是出身卑贱的阿宽,她都放在心上。 “你明日忙不忙?”陆辞问。 “明日卫夫人上午要来,再就是给阿宽用药,其他没什么事情应该。怎么,你有事?” 最近卫夫人,隔三差五就来找柳云眠。 既是为了亲近,也是为了诉苦。 ——在给儿子相看的过程中,她遇到了许多奇葩。 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比如之前的姚夫人,卫夫人那么小心的人,对她还戴着手帕交的滤镜,后来才发现,假的,都是假的。 姚夫人日子过得并不好。 姚大人还没发迹的时候就和伺候他的丫鬟感情很好,娶了姚夫人之后就把丫鬟提成了姨娘。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姚夫人和丫鬟先后诞女。 可笑的是,姚夫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庶女的存在。 姨娘怀孕之后,姚大人就把人给送了出去,说是生病了。 彼时姚夫人还很高兴,以为自己斗败了小妾。 然而过了几年,姚大人渐渐发迹,又把母女两人给接了回来。 姚夫人自然闹腾。 可是当时娘家人都劝她,本来就是过了明路的姨娘,在外养病期间生的孩子,也是姚家的孩子,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就是个庶女,能如何? 姚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姚大人能治得了她。 他不去姚夫人屋里,对姚夫人所出的女儿也不闻不问。 然后姚夫人,就绷不住服软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姚大人在家里就牢牢占据了上风。 加上后来姚夫人娘家一日不如一日,没了依靠,处境愈发艰难。 “……我是同情她的,可是她为什么骗我!就因为当年我们开玩笑,将来要做儿女亲家,所以她才故意如此的。”卫夫人很气愤。 柳云眠却道:“她为自己的女儿着想,不想把伤疤撕开给别人看,也是人之常情。说来说去,都是那姚大人,不是好东西!” 姚夫人或者有些小瑕疵,但是这种事情,男人才是最可恶的。 “你说得也对,我也是向着自己儿子,想到将来要找个提不起来的儿媳妇,就格外生气。” 姚夫人这里,自然做不成亲。 可是,这也只是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卫夫人又替儿子相看了三四家,可是各家都有各家的奇葩,简直说不过来。 如果柳云眠没猜错的话,明天又是卫夫人的“吐槽大会”。 陆辞道:“我最近太忙,好久没去看望姐姐了。明天晚上,咱们一起去看看姐姐?要不要带上观音奴?” 柳云眠道:“郡王妃月份也大了,去看看吧。观音奴那边,我明天问问他,让他自己决定去不去,你看如何?” “好。” 陆辞吃完饭,就自己收拾了碗筷,出去洗碗。 “锅里有温水,你用温水。”柳云眠道。 “嗯。”陆辞答应一声,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麻烦,他用凉水就行,他也不怕冷。 这时候,他都已经开始洗冷水澡了。 柳云眠听着他在外面和大欢玩,后者“嘎嘎”乱叫,忍不住感慨,真是人鹅情深。 她想起明天要给阿宽打生长激素,就进空间里去买药。 买完药之后,柳云眠又听到了小蘑菇的震动声。 这次,她一把拿起小蘑菇,按下了按钮。 “谁在?” 第212章 李恒到底是谁 柳云眠把小蘑菇贴在耳边,可是只能听见滋滋啦啦的声音。 她有些急了,“说话!听到请回复!” 然而回应她的,依然只有杂音。 这鬼东西,出问题了? 可是,万一是有人和她联系呢? 柳云眠不甘心。 谁能和她联系呢? 难道—— 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闪现,让柳云眠惊喜又不敢置信。 她为了救伙伴李恒被流弹击中,恐怕她也难以活命。 她穿越来了,那李恒呢? 会不会是李恒也穿越了,在尝试和自己联系? 李恒也有自己的空间。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她能穿,别人怎么就不能穿? 想到这里,柳云眠激动地喊道:“李恒,李恒,是你吗?李恒!” 没有人回应。 柳云眠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回答。 哎,天黑了,她就开始做梦了吗? 一定是这小蘑菇自己出了问题,却让她浮想联翩。 不,是妄想。 柳云眠泄气地把小蘑菇放回去,拿着生长激素从空间出来。 陆辞正坐在榻上,把玩着银香囊。 柳云眠一点儿都没有被抓个现形的局促——反正她和众人不一样,陆辞早就知道了。 “洗完了?”柳云眠问。 “嗯。” “那就早点睡。”柳云眠打了个哈欠,“明天我还得想想,给郡王妃准备什么礼物。” 上门做客,总不能空着手。 但是问题是,萧姮什么都不缺…… 给这样的人送礼,太难了。 如果是平时,柳云眠或许取个巧,做点吃食送去。 可是萧姮现在怀孕,为了避免有状况发生,送吃食就不合适了。 柳云眠一边铺被子一边盘算着送礼的事情。 哎,这才就萧姮一个,她都应付不过来;倘若将来真的入住侯府,陆辞那么多人情往来,都得她帮忙,她脑子不得炸了? 要她狗命! “李恒是谁?” 这个问题,困扰了陆辞很久很久。 他不动声色地调查,可是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柳家人,也查过柳云眠待了多年的周家。 然而,都没有一个叫李恒的人存在。 甚至……陆辞调查了所有她能接触到的李姓男人。 年龄从刚开始的十五到三十岁,扩大到了十岁到六十岁,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李恒,难道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难道他和柳云眠一样,有些古怪之处。 在京城重逢之后,柳云眠没有再提起这个名字,陆辞也就没再想。 可是今天,柳云眠故人重提,而且情绪激动。 陆辞不想再猜,所以他直接问出口。 “啊?”柳云眠短暂惊讶后,几乎是直接扑了过来,“你见过李恒?还是听人提起过她?” “我没见过,只从你这里听过。”陆辞垂眸,长睫掩盖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柳云眠“哦”了一声,眼神难掩失望。 她在陆辞身边坐下,缓了一会儿情绪才道:“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以互相托付生死那种。” 陆辞犹豫片刻,决定开诚布公,干脆到底。 “这个名字,有点像男人的名字。” “是啊。” 陆辞听到这里,心就沉了下去。 真是个男人?! 一个对柳云眠有着极大影响的男人?! “……我也问过她,她父母为什么要给她起个男人的名字……” 柳云眠接下来的话,陆辞都没有听进去。 他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这一句,惊喜取代了心凉。 所以,李恒原来是个女的? 他因为一个女人吃醋,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萧衍啊萧衍,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糊涂、懦弱! 早点问清楚,既不用生气,还能帮她找人。 陆辞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但是内心中的狂喜,却骗不了人。 甚至,他脸上也带出了笑意。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她在这里深情“缅怀”自己再也无法见面的闺蜜,他在这里笑? 真想给他一平底锅! “你早点说要寻人,我帮你找。”陆辞道。 柳云眠:这还像句人话。 “如果确定她也在这里,我确实会跟你开口。”她叹了口气,“可是这种希望虚无缥缈的,怎么能为了我的突发奇想,去耗费那么多人力寻人?” 这里没有网络,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信看那李娇娇,为了找个女人,简直快把西夏翻过来。 结果呢? 一样没找到,而且现在还发疯,疯到了京城,简直转圈丢人。 柳云眠相信,只要她开口,陆辞肯定会尽力。 可是为了一个不确定,让陆辞大费周章,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不用帮我找,这就是我心里一个盼头罢了。”柳云眠黯然道。 陆辞好像隐约明白过来。 这个叫李恒的女子,应该和柳云眠一样,怎么说呢……有点邪乎,她们俩是一处的。 可能是“下凡”时候失散了,也可能是人家根本没“下凡”。 懂了。 他暗暗记着,一定要帮柳云眠留心着点。 提起李恒,柳云眠情绪黯然,就有些睡不着。 陆辞也没睡,听她辗转反侧,主动开口道,“要不,眠眠你给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或者,我也可以给你讲讲我过去的事情。” 他们应该对彼此,有更深的了解,建立起更深的牵绊。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来说最亲密无间的人。 柳云眠:“好,你给我讲吧。我想听你做小和尚那一段。” 陆辞:想让你了解我,不是让你了解我的黑历史! 丑拒! 他自己丑,拒绝提起。 “太小,都忘了。”陆辞含糊其辞。 “你那么大都不记事?”柳云眠震惊,“那你小时候可真够傻啊!看起来,你开窍挺晚的啊!” 陆辞从小被人夸神童,第一次被人说开窍晚。 好了,自己求来的,活该! “你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情吧。”郁闷的陆辞道,“我的过去,其实你大概都了解了。” “过去啊……让我想想跟你说哪段……” 在这个孤独的时空之中,陆辞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小部分秘密的人。 这让柳云眠觉得,她或许没有那么孤独。 在絮絮叨叨之中,柳云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皮子再也睁不开,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213章 贷款上班,还是穷啊 第二天早上,柳云眠醒来的时候,陆辞又不在身边了。 她对此好像已经习以为常,起床梳洗,吃完早饭,然后去找观音奴。 “读书?我现在不是跟着外公和二舅舅读书吗?” 观音奴一听这个话题就有点炸毛。 他爹怎么回事? 见不得他快乐是不是? 非要按头给他安排一个教书先生。 柳云眠:没错,你爹就是觉得你太快乐了,所以才会上房揭瓦。 “……其实也没什么呀,每天就学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笑着道。 内心深处想的却是,要说压榨,还是陆辞狠。 多大的孩子,一天学两个时辰。 幸亏她不是陆辞的孩子。 “两个时辰那么久……”观音奴嘟囔道。 但是他知道陆辞说一不二,所以也没敢就这件事情本身讨价还价,只让柳云眠每天学完后要陪他玩。 柳云眠爽快答应。 柳云眠给阿宽打了针,又让他跟着观音奴一起学。 阿宽双眼含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观音奴拍拍他肩膀,“别哭了,我都躲不过,你还想躲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柳云眠被他逗笑,“傻不傻?人家阿宽是想读书,这是激动的。” 观音奴不信。 哪里有人想读书? 那不是傻吗? 阿宽点点头:“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姑娘!” “阿宽,你要是被强迫的,你就眨眨眼。”观音奴道。 柳云眠大笑,“鬼灵精,赶紧去玩。等你爹把夫子找到,看你还能不能浪?” “铁蛋呢?铁蛋也得读书!蜜蜜姐,还有蜜蜜姐!” 本着“有难同当”的精神,观音奴表示:谁都别想跑! 正好小白从屋里出来,观音奴立刻去拉她:“还有小白!” 柳云眠笑骂道:“让你读个书,你拉这个,拉那个,怎么不拉全家人陪着你?” 观音奴对她做了个鬼脸,拉着阿宽,又喊上铁蛋,去河边捞小虾去了。 翠微和小白跟着,倒也不怕出危险。 柳云眠开始盘算起给萧姮送礼的事情。 高氏见她在院子里转,就道:“你怎么不去前面医馆了?” 柳云眠:“……没人。” “没人你更得去了。”高氏道,“万一好容易来个患者,你又不在,错过了呢?” 柳云眠:亲娘,谢谢您。 没有就没有呗,她还指望这个吃饭啊! ——那几乎就是义诊了。 真正能让她赚到钱的,是韩家,是萧姮这些顶层的人。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听话,快去,做什么得像什么。”高氏道,“我要出门,去给你嫂子帮忙去了。” 柳厚当了官这件事情,对家里似乎没有多大影响。 他级别太低,都轮不到去上朝。 他就每天按时早出晚归。 柳厚是个憨厚的,“入职”三天,赶上发俸禄。 人家给他发整月的俸禄——二十二两,他问清楚是上个月的俸禄后,坚辞不受。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带回来一文钱。 官服发了两身,第一天柳厚穿上,大欢不认识他了,直接冲上前去攻击。 结果就是,新官服被这厉害的家伙,生生用嘴给咬破了…… 家里人也不会修补那么精细的官服,柳云眠拿着出去找人缝补,竟然花了五两银子。 她直呼昂贵,回家之后只敢跟家里人说花了五百文钱。 就这样,高氏和张氏都直咋舌。 后来,司农司有个小官去世,据说家里穷得连身后事都办不起。 ——这毫不夸张,许多小官,俸禄微薄,日子并不好过。 柳厚心软,随了一两银子的礼。 对于这个,家人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人死是大事,死无葬身之地,那更是凄惨。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柳厚当官收益,负六两银子。 现在进京久了,对于京城的物价有了了解,全家人也都清楚,柳厚这份俸禄最多也就是吃钱,所以还得努力赚钱。 高氏比张氏更迫切地惦记着柳云眠要出嫁,两个儿子还要娶亲,处处都要钱,紧迫感更强。 别人送的钱物? 比如陆辞,萧姮,镇南王府…… 那些,全家人其实都有共识,那就是能不动的,就不动。 以后都是要还礼的。 好在有几家,东西可以调换着送,不至于原来模样送回去,弄得太尴尬。 柳家人有个优点就是不攀附,不占人便宜。 柳云眠思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胖丫道:“送东西,肯定送人家没有,你却有的。” “我也这么想的,可是问题是,那是什么?” “郡王妃现在最宝贝的,肯定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嗯,确实如此。”柳云眠道。 “让你送吃食,你说不行,孕妇吃东西讲究。”胖丫道,“可是我记得怀孕时候,胃口不好吧。要不你送她几个补身子的食谱?” 就告诉他们怎么做,不用自己带东西去,就少了隐患。 柳云眠:“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回去写!” 真正动笔的时候,柳云眠写的就不是孕妇食谱,而是“孕妇生活指南”了。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各种知识熟稔于心,所以柳云眠运笔如飞,写得飞快。 等傍晚陆辞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写了厚厚一摞,几乎可以装订成册了。 陆辞也准备了东西。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篮樱桃,铺在绿叶之上,鲜艳欲滴。 “这么早就有樱桃了?” 正常樱桃都得四月底,五月初才能上市,这个感觉提前了半个月。 “托人买的,给你留一篮,给姐姐带一篮去。”陆辞道。 柳云眠对此倒是没什么馋的,但是家里孩子多,就留下了一篮。 这东西不耐放,萧姮也吃不了几颗。 “观音奴呢?”陆辞问。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去。”柳云眠道,“毕竟还是孩子,说晚上漆黑一片,看不见什么,也没什么好玩的。让我们下次白天再带他去。” 陆辞听观音奴只是贪玩,并不很抵触,这才松了口气,扶着柳云眠上马车,自己也跟了进去。 第214章 双胎风险 萧姮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见了柳云眠来十分高兴,不让她行礼,又招呼她到自己跟前坐。 柳云眠:不敢不敢。 离郡王像泥塑似的坐在萧姮身边一动不动,谁敢上前? 没想到,回到古代,她才真正见到了什么是“宠妻狂魔”。 离郡王,真是个痴情种。 萧姮笑道:“郡王,您和阿衍去书房说话吧,我和眠眠也说会儿话。” 离郡王道:“阿衍也想跟你说说话,是不是,阿衍?” 柳云眠低头忍笑。 好惨一陆辞,要被姐夫这般“利用”。 这让陆辞怎么回答? 陆辞忍笑道:“是,都是一家人,姐姐就别撵我和姐夫出去了。” 萧姮娇嗔:“真是,你们在这里,我们有些话都不好说。” “郡王妃,我给您请个脉吧。”柳云眠道。 “好,又要麻烦眠眠了。” 柳云眠怀疑,萧姮肚子里可能是两个。 因为她的肚子,比起这个月份该有的肚子大了很多。 如果真是两个,那不算什么好事。 一来双胎怀孕和生产的风险都增加了。 但是这点其实也还好,毕竟柳云眠开挂了。 做个剖宫产,没有完全无菌的环境,但是尽量注意,加各种抗生素随便用,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主要还在于第二条。 那就是同卵双胞胎男孩。 皇室非常忌讳这件事情。 柳云眠这还是听陆辞说的,好像是本朝开国初期,皇室双生子引起了什么乱子。 其实也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在民间,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也被很多人视为不祥,往往要溺死其中一个。 柳云眠非常不理解,但是这就是现实。 陆辞也已经在担心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日离郡王竟然主动开口提了这茬。 “是不是双胎?”他看着柳云眠问道。 “可能是,很可能是。”柳云眠道。 “如果是双生子怎么办?”萧姮紧张万分,“我不可能再抛弃我的孩子!” 观音奴的时候,她在父仇和爱情之间苦苦挣扎,没有好好对待他,已经后悔莫及。 现在再有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 不管肚子里是一个还是两个孩子,都是她和郡王相爱生出的结晶。 如何能割舍? “你放心,不会的。”离郡王道,“我就是豁上这个郡王之位不要,被贬为庶民,也不会放弃我们的孩子。” 柳云眠闻言,神情顿时一言难尽。 这个恋爱脑。 说起来容易,怎么不想想后果? 手里什么权力都没有,还不是任由人揉捏? 真是个完蛋玩意儿啊! 赶紧“去父留子”,以后让陆辞好好培养观音奴,让观音奴越过亲爹立起来。 好在萧姮还算清醒。 她说:“那不行。他们原本就是龙子凤孙,为什么要做庶民?郡王,我们得想个办法,提前应对。” “好,都听你的。” 柳云眠:“……” 无语第10086次。 陆辞道:“姐姐,你不用操心这些,交给我便是。我想办法!” 柳云眠:看看,还得是陆辞。 当然,萧姮怀相不错,距离生产日期也有段时间,所以这不是今日的主题。 今日最重要的议题是,陆辞和柳云眠的婚事。 “五月不好,咱们避开。”萧姮笑道,“六月可以吗?” 柳云眠:“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是有些仓促,所以原本该上门和你父母商谈,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先问问你。”萧姮打趣道,“实在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一天天望穿秋水,可怜巴巴的。” 柳云眠低头假装害羞,心里却道,天天厚着脸皮说已经是夫妇,睡在我屋里的,不是你弟弟又是谁? 哪里来的望穿秋水? 怪不得巴巴让她来,原来存的是这个心思。 这话让她怎么回答? 正思忖间,就听萧姮道,“既然眠眠不反对,那就这样定下来了。我回头就请媒人上门议亲。” 柳云眠:“……” 离郡王低头翻着柳云眠带来的“礼物”,看得竟然津津有味。 以后知道该如何好好养胎了,早点送来就更好了。 说完这些,萧姮又对陆辞道:“……之前那件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恨不得立刻找燕王拼命。但是眼下,小不忍则乱大谋,阿衍你一定得忍住,我们从长计议,知道吗?” 柳云眠刚开始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是说,掘坟的人,是燕王? 燕王是高贵妃所出的儿子,也是永嘉公主的兄长。 燕王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角逐者。 他这么做,是为了激怒陆辞,让陆辞在暴怒之下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继而拔除陆辞这个巨大的威胁。 毕竟现在看来,没有陆辞,离郡王孤掌难鸣。 陆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吃饭的时候,萧姮借口更衣,带着柳云眠进了内室,偷偷叮嘱她道:“眠眠,咱们得盯着阿衍一些。我怕他忍不住,对燕王动手,那就正好掉进了人家的陷阱里。” 虽说父母之仇,一刻都不想等,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活着的人。 他们姐弟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容易有了今日局面,不能毁于一旦。 “好。”柳云眠先答应,又道,“您其实不用过于担心,他不是没数的人。” 陆辞很能忍。 “嗯,其实有你在,我放心的。”萧姮偷偷把一张银票塞到她袖子里,“拿着,别跟我推辞,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给你添妆。郡王一会儿就进来了,别推来推去,那样不好。” 柳云眠:“这,真的……” 不用啊。 “还没好吗?” 果然,离郡王掀开帘子进来了。 “这就来了。”萧姮笑道,给了柳云眠一个眼色。 柳云眠便把银票收了起来。 这银子,她不要,她打算回头给陆辞。 两人从郡王府离开的时候,萧姮还不放心地叮嘱陆辞,“我明日就让媒人去提亲,该准备什么,你上点心,别委屈了眠眠。你可别不当回事,现在亲家公都做了官儿,要给眠眠说亲的,得排队呢!” 离郡王则财大气粗地对陆辞道,“缺什么,只管差人来取。” 第215章 提亲 柳云眠回去和父母说了明日陆辞那边会来人提亲的事情。 柳厚摸着胡须道:“好,好,好,如果想好好操办,早就该定下了。” “就是,爹说得对。” 张氏不止一次地和柳云眠表示,担心后者未婚先孕,被人嘲笑。 虽然说婚是婚了,但是这不是还要在京城再举办一次婚礼吗? 万一回头生孩子的日子对不上,被人说珠胎暗结,岂不是恶心人? 高氏慌得完全不想睡觉,要起来带领全家人打扫收拾。 柳云眠:“……娘,您不用这么紧张,是陆辞啊!” 是那个在咱们家当牛做马,给拉犁的那个陆辞。 大家那么熟悉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 柳云眠没心没肺地回去睡了,高氏却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来提亲的,是熟人,也是柳云眠预料之中的——韩夫人。 韩夫人笑着对高氏道:“侯爷说,这件事情托付给谁都不放心,非要让我来。我也是真高兴,终于盼到侯爷成亲这一日了。” 高氏道:“让您辛苦跑一趟了,您喝茶,喝茶。” 她现在也在慢慢适应京城中的氛围,待人接物,总要慢慢学起来。 虽然不敢求长袖善舞,得心应手,最起码也照猫画虎,不要差太多。 韩夫人喝了一会儿茶,说了萧姮的态度:“郡王妃说了,贵府把女儿养得这么好,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要不都辱没了眠眠。” 高氏:“没有要求,没什么要求。只要侯爷日后多包容眠眠就行。” 当年因为她生病的原因,家里已经卖过一次女儿,追悔莫及。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高氏现在想的并不是要多少彩礼,而是该如何多陪嫁,才配得上侯府的门第,不让女儿日后抬不起头来。 可是思来想去,能陪送的,大概只有镇南王府给的银两和东西。 她不太情愿动那些,总觉得不真实。 但是为了女儿,她咬咬牙,决定还是给女儿带上。 韩夫人十分轻松地完成了任务,双方开始准备起亲事来。 在柳云眠从医馆回来之前,高氏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子“开会”。 “……虽说做娘的都想一碗水端平,但是眠眠现在毕竟是高嫁,陪送少了,就是陆辞不介意,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说,家里有现在这番光景,也多亏了眠眠……” 张氏是个爽快性子,闻言道:“娘,您说得对。我们谁也不能和眠眠攀比什么。我们又不傻,以后还得指望侯府这门亲戚呢!” 柳明义也道:“娘,您做主就行。” 他一个光棍,对家里的事情能有什么意见? “那我就做主了。”高氏道,“回头侯府来多少聘礼,咱们全给眠眠陪送回去,另外咱们自己家里现在有的银子,给她一半,另外再置办一份嫁妆。”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 张氏问高氏:“娘,聘礼是什么,讲定了吗?” “那有什么好讲的,人家给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乡下,为了三瓜俩枣,也能坏了一门亲事。” “那倒也是。不过咱们包子,应该想要雪儿吧。”张氏开玩笑道。 包子一直对雪儿念念不忘。 高氏也被逗笑,却又道,“那可不行,那是郡王妃的猫。虽然是陆辞的亲姐姐,但是也得有分寸。” “我知道,我也就跟您开开玩笑。” “再就是老二,你的婚事,到底怎么打算的?”高氏又问。 柳明义脸红,“娘,以后再说,我不着急。” “你妹妹都嫁人了,你还不着急。再不着急,你弟弟也该娶媳妇了,总不能越过你。” 张氏给小叔子解围,“娘,不着急。咱们现在这家境,得好好挑挑。” 高氏啐了她一口,“咱们要上天啊!还挑什么,只要姑娘人好就行。” “那可不成,长得丑,二弟可不愿意。” 柳明义被她们打趣得脸色通红,起身匆匆出去。 高氏和张氏都笑了。 同一时刻,柳云眠则在招待卫夫人。 “我给你做全福人吧。”卫夫人毛遂自荐道。 所谓全福人,就是上有父母、下有儿女,夫妻恩爱,兄弟姐妹和睦相处,这是有福之人。 全福人在婚礼上帮忙张罗,以求新婚夫妇吉祥如意。 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沾喜气。 柳云眠笑道:“那就麻烦夫人了。” 卫夫人又和她说起姚夫人的事情。 柳云眠有些惊讶。 卫夫人那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吧。 她分明是没看上那姚蓁蓁。 “我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来求我,提出那样的要求……”卫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无奈。 “什么要求?” 该不会是坚持要做亲吧。 姚夫人,是挺让人头疼了。 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卫夫人投胎投得就还可以,不敢说多么好,至少不差,丈夫不是宠妾灭妻的。 但是姚夫人,显然没投好。 凤凰男黑化了。 “她竟然托我给她女儿做媒。” 这个反转,是柳云眠完全没想到的。 “做媒?给谁做媒?” “你猜。” 柳云眠笑道:“您这不是欺负我吗?我在京城,才认识几个人?” “你认识,还很熟。” “该不会,是侯爷吧。”柳云眠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原本看着她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也这么想的。”卫夫人大笑道,“怎么,吃醋了没有?” “没有。”柳云眠道,“就觉得,太作贱自己女儿了。也是朝廷大员的女儿,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说白了,也只有进宫给皇帝做妾,最多给储君亲王为妾,从身份上来说,那才算匹配。 “是啊。”卫夫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其实她想的,是你二哥。” “啊?” 这下柳云眠更震惊了。 姚夫人,什么时候见过柳明义,还看上他了? 卫夫人却道,柳云眠想错了。 原来,姚夫人根本没有见过柳明义。 “那为什么啊?” 柳云眠想不明白。 单单因为她爹中了状元? 可是即使这样,门第也差太多了吧。 他爹熬一辈子,恐怕都熬不到姚大人那个位置上去。 难道,有什么阴谋? 第216章 二哥的亲事 卫夫人看着柳云眠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傻妹妹,当然是看着侯爷了。” 姚蓁蓁嫁进柳家,那侯府和姚家,都是柳家的姻亲。 这不就扯上关系了? 柳云眠对于这种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表示不理解。 这,有什么用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女儿出嫁之后,不被欺负,安安稳稳度日。” 卫夫人给柳云眠分析。 柳家家世不显,对于低嫁的儿媳妇,肯定会好好对待。 而遇到事情,还有侯府这给力的姻亲会帮忙,有备无患;而且这点,也足以说服姚大人同意亲事。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柳明义都是合适的人选。 可能姚夫人,私下里多少也打听了柳明义的为人。 柳明义低调内敛,又好学上进,相貌堂堂,哪一点都不错。 “其实我不是帮她说话,”卫夫人拉着柳云眠的手道,“我是站在姑母和你的角度想,这门亲事,不错的。” 姚蓁蓁一看就不是什么厉害的性子,进门后也不太可能惹事。 柳云眠和姚蓁蓁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当时见面,姚蓁蓁的风头几乎全部被庶妹夺走,所以对她不算了解。 但是不说姚蓁蓁好坏,柳明义对小白…… 没有落到实处,柳云眠不能提。 所以她只能婉转道,“日前我娘也问过二哥,二哥的意思是,先不考虑成家的事情。” “那是没有合适的。如果知道是姚家姑娘,或许想法就不一样了。” 柳家对上姚家,算是攀附了。 卫夫人觉得,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还是更理智一些。 从利益出发,没什么毛病。 “那我问问二哥,但是您先别回姚夫人那边。” “好,是该这样。”卫夫人笑道,“倘若是换个人,保这个媒,我是十拿九稳的。但是你们呀,真不是见了点便宜就直往上冲的人。” 也是这个原因,卫夫人才愿意跟柳云眠来往。 柳云眠没有和别人说,先去找了柳明义。 柳明义正在悬臂练字。 春日暖阳透窗而入,窗前的海棠也往窗户里钻,微风轻拂,光影晃动。 柳明义握着笔,沉静地一笔一笔写着。 柳云眠掀帘进来半晌,他都没察觉。 还是柳云眠走到跟前,挡住了他的光,他才恍然发现。 “眠眠,你怎么来了?”柳明义笑着问道,把笔收到笔架上。 柳云眠看着书桌上的草蚱蜢,不动声色地道:“二哥这个草蚱蜢倒是编得极好,栩栩如生。” 相同的蚱蜢,观音奴那里也有。 那是小白编的,柳云眠知道。 甚至小白编的时候,她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惊叹于小白的心灵手巧。 很显然,这是小白过去的技能,然而她就是丝毫也想不起来。 她和她的过去,似乎被彻底斩断了联系。 回忆是空白的,只有一些认知和技能,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有过去的人。 “是小白送我的。”柳明义目光投向青翠的草蚱蜢,眼神多了些许温柔。 “原来如此。”柳云眠笑道,“她的手巧。” “眠眠手也巧。”柳明义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找我有事吗?” “没事,医馆你也知道,门可罗雀,我待着无聊,就来陪二哥说会儿话。” “好。” 妹妹就要出嫁,以后能单独和妹妹在一块这般说话的机会不多了。 柳明义和柳云眠年龄最接近,而且他性子慢,十分喜欢软软的妹妹,也经常带她,所以兄妹感情很深。 否则,当柳云眠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也不会毫不犹豫地赞成,拿出自己娶媳妇的钱,先给妹妹买个相公冲喜。 谁也不知道,那对于柳家来说,是命运转折的开始。 兄妹两人搬了躺椅到外面晒太阳闲聊。 “二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二嫂呢?”柳云眠笑眯眯地道。 “你这问的,让我怎么回答?”柳明义也笑了,“回头再说吧。” “娘和大嫂都着急了,而且外面也有人盯着你,想让你做乘龙快婿呢!” 柳明义忽而紧张。 “眠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的亲事,有人提起了?” “是呀。”柳云眠点点头,“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出身也好……性情我再了解了解,应该也不会太差……” “不要。”柳明义道,“不要去打听,免得人家误会,我真的有意。” “啊?”柳云眠故作惊讶,“二哥你连问都不问是谁吗?万一是个很好的姑娘呢?你不怕错过啊!” 柳明义垂眸。 他听说“出身也好”,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了。 那个小迷糊,连自己出身都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那丝毫不影响,她每天快乐。 柳明义自己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所以他每天看着小白,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真的非常喜欢。 ——哪怕只是在旁边看着她笑闹,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那是他很少感觉到的轻松。 “我无心婚事,不要耽误人家姑娘。” “哦。”柳云眠道,“那可能得等我和小白都嫁出去了,二哥才能娶二嫂吧。你该不是怕我们两个受委屈……” “小白?嫁出去?有人给小白提亲了?” 柳明义努力想保持镇定,但是放在双膝上,紧抓着袍子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柳云眠:小样,装不下去了吧。 “虽然现在没有,但是肯定很快就有啦。”柳云眠继续装,“咱们家的女儿,还愁嫁吗?” “那,不合适。她也不是咱们家的姑娘,咱们不能替她做主。” “也是哈,”柳云眠道,“说不定,她家里已经给她定亲了呢!” 柳明义嘴唇紧抿,“嗯”了一声。 “但是我觉得,”柳云眠话锋一转,“如果小白自己现在也想嫁,那好像没有太大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难道,她一直不恢复记忆,就一直不嫁人?” “让她养在家里吧。”柳明义道,“她太单纯,嫁出去也让人不放心。” “那二哥自己照顾,是不是就放心了?”柳云眠促狭道。 柳明义的脸,刷得红成一片。 第217章 大冤夫 柳云眠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懂了,二哥,我懂了。” 柳明义面红耳赤地道:“眠眠,你别瞎说,我什么都没有想。我……” “我知道,二哥清清白白的,一心扑在读书上。”柳云眠笑眯眯,“所以外面有人提亲,我一律给二哥推掉,我出面,二哥不用烦恼。”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小白,咱们也不是她真正的家人,不能替她做主。所以有人给小白提亲,也不用管。” “我……”柳明义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聪明灵动的妹妹,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脸依然很红,可是他还是结结巴巴地道:“眠眠,那就有劳你了。” 还真的借坡下驴啊! 哈哈哈,老实的二哥,开始不老实了。 “二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要是爹娘和大嫂问起……你不要提别人……” “我知道。”柳云眠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放心放心,二哥读书吧,我走啦。” 柳明义透过窗户,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伸手揉了揉脸。 他早该知道,这个妹妹古灵精怪,能瞒得住谁,也瞒不住她。 不过还好,她知道了,也会帮自己转圜。 小白…… 柳明义苦笑。 刚才他没有跟柳云眠说,他知道,他喜欢小白,但是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他坚持不娶,因为确实没有想成家立业的打算。 小白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坚持,但是估计还是妄想。 因为从目前种种来看,小白的出身,应该不低。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比如她为什么会身怀绝技,为什么会落单被人拐卖,但是柳明义还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出身不错。 一些日常的习惯、气质,完全是藏不住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后悔奢望一场。 日后小白嫁人了之后,他再考虑自己的亲事。 他有两个兄弟,传宗接代的压力就不大。 罢了,不想那些,什么都不如好好读书重要。 从前想要靠读书改变命运,现在想要靠读书提升自己的地位。 倘若将来有机会,和小白的家人对话呢? 他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希望。 柳明义想到这里,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然后继续去看书。 柳云眠信守承诺,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但是把卫夫人彻底回绝了。 “……二哥说,齐大非偶,还是想专心读书。”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卫夫人也没说什么。 但是柳云眠忍不住和陆辞说了。 晚上,陆辞从外面回来,说是吃过饭了,梳洗之后就惬意地歪在榻上撸包子,然后看着柳云眠搓逍遥丸。 他倒是想动手帮忙,但是柳云眠看不上他的手艺,嫌他搓得大小不均匀。 这逍遥丸,不是柳云眠空间里能买到的药,而是她根据陆辞给她搜罗来的医书上的方子做的。 她不爱金银珠宝,胭脂水粉,陆辞就投其所好,给她搜罗了很多医书。 柳云眠果然如获至宝。 虽然说有些内容是糟粕,但是精华也很多,让柳云眠看得如痴如醉。 最近因为沉迷医书,陆辞都觉得自己被怠慢了。 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咣当”跳了进去。 这不,晚上他好容易回来,她还在搓那黑乎乎的药丸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不过,和自己聊天,也可以吧。 陆辞听着柳云眠碎碎念,“你说二哥和小白,能成吗?” “那有什么不能成的?小白愿意就行。” “这不是问题症结所在?小白根本没开窍。” 柳云眠抱怨完这句,久久没有等到陆辞的回答,不由抬头看向他。 陆辞撸着包子的后背,一脸哀怨。 柳云眠:“???” “你好意思说别人没开窍吗?”陆辞道,“你但凡开一窍,能舍得冷落我,去和你的药丸子相亲相爱?” 柳云眠笑成了傻子。 这大怨夫! “我就是一窍不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服气地道。 “我自找的,自找的。”陆辞立刻表示,“我甘之如饴。” 柳云眠终于把逍遥丸搓完了,收拾起来,又去把手洗干净。 “天气到底暖和了,这会儿用凉水都不觉得凉了。”柳云眠道,“得换窗纱了。” 夏天的时候,要把厚厚的窗纸换成透气防蚊虫的窗纱。 这个费用不少,但是柳云眠又不缺钱,所以也不打算在这上面省钱。 “你问问岳母和大嫂喜欢什么样的窗纱,你就别做主了。” 柳云眠不解:“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能做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她这盆水,不还没泼出去吗? 陆辞表示,水在盆里,立刻就得泼。 “钦天监给选的日子,是六月初六。”他挑眉笑道。 用到窗纱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自己。 所以这个窗纱,还是让别人来挑吧。 柳云眠:“……又变了?” 之前说的哪天来着? 反正肯定没有这么早。 五月因为有端午的原因,所以避了过去。 结果就定在六月初六? 这焦急的心情,由此可见一斑。 柳云眠:“我想住在娘家。” “那不行。”陆辞道,“你可以经常回娘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你毕竟嫁给我了,我们有自己的小家了,眠眠。” “可是观音奴在这里很好,我也习惯,而且我还想在这里开医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陆辞笑道,“我已经把侯府边上的宅子买了。成亲之后,让岳父岳母都搬过去住,不过也就是一墙之隔。你若是想,可以在墙上开一道门。” “那我医馆呢?” “你现在这医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患者?” 柳云眠:狗男人! 打人不打脸知道吗? 这分明是赤裸裸地嘲笑她没有患者。 “哼,早晚都会有的。我会成为叱咤京城的名医圣手!” “会的,到时候让我跟着沾沾光。”陆辞忍笑道,“在宅院里终究不行,我另外给你买了现成的医馆。” 这样的话,总有患者上门。 柳云眠惊讶不已。 陆辞怎么能想到的? 还有,有钱真任性啊! 第218章 赐婚受阻 “酒深也怕巷子深。”陆辞道,“但是只要有一个机会,眠眠肯定能让人信服。” 柳云眠心里感动。 这世上最难抵挡的,不就是“用心”两个字吗? 陆辞定然是见她每天都在前面闷坐苦等,比望夫石还孤独寂寞,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侯夫人出去做大夫,惊世骇俗。 可是陆辞非但没有反对,还在努力帮她圆梦。 这份心意,柳云眠领了。 “陆辞!” “我在听着。” “将来医馆赚钱了,我分你一半!”柳云眠信誓旦旦地道。 陆辞:“……” 他想要的是这个? 不过他太了解柳云眠,所以并没有失望,只是看着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柳云眠:“怎么了?” 她这感动,没表达好? 那她重新表达一下? “你确定不是怕亏了钱,要让我填坑?”陆辞道。 柳云眠:“……” 别说,亏钱还真可能。 她圣母心,遇到穷人,不会见死不救,但是真的收回不了成本。 比如说阿宽的生长激素,就非常昂贵。 只有一个阿宽也就算了,可是之后很多个阿宽……她真的要好好考虑,怎么不赔钱了。 ——至少,少赔点,让她的医馆可以维持下去。 陆辞见她满面愁容,忍俊不禁。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少看不起人。将来我有名气了,肯定有很多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来请我看病,我劫富济贫不行?” “我觉得,”陆辞慢条斯理地道,“我比较符合你打劫的条件。” 来劫。 劫财劫色那种劫。 躺平,任劫。 柳云眠:“看不上!” 陆辞被她逗得大笑。 笑过之后,陆辞正色道:“眠眠,既然要娶你,我自然要打消你方方面面的顾虑。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你若是还有别的顾虑,一定告诉我。” 他不敢保证,自己没有遗漏。 但是只要他能做到,一定会让柳云眠称心如意。 “你做得很好了。”柳云眠道,“倒是我,什么也没给你做,嗐,怪不好意思的。” “以后不会少麻烦你的。” 操持内院繁琐,生儿育女……哪一件,不需要柳云眠付出? 不过柳云眠总是逃避这些话题,所以陆辞也不提。 他已经享受当下两个人的相处状态,虽然美中不足,没有真正完成生命大和谐,但是比起和她在一起的轻松愉悦,那真的……暂时能忍。 顺其自然,早晚会有。 陆辞又说起了赐婚的事情。 柳云眠这才想起来,陆辞之前说,求了皇上赐婚,在殿试之后就会下旨。 可是这会儿她爹已经“贴钱上班”了,圣旨也没来。 好像是有点问题啊。 陆辞看着她从懵懂到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就知道。 倘若是别的女子,肯定会为此感到失落,患得患失。 可是他不提起,柳云眠根本就记不起这茬。 他不知道自己该失望,还是该庆幸自己的女人,如此与众不同。 “是不是皇上反悔了?”柳云眠不懂,“是不是还有什么顾忌呀!比如说我出身低什么的……” “岳父中了状元,你出身不低了。” 柳云眠:“哦,也对啊!我爹这个状元,还是你走后门得来的呢!” 那比起来,一道圣旨,委实不算什么啊! 为什么呢? 陆辞幽幽地道:“你这么说话,不怕挨打吗?” 柳云眠摸摸鼻子,“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皇上咋回事,要卡这道圣旨。 “不是皇上那里,是皇后娘娘那里。”陆辞道。 经过他一番解释,柳云眠才明白,这个朝代,除了皇子和公主的婚事之外,赐婚与其说是圣旨,不如说是皇后的懿旨。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皇上管朝政,剩下这些琐碎的事情,归皇后管。 皇上差人跟皇后说一声,由皇后下旨赐婚。 “那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卡这旨意?” 连皇上的话都不听了? 难道是两口子闹矛盾,殃及池鱼了? 陆辞解释道:“皇后娘娘,应该是故意的,她心里不痛快;虽然不至于抗旨,但是也不想让我痛快,所以才会卡着不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婚事只管准备起来,五月里,旨意肯定会下。” 柳云眠:“我不担心。其实有没有这道旨意,也不影响什么吧。” 她就是想八卦一下,陆辞和皇后有什么过节而已。 要说因为永嘉公主,陆辞把高贵妃得罪了,高贵妃出来横插一杠子,柳云眠都能理解。 可是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和高贵妃不对付吧。 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 拉拢陆辞,不是挺好的? 等等—— 柳云眠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她弱弱地问道:“陆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离郡王,是……是皇后所出吗?” 陆辞苦笑着点头。 柳云眠:“哦。” 那就对了。 萧姮应该就是皇后娘娘心里一道刺。 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儿子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外面的妖艳贱货。 离郡王之前是太子,但是迟迟不肯大婚,只一意维护萧姮,还费尽周折,把萧姮扶成太子良娣。 然后又冒天下之大不韪,让萧姮先诞下子嗣。 要知道,观音奴是庶长子。 不占嫡,却占了长,以后娶了太子妃,生下嫡子,是不是隐患? 当然,观音奴没开智,所以这种隐患没了,但是离郡王又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可以说,为了萧姮,离郡王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皇后恨萧姮,似乎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对于陆辞,她应该是恨屋及乌。 “偏偏姐姐觉得愧对皇后娘娘,所以现在对她十分隐忍退让。”陆辞道,“所以即使我有心用手段,也投鼠忌器。” 相对而言,离郡王倒是不管。 离郡王甚至不让萧姮去宫里给皇后请安。 柳云眠道:“其实不赐婚也没什么的……就是离郡王和皇后关系紧张,我怕会影响郡王妃。” 什么赐婚的体面? 她连成亲本身都没放在心上,还在乎这体面? 倒是萧姮的处境,让人担心。 陆辞笑道:“放心,该有的都会有。姐姐那边,我也会照顾好的。” 第219章 成亲准备 陆辞说什么,柳云眠就相信什么。 陆辞或许有些直男,但是担当从来都不缺。 柳云眠并不在乎赐婚不赐婚,她现在对自己即将接手的医馆,表示很感兴趣。 她甚至问好了地址,带着胖丫偷偷去看。 她想知道,现在这医馆名声如何,患者数量多不多等等……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都是她想多了。 人家把医馆转手之后,这会儿已经关门了。 陆辞知道柳云眠在某些方面有些洁癖,正派人重新刷墙换家具,紧张装修中。 不过既然来了,那该看还是得看看。 她这个医馆,位置倒是不错。 但是问题是,左右邻居,有些……一言难尽。 左边是个棺材铺子,右边是个纸扎铺子。 怎么,这个医馆是不是专门治死人,给左邻右舍介绍新客户啊! 看起来,怎么那么别扭,那么搞笑呢! 棺材铺子,据说还是个女掌柜,有意思。 陆辞难道是担心自己红杏出墙,所以给自己安排个女邻居? 柳云眠回去之后,忍不住“采访”了一下陆辞。 到底是什么心态,要买一个被棺材铺子和纸扎铺子围起来的医馆。 陆辞也很无辜。 他说,本来买的时候,左边确实是个棺材铺子,但是右边却是个酒楼。 只是没想到,他买完之后,右边酒楼经营不善,被棺材铺子收购了。 棺材铺子拓展业务,扩大规模,一边只做棺材生意,另一边只做纸扎生意。 柳云眠:“……哦。” 行吧,但是她为什么总觉得那么奇奇怪怪呢? “你如果介意的话,我就再重新给你买一处医馆。”陆辞又道。 “不用不用,”柳云眠连忙拒绝,“这是买铺子,又不是买块糖。买都买了,医馆本来也不挑地脚,只要医术好,自然一传十,十传百。” “嗯。”陆辞道,“你看看医馆里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告诉我,我让人做。” “好。”柳云眠也没有客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断补充。 她将来,可是要做神医的。 她的地盘,必须得心应手。 因为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六,不管是柳家还是陆辞,都开始忙活起来。 最兴奋的,应该是几个孩子。 家里有喜事,他们能跟着热闹。 观音奴跟陆辞表示,他要跟着陆辞一起骑高头大马去迎亲,然后被无情拒绝。 陆辞告诉他,让他快快长大,去迎娶自己的媳妇。 观音奴扒拉着手指,觉得自己娶媳妇,简直遥遥无期。 但是没办法,陆辞太强势,他只能去找柳云眠。 “娘,既然爹不让我骑大马,那我陪你坐花轿好了。” 柳云眠哭笑不得。 这个,恐怕不太行吧。 “那别人呢?”观音奴表示很生气。 他就不信,别人也这么惨,既不能跟着爹骑马,又不能跟着娘坐轿。 他觉得,就是自己独惨。 为此,他还特意拉铁蛋,“铁蛋,大舅舅和大舅母成亲的时候,你跟着谁?” 柳云眠:“……” 要非问跟着谁,那是跟着他爹吧…… 铁蛋懵懂挠头:“我忘了。” 柳云眠:要不要命? 蜜蜜到底年龄大,懂得多,耐心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成亲以后才能生孩子……” 观音奴:“哦。” 他总是忘记,他不是爹娘生的。 柳云眠见状,难免心疼。 她总觉得,孩子的心理是脆弱的,需要细心呵护。 她正组织着语言,酝酿着情绪,准备安慰观音奴,就忽然听见观音奴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们都不如我啊!”观音奴满脸得意,“你们都参加不了爹娘的婚礼,就我能参加,哈哈哈……” 柳云眠满头黑线。 大哥,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观音奴表示,是的!非常骄傲! 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 很快,周边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了,他娘要嫁给他爹了。 柳云眠甚至怀疑,耗子洞里深藏的耗子,都被观音奴通知到了。 总之,周围人都知道,柳家六月初六有喜事,嫁女儿。 柳云眠的“医馆”被强制关了。 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她得准备嫁妆了。 前身绣活做得极好,所以柳云眠也算开了挂。 但是主要是,她不耐烦做这个。 在那里低头半天,都快得颈椎病了,只能得到那么一小块花样,多不值啊! 但是高氏和张氏都说,嫁妆自己绣得越多,以后越幸福。 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柳云眠被赶鸭子上架。 好在陆辞虽然封建,但是不迷信啊! 他让人准备好了嫁衣,说是让柳云眠把不满意的地方改动一下,就算她做的。 柳云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没有一处不满意的! 完活。 陆辞也纵着她,却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让她给自己做一身中衣。 柳云眠痛快答应。 这个要求,比起花样繁多的嫁衣,根本就不是问题。 “天气太热了,我得好好选选布料。”柳云眠道,“吸汗透气的。” 感觉麻布会好一些? 就是感觉陆辞会嫌弃。 算了,还是等去布庄看一看。 这里是京城,什么好布料都有,只要舍得花银子就行。 说起这个,陆辞想起了一件事情。 “象牙簟,我找到了,就是有些陈旧,已经从江南请了师傅来修整。” “象牙簟?”柳云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在挺久之前,她无意之中和陆辞提过一句,觉得那东西十分神奇。 “嗯,你不是想要吗?”陆辞道,“我已经找人给你做新的了;但是工期很长,所以先找了一副旧的将就着些,不知道你嫌弃不嫌弃。” 柳云眠心里感动不已,但是却坚决拒绝了陆辞的好意。 “新的旧的我都不要,不要去浪费那个人力物力。” “陆辞,”她认真地道,“这世上的好东西太多,我喜欢的,欣赏的都很多,但是不是非要得到的。” 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 用象牙做席子,那只是满足人的猎奇心而已。 她不要。 “既然喜欢,那我就送给你。”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这东西,贵而没用……” 她是个实用主义者。 不过买的就买了,柳云眠表示,她还是很期待开开眼界的。 然后这象牙簟,估计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陆辞以后,千万别再为她花这种冤枉钱。 第220章 奇怪的母女俩 陆辞却表示,她喜欢,那算什么冤枉钱? 他又不是买不起。 不过看见柳云眠态度坚决,陆辞只能顺着她的话答应。 并且他在心里表示,下次还不改。 如果他所深爱的女人,都不能享受这世间美好之物,那又有几个人,有资格享受? 别人可以拥有,柳云眠就可以。 她值得。 柳云眠自己对这些东西从来没有要求,也不想和人争,但是陆辞已经默默地帮她争抢上了。 卫夫人说是回去帮忙回绝姚夫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姚夫人不死心,她竟然让人给柳云眠送来了请帖,请柳云眠去做客。 柳云眠当然拒绝。 没想到,姚夫人在这件事情上,非常有恒心有毅力。 柳云眠不肯去,她就又送来拜帖。 柳云眠拜帖也不回,她竟然亲自上门。 这大热天的,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人家就是想做亲。 柳云眠没办法,只能在外面的茶楼里,见了姚夫人。 姚夫人也不好强了,在柳云眠面前,和盘托出这些年来相公宠妾灭妻,自己和女儿所受到的种种委屈。 “柳姑娘,我自己这辈子已经毁了。我只有蓁蓁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有枝可依……我观姑娘待人接物,十分可亲,又打听柳家门风清正,所以才厚着脸皮,亲自上门……” 她甚至,都不放心媒人从中说和。 总觉得,媒人词不达意,不能表现出她的真诚。 柳云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懂。 但是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 “夫人,”柳云眠诚恳地道,“这桩亲事做不成,因为我二哥,已经心有所属。” “啊?”姚夫人震惊。 “嗯。”柳云眠点头,“我问过他了。所以这桩亲事,怕是做不成了。但是您放心,您来找我,我只当是因为卫家嫂子的原因,我们彼此走动,断然不会提起亲事,不会损害令嫒的名声。” 姚夫人十分失望,但是还是道:“多谢柳姑娘。日后,若是有什么好人家,也请您帮忙相看一二。” 她这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求到了自己头上。 柳云眠觉得,她自己的婚事都稀里糊涂,哪里有给人做媒的能力? 但是偏偏,这话也不好拒绝,只能顺口答应一声。 姚夫人站起身来道:“那我就先谢过柳姑娘了。家里有事,我先告辞。” “夫人慢走。”柳云眠起身送她。 等姚夫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之后,胖丫忍不住道:“她家女儿,怎么感觉还不如咱们村上的姑娘好嫁呢!” 在村里,只要是平头正脸的姑娘,一家有女百家求。 怎么这高官之女,弄得像嫁不出去一样,还得亲娘巴巴上男方家里来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柳云眠道,“姚家的女儿,怎么会愁嫁?” “那姚夫人,怎么来找你?我知道了,肯定是看上了你要做侯夫人,哼!” “姻亲,又隔了一层,能帮上多大的忙?”柳云眠道,“不过是听着好听,同时稍微有点安生的日子过罢了。依我看,恐怕是姚家那个贵妾,又开始兴风作浪,拿着姚大姑娘的亲事做筏子才是。” 那个姨娘,可能怂恿姚大人,把姚蓁蓁嫁给姚夫人看不上的人。 所以姚夫人才要先下手为强。 否则根本解释不了她的执着和焦虑。 “真可怜,还不如我自在。”胖丫表示。 这世上,千好万好,自由最好。 柳云眠道:“行了,咱们也回家吧。你下去算算账,把茶水钱给结了。” “好。” 胖丫下去结账,柳云眠也准备下楼。 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堵在门口。 “姑娘,你这是何意?”柳云眠并没有认出来人。 来人却伸手掀起帷帽上的白纱,点头笑道:“柳姑娘,是我,蓁蓁。” 柳云眠意外。 竟然是姚蓁蓁? 她母亲刚走,她又来了? “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姚蓁蓁问。 不知道是不是柳云眠的错觉,她觉得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说话爽利的姑娘,和那日在姚府见的唯唯诺诺,害羞的嫡女,截然不同。 好家伙,人人都戴着面具呢! 柳云眠点点头:“进来吧。” 且看看,这位又唱的哪一出。 两人坐下之后,姚蓁蓁替母亲道歉:“我娘恐怕给您带来了困扰。其实卫夫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是我娘不相信,或者说,还抱着微末的希望,所以才来打扰您。” 柳云眠看着她道:“姚姑娘,不介意我问一句,令尊是不是要给你安排婚事了?” 姚蓁蓁苦笑:“您果然聪慧,难怪侯爷对您一眼万年,非您不娶。” 哎呀,很会说话嘛! 这姚家两个女儿,可都了不得。 “因为婚事没有议定,所以我不方便跟您透露是谁家。”姚蓁蓁道,“但是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给我定哪一家,我都会听话的。” 柳云眠:“……” 刚表扬你几句,你就开始愚孝了? “我娘心思重,想得多。其实我爹怎么会害我呢?”姚蓁蓁又道,“所以无论我娘跟您说什么,您都别放在心上。我回去之后,也会劝她的。” 柳云眠点头:“你如果这样想,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只能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了。 姚蓁蓁笑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你认命?” “嗯。”姚蓁蓁道,“我娘倒是生性刚强,然而结果呢?倒不如把心态放平,随波逐流,保持本心即可。” 柳云眠心说,姑娘,你这样想,很危险啊。 距离青灯古佛,感觉就一步之遥了。 “我只是想跟您说,别因为我娘的请求而困扰,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姚蓁蓁起身对着柳云眠行礼,微微颔首,然后笑了笑,戴上帷帽出去了。 柳云眠忍不住摇头。 这娘俩,还很有意思。 第221章 发疯的李娇娇 柳云眠回去之后,把这件事情和陆辞说了。 “如果不是二哥喜欢小白,我觉得,这位姚姑娘,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她觉得姚蓁蓁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平静的气质。 陆辞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认识她?”柳云眠诧异地问。 “不认识。但是你想想,”陆辞道,“她能自己出门,还敢悄悄尾随母亲,又敢到你面前大谈自己的婚事,是一般人吗?” 柳云眠:“不是……” 很厉害。 “但是,不一定就是坏人。”她又道。 “不一定是坏人,也不一定是好人。”陆辞缓缓道,“眠眠,你十分聪明,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你,因为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包括对自己,柳云眠都给予了太多的信赖。 其实换个别人,结果未必就是皆大欢喜。 陆辞见过很多男人,自己也是男人,对男人的劣根性,知之甚深。 表面上看,男人自负居多,洒脱不算计。 但是实际上,自卑自负如影相随,算计洒脱也形影不离。 只是自卑算计得更加隐蔽而已。 当人在屋檐下,都会伪装。 他不是标榜自己多好,但是他从来没有生出过,要害柳家人,或者图柳家什么东西的心思。 但是换个男人,见到柳云眠的能力,真的未必不生出利用之心来。 女人,同样如此。 胖丫是个直性子,也没有坏心思;小白呢,则因为失忆而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简单……高氏、张氏,也都不是有心计的人。 柳云眠用她的那套“人之初,性本善”的观点去应对这个世界,目前为止没有受到大的挫败。 但是陆辞觉得,日后她恐怕会吃亏。 很多人,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 “眠眠,坏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都写在脸上,或者会让你不舒服那种。” 有些人,会让人感觉很舒服,然后在这种舒服之中,他们会忽然出手,甚至是用杀招。 柳云眠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就是陆辞说的那样。 前世今生,她所待的环境,都还是偏向于简单。 “我不是说姚蓁蓁就是坏人,”陆辞道,“但是你不能因为见过她一次,因为她的话,对她生出怜惜之心。下次她想靠近你的时候,你该小心,还是得小心。” 很多时候,不经过几次,甚至几十次的相处,根本认不清一个人。 柳云眠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不会因此就把姚蓁蓁当成自己人的。” 哎,做人难,做陆辞的媳妇更难。 她为什么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柳云眠觉得,自己在“与人斗”方面,简单得像个草履虫。 她把这种争斗,尤其是女人之间的争斗,不屑地称之为“内耗”、“雌竞”,但是这却是现实。 嫁给陆辞,她就要直面这些挑战了。 陆辞这才放心。 “你也不要忙着替二哥张罗了,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咱们俩的婚事?” 柳云眠:“哎,也不用我干什么,感觉我等着上花轿就行。” 陆辞想到那种场景,嘴角就不由勾起,“没错,你等着嫁给我就行了。别着急,皇后娘娘那里,我会想办法的。” “你说你容易吗?宫里最厉害的两个女人,皇后娘娘,高贵妃,都被你得罪光了。” 一个是因为萧姮,一个是因为自己。 陆辞却不以为然地道:“后宫不干政,她们也不敢对我如何。” 最多,能恶心恶心他罢了。 对皇后,陆辞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离郡王,总要忍让三分。 对于高贵妃,因为夺嫡的缘故,早晚都得撕破脸皮,所以只是暂时忍让而已。 没想到,他“轻敌”了。 “侯爷,皇上召您进宫。” 接到这口谕的时候,陆辞正在帮柳云眠往门上挂桃枝。 端午将近,艾草桃树枝都得准备起来。 观音奴闻言高兴地道:“爹,皇上找您,您快去。这些活儿就交给我!” 他正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指挥翠微帮他拿梯子,他要自己来。 陆辞让他小心些,进去换了衣裳,对柳云眠道:“我估计是因为李娇娇的事情。要是中午不回来,我肯定就是去抓他了,不用等我吃饭。” 好容易在家一天,也不得消停。 柳云眠好奇地问:“李娇娇怎么了?” “脑子进水了。”陆辞面无表情地道,“在西夏疯完了,现在又在京城疯。” 李娇娇坚持说,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要找的女人,然后进宫求皇上关城门,派人搜索。 没有二十年的脑残,绝对不会答应。 皇上没有,所以他没有答应。 李娇娇还找了陆辞。 大家不打不相识,再见还是朋友吧。 听说你都要成亲了,那我女人都还丢了,能不能搭把手? 陆辞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然后接下来,李娇娇就开始自己找。 找到哪里,哪里鸡飞狗跳。 皇上私下都问陆辞,是不是西夏现在兵强马壮,要找借口出兵,实在找不到,就派李娇娇来挑衅? 陆辞表示:李娇娇就是二十年的脑残。 他没长那么迂回的脑子,他多半,就是来找人的。 皇上表示,爱卿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多亏有你。 过去你克李娇娇,你和他熟,现在就把他交给你了。 你盯着他,别让他在中原闯祸;闯了祸,你来擦屁股。 在过去的这短短半个月时间里,陆辞已经跟李娇娇见了三次了。 所以陆辞觉得,这次多半还是李娇娇寻衅滋事。 浪费他和柳云眠相处的时间,讨人嫌,想打得他满地找牙。 柳云眠道:“既然是圣旨,那你怎么都得管。快去吧,中午不回来,我也给你留饭!” 陆辞这才跟着小太监进宫。 没想到,皇上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寝宫召见了卫宴。 更令陆辞意外的是,皇后竟然也在。 陆辞心里莫名有几分不太好的感觉。 毕竟婚事卡在皇后手中,现在看皇后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陆辞面上不动声色,沉着地上前给两人行礼。 第222章 谗言 “皇后,你说吧。”皇上让陆辞平身之后,就往后坐了坐,手搭在迎枕上。 皇后人到中年,原本在宫中应该保养得很好,母仪天下多年,气质也该雍容华贵;但是皇后却不是。 她面相有些刻薄,颧骨很高,皱纹很深,嘴角往下,十分严厉的模样。 陆辞知道,帝后关系,并不算融洽。 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到皇后宫中之外,其他时间,皇上几乎不会去皇后那里。 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其实,皇后就是个怨妇。 ——没有丈夫的支持和宠爱,和儿子关系剑拔弩张。 皇后显然也不喜欢陆辞,并且也没有遮掩。 她冷冷地道:“镇通侯,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本宫到现在还不下旨,为你和柳家女赐婚?” 陆辞低头行礼道:“萧衍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冷声道:“因为柳家女水性杨花,品性极差,不是良配!本宫不给你赐婚,是为你好。” 陆辞听着她诋毁侮辱柳云眠的话,只觉怒火中烧。 他强忍怒意道:“或许有人在娘娘面前进谗言,才会蒙蔽了您。微臣和柳氏在乡下时已是夫妻,现在恳请皇上赐婚,是感念她对微臣,情深义重,想给她更多体面。” 不管怎么说,先一口咬定,婚事不容更改。 赐婚只是锦上添花,不赐婚,那也无所谓,婚事已是既成事实! 陆辞心里骂娘。 ——这个蠢妇! 活该这么多年,都不得皇上宠爱。 “你也说了,那是乡下的时候。”皇后道,“彼时你也不是镇通侯,她不过一个朝三暮四,不知检点的农家女。她连给你做妾都不配,又怎么能嫁给你?镇通侯,你是被她蛊惑了!你不在乎脸面,可是你别忘了,你是皇亲国戚,你的体面,关乎皇室体面。” “本宫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儿媳,有柳氏那样的亲戚!” 现在萧姮,已经是过了明路的离郡王妃。 而柳云眠,将会是离郡王妃的弟媳妇。 这层姻亲关系,不可谓不近。 所以表面上来看,皇后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但是陆辞忍不了。 他说:“娘娘慎言。柳氏人品端方,贤惠善良,洁身自好,绝不是奸人口中朝三暮四之人。” “她若不是,那当初临州周少谦,是怎么回事?当初是谁,身为下贱,却想着勾引主子,还被打了板子毁了脸撵回家去?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做侯夫人,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皇后厉声道。 陆辞听到这里,就知道情况有些不妙。 那些他极力掩盖——不是心虚,只是不想被人翻出来伤害到柳云眠的过去,到底被有心人翻出来了。 可是,那又如何? 柳云眠是清白的。 “皇后娘娘,这些都是以讹传讹。微臣和柳氏朝夕相对,难道不是最了解她的人吗?倘若她真如娘娘所说,那现在微臣深受隆恩,已经复爵,又为何要给她体面?” “因为你被她迷惑了!”皇后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些女人,妖媚惑主!” 陆辞几乎敢肯定,这话在暗指萧姮。 “回娘娘,”陆辞沉静地道,“微臣自认为,绝不是见色起意之人,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 “柳氏确实是曾经卖身周家为奴,然而那时候是因为她母亲重病,她卖身救母。” “在周家,她身不由己,被逼着去伺候客人……而那客人,恰好是微臣。” “彼时微臣并不认识她,把她撵走,结果却让她被周家怪罪,所以才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又毁了脸。” “后来微臣蒙难,才有幸和她相识相知。” “初见时她精心打扮,光彩照人,微臣无动于衷;再见之时,她落魄丑陋,微臣却敬之爱之……娘娘说微臣是被美色蛊惑,微臣万万不敢承认。” “更别提,观音奴因为得她悉心照料,才能够开智。微臣腿断,因她照顾,才康复如初。” “微臣回京,她毫无怨言,更没想过攀附,是微臣主动,要与她重续前缘,恳请皇上赐婚,又怎能说她,对我行魅惑之事?还请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 这时候,没怎么说话的皇上开口了。 “这么说起来,都是误会。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皇后,你让人准备赐婚的懿旨吧。” 陆辞听了皇上的话,心情略放松了些许。 看起来,只是皇后自己一个人想为难,并非皇上授意。 那就好。 皇上很有些难得糊涂的气质。 他若是想轻轻放过,那就能放过;皇后别看严厉,其实在皇上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皇后显然不甘心,“皇上,事情还没有查清楚,镇通侯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 “那请问娘娘,”陆辞毫不退让,“您说的这些,如果不是谗言,那可有人证物证?” 皇后不说话了。 皇上眉头皱起,眼神中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 “镇通侯和柳氏朝夕相对,肯定比外人更了解。他们两情相悦,朕也不必做这个坏人。至于那些谗言,皇后,你若是不能明辨是非,就让镇通侯自己去查,回头给你个交代便是。” 非常显然,皇上不高兴了,连皇后的面子都不想给,就差直接说她听信谗言了。 皇上的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 她咬着牙道:“不必了。镇通侯自己愿意,那臣妾何苦要做坏人?只日后,希望镇通侯自己,不要后悔!” “多谢娘娘成全。”陆辞大获全胜,如释重负,心情大好,“日后微臣定当与柳氏牢记皇恩浩荡,恩爱两不疑。” 让这些挑拨离间的东西,都在阴沟里淹死! 陆辞对皇后,已经生出来强烈的不满。 皇后分明是迁怒了自己。 那也不要紧,可是她不该拿自己的婚事做筏子。 皇上道:“行了,你回去等赐婚的懿旨就行。皇后,朕还要看奏折,你也退下吧!” 皇上:都滚远点,朕谁也不想看见,后宫就没有省心的东西!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来找他,烦死了! 让皇后赐婚,本来就是借金印一用的事情,结果还搞出这么多事儿来。 就算那个柳氏真的水性杨花,萧衍愿意,那不就结了? 他这个皇帝管什么? 难道真要给萧衍找个门当户对的,让他壮大? 皇后真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拆他的台!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早就废了她! 第223章 皇后的诡异之处 柳云眠也没有多想。 皇上召见陆辞这样的重臣,再正常不过。 毕竟陆辞如果不厉害,也不会功高震主,被皇上猜疑,趁着离郡王这件事情,将他也发落了。 后来,离郡王能够被放出来,可能是皇上想通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从太子变成了郡王。 而陆辞呢? 从前是侯爷,现在还是侯爷。 为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他命好,而是因为他活干得好。 比如现在,李娇娇这种疯子在京城乱来,不还得陆辞出面对付他? 边境的形势,也大概如此。 所以柳云眠,只当皇上又召见陆辞商量大事去了,并不知道自己和陆辞的婚事,险些被毁于一旦。 看到陆辞回来,她也没问。 陆辞却主动开口说话。 “赐婚的旨意,这两天就能下来。” “嗯?你进宫是为了和皇上说这个的?”柳云眠惊讶。 她不是告诉他了,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吗? 陆辞很想吹牛,说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得把所有的风险,都让柳云眠知道。 于是他也没隐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道来。 “所以,真是皇后从中作梗?”柳云眠听了后表示非常生气。 大家怎么说也是亲戚,就算你不满儿媳妇,也是关起门来解决。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皇后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怎么不想想,这件事情要真是把陆辞得罪个彻底,陆辞也恨屋及乌,以后谁帮助离郡王? 就算萧姮再不好,木已成舟,离郡王也没有厌弃她。 陆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姐姐姐夫扶持的男孩,而是变成了手握重权,战功赫赫的侯爷。 其他的王爷,比如高贵妃所出的燕王,就不想拉拢陆辞了? 想,肯定做梦都想,奈何陆辞是离郡王的小舅子。 要是他们闹掰了,燕王不趁虚而入才怪。 柳云眠觉得自己脑子够简单了,都能想清楚这些弯弯绕绕。 皇后母仪天下这么多年,却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要么蠢,要么坏。 “嗯。”陆辞道,“是当着我的面反对的。到底是谁,泄露了你从前的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以后,你肯定会有和皇后打交道的时候,所以一定得记住,多长几个心眼。” 他就恨不得说,记住,这是坏人。 柳云眠道扁扁嘴道:“本来以为嫁给你,是占你便宜,可以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结果现在看起来,我不被你拖累就不错了。” 陆辞:“那怎么办?反悔也晚了。娘子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柳云眠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娶鸡杀鸡?” 提起旧事,柳云眠现在还一肚子火呢。 当时她都快吓尿了好吗? 他能娶鸡杀鸡,自己也能杀鸡! 她的手术刀,快着呢! 一刀下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陆辞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 “但是,我对鸡粪,反应有点过度。但是后来,你看我在你家,天天铲鸡粪,不也习惯了?” 柳云眠被这话逗笑。 堂堂侯爷,落魄时候,真是在柳家当牛做马。 想想他也真是厉害。 “放心。”玩笑过后,陆辞又安慰柳云眠,“我既然娶了你,就会保护好你。皇后那边,我只是提醒你注意防范,我会保护你的。” 柳云眠:谢谢大哥! 大哥求罩! 我缺心眼,实在斗不过那些心眼多的。 当然,目前来看,她还没感觉到皇后心眼多。 她再次怀疑了一下皇后和离郡王的关系。 “真是亲生的吗?”柳云眠问,“我只见过生儿媳妇气的婆婆,没见过生起气来,连自己儿子死活都不顾的婆婆。” 陆辞苦笑道:“姐夫自然是中宫嫡出的了。你以为,宫中的起居注,可以随便作假?” “不对吧。”柳云眠道,“皇上大婚的时候,已经登基了?” 那先皇岂不是英年早逝? 陆辞给柳云眠普及了一下大周朝的历史。 皇上是先皇的幼子。 他十四岁的时候,先皇已经缠绵病榻。 他的兄长们,明争暗夺,快要把狗头打烂。 皇上就在先皇身边伺候。 不是不争,而是以进为退。 简而言之,争斗很残酷,皇上在这场拼智力、实力以及运气的比赛中,赢了。 先皇缠绵病榻,他得伺候左右,哪里有心思娶妻? 这一拖,就拖到了十七岁,先皇驾崩。 先皇驾崩之后,皇上守孝三年。 按照皇室规矩,皇上守孝的三年,以三个月代替。 但是皇上对先皇十分孝顺,把孝期延长到一年。 一年之后,皇上十八岁,才由太后做主,选了皇后。 皇后身子争气,大婚当月就怀孕,一举得男,这就是现在的离郡王。 “那是不是,离郡王出生以后,不是皇后亲自抚养的,所以和皇后不亲?” “他是在皇后宫中长大的,和民间抚养孩子的亲力亲为虽有不同,但是也算是皇后抚养大的。” 柳云眠这就有些不懂了。 难道皇后是真的蠢? 陆辞却不让她再琢磨这些。 让他们一起来期待赐婚的旨意。 果然,被皇上当面怼过的皇后,效率瞬时提高了。 第三天,赐婚旨意就下达了。 柳云眠倒没什么感觉,然而陆辞却十分高兴,当天晚上特意叫了席面,和柳家人一起庆祝。 镇南王府那边得到消息,卫夫人也第一时间上门来恭喜柳云眠。 “卫洲的媳妇,您相看得怎么样了?”柳云眠笑着招呼她喝茶的时候问道。 卫夫人叹气,“快别提这事了。我看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一个合适的都没有。你说我要求也不高,怎么就没有合适的呢?” “大概就是缘分不到吧。”柳云眠安慰他,“卫洲年纪还小,可以再等两年。” “嗯,再说吧。”卫夫人也有些提不起兴趣来,“说不定,也不用非在京城找。不说那些,我本来要启程了,但是现在想等你成亲之后再走。你都准备好了?” 第224章 有人受伤 柳云眠道:“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该准备的,陆辞都准备了。 娘家这边,还有高氏和张氏张罗,也不需要她操心。 这段时间,医馆无人,她干脆也关了,只等陆辞买的医馆修整完了,直接去那边开张。 柳家人的意思是,先不要她抛头露面,等成亲以后再说。 毕竟现在有了赐婚这一桩事情,很多双眼睛都盯上了柳云眠。 柳云眠觉得有道理,也答应了。 “……就是憋在家里有些闷。” 柳云眠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观音奴喊打喊杀的声音。 原来,他正带着铁蛋和阿宽,玩两军对战的游戏。 包子当坐骑,苦不堪言。 现在的观音奴,可不是之前那个又瘦又小的孩子了。 他虽然现在也不胖,但是被柳云眠养得极好,肉很结实,骨头沉甸甸的,包子被他骑着,不复从前的轻松。 而大欢,则在院子里张开翅膀,撒欢跟着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然后还负责加音效。 “嘎嘎嘎嘎”的声音,简直要贯穿鼓膜。 柳云眠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脸的生无可恋。 家里有三个男孩,真的是灾难。 卫夫人笑道:“我看你可不闷,这家里热闹着呢!” “您下次把孩子们都带来,一起热闹,反正都要掀翻房顶,也不差您那几个了。” 两人正在说笑间,胖丫提着篮子从外面回来。 她刚出去买菜了,这会儿回来,热得满脸都是汗。 她把一小篮子铺着绿叶的樱桃洗了,盛在盘子里端进来道:“侯爷前些天送来的,还是个稀罕物,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买到。现在满大街都是,便宜得很,我买了一篮子,才花了十五个钱。” 这种小毛樱桃,都是野生的居多。 一般都是孩子,会上山摘来卖,给自己换点零花钱。 “你看,我还跟那卖樱桃的小孩额外要了两枝这个……” 胖丫笑得白牙都露出来,把两枝树莓,连枝带叶地递给柳云眠。 红红的树莓点缀在绿叶之间,像小灯笼一般,十分讨喜。 柳云眠惊喜,“今年还没尝过这个呢。”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尝个野趣儿,您尝尝。”柳云眠笑着摘下一颗树莓送给卫夫人。 卫夫人接过来,送到口中道,“这个我之前也吃过,酸甜可口,好吃。” 胖丫嘿嘿笑了两声,“没花钱的!好了,你们说话吧,我回屋洗一下,换身衣裳。过了端午,这天可就热起来了,一动一身汗……” 说话间,她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后,卫夫人对柳云眠道:“眠眠,我刚想起来一件事情,你的陪嫁丫鬟,挑好了吗?” 柳云眠愣住,随后摇摇头。 “您看,我们家这么多人,就那么点活儿,自家人就做了。” 她不喜欢家里很多人,更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人多了,一个屋檐下,各种摩擦、算计就难以避免。 毕竟人各怀心思,都得为自己着想,难免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表面上看,买个下人,自己享福了,但是不知道会带来什么隐患。 尤其柳云眠,还没有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拿捏人心,恩威并重那些,恐怕也玩不转,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感兴趣。 有那功夫,她自己把活儿干了不好吗? 卫夫人听得直摇头。 “你这个胖丫,人是不坏,一心向着你,但是规矩上太差了。” 到现在,和柳云眠还是“你啊”“我啊”,以后进了侯府,恐怕也难改。 这个真不行。 “……我知道你不在意,侯爷也不在意,但是日后你总要出来走动,身边得有得力的人,能够帮助你。”卫夫人在柳云眠说话之前抢先道。 柳云眠笑道:“您说得对。但是我想着,就算要找人,也等我去了侯府之后,摸一下底细,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 侯夫的下人,总是知根知底一些。 在外面买来的,再去进行“背景调查”,就真的费时费力。 一不小心,还可能买来别有用心的人。 “要不要我送你两个人?”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推辞,“我自己可以的。” 卫夫人喜欢的人,她未必喜欢。 这是两个人啊,不喜欢她又不能扔了。 既不人道,也让卫夫人面子上过不去。 卫夫人道:“你有需要的时候,千万别跟我客气。现在我帮你,以后也总会再求到你。” “我不和夫人客气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安虎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正好胖丫从东厢房出来泼水,结果溅了安虎一身水。 安虎:“……你肯定是故意的!” 胖丫:“我要是故意的,就泼洗脚水了!” 安虎气得脸都红了。 这个野蛮的村姑! 不过他想起自己还有急事,也没和胖丫计较,站在院里道:“夫人,侯爷请您出去一趟。” “去哪里?”柳云眠道,“你跟侯爷说,我先不过去了,卫夫人在我这里做客呢!” 陆辞前几天说,有一家很好吃的鱼生,要带她去尝尝。 柳云眠下意识地以为是这件事情。 卫夫人闻言就起身告辞,“既然侯爷找你,你就赶紧去看看。我今日来,也是闲着没事,出来偷懒。现在也该回去了……” 柳云眠刚要出口留客,就听安虎道:“夫人,是有人受伤,侯爷请您过去帮忙看看。” “啊?谁受伤了?和侯爷有什么关系?” 陆辞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回夫人,不是侯爷受伤了,侯爷是路过,属下陪在侯爷身边。” 柳云眠心说,原来是见义勇为,也顺便给她一个露脸的机会? 陆辞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有机会他是真惦记自己。 柳云眠把卫夫人送走,取了自己的药箱往外走。 安虎要上前帮她拎药箱,忽然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撞开。 没错,就是撞开。 胖丫道:“不用你。你笨手笨脚的,万一把眠眠的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安虎:“……” 如果不是柳云眠在,他都想人身攻击了。 这个嫁不出去的大胖丫头! 柳云眠道,“走吧。安虎,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安虎如实地道,“属下陪侯爷路过,就见到西夏那李娇娇受了伤,被他的人围着。” 西夏人和中原人打扮不一样,所以很是惹眼。 什么? 是李娇娇受伤了? 姐妹啊……哦不,兄弟,你找到你想找的女人了吗? 第225章 诡异的伤处 心里调侃归调侃,正事柳云眠还是不含糊的。 她问安虎:“李娇娇伤在何处?严重吗?” “属下不知。”安虎老老实实地道,“他们的人把他围得结结实实,就连侯爷都没能上前。” 柳云眠:“那为什么还管他?” 这个李娇娇,也是奇怪。 他真把自己当女人,不好意思当街露出伤口? 还是说,他伤在隐私之处? 卧槽! 该不会,来中原杀了个鸡? 中原可用不起这么贵的公公啊。 柳云眠顿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得尽力抢救回来才行,免得两国起战乱。 陆辞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这般着急地让安虎来接自己。 小伙伴,看我的! 柳云眠胸怀激荡,跟着安虎来到了“案发现场”。 好家伙! 地上流了那么大一摊血,这李娇娇还喘气吗? 现场倒没有安虎说的那般,被人围得密不透风,柳云眠看到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 他面容俊美,确实有些雌雄难辨的气质,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都惨白。 然而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却如鹰隼一般锐利,如深潭一般冷冽。 他眸色很浅,眼窝也更深,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挪不开视线。 他好像,比陆辞还好看那么一点点呢…… 只是和柳云眠猜测的不一样,他的伤不在腹下三寸的要害,而是在右侧大腿上。 伤处血流如注,根本止不住。 柳云眠非常震惊。 ——这分明,是伤到了大动脉。 可是又有些不对。 因为从发现李娇娇受伤,到安虎搬救兵,再到自己赶来……伤到大动脉,现在还没止血的人,应该已经死了十个来回了。 然而李娇娇,还半死不活,眼睛还很有神呢! 他身边的侍卫,正跪在地上,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想替他止血。 而李娇娇,似乎对这种伤,也没有放到眼里。 真是无知者无畏。 狗命都要没了。 这才是真正的伤到了命根子。 柳云眠在马车上就准备了大量的外伤药。 这会儿她准备直接上最贵的止血药。 这东西怎么说,跟icu的花费相比,只贵不便宜。 在空间兑换的时候,柳云眠心都疼得直颤颤,只能自我安慰,早晚得用,有备无患。 可是没想到,根本轮不到以后,这次就得全部用上。 柳云眠对陆辞点点头,就提着药箱上前道,“让一下,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不用你!”李娇娇道,“离我远点!” 他讨厌女人,非常讨厌。 因为从小到大假扮女人,见识了太多宫中女人的阴暗面。 唯一不同的,只有一个,但是现在跑了,还把他给伤了。 想到那个女人,李娇娇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凤夕,你给我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柳云眠没有理他,看向陆辞:“救不救?救的话,你找人把他绑起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他这样流血,坚持不了多久。” 陆辞:“随便他。死了不过一副薄棺,我给他出,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柳云眠几乎要笑了。 李娇娇听着柳云眠说话的口气,看着陆辞皱眉道:“你的女人?” “是,我的女人。”陆辞眼神之中有着嘲讽。 女人,我的。 尤其—— 我有,你没有。 看起来,真的……挺欠揍的。 “她是大夫?你是被我打破了胆,要找个大夫?”李娇娇嘲讽。 “我根本不用打,你的命直接就没了。”陆辞反唇相讥。 到底谁厉害? 蠢货死于自己手里。 李娇娇看看柳云眠,“让她给我治!” 他现在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这伤口,为什么止不住? 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这样汹涌的流血,确实人就没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发冷了。 柳云眠没有多说,等李娇娇的侍卫让开后,立刻蹲身下去,拿出剪刀熟练地剪开他的裤子。 看到伤处,她一怔。 这…… 谁在这里切花刀呢! 别人被武器所伤,伤口大多很平整。 他这个倒好,横一刀竖一刀,斜着再来一刀……而且都很深。 等等,是在掏什么东西? “你中了暗器?”柳云眠一边动作飞快地帮他给大动脉止血一边问。 李娇娇闭嘴不谈。 柳云眠觉得,这个暗器,可能是铁棘子? 就是那种带刺的像刺猬一样的暗器,进了肉里很难取出来那种? 柳云眠想,或许在取暗器的过程中,李娇娇的手下,或者他自己,碰到了大动脉。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大动脉受伤,这会儿还没死。 因为这是雪上加霜的惨剧,发生的时间更晚。 “问你话!”柳云眠见李娇娇不回答,语调不由抬高,“我得决定,是否帮你取出来,还是直接缝合伤处!” “没有东西。”李娇娇握紧了右手,眼神要杀人一般。 他的掌心之中握着带血的小玩意儿。 他刚才为了取出这个东西,可是吃了不少苦,现在一身冷汗,衣裳都是湿的。 柳云眠帮他止血,比黄金还贵的止血药粉,不要钱一样地往李娇娇伤处撒。 过了一会儿,陆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小杌子,蹲下来放在容疏身后,“坐着,慢慢来。” 血已经止住,柳云眠就没有那么着急。 她在对着伤口琢磨,闻言抬了抬屁股,很自然地让陆辞伺候她坐下。 陆辞见她正在拧眉思索,轻声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柳云眠给人治病的时候,是有脾气的。 所以陆辞现在说话,也温声细语,怕打断她的思绪。 再看李娇娇,这会儿已经疼得快晕过去,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显然在勉力支撑。 柳云眠道:“有一点。他这伤口,实在太狰狞……我在想,怎么缝合,以后能好看些。” 陆辞毫不犹豫地道:“这个问题,不用考虑,死不了就行。” 柳云眠:“……” “放屁!”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李娇娇,瞬时来了精神,猛爆出口。 他将来也是要有女人的人。 伤口弄得难看,他不要面子的? “你,”李娇娇对上柳云眠,这会儿口气就软和了一些,“你尽量帮我弄得好看些。” 陆辞:“真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你最好闭嘴。否则等我好了,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李娇娇怒不可遏。 “你最好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陆辞反唇相讥。 柳云眠:知道了,你们两个相爱相杀。 现在都赶紧给她闭嘴,别吵了! 第226章 凤夕其人 柳云眠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把李娇娇的伤口缝合好。 李娇娇到底昏了过去。 柳云眠做完这些,要起身的时候,如果不是陆辞扶着她,她也要昏了。 颈椎,肩膀,腰……都硬邦邦的,略动动就酸痛。 “他的伤口实在太深了,”柳云眠道,“后面肯定得吃药。来——” 她把陆辞拉到了一边说悄悄话。 “怎么了?你慢点。”陆辞握紧她的手。 “你说,我是给他用最好的药,还是中等的药?”柳云眠道。 陆辞:“……用点好药吧。” “好药很贵。”柳云眠心疼银子,“刚抢救他,就花了很多。” “多少?” 柳云眠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 “两万两银子?回头我补给你。” 柳云眠:“!” 两千两好不好! 但是有一点她确定了,陆辞是不希望李娇娇在中原出事的,所以他值钱。 她用两千两银子,完成了陆辞认为价值两万两的事情,柳云眠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那我给他用点好药,你记得跟他收钱。” 柳云眠找出最好的抗生素。 现在天气热了,李娇娇这伤口又深,所以发炎几乎是确定的。 陆辞伸手替她把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累了吧,一会儿把药交给他们,我就陪你回去休息。” 围观众人:陪着休息? 怎么陪? 好奇。 这镇通侯,真是放荡不羁。 回去的马车上,柳云眠好奇地问陆辞,“李娇娇,到底是不是被暗器所伤?我怎么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陆辞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法和你一样,但是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娇娇那个人,最是不吃亏。 在中原的地界遇刺,怎么还遮遮掩掩,而不是找中原算账讨便宜?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自己对自己动手? 陆辞想不通。 “算了,不想了。”柳云眠脑袋疼。 “不想了。”陆辞替她揉着手,“你靠在我肩膀上休息一会儿,把你累坏了。” “真挺累的。”柳云眠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陆辞: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他难道不比硬邦邦的侧壁舒服吗? “我看你缝伤口,比做绣活的更认真。” 柳云眠:“那是自然。做绣活有什么成就感?我又不在意别人夸我穿得好看。” 因为路程很近,两人很快回了家。 观音奴迎了出来,抱住柳云眠的腿,“娘,您怎么才回来!您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到您了!” 柳云眠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出去给人看病了。” “呀!”观音奴又惊又喜,“娘,您开张了?” 柳云眠:“……开张了。” 还有大夫,比她更卑微吗? “太好了。那娘给我做好吃的酥饼!” 柳云眠伸出食指点点他额头,“我看你分明是想吃酥饼,故意找理由是不是?走,娘换身衣裳给你做。” “改天再做。”陆辞道,“观音奴,你娘累了很久,让她先回去好好休息。” 观音奴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并没有坚持。 柳云眠说自己没事,陆辞却把她撵回去休息。 陆辞让柳云眠躺会儿。 柳云眠道,“那也不用,我在榻上歪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李娇娇在京城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有个交代。 皇上把李娇娇的事情都交给陆辞,所以彻查这件事情,估计还得落到陆辞头上。 “好。”陆辞也知道早晚都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耽误,“今晚我估计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睡。” 柳云眠表示太好了。 她喜欢自己滚来滚去,不受拘束。 可是到吃晚饭的时候,陆辞却回来了。 “这么快就查到了?”柳云眠为他的效率感到震惊,同时起身给他添碗筷。 陆辞“嗯”了一声,脱了外袍,洗了手,挨着柳云眠坐下。 “是谁干的?” 柳云眠心里已经开始了无数的阴谋论。 肯定是见不得陆辞好的人。 陆辞却道:“应该是李娇娇要找的那个女人,她叫凤夕。” “还真有人姓凤啊。”柳云眠道,“她有点厉害。” 李娇娇是陆辞的对手,两人伯仲之间。 可是凤夕却能在闹市伤到李娇娇,身手岂不是更了得? “凤姓,是西夏的世家大族。” “哦,那你怎么查到的?” 都说西夏人彪悍,果然啊,连人家世家大族的女子,都如此强悍。 中原是不是该和人学学? 柳云眠要给陆辞盛饭,陆辞却自己拿过碗道,“你吃,我来就行。不是我查到的,是我猜到的。” “嗯?” “李娇娇派人找我去,不让我查,说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追究。” 柳云眠想了想,如果这样的话,那确实可能就是李娇娇要找的女人所为。 李娇娇,在保护她? 都险些丢了性命,还没死心哪! 这才真是死了都要爱。 “那你查到,凤夕是如何伤到李娇娇的?用什么暗器?” “没查到。” 陆辞现在只知道,李娇娇像中了邪一样。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一个要杀自己的女人? 陆辞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从前只当李娇娇假扮女人,已经很变态了。 现在才发现,那才哪儿到哪儿。 他还喜欢被人虐待。 从前,真是小看了他的变态程度。 他是西夏的皇帝了…… 陆辞有一种西夏要完的感觉。 “那现在怎么办?”柳云眠问,“真就不管了?” 她把陆辞喜欢吃的辣炒蛤蜊挪到了他前面。 “得找到凤夕。”陆辞替柳云眠剥了蛤蜊肉放到碗里道,“如果能弄清楚她和李娇娇的恩怨纠葛,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他们两个,都喜欢吃辣。 “然后用她,去攻打西夏?”柳云眠好奇地道。 “不是。眠眠,打仗不是目的,止住干戈,平息战争更重要。” 第227章 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见过战场残酷,被血泪洗礼过的人,对战争是最厌恶的。 不是懦弱,而是知道人的渺小和战争的残酷。 “是我想错了。”柳云眠从善如流,“打仗不好,将士填命,百姓吃苦。” 陆辞点点头。 柳云眠就是这么聪慧,一点即通,根本不用他把话挑明。 “那现在怎么办?”柳云眠又问。 李娇娇不让管,但是完全不管肯定不行。 然而暗地里的动作被李娇娇发现,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说实话,我现在对李娇娇,很有些顾忌。”柳云眠实话实说。 “嗯?”陆辞没明白。 “对自己都下得了那种狠手的人,对别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谁能一刀一刀亲自下手去剜自己的肉? 李娇娇就能。 简直变态。 柳云眠甚至替陆辞担心起来。 陆辞:“我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多年对手,谁也不怕谁。 柳云眠:“我说真的!” 陆辞,你清醒一点,你不够变态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陆辞说完这话,低头喝汤。 柳云眠:从来没有人,主动往变态堆里凑。 “陆辞,你,真的行吗?”柳云眠道,“真的,李娇娇他真的不是善茬,你得多加小心,千万不要轻敌。” 陆辞看着她,挑眉微笑,还轻轻啜了一口汤,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眠眠,我真的行!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 柳云眠:这话听起来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哦,她知道了,陆辞说不让自己失望。 这点,如果不是怕破坏气氛,柳云眠刚才就想表态了。 相信她尽量相信,说失望就有点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他父母长辈,对陆辞有什么好失望的? 陆辞又和柳云眠说了自己的计划,大概意思就是他肯定会跟进李娇娇在中原的举动。 他要想办法,把凤夕给引出来,最好能和凤夕单独谈判。 柳云眠对于他的计划不能全然听懂,但是很配合地点头。 陆辞看着她点头,心情激动。 她答应自己了!自己一定要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晚上躺在床上“复盘”白天发生的事情,柳云眠有些嫌弃自己。 ——她竟然还自己给自己贴金,脑补以为陆辞创造机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露面。 她怎么那么自信! 陆辞天天忙里忙外,快让他歇歇吧,别什么事情都指望他。 今天在街上,她可被很多人围观了。 她之前一直守在自己的医馆里,门可罗雀,还自我安慰不靠着这个赚钱。 怎么就没想到,主动走出去呢? 哪怕弄个幡子,做走街串巷的铃医都好。 从前或许还有种种顾忌,怕惹到了人;但是现在她亲爹有官身,还有陆辞这金大腿,怕什么? 她是时候该开始专心事业了。 明天!明天一定要开始行动了。 结果雄心壮志的她,因为想太多,睡太晚,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她惊恐的是,高氏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来,放在桌上让她吃。 “娘,您这是干什么?”她忍不住问。 高氏道:“没良心的,这不是怕你饿,给你送点吃的?吃吧,吃了要是不想起来,就再躺躺。” 柳云眠黑人问号脸。 她娘今日竟然非但不催她起床,又把饭端到嘴边,还允许她睡回笼觉? 娘,您别吓唬我啊! 我这是得绝症了? “还有啊,”高氏喜滋滋地道,“以后不要对陆辞大呼小叫了。他对你多好的,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你昨晚太累了,让你睡个饱觉。” 高氏觉得自己从前还担心女儿看不起女婿,所以不肯圆房。 关于柳云眠和陆辞到底有没有圆房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高氏和张氏的心事。 而高氏今日听了陆辞的话,觉得总算有了答案。 ——没圆房,累什么? 这可真是大喜事。 高氏虽然胆小怯懦,登不上大台面,但是她不傻。 尤其对自己的女儿,她还是看透几分的。 她一直以来都很着急,柳云眠对陆辞非常平淡。 之前她以为女儿嫌陆辞身份低,可是现在陆辞都已经是侯爷,那还不行? 反正,也没觉得柳云眠对陆辞多依恋。 从这个角度讲,两人应该没圆房。 赐婚的旨意虽然让高氏放心不少,但是更希望这两个人水到渠成,真正成为夫妻。 那样,自己这个心不知道飘在何方的女儿,才能把心思拉回来,放到陆辞身上吧。 所以,高氏猜测两人已经滚床单之后就非常高兴。 柳云眠心里忍不住骂陆辞,说这话不是让人误会吗? 不过她也不害怕高氏唠叨,便没有再解释。 高氏高高兴兴地出去,对张氏道:“真的,这下是真的了。” “真的?娘,那眠眠怎么说的?”张氏双眼锃亮。 “害羞了,什么都没说呢!”高氏欣慰地道,“知道害羞就说明长大了。我天天看着她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真是愁白了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您就等着抱外孙吧。”张氏笑道,“杏儿那里还没动静,说不定眠眠会先生呢!” “早来晚来,都是缘分,都高兴。” 与此同时,陆辞在宫中遇到了永嘉公主。 原本他想假装没看到,奈何被永嘉公主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就是不许他走。 陆辞退后两步,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道:“公主,您有何赐教?” 这公主,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上次要把她嫁给李娇娇,没能成功,导致她又出来膈应人。 “我想问你一句话。”永嘉公主眼圈含泪,倔强地看着眼前自己朝思夜想的男人。 “说吧。”陆辞声音冷淡疏离。 “就算柳云眠从前给人作丫鬟,勾引宾客,名声狼藉,你也不会放弃她,是吗?” 陆辞冷了脸,“那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告诉我一个答案,你觉得柳云眠那样有污点的人,能配得上你吗?”永嘉公主泪眼模糊地道,“倘若输在别人手里,我或许无话可说;可是柳云眠,绝对不行!” “我的婚事,轮得到你说‘不行’?” 第228章 冷酷的拒绝 陆辞一点儿都没给永嘉公主面子。 “你适可而止。”陆辞冷声道,“便是公主,便是贵妃受宠,你也最好别来挑衅,别逼皇上在你我之间做抉择。” 他眼神如锋刃一般冰冷,几乎瞬时就把永嘉公主自以为火热的爱意冻僵。 他一字一顿地道:“最后受伤的,不会是我!” 永嘉公主几乎站不住,扶着旁边的树才稳住身形。 他,怎么能这么狂妄! 更可怕的是,她内心十分清楚,陆辞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父皇的偏宠,敌不过现实的利益。 公主的存在,是宠物,也是工具。 而萧衍,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手握重兵,是父皇想过舍弃,却最终只能迎回来的人。 孰轻孰重,永嘉公主心里很清楚。 她喜欢镇通侯,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他优秀,他被父皇看重,他是自己能找到的最优秀的男人。 可是没想到,这个优秀的男人,现在将剑锋指向了自己。 永嘉公主声音微颤,“可以不是我,但是为什么会是她?” 她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那么多人都知道她钟情镇通侯。 她在父皇面前,为他据理力争。 是,其实结果不是她改变的,可是她付出了。 她近乎孤注一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叛”了母妃,只为了镇通侯。 那时候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她觉得陆辞也一定会感动,会娶她。 结果没想到,他在乡下已经成亲,并且矢志不渝。 败给一个农女,永嘉公主觉得自己的脸被人踩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甚至都不愿意出门,因为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在嘲笑她。 永嘉公主觉得自己病了。 而且病入膏肓。 而陆辞,是她唯一的药。 只要陆辞肯娶她,那所有的嘲笑都会戛然而止。 好事多磨,她做到了! 不行,她不能放弃! “只能是她,你不配。”陆辞声音冰凉。 既然自取其辱,他就满足她。 他向来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自觉性。 他想要付出一切维护的女人,所得到的来自于他的每一分的尊重和爱意,都是她自己赢得的。 柳云眠值得。 能娶她,是自己的荣幸。 陆辞可能有点贱。 ——算计他的,他不要;看不上他的,他偏喜欢。 他慕强。 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性别之分;他只尊重强者。 柳云眠是可以和他势均力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什么,甚至还有些厌烦自己的拖累…… 想到这里,陆辞有些想发笑。 他怎么就那么被她嫌弃呢? 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气的女人。 在柳云眠的光环对比下,永嘉公主这种只能“拼爹”,又没有自知之明的,陆辞真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还有,”他目含警告,“有什么你冲着我来。要是你对她动手,我会让你悔不当初!包括你,包括你去命令、怂恿任何人,哪怕伤害到她一根头发丝,就等着来自我不死不休地报复!” 说完,陆辞拂袖离开。 永嘉公主痛哭出声。 为什么? 身为最受宠的公主,她姿态已经放的这么低,镇通侯却毫不动心! 而那个农女,对他吆五喝六,毫无尊重;不懂打扮,不会小意,什么都不会,为什么偏偏独得他偏爱? 镇通侯,甚至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她原本想好了,如果陆辞态度坚决地不肯始乱终弃,抛弃糟糠,她也可以退步。 她可以让陆辞纳柳云眠为妾,甚至……甚至平妻,也不是不能考虑。 然而现在陆辞的态度让她明白,说那些,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这个男人,对她毫不留情。 为什么,为什么! 陆辞回家吃午饭,脸色就带出来了些不高兴。 高氏都看出来了,趁着陆辞去浴房洗澡的时候,偷偷拉柳云眠出去说悄悄话。 “姑爷怎么了?是不是你又欺负他了?” 柳云眠无语:“娘,我才是您亲生的!” 您支棱起来好吗? 干嘛胳膊肘一直往外拐? 您是生了陆辞,还是奶了陆辞? 我才是亲生的! 高氏气得抬手假装要打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姑爷真是一点儿都没上心!他对你,却好着呢!真是个没良心的。” 柳云眠:“良心被包子吃了,你找它去,让它吐出来。” 放过亲闺女,好吗? 高氏:“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姑爷到底怎么了?” “他不高兴了呗。” “是不是你干的?” “我能干什么啊!”柳云眠嘟囔道,“他精得跟猴儿似的,我能干什么?” “我不管啊,你赶紧给我把人哄好了。”高氏道,“现在还没分出去过,我还能管着你。等你成亲搬出去,我,我眼不见,心不烦。” 真是的,看着女儿不惜福,她心里这个气啊! 柳云眠闷声道:“您又忘了,去外婆家的时候非要抓住我的手,说‘幸亏有你啊,眠眠’那会儿的样子了。” 高氏老脸通红,“你看,我现在说一句你顶两句,管不了了是不是?我能害你吗?我是怕你作过了,姑爷生气,最后是谁吃亏?” “我的亲娘嘞,您放心吧,陆辞不是对我生气。”柳云眠道,“他昨晚还好好的呢!今天肯定是在外面受了气,一会儿我好好开解开解他。” “昨晚真的挺好的?”高氏脸更红了。 但是事关女儿的幸福,不问不行。 “当然了。我还能骗您啊!”大大咧咧的柳云眠,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村里的土路了,而是直接上了高速! “那就好。” 高氏作为过来人,觉得男女之间,没有什么是滚一次床单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滚一次。 柳云眠要是知道自己亲娘这种豪迈的想法,一定直接给她跪下。 高氏道:“行,那我走了,你陪着姑爷睡个午觉。” 这话,她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柳云眠却道:“我不睡。那几个小的,跟马贼进了村一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吵闹,我得看着他们点。” 养孩子,是真不容易。 高氏一叠声地道:“不用你管,我去看着,你快陪姑爷去!” 柳云眠:“……” 第229章 陆辞:哄我 已经洗完澡,在床上正襟危坐,其实耳朵早已竖起来的陆辞:快来陪我,快来哄我! 没看到我不高兴吗? 岳母都看出来了,你还这么迟钝。 陆辞忍不住想,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这样,不是想让老人担心,而是想让柳云眠关心一下他。 他只恨自己不是观音奴,能够时不时嚎两嗓子,让柳云眠注意到自己。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需求有,但是不强烈。 可是今天不一样啊! 他被永嘉公主恶心到了,亟需被安慰。 而且,他那么坚决地拒绝了,虽然是他该做的,但是也暗戳戳地期待被表扬。 结果没想到,是岳母先领会到了自己的“表演”,陆辞简直哭笑不得。 柳云眠把亲娘送走后回来,见陆辞坐在床上,头发还在滴水,本来想说他弄湿了衣裳,结果想想他不痛快,就拿了条巾子递给他。 “头发还有水,你擦擦。” “我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胳膊有点抬不起来,你帮我一下?” 陆辞说这话,真的完全没过脑子。 所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忘了,柳云眠是个大夫呢! 果然,柳云眠上前道:“胳膊抬不起来了?哪条胳膊,我看看。” 陆辞默默地拿起巾子,活动了一下胳膊,“这会儿好多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柳云眠:“……” 你逗我玩呢! 你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逗我吧。 不过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陆辞这是……在撒娇? 柳云眠眼睛眨了几下,忍不住想,陆辞今天,在外面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忙上前抢过巾子,“不用,来,我帮你擦。有时候就是这样,可能一下子没活动好,胳膊疼也是有的。” 人家都受伤了,自己赶紧给个台阶,也是好兄弟了吧。 幸福来得太快,陆辞都愣了。 片刻后,他闭上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柳云眠帮他擦头发。 “眠眠,我今日很生气。” “嗯,看出来了。”柳云眠一边擦着他乌黑的头发一边自己心里想着—— 陆辞这头发可真好啊! 就是不知道,年纪大了,会不会脱发变成地中海。 丑拒! 时光啊,请善待这个帅哥的头发,好吗? 掉成地中海就太难看了。 啊! 柳云眠心里忽然灵光一现。 她兴奋起来了。 她见了好多个中年脱发的男人了,头发稀疏的女人也不少。 不少老人,头发稀疏得,都已经别不住簪子了。 她可以卖洗发水啊! 养发、护发、防脱发! 古代人人都留长发,虽然洗头频率不比现代高,但是用量大,一次顶五次! 发家致富,我来了。 果然啊,人还是得勤劳。 这不,给陆辞擦个头发,发家致富的路子就想到了? 早知道,就早点帮他擦了。 可怜陆辞,就听见柳云眠一句“我看出来了”,苦等下文而不得。 他不由回头看向柳云眠,然后就见到她脸上一片狂喜? 陆辞黑人问号脸:??? 他生气,她这么高兴? 你哪怕心里窃喜也行,这么明晃晃的,唯恐自己不被气死? “眠眠!”他忍不住抗议。 柳云眠这才从发财梦中回神,“哦哦哦,你说。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你先说来听听。” 他听她解(狡)释(辩)。 柳云眠把自己的想法飞快地说了。 陆辞听得意兴阑珊。 他对赚钱没什么兴趣,他也不缺钱。 虽然这个主意确实很好,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更重要一些,所以就敷衍地点点头:“好,很好,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缺钱出钱,缺人出人,有求必应。 所以,现在来听听他的小情绪,好吗? 柳云眠:好的。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高兴了,但是你不说,我也怕问了给你添堵。” 这确实是她真实想法。 前世遇到生气的事情,有时候好容易平静下来,如果被人问起,却又被勾起熊熊心火,更生气了。 “你要是现在说起来,能不生气,又想跟我说,我听着呢!” 柳云眠把擦湿的巾子扔到一边,又换了一条干的,继续替陆辞绞头发。 陆辞就把被永嘉公主拦住这件事情说了。 “……我和你说这些,是怕你对她掉以轻心。” 他暂时,还没想好,把永嘉公主推到谁身边。 李娇娇不要,太可恨。 “我会小心的。”柳云眠道,“因为我知道,对她而言,我就是她绝对的仇人了。” 横刀夺爱。 “你也不用生气,这不说明你受欢迎吗?”柳云眠笑着开玩笑。 从前见过的普信男,都是自己吹嘘着,被人喜欢。 可是陆辞,真被人喜欢的,反而恼怒。 “我不用她欢迎。”陆辞傲然道,“谁的喜欢,我都不稀罕。只要我喜欢的人,恰好喜欢我就够了。” 他看向柳云眠,眼中的的深情和温柔几乎满溢出来。 柳云眠几乎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目光,低头假装给他擦头发,避过了他的表白。 但是她想,她在这样温柔强势的攻势下,又能坚持多久? 或者说,其实她已经动心了,只是不敢,也不愿意细想而已。 她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 她没有和男人建立亲密关系的预期和准备,在感情上,她是完全的小白,所以会很紧张,很惶恐…… 她习惯了,不把自己确定的生活,建立在依靠任何人的基础上,包括家人、朋友和男人。 她自己,就可以足够幸福。 不能再想了。 心已经开始乱来。 而陆辞,也见好就收,并没有逼柳云眠。 他最有耐心。 余生还很长。 眠眠,我们来日方长。 柳云眠给陆辞绞完头发后,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做铃医?你不是要做不脱发的药水吗?” “都试试,都试试。”柳云眠兴致勃勃地道,“你有空吗?” 两手都要抓,说不定哪一个就能成功呢。 “我有。”陆辞道,“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让躺平,绝不坐着。 柳云眠:“好嘞!” 搬运工,我们走! 自己配药? 不,那太麻烦了。 她不生产洗发水,她只是空间的搬运工。 第230章 出师不利 但是问题就在于,她能从空间中买到的药用防脱洗发水,都是塑料包装的。 所以她得找陆辞帮忙,把洗发水换个包装。 换什么包装呢? 玻璃肯定不行。 在这里,玻璃极其贵重。 柳云眠之前也想过,用玻璃瓶换钱。 但是她能拿出来的玻璃瓶,在这里大概等同于“稀世珍宝”的级别? 她不敢。 并不是怕乱了时代,而是怕自己被人盯上。 她没办法解释由来。 而且这种暴发户一样得来的钱,她太不踏实了。 她还是想靠自己,走技术路线,踏踏实实赚钱的。 陆辞听了她的苦恼之后,给出了建议。 瓷瓶。 “那得找人定做一批吧。”柳云眠觉得热情被打击到了。 那得等多久啊! “不用。”陆辞道,“咱们府里正好有一批,我让人回去搬来就是。” “啊?你为什么囤瓷瓶?” “也没多少。”陆辞笑道,“姐姐喜欢瓷器,然后前两年她生辰的时候,我让人从瓷都送来一批。挑了看得上的送给姐姐,剩下的就在库房里,几十个总是有的。” “那行啊,够了。”柳云眠高兴地道。 她还得出去打开市场,几十瓶够用了。 于是,她像老鼠搬家一样,从空间里买了十瓶药用防脱洗发水出来。 先保守一些,买太多了,卖不出去,别砸在手里。 陆辞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消失、出现,把一批奇怪的盒子带出来,丝毫不避讳自己。 他叹为观止的同时,又觉得十分高兴。 他嘲笑自己傻。 他为什么还巴巴地等柳云眠关注自己? 柳云眠给他的信任,给过其他任何人吗? 没有。 就连柳家人,恐怕都不知道她的“神通”。 她独独,在自己面前不设防。 陆辞暗暗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好柳云眠。 与天争,与人斗,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她。 柳云眠:大哥,不要脑补太多。 主要同床共枕,我想瞒也瞒不住啊! 就她睡觉说梦话这毛病,还有什么能瞒住陆辞的? 不如自己坦白交代了。 柳云眠和陆辞,很快把洗发水分装好。 “是不是有点多了?” 十瓶洗发水,分装出来了十四个瓷瓶,都是敞着口,没有塞子。 柳云眠担心不能很快卖出去,影响药效。 看起来,还得做一批木塞子才行。 不过眼下就先不折腾了,看看效果。 陆辞道:“咱们自己也可以留着用,家里这么多人呢!” “对,也是。” “明日我有点事情要出门,我尽快赶回来。”陆辞又道,“你等等我。” “我等你干什么?”柳云眠一脸莫名其妙。 “我陪着你啊!” “你陪着我?”柳云眠打趣道,“那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得病了。” 陆辞:“……” “行了。”柳云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咱们俩呀,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是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什么需要对方帮忙,尽管开口别客气。” 但是陪来陪去这种浪费时间,影响效率的事情就别做了。 陆辞心里叹气。 这个傻姑娘,什么时候才能开窍,解一点儿风情呢? 然而他偏偏,就喜欢她这样子。 第二天,柳云眠出门碰运气。 陆辞虽然没跟着,但是一点儿不影响她的“排场”。 观音奴、铁蛋、阿宽,还有帮忙拿着药箱的小白都跟着出了门。 柳云眠前呼后拥,简直像皇帝出游一样。 胖丫原本也得跟着,被柳云眠坚决拒绝。 ——这个队伍,够庞大了。 估计人家有点小毛病,都不敢开口请她进门。 就是一人给一杯茶水,都得准备那么多水! 观音奴别提多亢奋,带着铁蛋和阿宽吵吵闹闹。 没有生意? 没事,几个小的到处喊。 “华佗再世,神医来了!” “神药洗头,返老还童!” 好家伙,可真敢吹牛。 柳云眠嫌他们聒噪,但是又不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算了,就这样吧。 第一天,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 事实上,也不算挂零。 在回去的路上,老天爷给柳云眠开了一扇小窗。 一群坐在银杏树下,扇着蒲扇乘凉的老太太,或许见柳云眠是个女铃医,就招呼她过去。 这个说自己腿疼,那个说自己腰疼…… 柳云眠坐在别人给她让的小杌子上,挨个给众人看了一遍。 几个老太太听得都连连点头。 可是,也都没有出诊费的。 柳云眠试探着问了一句,结果几个人立刻就结成了同盟。 “我们只是看你太累,让你歇歇脚。” “就是,这不是随便聊聊,怎么还收钱?” “我们又没让你开方子。” 柳云眠:“……算了。” 她和一群老太太讲道理,怕她们往地上一躺,赖上自己。 为了那么几个子,犯不着让自己生气。 走街串巷得到的这些客户,质量好像有点不高,素质有待加强。 柳云眠出师未捷。 第一天,卒。 哦不,还有一口气。 她还有洗发水啊! 洗发水成本就不低,她买一瓶都是四五十元。 然后最重要的是,又配上陆辞这价值好几两一个的瓷瓶,不卖个五两银子一瓶,真的血亏。 目标客户,显然就不是这些几个子都舍不得出的老太太了。 “小白,你带着观音奴他们先回去。”柳云眠叮嘱道。 几个孩子都不想回去,问柳云眠要去哪里,是不是去卖药水。 柳云眠却笑道:“我不是去卖药水,而是去送药水。” “啊?”小白惊讶地问,“姐姐要送给谁?你不是说,五两银子一瓶吗?这么贵,怎么舍得送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这东西,得让人尝试。 先尝试过,才知道自己这个,物有所值。 除了药用成分之外,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历久弥香。 总之,值! “不用管我,我有主意,你们就别跟着我了。” 想把东西卖个尊贵的vip客户,带着孩子上班可就不行了。 第231章 免费赠送 柳云眠带着药水去了镇南王府。 虽然他们和王府走得很近,但是今日主要目的是为了展示洗发水。 几个熊孩子来了之后一闹腾,就跑题了。 柳云眠去拜见了老王妃,府里几位夫人都在。 卫夫人听说她来了,也很快来到老王妃屋里,进门就道:“我说今天一大早,喜鹊在枝头叫喳喳,原来是咱们要做新娘的眠眠来了。” 老王妃笑骂道:“你个猴儿,该打嘴。眠眠脸皮薄,你还说她。” 柳云眠低下了头。 她脸皮,其实挺厚的。 但是不低头配合一下,好像不给老王妃面子一样。 卫夫人笑道:“她脸皮薄?我怎么没看出来,看过来让我摸摸。” 柳云眠到底被她摸了一把脸。 “哎哟,又滑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别说侯爷喜欢,我都喜欢。” 老王妃骂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还是个做嫂子的呢!” “这屋里,也没有其他妹妹。”卫夫人笑倒在柳云眠肩头,“这个妹妹,已经嫁人了。” 柳云眠继续假装害羞。 假装害羞,对于她来说,就是无往而不利的大杀器。 说了一会儿话,柳云眠把准备好的洗发水拿出来,分给众人。 她先卖了个关子,没说是什么。 老王妃拿到手里,欣赏了一下瓶子,然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卫夫人凑趣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眠眠给老王妃送来了琼浆玉露孝顺她老人家,咱们也跟着沾沾光?我也闻闻,还喷香呢!且让我先尝尝,都别跟我抢——” 柳云眠哭笑不得,忙拦住她:“这个,可不是喝的。” “那是干什么的?”众人眼中都有探究之色。 “洗头发的。”柳云眠道。 众人纷纷点头。 虽然她们都没说什么,但是柳云眠分明已经感觉到了她们的情绪。 ——就这? 洗头发的有什么特别的? 她们平时用来洗头发的皂角,也加了香料呢! 柳云眠笑着给众人解释了这是药用洗发水,有防脱的功效云云。 众人听得都很给面子地点头。 老王妃笑道:“那今天晌午,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就要拿来试试。” “哎呀,您让我先试试。”卫夫人笑闹道,“我给您试药。” “我看你是想先占便宜还差不多。” 众人都很捧场地一起说笑。 柳云眠婉拒了老王妃留她吃饭,带着空篮子回了家。 小白在门口带着几个孩子玩,见她篮子空空,不由惊喜道:“眠眠姐,你真的卖出去了!你好厉害!” 柳云眠:“呃……还行吧。饿了,吃饭吃饭。” 吃过饭,柳云眠把几个熊孩子撵回屋里去午睡。 可是等她和胖丫一起收拾了碗筷,再去看的时候,发现几个又不见了。 这大中午,太阳毒辣得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他们几个,可真不嫌热。 安全倒是不用担心,翠微尽心尽力。 蜜蜜拉了拉柳云眠的袖子,轻声道:“小姑姑,他们去河边摸鱼去了,没事的。” 柳云眠一向喜欢蜜蜜乖巧,又心疼她的懂事。 刚才她在洗碗,蜜蜜就一直在旁边帮忙。 “你怎么不去?”柳云眠笑道,“你若是想去,就一起去玩。只是记着,咱们可不像那几个泥猴子,晒得浑身黢黑。一定得戴上帽子去——” “小姑姑,我不去。”蜜蜜摇头,“我不喜欢那些。” “那就快回屋睡觉去。”柳云眠笑着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咱们蜜蜜,快长成大姑娘了。” 蜜蜜笑了笑,有几分羞涩。 她还没走,只仰头看着柳云眠。 “怎么了?”柳云眠笑眯眯地问,“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不好意思告诉你娘,告诉小姑姑。” 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想多疼她一些。 蜜蜜又对她笑笑,“没事,小姑姑,我没事。” 柳云眠觉得有几分古怪。 但是蜜蜜已经转身走了。 这孩子,跟她打什么哑谜呢? “蜜蜜,你等等——” 可是蜜蜜已经跑出去了,没听到她的呼唤声。 柳云眠摇摇头,提步往自己房间而去,心里想着,抽机会问问眠眠,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吃过饭,陆辞还没回来。 不过他已经让人提前回来告诉了,让柳家人不用等他吃饭。 要不,高氏能一直等到他回来才开饭。 柳云眠在给观音奴几个讲故事。 他们几个坐在小杌子上,托腮排排坐,专注地仰头听柳云眠说话。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柳云眠都口干舌燥了,可是观音奴就是说没听够。 阿宽倒是一向很小心谨慎,并不敢说什么。 可是铁蛋就是观音奴的拥趸,也跟着嚷嚷起来:“还要听,还要听。” “你再喊一句试试。” 正头疼的柳云眠听见这话,顿时精神了,抬头对着走进来的人笑道:“嫂子,你怎么来了?” 铁蛋就怕亲娘,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张氏指着他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屋睡觉。你小姑姑一天天不累吗?这么大的孩子,一点儿不知道体谅人。” 柳云眠忙道:“我累什么?嫂子怀着孩子,天天家里铺子里的,才是真的辛苦。” “我就是干活的命,你不让我干活,那我得生病。”张氏笑道,又撵几个小的,“走走走,都去睡觉去。” 翠微忙带着他们几个出去。 张氏在柳云眠旁边坐下,拿起她的扇子摇了两下,“这天,热得人都睡不着。” 柳云眠看出她有话要说,便主动开口道:“嫂子,你不是有事找我?” 张氏被戳穿心事,尴尬地笑道:“你看我,就是个直肠子,什么都写在脸上。” “嫂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柳云眠笑道,“你都累了一天了,有什么事就直说,然后早点回去休息。” 张氏真的是非常能吃苦。 早出晚归,家里家外,一刻都不闲着。 她月份大了,都劝她不要去铺子里。 可是她不去,不放心;去了不干活,还着急。 总之,非常勤劳。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氏道,“其实是蜜蜜的事情,我想来问问你。要是你觉得行呢,那最好;要是你觉得不行,那也千万别为难,只当我没说哈。” 第232章 蜜蜜的秘密 “嫂子,咱们姑嫂说话,真不用这样。”柳云眠无奈笑道。 她起身给张氏倒了一杯白水,又给她加了一点点冰块进去。 张氏见到冰块眼睛都瞪大了。 这盛夏,竟然还有冰? “这是傍晚郡王妃让人送来的几盆冰,我知道你怀孕怕热,送了一盆去你屋里。你该是刚回来,没仔细看——”柳云眠笑着解释道。 怀孕的时候,特别怕热,而且很多人会觉得内火很旺。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吃很凉的东西。 所以柳云眠就往水里加了一点点冰,让水稍微冰凉一些。 “给我做什么?”张氏道,“一会儿我让蜜蜜给你送回来,别糟践了那么贵的东西。” “你怀着孩子,就是咱们家最金贵的。”柳云眠又拿来装点心的攒盒打开,让她吃点心。 张氏忙推辞,说是吃过饭,不饿。 柳云眠捡了块海棠酥给她,她放在帕子上,也舍不得吃。 “嫂子,我知道你过惯了苦日子。但是现在家里,不缺这点吃食。”柳云眠笑道,“吃完了,咱们再买就是。而且你也不能总把好吃的留给孩子。你也吃,我们大家都吃。” 张氏听她这么说,这才狠狠心咬了一口海棠酥。 吃着点心,她和柳云眠道:“小孩子吧,你看着没心没肺,但有时候这心思,也挺重的。” 柳云眠忽然想起来中午时候,蜜蜜在自己面前的欲言又止。 “嫂子,你是说蜜蜜?” “可不是,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心思还挺重。”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蜜蜜是早慧,又懂事,好着呢。” “我也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一根筋。之前的时候,你可能有一次逗她,让她跟你学医,你肯定都不记得了……” 柳云眠想了想,“好像是说过。怎么,她想学?” “想。”张氏道,“也不知道能学个什么样,但是就一直念念不忘。你这么多事情,怎么能记住随口提的一句?你说她惦记着吧,也不跟你说。你平时对她那么好,要什么不给她?” 柳云眠惊讶万分:“蜜蜜,那么想学医?” “想,想疯了。真不知道她能学个什么出来,但是就像着了魔似的,总惦记着。” “我……我都没看出来。”柳云眠觉得有些愧疚。 她一直觉得张氏重男轻女,忽视了蜜蜜,所以有意多关注她。 但是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她自己也被吵吵闹闹的几个孩子牵扯了精力,多少忽视了蜜蜜。 竟然连她想要学医的强烈念头,都没看出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之前蜜蜜确实表现出来过兴趣,可是柳云眠没放到心上,后来蜜蜜也没再提。 是不是,蜜蜜以为自己不愿意,所以才不敢提? 这个让人心疼的傻孩子。 “哎,”张氏忙道,“她学也学不出来什么。只是她做梦都惦记着,我看快走火入魔了,就厚着脸皮来求你。你有空的时候,就指点指点她,我估计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也就淡了。” “不。”柳云眠道,“她不会的,蜜蜜是个有长性的孩子。” 关键是,蜜蜜有决心。 她一定能学好。 虽然柳云眠买药的时候依赖于空间,可是她医术确实也不错。 既然蜜蜜想学医,她就好好教。 “嫂子,你放心吧,我教她。那是我亲侄女,我不会藏着掖着的。” “哎,好好好,眠眠,辛苦你了。”张氏喜笑颜开,十分感激,“我就说,你肯定会同意。你大哥还不让我来找你……” “大哥他真是……”柳云眠道,“以后不听他的。” 柳明仁这个人,就怕给其他人添麻烦,哪怕是亲兄妹。 “不听他的,我回去和蜜蜜说一声哈……我来之前,都没敢跟她提,怕你为难,怕她失望。” 柳云眠却道:“嫂子,既然你之前没提,那现在也别提,只当没这件事情。回头我主动跟她说,要教她就行。” 蜜蜜心思重,如果让她知道,这是“讨来”的机会,估计又会有心理负担。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张氏连声道。 正巧这时,陆辞回来了,张氏就离开了。 “今日怎么又这么晚?”柳云眠打了个哈欠道。 “去找人了。” “找谁?” “凤夕。” “啊?抓到她了?”柳云眠兴致勃勃地问道。 她对凤夕,实在是很感兴趣。 “发现了她,但是又让她跑了。” “你见到了她没有?”柳云眠问陆辞。 陆辞点点头:“见过了。” “长得好看吗?是不是倾国倾城那种?” 陆辞想起那张只瞥了一眼的脸,和“倾国倾城”,不能说相去甚远,只能说,毫无关系。 “像个男人。”他顿了半晌后道。 柳云眠:“???” 她过了片刻后试探着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陆辞毫不犹豫地道:“不像!” 一个女人,怎么会像他? 而且是一张面色蜡黄,病病恹恹,放在人堆里,根本没有任何闪光点的女人,怎么会和他像? 等等。 陆辞眯起眼睛看向柳云眠:“眠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云眠:“呃……没什么意思。” 也就是觉得李娇娇那个疯子,对陆辞爱而不得,转而找了个替身呗。 替身文学了解吗? 哦,不了解,那就算了。 陆辞却好像已经想到了,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在心里编排我和李娇娇!” 他性别男,爱好女! 李娇娇性别男,爱好爱谁谁,总之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柳云眠有些心虚,嘴上却道:“我没有啊!你别乱说,你没有证据。” 陆辞:“你今晚最好别睡觉!” 柳云眠:“怎么,你还想霸王硬上弓?” 小样,他们俩,到底谁能压得住谁啊! 陆辞对她的力量,还是一无所知。 陆辞瞬时脸红,“我说的,明明是你说梦话!” 柳云眠:“哦。” 完了完了,是她不纯洁了。 气氛很尴尬,现在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但是心里慌得一批,她面上却没露出来分毫,生硬地转换话题。 “不是抓人么?见到了人,怎么还没抓住?” 这不符合陆辞的人设! 光 第233章 京城时尚先锋 陆辞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柳云眠脸上的笑意也僵住。 怎么,这个是不能说的吗? 难道陆辞没抓住人,内心受到了打击? 不,那太小看陆辞了,他不是那种人。 “眠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柳云眠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顿了顿,她茫然点头:“我知道,我缺心眼,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事陆辞提醒过她了。 不要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好人…… “不是这件事情。”陆辞道,“我想和你说的是,凤夕太危险了。” “嗯?”柳云眠感到意外。 陆辞和凤夕,今日算是初初交手吧。 然后他就得出了凤夕很厉害的结论,可是他和李娇娇打了这么多年,对后者都不屑一顾。 这么算下来,凤夕确实比李娇娇厉害多了? 怪不得李娇娇追人家八千里路,都追不上。 “我今日没抓到她,却暴露了想抓她的意图,怕是已经被她记恨上了。”陆辞道,“我自己倒是不怕她,但是你和姐姐、观音奴、家里这边,我怕受到她的报复。” 他不能时时陪在所有人的身边。 柳云眠道:“那不怕,我又不是泥捏的!” 陆辞却反复要她小心,直到柳云眠答应,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回头,再给你找两个人来。”陆辞道。 “不用不用,”柳云眠忙拒绝,“我不喜欢放那么多人。” “这次听我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 安排个不合适的人,还不如不安排。 宁缺毋滥。 柳云眠点点头。 陆辞说完这件事情,又问她白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柳云眠有些郁闷地把自己做铃医,结果遭遇那群极品老太太的事情说了。 陆辞听得哭笑不得。 谁要是欺负柳云眠,他肯定得帮她。 但是对手是这样一群老婆子,就…… “罢了,你不和她们这群粗鄙的人计较。” “只能这么想了,犯不着自己生气。”柳云眠道,“对了,还有蜜蜜,蜜蜜想跟我学医。” “那挺好的。”陆辞客观地道,“她是个沉稳的性子,又认真,既然主动想学,那肯定能学好。” “我也这么想的。” 她只是有些内疚,没有更早看出蜜蜜的心思。 以后对这个内秀的孩子,可能要更多关注她一下。 柳云眠又把送洗发水的事情絮絮叨叨说了。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在炕上躺下要睡觉了。 因为做铃医出师不利,所以柳云眠把卖洗发水这件事情的期望值也调低。 “你可以,给姐姐送去一些。”黑暗中,陆辞出声建议道。 “啊,对啊!”柳云眠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 萧姮身份高,也十分会打扮。 最重要的是,离郡王对她足够宠爱,只恨不得把整个郡王府都败光花在她身上。 所以萧姮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京城中的布庄、首饰铺子,都知道来了最好的东西,一定要往离郡王府送。 柳云眠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觉得,疯批王爷的爱,有点香啊! 只是,离郡王的俸禄也有限,就算有产业,那也不是金山银山,经得起这么败家吗? 后来,她忽然想明白了。 别人都是三妻四妾,儿女一长串,每个人都得配十几个人伺候……想想这个开销,大到可怕。 离郡王府花钱的有谁? 在花钱这件事情上,男人可以忽略不计,女人和孩子是最主要的消费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离郡王不算,观音奴还是陆辞养着,那郡王府花钱的,不就萧姮一个? 有钱不给她烧给谁烧? 总之,京城里大概没有女人不羡慕萧姮。 萧姮眼光也很好,穿戴都能引领京城“时尚”,被人竞相模仿。 如果萧姮用了她的洗发水,那肯定会有市场的。 不过…… 柳云眠之所以先想到镇南王府,因为和卫夫人比较熟悉。 和萧姮……虽然萧姮对她很不错,但是柳云眠总是不好意思去攀附。 或许陆辞也知道她对萧姮有顾忌,无法亲近,并没有一味勉强她,而是道:“我和你一道去,我跟姐姐说。” 他想的是,总要多相处,才能增进了解。 柳云眠和姐姐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却是姐姐和观音奴的恩人。 有这层恩情在,加上自己的关系,一定能处好的。 陆辞不让柳云眠再去做铃医,因为不安全。 凤夕就是这颗随时都能爆炸的炸弹。 但是他并不就强硬要求,而是细细地跟柳云眠解释为什么这样。 反正很快也成亲了,医馆那边也能接手,不必急于一时。 柳云眠觉得陆辞说的很有道理,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陆辞早早就从外面回来,然后带着柳云眠一起去给萧姮送洗发水。 萧姮知道他们的来意后,即使还没试,就已经把这洗发水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主要是,连带着把柳云眠也给好好夸了一顿。 柳云眠:过奖,真的过奖了。 萧姮肚子已经很大,算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 柳云眠帮她摸了摸胎位,笑道:“郡王妃放心,一切都很好。” “还郡王妃呢!”萧姮娇嗔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提前喊我一声‘姐姐’,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 她最近气色养得很好,肌肤白里透红,又因为怀孕养胎的缘故,身材圆润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都福气满满。 柳云眠低头假装害羞。 陆辞笑道:“姐姐,眠眠脸皮薄,你就别为难她了。” “好好好,这就心疼上了。”萧姮掩唇而笑。 柳云眠主动跟她说起观音奴的近况。 “……开始读书了,但是总贪玩。” “他这年纪,贪玩是正常的。”萧姮笑道。 她似乎对于儿子不和她亲近的事情很接受,心平气和。 “阿衍小时候也是这样。他偷懒,每每被爹抓个现形,要挨板子的时候,就差人去找娘和我替他求情……” 谈及小时候家里的幸福,萧姮眼中带着深深的怀念。 陆辞也是一样。 柳云眠忍不住想,果然是被爱的孩子,才会如此积极向上,百折不挠。 第234章 疯批郡王爷 陆辞现在还没有追究挖他父母坟地这件事情,不代表他忘记了。 现在暗潮涌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报这个仇。 不过,柳云眠也偏向观音奴,自然也会帮他说话。 “虽说贪玩,但是也聪明。他身边那个阿宽,大几岁,吃过苦,所以很好学。” “就是那个杂耍的小子?”萧姮问。 她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观音奴,但是并不上前。 因为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是她现在突发奇想要弥补,别人就得配合她。 而且那样的刻意,她觉得很别扭。 萧姮想,她倘若要观音奴对自己改观,那只能持之以恒地对他好。 日久见人心,他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眼下既然在舅舅和舅母那里觉得开心快乐,那就让他留在那里。 她自然会还弟弟和弟妹的人情。 这是她为人父母该做的。 柳云眠听萧姮对观音奴身边的人也了如指掌,便知道她也在关心着观音奴,心里自然也替观音奴感到高兴。 ——谁又会嫌弃关爱自己的长辈少呢? 尤其,这还是亲生母亲。 柳云眠笑着应道,“是。阿宽年龄大些学得快,也很好学,所以成绩很好,经常被先生夸赞。观音奴要强,不甘落后,所以也开始努力。这样下来,读得竟然很不错。” 这是实话。 非但观音奴,就连铁蛋都跟着学了不少。 张氏已经开始做梦,扒拉着手指说,一辈出一个状元。 柳厚中了,接下来是柳明义,然后再是铁蛋。 一门三状元,多牛啊。 柳云眠听得忍俊不禁。 她爹这个状元注水了,二哥读书没多长时间,铁蛋更不用说了,这么小,能看出什么? 还一门三状元,以为唱戏呢! 萧姮笑着点点头:“眠眠你照顾他教导他,我很放心。我想,读书好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要先学会做人,做个好人,不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可以了。” “您说得对。”柳云眠十分赞同。 说着话,陆辞开口问萧姮:“姐夫呢?怎么不见他?” 离郡王现在没有领什么差事,每天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大事就是陪媳妇了。 今日竟然不在府里,也是奇怪。 “被皇上召到宫中去了,不知道所为何事。”萧姮淡淡道。 她也是不慕权势的人。 在东宫的时候见识过太多明里暗里的厮杀,萧姮过够了那样的日子。 现在和离郡王两个人,夫妻恩爱,花前月下,她十分满意这样的日子。 但是她很清醒,这都是暂时的。 有时候,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退出的。 离郡王乃是皇上的嫡长子。 他什么都不用做,单单这个出身,就能让他拥有很多拥趸了。 他现在被废,多少朝中大臣,尤其那些御史,还念念不忘,要皇上重新册封他为太子。 这样的身份,离郡王自己说一句,“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老子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信? 谁信谁是傻子。 但是偏偏,离郡王可能真这么想过。 然而无论如何,萧姮也好,陆辞也好,他们都很清醒,离郡王只是暂时离场罢了。 他早晚,都得重新回到战场厮杀。 离郡王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不会向人投诚,不会忍辱屈膝。 这些事情,在场的人,也就柳云眠因为接触这些太少,所以完全不懂。 陆辞若有所思。 皇上已经冷落离郡王这么久,忽然提溜他做什么? 萧姮留两个人吃饭。 陆辞看看柳云眠,见她没有反对,就答应下来。 然而刚坐下,菜还没上,外面的人就喊,说是离郡王回府了。 众人都起身行礼。 离郡王匆匆进来,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他脸上都是汗。 进来后,他先过来扶着萧姮,问她道:“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有没有难受?” 柳云眠:我们是会隐身的吗? 这下也不用吃什么饭了,狗粮都吃饱了。 萧姮娇嗔道:“没事。阿衍他们还在呢……” 柳云眠:就是就是,注意影响啊! 离郡王扶着萧姮坐下,道:“我就是听说他们俩来了,才赶回来的。” 柳云眠:她这么重要? 是回来招待他们? “阿衍。”离郡王直接对着陆辞说话。 “姐夫,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陆辞对这个姐夫很尊重。 ——姐夫只要对姐姐好,其他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这就是陆辞的原则。 谁对他爱的人好,他就对谁好。 情敌除外。 “你姐姐肚子一日大过一日,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说话间,离郡王瞥了柳云眠一眼。 陆辞还没说话,萧姮先反对了。 “郡王,您说什么呢!眠眠是我弟媳……” 不是什么丫鬟。 “是你的弟媳,所以才该照顾你。”离郡王理直气壮地道。 “哪儿有这样的规矩?”萧姮哭笑不得,忙对柳云眠解释,“眠眠,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离郡王这般,可真是害惨了她。 柳云眠会怎么想啊! 谁家男人会管这些事情? 谁听到离郡王开这个口,都会觉得是自己的要求。 柳云眠:放心,我懂,您这个疯批相公,和别人不一样。 陆辞道:“都是一家人,姐姐不用这般见外解释,眠眠不会多想。只是我们婚期将近,眠眠也忙。以后隔三差五,我带她来给姐姐请安吧。” 萧姮忙瞪了离郡王一眼,又道,“不用,你们忙,十天八天,过来陪我吃顿饭就行。” 离郡王这才没说什么。 “行了,你们吃吧,我走了。”离郡王又道。 柳云眠在脑海中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她想,她这脑子,可能永远跟不上疯批王爷的节奏。 萧姮天天和这样的人过日子,也挺累心啊。 还是陆辞好! 真的就怕比较,一比较起来,柳云眠觉得陆辞真是人间理想。 “您要去哪里?”萧姮起身问道。 “我还要进宫。”离郡王道,“父皇还没召见我。” 屋里其他人:“……” 还没召见,是皇上为了晾一晾他? 结果这人,直接自己打道回府,溜达一圈,然后继续回去等? 第235章 陆辞的身世 如果陆辞真是人间理想,那离郡王就是人间奇葩。 萧姮也被离郡王的话吓了一大跳,“郡王,皇上没召见您,您怎么就回来了?” “听说阿衍带着他媳妇来了,想起这件事,就回来说一声,免得你不好意思开口。”离郡王道。 他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幼稚的炫耀,好像在说,你看,我猜对了吧。 柳云眠: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这个恋爱脑! 如果他们现在的行为是站队,那还是提前把自己噶了吧。 靠不住! 她如果是萧姮,真能给离郡王一拖鞋,让他冷静冷静。 萧姮却没有。 她笑着嗔怪道:“都是一家人,我需要的时候,眠眠还能不帮忙吗?家里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您去跟皇上请个罪,不管皇上提没提您中途回来的事情。皇上是通情达理的,奈何总有小人作祟,拿我做筏子,我是不愿意再背负恶名了。” 柳云眠眼睁睁地看着离郡王的脸色从不屑变成疼惜,从固执变成妥协。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给父皇服软。你怀着孩子,心思别那么重,我现在,还有什么可以丢的?” “我,观音奴,还有肚子里这个,都依靠着您。您若是不好,我们怎么能好?就当是为了我们……” “好好好,你别哭,我走了。阿衍,好好陪你姐姐,我回来你再走。” 说完,不等陆辞回答,离郡王就匆匆离开。 柳云眠看看萧姮。 萧姮对她眨眨眼,甚至有几分俏皮。 柳云眠:所以,眼泪这东西,是离郡王单人可见的? 妈呀,萧姮也太会了吧。 萧姮明明是大女主,在大厦将倾之际,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年幼的弟弟扛起了一片天。 而且,她自己也收获了爱情。 柳云眠下意识地认为,她会是那种霸气侧漏,指点江山的人,至少也是之前呈现出来的高冷人设。 在自己面前,那是为了弟弟,得和蔼可亲一些。 万万没想到,人家刚柔并济,对男人的时候,姿态如此柔弱。 崇拜了,但是学不会。 萧姮招呼柳云眠吃饭,“饿了吧,快吃饭,阿衍和我说了你的口味,但是家里的厨子,做得不知道如何。” 柳云眠笑着道谢,“让您费心了,我不挑食的。” 她刚才觉得萧姮很厉害之后,对这话也就仔细思忖了一下。 ——看这说话的艺术。 第一,我弟弟主动提了你的口味,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第二,我弟弟提了之后,我立刻吩咐人去按照你的口味做饭,我对你也是上心的。 我们全家都很重视你。 这就是让人舒服的说话技巧吗? 学习了。 没想到,陆辞却拆台道:“你是不挑食,你也就不吃十几样东西而已。” 柳云眠:“……” 萧姮笑骂道:“姑娘家,矜贵些又怎么了?我小时候挑食,有一阵只吃米饭泡水,祖母气得直骂我……” 陆辞:“没什么,惯着就行。” 柳云眠:原来,你们萧家这种会说话,是骨子里带的遗传基因吧。 不过刚才萧姮提到了祖母,让她有些晃神。 萧家,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古代生孩子动辄四五个,七八个,十几个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陆辞和萧姮的父母,总不能都是家里的独苗吧。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其实应该还有其他亲戚的。 可是不管是萧姮还是陆辞,对此都从不提起,也是奇怪。 不过转念再想,当时萧家的处境,即使不是墙倒众人推,亲戚也会躲得远远的。 虽然说自保没错,但是想让萧姮和陆辞再对那些亲戚生出什么亲近之心,也是不可能。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 吃过饭,萧姮午休,陆辞就带着柳云眠在园子里散步。 园子里花团锦簇,争奇斗艳,更有曲径假山,流水潺潺,处处是景。 只是日头太晒,陆辞便把柳云眠带到水榭里。 水榭里凉风习习,柳云眠靠在栏杆前坐着,接过丫鬟呈上来的鱼食喂锦鲤。 锦鲤被养得又大又肥,红的黄的白的黑的,簇拥而上,挤在一起,张着嘴等着被投喂。 “陆辞,”柳云眠问,“我好奇问你一件事情,你要是不想说也别勉强。” “你问。” “你家,没有亲戚吗?” 陆辞没有立刻回答。 柳云眠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着回头成亲的时候,不是得认亲吗?我脑子也不好用,别张冠李戴……” “没有。”陆辞挨着她坐下,从盘子里抓了一点鱼食,长臂把她拢在怀中,把指尖的鱼食一点点弹到水里。 柳云眠:哎,干啥呢!好好说话,趁机搂搂抱抱几个意思? “没有什么还来往的亲戚了。”陆辞道,“祖父祖母去世之后,我爹是幼子,都嫌他是拖累,所以他就八岁就自己离开村里,到了京城。” 陆辞的父亲名叫萧楼,后来进京之后有了一番奇遇,才功成名就,娶了萧夫人。 萧夫人出身太原王氏,身份尊贵。 本来这桩婚事是不可能的,就算萧楼当时有了些建树,最多也就是配王氏的庶女。 然而萧夫人,乃是王氏大房唯一的嫡出之女。 萧楼在她某次出游遇险后出手相救,然后就赢得了美人心。 萧夫人为了嫁给萧楼,自除身份。 柳云眠不太明白这个操作。 陆辞给她解释道:“就是王氏大房的女儿病逝了。” “啊?” 柳云眠这下明白了。 萧夫人诈死,成了黑户,另外编造了身份,嫁给萧楼。 这……真的是为了爱情孤注一掷了。 从一双儿女来看,她没有被爱情辜负。 可是命途多舛,红颜薄命,也是令人唏嘘。 柳云眠理解了为什么萧姮姐弟俩没有亲戚来往了。 一方是亲情凉薄,懒得来往;另一方则是亏欠,也高攀不起人家,所以也不会来往。 到后来萧楼出事之后,王家更不会和他们来往。 “那后来,你成为侯爷,郡王妃成为太子良娣的时候,王家也没有示好吗?”柳云眠好奇地问。 这不科学吧。 第236章 没有亲戚,更没有极品 陆辞笑了。 “王家百年之内,出过七个皇后。即使是现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和高贵妃的德妃,也是出身王家。” 他后来有了战功封了侯,姐姐也成为太子良娣,王家确实可能高看他们一眼。 但是,也仅此而已。 他们,还不到让王家主动示好的程度。 尤其当时,因为离郡王对姐姐的迷恋,在世人看来是离经叛道,很多人当时已经不看好他。 后来,他从太子被幽禁,又变成了离郡王;而自己也被夺了爵,王家更看不上他们。 柳云眠:王家牛批。 人家姐弟都混成了人上人,你们还看不起? “我对王家,没有抱怨。”陆辞道,“尤其是在家里,看了蜜蜜之后……即使她不是我的女儿,只是家里的孩子,想到日后有人要把她拐走,我也是无法原谅的。” 而且公道来说,王家事后并没有追杀母亲,让母亲“体面”,这已经算很宽容。 要知道,很多世家大族,对于这种事情的容忍度为零。 他们可以杀死自家姑娘,但是绝不允许家族颜面扫地。 说不定,还有人在背后,为母亲的行为,承担了什么。 “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教我们姐弟俩,一定要尊重外家。” 即使,那是一次都没见过的外家。 记忆中,每年过年该回娘家的时候,母亲那天心情都不好,有时候甚至会暗暗垂泪。 对于母亲来说,选择了心爱的男人,没有被辜负,相公体贴,儿女双全,生活幸福。 但是想起娘家,她永远都感到遗憾和抱歉。 后来,那一天,父亲就会带着全家去城外的庄子住,好像也在走亲戚一样。 “王家子孙在朝中为官的众多,”陆辞继续道,“我和他们,并没有刻意交好,也没有攀交情,和其他人一样,大都淡淡的。” “那就很好了。”柳云眠公道地说,“你们都是君子。” 至于陆辞父亲这边的亲戚,多年没有来往,已经彻底断了。 所以柳云眠总结下来就是,真没有亲戚啊! 亲戚都没有,极品亲戚就更不可能有了。 就一个字—— 爽! 四个字—— 爽到飞起! 陆辞却有些歉疚地道:“家里人口单薄,没有什么走动的亲戚……” “那才好呢!”柳云眠道,“亲戚嘛,我娘家又不缺。我还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呢!逢年过节,收礼送礼都要把人累死。” 陆辞:“……” 果然是你。 永远不走寻常路。 “那韩夫人,是当年你娘从王家带出来的?” “嗯。”陆辞点点头,“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姨母。她在最难的时候,对我娘不离不弃。后来,我娘牵线,把她嫁给了韩大人。” “然后她一直很幸福。” “也谈不上,韩大哥的病,一直都是她的心病,还好有你。” 说了一会儿话,府里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是离郡王回来了。 柳云眠就跟着陆辞,又回到萧姮的院子。 不过萧姮午休还没醒,所以院子里的人,行动做事,都是蹑手蹑脚。 离郡王在书房里见了他们,说话声音也是有意放轻。 他和陆辞说正事,柳云眠在一旁坐着低头数自己裙子上的蝴蝶。 “姐夫,皇上今日召见您进宫,所为何事?”陆辞开门见山地问道。 “父皇见不得我闲着,让我去接管吏部。”离郡王漫不经心地道。 吏部? 柳云眠听见这两个字,心思微动。 吏部,那是管朝中官员的。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还在盛年,不是最忌惮儿子们夺权吗? 可是吏部这么重要的位置,最容易交好朝中官员。 皇上现在又不怕这个亲生儿子结党营私了? 有问题,感觉里面大有问题。 柳云眠这个政治小白,都能感觉出来。 但是再看陆辞和离郡王,两人面色都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情不值一提。 “那恭喜姐夫。”陆辞道。 离郡王自恢复自由身以后,一直是个富贵闲人。 没想到,离郡王却不耐烦地道:“烦死了。” 柳云眠:“???” 这真是不把她当外人啊。 谁敢说皇上烦死了? 这个熊孩子,被亲爹捶,可真不冤啊! “怎么就不能等到你姐姐顺利生产,坐完月子之后?”离郡王道。 陆辞道:“姐夫只是掌管吏部,也不用天天去点卯,不会太累。” “我十天去一次都嫌烦。” 柳云眠:你咋不上天! 十天上一天班都不愿意,社畜听了要流泪。 “姐夫稍作忍耐。” “嗯。”离郡王很快道,“不说这些,烦。让你媳妇,好好照看你姐姐。这一胎,你姐姐不能出什么差错。” “姐夫放心,内子定当尽心尽力。” 柳云眠:哦,知道了。 她今天来郡王府是为了干什么来着? 下次不想来了,和疯批在一起,她怕被传染。 哦,不,她是来请萧姮给她的洗发水做免费代言人的。 下次还得来。 赚钱更重要。 柳云眠没想到,萧姮这个代言人,虽然分文不取,但是非常尽心尽力。 过了三天,她就让人来传话,说让柳云眠送一批洗发水过去。 来传话的翠红笑道:“郡王妃说,她只跟几个人说了,所以先少来点。” 柳云眠心说,有毛不算秃。 万事开口难,只要开了头,不怕没有回头客。 “行,那要几瓶?十瓶多不多?” 翠红笑道:“那怎么够?郡王妃说,先来一百瓶。” 柳云眠:这就是少来点?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一瓶洗发水她打算赚一百个钱,十瓶就是一两银子,一百瓶就是十两银子。 这钱来得是不是太快了? 哦对,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她得给萧姮分点。 正思忖间,就听翠红道:“郡王妃还说,物以稀为贵,您这种好东西,要自持身价,千万不要卖得太便宜。” “不便宜,不便宜。”柳云眠乐呵呵地道,“我的本钱一百文都不到,算一百文的话,我卖两百文呢!” 她还想着,这利润率,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没想到翠红“噗嗤”一声笑了。 柳云眠:“真贵了?是有点……” 第237章 你是人吗 翠红忙道:“姑娘,您太厚道了。两百文的东西,主子们是不会用的。” 柳云眠: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换算成现代两百块钱,只能买一百毫升左右的洗发水,这价格,已经很贵了。 总不能卖一两银子,大概一千块钱吧。 翠红道:“郡王妃说,让您定价十两银子。” 柳云眠目瞪口呆。 那岂不是……一万块钱这么一小瓶? 妈呀,抢劫都没有这来钱快。 谁用得起啊! 不行,不行,太贵了。 翠红看着她的反应,不由掩唇而笑:“姑娘,如果薄利多销,那也太累了。咱们不要许多人买,只要买得起的人买。十两银子一瓶,每个月您卖出一百瓶,就是一千两银子,就够您零用了,还不累。” 柳云眠:我零花钱不用那么多。 而且,这点活儿,算什么? “您就听郡王妃的就行,准没错。” 柳云眠茫然地点点头。 等翠红走后很久,她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银子,来得这么容易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们挥金如土,随随便便就是普通人几十年甚至几辈子才能赚到的钱。 柳云眠觉得自己太迟钝,迟钝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陆辞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比想象中差距还大。 以后的日子,估计需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 还好,她没有任由自己,一头扎进去。 虽然现在,她也不敢想,自己和陆辞,到底算什么。 罢了罢了,想男人会倒霉,还是想她的事业吧。 搞钱搞事业总是没错的。 柳云眠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快乐——属于富婆的快乐。 她马上要暴富了。 等陆辞回来之后,她忍不住高兴地和陆辞提起这件事情。 陆辞看着她眼中的小星星,心里忍不住想,还是姐姐厉害。 原来,这么一点儿钱,就会让眠眠这么开心。 柳云眠:是的,我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粗俗。 “就是我觉得,应该给郡王妃分点银子吧。”柳云眠道。 就是请代言人,也得出代言费。 更别说,萧姮还给她出谋划策,定价、市场营销都承包了。 “姐姐不缺银子。”陆辞笑道,“一家人,不用算那么清楚。” 见柳云眠还是不安,他又道,“如果真要算起来,你救观音奴,又救姐姐腹中胎儿,以后还帮忙看顾她生产,这些得多少银子?姐姐只怕,还觉得亏欠你。” 柳云眠不好意思了。 之前给观音奴治病,她是收了陆辞银子的。 “你当姐姐喜欢你,给你的添妆。” 柳云眠正不安,就见陆辞歪在榻上,悠闲自在地摸着包子,兴致勃勃地道:“眠眠,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吗?” “啊?什么事?”柳云眠在他对面,隔着小几坐下,心里还想着,要怎么给萧姮回礼。 “你问了我家里的情况,我都告诉你了。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 柳云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家的情况,你不比我了解更多吗?” 家里哪个人的性子,他不比自己揣摩得更清楚? 陆辞却直视她的眼睛,“你在我面前,都不掩饰了,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真正家人的情况。” 柳云眠:“哦,原来你说的这个。” 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在这样一个阳光肆意的盛夏天,被解开了封印,汹涌而至。 “我爹是个商人,很有钱那种,”柳云眠垂眸,“我娘是个……大夫。” 年轻的时候,爸爸被漂亮能干的妈妈迷住。 可是爱情退却之后,爸爸出轨。 妈妈愤而离婚。 父母对她,其实都很好。 但是后来他们分别结婚,又都生了孩子,她在每个家里,都觉得很尴尬。 慢慢的,就自己一个人,选择了流浪的日子。 还好,后来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大家一起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日子过得很有趣。 陆辞震惊万分地看着她。 柳云眠从回忆的怅惘中醒来,笑道:“怎么了?” “你,是人?” 柳云眠:??? 你说这话,你是人吗? 陆辞委屈了。 她一会儿说自己是龙宫的公主,一会儿说自己是九天仙女,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妖精…… 总而言之,就从来不说自己是个人。 那他现在的反应,过分吗? 柳云眠笑成了傻子。 陆辞被她笑得恼怒,把小几掀到一边,过来挠她痒痒。 包子见两人笑闹,也过来和他们滚做一团。 观音奴进来找柳云眠,见状大喜,“娘,我来救你了!” 一时之间,屋里鸡飞狗跳,榻都差点被压塌了。 蜜蜜端着自己做的点心进来时,就见到阿宽傻傻站在门口,眼神里写满了羡慕。 蜜蜜知道他的身世,对他十分同情,见状便笑着开口道:“阿宽,我今日做了蜜糖糕,祖母尝了说很好吃,我给小姑姑送一些来,厨房还有,你快去吃。” 阿宽贪嘴,这个家里人都知道。 因为从前嘴上被亏欠太多,所以对吃食,他有一种近乎执著的追求。 不过他很有分寸,除非家里人让他吃,否则他不会主动吃,所以即使他吃得多一些,家里也没人感到厌烦。 只是蜜蜜觉得,他吃那么多,肯定会胖。 但是并没有。 阿宽身高长得很快,但是比之前并没有胖多少。 “谢谢蜜蜜姐。”阿宽有些赧然地道。 家里人对他都很好,蜜蜜对他尤其好。 “你先别进去了。”阿宽拦住蜜蜜,“观音奴在里面跟侯爷和夫人闹腾呢!” “行,那我一会儿再来。走,跟我去吃蜜糖糕去。” “好。” 两个小人一起出去,背影和谐。 小白正在厨房里吃蜜糖糕,“蜜蜜,是你做的?真好吃啊!” 蜜蜜抿唇笑道:“小白姑姑,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再做。” “好。”小白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含糊不清地道,“给你二叔送了吗?” “还没有。”蜜蜜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柳云眠亲近,所以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想着她。 “那我去给二哥送。”小白捡了四块装在盘子里,端着往柳明义院里走去。 第238章 特别的聘礼 “二哥,吃糖糕了!”小白还没进门,就笑嘻嘻地喊道。 柳明义替她打帘子,看着阳光下明媚灿烂的少女,不由笑了。 “慢点,别跑。” “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咱们别进屋了,二哥你不能天天待在屋里,会变成书呆子的!”小白在廊下的栏杆上坐着,晃着腿道。 柳明义笑着点点头,伸手取了一块糖糕,慢慢咬着。 院子里种着海棠,正是盛放的时候,在小白背后,成了极美的背景,衬得她人比花娇。 不管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小白准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小白是个没心没肺的,但是有时候也有难过的时候。 她就跑来跟柳明义倾诉。 柳明义话少,沉稳,守口如瓶。 有时候她就是想倾诉一下,说完了,可能自己都忘了。 每次柳明义都会耐心听她说,不徐不疾地开解他。 好像在他这里,永远都不会有疾风骤雨,永远都是那样心平气和。 现在的小白,只知道和柳明义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 她并不知道,拥有稳定的情绪,是男人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最近还做噩梦吗?”柳明义问小白。 “偶尔吧。”小白道,“比之前少了。” 她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睡觉总是梦见很多蛇。 她去跟柳云眠说,后者给她开了安神的药。 而柳明义,晚上会默默地守在她院子里,在她廊下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书,等她睡踏实了才走。 柳明义自己被蚊子咬得满身包,可是他从来不说。 “二哥,”小白想起这些,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我如果有亲哥哥的话,肯定就像你这样。” 柳明义笑了笑,递给她一块糖糕:“再吃点吧。” “好。”小白吃着糖糕,美滋滋地和他说着自己院子的银杏树上,有鸟在筑巢,不知道会不会下蛋孵小鸟。 柳明义认真地侧头听着,不时点点头。 微风浮动,花枝摇曳,光影婆娑,一对璧人,言笑晏晏,岁月静好。 眼看着还有二十天就到了婚期,家里开始忙碌起来。 柳云眠倒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 不就是走个形式吗? 所以在所有人的紧张筹备之中,她反而是最淡定清闲的。 她的洗发水,得到了镇南王府上下的一致好评。 萧姮也十分喜欢。 在最初高定价的建议之外,萧姮又给出了第二条建议,限量。 每个月只供应一百瓶,对外就说工艺复杂,产量有限。 柳云眠:古代现代,都是一样的套路啊。 就是她给现代人丢脸了。 果然,穿越只是改变了时空,猪还是猪,龙凤还是龙凤。 聪明人都给指明了路,柳云眠坚决抱大腿。 这日,陆辞忽然跟她说,要出去几天。 “出京?”柳云眠惊讶地道,“皇上给你派活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皇上你不厚道啊! “不是。”陆辞道,“出去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柳云眠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是真的好奇。 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陆辞亲自去找的? “聘礼。”陆辞故弄玄虚。 柳云眠想了想,“你要去猎雁?” 陆辞:“猎艳?眠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倘若我真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也得先厌弃了你不是?” 柳云眠大笑:“我没说那个意思,你倒自己往那面想了。看起来,你贼心不死啊!” 陆辞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聘礼中的一对大雁?” 柳云眠大笑:“看,是不是诈到你了?” “大雁的话,我本来想着用大欢蒙混过关,毕竟它对我们更有意义。” “后来呢?” “后来知道需要一对,”陆辞带了几分沮丧道,“就想着给它配一只母鹅一起,可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它看得上的。” 柳云眠哈哈大笑。 “找一对活雁不是什么难事,自有人去办。”陆辞道。 “那你亲自操办的聘礼是什么?”柳云眠现在真有几分好奇了。 “不一定能办成,”陆辞卖关子,“等我几日后给你个答案。” “你可别送我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柳云眠道,“你那么忙,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管这些了。” “不,我要亲自去,已经和皇上告假了。” 行吧。 “这几日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姐姐,千万不要不好意思,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这人现在越来越絮叨了。 “对了,你去哪里?” “就在京郊。” “那当日不就能来回了?” “没有那么容易。”陆辞眼中露出几分跃跃欲试,“在家里等我。” 第二天,陆辞就收拾了几身换洗衣裳,穿着便装,带着安虎离开。 柳云眠在家里总被高氏叨叨准备嫁妆,为了求耳根清净,就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继续做铃医。 胖丫说:“你放心出去,有什么事,我帮你做了。” 除了帮她做新娘,其他事情都行。 主要是陆辞,胖丫真看不上。 今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毒烈,白花花的阳光照下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刚出门一会儿,柳云眠就开始出汗。 这天气,还做什么铃医? 赚不出来晒黑的钱。 “走,咱们去茶楼休息一会儿。”柳云眠道。 观音奴不想去。 在茶楼有什么意思? “我们在楼下打弹珠。”观音奴道,“不走远,您在楼上就能看见我们,行不行?” 他说完又安排蜜蜜,“蜜蜜姐,你跟我娘上楼,我和铁蛋、阿宽在这里玩。” 柳云眠知道这几个男孩能把屋顶拆了,而且翠微也跟着,便道:“翠微,你带着他们在树下玩。你别晒着,一会儿我让小二送你茶水。” 翠微是肯定不会离开观音奴的。 “好,奴婢没事,您上楼吧,别晒黑了。”翠微笑着道。 除了观音奴,她最近还有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柳云眠。 陆辞私下叮嘱过她,一定要小心凤夕。 柳云眠在楼上雅间坐下,喝着茶,教蜜蜜背汤头歌,认识药材。 “娘,娘——”观音奴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