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玄幻世界暴打各路主角》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一章 兵王归来 天风国,渊岐域,关家村。 当徐子仙在铜镜中,看清楚自己的脸时,他心里面是十分懵逼的。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跟好兄弟郭大鹏吃着火锅唱着歌,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世界已然大变。 原本生意火爆的火锅店,变成布满灰尘的小破木屋,身上清凉的短袖短裤,变成繁琐的古人服饰,甚至于他那原本还算健硕的成年人躯体,也缩水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望着铜镜中那张稚嫩的面庞,徐子仙不禁陷入沉思。 这是在搞什么? 穿越之名侦探柯楠古代版? “叮!” “穿越者徐子仙,编号二百五,身份确认完成。” “反主角系统已启动,开始**。” 空灵悦耳的女声,在徐子仙的脑中响起。 短短几句话,身为网文圈老书虫的他,已是明白自身的处境。 魂穿异界大陆,外加绑定系统。 不过这系统名字… 徐子仙正欲发问,系统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已然再度响起。 “你的身边一定发生过这样的事。” “多年专心苦练一门技艺,原以为登峰造极,却不抵‘他’玩乐般修行半日,‘天道酬勤’四字宛若笑话;数十载艰难拼搏,得成人上人,却被轻易踩于脚下,沦为‘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倾尽所有,情义深重,真心难换芳颜绽;而‘他’插科打诨,流氓手段,却能抱得佳丽归。” “面对这些,你是否质疑过?” “天道是否不公?神明是否偏心?凭甚那个‘他’如此得天独厚,轻而易举便可获得一切,立于顶点?”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否愿意改变这一切?” “好消息!好消息!反主角系统上线了!” “本系统致力于消灭所有受神明眷顾的‘他’!帮助宿主打倒那些所谓的天命之子,反抗一切不公,还世间应有的公平!”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特殊地点关家村,触发任务,兵王回乡。” “任务提要:常年在边境征战的兵王关淳麟,回到家乡以后,发现自己闺女住狗窝,一怒之下,十万将士自边境归来,血洗关家村。” “任务目标:阻止兵王关淳麟屠杀关家村。” “任务奖励:觉醒玄气、随机抽取一项兵王能力。” “失败惩罚:噶。” “宿主是否接受此任务?” 系统这一连串的话,听得徐子仙差点没绷住。 且不提那堪比远古电视广告一般的系统介绍。 兵王归来,女儿住狗窝,一怒十万将士归来。 刚穿越过来,就碰到这在网文里都快被人写烂的桥段,未免也太草了。 而且看穿着,自己明显处于一个古代世界,为什么古代世界会有兵王啊? 还有,失败惩罚的那个“噶”又是个什么东西?! “宿主所在的世界名为罔闻大陆,属于玄幻世界,玄幻世界有兵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噶’是什么意思…你猜?” “?” 徐子仙一愣。 这系统,不仅不正面回答问题,竟然还跟他皮? “你有自主意识?” “宿主是否接受此任务?”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徐子仙顿时想起自己将要面对的情况,犹豫片刻后,他询问道:“玄气是什么?” “玄气是罔闻大陆修炼者用以变强的根源,觉醒玄气则是修炼的开始。” “所以说,如果我能完成任务,既可以获得一项兵王的能力,又能觉醒玄气,成为修炼者,从此变粗变长变强大?” “亲,玄气并没有壮阳的功效呢。” “…你有自主意识对吧?” “宿主是否接受此任务?” 徐子仙默默在心里对系统翻了个白眼,“任务可以不接受?” “当然可以。”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徐子仙总感觉系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拒绝接受任务后,视为任务失败,并对宿主予以处罚。是否确定拒绝接受任务?” “倒计时结束前,如宿主依旧没有做出选择,则默认宿主放弃任务。倒计时开始,五、二、一……” “停停停!我接受!” 来不及去计较系统这诡异的倒计时,徐子仙赶忙答应下来。 “叮,接受任务成功,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是否开启?” “开启开启!” 徐子仙搓了搓手,有些期待。 他刚穿越过来,什么都没有,连身体都只有十岁,想要阻止兵王,显然只能依靠系统,而这份新手大礼包,无疑就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所谓系统出品,必出精品,别人开新手大礼包,都是什么极品功法、传说体质、绝世神器之类的,想来自己这个也不会差……吧? 想起系统的种种诡异举动,徐子仙突然有些不安。 “当当当当!” “哇!金色普通!” “恭喜宿主获得‘狗都不吃的大骨棒’一根,已将物品传送至宿主所在木屋的床下,请及时查收。” “?” 从床板下方取出那根已经风干的大骨棒,徐子仙将它转来转去研究了许久,确认它只是根普通骨头后,他整个人都沉默下去。 “系统,这是否有些不合理?” 徐子仙的声音无悲无喜。 系统没有回答。 破败的木屋内一时沉寂,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男孩,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骨棒,一动也不动,好似时间静止。 兴许是他的行为过于怪异,又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深情,以至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自门外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正与骨棒深情对视的徐子仙,纠结片刻后,开口问道:“大哥哥,你…饿了吗?”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从怀中掏出块干粮,递到徐子仙面前,大眼睛眨了两下,带着紧张与善意,小声道:“这东西不能吃的,如果饿的话,吃这个吧。” 稚嫩的嗓音,将徐子仙从静止中打破,他叹了一口气,将骨棒随手别在身后,继而看向眼前他穿越过来后遇上的第一个本土人。 小姑娘大概八九岁,衣衫整洁,生得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睫毛长长,像两个小扇子,小嘴粉嫩肉嘟嘟,模样十分可爱。 看她相貌穿着,全然不似生长在乡野之间的孩子。 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兵王的闺女? 徐子仙心思微动,“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我…我叫张馨心,我没有父母。”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道。 这样好看的小姑娘,竟是个孤儿,徐子仙下意识觉得可怜,但一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便摇了摇头。 同样都是孤儿,谁又可怜谁呢? “那你知道兵王…关淳麟的家在哪里吗?” “不知道…” 小姑娘缓缓低下头去,似是对回答不出徐子仙的问题感到羞愧。 “谢谢你的干粮,我不饿,你去玩吧。” 徐子仙在小姑娘的头上揉了两把,随即不再理她,径自走出房门。 身上有些沉,只当是还没适应新的身体,徐子仙也没有多想。 看着外面的房舍和各自忙碌的村民,他静下心,思考起自身的处境。 自己穿越后的开局,无疑相当糟糕。 虽然觉醒系统,却没有获得任何助力,还被迫接下个有死亡风险的任务。 兵王即将归来,关家村将遭受屠杀,而自己又不能离开,任务失败一样是死。 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阻止兵王,系统靠不上,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那,该如何做呢? 徐子仙微微皱眉。 正面硬刚兵王不现实,就自己现在这小身板,只怕兵王一口唾沫就能给自己喷死。 仔细想来,自己的任务是阻止兵王屠杀关家村,而这件事的导火索,无疑是兵王那住狗窝的闺女。 住狗窝这件事已经发生,无法避免,即便自己想办法临时给她换个住所,等兵王问起来还是会暴露,关家村仍然逃不开被屠杀的命运。 既然如此,想要阻止兵王,就只剩下一种办法。 在兵王归来之前,将他闺女拐走! 这么一来,他也就顾不上狗窝的事,只会将精力放在寻找闺女这件事上。 虽然这样做,自己有可能会遭到兵王无休无止的追杀,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被追杀总比任务失败直接噶了强。 徐子仙放下所有情绪,冷静问道:“系统,距离兵王归来还有多久?” “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呢。” 系统的声音,平静得让人不安。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章 真狗 半个时辰… 徐子仙心头微沉。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在村子里找到兵王的闺女,然后想办法把她带走。 他左右看了看,随即走向一个正在屋前纳凉的老人。 “老爷子,晚辈向您打听个事。” 徐子仙露出个小孩子的腼腆笑容,“您知道关淳麟的女儿住在哪里吗?” 老人抬眼看向他,面露疑惑,“关什么麟?” 徐子仙大声道:“关淳麟。” “什么淳麟?” 徐子仙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关淳麟。” “关淳什么?” “再见了您内。” 徐子仙扭头就走。 “怪了,我怎的不记得淳麟那孩子有女儿…” 看着离去的徐子仙,以及悄悄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老人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小声喃喃道:“这俩孩子又是谁家的,之前也没在村里见过啊…” …… 继耳背老人后,徐子仙又连续问了好几位村民,得到的回答大致相同。 他们基本都不知道关淳麟有女儿,甚至许多人连关淳麟都不认识。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自己却连人都没有找到,徐子仙不免有些心急。 关家村不大,连着问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关淳麟的女儿,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系统没道理在这件事上骗自己,这些村民也是如此。 难不成,兵王的女儿是私生女?两人私定终身,未婚先孕,女方家里人为避免家丑外扬,把人给藏起来了? 徐子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要真是这样,那可怎么找? 如今唯一知道的线索,就只有他的闺女住在狗窝。 难道要自己去把村子里所有狗窝翻一遍?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系统呢?”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知道她在哪?” “是的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问?” “你…算了。” 同自己的系统吵架,无疑是件很蠢的事,徐子仙直接问道:“她在哪里?” “向左一直走,最大的宅子里。” 徐子仙闻言,当即撒开腿快步往左跑去。 找到系统所说的大宅子,他在外面呼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时间不等人,徐子仙来不及去想为何宅中无人,直接从正门大步走入,火急火燎地寻找起那传说中住狗窝的兵王之女。 半晌。 久经波折,终于找到狗窝的徐子仙,看着面前这条正舒舒服服趴在狗窝里的杂毛老狗,整个人再一次陷入沉思。 “兵王的闺女呢?” 徐子仙在心里问道:“这儿就一条狗啊,我找错房子了?” “没错捏。” 系统语气欢快,“它就是兵王的闺女。” “?” 兵王的闺女,是条狗?! 事情的真相,着实让徐子仙有些难以理解。 “为什么是狗?难道兵王是伪装成人类的狗头人?” “不,兵王是人头狗,是人类。” “既然是人类,那他的闺女为什么会是条狗啊?!” “这是宿主你自己的误判呢。” 系统不装了,直接笑嘻嘻地嘲讽道:“本系统可从来没说过,兵王的闺女是他的亲生女儿哦。” “这能怪我吗?!” 徐子仙气急败坏。 能让兵王一怒屠村的闺女,结果竟然是条狗,这拟麻谁能想到啊?! **,这么一想,关家村是真几把冤啊。 亏得自己之前还以为他们干了啥天怒人怨的恶心事呢,结果到头来,被屠村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让兵王的狗住在了狗窝里。 那拟麻狗不住狗窝住哪啊? 难道要让村长建个摘星楼,把狗供起来才满意吗? 这兵王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不过骂归骂,任务总还要继续。 徐子仙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这条正在打盹的老狗上。 看来,新手大礼包开出骨棒,并不是运气差,或许自己错怪系统了。 他从背后摸出那根大骨棒,放在狗面前晃了晃。 “老狗,你渴望骨头吗?” 徐子仙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只要你跟我走,它,就是你的了。” 骨头对于狗的诱惑,不言而喻。 在徐子仙看来,只要他掏出骨棒,这条老狗定会垂涎三尺,乖乖地跟他走。 然而,出乎徐子仙意料的是,面对骨棒诱惑,老狗竟是直接偏过头,看都不看,甚至还十分人性化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模样十分嘲讽。 “?” 徐子仙疑惑地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 这狗吃素的? “大哥哥,你这骨头干干巴巴,狗都不吃的。” 后方忽然响起道稚嫩的女声,徐子仙回头一看,发现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自称张馨心的小姑娘。 她怎么在这? 徐子仙挑了挑眉。 不管了,偷狗要紧。 他将骨棒收起,再次看向老狗。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一不做二不休,徐子仙大步上前,在张馨心和老狗震惊的目光中,直接将老狗扛起放在肩上,转身就跑。 “大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就算饿,也不能偷狗啊,馨心这里有干粮…” 小姑娘心思单纯,只以为徐子仙是饿极了,才会由此举动,她快步跟上,好言相劝的同时,还不忘掏出干粮,递向偷狗的大哥哥。 徐子仙自然不会理她。 他的眼里只有狗。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方向没错。 只有在兵王回来之前,将狗带出村子,自己才能完成系统的任务,关家村才能免于屠杀。 因此,哪怕不为自己,只为村子里几百条人命,这条狗他也非偷不可! 他,就是全村的希望! 一股使命感,蓦然攀上徐子仙的心头,他扛着老狗,健步如飞,一往无前! 而在他的后方,张馨心的心里同样涌现出一股使命感。 大哥哥走了歪路,不能不管。 既然无人矫正,那便由她来! 小姑娘两条短腿捣腾个不停,奋力追逐着徐子仙的步伐。 于是乎,道路两旁的村民,就看到这样一幅奇妙的场景: 夕阳下,十岁的少年,眼里燃着一团火,脸色神圣,仿佛朝圣一般,虔诚而坚定地扛着条老狗大步向前。 后方,九岁的少女,眼神坚定,小脸紧绷,右手执拗地向前递着干粮,死死追赶着少年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夕阳,一路向前,似是要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 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叮,系统提示,兵王即将到达,请宿主做好准备。”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一个健壮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徐子仙的视野之中。 他漫步于晚霞之中,一步一步,缓缓向徐子仙走来。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凶恶的男人。 他背对着夕阳,霞光洒在他的身上,却不曾让他染上半分柔和。那在沙场上用人命养出的煞气,在举手投足间尽显。眼显寒芒,唇露杀意,光是看一眼,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没有系统提示,徐子仙也能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兵王,关淳麟! 徐子仙的脚步微顿,旋即跑得更快起来。 距离村口,只剩下大概五十步的距离。 他不能停。 一旦停下,就会露出破绽,就有可能引起兵王的注意。 只要不让兵王发现,自己肩上的狗是他的闺女,就还有机会! 是生是死,关家村是否能免于屠杀,全都在这五十步了! 徐子仙猛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奔跑起来。 五步。 十步。 二十步。 他距离村口越来越近,距离关淳麟也越来越近。 三十步。 四十步。 一脚迈出,擦肩而过的瞬间,徐子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幸好,对于自己这个奔跑的小孩子,兵王显然没有任何兴趣,只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挪开。 五十步! 冲出村子,徐子仙下意识地回过头,只看到兵王的背影。 他长出一口气。 成了! 接下来,只需带着狗远离关家村,一切就结束了。 他正这么想着,眼角余光处,突然闯进一个娇小的身形。 “大…大哥哥…” 尽管已是跑得气喘吁吁,但小姑娘的态度仍是十分坚定。 “偷狗…是不对的…”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章 兵王之怒 听见小姑娘的话,徐子仙顿时心头一沉。 果不其然,关淳麟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在看到徐子仙肩膀上扛着的那条老狗后,双眼顿时眯起。 “站下。” 平静,却带着危险意味的声音,在徐子仙的耳边响起。 原本还在奔跑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停住,徐子仙身体僵硬地转过身,额头不知不觉间已是布满冷汗。 事情败露,兵王骑脸,生死仅在一念间。 徐子仙疯狂思考起来,试图找出一线生机。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肩膀上的老狗却是先有了反应。 “汪汪…噶!” 老狗奋力地叫了两下,接着突然惨叫一声,狗头缓缓垂了下去。 它本就年纪颇大,受了惊吓还被徐子仙折腾半天,此刻见到主人又情绪激动,一口气没上来,竟是直接噶了。 徐子仙见状,额头冷汗更甚。 他不敢去看关淳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将断气的老狗放在地上后,撒开腿就跑。 “诶,大哥哥你…” 张馨心愣了愣,看了眼表情晦暗的关淳麟,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煞气,她抖了抖,没敢靠近,迈步追向徐子仙。 待二人离开,关淳麟走上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摸了摸死去的老狗,随即手掌狠狠攥起。 “小子,你该死啊!!!” 怒吼声,蓦然间在徐子仙的耳边炸响。 大地开始震动,原本平整的地面涌现出无数裂纹。 一只干枯的手,从地面中钻出,接着是头颅,躯干…不多时,地面上已是多出一个身穿铠甲,手拿长戈的干尸。 越来越多的手从冲出地面,手拿各式各样兵器的干尸,在徐子仙的四面八方相继出现,且数量越来越多,一眼望去几乎数不过来。 啥啊这是?! 看着周围那些步履蹒跚,缓缓朝自己涌来的尸兵,徐子仙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叮,任务发生变更。” “任务提要:兵王归来,发现闺女惨死,一怒之下,十万不死将士自边境归来,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任务目标:击杀兵王关淳麟。” “任务奖励:随即抽取一项兵王能力。” “任务提示:兵王关淳麟拥有诸如【不死之师】、【万兵之王】等群体增益能力,这也使得其麾下的亡灵大军战力颇高,但其本人的实力并不强。建议宿主擒贼先擒王,避开与尸兵纠缠,找机会直接击杀兵王本人哦。” “这里系统预祝宿主马到成功,加油!” 直接击杀兵王本人? 亡命奔逃中的徐子仙瞪了瞪眼。 我杀你马! 左右这次任务没有失败惩罚,老子不干了! “什么东西…啊!” 徐子仙正闷头一路前冲,打算趁着尸兵动作缓慢直接冲出去,后方忽然传来小姑娘的惊叫声。 他回头一看,发现之前那个不知为何一直跟着自己的张馨心,此刻竟然还追在身后。 四周突然涌出的尸兵,吓了小姑娘一跳,她一不留神,脚被绊了一下,登时摔倒在地。 尸兵们显然并不能分清敌人具体是谁,当张馨心倒下后,周围的尸兵立即围了上去。 见到这样的情形,徐子仙不由得脚步微顿。 如果放任不管,张馨心的下场自是不必多说。 可如果管,一旦尸兵们完成合围之势,自己想再跑就难了。 怎么办,管不管? 只犹豫了一瞬,徐子仙咬着牙,毅然决然地回过身来。 哪怕对方坏了自己的事,他也不愿见到一个小姑娘,惨死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手下! 三步并两步冲到张馨心面前,徐子仙一把抓住对方的小手,将她从地上扯起。 “大哥哥…” 小姑娘满脸惊慌失措,漆黑的眸子沾着泪花,显然是被吓坏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跟我走!” 徐子仙拉起张馨心就跑。 被这么一耽搁,前方的尸兵已经靠拢过来,而且地底还在源源不断地爬出尸兵,局面异常艰难。 两人拼命似的向前奔逃,一路上靠得近些的尸兵,纷纷提起长戈短斧招呼,两人七扭八扭,几次堪堪避开,险死还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挡在前方的尸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徐子仙与张馨心的体力也在疯狂消耗,变得举步维艰起来。 徐子仙的眼球飞速转动,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冲出去的缝隙。汗水流进眼眶,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喘息声越来越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的味道。 他已近极限。 徐子仙如此,张馨心则是不堪。 她小脸煞白,脚步踉跄,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噗通!” 脚一软,小姑娘再次摔倒在地。 她挣扎着想要自己站起,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几次尝试无果后,张馨心带着哭腔喊道:“大哥哥…馨心跑不动了…” 徐子仙同样停下脚步。 前方,密密麻麻的尸兵站在一起,它们的位置不再松散,站位整齐结成阵势,不留任何空隙地挡在徐子仙与张馨心的面前。 跑不掉了。 绝望蔓延在徐子仙的心中,他后退两步,站到张馨心身旁,一言不发。 难怪这次系统没有给出失败惩罚。 原来,他根本跑不掉。 要么死,要么击杀兵王。 但击杀兵王,可能吗? 徐子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稚嫩的小手,嘴边扯起一丝嘲讽的笑。 “该死的虫豸。” 阴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关淳麟单手抱着老狗的尸体,站在尸兵当中,眼神凶厉,死死瞪着徐子仙与张馨心。 “我要斩下你们的头颅,我要切断你们的四肢,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抬起手,怒声高喝。 “我要杀你们,一!千!遍!也!不!够!” 随着关淳麟的怒吼,围拢在四周的尸兵,迈动起缓慢的步子,开始朝中心的徐子仙二人前进。 铿锵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就像踏在徐子仙的心头,不断敲打着他绝望的心。 怎么办,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系统?系统? 该死! 徐子仙死死攥着拳头,他不停地在心里呼唤系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对不起…” 张馨心颤抖着站了起来,低着头,冲徐子仙说道:“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多嘴,大哥哥就不会被这些怪物追杀,如果不是我拖累,大哥哥早就逃出去了,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哭着说道:“都是我的错,大哥哥,你不要管我了,自己逃吧。没有我这个累赘,你一定能逃出去的。” 徐子仙看向四周不断靠拢过来的尸兵。 确实。 随着它们的前进,原本整齐的阵势已有了缝隙,如果没有张馨心,他说不定真的能逃出去。 可,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随后被系统逼着去阻止兵王,被迫偷狗贼,被贵物追杀… 如今,又要他丢下一个九岁的小姑娘,独自逃跑。 种种遭遇,简直憋屈至极。 他上辈子是个孤儿,本就尝遍辛酸,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快要熬出头,却又穿越到这个世界,遇上这些憋屈事。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 凭什么! 憋屈,不甘,绝望。 种种情绪,转化为怒火,在徐子仙的胸腔轰然炸开。 一股气汹涌而起,自中心涌向四肢,最终充斥在徐子仙体内的各个角落,霎时间,他周身清光大作。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玄源,觉醒玄气,当前境界为人黄境下品,获得奖励,物品品质升级一次。” “已自动将‘狗都不吃的大骨棒’升级为‘骨剑’,请宿主及时查收。” “骨剑,黄阶玄器,由玄兽骨制成,对死尸类邪物有极大的杀伤能力。” 沉寂已久的系统声音,在徐子仙的脑中不断响起。 他没有去理会系统。 此刻的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看了看泪眼汪汪的张馨心,徐子仙背对着她蹲了下去。 “上来,你跑不动,我背你。” “大哥哥…带着我你逃不掉的。” “我没说要逃,别废话,快上来。” 被徐子仙凶了一下,张馨心不敢再拒绝,委委屈屈地趴上他的身体。 “不逃要干什么啊…” 小姑娘搂着少年的脖子,小声问道。 徐子仙从腰间抽出大骨棒,手腕一抖,随着骨屑簌簌落下,原本狗都不吃的干瘪骨棒,顿时变成一柄锋利的骨剑。 他左手托着张馨心的身体,右手持剑,抬起脚,迎着一众尸兵,向关淳麟迈出第一步。 “杀兵王。”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章 宿主,你好啊 看着浑身散发清光的徐子仙,关淳麟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这光芒,是玄气? 方才还只是个普通小子,眼下突然迸发出玄气… 难道自己碰到个自行觉醒玄气的玄道天才? 不对。 察觉到问题的关淳麟皱起眉来。 玄气统共不过五种属性,即风雷火水土,所对应的玄光颜色,则是青白红蓝黑。 而这小子身上的玄光,似白不白,近蓝不蓝,与其说有颜色,倒更像是透明,同哪种属性都对不上。 不过,虽是未见过这等玄光,关淳麟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堂堂兵王关淳麟,在边境多年,即便没有修为在身,手底下杀过的玄者依旧数不可数。 便是玄者又如何?玄道天才又如何? 地境强者都在他身上栽过,区区黄境下品,又能如何?! 关淳麟冷哼一声,“杀!” 原本行动缓慢的尸兵们,听到号令,动作顿时快了起来,一齐朝徐子仙围了过去。 长戈短斧,铁枪大刀,自四面八方,不分先后地朝徐子仙刺去。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对于常人而言,已是必死之局,趴在徐子仙背上的张馨心,更是被吓得闭上了双眼。 不过此刻的徐子仙,已不再是常人。 玄气觉醒后,成为玄者的他,体力瞬间得到恢复。 他的眼力变得更好,可以轻轻松松看清楚尸兵的行动轨迹。 他的速度变得更快,可以轻而易举躲开尸兵们的同时攻击。 他的力量变得更强,可以毫不费力地劈断尸兵挥来的武器。 他本凡人,不通玄道,不懂如何去使用玄气,更不懂如何用剑。 可当他成为玄者,一切都变得那么熟悉,那么自然。 好似无师自通,又像是早就会的东西。 不需要刻意调动,玄气会自然调转到该去的地方。 不需要刻意动作,剑刃会自然挥向它应挥的位置。 这些,或许是真的天赋异禀,又或许是系统的馈赠。 但当下,徐子仙已经不想去思考其他。 劈断前方的长斧,踢翻冲来的尸兵。 他提起骨剑,遥遥指向尸群中的关淳麟,大喝道:“兵王!你不是要将爷碎尸万段吗!爷来了!” 听到这话,关淳麟不由得气极反笑,“杀了老子的狗,你倒似有理了。” “抛开现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责任吗?” 徐子仙瞪眼道:“就算狗是我杀的,那又怎样?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一个大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丢不丢人啊!” “列阵!” 关淳麟不愿理会徐子仙的歪理,再次指挥起尸兵。 尸兵们得到命令,不再随意攻击,三三两两各自聚拢起来,结成许多小阵。 手持大盾的尸兵立在最前,用短兵器的跟在两侧,用长兵器的站在后方,最后方则站着弩手。 “围!” 最前一排的尸兵顶着大盾,冲向徐子仙,压缩他的行动范围,两侧与后方的尸兵,依靠着大盾的掩护,不断找机会用兵器袭击。 而最后的弩尸兵,则毫不顾忌地发射起弩箭。毕竟除了徐子仙与张馨心,周围全是尸兵,即便挨了弩箭也不会有事,根本不用在乎会不会造成误伤。 结阵而战,尸兵所转换的这种攻击方式,着实给徐子仙造成了一些麻烦。 但也只是麻烦而已。 正如系统所说,他所用的这把骨剑,可以对死尸类邪物,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厚实的大盾也好,锋利的长枪也好,在徐子仙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一戳就破,一劈就断。 哪怕是射来的弩箭,凭借他成为玄者后获得的眼力与速度,也能完全避开。 当下的局面,徐子仙应对起来还算游刃有余,但他的玄气也在不断被消耗。 他不断向前冲杀,动作麻利地砍翻一个又一个尸兵,冲破一个又一个小阵。 可哪怕一直在前进,他与关淳麟的距离也并没有拉近多少,而尸兵则近乎无休无止地从地底涌出,砍翻一批,就又会出现一批。 徐子仙暗暗皱起眉头。 再这么下去,就是玄气耗光,自己也未必能碰到关淳麟一根毛。 作为这支不死之师的王,关淳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尽管对于徐子仙的表现有些诧异,但这并没有在他的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疆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强者有很多,被活活耗死的更多。 眼前这小子所展现出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但只要自己避其锋芒,他依旧逃不开被耗死的命。 虽然这么做有失颜面,可谁在乎? 只有在战场上活到最后的人,才配称为兵王! 关淳麟冲着徐子仙狰狞一笑,开始朝后方倒退。他退后的动作极慢,一步一步,满是嘲讽。 “哼,想逃?” 徐子仙体内玄气开始疯狂运转,周身清光更甚。 一剑挥出,剑气激荡,前方尸兵尽数被掀翻。 左脚踏前,猛蹬于地,背负小姑娘的少年身形爆射而出。 身形如电,剑影随行。 徐子仙前进的速度翻了一倍,剑下再无一合之尸。剑锋所至,尸兵望风披靡,如杂草般纷纷倒下。 体内玄气开始飞速消耗,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拼命逃离关淳麟,而此刻,他又在拼命接近对方。 近了,近了,更近了。 终于,随着徐子仙的拼杀,关淳麟的身影已在眼前,而在其身前,仅仅只拦着十几个尸兵。 同样的,他也已近极限。 剩下的玄气,或许仅够支撑他砍翻全部尸兵,冲到关淳麟面前。 可是,一个耗光玄气的他,凭什么能击杀兵王? 徐子仙心下一横,调起剩余玄气,全部灌入骨剑。 是生是死,就赌在这一剑之上! 他飞跃而起,一剑递出,剑在前,人在后,直奔关淳麟。 清光大作,剑气呼啸。 挡者破,拦者死,剑锋之前,尸兵尽数倒下。 “休想!” 此时此刻,察觉到危机的关淳麟,终于正视起了徐子仙。他手一抬,凭空招出数个手持大盾的尸兵挡在身前,意图拦下徐子仙这一剑。 但是没有用,骨剑带着主人,一往无前,挡无可挡。 最终,在关淳麟震惊的目光中,骨剑直直刺入他的心口。 “噗通。” 成功得手,已然脱力的徐子仙松开剑柄,整个人连带着背上的张馨心,双双摔倒在地。 他仰躺在地上,看着昏暗的天空,唇角高高扬起,笑得肆意。 拼死一搏,一剑建功,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字。 “爽!” “爽?” 关淳麟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徐子仙耳边炸响。 他瞳孔猛地缩起,还不及做出反应,腹部顿时传来剧痛。 一只大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将他整个人直接踢得飞了出去。 “大哥哥!” “噗!” 徐子仙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心口犹自插着骨剑的关淳麟,眼中尽是惊骇。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关淳麟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柄尸兵丢下的大剑。 “你以为,你能,杀死我?!!” 他大笑着,提着剑,没有理会一旁的张馨心,径自缓步走向面色难看的徐子仙。 “我是兵王,是不死之师的王!” “区区致命伤,怎能击倒我?只要它们还有一人在,我,就不会倒下!” “小子,欢乐时光就要开启了。” 关淳麟扬起大剑,低着头,冷眼俯视脚下的徐子仙。 “我要砸碎你的头颅,我要拍碎你的骨头,我要搅碎你的内脏!” “我要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大剑落下。 徐子仙气力皆尽,他知道,自己已无翻盘的可能。 生死关头,他心出奇的静。 这就要噶了? 才穿越过来第一天就噶了,而且还是因为一只狗。 自己这个穿越者,还真是逊啊。 他抬起头,看着下落的剑锋,平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纤手,忽然从旁伸出,轻飘飘地接下厚重的剑锋。 徐子仙呆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的视野中,忽然多出一抹鲜艳的红。 那不是血,是女子的衣袖,而红袖的主人,正低头看着他。 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白发,红瞳,凤眼,琼鼻,丹唇,雪肤。 冰姿玉骨,眉眼如画。 她像时年二八的少女,青葱纯洁,惹人怜爱。 她像二十四五的佳人,容颜正盛,芳华无量。 她还像熟透了的美妇,勾人心魄,媚态天成。 明明冲突的气质,却又完美地融合在她身上,她看不出年岁,美得惊世骇俗。 见徐子仙已是呆住,女子唇角微扬,笑得动人心魄。 “怎么,见到真人不认识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徐子仙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那姐姐换个方式跟你说话。” 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便在徐子仙脑海中响起。 “宿主,你好啊。” “!!!” 徐子仙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一时间只觉得荒唐。 “你你你…” “重新认识一下。” 女子红袖扬起,将关淳麟连人带大剑甩飞出去。 她美眸流转,巧笑嫣然。 “我叫支妤,是个仙女。”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五章 我的系统不可能是个好看的大姐姐 关淳麟从地上爬起,眼神凶恶地盯着支妤。 就在刚刚,他如同垃圾一般,被这个女人丢了出去。 他,纵横疆场的万兵之王,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王,不可辱! 屈辱,当以鲜血洗刷! “女人,你该死啊!” 关淳麟大吼一声,举起大剑,朝着支妤一指。 刹那间,数以万计的尸兵自地底涌出,将支妤和徐子仙团团围住。 “王辱臣死!诸君,为吾死战!” 伴随着怒吼声,所有尸兵身上同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各色玄光交织亮起,甚至有的尸兵身上还凝结出了玄气铠甲和兵器。 整整万余尸兵,竟然全是玄者,其中不乏会玄境,甚至还有几个脚踏玄界的归地境尸兵! 这就是兵王的底气吗? 徐子仙默默咽了口唾沫,旋即看向身旁的红衣女子。 也不知这系统老姐姐什么修为,顶不顶得住。 面对这些具有玄者修为尸兵的重重包围,支妤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惧怕之色,反而还有些恼怒。 “聒噪。” 她望向兀自呼喊的兵王,目光中透着不耐,“没见这边正在历史性会晤吗,吵什么吵。” 说罢,支妤如赶苍蝇般,冲着周围的尸兵一甩红袖。 风乍起。 原本无风的旷野平原,忽然刮起一阵和煦的风。 微风拂面,让人不觉感到清爽而惬意。 但,这是对人而言。 风吹向尸兵,不论什么境界,竟全都开始消散。 它们一个一个,就好似堆积起来的灰尘,被拂过的微风,吹散在天地间。 清风吹拂,群尸尽灭。 看着这一幕,关淳麟首度露出惊骇之色。 “这怎么可…噗!” 鲜血,突然自他的口中喷出。 “这…” 关淳麟抬手抹了一把嘴,看着掌心的猩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朝四周看了看。 目光所及,已无一个尸兵。 心口涌出大量鲜血,带走了关淳麟的力气,他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我超!” 眼见群尸消散,兵王跪地,徐子仙张大了嘴巴。 “你这么吊?” 他看向支妤,“随便抡一袖子,把尸兵连带着兵王全灭了?” “姐姐只是灭了尸兵而已。” 支妤摇了摇头,“杀兵王的,是你。” “我?” 徐子仙先是微微皱眉,随即恍然大悟。 关淳麟之前说过,只要他的不死之师还剩一人,他就不会倒下。 因此,即便自己先前一剑刺入他的心口,他也不曾死去。 而当支妤吹灭群尸后,关淳麟便失去了不死之身,胸口的致命伤立时发作。 如此看来,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确实是自己杀的兵王。 这样的结局,不免让徐子仙唏嘘不已。 另一边,关淳麟的意识已是开始模糊。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爬到死去的老狗旁边,颤抖地抬起手,最后一次去抚摸它暗淡的皮毛。 关淳麟的面色露出一抹苦涩。 父母早去,同袍死尽,征战多年,守护天风国土半生,最终只剩下个兵王的名头。 而到头来,他这个兵王,却连为陪伴自己长大的爱犬报仇都做不到。 手掌下落,轻轻搭在老狗的身上,那温柔的动作,一如许多年前,他初次见到这小生命时,那小心翼翼地抚摸。 风停了,他也不动了。 兵王关淳麟,天风边境的一代传奇,就此陨落。 此情此景,让徐子仙百感交集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疑惑。 仅仅是因为让狗住狗窝,便要屠尽关家村。为了它,更是不惜动用十万尸兵,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关淳麟也不忘去找它。 “兵王和他的狗,有什么故事吗?” 徐子仙问道。 “关淳麟父母早逝,孤苦伶仃独自长大,除去几个好友,陪伴在他身边的便是这条幼时收养的狗。” “后来他与好友一同投军,征战几年,好友相继战死,能让他在乎的,就只剩陪伴他长大的老狗。” “……” 徐子仙沉默。 见她如此,支妤秀眉一挑,问道:“怎么,听完关淳麟的故事,后悔了?” “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徐子仙望着关淳麟与狗的尸身,轻轻摇头。 “这样啊。” 支妤笑笑,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奖励时间了。” “叮,恭喜宿主击杀关淳麟成功,境界提升一品,并随机获得一项兵王能力。” 伴随着支妤的声音,一团白色光球从关淳麟的尸体升起,然后开始朝天空飞去。 刚飞起不久,白球猛地停顿下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般,在空中摇晃起来,最终坠向地面,没入徐子仙的身体。 “这…” 见白球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进了自己的身体,徐子仙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刚想开口询问,体内的玄气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起来。 待到玄气平息,徐子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玄气变得厚实许多,对于玄气的控制程度也大大提高。 除此之外,他脑中还多出大量信息,正是兵王的能力。 支妤十分配合地拍拍手,尽着系统的责任,“叮,恭喜宿主突破成功,当前境界为人黄境中品。” 接着,她又略带好奇地问道:“怎么样,抽到了什么能力?” 徐子仙有些奇怪地看向支妤。 “你是我的系统,我抽到什么能力你会不知道?” 支妤轻掩檀口,娇媚地白了徐子仙一眼,“竟然说姐姐是你的人,臭弟弟你好大胆哦,讨厌。” 徐子仙没有理她,他闭上双眼,细细感受一阵后,抬手朝前方一招。 随着他的动作,三只尸兵破土而出。 这便是他从关淳麟身上获得的能力。 【不死之师】,可招来亡者为你而战,数量以及实力依据施法者境界而定。 徐子仙看了看面前这三个尸兵,它们无盔无甲无兵刃,嘴偏眼斜,七扭八歪,宛如上辈子电影中饿了三天的丧尸,战斗力估摸着还不如普通成年男人。 同样的能力,差距着实有点大啊… “…我觉得我需要一些解释。” 徐子仙看向支妤。 他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系统。 他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才过来就接到“击杀兵王”这么离谱的任务? 为什么系统能实体化?而且既然能实体化,实力又如此之强,为什么等到最后才现身?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杀掉兵王?为什么自己的尸兵这么拉跨? 支妤收敛笑意,“姐姐知道你有许多疑惑,先换个地方吧。” “去哪?” “回该回的地方。” 支妤挥起红袖。 徐子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本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就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似的,接着,他的意识便彻底陷入黑暗。 …… 就邪山。 红衣女子靠在窗边,安静看着手中的书本。 桌前一盏青灯,窗外缀着明月,灯火与月色交织,为女子本就绝代风华的容颜,再添几分颜色。 清风自窗外吹来,轻轻翻过书页。 美人夜读,万籁俱寂,清风翻书,明月赏色。 如此一幅绝世美景,让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景色。 自木床上醒来的徐子仙,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直到他看见支妤手中书本的名字。 《霸道王爷爱上我》 “……” 徐子仙嘴角抽动,“堂堂系统,就看这玩意儿?” 支妤放下书本,朝他笑了笑。 “姐姐常年独居于此,所伴者,唯眼前青灯,天边明月。” “长夜寂寥,总需消遣。这话本,内容虽是俗套,用以解闷却已是足够。况且,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 常年独居于此? 徐子仙发现了问题,出声问道:“你不是系统吗?难道在我之前,没有过别的宿主。” “臭弟弟,你还真当姐姐是系统啊。” 支妤翻了个白眼,“也不动脑子想想,系统那种机械无聊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个好看的大姐姐。” “嗯…不过这么说倒也有些绝对。” 支妤伸出一根手指,支在自己的下巴上作思考状,继而补充道:“就算有,那也一定没有姐姐好看。”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六章 掌灯人 支妤的话,颇有些自恋的意味,不过她显然有这个资本。 徐子仙上辈子也见过不少美女,可她们无论是真的假的,还是批的整的天然的纸片的,在支妤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不过眼下,相对于支妤的容貌,徐子仙则更关心她所说的话。 “你说,你不是系统?!” “当然。就像你先前问的那样,姐姐若是系统,怎么会不知道你抽到什么能力?” “你若不是系统,那些奖励怎么解释?” “玄气是你自己觉醒的,骨剑是姐姐提前放好的,骨棒的样子则是伪装,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只要沾染上玄气,伪装自然会解除。” “可我在心里听见你的声音…” 徐子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只是一种名叫心相音的简单玄法而已。” “所以说…” 徐子仙脸色难看地看着面带浅笑的红衣女子,“系统是你装的,任务是你编的,所有都是假的?” 原来,一切都是支妤的谎言。 从来都没有什么系统,是她,故意编出个谎言,哄骗他这个刚穿越过来,一无所知又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去阻止兵王屠杀关家村。 这么做,跟直接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纵然支妤在最后关头出手救下他,可徐子仙依旧觉着气愤。 “把我当傻子一样耍,很好玩?” “生气了?” 对于徐子仙的气愤,支妤付之一笑。 “确实,系统是假的,不过任务却是真的,击杀兵王关淳麟,是你的使命。” “?” “因为你是掌灯人,罔闻大陆选择的掌灯人。” 徐子仙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是掌灯人?” “掌灯人啊…” 支妤微微仰起头,眸中露出回忆之色。 灯火微晃,将女子的俏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声音平静,却又带着郑重。 “如烈阳陨落,星月黯淡,此世陷入永夜黑暗,当有人掌起灯火,还苍生一方光。” 支妤自现身后,她的语气始终带着轻佻与调笑意味,像当下这般正经,徐子仙还是首次听。 但正经归正经,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徐子仙眯着眼睛看向支妤。 什么谜语人。 “掌灯人,便是罔闻大陆选出护佑苍生之人。” 懂了。 徐子仙恍然大悟。 掌灯人,就是罔闻大陆用来维护世界和平的临时工。 “那为什么会是我?” 徐子仙问道。 罔闻大陆有玄者这种超凡的存在,随便从中挑个天赋极高的天才,或者是像支妤这样修为盖世的强者不好吗? 从异世把自己抓来当掌灯人,岂非多此一举? “掌灯人,纯玄之体,赤子之心,至善至美,众生相应。” 支妤盯着徐子仙,“或许,万千世界,只有你符合这些。” 徐子仙摸了摸脸。 她所说的这几条,自己似乎也就占了个至美。 “掌灯人不会平白无故出现,罔闻大陆即将遭逢大难。” “近些年,常有白虹自天穹坠下,大陆上随即涌现出许多拥有奇异能力的人。” “他们就像奇幻话本里面的人物一般,有的身负鸿运,哪怕平地摔个跟头,都能捡到天材地宝;有的天生媚骨,即便相貌平平,也能靠着自身率真的性格,让众多天骄为之倾心;有的笑出强大,仅仅歪嘴一笑,就能让敌对世家灰飞烟灭。” “他们的气运得天独厚,保命手段层出不穷,屡陷险境,却又往往能绝地求生,就好像连上天都不愿意让他们死一样。” “这些人,在话本中,都有着统一的称呼,主角。” “兵王关淳麟,就是罔闻大陆突然出现的‘主角’之一,他先前所展现出的种种神奇手段,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他的能力,源自外神。” 徐子仙闻言一愣。 “外神?克苏鲁?” 关淳麟的外貌虽然凶了点,但也没长触手啊。 不过他的喊声倒确实有点精神污染。 “并非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支妤摇了摇头,“是真的神明。” “气运、财富、爱情、乃至过去、现在、未来…凡是你能想到的一切概念,其背后所代表的法则,都由神明掌管。” “比如兵王关淳麟,据姐姐猜测,他的能力应该就是军神所赐。” “这些神明向罔闻大陆投下力量,寻找宿主,虽然不知其目的,但总不会是好事。即便什么也不做,时间一长,大陆本源也会受到外神力量的影响,走向崩坏与毁灭。” 听到这里,徐子仙目露沉思,“既然你说外神…那是不是代表着,罔闻大陆也拥有自己的神?外神在他的地盘上搞事,他就不管?” “确实是有的,罔闻大陆的名字就是因他而来。不过既然外神能将手伸到这里,那便只能说明一件事。” 支妤用难以名状的目光看向徐子仙,继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罔闻,已经陨落了。” “……” 支妤这些话,着实让徐子仙带来不小的冲击。 将她所说全部联系在一起,他已大致能窥清事情全貌。 原本守护这个世界的神明,因为不明原因陨落,外神趁机投下自己的力量,并选择合适的宿主赐予,以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果放任不管,罔闻大陆就会毁灭,于是大陆意志将自己抓来,选为掌灯人,去消灭那些拥有神明之力的“主角”,以化解灭世危机。 不过… 徐子仙面带狐疑地望向眼前的红衣女子,“这些事,你为何能知道得如此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才穿越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 天外诸神,大陆意志,灭世危机… 这可不像是什么王寡妇偷人,萧大少被退婚,这种随便打听个路人就能知道的事。 说支妤没问题,打死他都不信。 “还有,看你方才灭尽群尸的轻松模样,不说能做到独断万古,想来至少应该也是能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吧?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支妤掩嘴轻笑,“臭弟弟可别胡说,姐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仙女,哪里能做到镇压一个时代。” “你编,你继续编。” 见徐子仙如此,支妤只得哀怨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活得久,境界高,许多事情自然通透。之所以不出手,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完全是因为…” 她一摊手,“姐姐做不到啊。” “那些被选中的‘主角’,皆是生长于罔闻大陆。外神可以通过加诸于他们身上的法则之力,来连接大陆本源,从而使他们获得气运庇护。如此一来,同为罔闻大陆的人,根本杀不掉他们,便是境界再高都不行。” “但你不一样,你是罔闻大陆选择的掌灯人,又是异世之人,拥有本源之力的同时,还能不受气运影响。” “当然,光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你能够对抗拥有神力的‘主角’。” “先前姐姐假扮系统时,与你说过的那些奖励,并非全是凭空捏造。每击杀一个‘主角’,你就能无条件晋升一品境界,并且从‘主角’身上随机掠夺一项能力。” “这是罔闻大陆给予你的,独属于掌灯人的能力。” “当下,能杀掉那些‘主角’的,除了他们彼此,便只有你一人。” “不过你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支妤坐在徐子仙身边,真情满满。 “明日开始,姐姐会全力指导你修炼,把你调教成一个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俘尽天下女人心,下到十八上到八千八统统不放过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所以,战斗吧少年!” 支妤抓住徐子仙的肩膀晃了晃,语气激昂。 “为了守护这美丽山川,为了守护这美好明天,为了守护姐姐的盛世美颜,战斗吧少年!”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七章 张馨心 翌日。 徐子仙早早地醒来,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不过短短一日,他的世界便已是天翻地覆。 从社会底层的孤儿牛马,摇身一变成了拯救世界的掌灯人,这身份的巨大改变,着实让徐子仙有些难以接受。 敲门声突然响起,徐子仙过去打开房门,随即发现,来人并非意想中的支妤,而是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 张馨心怯生生地站在门外,小脸上还带着些紧张与惊慌,在看见徐子仙以后,她的一双大眼睛顿时露出光来。 “大哥哥!” 小姑娘直接扑了上来。 兴许是昨日徐子仙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骤然看到他,小姑娘便如同见到依靠,当下是死死地抱住他,不愿松开分毫。 “你怎么在这里?” 徐子仙有些诧异。 原以为昨日自己被支妤带走后,这个小姑娘会自行回到关家村,不想竟然又在这里遇见。 这里不是支妤的地盘吗?她把小姑娘带回来的? “我…我不知道…” 张馨心带着哭腔说道:“昨天我不知怎的就到了关家村,在跟大哥哥一齐被那些怪物追杀后,就又不知怎的来到了这里。” “我好害怕…还好大哥哥也在,大哥哥,以后让我跟着你好不好,馨心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我饭量很小,而且还可以再小一点,绝对不会拖累大哥哥的,我自己也有干粮…” 说着,张馨心松开了徐子仙,又要去掏她的干粮。 徐子仙听到这里,怜惜之余,又不免觉着好笑。 这小姑娘,成天惦记她那干粮,动不动就要往外掏。 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小姑娘并不是关家村的人,不知怎的就被送到了那里。 徐子仙一边揉着张馨心的脑袋,一边暗自思索。 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昨日… 徐子仙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 昨日兵王返乡,而张馨心也被人带到那里。 如果不是自己碰巧穿越过来,她很可能就会死于兵王的屠杀。 有人想借兵王之手,杀掉这个小姑娘? 徐子仙深深地看了张馨心一眼。 照理说,一个无父无母的九岁小姑娘,就算有人动对她杀心,也绝对不该如此麻烦才对。 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难道这小姑娘的父母其实还活着,并且是什么不好招惹的强者,而将她送到关家村的人则是她父母的仇敌,既想报复她父母,又担心她父母报复,这才借刀杀人? 不对。 徐子仙摇了摇头。 或许能有人打探到兵王的行踪,但绝对不可能预知到兵王屠村。 毕竟,因为狗住狗窝而去屠杀村子这种逆天的事,正经人谁能想得到啊… 等等?! 徐子仙忽然睁大双眼。 有一个人,确实能想得到。 “臭弟弟,早啊。” 一道红色倩影,蓦地出现在徐子仙与张馨心面前,由于过于突然,小姑娘被吓得一哆嗦,整个人往徐子仙的身后缩去。 “小妹妹也醒了?” 支妤的视线扫过张馨心,继而看向徐子仙,解释一般地说道:“这小妹妹是难得的纯雷玄体,天资极佳,扔在村子里当村姑着实可惜,再加上见你昨日护她护得紧,姐姐就把她一并捡回来了。” 徐子仙还未答话,他身后的张馨心却是先有了动静。 “大哥哥,她是谁啊?” 小姑娘扯了扯徐子仙的袖子,低声道:“这个姐姐好好看啊,像个仙女一样…” 尽管小姑娘的声音已经足够小,却也逃不过支妤的耳朵。 她慢慢眯起眸子,没有再出声,静静地望向张馨心,后者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只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人又往徐子仙的身后缩了缩,露出半个小脑瓜,紧张兮兮地看着支妤。 良久,支妤唇角微弯,一抹笑意浮现在她姣好的脸上,刹那间绽放的绝美笑颜,看得张馨心直接呆住,小脸慢慢涨红起来。 “小妹妹,你叫张馨心是吧,名字好听,模样好看,最重要的是眼光还好,真是个好孩子。” 支妤上前,牵住张馨心的小手,动作轻柔地将她从徐子仙身后拉了出来,柔声道:“姐姐叫支妤,如你所见,如你所说,是个仙女,往后馨心就待在姐姐身边好不好?” “嘿嘿嘿…好…” 张馨心痴痴地应着。 “姐姐教你修炼玄气,让所有坏人都不敢欺负你,还会给你穿漂亮的小裙子,吃好吃的点心,你说好不好啊?” “仙女姐姐真好!” “馨心也好…对,那个,你能再说一遍之前的话吗…” “姐姐好好看,像个仙女一样!” “对!馨心真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手拉手往屋外走,一直到走出门,支妤才回头,冲着后面的徐子仙道:“臭弟弟,磨蹭什么呢,赶紧跟上!” 徐子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默默迈步跟上。 三人一路往外走,不多时,来到一座圆形石台前,石台很大,足够容纳下几百人。在石台周围,则立着五座用玉制成的雕像。 雕像有三丈高,颜色各异,形态不一。居于正北方的雕像,是一条作腾飞状的青色巨龙;东北方,是一只趴在地上的墨色大龟;东南方,深蓝色的巨蛇盘踞于地;西南,明红凤凰展翅欲飞;西北,白玉麒麟仰天长啸。 “哇,好大的王八!” 张馨心对着那只大龟雕像发出惊叹。 “这里是哪里?这些又是什么?” 徐子仙将五座雕像观察个遍后,对着支妤问道。 “此地名为就邪山,是姐姐的居所。眼前的这些,则是罔闻大陆的五方镇兽,五种玄气的化身。” “天地初开之时,世间玄气混乱不堪,引得各地山洪海啸,灾祸连连,外加玄兽作乱,邪修肆虐,让当时世人的苦不堪言。” “第一代掌灯人罔闻应运而生,持英雄剑,止山洪,息海啸,诛玄兽,灭邪修,聚拢世间玄气,分为五股,散于世间,而后登天阶成神飞升。” “被罔闻划分的五股玄气,也就是如今的风雷火水土,五种玄气。为避免玄气再次失控,罔闻凝玄为兽,予其灵智,令其镇于五地,这便是五镇兽的由来。而如今的五镇兽,已成为大陆五国各自的镇国神兽。” “那条青色巨龙,是风镇兽,也是天风国的镇国兽,名为风王;红色凤凰,火镇兽,火凰国的镇国兽,名为凰后。蓝色的大蛇,水镇兽,水君。白色的麒麟,雷镇兽,雷帝。以及最后的土镇兽,土鳖…” “等等,这其中是不是有个名字不对劲?” 徐子仙挠了挠头。 为什么一堆风王凰后里,会混进来个土鳖? 哥几个名字都挺威风的,怎么到你土镇兽这里就拉了胯呢? “这不重要。” 支妤显然对“土鳖”这个名字没什么意见,又指了指石台周围的雕像道:“这五镇兽,是姐姐用玄玉雕制,还在其中刻下聚玄阵,可以大幅提高玄者修行效率。” “就邪山本就是块修炼宝地,再加上这阵法,完全能做到事半功倍。你们以后就在此地修炼。以馨心的天资,今日之内便能觉醒玄气,步入玄道,成为黄境下品。若是单纯只在这里修炼,一甲子内,即可踏足天境。” “什…什么境?” 如果不是支妤咬字清晰,语速缓慢,徐子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境啊,很稀罕吗?” 支妤白了徐子仙一眼,“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八章 空玄气 “说起来,昨夜姐姐光顾着讲掌灯人的事,你对于修炼的事还一窍不通。馨心,你也过来。” 支妤将围着大黑王八转圈的张馨心喊过来,随即为两人讲起关于玄者的一些常识。 每个人体内都拥有玄源,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修炼,只有单一属性的玄源纯度达到五成以上的人,才有可能觉醒玄气,成为玄者。 玄者体系,大体分为四大境,由上至下以简单的天地玄黄命名,其中天境分九品,地玄黄三境分上中下三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逐渐觉得这样的名字过于简单,虽然好记却又不甚威风,便又对其稍作修改。 人黄境,玄道的开始,能以气锻体,极大增强肉身强度和体力,并且还能做到玄气外放,隔空伤人。 会玄境,化物御物,既能用玄气凝成兵刃铠甲,还可御器飞行,百步之外取人头。 归地境,可自成一界,展开领域,界内万物皆在掌控,并且能缩地成寸,目之所及,无处不可去。 而踏天境,则是又完全不同的存在。 天境分九品,一步一登天,踏天境,又被称为登神天阶,玄道尽头。 踏天境强者,哪怕仅仅只是下三品,就可以不借任何外力御空,汲天地力,轻易镇杀一城,除此之外,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强大玄法。等到中三品,更能破碎虚空,天地任遨游。至于上三品,肉身不灭,便是被断首掏心,也能用玄气强行恢复,堪称不朽的存在。 在听完支妤的讲述后,徐子仙多少了解到踏天境强者的强大之处。 这玩意,就如同他多年前读过的《干破老天》里面那些干宗强者一般,放眼整个大陆,那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只是看见就要教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呼恐怖如斯。 而这弹指间便可摧毁一座城的强大存在,支妤却对之不屑一顾,这不由得让徐子仙心生好奇。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踏天一品?或者更强的境界?” 徐子仙问向支妤。 他还记得,这位白毛老姐姐,只一巴掌就扇死不知道多少的尸兵,其中还不乏会玄境归地境。 面对徐子仙的问题,支妤并没有立即回答,她微微一笑,“叫姐姐。” “我不。” 徐子仙拒绝地十分果断。 “那你就憋着。” 支妤笑眯眯地转过头,不再理徐子仙,对着张馨心说道:“馨心是纯雷玄体,还拥有清玉冰心和琉璃剑骨这等极品体质,玄道路上没有瓶颈,剑技剑诀一点就透,修炼的还是威力最强的雷玄气,注定要成为绝世强者。稍后姐姐帮你觉醒玄气,再教你修炼的方法,好不好?” “好!” 对于眼前这个漂亮大姐姐的话,张馨心自然是一万个答应,不过她也十分有良心,没有多了大姐姐就忘了大哥哥。 她看了看身旁的徐子仙,问道:“那大哥哥呢,他是什么体,又能修炼什么玄气?” “他啊,他比我们馨心差远了。” 支妤瞥了徐子仙一眼,说道:“他就是个普通体质,不过玄气属性倒是挺特殊,是空属性。” “什么是空属性玄气?” 一旁的徐子仙插话道。 “叫姐姐。” 支妤秀眉一挑,凤眸中带着挑衅。 “…姐姐。” 毕竟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未来,甚至整个罔闻大陆的生死存亡,身为掌灯人的徐子仙决定为了苍生忍辱负重。 “既然这么乖,那姐姐便告诉你,这空玄气啊…” 支妤满意地点点头,继而眼中露出幸灾乐祸之色,“就是没有属性的玄气,俗称,空气。” “?” 徐子仙有些发懵。 空气? 自己觉醒的玄气是空气? “空玄气,是罔闻分玄为兽之前,世间玄者所修炼的玄气。而在玄气已然化为五系的当下,已经没有人能觉醒空玄气,更无法修炼。” “姐姐也不知你为何会觉醒的空玄气,或许是因为你原来的生活环境,又可能是因为掌灯人的身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支妤脸上笑意更甚,语气也格外欢快,颇有落井下石的意味,“弟弟你,是自罔闻飞升后,千年来唯一一个,能够觉醒空玄气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觉醒玄气却不能自行修炼的玄者。” “这叫什么?这叫蝎子粑粑独一份!臭弟弟,你当真不愧是罔闻大陆选择的掌灯人,果然好了不起哦!” “不能修炼???” 徐子仙惊住。 拼老命才觉醒的玄气,结果告诉他不能修炼。 都不能修炼,那为什么还要选他当掌灯人啊?! 掌灯人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是被外神赐予神力的“主角”!是兵王赘婿龙傲天! 自己一个不能修炼的掌灯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就算侥幸杀了一个兵王,后面那些呢?等遇到歪嘴战神邪魅一笑,难道要他往人脸上拍空气不成? 锤子的空玄气!锤子的掌灯人! 徐子仙越想越气,当下不由得质问支妤道:“你早知道我修炼不了,那昨晚还说要指导我修炼玄气?” “呵,真是天真的男人。你难道不知道,在床榻上说的话,一律不能当真的吗?” 支妤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再者,姐姐什么时候说过要指导你修炼玄气了?不信你自己往前翻。” 徐子仙往前翻了几页,发现支妤还真没说过,霎时间垮了下去。 寄。 “也别那么灰心,不能修炼,不代表不能变强。别忘了,你可是掌灯人。” 这一句话可谓醍醐灌顶,直接将徐子仙惊醒。 没错,自己是掌灯人。 “主角”拥有外神赐予的神力,自己同样也有罔闻大陆给予的力量。 每击杀一个“主角”,自己就能无条件晋升一品境界,并且还能掠夺一项能力。 自己根本不需要长年累月的枯燥修炼,完全可以只靠刷“主角”升级,甚至还能顺便薅他们的能力。 虽然风险巨大,但收益同样巨大。 想到这里,徐子仙上前一步,抓住支妤的手,“走吧。” “作甚?” “既然无法修炼,待在这里便是浪费时间,与其放任那些‘主角’变强,不如尽快将他们扼杀。” “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支妤任由他牵着手,也不收回,表情似笑非笑,“关淳麟只是特例,并非所有‘主角’都不修玄气。你一个人黄境中品,遇到个玄境的玄者都要麻爪,拿什么扼杀那些天赋超人的‘主角’?拿你的空气和脑摊一样的三个尸兵?” “我不行,不是还有你吗。”徐子仙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侧头看着支妤,目光认真,“本掌灯人看你有大帝之资,镇杀几个‘主角’,想必不在话下。” “不是告诉过你,姐姐杀不掉他们了么?” “不需要做全套,像昨晚那样把人打得剩一口气就行,我来补刀。等境界上来,也就不需再折腾你老人家了。” “想都不要想。” 支妤断然拒绝,甚至连手都抽了回去。 见她如此,徐子仙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忍辱负重,柔肠百转荡气回肠杜鹃啼血猿哀鸣般叫道:“姐姐~” “叫姐姐也不行。” “叫姐姐不行,难道姐姐叫才行?” “呵呵。” 支妤轻声笑笑,满是蔑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子仙,她没有说话,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子仙有些不服地瞪了瞪眼,随即想到了什么,直接萎了下去。 他现在,好像还真做不到。 “罢了。” 徐子仙放弃拉支妤当外援的打算,当下近乎自暴自弃地说道:“既然你不愿相助,那便送我下山吧,我自己去找他们。” “送你下山?送你去死还差不多。” 支妤翻了个白眼,“就你现在这个实力,下山只怕活不过三章。老老实实待着,急什么急。” “虽然没法指导你玄道,但姐姐又没说不教你别的,看好了!” 说着,她一抖红袖,白皙的手掌中,多出一柄布满铜锈的长剑。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九章 十年 随着支妤握起长剑,一股气势自她身上升腾而起。 强横,威严,恐怖如斯,教人不敢直视。 红衣无风自舞,白发肆意飘动。 手腕一摇,锈剑翻转,她反手握剑,一剑刺入地面。 大地开始颤抖,天边的云层蓦地荡开,偌大的青色巨剑赫然出现,盖住烈阳,撕破天穹,仿佛神罚一般,悍然扎下。 “轰!!!” 巨剑坠在圆台之上,那足够容纳下几百人的结实圆台,寸寸化为齑粉,连渣滓都不剩半点。原本的练功场,转眼间只剩下五座雕像、被支妤护住的徐子仙与张馨心,以及支妤和她插在地上的剑。 “这一剑,名为见天,乃万年前罔闻所创。” 支妤上前收起锈剑,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寻常铁剑,丢向已是目瞪口呆地徐子仙,“你今日起开始练剑,何日剑成,何日下山。” “……” 徐子仙捧着铁剑,先是低头看看脚下全然消失不见的石台,又抬头望望天空尚未合拢的云层。 此景此景,无异于刚建角色的他,在新手村遇到满级大佬,大佬释放出一个酷炫狂拽吊炸天的终极技能,然后告诉他,学会这个技能你就能出新手村了。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支妤,“你认真的?” 这一剑,怎么看也不是现在的他能练会的吧? “放心,这并非什么难练的招式。罔闻创此剑时曾言,只消勤修苦练,不日剑成。” 支妤拍了拍手,拉起张馨心朝一边走去,“姐姐先带馨心去觉醒玄气,你且自己练着,稍后姐姐来指导你。” 红衣女子领着小姑娘款款而去,独留徐子仙一人待在原地,手捧铁剑怀疑人生。 纠结片刻,徐子仙还是握住铁剑。 他闭上双眼,在脑中不断回放着支妤的动作,同时细细感受周遭玄气的残留痕迹。 良久。 他睁开双目,眼中迸发出清光。 “见天!” 只见他手掌一翻,反握长剑,一剑扎于身前。 大地没有颤抖,云层不曾荡开,青色巨剑更是无影无踪。 一剑扎下,无事发生。 徐子仙挠了挠头,上前拔出铁剑,再细细回想了一遍支妤先前的一举一动,随即照猫画虎似的,又是一剑。 依旧无事发生。 徐子仙沉默着拔出铁剑,想也不想就把剑随手一丢。 不练了。 “臭弟弟,这才多久就放弃了?” 刚好回来的支妤,见徐子仙如此,翘起嘴角,“男人太快可并非好事。” “不是放弃,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徐子仙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不满,“我不认为这是现在的我能练会的东西,你怕不是又在耍我玩。” 他才不信什么勤修苦练不日剑成的鬼话。 要是人黄境玄者就能冲出这种扎破天的剑技,那踏天境强者的随手一招,还不得连大道都磨灭了? 这个世界的修炼者要真能有这水平,哥几个直接打出去干外神得了呗,哪要什么掌灯人。 “剑道并非玄道,况且玄者有境界之别,玄技却无品阶之分,没有境界低便练不会的说法。” 支妤来到徐子仙身边,惩罚似的,用纤手掐住他的耳朵扯了扯,“臭弟弟,你虽算是两世为人,这心性却似你如今的外表一般稚嫩。浪费时间?浮躁的借口罢了。” “需知练剑如登山,最忌浮躁。唯有迈步千万,方得踏足山巅,一见绝景。” 她松开徐子仙的耳朵,俯身捡起铁剑。 “世无难事,事无绝对。姐姐学这剑时,境界尚且不如你,最后依旧练成。一次不行便两次,一日不行便两日,一年不行便两年。臭弟弟,勤修苦练,不日剑成,从来都不是句空话。” 支妤将剑递向徐子仙,“臭弟弟,那山巅绝景,真的不愿去看看吗?” “……” 迎着女子的目光,徐子仙沉默许久,终还是握住了剑。 …… 日夜交替,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是十年。 雨后,由五镇兽像环绕的石台,一人正静立于其上。 石台已不再是当初的石台,人却还是那个人。 徐子仙一袭黑衣,腰间别着长剑。十年过去,他终于变回原本该有的模样,从稚嫩少年,长成一个剑眉星目的俊俏男子。 半晌,他攥住剑柄。 拔剑,转剑,握剑,出剑。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因早已重复千万次。 清光乍起,青锋长鸣,徐子仙长臂摆动,剑动如雷霆,猛然扎入石台之中。 只见天空是蔚蓝色,云间有千只鹤。 天朗气清,无事发生。 “我觉得,我可能是个笨比。” 练剑十年一无所成的徐子仙,毫不灰心地上前拔出铁剑,甚至还转过头,冲安静守在一旁的支妤笑了笑,“要不,咱换个掌灯人?” “也罢。” 支妤幽幽叹了一声。 徐子仙练了十年,她便也就教了十年,陪了十年。 十年时间,她是亲眼看着眼前的人,从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少年,变成一个什么也不会的青年。 “既然如此,你下山罢。” “好…嗯?” 闻听此言,徐子仙不由得怔住。 还记得刚来就邪山时,他想下山,被支妤以练剑为由留住,练剑最初的几年,他屡屡受挫,多次坚持不下去,打算直接离开,但都被支妤强行摁下。再后来,也便不再提下山的事,专心待在山上练剑。 如今剑还没练成,当初口口声声说“何日剑成何日下山”,并强留他至今的支妤,竟反而先松口了。 “不是说不练会就不能下山吗?” “姐姐只是觉得,罔闻大陆可能撑不到你练会的那一天。” 支妤耸耸肩,径自转身。“走吧,离开前,陪姐姐走走。” 徐子仙不置可否,收起铁剑跟上,两人离开石台,并肩而行,步入山间小林,踩在微湿的小道上,一路无言。 午时才下过一场雨,放晴时分,林间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树叶沾着晶莹的水珠,活泼的松鼠抱着松塔,小眼睛转呀转,阳光透过树杈的缝隙,照在支妤的侧颜,为她镀上一层柔美的光。 徐子仙悄悄看着她的脸,一时间有些愣神。 十年光阴,竟不曾在支妤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红衣白发,凤眸雪肤,看不出年岁的绝美容颜,她仍是初见时的模样。 风华绝世,艳似天人。 玄者境界越高,寿命也就越长,天境上三品强者,更是能做到肉身不灭。 以支妤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少说也是个天境玄者。 那么问题来了。 这老姐姐,到底多大年纪? “怎么,被姐姐的美貌惊艳了?” 察觉到徐子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支妤一声轻笑,侧过头回望他。 她凤眸泛着微光,似有无数绵柔情意蕴藏其中。 “没有,我是在想您年岁几何,可曾过千。” 徐子仙如实作答。 “臭弟弟,姐姐忽然觉着,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下山,也只能当那些‘主角’装逼打脸的工具人,不如还是留在就邪山吧。” 支妤微笑着抽出锈剑。 “我是在想姐姐你貌若天仙,艳若桃李,真乃旷古烁今第一美人儿!” 徐子仙竖起大拇指。 “弟弟嘴真甜,讨厌。” 支妤娇笑着将剑收起。 “就到这里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是穿过树林,来到下山的石阶前。 “你运气不错,前些日子,山下的就邪村正好来了个‘主角’,而且如兵王一般,没有修炼玄气,当你下山的第一个对手,也算合适。” 支妤掏出一枚储物戒,丢向徐子仙,“你剑道未成,又只有人黄境修为,仅凭自身实力,遇到‘主角’只怕活不过几行。” “戒指里有些东西,依靠它们,再加上你这十年所学所悟,足够应付大多数状况。” “莫怪姐姐不陪你,实在是没有办法。” 支妤摊了摊手,“出于一些原因,姐姐无法过久离开就邪山,一旦在外面待得长些,便会生出许多麻烦。接下来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徐子仙理解地点点头。 这十年来,除去陪自己练剑外,支妤几乎都待在山上,即便偶尔外出,也从不超过半日。 或许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徐子仙十分识趣地不去追问。 他将戒指戴在手上,心中微微泛起暖意。 虽然支妤性子有些恶劣,喜欢拿他寻开心,但待他着实不错。 初时,因为“系统”的原因,徐子仙对她感观不佳,甚至还有诸多怀疑,但通过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 教导与陪伴,十年之间,她不厌其烦,一如既往。 诸多言语,无需再说,此间情谊,他日如能归来,自当偿还,若一去不回… 徐子仙苦笑。 他知道自己下山后,将要面对什么。 是龙王赘婿,是歪嘴战神,是上辈子小说里的那些打不死的变态主角。 他们神力加身,气运庇佑,可以在罔闻大陆横行无忌。 反观自己,垫底的人黄境修为,无法修炼的空玄气… 就如支妤所说,碰上那些“主角”,他只怕活不过三行,连垫脚石都不配给人家当。 可就算前路九死一生,他也不能一直苟在山里。 支妤并非胡闹之人,她知晓一切,十年想必已是极限。 他是掌灯人,即便并非本意,却也肩负着罔闻大陆的命运。 掌灯人,当为苍生燃起一方光。 徐子仙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 眼下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当是下山之时。 他眼神坚定,语气同样坚定,“送我下山吧!” “……”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 徐子仙回头一看,却见支妤已是款款而去,只留他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 “???” 徐子仙又往山下看了一眼,那石阶蜿蜒向下,一眼望不到头,若是依靠步行,不知要多久才能走下山去。 玄者虽然是超凡的存在,但想要御物飞行,起码也要会玄境才能做到。 以他人黄境中品的修为,想下山,到底还是要靠脚的。 好一个“接下来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合着从这里就开始了。 徐子仙朝着支妤的背影瞪瞪眼,终是没有出声,他回过身,朝着石阶,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徐子仙。” 后方,本已转身离去的女子,突然叫了他一声。徐子仙脚步停顿,回头看去,就见支妤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俏立于林间。 她不说话,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绝美的脸上不见表情。 徐子仙微微挑眉,“舍不得?” “臭弟弟真会臭美。” 支妤嗤笑一声,挥起红袖。 霎时间,徐子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恢复过来时,已是来到山下,手中还多出块玉佩。 “危难之时捏碎玉佩,能保臭弟弟一命。” 支妤的声音回荡许久,最后消散。 徐子仙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忍不住一笑。 明明已经送过一戒指的东西,最后又扔给他块保命玉佩,还送他下山。 这老姐姐,明明舍不得他,还不承认。 口是心非,可爱得紧。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章 恶人 燃烧的火堆,将昏暗的树林照亮几分,徐子仙坐在火堆旁,一手托腮,一手在火上不断翻转着兔肉。 估摸着快熟了,他拿起兔肉,送到嘴边咬上几口,继而发出一声叹息 在山下晃悠一下午,别说村子,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因着天色已晚,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找个地方休息,顺便抓只兔兔烤着吃。 吃饱喝足,徐子仙双手搭在脑后,顺势往地上一躺,一双眼睛盯着夜空,整个人思绪乱飞,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老姐姐说的村子到底在哪里? 他第一个要面对的“主角”会是谁?什么能力?是男是女是好是坏? 如果对方是个好康的坏女人,自己能下得去手吗? 小姑娘正在闭关,都没来得及送自己,她突破得顺利吗? 老姐姐到底多大岁数?跟自己的差距有没有一万岁?如果没有的话… 现在站在自己脑袋顶上的这个农民伯伯是谁,他为什么要朝自己挥棍子? 等等,棍子? “梆!” 木棍砸在徐子仙的头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听就是颗好头。 徐子仙两手捂住头,朝侧方翻滚出去,心里一时间哭笑不得。 刚下山就被人拿棍子开了瓢,还是被农民伯伯开了瓢,自己这个掌灯人,当的是他娘丢份儿! 滚出一段距离,徐子仙从地上跳起,同时自储物戒中取出铁剑,指向前方手执木棍的农夫,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农夫似是被吓到,呆愣在原地,老实回答道:“俺…俺是种田滴…” “……” 徐子仙哑然。 好家伙,偷袭他的还真是个农民伯伯。 “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俺…俺…对不住了!” 农夫嗫嚅半天,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的羞愧之色顿时不见,他一咬牙,拎着木棍就继续朝徐子仙打去。 徐子仙虽然境界不高,但好歹也是个玄者,还不至于连个农夫都对付不了。 他垂下铁剑,左手挥出一道玄气,直接将冲来的农夫打翻在地。 “玄者?!” 倒在地上的农夫,先是惊呼一声,随即面泛喜色,爬起身后,竟是直接朝着徐子仙“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玄者大人救命啊!” “?” 方才还袭击自己,眼下突然就给跪了,如此情景,不由得让徐子仙有些发蒙。 “怎么回事?” “玄者大人,听俺给你讲…” 跪在地上的农夫解释起来。 原来他是就邪村的人,村子本来十分太平,结果上个月突然来了个养兽的恶人,以武力将村子给霸占,并要求村里的人家,每日轮流供奉百斤重的牲畜,要是哪家拿不出来,就直接吃人。 初时村子还能供的上,等过了一个月,便有些勉强了。可那恶人不管这些,说每天百斤就是百斤,差半点都不行。凡是拿不出的,一家几口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被他用凶兽吃掉。 今日正好轮到他们家上交牲畜,但周围的野兽早已被猎得七七八八,村里更是连个狗都不剩,他在林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实在没法,只能将主意打到徐子仙的身上。 “所以说,我就是你选的百斤重牲畜?” 徐子仙没好气地看着农夫。 农夫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俺…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交不出牲畜,一家子都得死。俺倒是无所谓,但俺闺女今年才五岁啊…” “村里不是没想过办法,有的反抗,有的偷跑,但最后全都被那恶人喂了凶兽,村子里的人已经被吃了一半了。玄者大人,求求你救救村子吧,俺给你磕头了!” 说罢,农夫再次朝徐子仙磕起头来。 “你先起来。” 徐子仙微微皱眉。 这农夫,应该来自支妤所说的村子,而他们口中的恶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主角。 堂堂主角,神力加持,气运加身,不去装逼打脸天骄人杰,反而跑到村子里欺压平民,当真没品。 “村子的事,我管了。” 这件事既然被他撞见,且对方又正好是他要杀的主角,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徐子仙将铁剑收进戒指里,双拳并起伸到农夫面前,“绑上吧。” “啊?” 农夫愣了愣,还是依言将徐子仙双手捆住,“玄者大人,然后呢?” “然后?” 徐子仙轻笑,“当然是把我带回去上交啊。” …… 就邪村,村长宅。 郑鸿量坐在属于村长的大椅上,闭着双目静静等待。 他身穿灰袍,相貌白净俊秀,身材瘦削,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单看外表,实在很难将他同纵兽食人的恶徒联系起来。 郑鸿量本是一个书生,以帮人写字为生。 在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天间突然坠下一束白光,没入他的身体。 最开始,郑鸿量还没有觉得什么。然而某一天,在不慎被家中的狗咬中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跟狗说话了。 这个发现,无疑打破了郑鸿量平静生活。 他开始进行各种尝试,最终在历经被老鼠咬,被鸭子咬,被大蛇咬,被母老虎咬等等后,郑鸿量终于弄清楚自己的能力。 凡是获得他血液的兽类,都能成为供他随意驱使的兽宠。而且这些兽类在得到血液以后,还会发生蜕变,从普通的牲畜,成为堪比玄兽的存在。 除此之外,根据收下的兽宠,他还能获得不同的能力,肉体也能得到增强。兽宠越多,他的能力就越多,就越强大。这使得他即便无法修炼,亦能匹敌玄者。 当然,他所能饲养的兽宠数量不是无限的,饲养它们也是有代价的。他每日都要准备大量活物供兽宠吞食,否则就会遭到反噬。为获得大量牲畜,同时也为了方便,郑鸿量就将主意打在了山村上。 这些村子地方偏远,不会有强者驻守,官吏也不会在意这些村民的死活。甚至等吃没了牲畜,他还可以将村子的人当成饲料让兽宠吃掉。 可以说,选择山村作为他养兽的据点,简直再合适不过。 此时在郑鸿量的身后,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微微发颤的老村长,剩下两个披着黑斗篷,看不见相貌,十分神秘。 屋子中央站着个农妇,她脸色惨白,身子哆嗦得比年迈的老村长还厉害。 她的手中正牵着自己女儿的手,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相较于农妇以及老村长,小女孩倒是更从容些。什么都不懂的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几个人。 “好慢。” 一道低沉的嗓音,将屋中的沉默打破,面色不耐的郑鸿量,睁开双眼,瞥向一旁站着的老村长。 “是不是到时候了?” 听到这话,老村长与农妇同时一抖。 “大人,还有一阵子。” 村长小心翼翼地回道:“刘铁柱一大早便出去打猎了,兴许去的远,回来得慢。” “回来的慢?我看是回不来了吧。” 郑鸿量冷冷一笑,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向农妇母女二人。 “跑便跑了,左右也能抓回来。不过我养的小家伙们,现在已经饿了,怎么办呢?” 农妇哪里能不明白郑鸿量话里的意思,当下直接跪在地上,哆嗦着哀求道:“大人,求您再等等,铁柱不会抛下我们,他一定会回来的…” “等?” 郑鸿量抬起腿,一脚踩在女人的头上,打断了她的话语。 “我等的起,小家伙们可等不起,没有肉吃,它们是要发脾气的。” 郑鸿量低下头,柔声道:“要怪,就怪你家男人吧,他不跑,你们就不会死。” “坏人,放开我娘。” 一旁的小女孩,看见自己的娘被人用脚踩着,自然是待不住,扑上前冲着郑鸿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啪!” 郑鸿量随手一巴掌,将小女孩扇倒在地,继而笑着对脚下的农妇说:“你闺女不错,性子活泼,生得水灵,想来肉嫩得很,小家伙们一定很爱吃。” 听到这话,农妇顿时叫了起来。 “别,别动丫头!求你了!用我来喂它们,别动丫头,求你了…” “小家伙们胃口可是很大的,光你一个,它们吃不饱。” 郑鸿量将脚从农妇头顶挪开,“好了,闹也闹够了,是时候开宴了。” 小姑娘哇哇大哭,农妇绝望地跪倒在地上,做着无用的哀求。 老村长不忍地闭上了双眼,郑鸿量举起手掌,准备召唤出兽宠。 就在此时,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村民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人,村长,铁柱回来了!” …… 村长宅子外面,此时围了不少村民,他们彼此间小声议论着,而在他们空出的场地中央,刘铁柱正与被捆住的徐子仙并肩站在一起。 心里七上八下的刘铁柱,偷偷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徐子仙。 将他们一家子的性命,以及全村的希望,交给一个刚认识的年轻人手里,是不是过于贸然了? 虽说这个年轻人是玄者,但如果他打不过那个恶人,一家子不还是得遭殃? 要不要假戏真做,就当他是被自己骗来的,顺势真的把人交出去? 又或者直接拆穿他的身份? 这样,至少自己一家能够保全… 正想着,农夫突然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草绳。 那是他闺女给他系的,说是要将爹爹系在身边,陪她一辈子。 想起女儿的笑脸,他狠狠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赌一把。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总有交不出牲畜的时候。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搏,给他闺女搏个出路来。 心下一横,刘铁柱对着徐子仙小声道:“玄者大人,俺有个不情之请。” 徐子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刘铁柱继续说道:“那个恶人很厉害,如果…如果您不是对手,还请您能带俺女儿逃走。” “……” 看着刘铁柱脸上露出的哀求之色,徐子仙目光一阵恍惚。 两世为人,两世孤儿,他都不曾有过父母。 夏虫不可语冰,书本中讴歌父爱母爱的伟大,他始终未能理解。 不过今日见到刘铁柱,徐子仙似乎隐隐理解了一点。 “放心,他死定了。” 他垂下眸子,掩下神色,轻声道:“天外诸神也留不住他,我说的。”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一章 异世相遇 在看到被捆住的徐子仙时,郑鸿量并没有很惊讶。 这种事,他早已见过许多次。 在他之前去的几个村子里,也有村民因交不出百斤牲畜,为保全自己性命,去村外绑架路人。 活人也好,牲畜也罢,对于郑鸿量而言,并无太大的分别,都是用来喂给兽宠的饲料。 因此,对于将活人当供品上交的事,他也从不曾阻止。 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一旦出现,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其他人会纷纷效仿,去绑路过的生人,等到连路人都抓没了,甚至还会将同村之人选为目标。 等到村里不剩下几个人,他就会召出兽宠,将人全部吃掉,再去往下一个村子。 看来,这个村子也待不下多久了。 郑鸿量摇了摇头,正想唤出兽宠喂食,可他才刚抬手,面前的这个人形饲料,却是先动了起来。 徐子仙双臂一震,身上缠着的结实麻绳顿时崩断,右手用力一握,被他事先藏在手心中的玄玉牌,立时变作粉碎。 白色的雷霆,于他右手间环绕跳动,徐子仙张开手掌,带着雷光,一掌猛然拍在郑鸿量的胸口。 雷玄技,奔雷手! 骤然遭受袭击的郑鸿量,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人便被打得倒飞而去,而徐子仙手掌一翻,一块玄玉牌出现在他的掌中。 毫不犹豫的将其捏碎,青色的玄气立时涌起。他化掌为刀,朝郑鸿量挥出,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青色风刃凭空而现,向飞出的郑鸿量斩去。 风玄技,迅风斩! 尚且在半空中的郑鸿量,再受重创,人直接砸进身后的房舍。 此时,包括刘铁柱在内,周围村民早已呆住。 整个过程,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前一刻郑鸿量才刚走出屋子,后一刻他人就又飞了回去。 “玄者!是玄者!” “玄者来了!恶人被打倒了!我们有救了!” “我说一向老实的二柱子怎么会捆个人回来,原来是救我们的!” 见徐子仙如此生猛,村民们纷纷欢呼起来,刘铁柱更是面露狂喜。 不过同兴奋的村民们相比,徐子仙表现的却是十分平静。 他双眼盯着郑鸿量身体砸出的大洞,手心摊开,又是一块玉牌出现。 徐子仙是空玄气,之所以能使用其他属性的玄技,完全是依靠这些玉牌。 下山前,支妤曾送给他一个储物戒,里面存放了大量玄玉牌。而这些玉牌的作用只有一个,那便是储存玄技。 玄玉材质特殊,不仅可以制作阵法,还能以特殊的手法录入玄技。一块存有玄技的玄玉牌,使用者只需朝中灌入玄气并将之捏碎,便可释放存储的玄技。 这种通过玄玉牌释放出的玄技,会根据使用者的境界以及所灌入的玄气量,发挥出相应的威力。 换言之,徐子仙使用这些玉牌,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人黄境的威力。 无论存入的玄技多强,无论存入玄技的人境界多高,也都是如此。 在听完刘铁柱的话后,徐子仙便决定趁机贴身刺杀,选择的玄玉牌也是速度最快和威力最强的风雷两系。 正常来说,刺杀已是大功告成。正面挨下奔雷手与迅风斩,即便是人黄境玄者都无法活命,更别说郑鸿量这个无法修炼的人。 但徐子仙并不觉得杀掉郑鸿量会这么简单。 毕竟郑鸿量是被选中的孩子。 是主角。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阵响动,郑鸿量不紧不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村民们的欢呼声也戛然而止。 “你们很高兴?” 他目光扫过那些先前欢呼的村民们,最后将视线停在刘铁柱以及趁乱跑出的农妇母女,“你们很好,竟然给我弄来了个玄者,稍后我一定会好好回报你们一家。” 他看向农妇手边的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尤其是她,细皮嫩肉的小孩子,小家伙们最喜欢了。” 郑鸿量虽然在笑,模样看着却是十分阴狠,让人不寒而栗。本就没止住哭泣的小女孩,当下哭得更厉害了,同样害怕的农妇赶忙拉着她,同刘铁柱一起退到徐子仙身后。 “你也不错。” 郑鸿量看向徐子仙,“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为何要对我出手。但你刚刚那两下,已是让我死了两个小家伙,这笔账,我可要好好与你算一算。” 徐子仙闻言,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郑鸿量之所以没死,显然跟他的能力有关,听他话的意思,似乎他的兽宠能替他抵挡致命伤害。 也就是说,在那些兽宠死光之前,郑鸿量便是不死之身。 这样的能力,如果放在一个玄者身上,徐子仙兴许还会觉得棘手,可若是换成郑鸿量,也就不算什么麻烦。 一块玉牌一条命,虽然不知道郑鸿量养了多少兽,但徐子仙同样也数不清支妤给了自己多少玉牌。 满满一戒指的玄玉牌,堆也将郑鸿量堆死了。 “你好像觉得杀掉我很容易?” 郑鸿量似乎通过徐子仙的表情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笑道:“很遗憾,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废话真几把多。” 徐子仙直接捏碎手中玉牌。 雷光交织,一根白色雷矛,自徐子仙身前汇聚而成,随即朝着郑鸿量飚射而出。 这雷矛速度极快,周围人才刚看到白光,那雷矛便已射至郑鸿量面前。 对于眼前的危机,郑鸿量丝毫不为所动,也不知是反应不及,还是被吓得呆住。 就在连徐子仙都以为郑鸿量放弃之时,有人动了。 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郑鸿量身前。 “咪嘁咪嘁!” “嘎嘎嘎!” 两人发出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怪叫声,同时挥起黑袖,迎向那根雷矛。 “嘭!” 雷光炸开,发出巨大声响的同时,大片大片黑布冲天而起。 随着黑斗篷的炸裂,那两个神秘人,或者说神秘兽,终于露出了真容。 而在看清它们的样子后,徐子仙犹如被雷劈到一般,直接怔在原地。 它们两兽,一个身体是人的身体,头却是老鼠的头,身上的皮肤黝黑,脸出奇的白,而且还有几分可爱,它的耳朵与寻常的老鼠不一样,是一对又黑又圆的大耳朵,长在头顶两侧。 另一个,模样倒是寻常了些,是一只大白鸭子,除去体型大了些,就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它们身上穿的衣服十分奇特,黑老鼠只穿了一个大红裤衩,上身袒露在外,而白鸭子则戴着顶蓝帽子,仅在上半身穿了件样式奇特的衣服,将整个大白屁股露在外面。 “咪嘁咪嘁!” “嘎嘎嘎!” 一人高的黑老鼠与白鸭子同时大叫着,而在它们后方,郑鸿量朝着徐子仙笑了笑。 “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可能再碰到我了。” 他一挥手,“还没尝过玄者肉的滋味吧,去尽情享用吧!咪老鼠,糖老鸭!” 话音一落,咪老鼠与糖老鸭,顿时兴奋的朝徐子仙扑去。 “真不愧是主角,竟然敢把这俩玩意儿当宠物使唤…” 回过神来的徐子仙,满是敬佩地对着郑鸿量竖起大拇指,“大哥,你是真不知道迪土尼的厉害啊。”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二章 无敌 眼见咪老鼠和糖老鸭朝自己冲来,徐子仙立即从储物戒中取出数块玄玉牌,毫不吝啬地将它们一并捏碎。 正常来讲,人黄境中品的玄者,根本无法同时使用如此多的玄玉牌。 但在就邪山的十年,徐子仙也不是白白度过的。 虽然境界没有丝毫的进步,可无论是玄气量,还是对于玄气的控制,徐子仙都要远远强于人黄境玄者。 玉牌破碎,黑白青红蓝,五色俱现。 五系玄技,相继在徐子仙身前绽放。 先是一张萦绕着雷光的白色大网,将扑来的咪老鼠和糖老鸭网住,接着,十余根湛蓝色的玄气锁链凭空出现,锁住了它们的四肢。 黑色的土刺猛然突起,青色的风刃飚射而来,火红的莲花轰然炸开…… 待玄技全部释放完毕,咪老鼠和糖老鸭早已再起不能。它们趴在地上,全身五颜六色,咪老鼠仅有的红裤衩,在各种玄技的轰炸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糖老鸭的大白屁股,更是被先前的火莲花给烤成了炭黑色,可谓狼狈至极。 眼前这俩货,虽然没死,但显然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徐子仙抛了抛手中新取出的玄玉牌,看向脸色阴沉下来的郑鸿量,一挑眉毛,“就这?就这?就这?” 亏得自己之前在山上当压力小子,几乎想不开要重开。 还以为主角多厉害呢,结果就这啊?!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些本事。” 郑鸿量表情郑重了几分,手一招,原本躺倒在地的咪老鼠和糖老鸭分别化作一道光,没入他的体内。 “但也只能到此为了。” 郑鸿量没有再唤出御兽,也没有使出别的什么手段。他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笑着走向徐子仙。 “接下来,我会抓住你,然后一块一块,慢慢割下你的肉,喂给我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徐子仙已是将玉牌捏碎。 又是一根雷矛,凭空而现,飞射而出。 这一次,没有咪老鼠和糖老鸭的阻止,雷矛十分顺利的射中郑鸿量,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徐子仙皱起眉头。 雷矛在击中郑鸿量以后,并没有将他贯穿,也没有将他击退,而是在射进他瘦削的身体里后,就消失了。 那根雷矛,好似没有对郑鸿量造成任何的伤害,就那么被融入他的体内。 自己的雷矛被吃了? 徐子仙皱着眉,又取出五块玉牌捏碎,雷矛、风刃、火莲、水箭、土刺,相继出现,袭向郑鸿量,可毫无例外的,它们在击中郑鸿量的身体后,便全都消失不见。 “没用的。” 郑鸿量大手朝前张开,继而狠狠一捏。 一只巨大的青色手掌,忽地出现在徐子仙上方,五根比人还要高的手指,随着郑鸿量的动作,开始朝掌心合拢。 手指合拢的速度很快,但徐子仙的速度更快。几乎在青色手掌出现的瞬间,他便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倒退数丈。 “逃?” 郑鸿量张开大嘴,一团火焰从他口中喷出,直直地追向仍在后退的徐子仙。 徐子仙还想躲闪,双腿却突然一沉,余光一扫,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竟是不知何时伸出几只由土凝成的手。 几只土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腿,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前方的火已然扑来,被土手抓住脱身不及的徐子仙摊开手掌,掌心随即出现一摞玉牌。 玄气疯狂地涌入掌心,他五指合拢,玄玉牌顿时化作粉末。 厚厚的水幕自他身前降下,将飞来的火团隔绝开来。 锋利的风刃飞速划过,地面伸出的土手齐根而断。 同一时刻,七根雷矛,五支水箭,三朵火莲,一齐朝郑鸿量袭去。原本漆黑的夜空,霎时间变得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一次性使用这么多玄玉牌,纵使徐子仙玄气深厚,也有些吃不消。但比起玄气消耗,更让他难以接受的,则是郑鸿量的表现。 面对自己如此大声势的攻击,郑鸿量依旧丝毫不为所动,任由那些雷矛水箭火莲,一个接一个轰击在身上,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 “我说过,没用的。” 郑鸿量冲着面色微沉的徐子仙狂笑道:“你以为我只会使唤那些畜生吗?渺小如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那是神的力量!” “作为饲主,只要兽宠还活着,我就可以一直使用它们的能力,而且还能免疫相应的属性攻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只要我还拥有这五种属性的兽宠,玄者就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在这个玄气至上的时代,我就是无敌的存在,于玄者而言,我就是神!” 郑鸿量张开双臂,无比张狂地笑着。 而与他的得意不同,周围的村民,已是全都深深陷入绝望之中。 自大郑鸿量霸占村子后,他们每日每夜无不在担惊受怕,谁也不知自己哪天就要变成那些兽的饲料。 徐子仙的出现,让他们一度看到了希望,然而转眼之间,众人心中升起的希望,便被郑鸿量的一番话碾得粉碎。 玄者的攻击手段,根本伤不到他。 身为玄者的徐子仙,不可能是郑鸿量的对手。 就如他们所见,就如郑鸿量所说。 已经结束咧。 在场众人无不这么想着。 除了徐子仙。 如果说,方才徐子仙还对郑鸿量的种种诡异表现感到头疼。 那么此刻,他彻底放下了心。 不得不说,他先前确实低估了郑鸿量。 尽管交手不长,但徐子仙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的棘手之处。 近乎无敌的属性免疫,无法避免的伤害转移,以及驭使各色兽宠作战和堪比玄者的攻击手段…种种能力叠加之下,让郑鸿量这个不能修炼玄气的凡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强大的存在。 主角,果然不简单。 如果被别的玄者遇上,说不定还真拿他没辙。 不过很遗憾。 郑鸿量遇到的,是自己。 徐子仙又一次摊开手掌,这次出现的,不再是玄玉牌,而是一柄样式普通的铁剑。 他左脚往地上一踩,整个人猛然蹿出,几乎一个眨眼间,便出现在郑鸿量身前。 好快! 郑鸿量心中一惊,旋即不屑地扬起嘴角。 让你近身又如何? 收纳无数御兽,自己的肉身强度早已远超寻常玄者,普通刀剑,连他的皮都划不破。 若是用玄气依附剑刃,那结局则只会与先前如出一辙。 在玄者面前,自己就是无敌的! 郑鸿量如此想着。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一凉。 清亮的剑光扬起,剧痛一闪而逝,接着郑鸿量便感觉到,自己的兽宠,死了一只。 “!!!” 兽宠的死亡,无疑代表着,自己死过一次。 郑鸿量眼中的猖狂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惊骇。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徐子仙,后者此时已然再度扬起剑锋。 “属性免疫,好厉害啊。” 徐子仙一剑挥下。 “能免疫空气吗?”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三章 底牌 罔闻分玄的万年后,世间玄气便只剩下风火雷水土五种。 依靠吸纳兽宠而免疫这五种属性的郑鸿量,在同玄者交手之时,无疑相当于拥有一具不灭金身。 然而,此刻他对上的徐子仙,虽然也是玄者,但却有着第六种玄气。 郑鸿量免疫的只是属性,而非玄气,面对徐子仙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空玄气,不灭金身顿时成了笑话。 几个眨眼间,徐子仙的剑锋便已划过他喉咙两次,两只兽宠也就此消失。 郑鸿量虽然能以自身血液驯化兽宠,但他所能豢养兽宠的数量并非无限的,而且还需要大量供给血液和肉食,用以兽宠成长。 如此耗费心血培养的御兽,就这般轻易死于徐子仙剑下,让郑鸿量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小子,你找死!” 郑鸿量满脸怒意,张开双臂,唤起狂风,身体飞速后退的同时,大批风刃涌向徐子仙。 夯实的土地变得松软,继而凝成一只巨大的黑色巨蟒;白色的雷霆自天而降,犹如天罚之枪砸向执剑男子。 熊熊烈火无穷无尽,湛蓝幽水铺天盖地。 这一刻,郑鸿量全力施为,毫无保留地压榨着体内兽宠,想要一波堆死徐子仙。 刹那间,仿佛身份互换,先前还在用玄技换着花样砸人的徐子仙,如今变成被砸的那个。 不过玄技这种东西,徐子仙虽是不会,但从来都不缺。 他随手摸出一摞玄玉牌捏碎,各色玄技喷涌而出,将郑鸿量的攻势尽数挡下。 五彩缤纷的玄光,在徐子仙周遭纷纷炸裂,却不曾伤及他半点,他踏在这五彩缤纷中,一剑前递,刺入郑鸿量的心窝。 “你…” 郑鸿量面色再变,惊讶与愤怒皆有。 惊讶于徐子仙如此简单便化解掉自己的攻击,愤怒于对方竟又杀死自己一只御兽。 但还不等他将话说完,清亮的剑光已是在郑鸿量眼前绽放。 徐子仙将剑抽出,又斩落。 泛着清光的铁剑,毫不留情地反复切割着郑鸿量的身体,收割着他体内御兽的生命。 一剑,两剑,三剑… 郑鸿量收纳的御兽越来越少,心里也越来越慌。 他没有坐以待毙,不停地后退,不停地压榨兽宠使出玄技。 可无论他怎么退,徐子仙都能跟得上,无论他使出何等攻击手段,都能被对方轻松化解。 郑鸿量心下慌乱,出招威力也受到了影响,费尽力气招出的巨大**,徐子仙不过随手一道雷霆,便将之击散。 而那雷霆在击溃龙卷后,甚至都没有消散,还顺势劈打在郑鸿量肩头。 剧痛蓦然传来,看着肩头处那抹焦黑,郑鸿量心头猛地一沉。 同样注意到郑鸿量伤口的徐子仙眉毛微挑。 依照郑鸿量先前所说,只要他体内还有雷系兽宠,就能免疫一切雷系攻击。 眼下,他被自己的雷玄技所伤,显然体内的雷兽宠已经死绝。 郑鸿量的命,似乎不多了。 徐子仙面上不动声色,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交手至今,玄玉牌一摞一摞的用,虽说他玄气量远超常人,但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若是郑鸿量还能有个百八十条命,还真不一定能磨得死。 铁剑再度扬起,化作清光,直刺郑鸿量的心口,然而才挥至一半,便被一道厚实的土壁挡住。 此时的郑鸿量,心下已是有了退意。 他郑鸿量,身得兽神传承,纵横山村数载,狗挡杀狗猪挡宰猪,堪称一代村霸。 原以为未来注定风光无限,不成想突然冒出来个邪门玄者,不仅玄气厚实得惊人,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玄气,简直完美克制自己。 几番交手下来,多年费尽心力驯养的兽宠,便已是死了个七七八八,若是继续纠缠下去,说不得连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 虽说郑鸿量留有底牌,但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他,他着实不愿意继续同这个邪门小子打生打死。 “小子,我们来日方长!” 撂下这么一句狠话,郑鸿量低下身子,整个人飞似的朝后方遁去,于此同时,十余道岩土厚壁拔地而起,拦在徐子仙身前。 “你自己日吧,爷不好这口儿。” 徐子仙身上的气势猛然拔高一截,衣摆无风自动,剑锋清光大作。 手臂抬起,一剑递出,雪亮的剑光,于在场所有人眼中亮起。 剑光一往无前,那些厚实的岩土壁,在这一剑面前,脆弱得就如同豆腐一般。 长剑贯穿十余道土壁,最终刺在郑鸿量的心口,将他牢牢钉在地面。 迎着郑鸿量那带有三分震惊三分恐惧四分暴怒的目光,徐子仙嘴角微勾。 厚厚一摞玄玉牌,出现在他的手中,继而化作碎屑,自他的掌心飘落。 丈长的雷矛、硕大的雷球、自天垂落的霹雳雷霆、光芒耀眼的雷电箭矢… 一时间,雷玄技就如同不要钱般,朝郑鸿量倾泻而去。 电闪雷鸣,白蛇乱舞。 狂乱的雷电,肆虐着大地,远远躲在一边的村民们,脸上时不时照过一道白光。 他们的眼中既带着惊惧,又怀着希冀。 良久,雷电终于停息下来。 徐子仙低下头,看着地上乌七八黑却还有气息的郑鸿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那么一大堆雷玄技砸下去都没死,这个郑鸿量,还真不是一般的肉。 他拔起长剑,继而瞄准郑鸿量的心口。 “等等!” 郑鸿量声音沙哑,却掩饰不住急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别杀我…” “噗呲!” 长剑毫不停顿地刺入,随即再度拔出。 “我可以给你驯化兽宠,让你变得和我一样免疫玄气!” 见徐子仙动作如此利落,郑鸿量声音更急,语速更快。 “噗呲!” 对于郑鸿量的诱惑,徐子仙没有任何动心。 长剑再次落下,继而拔起,不过这次才拔至一半,便被一双焦黑的手握住。 “我体内已经没有兽宠了…” 郑鸿量近乎哀求地说道:“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从前我没的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做好人?可以啊。” 徐子仙用力一拔,锐利的剑锋,当即将郑鸿量双手割得鲜血淋漓。 他侧头看向远处的村民,嗤笑道:“去跟他们说啊,问问被你当成牲畜喂养兽宠的他们,愿不愿意给你机会。” 听到这句话,郑鸿量反而平静下来。 并非那种绝望至极的平静,而是那种听到可笑的言论后,轻蔑到极点的平静。 “把他们喂兽宠,不对吗?” “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不就该任强者鱼肉吗?” “他们用牛马猪狗喂养自己,不也是因为他们更强吗?我比他们强,凭什么就不能用他们喂养兽宠?” “你为他们报不平,我又何尝不是在为那些牛马猪狗报不平?都是天生地养,难道他们就比牛马更高贵吗?!” 徐子仙不耐地皱起眉。 这郑鸿量,说得凛然大义,比唱得还好听。 教村民供奉的时候,却也没见他少吃两口啊。 还说为牛马报不平,被吃干抹净进肚子,反倒成了福报是吧。 徐子仙不愿再听,当下提起长剑。 “小子,你是来救他们的吧?” 郑鸿量不再求饶,也没有继续阐述自己“人兽平等”的言论。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一抹嘲讽,“如果是的话,那么你最好不要刺下这一剑。” 郑鸿量咧开嘴,漆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模样挑衅,“否则,你会后悔。” “噗呲!” 长剑落,血花绽。 …… “爹爹,我们以后是不是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小姑娘坐在刘铁柱的怀中,模样天真,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露着一丝期盼。 “是啊。” 眼见徐子仙一剑刺入郑鸿量的心窝,刘铁柱笑着答道:“以后爹就可以一直陪着丫头…” 话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液体,忽地溅射在小姑娘的脸上。 她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向双目骤然失去神采的刘铁柱,又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看了看。 掌心间,一抹鲜红。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四章 选择 就邪山。 一杯清茗,一盏青灯。 红衣白发,容颜绝美的女子以手托腮,静静望着天边明月。 今夜的月,照以往有些不同。 本应皎白的月光,带着淡红,透露着一股不祥的意味。 不安的风自窗外吹来,撩动起支妤的发丝,她垂下眸子,看了看杯上漂浮的白气,面色淡然,却又隐约间带着一丝嘲弄。 “咚咚…” 敲门声,将屋内的寂静打破。 “进。” 随着支妤话音落下,身穿白裙的美貌女子步入屋中。 她娥眉杏目,冰姿玉骨,气质淡雅,容貌脱俗,身材高挑匀称婀娜有致,腰肢纤细得盈盈一握,玉腿笔直修长。 如此女子,当真世间难得的好颜色,谁人见了都要称上一声美人。 见到她进来,支妤将目光从清茗上收回,打量了女子半晌,随即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不错。” 支妤依旧保持着以手托腮的姿势,侧颜颔首笑道:“未及二十,便已入归地境,足可称得上天才二字,比臭弟弟强多了。” “都是姐姐教得好。” 张馨心来到支妤对面坐下,唇角微翘,笑靥如花。 十年过去,当初的美人胚子,如今也已成了真正的美人,便是比之对面堪称世间绝色的支妤,也没有逊色多少。 “姐姐对子仙哥哥过于苛责了。” 一提到徐子仙,张馨心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些。 “姐姐有说错?” 见张馨心为徐子仙报不平,支妤挑眉轻笑,“十年都练不会一剑,最后被姐姐灰溜溜得撵下山去。拿他跟你比,那都是抬举他。” “这还不是要怪姐姐,那见天一剑,子仙哥哥如何能练得会?” “你三下就练会的东西,他十年都没练成,反倒成姐姐的错了?” “自然。” 张馨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十年练不会一剑,听着确实过分了些,但知晓实际情况的她却明白,哪怕再让徐子仙练十年,他也练不成那见天一剑。 并非她看不起徐子仙,而是这件事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别的不说,即便是拥有纯雷玄体、清玉冰心、琉璃剑骨三大极品体质于一身的张馨心,也是在半步归地境后,才勉强学会那一剑。 让无法正常修炼,只有人黄境界,堪堪能做到玄气外放的徐子仙,去练需要引动天地玄力才能使出的“见天”,还一连练了十年,纯属是在刁难人。 之前张馨心也不是没有劝过,奈何支妤和徐子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也劝不动,只能在当下对着支妤小小发泄一下怨气。 瞧着张馨心那为徐子仙叫屈的模样,支妤微微扬起下巴,不满道:“姐姐这些年白疼你了,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比谁都亲,一旦关系到你的子仙哥哥,便立马翻脸不认人,你这臭妹妹,当真是个白眼狼。” 张馨心俏面微红,却没有出声反驳,她侧过头朝向窗外,小声道:“也不知子仙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臭弟弟正忙着在跟兽神选的人打生打死,再过一阵就该分出胜负了。” 支妤看着天边淡红的月亮,淡淡道:“说不得姐姐稍后还要过去一趟,兽神选的人虽没有修为,能耐却是不小,以臭弟弟人黄中品的境界,只怕要遭重。” 一听这话,张馨心面色一变,当即抬手招出一柄银白色的长剑,想要直接御剑离去。 才刚站起身,她的身体蓦地一僵,整个人被桎梏在原地,动弹不得。 “急什么,坐下。” 支妤施施然开口说道。 她笑眯眯地看着面色微急的张馨心,“现在还不是你该出场的时候,臭弟弟作为掌灯人,也需要历练才能成长,你便安心留在山里陪姐姐吧。” 身体受到的桎梏骤然消失,张馨心坐回椅子上,微微皱起秀眉,眸子里带着些许不满。 “那为何姐姐就能去?” “因为我是姐姐啊。” 支妤巧笑嫣然。 “……” 张馨心意味深长地盯着支妤,后者毫不躲闪的同她对视。 良久,张馨心站起身,面上已然恢复成来时的宁静淡雅。 “姐姐素喜夜读,馨心不便多留,以免扰了姐姐雅兴。” 她对着支妤淡然一笑,“姐姐也不要读得太久,以免伤神。虽说玄者寿长,但也有尽头,并非青春永驻。姐姐盛世美颜,若是添上几许皱纹,实乃憾事。” 说罢,她轻扭腰身,摇曳着未及二十的年轻身体,步伐款款,悠然离去。 “这个臭妹妹,不过是逗了她几句,竟然就阴阳怪气我年纪大,当真是个白眼狼。” 支妤摇了摇头,“还好有不长眼的过来,能供人消消气。” 她动作优雅地端起香茗,起身面向窗外,冲着天边红月笑了笑。 “一个踏天境四品,两个六品,六个七品,你们炎凤宗好大的阵仗,都快把半个宗门搬来了,呵。” 支妤发出一声嘲讽似的轻笑。 “派九个踏天境过来,步下这九凰困神阵,如此手笔,只怕天境一品都能困上些时候,可惜…” 她檀口微张,轻轻吹了一口掌中香茗,其上升腾的白气,顿时朝窗外飘去。 “九个踏天境,到底还是太少了。” 白气不断朝红月飞去,行至某处时,忽然顿住,好似撞到屏障。 但很快地,白气便突破了屏障,继续朝天边飘散,而与此同时,暗红色的夜幕中,出现了一道裂纹。 白气越飘越远,裂纹越来越多。不多时,那将整个就邪山罩住的红色壁障便彻底碎裂,化作光点消散于天地之间。九道藏于夜色中的身影,也纷纷自天穹坠落。 “天境修为不易,姑且留你们一命。” 支妤轻抿一口香茗,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国师,想动我家臭弟弟,就要按顺序来。若是不到该登场的时候就提前登场,我也不介意让他提前离场。” 月色恢复成往日的皎洁,不安的风也变得和煦。 不速之客皆已离去,就邪山又变回往日的平静。 将客人“送”走后,居于山巅的女子微微偏头,看向就邪村的方向,丹唇勾起。 想必,那位兽神挑选的“主角”,此刻应该已经被逼出最后的底牌了吧。 我的臭弟弟,你会怎么选呢? …… 一剑刺下,死得却不是已经没有兽宠护体的郑鸿量。 听着后方的惊呼声,看着小女孩懵懂的面孔以及妇人崩溃的模样,徐子仙终于明白了郑鸿量先前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 他单手执剑,看着缓缓站起的郑鸿量。 “答案不是很显然易见吗。” “我是御兽之王,兽宠大师,受到致命伤后兽宠可以为我抵命。你一剑下来,死得不是我而是那个村夫,这自然是因为…” 郑鸿量咧嘴大笑。 “他,也是我的兽宠啊。” “!!!” 徐子仙瞳孔猛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攀上他的心头。 “你想的没错。” 郑鸿量冲着慌乱的村民们张开双臂,“他们,全都是我的兽宠!” “你想救他们,就必须杀我。而杀我,死得却会是他们。” 他的笑容变态而狰狞,得意而放肆,话语里满是挑衅,“我的大英雄,你要怎么选?” 徐子仙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不如我帮你选吧。” 话音落下,郑鸿量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吱嘎吱嘎!”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扭曲声,郑鸿量的脖子缩起,头颅膨胀到与肩其宽,头发脱落,鼻子变平,耳朵消失,嘴巴一直裂开到先前耳根的位置。 他的双臂缩进身体里,双腿合拢长到一起,颜色各异的麟甲将他覆盖,他的身体变得又粗又长,宛如一条蟒蛇。 不,此刻的郑鸿量,就是一条大蟒。 “人可以驯养兽,反过来也一样。” “每到一个村子,我都会将自身血液分给所有村民,将他们变成我的储备人宠。不过想要用上人宠,就必须是兽形态。” “人兽形态的转换不可逆,如果不是被你逼到绝地,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不过同你的交手,让我深刻意识到一件事,人类果然是有极限的,所以…” 已然彻底变成大蟒的郑鸿量,冲徐子仙张开血盆大口,咆哮出声,“我不做人啦,小子!”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五章 绝景 “这是我的本命兽,也是我的兽形态化身。可吞食万物,强于自身,我将它命名为…” 郑鸿量摇晃着他那巨大的蛇头,声音中不乏得意,“贪吃蛇。” “小子,给过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现在整个村子都是我的替命人宠,你拿什么和我斗?” 比人还高的大蟒,矗立在他的身前,徐子仙面沉似水,心头微沉。 如果整个就邪村的人都是郑鸿量的人宠,那么他起码还有上百条命。 杀掉他,就意味着要屠光就邪村。 可不杀他,郑鸿量迟早也会将村民吃干抹净。 徐子仙侧头,看向慌乱不已的村民们,目光中透着悲哀。 原来,就邪村的结局,早已注定。 无论有没有自己,自己杀不杀郑鸿量,他们都注定要死。 此刻自己所能做的,无非只是帮他们选个死法罢了。 徐子仙回过头,扬剑指向前方的罪魁祸首,语气平静,“你该死。” 郑鸿量晃了晃肥硕的蛇头,只觉得可笑,当下猛地一甩蛇尾。 巨大的蛇尾横扫而过,速度快得惊人,力道更是不俗,未及躲闪的徐子仙,整个人直接被拍得飞了出去。 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一击之下,徐子仙的五脏六腑都被震伤。 郑鸿量并没有原地等待,整个蛇凌空跃起,咧开大嘴冲着徐子仙飞扑而去,想要一口将之吞下。 “咔!” 玄玉牌碎裂的声音,悄然响起。 耀眼的雷光,炽热的火莲,同时显现,猛然砸向郑鸿量的蛇头。 雷光在郑鸿量的蛇身上留下点点焦黑,火莲烫得他蛇头一歪,不过虽是没有伤到他几分,也确定短暂停住了他的动作。 徐子仙趁机落回地面,身形飞退,同时掏出几枚玄玉牌捏碎,各色玄光,相继在郑鸿量身上炸开。 郑鸿量化蟒后,肉身变得更加厚实强硬,速度也较之先前强上许多倍,但却无法像之前那般免疫玄气。 虽说徐子仙的玄玉牌,对他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但终究也是个麻烦。 毕竟曾在徐子仙身上吃过不小的亏,甚至连人身都被迫舍弃,郑鸿量当下已是不敢有任何托大。 先前他能免疫玄气,是因为体内收纳了各系兽宠。如今身化大蟒,虽然无法进行收纳,但却可以通过吞食人宠,来吸收玄源,达到同样的效果。 “吾以兽神之名,号令百兽!” 郑鸿量任由徐子仙将各色玄技砸在身上,他张开蛇口,露出巨大的獠牙,对着远处的村民们嘶吼道:“舍汝之身,助吾之力,奉吾成王!”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缩在各个角落的村民们,身上齐齐亮起奇异白光,继而被一股不知名力量拉扯着,速度奇快地飞向郑鸿量。 几乎眨眼的功夫,一个村民便已来到郑鸿量面前。他面带恐惧,神色惊慌,正想求饶,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郑鸿量一口吞下。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的村民,被郑鸿量吞入腹中。随着数量的增加,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体型也越来越大。不多时,身形便已有几丈长,而且还在持续不断地增长。 整个过程中,徐子仙也曾尝试过阻止。 玄玉牌,空玄剑,各种手段齐出,却全都没有效果。 各系玄技劈打在郑鸿量身上,效果微乎其微,先前无往不利的空玄剑,如今连他的蛇麟都劈不开。 立起土墙,困住那些村民,也难以阻拦片刻,厚实的土墙几乎瞬间便被村民冲烂。 甚至于,连击杀村民都没有效果。 徐子仙亲眼看着已经死绝了的刘铁柱,飞进郑鸿量的肚子,成为他变强的养料。 无奈之下,他只能伸手从中捞起一个人,好巧不巧,抓住的正是刘铁柱的媳妇。 村妇脸上尚且带着泪痕,面色惊慌中还带着焦急,她一只手被徐子仙拽住,另一只手向后方伸去,口中不停地呼喊着。 “丫头!丫头!” 徐子仙顺着妇人看去,继而惊讶的发现,与其他被吸走的村民不同,刘铁柱与妇人的孩子,那个小姑娘不知为何竟然还留在原地。 而她也是唯一一个,不受郑鸿量影响的村民。 难道她没有成为郑鸿量的人宠? 徐子仙正这么想着,那边的小姑娘已是有了动作。 小姑娘父亲惨死,母亲被抓走,早已被吓得泪流满面。当下看见自己娘亲被徐子仙拽住,赶忙迈着小步子朝这边走来。 “别过来!快回去!” 就邪村其他村民,此时已被郑鸿量吸了个干净,只剩下妇人和小姑娘。 吸纳并没有结束,妇人身上的白光愈发得亮,所受的吸扯力道也变得更强,便是徐子仙,此时拽住她也变得颇为艰难。 妇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知晓得生无望,喝止住小姑娘后,转头看向徐子仙。 “玄者大人,就当是可怜我们…” 妇人声带哽咽,“不求您能替我们报仇,只求您能保住丫头一命。” “求求您了…” 吸力骤然加大,妇人瞬间被扯了过去。 她的目光中带着留恋,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自己家的丫头,便消失在郑鸿量的口中。 “嗝~” 吞食下百余名就邪村民,身躯成长到如同一座小山的郑鸿量,神情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吃得好饱,舒坦。” 他先是看了看呆立在原地的徐子仙,随即又看见后方的小姑娘,眼中露出些惊讶之色。 “竟然没有成为我的人宠,看来你的爹娘将你保护的很好啊。” “坏人!” 小姑娘跌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把我爹娘还我!把我的爹娘还给我!” “放心,马上就还给你。叔叔我啊,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 “他们对你那样好,一定也舍不得离开你。一家人啊,就是要整整齐齐。” 郑鸿量笑着,扭动自己山一般的躯体向前,那庞大身躯遮挡住月光,阴影一点一点将小姑娘吞噬。 “虽然还有些撑,权当饭后甜点了,叔叔这就送你们一家团圆…” 清亮的剑光,打断了郑鸿量的话语。 徐子仙忽地出现在小姑娘身旁,用先前拽住妇人的那只手将其抱起。 “你该死。” 徐子仙扬起头,毫不畏惧地望向身形巨大的郑鸿量,语气平静又不平静。 “上次你说我该死,结果就邪村死得只剩她一个。” 郑鸿量满是不屑地俯视着渺小的徐子仙,讥笑道:“如今你又说我该死,你说这次死得又会是谁?” “当然是你们,死了爹娘的小姑娘,还有你这个大英雄。” “我吸收了所有人宠,融合无数玄源,玄气不侵,肉身不败。虽然没有了抵命的东西,实力却较之前强上无数倍!” “如今的你,在我面前,仅仅是只可笑的爬虫,卑微的蝼蚁,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 “凭这一剑。” 徐子仙的声音依旧平静。 霎时间,他的周身焕发出异常强烈的清光,即便是郑鸿量那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大身躯,也难以将其盖住。 光亮不过持续一瞬,随即便收敛下去。 堪称海量的清色空玄气,汇入徐子仙的躯干四肢,汇入他的剑。 在就邪山练剑十年,他虽未曾习得见天,却触类旁通,悟出属于自己的一剑。 十年前,他曾以此剑于万军从中击杀兵王。 片刻前,他仅凭半剑连破郑鸿量十余道土壁。 如海般的玄气尽数耗尽,换得刹那间强横无匹的力道与剑气。 他脚步一点,地面寸寸碎裂凸起。 极致的力道带来极致的速度,他转身间便出现在郑鸿量的蛇头前。 徐子仙扬起青锋,撩动剑光,挥出世间最耀眼的雪亮。 剑出。 刹那之间,灼目的雪亮剑光,不仅刺穿那郑鸿量巨大的蛇头,还仿佛贯穿过这片天地。 徐子仙右手执剑,左手抱着小姑娘,轻轻落回地面,并未去看自己亲手勾勒出的绝景。 实际上,他也不需要去看。 他虽未踏足山巅,却也曾见过绝景。 而这一剑,便是独属于他的绝景。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六章 拨云见天 厚实的云层,不知何时凝聚而起,挡住夜空,遮蔽月色。 天地间吹起狂乱的风,似是大雨将至。 “咔!” 剑锋上浮现无数裂纹,最终化为无数碎块,散落于地。原本锐利的长剑,只余剑柄。 材质普通的铁剑,终究无法承受如此厚重的玄气。 不止是剑,人也是如此。 “噗!” 鲜血自徐子仙口中吐出,他身体晃了晃,半跪在地上,勉强没有倒下。 庞大的玄气肆虐他的血肉,压榨他的骨骼,蹂躏他的五脏六腑。 虽然过程只持续短短一瞬,徐子仙依旧难抵重负。 以他人黄境的修为,使出那样惊天骇地的一剑,又怎能没有代价? 虽然此刻的他,外表看上去毫无所伤,实则内里早已千疮百孔。 这式绝景,是徐子仙压箱底的东西。 “主角”底牌众多,命一条接着一条,郑鸿量便是如此,永远不知道对方下一刻会整出什么活儿来。 如非必杀之局,又或者生死之间,徐子仙实在不愿使出这一剑。 原因无他,一剑过后,他便将油尽灯枯,再无一战之力。 不过幸好,他赢了。 徐子仙长出一口气。 虽然过程十分波折,没能保住就邪村的村民,但至少护住了刘铁柱夫妇托付的女儿,并杀掉郑鸿量,为全村报了仇。 结束了。 怀中的小姑娘已是许久没有动静,徐子仙只当是她吓坏了,安慰似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手心触摸到一阵温热,粘稠的液体不断涌出,教人心里发颤。 “!!!” 徐子仙身躯一抖,低头看去,就见怀里安静的小姑娘睁大双眼,眼中却没了神采,头上不知何时已是布满鲜血。 “真是天真。” 郑鸿量的声音忽然响起。 本应被一剑穿颅的他,此刻竟是毫发无伤。他俯视着身下渺小的徐子仙,硕大的蛇眼中露出浓浓的嘲讽。 “我说她不是人宠,你就真以为不是?” “她只不过是我故意留下的抵命兽罢了。” “我的大英雄,那对夫妇用命托付给你的小姑娘,最后却被你亲手所杀,心情如何?” 他看了看四遭遍地狼藉,再无一个村民的就邪村,猖狂大笑,“你不是想从我手下护住这个村子吗,看看你都保护了什么?!” 徐子仙沉默着放下小姑娘的尸体,他身体微微颤抖,摇晃着站起身。 “嘭!” 蛇尾甩来,如同一座小山般,狠狠撞在在徐子仙身上。 徐子仙倒飞而出,一连撞塌无数房屋,最终瘫倒在废墟之中。 本就残破不已的身躯,又遭受如此重创,自是变得更加不堪。 口中满是血腥味,半点玄气都感应不到,体内的骨头不知断掉多少根,连动一下手指都成了难事。 徐子仙躺在地上,迎着郑鸿量那极尽恶意的目光,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是啊,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做什么? 现在的他,动弹不得,玄气耗尽,连玄玉牌都用不了,更不要说用剑。 他连剑都断了,手中只剩下一个剑柄。 他无法去为就邪村主持公道,无法去替小姑娘报仇。 他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活下去。 徐子仙忍着剧痛,动作艰难地握住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他已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改变什么。 事已至此,只能靠支妤过来收尾了。 郑鸿量已然扭动身躯,来到他跟前,垂下巨大的蛇头,满是嘲讽地盯着他。 徐子仙微微阖眸,想要捏碎玉牌,唤支妤过来,可真动手的那一刻,却又忍不住犹豫。 自己,真的拼尽全力了吗? 他问自己。 “那个恶人很厉害,如果…如果您不是对手,还请您能带俺女儿逃走。” “玄者大人,就当是可怜我们…不求您能替我们报仇,只求您能保住丫头一命。” “求求您了…” 刘铁柱夫妇曾如此拜托自己,他们毫不顾及自身性命,只想救下自己的女儿。 而被托付的自己,不仅没能保住小姑娘,甚至连为他们报仇都做不到。 自己,真的拼尽全力了吗? 血盆大口张开,尖锐的獠牙露出,郑鸿量的蛇头自天空朝徐子仙扑下,要将其一口吞食。 “如烈阳陨落,星月黯淡,此世陷入永夜黑暗,当有人掌起灯火,还苍生一方光。” 支妤曾如此对自己讲述掌灯人的职责。 掌灯人本应庇护苍生,可自己当下却只能去依靠别人… 自己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吗? 自己真的拼尽全力了吗? 没有。 徐子仙松开玉佩,握紧手中的剑柄。 自己是掌灯人,岂能始终依靠别人? 自己还活着,还有气,还握着剑。 掌灯人,当拼尽最后一口气,为世人主持公道,为苍生燃起一方光。 自己,还有一剑。 手中的剑断了,心中的剑却没有断。 徐子仙目光如火,迎着郑鸿量坠下的蛇头,手中剑柄悄然翻转。 十年磨一剑。 始终未曾习得的一剑,本应无法施展的一剑,绝对不该出现的一剑,在此刻悍然降世。 这一切,只因他是掌灯人。 他要为就邪村主持公道,他要为就邪村燃起一方光,他要为就邪村,拨云见天。 这一剑,见天。 大地开始震颤,云层倏然洞开。 似天罚,似人怨,清色大剑自苍穹坠落,直直斩在郑鸿量的蛇头之上,原本下扑的巨大蛇头,当即冲天而起。 蛇瞳中尚且残存着嘲弄,郑鸿量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么,已然被一剑枭首。 无数蛇血喷涌而出,天地之间似下起一场红雨,浇灌在残破的就邪村。 徐子仙仰躺在废墟之中,望着再次露出明月的夜空,他的神色平静,无悲无喜。 一抹熟悉的红,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红伞遮在他的头顶,为他挡下世间的风雨。 伞下,白发美人正看着他,眸子里带着笑意。 “总算使出了‘见天’,不枉姐姐含辛茹苦教导你这些年。” 红雨依旧在下,却被头顶的红伞尽数挡住,徐子仙不曾沾染上一丝一毫。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 “姐姐知道你心里苦,可这世界就是这样残酷。” 支妤在徐子仙身旁蹲下,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超出姐姐意料的好,连玉佩都没有动。” “没能救下就邪村,不是你的错,是外神的错。” “知道你心里有怨气,的确,姐姐可以保住就邪村,可以在郑鸿量到达之前就将他赶走。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就邪村,也会有象牙山。没有郑鸿量,也会有混天帝。”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强者面前,弱者注定任人鱼肉。凡人之于玄者,苍生之于神明,都只是蝼蚁。高高在上的神,就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碾压脚下的人。” 徐子仙抿了抿嘴,沉默半晌,开口道:“这不对。” “当然不对,但姐姐无法改变。” 支妤侧过头,朝着徐子仙露出笑靥,“不过你可以。” “你是掌灯人。” “罔闻以英雄剑荡平世间,为苍生带来万载祥和。他可以,你也可以。” “你可以为凡人主持公道,你可以为苍生燃起一方光,你可以,去改变这一切。” 徐子仙盯着支妤的双眸。 良久,他轻声回应道:“好。” 雨停了。 耀眼的白色光球自郑鸿量的尸身脱离飞起,随后落入徐子仙的体内。 已是人黄境上品巅峰的他,缓缓从地上坐起。 “下一个‘主角’,在哪?” “不知道。” 支妤收起伞,朝着徐子仙一扬红袖, 不过眨眼间,他身上的伤便尽数痊愈。 支妤摸出一枚储物戒,丢向徐子仙。 “先前已给过你不少玄玉牌,便不再给你了。这里面是些路上用得到的东西,其中有三支姐姐做的追命箭,威力堪比踏天境玄者的全力一击。使用方法很简单,射出去就好,不过一日之内只能射一次,否则身体会吃不消。” “……” 徐子仙默默收下储物戒。 “后面的路,姐姐便真的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支妤面色微正,语气也郑重许多,“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主角’,拥有神力的他们,真的都很强。” …… 天风国,玄兽山脉。 明红的火,湛蓝的水,两种完全冲突的玄气,被身披黑斗篷的少年强行糅合在一起。 周遭的空间开始扭曲,毁灭的气息充斥在山洞之中。 身形透明的老人站在一旁,纵使他曾经修为通天,此刻也不由得面露凝重。 良久。 空间不再扭曲,气息逐渐平复,水与火完美融合,最终变成一朵充满危险气息的玄气荷花。 “成了!” 黑袍少年难掩兴奋地说道。 “这一招,便起名为魔乐水荷吧!” “有了这一招,赴三年之约时,我便再无输的可能。” 少年攥紧拳头,恨声道;“唐家,还有唐鱼,都等着吧!退婚之耻,我肖火火定会以血洗刷!” …… 天风国,听风剑宗。 肥胖的男人上下翻飞,起起伏伏,进退相宜,来去自如。 随着身体一阵颤抖,他整个人都变得索然无味。 “叮,目标荟玉已征服,熟妇点数加十。”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少年阿冰’,获得奖励‘双修之体’。” “双修之体:探索阴阳大道时,你与伴侣将获得修为。” 肥胖男人晃了晃头,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叼在嘴里,默默感受着余韵。 “这‘孟德系统’,还真好用,不仅**有奖励,还能换取物品,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能搞到。” 男人伸出手,轻轻爱抚着昏迷妇人的乌黑墨发,接着手掌下移,最终停留在她的脖颈间。 “咔嚓。” “唉,可惜一个目标只能获取一次点数。” 深深嘬上两口后,他将烟头弹到被自己捏断脖子的妇人身上,惆怅道:“又要去找新的目标了。” …… 天风国,姜城城主府。 “夫人,洗脚了。” 身形瘦弱的城主,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轻轻将烧好的洗脚水,放在容貌娇艳的女人身前。 他蹲下身,握住女人的裸足,想要为其清洗,不成想被对方一脚踢开。 “废物,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靠着当我们纳兰家混上个城主,就敢碰我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别以为当上纳兰家的赘婿,就成了我的男人,告诉你,你根本不配!等火哥哥回来,我就立刻叫父亲将你赶出纳兰家!” 城主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看见他这副模样,娇艳女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泛起冷笑。 “差点忘了,父亲有些地方还用得上你这个废物。况且我已经与你完婚,将你赶出去对纳兰家名声不好。” “留下你也不是不行,毕竟等我和火哥哥成婚以后,边上总需要个人来端茶倒水递毛巾倒夜壶。” 女人的话,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可谓羞辱至极,但即便如此,城主依旧是不发一声。 兴许是城主的态度让她觉着无趣,女人迈着裸足径自离去,走之前,还不忘一脚踢翻洗脚水。 滚烫的热水将城主淋了个通透,他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狼狈。 水珠不断自他脸颊滑落,他垂下眸子,遮掩住其中汹涌的情绪,两只手死死攥紧。 “隐忍!” …… 天风国,摄政王府。 素以霸道著称的年轻王爷,正安静地坐在大椅上。 他的脸英俊异常,鬼斧神工,棱角分明,好似刀削面一般,教天风国无数女人魂牵梦萦。 他气势凌人,不怒自威,如同神祇。哪怕仅仅只是坐在那里,都在不断往外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息,教屋内的手下冷汗直流。 “哦?” 听完手下的汇报,王爷的冷脸上出现一丝波动。 “王女竟已离开王都,有趣。” 他唇角微翘,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有趣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逃吧,我的王女殿下。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反抗我。” …… 凰火国,女都。 高空之上,头顶王冕身披凰袍的绝美女帝,冲着下方的子民张开双臂。 “朕会一统罔闻大陆,将那禁锢我们万年的枷锁打碎!” “朕会将那些羞辱我们,蔑视我们,压迫我们,玩弄我们的狗男人统统消灭,让这个世界变成由我们来主宰!” “集美们,属于我们的时代,开始了!” 满城欢腾。 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她们赞美着女帝,畅想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女帝万岁!” “该是我们翻身做主的时候了!” “消灭男人暴权,世界属于女人!” 无数光点自沸腾的人群中升起,最终汇入女帝的身体。 感受到自己的修为不断增加,女帝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 王宫的高台上,文弱男子正看着天空上享受万民拥戴的女帝,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一抖。 “又失败了啊。” 他揉了揉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轻声叹息。 “第七百六十三次。” “没记错的话,炎凤宗那几位长老,此时应该已经被支妤打伤…得重新谋划才行。” 稍稍舒展自己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身体,文弱男子仰起头,对着女帝方向缓声道:“放心,我一定会救下你。” “哪怕需要千千万万次。” …… 紫云国,殒神谷。 万丈雷霆自天空劈落,击碎护体玄气,将老人直接打入地底。 “竖子尔敢!” 模样狼狈的老人破土而出,指着天空中负手而立的男人骂道:“竟敢偷袭,你可知老夫是谁?!” “偷天宗前任宗主,踏天境一品强者,百年前玄道第一人,江海洋。” 男人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出一个又一个骇人的称号。 “既知吾名,还敢造次?” 江海洋冷哼一声,继而摆了摆手,“也罢,念你年幼,老夫便饶你一次,若敢再犯,定教你尸首无存。” 说罢,他挥手撕开空间,便想离开此地。 强横的威压自天空降下,空间裂隙不过打开一瞬,便消失不见。 “作为曾经的玄道第一人,却修炼邪法,噬人血肉。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万千雷霆自天幕垂落,男人屹立于雷光之中,好似天神下凡。 雷霆于半空凝聚,化作一块巨大的白玉令,砸向地面的老人。 看着令牌上由雷电勾勒的两个字,老人的眼中露出震惊之色。 “大鹏令?!你是…” “大鹏令出,奸邪授首!” 雷电大令落下,老人当即化为飞灰。 昔日玄道第一人,堂堂踏天境一品强者,连挣扎都做不到,就此陨落。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七章 三年之约 天风国,凌威域。 通往鸟垣城的大道上,几十人的大车队正缓缓前行。 布置豪华的车厢内,一袭黑衣的徐子仙,默默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对面,容貌娇俏,衣着光鲜,满身富贵气的少女,小嘴不住开合,来回讲着各种天南地北的异事,即便对方毫无回应,也全然不在意。 “听说凰火帝国对玉奚国宣战了,领军者是那个杀神古剑,先前屠了塔山王都的就是他,也不知这次又要死多少人。” “紫云国明明是玄兽之国,却以贩卖玄兽闻名大陆,当真奇怪。前年我爹就从紫云国给我带回只九尾白狐,模样漂亮极了,被我养在家里。这次出来得急,忘记带上,不然还能教徐公子见见。” “对了,我家房子还蛮大的,你要不要去康康?” 徐子仙睁开双目,有些无奈地看了犹自说个不停的少女一眼。 少女姓唐名鱼,是罔闻大陆首富唐家的千金。 他之所以会同这位唐家大小姐在一起,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离开就邪山后,徐子仙便开始四处寻找“主角”的踪迹,辗转多日,最终在某地碰见一个武帝转世。 当时那人正袭击唐家车队,同众多唐家高手激战在一起。 在暗中观察许久,通过其使出的种种手段,确认他是“主角”后,徐子仙当即出手相助,最终以绝景一剑击杀武帝转世,自身境界也成功突破至会玄境。 徐子仙本就生得俊朗,再加上实力强劲,出剑飘逸,气势十足,自是容易获得怀春少女的青睐。 于是乎,躲在马车里,目睹徐子仙战斗全过程的唐家大小姐唐鱼,当场对其一见钟情,并展开猛烈的追求。 徐子仙对唐鱼没什么心思,但唐家作为大陆首富,消息远较旁人灵通。若是能同其搭上关系,寻找“主角”便方便得多,怎么也比自己闷头寻找强。 就这样,徐子仙在唐鱼的强烈要求下,顺势混入车队,并获得与唐家大小姐同乘一车的殊荣。 “徐公子,真的不考虑当唐家赘婿么?” 唐鱼眨着她那满是灵气的杏眼,诱惑道:“天材地宝,取之不尽,玄兵玄宝,应有尽有。只要你愿意入赘,我可以立刻动用家族资源将你堆成归地境,百年之内甚至还能堆进踏天境。” 大陆首富的底蕴,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徐子仙毫不怀疑唐鱼的话。 天境修为,无上财富,外加一个美人娇妻,换成旁人,只怕实在难以抵挡这份诱惑。 只可惜,徐子仙不是旁人,是身怀空玄气的掌灯人。 再好的天材地宝,也难以增强他的空玄气分毫,没有实力在身,再多的财富也守不住。 当然,徐子仙完全可以抱唐家的大腿,靠杀“主角”来提升境界。 但… 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徐子仙对唐鱼笑了笑,“在下对姑娘无意,只能说声抱歉了。”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 “要不孩子跟你姓?” 徐子仙有些难绷,赶忙岔开话题,“不知唐姑娘是要去哪?” 对于徐子仙的拒绝,唐鱼也不以为意。这一路上她已经被拒绝了许多次,早已习惯。 “去鸟垣城解决些旧事。” 唐鱼脸上露出厌烦之色,“因为退婚一事,唐家同鸟垣城的肖家曾闹出些不愉快,这次过去便是为解决两家的恩怨。” “退婚?” 徐子仙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了“主角”敏感词。 “嗯,我与肖家少主曾有婚约,我不愿,三年前亲自领人过去退了。” 见徐子仙面色微妙,唐鱼秀眉微动,眼中露出欣喜,“徐公子吃味了?放心,那肖火火讨厌得紧,我同他没半点关系。” “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徐子仙毫不留情地掐断少女的欢喜,“细说退婚。” “嘁。” 唐鱼撇撇嘴,但还是继续解释起来。 原来唐家老祖同肖家老祖是莫逆之交,两人约定做亲家,肖家男娶唐家女。 因着唐家人丁稀少,单传不说,生的还都是带把猛男,婚约一事便暂时搁置。后来肖家老祖突破失败死于天威,肖家随之没落,唐家则不断壮大,两家逐渐没了来往。 本以为婚约之事就此作废,不成想等唐家成为首富后,肖家知晓到唐鱼的存在,立马跳出来,拿着婚约书要求唐家履行婚约。 几百年前的婚约书,唐家自是不愿意认,而且在暗中打探后,得知肖火火是个仗着自身天赋,在鸟垣城作威作福多年的恶少,就更加不愿意认这门婚事。 不过退婚这事,总要找个由头。唐家虽然强过肖家千百倍,但生意人最讲究信用,总不能无缘无故退婚,便暂且拖着。 三年前,肖火火突破时出了岔子,天赋尽废,再无法修炼出玄气,就此从玄道天才沦为鸟垣城的笑话。得知此事后,唐鱼立刻动身前往肖家,意图用足足能将人堆上踏天境的天材地宝,来换取婚约作废。 过程本来很顺利,毕竟肖家只是个在边境小城称雄的家族,族中最强者也不过会玄境。以一个陨落天才的婚事,换取一个踏天境,没有人会不同意。 但等唐鱼拿回婚约书后,肖火火却突然跳了出来,一边叫嚷着“莫欺少年穷”,一边写了张休书丢在唐鱼脸上。 据唐鱼所说,当时她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强行忍了下来,毕竟虽然给出的诚意很足,可到底是唐家毁约在先,受点气也是应该。 但那肖火火闹个没完,嘴还特别脏,骂唐鱼是“千人骑的烂货死马东西”,这话就算唐鱼能忍,身边的护卫都不能忍。 唐鱼带去的护卫把肖火火摁在地上一顿暴揍,当场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那肖火火是个心高气傲的,被如此羞辱哪里能忍,在唐家护卫收手后,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问唐鱼敢不敢同他定下一个三年之约。 三年以后,唐家派出同他年纪相仿的人,与他一战。 他胜,唐鱼向他跪地磕头,赔礼道歉,反之亦然。 唐鱼身为唐家大小姐,性子本就骄纵,当时又生了一肚子气,自然是经不起激,直接就答应下来。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唐鱼此次去鸟垣城,便是为赴这三年之约。 听完这个故事,徐子仙的面色变得十分微妙。 熟,太熟了。 这不就是他曾在前世无数个夜晚闷头在被窝里看的《干破老天》翻版吗? 除去主人公性格差异较大以外,剧情如出一辙嘛! 这被退婚的肖家大少肖火火,分明就是嘴脏版的萧火火啊! 徐子仙敢打赌,如果肖火火不是“主角”,他立马回就邪山向老姐姐提亲。 “所以,你要同肖火火比试?” 徐子仙看向已是说得口干舌燥的“唐嫣然”,想要多打探一些消息。 “自然不是,我们唐家体质特殊,在成婚以前是无法修炼的。” 唐鱼笑嘻嘻地说道:“这次同我一起来的,除去随从护卫,还有我爹的义子唐善,到时候由他去同肖火火比试。” “说是义子,实则是我爹给我准备的夫君备选。我爹见到一个天资好的年轻人,便收一个义子,这些年收了七八十个,打算要我从中选一个当赘婿。不过我都不喜欢,单单中意徐公子你,嘻。” 唐鱼双手托腮,直勾勾地看着徐子仙,全不遮掩眼中的倾慕之意,“徐公子,等鸟垣城事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呀。回去后我们立刻成婚,再让我爹把他那些义子全都撵走,不教任何人打扰我们。” “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未来的罔闻首富,唐家之主。哦不对,徐家之主。” 唐鱼一拍脑门,笑道:“差点忘了,孩子要跟你姓。”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八章 陨落的天才 徐子仙虽然胃不太好,但也不想总吃软饭。 是以,对于唐鱼接二连三的入赘邀请,他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在下不过一无名小卒,何德何能…” “哗啦!” 车厢的窗子忽然被人打开,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车内两人的视野中。 他大概二十出头,相貌平平,细眉小眼,透着股阴损气,教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这人徐子仙认得,正是唐鱼先前提过的唐善,真正的“唐嫣然”,唐家家主唐律的义子,唐家赘婿候选人之一。 既然能被唐家派来赴三年之约,他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已是会玄境上品巅峰。 这等年纪,就能有如此境界,即便不算天骄,也可称得上人杰,也难怪能教唐家家主收为义子。 “有事?” 先前无论徐子仙怎么拒绝,都未曾表现出任何不满的唐鱼,此刻不过是看见唐善,脸上便已然露出不悦之色。 少女笑意收敛,杏眼中带着审视,身为大家千金的威势油然而生,全然不复先前娇蛮可爱的模样,教人不敢直视。 “本小姐的窗子,你说开就开?不知先通报一声吗?唐家怎么教得你规矩?!” 唐善面色一僵,微微低下头,遮住眼中的不忿,“妹妹,哥哥知错。但…” “妹妹是你该能叫的?” 唐鱼杏目微眯,面色冰冷,“父亲别的不多,就义子多,少上一两个他也不会在意。你若是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本小姐便让他收回你的唐姓。” “…大小姐勿怪。” 好不容易混进唐家,唐善自然不愿丢了唐律义子的身份,心里便是有再大的不满,当下也只能忍下来。 “是我心急,担心大小姐,这才如此冒失。” 他对唐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继而瞥向徐子仙,目光带着敌意,“大小姐千金之躯,容不得半点闪失,岂能轻易同他人共乘一车。毕竟人心难测,谁知某些阿猫阿狗会不会生出歹意,对花容月貌的大小姐不利。” 阿猫徐子仙自是明白唐善对自己的敌意在哪。 唐家义子,到底是没有唐家女婿的身份来得吸引人。 这次赴三年之约的机会,只怕也是唐善费尽心思争取来的,他想趁机在唐鱼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为他的赘婿之路上多添几分筹码。 算盘打得虽好,但人算不如天算,苦心孤诣,却被自己这个半路杀出的帅逼截了胡,率先获得了唐家大小姐的青睐。 一路上,唐鱼从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唐善酸的冒泡,没事就整两句恶心恶心自己,顺便挑拨挑拨自己同唐鱼的关系。 如果不是忌惮唐鱼,这唐善只怕早就同自己动手了。 徐子仙对唐鱼无意,自然也不愿意卷入三角关系。 “此言有理,在下便不留在车厢里打扰大小姐了。” 徐子仙冲唐鱼点点头,笑道:“大小姐,徐阿猫告退。” 他转身对唐善一抱拳,正声道:“阿狗兄,告辞!” 说罢,他打开车厢,飞跃而下,同唐家众随从走在一起。 “噗嗤。” 唐鱼被徐子仙逗得眉开眼笑,接着便想起唐善还在一旁,便又收敛笑意。 唐善正呆呆地望着唐鱼,依旧沉浸在少女方才展露笑颜之中。本就对他不满的唐鱼,看见他这副模样,眼中的不悦愈发浓重。 “唐善,这是最后一次。” 唐鱼微微垂眸,俏面发寒,“别肖想你不该想的,也别再对本小姐指手画脚。” “如若不然,你便不用再姓唐了。” 说完,她一把拉起车窗,将唐善的脸隔绝在外。 盯着紧闭的车窗,唐善的手死死握紧,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贱人,竟敢对我如此态度,你已有取死之道。待我成为唐家赘婿,看我怎么折磨你!” 他又侧过头,看向远处正同唐家护卫谈笑风生的徐子仙,低声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装出一副对唐鱼爱理不理的样子,若是真的无意,为何还赖在队伍里?呵,不就是想剑走偏锋引起她的注意,好当上唐家的女婿吗?” “挡我的路,还骂我是狗,你同样也有了取死之道。” “这鸟垣城,就是你的死地!” …… 鸟垣城位于天风国南部边境,城小地偏,居民稀少,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人过来。 负责守门的城卫,基本全靠外人进城捞油水,来的人少,油水自然就少。故而一旦有人进城,他们基本就往死里薅,哪怕来只铁公鸡,也要揪两根铁毛下来。 这一日,城卫们背靠敞开的城门,本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眼见一个披着黑斗篷少年从远处走来,似是要进城的样子,他们顿时精神一振。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再七扭八歪,整齐地挡在城门前。 “站住。” 为首的城卫拦下少年,趾高气扬地喝问道:“速速报上身份,看你遮头掩面鬼鬼祟祟,最近城里邪修作祟,屡屡有人横死,此事可与你有关?如果无关,那就拿出‘证据’来,不然…哼!” 说着,他将手中的铁枪重重往地上一砸。 对于城卫这十分明显的勒索与威胁,少年不为所动,用满是冷漠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嘿,还挺傲。也罢,既然你不主动上交‘证据’,那老子就自己拿了。” 城卫给同伴打了个眼色,等其余人悄悄将少年包围,他当即抬起铁枪,砸向少年的肩膀。 “嘭!” 明红色玄气悄然浮现,在少年的肩头凝作肩甲,挡下守卫的铁枪。 “凝气化物,会玄境?!” 鸟垣城只是一座边远小城,会玄境的玄者,足以在城中称王称霸。 见少年有如此境界,守卫不由得心下一惊,正欲开口,耳边便想起一道声音。 “肖家,肖火火。” 少年掀开帽子,露出坚毅,却又带着些许青涩的脸。 说罢,他不再理会呆住的众人,自顾自地步入城中。 “他是…肖火火,肖家那个陨落的天才?” 少年离开了许久,众城卫才回过神来。 “天生火玄气,七岁人黄境巅峰,被誉为鸟垣城百年来第一天才,城内唯一能踏入归地境,甚至有望踏天境的天骄,肖家大少肖火火?” “是他,三年前唐家来退婚时,我见过他。虽然那时的他还很稚嫩,但容貌并没有变化太多。” 面对同伴的疑问,领头的城卫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慨。 曾经七岁人黄境巅峰的少年天才,突破会玄境时发生意外,天赋尽废,玄气外泄,境界跌至谷底,且再无法修炼。 一连六年,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没能积攒下半分玄气。 后遭逢唐家退婚,从天才沦为笑话的肖火火倍感耻辱,当场同唐家定下了一场三年之约。 原以为这只是个闹剧,不成想三年过去,肖火火竟然真的重新站了起来。 只用三年,便从毫无玄气的废人,成长至会玄境,此等天资,当真可称得上恐怖如斯。 曾经的鸟垣城天才回来了,唐家的人估摸着也不远了。 这场三年之约,最后无论谁胜谁负,鸟垣城,怕是都要变天了。 守卫默默在心里感叹许久,又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变不变天,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就一看大门的,修为也不过人黄境下品。城里的大人物便是打得再凶,也波及不到他。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考虑考虑怎么多捞点油水。 眼见城外又过来对衣着朴素的父子,守卫眼睛一亮,招呼起同伴围了上去。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十九章 神,玄者,人 漫步于鸟垣城中,看着街上熟悉的景物,肖火火眼中只有冷漠。 离去三载,当下再回到家乡,他没有任何感触。 “这还真不像你的风格啊。” 老人的声音在肖火火脑海中缓缓响起,“老夫还以为你会直接杀掉那几个守卫。”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不想多生事端。” 肖火火冷漠道。 “难得。” 老人笑了笑,继续问道:“对三年之约可有信心?唐家可不是什么小家族,其实力要强过大陆大部分一流宗门,就算是老夫引以为傲的医王谷,相较而言也要逊色几筹,估摸着也就弱于偷天宗。而且,唐家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实力,而是底蕴和人脉,其底蕴堪比五国,人脉更是遍布大陆。” “这样的豪门,派人来跟你打擂台,你所要面对的对手,只怕不会弱。” “按照约定,唐家派的人必须同我年纪相仿。二十左右的年纪,最强也不过会玄境巅峰而已。” 肖火火语气冷淡,却又带着难以掩盖的自傲,“天境之下,我即无敌。会玄境与我而言,不过蝼蚁。” “小子够狂!不枉老夫选择了你。” 老人哈哈大笑,“也罢,老夫只管陪着你。吸了你六年玄气,总也不能不干事。尽管闹吧,有老夫在,便是踏天境,你也能与之一战!” “多谢医老。” 肖火火感激地谢了一句,继而恨声道:“三年之约,仅仅只是开始,我会将唐家踩在脚下,让唐鱼跪在地上忏悔。我会让他们清楚地明白,自己曾经犯过怎样的错误,拒绝了何等恐怖的人!” …… 当唐家车队抵达鸟垣城时,城门卫正在欺压一对父子。 父亲名谢世,儿子叫谢恩。父子二人来自鸟垣城北的谢家村,这趟过来,本是为着买药,不想还没进城就被人拦下。 “还说没有,这不就是‘证据’?拿来吧你!” 城卫头领从谢恩手里夺过钱袋,打开粗略地数了数,继而满意地点点头,“行了,这些‘证据’,已足够证明你们的清白,进城吧。” “大人!那是给我娘买药吊命的救命钱!您不能拿啊!” 谢恩满脸急切,强行挤到城卫头领跟前,想要拿回钱袋,但才刚伸出手,就被其他城卫用铁枪打翻在地。 “别给脸不要脸。” 城卫头领冷眼看着在地上疼得直打滚的谢恩,“老实上交‘证据’,你们便是清白的良民,要是再继续纠缠,我可就要怀疑你们是城内害人的邪修同党了。” 他的威胁已经足够明显,若是真被扣上邪修的帽子,下场最好也是个死。 换做旁人,此刻想必已经忍气吞声,默默吃下这个哑巴亏,但谢恩不行。 母亲病重命悬一线,需要名贵药材吊一口气,他与父亲费尽千辛万苦,借遍身边的人,豁尽脸面,受尽冷眼,这才勉强凑够买药的钱。 若在这里被人把钱抢走,他们父子二人哪里还能再凑够钱买药。 钱还是小事,可**的命,却已经拖不得了啊。 谢恩趴在地上,艰难的向前爬了一段距离,手握住城卫头领的脚踝,哀求道:“大人,求求您,把钱还给小的吧,那是我娘的命啊!” “呸!” 城卫头领毫不动容,甚至还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不知抬举的东西,既然你找死,那可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他举起铁枪,砸在谢恩的头上。 鲜血涌出,谢恩的额头很快就布满殷红。 但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松手。 见谢恩如此难缠,城卫头领被彻底激怒,当下冲着同伴喊道:“此子袭击城卫,定是邪修同党,拿下!” 其他城卫自然唯他马首是瞻,纷纷举起铁枪,朝地上的谢恩打去。 七八根铁枪砸下来,很快的,谢恩便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血渍,可他依然执拗地抓住城卫头领,想要拿回母亲的救命钱。 “各位大人,你们不要再打了!钱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放过他吧,求求你们,小老儿给你们磕头了!” 眼见自己儿子就要被活活打死,一旁的父亲谢世当场跪在地上,一边冲殴打谢恩的众城卫磕头,一边求情。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城卫头领高举铁枪,狠狠砸在谢恩的胳膊上。 “咔嚓!” 这一枪用了玄气,谢恩整只胳膊被打的不自然弯折,握住头领脚踝的那只手,也失了力气。 城卫头领摆脱纠缠后,又不解气地朝谢恩脸上踢了两脚,随即看了看不住磕头的谢世,冷笑道:“这父子二人,全是邪修同党,统统拿下。” 说罢,一脚踢翻头发花白的谢世,抡起铁枪砸了上去。 他们闹得动静不小,自是吸引到唐家一行人的注意。 早在城卫拦住谢家父子的时候,徐子仙便发现了他们。 见二人被城卫刁难,巧立名目强掠财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世事艰难啊。” 唐鱼来到徐子仙身边,看着城口这一幕,感叹道:“在这由玄者主导,实力为尊的世道,普通老百姓连想好好活着都成了难事。” 罔闻大陆人很多,但玄者却很少,十个人里也未必能出一个玄者。 但这个世界,偏偏由那不足总人口一成的玄者主导。 强者压迫弱者,玄者压迫凡者,资源永远在不断向下掠夺,向上汇聚。 没有人会觉得不对。 身为唐家千金的唐鱼也是如此。 当然,这不妨碍她看不惯这些事。 唐鱼用厌恶的目光看向正殴打谢恩的城卫,冷着声音冲身边随从吩咐道:“去,把那帮人教训一顿。” “大小姐,两个贱民而已,他们的死活何足挂齿,没必要多此一举。” 唐善出现在唐鱼侧方,冷眼看着前方,语气漠不关心,充满高高在上的意味。 徐子仙看了他一眼。 唐善是玄者,于他而言,平民只是蝼蚁。 哪怕救下谢家父子只是一句话的事,他依旧不愿意。 就像人不会在意蝼蚁的死活,玄者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 玄者的存在,让罔闻大陆所有人都认同弱肉强食的道理,认同实力为尊这四个字。 罔闻大陆的最顶层存在,无疑是强大的宗门、是鼎盛的世家、是境界高的大人物。 而他们,都是玄者。 玄者只会考虑如何变强,如何突破境界,如何去掠夺更多的玄币、修炼资源,又哪里会去在意最底层那些无法修炼的凡人死活。 玄者之于人,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普通人永远无法战胜神,也永远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 因为有能力为他们出头的,只有玄者。 最为讽刺的是,玄者都是由人修炼成的。 这些东西,无疑让徐子仙联想到前世许多不好的事。 因此,他对玄者生不起半分好感。 他向前迈出一步。 “闭嘴。” 唐鱼冷着脸瞪了唐善一眼,正想叫其他护卫过去,结果突然发现,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徐子仙,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城口看去,随即便看见,徐子仙已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谢家父子身前,抬手接住城卫下砸的铁枪。 城卫头领铁枪抡得正欢,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年男子挡住,不免愣了愣。 他看向徐子仙,下意识问道:“你是什么人?” “工人。” 城卫头领闻言,心下更加疑惑,“宫人?王宫来的人?” 徐子仙面色平静,轻声道:“我不仅是工人,还是农民,是学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猛抬起脚,狠狠踢在头领的肚子上,那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头领踢出几丈远。 这突然间的发生变故,无疑将在场的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霎时间,城门守卫、谢家父子、唐家一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子仙身上。 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微微歪头,捏着拳头,笑得肆意。 “你工人爷爷来了!”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章 允凌 即便是被选为守护大陆的掌灯人,活过两辈子加一起三十年的徐子仙,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 好兄弟郭大鹏说他是外歪内正,看似肆意妄为,实则嫉恶如仇。 徐子仙不认同这个说法。 他,就是肆意妄为! 看不惯的事就管,看不惯的人就打,就这么简单。 从来都是如此,现在也一样。 一脚踢飞城卫头领,又三两下打翻其余人。 脚下踩着七扭八歪的城卫,徐子仙一人屹立在敞开的城门前,心里只觉得舒爽。 “嘭!” 白光蓦然在城门的上空炸开,似是信号。 不多时,便有几个脚踏玄兵的玄者从城内飞出,落在徐子仙面前。 “怎么回事?” 眼见城口一片混乱,收到信号后便立刻赶来的几人,不由得出声问道。 “他!他袭击城卫,定是邪修无疑!” 先前被踢飞的城卫头领,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指着徐子仙说道:“巡查司的兄弟,速速将他捉拿!” 听见他的话,巡察司众人登时看向徐子仙。 天风国自建国始,便在各地设立巡察司,主要负责处理闹事的玄者,以及捉拿邪修等。 王室创立巡查司的初心,本是约束玄者,护佑平民百姓。但随着各地的修炼世家、玄道宗门实力越来越强,天风王室逐渐势弱,巡察司也变了味,慢慢从守护平民的剑盾,变为世家办事的工具。 现如今,巡查司已大半腐化,别说约束玄者,不跟着一起欺负人,便已算难得。 近来鸟垣城内频频有人横死,疑似邪修作恶。但死的全是平民,巡查司自然懒得管。 城卫头领说徐子仙是那个邪修,他们自然不会信,毕竟哪有邪修犯了事还主动跳出来的。 不过话虽如此,倒也不妨碍巡察司的人动手。 巡查司与城卫司也算同僚,多少也有些香火情。彼此低头不见抬头见,驳了人家往后不好相处。 况且虽然他们懒得抓邪修,但总要找个人来交差,不然等监察司的疯子过来,又是一顿麻烦。如今遇见惹上城卫的徐子仙,正好拿他来顶。既得了人情又稳了业绩,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巡查司的几人分散站开,各自取出随身玄兵,身上的气势也开始攀升。 这些人境界不高,大多是人黄境,其中最强者也不过会玄境下品,同徐子仙一般。 徐子仙杀过兵王,宰过兽宠大师,斩过武帝转世,区区几个巡查司的人,自然不放在眼里。 知晓眼前这群人蛇鼠一窝,他甚至懒得解释,迈步上前,将谢家父子挡在身后,手一翻,长剑已是出现在掌中。 一人一剑,毫无惧意。 双方在城口对峙,谁也不退让,彼此间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就要动手,两道声音先后响起。 “住手!” “住手。” 一个女声,一个男声。 女声出自唐鱼,她是人先至,声才至。 男声则来自城内,是人未至,声先至。 强横的气息霍然出现,一个相貌和善的中年男人从天而降,落在两拨人中间。 “让贵客久等了,允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男人似是没察觉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对着跑到徐子仙身侧的唐鱼歉意一笑,十分客气。 “允凌城主客气了。” 唐鱼淡淡点头,面对鸟垣城主,她的语气不甚热络,甚至连礼貌都谈不上,傲气十足。 不过她也确实有这个底气,一城之主在唐鱼这个唐家千金面前,实在不算什么人物。 “大小姐能造访此地,实乃我鸟垣城之幸事。” 允凌毫不在乎唐鱼的态度,笑着邀请道:“允某恭候多时,已提前备好酒宴,还请大小姐移步城主府。” “此事不急。” 唐鱼微微扬起下巴,神情骄横,声音带着不满,“本小姐倒是想先向允凌城主讨个说法。” “哦?不知是何人惹恼了大小姐?” 允凌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扫过手下,见几个巡查司的人和城卫目光躲闪,脸色发白,他面上虽是不显,心里却已是骂出了声。 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城卫的几个酒囊饭袋欺压平民,被唐大小姐撞见。唐大小姐让随从出头,结果被城卫联合巡查司反咬一口。 果不其然,就听唐鱼冷笑道:“鸟垣城的城卫巧立名目,强夺百姓钱财。本小姐的朋友看不惯这龌龊事,仗义出手,反被诬为邪修。” “允凌城主,你这几个手下真是好本事,不仅守得城门,还守肥了自己的腰包,顺便还能抓个邪修,‘造福’百姓,真不错。” “这事,允凌城主须得给本小姐个说法,不然以后唐家的人,怕是都不敢再进天风国境。” 唐鱼抬手把玩着垂下的发丝,将其在食指上反复缠绕,语气漫不经心,“毕竟,谁知道出门前还好好的人,到天风以后,会不会被变成邪修。” 允凌脸上陪着笑,暗地里已将手下骂了一万遍。 为讨好唐家,讨好唐鱼,他是费尽心思准备了好几天。谁曾想人家刚来,便被惹出火气。 这姑奶奶若是生气,那就得有人倒霉。毕竟放眼整个罔闻大陆,没几人敢不给姑奶奶面子。而要是没人倒霉,那倒霉的就只能是允凌自己。 “大小姐放心,允某定会严惩手下。” 为平息唐鱼的怒气,也为发泄自己的怒气,允凌转过身,看向自己那些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的手下。 “李华、李雷、谭梅梅…” 他每叫到一个名字,便有人哆嗦一下。 “…等城卫司八人,罚鞭一百,暂且关入大牢,押后再审,如有其他罪责,届时数罪并罚;龙涛、路休前、梅士淦…巡查司六人,罚鞭二十,罚俸半年,归家思过半年,无故不得出门。” 所有被点到的人,无不面色惨白,却又不敢说话,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这回招惹到不能惹的人。 允凌微微弯腰,陪着笑对唐鱼说道:“大小姐,不知这样处理你可还满意。” “不满意。” 唐鱼抬起手,指向跌坐在地上的前城卫头领李华,“他抢了别人给母亲买药的救命钱。” 允凌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瞪向李华,“你…” “我还,我这就还,双倍…哦不,三倍的还!” 李华一个激灵,赶忙从地上跳起,磕磕绊绊地跑了过来,将包括抢来的钱袋在内,身上的所有玄币全部交给谢家父子。 “谢谢…谢谢…” 拿着失而复得的钱袋,泪流满面的谢家父子,拖着伤躯,不停向徐子仙和唐鱼磕头道谢。 默默当了许久背景板的徐子仙,俯身将两人扶起,随即又取出一枚玄玉牌捏碎。 水玄技,甘霖降。 温柔的湛蓝玄气,包裹住满身伤痕的谢家父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父子二人身上的伤便已尽数痊愈,就连谢恩断掉的胳膊,都恢复如初。 徐子仙思索片刻,又从储物戒取出几株药材,以及一个丹瓶,交到父子二人手中。 “虽不知令堂身患何病,但这些药材,你们应该能用得上。至于这丹药,服后可以焕发体内生机,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有枯木逢春之效。” 见徐子仙如此,唐鱼自然不甘示弱。 唐家财大气粗,家里的天材地宝论斤称,救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但此地人多眼杂,徐子仙给的都是治病的东西,旁人不至于心生觊觎。她若是给予好意,说不定反倒会害了谢家父子。 稍稍犹豫后,唐鱼索性说道:“若是遇到困难,可托人去城主府,近几日本小姐都会在鸟垣城。” 工于心计的允凌城主,也没有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十分大方地自掏腰包补偿谢家父子许多,又差人领着谢家父子去寻城内最好的医馆药铺。 至此,谢家父子可谓因祸得福,对众人连连拜谢后,便跟着允凌的人进城而去。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一章 唐嫣然与肖火火 送走谢家父子后,一连折腾好几章的徐子仙等人,终于得以进入城内。 允凌城主领着唐家一行人往城主府而去,路上,他本想同唐鱼整上两句,拉近拉近关系,奈何后者对他这个中年老年人根本没兴趣,我行我素的拉着徐子仙走在队伍最后方。 “本以为你是个面冷心也冷的,结果却是个侠义心肠,遇见事比谁上得都快,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嘻~” 唐鱼走在徐子仙身侧,眉眼弯弯,笑出两个小梨涡,模样甚是可爱。 “徐公子,你一人一剑挡在谢家父子身前,挺身而出同巡察司和城卫司对峙的模样,简直威风死了!现在想起来,我这心都还在扑通扑通的跳。” “还有你一脚踹飞那个李华,然后满脸邪魅的冲他们笑,就那个笑容,哦~不行了,我要死了。” 唐鱼小手捂住胸口,俏脸微红,双眸紧闭,似在陶醉。 或许是觉得羞耻,又或许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徐子仙只当旁边没有人,保持沉默,静静跟随队伍前进。 “还有还有!你酷炫狂拽吊炸天的登场,然后顶着那张文雅的俊脸来了一句‘你工人爷爷来了!’,那种反差感,真的是粗鲁之中,又难掩美男本色!” 唐鱼眨巴了两下她的大眼睛,很是好奇地问道:“对了,‘宫人’是什么,是宫里的人么?王宫里的男人,除去国主以外,不都是太监么?太监怎么会是爷爷呢?” “是工人的工,不是宫人的宫。” “宫人的宫不是宫人的宫?” 唐鱼满脸疑惑。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徐子仙放弃解释。 唐鱼她一个地主家的大小姐,又哪里能明白工人的浪漫。 “哼,爱说不说。” 通过今天的事,自觉与徐子仙关系拉近了些的唐鱼,稍稍展露了下自己的娇纵本性。 她不再理徐子仙,一甩头发,走到队伍前方,同允凌攀谈起来。 允凌本就在为没能找机会跟唐鱼套近乎而感到焦急,如今对方主动过来,自然是受宠若惊,笑得脸都要裂开了。 没了唐鱼,喜静的徐子仙自然惬意万分,不过他的清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另一人打破。 “到底是乡下来的粗鲁散修,当真是不懂规矩。” 唐善悄悄退到队伍后方,来到徐子仙身侧,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你方才差点惹出多大的祸事吗?!唐家若是因为你同天风国交恶,你知道那要承受多大的损失吗?!这其中的责任,你一个没钱没势的散修承担得起吗?!” 他本就对其恶感颇深,在徐子仙救下两个他看不起的贱民,并以此举博得大小姐的好感后,心中愈发不平。 此刻的唐善,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救两个人就能教唐鱼青眼有加,唐善心里便是再瞧不上贱民,也捏着鼻子上去救了,哪还能白白将这个机会让给徐子仙。 一想到这个机会还是自己主动送出去的,唐善心里不由得火气更甚,当下对徐子仙恶狠狠地说道:“小子,认清自己的身份,识相的话就离大小姐远一点,不要总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这次只不过是侥幸,你若下次还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吸引大小姐的注意,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面对唐善的威胁,徐子仙神色淡淡,付之一笑,“莎比。” “你…!” 唐善瞪了瞪眼,强行压制住怒气,冷笑道:“到底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散修,嘴巴又脏又臭,粗鲁至极。” 徐子仙表情不变,含笑以对,“莎比。” “…好,很好!” 唐善被气得连连点头,他用手指点了点徐子仙,恶狠狠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当场拂袖而去。 “莎比。” 徐子仙面带微笑,目送他离去。 对于唐善,徐子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充当赴三年之约的工具人却不自知,怀揣着当上唐家赘婿的美梦,成天跳来跳去,各种阴阳怪气挤兑人。 老老实实当他的“唐嫣然”不好吗? 不知道现在跳得越欢,三年之约的时候就跌得越惨吗? 唐善可能不知道他将面临什么样的对手,但徐子仙却是一清二楚。 肖家,肖火火! 徐子仙摸着下巴,细细回想着前世读过的那本《干破老天》中,萧火火的各种逆天表现。 虽然两个火火不是一个,但依靠神力加身,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到时候真打起来,火火丢出一个神怒火莲,怕是能把唐善炸成八瓣。 徐子仙看着唐善的背影,目光中露出些许怜悯。 尽管关系恶劣,但到底是相识一场,他也不愿见到唐善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过人各有命,心中便是再不愿,他也只能如先前那般,含笑面对。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唐善裂开的时候,笑得不那么大声罢了。 说起来,如果唐善是唐嫣然的话,那自己又该是什么角色? 徐子仙怀揣着某种恶趣味,开始回忆《干破老天》中的相关人物。 允山?不对,允山应该是唐家家主。 允凌?允凌已经有了,正在前面跟唐葛叶长老唠嗑呢。 墨鸦…咳,不能不能。 结合实际情况,自己对应的人,应该是个半道出现的角色,而且实力还不低, 这么一样的话,符合条件的便只有… “桀桀桀!” 不知为何,徐子仙突然发出阵怪笑声。 …… 不多时,一行人便在允凌的带领下来到城主府。 府内,允凌早已教人备好精美的菜肴,众人分作两拨,相对而坐。 鸟垣城这边,是城主允凌,布政司司掌刘能,巡察司司掌赵罡,城卫司司掌洪师贤,以及城中除去肖家外的其他几个大族族长。 而唐家这边,则是唐家大小姐唐鱼,义子唐善,唐家供奉、唐鱼的护卫头领铁飞武,以及本作真正的主角,“掌灯人”徐子仙。 等允凌依次介绍完他那边的人后,他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被唐鱼强拉着坐在她身侧的徐子仙。 允凌八面玲珑,很早便注意到了这个同唐鱼关系非凡的年轻人。 此人外貌不俗,不似寻常出身,会玄下品的境界,虽不算过于出色,也可称得上是小有天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跟唐家大小姐,有事儿! 先前唐鱼便为了他同自己**,此刻更是毫不顾及外人地拉着他坐在一起。如果说他俩没关系,允凌是一万个不信。 想要同唐家大小姐拉近关系,便要投其所好,心思活泛的允凌略一思索,已是有了想法。 “先前允某便注意到了这位小兄弟。” 允凌举杯冲徐子仙笑道:“小兄弟仪表堂堂,英俊不凡,侠肝义胆,即使是平民,也愿出手相护…” 屡屡因错失良机而后悔不已的唐善,听到允凌所说,不由得脸皮微抽,心里愈发不痛快。 “…而且胆气过人,面对黑恶势力也毫不畏惧…” “黑恶势力”头子,城卫司司掌洪师贤默默低下了头。 “…铮铮铁骨,即便遭到别有用心之人的诬陷,也不愿后退…” “别有用心之人”的上司赵罡捂住了脸。 “…腹有浩然气,羞杀万千只知发号施令的读书人…” 终日在布政司衙发布政令的刘能面色微僵。 “…年少有为,未及二十,已入会玄,强过无数世家子弟…” 众族长纷纷停下筷子。 “…名字还好听,徐子仙,徐子仙,一听就不是废物之辈…” 铁飞武将手中酒杯捏碎。 “…还有…” “承蒙城主厚爱。” 眼见允凌为了恭维他,几乎快要将桌上其他人得罪个遍,徐子仙急忙举杯相应,“无需多言,都在酒里。” “爽快!允某最是欣赏徐小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 允凌自始至终都将心思放在唐鱼身上,见其在自己出言夸赞徐子仙之时,连连点头,面露赞同之色,便知晓自己走对了路子。 接着喝酒的功夫,允凌在腹中酝酿一番,正想继续,外面却突然响起道男人的嗓音。 “今日这城主府,当真好不热闹。” 身材雄伟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此场合,又怎能少了肖某?”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二章 暗流 这场为唐鱼接风的酒宴,允凌邀请遍鸟垣城所有大人物,却独独没有邀请肖家族长肖斗。 归其原因,既是由于唐鱼同肖家有怨,也因为肖家在鸟垣城一家独大,允凌对其忌惮颇深。 允凌讨好唐鱼,本就有着借唐家之手打压肖家的心思,办这酒宴也是想同其他人商量压制肖家的事宜。 如今肖斗不请自来,允凌又不能夫目前犯,自然没法当着人家的面商量对付人家的事。 心思落空,他的面色不免难看几分,不冷不热地冲着肖斗道:“肖族长好大的威风,城主府说闯就闯,看来我这个城主在肖族长心里,当真没什么分量。” “城主勿怪。” 肖斗抚须大笑,虽是道歉,脸上却无任何歉意,也没有否认允凌的话,显然他确实没将允凌放在眼里。 “听闻唐家大小姐过来,我在家里便待不住了,一时心急,便闯了城主府,此举确是失礼,当自罚一杯。” 话音落下,肖斗忽然消失在原地,而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出现在允凌左侧。 他拿起允凌的酒壶,旁若无人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即一口饮下。 肖斗的举动,无疑让在场所有人变了脸色,尤其是允凌,被如此冒犯,眼中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但他却只能隐忍。 原因无他,肖斗这手缩地成寸,乃是归地境才能使出的神通。 在原本会玄境就能称王称霸的鸟垣城,忽然出现一个归地境,这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形式比人强,在实力差距面前,即便允凌作为一城之主,也只得低头。 “我肖家本是一微末小族,能侥幸有今日成就,全拜大小姐垂青。” 肖斗又给自己斟满一杯,举杯向唐鱼示意,“若非大小姐三年前为同犬子退婚,送上大量天材地宝,肖家又哪能有今日?” “其间厚恩,无以为报。不知大小姐何时有空,好让肖某招待一番,聊表谢意。” “薄物几许,何足挂齿,肖族长不必如此。” 唐鱼举杯回应,展颜笑道:“三日后,本小姐自会去肖府拜访。” 肖斗闻言,双眼微眯,继而说道:“既然如此,肖某在府中恭候大小姐的到来。届时,定教犬子好好款待一二。” 说罢,他也不与其他人打招呼,身形直接消失在众人眼前。 在这城主府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肖斗如此旁若无人的举动,无疑在是打允凌等人的脸,他们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即便眼前摆着美食佳肴,也再没心思动筷。 唐鱼倒是不会如此,她微微侧头,看向手里拿着新酒杯的护卫头领铁飞武,“什么境界?” “归地境中品。” 听见铁飞武的回答,徐子仙心中微动。 据唐鱼所说,她退婚的时候,肖家族长的境界,也才不过会玄境下品而已。 而短短三年,这肖斗竟然能从玄境下品成长至地境中品。 即便有着唐家赠予的天材地宝,这修炼速度未免也过于惊人了些。 难不成肖斗跟火火一样,也被退婚刺激到,自此高喊着“莫欺中年穷”,开启了独属于他的传奇? 想到这里,徐子仙不由得看向满脸憋屈的允凌。 都被肖家族长反过来骑脸了,快来点作用啊,允凌大长老! “唉,让大小姐见笑了。” 允凌大长老叹息一声。 “近来肖家实力突飞猛进,行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抢地掠财,堪称无恶不作。允某作为一城之主,本应主持公道,奈何实力不济,只能任由他猖狂。” “除去肖家,城中今日还疑似有邪修出没,平民横死之事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巡查司多番探查无果,只能干耗着。” “外有肖家,内有邪修,让鸟垣城民生活得如此水深火热,允某深感惭愧…” 因着肖斗的打扰,这场酒宴,就这般在允凌的自责声中不欢而散。 徐子仙随唐鱼一行人向允凌告退后,本想自行寻个住所,不过唐家在这鸟垣城中也有产业,于是在唐鱼的强烈要求下,他便又跟着住进唐家的宅院。 为徐子仙安排好住处后,唐鱼同其道上一声晚安,便自行回了闺房。 因着今晚在城主府吃得不甚满意,她特意通知随从,教人把随队大厨喊来,打算亲自点几样夜宵。 很快,身形微胖容貌憨厚的厨娘桂花,便出现在唐鱼的闺房之中。 “大小姐。” 端坐在大椅上的少女冲着桂花点点头,“桂姨,坐。” “大小姐不必客气,有事吩咐就好。” 桂花笑着摆摆手。 唐鱼也不坚持,她眼眸低垂,拿起桂花带来的香茶,小小抿上一口,动作优雅高贵,满是上位者的气息。 “允凌讨好本小姐,应是想借唐家的势,压一压肖家。” 满身富贵气的少女手中把玩着茶杯,娇美可爱的俏脸上,露有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原本灵动天真的杏眼,此刻只剩下精明。 “允凌玄境巅峰,当一个边远小城的城主本是足够,奈何肖家突然成长,其族长更是突破至地境中品。压不住肖家,他这个城主就名存实亡。” 唐鱼轻轻笑着,“还想将邪修的事往肖家身上引…这允凌,怕是想趁三年之约的机会,借我唐家之手,一举灭掉肖家。” 桂花想起今日唐家传来的消息,说道:“允凌算是王女一派的人,肖家则疑似被摄政王收服。两边彼此敌对,打个你死我活也算正常。天风国主闭关不出后,王女与摄政王斗得越来越厉害。只是没想到,连鸟垣城这种偏远地界都会受到影响。” “肖家在鸟垣城的风评确实不好,可能没有允凌说得那么夸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允凌此举,虽有利用唐家的嫌疑,以及稳固自己位置的心思,不过其所作所为,倒也的确是在为治下百姓着想。” “鸟垣城地远城小,没什么人会过来,王女一派又势弱,帮不上什么忙。他没有顺势讨好崛起的肖家,而是抓着机会想借唐家之手消灭肖家,显然是个真心为城民打算的。” 想到允凌今日为讨好自己,绞尽脑汁夸赞徐子仙的样子,唐鱼不由得笑了笑。 “也罢,派人去查查肖家,若情况真有允凌说得那么恶劣,帮帮他也不是不行,权当是积德行善。” “是。” 桂花点头应下,随即又问道:“大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 “给本小姐弄点吃的,先前在城主府没吃好,还有…” 唐鱼想了想,又道:“记得给徐公子也做一份。” 听见这话,桂花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这几日唐鱼同徐子仙打得火热,她虽是看在眼里,但知晓大小姐心性的她,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可眼下,见唐鱼连夜宵都不忘给徐子仙带一份,桂花不由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还说道:“大小姐你…真的对他有意?” 唐鱼眸中划过一道异彩,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桂姨,你可还记得,初次见到徐公子的时候,他是什么境界。” “人黄境上品巅峰。” 桂花不明所以地答道。 “现在呢?” 唐鱼又问道。 “会玄境下品,只差一线便可突破至中品。” 桂花似有所悟。 “他何时突破的会玄境?” “击杀‘主角’吴迪以后…” 桂花忽然一惊,但随即摇了摇头,“战后突破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大小姐只怕多想了。” “是吗?” 唐鱼但笑不语。 与徐子仙同行的这段路上,她一直在留意对方。 通过各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发现,徐子仙从来就没修炼过。 战后突破,确实不算稀罕事,可不修炼,怎么突破?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三章 鹅将军 自十年前起,罔闻大陆开始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奇人。 这些奇人天赋异禀,拥有许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手段,且运道极好,无论是面对怎样强大的对手,最后都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扬了对方的祖坟。 天命之子,气运之子,被选中的孩子,辉煌之人,龙傲天… 世人给他们起了各式各样的称呼,而唐家内部,同样也取了一个合适的代号。 “主角”。 能做到大陆首富,唐家的嗅觉自然格外敏锐。 “主角”的出现,无疑会给这个由玄者主导的世界带来新的冲击,甚至还有可能导致原有势力洗牌,建立新的秩序。 意识到这点的唐家,开始有意地接触“主角”,并收集各个“主角”的信息,记录收纳在一起,并将之命名为,“主角名单”。 前些日子袭击唐家车队的吴迪,便是记录在册的人之一。 为避免被挤下牌桌,唐家十分有必要拉拢到一位“主角”,即便无法收服,至少也要与之同盟。 但“主角”不是位高权重,就是桀骜不驯。别说收服,连交好都十分困难。 吴迪便是如此,唐家的人在招揽对方时,不知哪句话没说对,直接教人给记恨上,以至于唐鱼这次外出,偶然被对方碰见,人家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相比之下,徐子仙显然就好了很多。 虽未有记录,但通过他的种种表现,唐鱼十分确信,他就是“主角”。 因此,哪怕单单只是为家族着想,她也该对徐子仙表现的热情些。 更何况… 唐鱼杏眼微亮。 徐子仙,真的好俊哦! …… 徐子仙此时正待在唐鱼为他准备的卧室中,享受着难得的宽大软床。 衣食住行,于玄者而言,从来都不是要紧事,也只有像唐鱼这样不修炼的大家千金,才会看重这些。 唐鱼对徐子仙可谓十分上心,准备的房间那是一等一的好。 徐子仙也愿意记她的好,但对于她的追求,却从未当真过。 他心里明白,别看唐鱼表现得天真可爱,但大族子女心眼比藕多,热情的追求下,有几分真心几分功利,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徐子仙双手抱在脑后,盯着垂下的床幔,脑中默默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他之所以跟着唐鱼过来,目标自然是肖火火。 虽然基本确认肖火火就是“主角”,但徐子仙总不能直接就冲到人家府上给人扬了。 先不提肖火火实力如何,单单今日是见过的肖斗,他就对付不了。 不过幸运的是,肖火火身后有肖家,徐子仙身边,同样也有唐家和允凌大长老。 先前酒席之上,肖斗跋扈的态度以及允凌的种种行为,无疑不在说明一件事。 大的要来了! 鸟垣城暗流涌动,肖家想当鸟垣城真正的霸主,允凌想稳住自己城主的地位,双方距离开战,只差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无疑便是三年之约。 这场比试,在鸟垣城也算是件难得的盛事,届时两方的大人物定会无一缺席,而这,正是将对方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有唐家的高手镇场,允凌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肖家自恃实力强横,恐怕也会发难。 等肖火火把唐善炸成八瓣后,双方势必将打得血流成河。 而在他们激斗之时,便是徐子仙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徐子仙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唐善探底,允凌等人牵制肖家高手,到时候对付肖火火,要相对容易得多。 至少比让他单枪匹马杀上肖府强。 不过… 一想到要去亲手杀掉那个曾在无数夜晚给予他激情的男人,即便只是劣化版,徐子仙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掌灯人的活儿,着实不是好干的。 就好像上辈子老套的电车难题,杀一救世。 为避免罔闻大陆在外神的侵蚀下崩坏,徐子仙必须去杀掉所有获得外神之力的“主角”。 如果“主角”全都是像兽宠大师郑鸿量那样的带恶人还好,他杀起来也没什么负罪感。 可若是有好人,又或者长得好康的坏女人,那可就是罪过了。 当然,罪过归罪过,最后该杀还是得杀。 想到这里,徐子仙忽然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是掌灯人,而不是“主角”。 如果他是“主角”,面对的选择,就不是该不该杀好人和好康的坏女人,而是在苟命和毁灭世界中二选一。 那样他所要承受的煎熬,只怕会是现在的千百倍。 徐子仙甩了甩头,放弃无用的思索,抬手向地下一招。 耀眼的白光,蓦然之间自屋内亮起,待光芒熄灭,一只玄兽也随之出现在徐子仙眼前。 它有着长长的脖子,雪白的羽毛,尾巴翘起,红掌踏地,头颅高昂,目光傲然,姿态威风凛凛。 好一只乡野间随处可见的大白鹅! 看着神态傲然的大白鹅,徐子仙的目光带着些许无奈。 在击杀兽宠大师郑鸿量以后,他除去境界提升,还得到一项名为【永恒眷属】的新能力。 【永恒眷属】:随机获得一只永远忠诚于你的不死生物,其实力与自身境界相关。 当时的徐子仙,在得到能力以后,立马兴致勃勃地进行召唤,随即便在支妤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召唤出一只不死大白鹅。 不得不说,在抽取“主角”能力方面,徐子仙的运气着实差的离谱。 召唤脑摊尸兵、召唤不死大白鹅…唯一有些用的,也就只有击杀武帝转世后,获得的【万兵之主】。 【万兵之主】:可以无视限制,强行使用任何兵器。 这项能力是真的不错,可以说是完美契合徐子仙。 就好似上辈子各种游戏中,特定的职业只能装备特定的武器,罔闻大陆上玄者所用的玄兵也有限制。 最基础的限制便是玄气属性,比如火系玄兵通常只能由修炼火玄气的玄者使用。其他属性的玄者如是想强行使用,倒也不是不行,但基本无法发挥其威力。 玄兵品阶再高,威力再强,只要属性不对,使用起来也跟抡烧火棍没什么分别。 明明身后有支妤这个又白又长的大腿,徐子仙下山以后却依旧在用最普通的铁剑,其原因便是如此。 除去骨剑那种用途特殊的玄兵外,修炼空玄气的他,再好的玄兵也发挥不出威力,同他人交手时,自是要天然弱上一截。 而有了【万兵之主】,徐子仙不仅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玄兵,甚至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同时使用两种不同属性的玄兵,施展合击绝技。 比如左手风剑,右手雷刀,刀剑同出,来一招闪电飓风劈,又或者一边水,一边火,整上个水火两重天… 当然,玄兵这事不急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无疑是肖火火。 三日后,便是唐鱼同肖火火约定的日子。 既然要动手,徐子仙总先要探一探肖家的底,探清楚敌方虚实,也好提前做准备。 这事不能找唐鱼帮忙,而他亲自去,则又有送泉的风险。 允凌虽然可能会愿意帮这个忙,但唐嫣然都还没下场,哪能就把允凌大长老送出去。 思来想去,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便只有… “就选择是你了,去吧,鹅将军!” 徐子仙打开窗户,抬手指向窗外。 鹅将军昂起头颅,满脸自矜,展开双翅,英姿飒爽地飞了出去,那骄傲的身影,有如一个出征的将军。 看着大白鹅离去的背影,徐子仙摸了摸下巴,目露思索。 深更半夜,一只大白鹅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会不会有些突兀。 应该…不会吧? 富贵人家,院子里总会进些个麻雀燕子。既然如此,那偶尔落只大白鹅,想来也算合理。 徐子仙无比确定地点了点头。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四章 戒指里的老头 雪白的大鹅,在街道上空展翅翱翔,徐子仙则通过鹅将军那绿豆小眼,默默观察着夜幕下的鸟垣城。 【永恒眷属】,除去让徐子仙拥有一只不死大白鹅外,还为他带来了两个极其好用的附属能力。 其一便是共享五感,徐子仙可以感受到鹅将军所能感受到的一切,这项能力用来探查敌情,简直再好用不过。 另一个能力则是移形换位,只要彼此距离不是太远,徐子仙只消心念一动,便能将自己和鹅将军的位置调换,可以说是潜入偷袭两不误的神技。 甚至于,在受到无法躲闪的强大攻击时,徐子仙还可以通过移形换位来保命。反正鹅将军也不会死,事后顶多也就挨两下咬。 作为鸟垣城第一大族,肖府占地庞大,建筑华丽,在城中众多朴素简陋的房舍中,可谓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不多时,鹅将军便找到了肖府所在,并在徐子仙的指挥下,绕开门卫的视线,成功落进院子。 躲避门卫的同时,徐子仙还顺便探查了一下他们的境界,随后发现,这肖府门卫,竟然有人黄境巅峰的修为。 虽然境界不算高,可要知道,连鸟垣城守护城门的城卫,也才只是人黄境下品。 这肖家,连看大门的都是人黄境巅峰,那族中精英子弟的修为,岂不是更加恐怖? 生活在鸟垣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肖家却能有如此实力,这不免让徐子仙觉着不对劲。他指挥起鹅将军,在肖家各处转悠起来。 夜已深,院子里看不见什么人影,想必肖家的人不是在修炼,就是已经回房休息。 鹅将军昂着它那高傲的头颅,大摇大摆地走在院中,模样宛若一个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骄傲君王。 比武台、修炼室、炼药房、储物间…鹅将军一路扭着大白屁股,将肖府大致逛了个遍。 路上虽然也曾遇到过步履匆匆的下人和巡夜的护卫,但鹅将军都提前靠着敏锐感知躲避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鹅将军只是一头稍微特殊点的大白鹅,并不会散发出玄兽的气息,即便有高手感知到它的存在,也只会以为是家里进了什么大鸟,根本不会在意。 依靠着鹅将军,徐子仙基本大致摸清楚肖府的实力。 人黄多如狗,会玄满地走,归地暗中守。 这样的配置,放眼整个罔闻大陆,也足以称得上一流家族。 如此实力的修炼世家,出现在天风国的某个首府大城里,就十分合情合理,可若是出现在鸟垣城这种偏远地界,那便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肖家人普遍气息虚浮,境界不稳,就好像是用某种手段强行抬上来的实力。 联想到晚宴时允凌所说,徐子仙不由得眉头一皱。 难不成,允凌口中那到处害人的邪修,确实出自肖家? 毕竟是没有证据,徐子仙也不好枉下判断。 更何况唐鱼曾在三年前给予肖家大量天材地宝,肖家又有肖火火这个被外神选中的“主角”在。 靠着天材地宝和肖火火的反哺,肖家整体实力拔高一大截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子仙摇摇头,不再去纠结肖家实力的问题。 眼下肖府除去像家主、长老、精英子弟这种,肖家核心人物的卧房以外,都已经被鹅将军探查过,而要是去这些人的卧房,则难免有被强者发现的风险。 但左右鹅将军也不会死,既然用不死,便往死里用,徐子仙大手一挥,当即指挥着鹅将军向卧房出发。 鹅将军摇晃着屁股一路前行,在相继路过正抱着孙子哭的肖家三长老、自娱自乐,万事不求人的二长老、以及搂着二长老夫人,万事都求人的大长老等人的房间后,它来到一个门窗紧闭的屋子前。 这间屋子光从外表看上去,就要比其他屋子精致,想必里面定是住着什么大人物。 徐子仙教鹅将军上前,顺着门窗缝隙往里看去。 屋子里住的是一个黑衣少年,他容貌坚毅,气质不俗,正在盘膝修炼,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身形几乎透明,如同鬼魅的老人。 看见老人的刹那,徐子仙的心中有如响起一道炸雷,可还未来得及去思考些什么,老人的目光已是转了个过来,顺着缝隙,同鹅将军对视在一起。 “啪!” 徐子仙的视野骤然一黑,随即他眼前的场景,便恢复回窗外的鸟垣城夜空。 他长叹一口气,召唤出鹅将军,而后者在看见徐子仙后,立马张开翅膀,毫不留情地过来扑咬。 徐子仙摁住大白鹅的脖子,任由它嘎嘎嘎在面前一边叫一边扑腾,心里只觉得离谱。 他是万万没想到,外神的力量,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不仅能赐予天赋能力,甚至连戒指里的老头都能给。 不过也对,肖火火都有了,医老又怎能缺席? 这外神,还挺**贴合剧情。 徐子仙自嘲一笑。 之前自己还在嘲笑允凌大长老被肖家族长反骑脸,眼下可好,自己这个“混殿仙护法”,怕是也要反过来被医老抓走了。 那老人先前不过一个眼神,就把鹅将军给看炸了,这实力,只怕少说也有踏天境。 一个能手搓核弹的肖火火,外加一个天境实力随时代打的医老,这仗怎么打? 雪白大鹅依旧在上下扑腾,黑衣男子满面苦涩,幽幽一叹。 “尽力而为吧,实在不行,也只能请混天帝老姐姐过来了。” …… 肖府。 感受到玄气波动,正在修炼的肖火火睁开双眼,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身旁正在为他护法的老人。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医老眉头紧锁,表情微妙,“老夫方才,看到门外有只大鹅。” “……” 肖火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清楚的知道医老的实力与身份。 罔闻大陆一流宗门医王谷谷主,踏天境强者,当世炼药第一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举世闻名的强者,却在大半夜一脸神秘地告诉自己,他方才在门外看见个大鹅… 肖火火知道医老不会无的放矢,但也确实不知道他该怎么往下接。 纠结许久后,他终于憋出一句,“你说的那个大鹅,它大吗?” “它不是大不大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那种。” 医老沉声道:“老夫在发现它以后,立刻以玄气将它镇杀,可现在外面不仅没有鹅尸,甚至连根鹅毛都没有。” 肖火火闻言,也意识到事情的诡异之处,当下打开房门,随即发现,一切如同医老所说那般,房外没有任何痕迹。 “老夫确信方才已成功将其灭杀,那大鹅既然没有留下尸身,便只有两种可能。” “它是某位大能豢养的奇异兽宠,或者,是某位大能玄气以所化的活物。” 医老分析道。 玄气化物,是会玄境便能用出的手段,不过只能化出死物。 能以玄气化活物,要么境界高的吓人,像万年以前飞升成神的罔闻一般,要么就是修炼了某种罕见的奇异玄技。 类似的玄技,肖火火也曾偶然捡到过,不过只能用来逃命。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医老看着面色微沉的肖火火,“听闻唐家的人已经来到鸟垣城赴三年之约,那只大鹅,想来出自他们之手。” “如此手段,显然有高人在。小火子,这一战,怕是不会轻松。” “无妨。” 几年磨练下来,肖火火的心态早已无比坚毅,心中的动摇不过生出片刻,便被自信取代。 “三载光阴,并非虚度,我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被人摁在地上锤的肖火火。” “哼,唐家?” 肖火火偏过头去,看向唐家的方向,手掌张开,红蓝相间的荷花悄然于掌心绽放。 “定叫他有来无回!”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五章 垃圾 日夜交替,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已是过去两日。 徐子仙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目光略显惆怅。 想要击杀肖火火,医老无疑是道迈不过去的坎。 徐子仙自忖,以他会玄下品的境界,外加种种手段,面对会玄巅峰,乃至归地境的强者,也能与之一战。 可要是对上医老,这些着实不太够看。 踏天境修为,就有如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牢牢挡在徐子仙身前。 翻不过这座山,他的掌灯人之路,就无法继续前进。 徐子仙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断在心中骂着外神和“主角”。 果然,就像支妤跟自己说的那样,“主角”都是强大的,是变态的,是玩不起的。 自己才刚出新手村,而人家却已经混来踏天境的保镖了。 小刀对大炮,破枪打高达,这打他娘个锤子。 “咚咚咚!” 敲门声,将徐子仙的骂娘打断。 “徐公子,我可以进来嘛?” 徐子仙走过去将门打开,看着少女那张娇俏可人的脸,他眼中的无奈更深了些。 即便三年之约近在眼前,唐鱼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在意的样子。 这两日,她基本不是来找他,就是在找他的路上,那态度,就好似三年之约同她没半点关系。 不过也因此,唐善对徐子仙的敌意愈发得深,基本每次唐鱼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接着便开始穷尽自身词汇,同徐子仙的二字真言对抗。 “大小姐有事?” 徐子仙侧开身子,让出足够供人走进的空间。 “谢家父子来了。” 唐鱼没有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外笑道:“徐公子陪我过去见见吧。” 徐子仙眼下倒也没什么事,毕竟医老不是光靠想就能解决的,索性便跟着唐鱼过去。 二人来到大堂,谢家父子正手足无措地坐在堂内,看见徐子仙与唐鱼,赶忙站起身来。 “恩人…” 他们的穿着依然朴素,洗得发白的衣衫,上面还缝有补丁,二人的表情中隐隐透着一丝悲戚,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两位先坐。” 在谢家父子面前,唐鱼倒是没有摆她的大小姐架子,客客气气地请人坐下后,又吩咐下人端来茶水,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她冲仍旧有些拘谨的谢恩问道:“令堂的病如何了?” 一听这话,谢恩脸上的悲戚更重了些。 “家母…那日回去晚了…家母,没能挺到我们回去…” “…节哀。” 见谢家父子眼中含泪,满面悲伤,唐鱼心下也觉得不好过,缓声问道:“家中可还有麻烦?令堂的后事是否需要帮忙?” 老爷子谢世摇了摇头,“家里的事,我父子二人自己忙活就行,多谢恩人挂怀。” “这趟过来,并非想寻求恩人帮助,而是想还回这些。” 说着,老人从身后拿出包裹,双手捧起,递向徐子仙。 “人已经去了,这些东西…便还与恩人你吧。” 谢家父子二人将东西交还,又对着徐子仙和唐鱼连连鞠躬,随后告退离去。 未曾被人动过的香茶留在桌上,犹自摇曳着白气。 徐子仙将包裹解开,干净的粗布缠了一层又一层,显然是精心包好的,解到最后,里面躺着几株药材和一个丹瓶,正是先前他赠予谢家父子的东西。 看着它们,徐子仙一时沉默,心中五味陈杂。 谢家父子为救家中病重的亲人,来鸟垣城买药,在遭到城卫殴打勒索之时,自己出手将其救下,还主动送上药材和丹丸。 本以为二人会因祸得福,家中亲人也能得到救治,未成想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但最让徐子仙感触的,还不是这点。 这药材和丹药,无疑是好东西。 无论哪一样,拿出去卖,所能卖出的价钱都足够谢家父子二人舒舒服服地活上一辈子。 谢家父子会不知道这点吗? 徐子仙想,应是知道的,毕竟他曾同二人讲过丹药的药效。 可即便谢家父子知道丹药的价值,即便他们生活困苦,衣服甚至打着补丁,在亲人病故以后,依旧主动上门将未来得及用的东西如数送还。 弱小并未压断他们的脊梁,贫穷也并没有让他们变得贪婪,舍弃该有的良善。 然而,就是如此好的谢家父子,最后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徐子仙当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偌大的厅堂,一时间落针可闻。 徐子仙手拿着药材与丹瓶发呆,唐鱼见他似是心情不佳,便没有出声打扰,悄悄离去。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她一样有眼力。 听闻唐鱼又同徐子仙待在一起,坐不住的唐善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一到厅堂,见唐鱼不在,他就将视线投向徐子仙,刚想出言嘲讽,忽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熟悉。 在想起那是什么以后,唐善的脸上顿时多出一抹讥讽。 “这不是前些日子徐大公子赏给那两个贱民的东西吗,怎么,送出去以后觉着心疼,就又给要回来了?” 唐善自顾自地坐下,端起先前唐鱼为谢家父子准备的香茶,动作斯文地抿上一口后,继续嘲讽。 “一想起那两个贱民感恩戴德的样子我就想笑,几样破东西,就让他们又磕头又下跪。” “再磕头又怎么样,东西最后还不是被要回去了?呵,贱民到底是贱民,跟拿着几样破东西跟贱民摆阔的徐大公子你一样,永远上不得台面。” 唐善过来的时候,仅看到徐子仙在。 他自以为猜测到事情全貌,觉得是唐鱼发现徐子仙将当众送出的东西私自要回,于是对其心生厌恶,将人丢在这里自行离开。 唐善本就是因着唐鱼的看重,才没有动徐子仙,如今既然大小姐已然将其厌弃,那他自然不会再客气。 “唰!” 他故意一挥袖,将徐子仙手里的东西全部扬起。 “说起来,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那对父子想要救的人,在他们还没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唐善凑向徐子仙,声音压低,语气满是恶毒,“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说罢,不等徐子仙回答,他身上的气息直接攀升到顶点,会玄境巅峰的威势展露无疑。 “给我死!” 唐善抬起手掌,其上酝酿着浓郁的黑色玄气,一掌拍向徐子仙的头顶。 桌椅寸寸碎裂,地面浮现裂纹,房屋开始摇晃。 “咔!” 朴素的丹瓶裂开,孤零零的丹药从中滚出,在这仿佛天塌地陷的世界中,显得弱小又无助。 徐子仙看着它,轻轻叹上一口气。 清光乍现。 雪亮的剑光,将下压的浓黑冲散。 徐子仙的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剑。 他单手执剑,望向被自己一剑逼出厅堂,此时正满面惊疑的唐善。 “这世道,是真**垃圾。” 徐子仙拎着剑,一步一步朝外面走去,“垃圾到像你这种垃圾,都能活得这样滋润,而真正的好人,反而活得像垃圾。”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都会上升一分,等来到唐善面前,他已是巅峰全盛之姿。 尽管徐子仙仅仅只是会玄境下品,远不及会玄巅峰的唐善,但此刻的他,却要比唐善更加引人瞩目。 俗话说得好,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世道也是如此。 既然世道崩坏,那作为掌灯人,徐子仙认为,他有必要,也有责任去将其纠正。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他也只能先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就比如… 徐子仙扬起剑,指向对面的唐善。 将垃圾,送回它该待在的垃圾堆。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六章 天地异象 徐子仙同唐善闹出的动静不小,自是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阁楼上,唐鱼与厨娘桂花,护卫首领铁飞武一同站在窗前,静静看着正在院中对峙的两人。 “两位,你们怎么看。” 唐鱼只是随意瞟了唐善一眼,便将目光放在徐子仙身上,“徐公子若是同唐善打起来,二人胜负几何?” “唐善胜。” 铁飞武回答的十分果断。 在他这个归地境巅峰强者看来,这个问题,就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徐子仙和唐善,会玄境下品和会玄境巅峰,其间差距,不可谓不大。 虽然越阶杀人在罔闻大陆上算不得稀罕事,但这两个人,一个是被精心培养的唐家义子,一个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山野散修,怎么看唐善都该是越别人的那个才对,怎么可能被人越。 修炼的功法,学会的玄技,使用的玄兵,备好的丹药…世家子弟同散修之间,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尽管铁飞武见过徐子仙出手,知晓他有一式威力不俗的剑技,但这远远不足以抹平两者之间的鸿沟。 桂花同铁飞武的想法基本相同,但她知道大小姐对徐子仙有心思,说话也就相对委婉些。 “徐公子剑技惊人,且修炼的玄气比较奇特,观其颜色,应是变种水玄气。虽说目前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想来必有其出彩的地方。” “像凰火帝国的那个古剑,就事靠着一手冰玄气杀出个杀神的名号。徐公子虽说现在可能不是唐善的对手,但他…嗯,未来可期。” 见铁飞武与桂花或直接或委婉的,相继给出不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唐鱼唇角一弯,转眸看向二人,杏目中闪动着微光。 “两位皆是我唐家供奉的高手,这些年下来,想必腰包都很厚实。” 少女笑道:“同本小姐打个赌如何,二位不论赌多少,本小姐都愿意出双倍。” “就赌这场胜负。” “大小姐的意思是…” 铁飞武神色迟疑,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唐鱼点点头,笑得自信,“嗯,本小姐赌徐公子胜。” 闻言,铁飞武生怕唐鱼后悔似的,赶忙掏出自己存下多年的老婆本。 “大小姐竟如此体恤下属,飞武感激不尽。” 他只以为唐鱼是在找个由头赏赐,当下自是喜不自胜。 桂花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强忍住诱惑,没有拿出全部资产,只掏出几枚金玄币当赌资。 一金抵百银,一银抵百铜。 几枚金玄币,虽已足够教普通的三口之家生活许久,但在铁飞武这等级别的人眼里,着实不够看。 “花姐,你傻不傻,明摆着大小姐在撒币,还不赶紧多捞一笔?” 铁飞武恨铁不成钢地劝道:“你不是给自己准备了厚厚的棺材本吗,赶快上一上啊!” 桂花没有理他,只是盯着笑意盎然的唐鱼。 别人可能不了解唐鱼,但桂花却是亲眼看着她长大的。 这丫头,颇有其父之风,眼光出奇的好。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 “大小姐你…笃定徐公子能胜?” “嗯。” 唐鱼垂眸,看向下方执剑而立,面色明明十分平静,却又隐隐给人以盛怒之感的徐子仙。 “他会赢的。” 少女笑道:“而且只需一剑。” …… 唐善从未将徐子仙放在眼里。 尽管在对敌吴迪的时候,他曾见过徐子仙剑若惊鸿的模样。 可凡是出来混玄道的,谁又能没两手压箱底的绝学,他因此也就没觉得如何。 直到亲身面对徐子仙的剑时,唐善才明白,眼前这个被自己看不起的山野散修,确实有几分本事。 能混上唐家义子的人,自然不会简单。知晓是自己小觑了徐子仙,唐善再无轻视之心,当下打起十二分警惕。 拿出地龙戟,披上荡风衣,带好聚气链… 动作迅速地弄上满满一身的玄阶宝物后,唐善又以玄气凝化出铠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而相较于准备充分的唐善,对面的徐子仙则什么都没有做,依旧是一人一剑,十分单薄地站在原地。 这样的行为,自是让多疑的唐善心中更加忌惮。 什么玄宝都不拿,用的还是几玄币一把的铁剑,若非有莫大的底气在,岂能如此目中无人? “先试探他一下。” 不敢大意的唐善,抬戟往地上一敲,“黑皇缠!” 玄气的波动,忽地自徐子仙脚下传出,紧接着就见无数细长黑影冲开坚实的地面,破土而出缠在徐子仙的双腿上。 那黑影有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不断伸延向上,纠缠着徐子仙,最终将其牢牢捆在原地,难以挪动半步。 眼见徐子仙如此轻易就被困住,原本如临大敌的唐善,登时狂笑起来。 “先前还在一口一个垃圾,殊不知真正的垃圾,恰恰是徐大公子你自己啊。” 唐善高高昂起下巴,用鼻孔鄙视着被黑草层层缠绕住的徐子仙,“所谓的云泥之别,说得就是你与我,一个低贱散修,竟然还敢向我这个高贵的唐家义子拔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跟你说一句话,那都是在贬低我的身份。也罢,今日我便让你这坨烂泥巴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骄!” 玄气汹涌而起,不断汇聚,唐善高举地龙戟,重重朝着徐子仙的方向挥出。 “地龙翻身!” 万千玄气凝结在一起,最终化作一只背部长满尖刺的墨色巨龟,它将身体蜷缩在一起,翻滚着朝徐子仙撞去。 在玄龟翻滚起来的瞬间,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摇晃,天边的云层也逐渐分开。 “这是…天地异象?” 阁楼之上,因为老婆本而始终关注着下方两人的铁飞武,见此情景后,不由得惊道:“难不成唐善感知到天地之力,半只脚迈入归地境的门槛了?” “不像。” 目光老道的桂花,先是将目光放在依旧被黑草缠住的徐子仙身上,随后又看向身旁始终面带微笑的唐鱼。 “大小姐到底是大小姐,这次,是你我二人看走眼了。” 她转过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面色紧绷的铁飞武,“看来,几年之内你是讨不上老婆了。” 下方,见到天地异变后,唐善先是一惊,继而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看到了吗,这是天地异象!是只有迈入归地境才能引动的天地异象!” 只当是自己一脚踏入归地境门槛,才造成如此异动的唐善,冲着徐子仙狂笑道:“是你这种烂泥巴,一辈子都引不出的天地异象。” “看到了。” 已是被黑草缠了半天的徐子仙,语气淡然,神色平静,“不过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手中的剑早已翻转,他抬眼望向对面猖狂的唐善,轻笑道:“这天地异象,是我引动的。” 说罢,他一剑落下。 在徐子仙落剑的刹那,鸟垣城中所有鸟兽,无不匍匐在地;所有孩童,无不哇哇大哭;所有玄者,无不将目光投向唐家的方向。 只见一柄气势恢宏,遮天盖地般的大剑,带着股挡无可挡的锐意,自苍穹悍然坠下。 外表坚实的墨色大龟,坚持不过刹那,就变得粉碎,装备整齐的唐善,脸上的傲气还没来得及消散,便瞬间被打入地底。 黑草寸寸碎裂,化作光点,散于天地。 徐子仙拎着剑,一步一步走到唐善身前,随后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眼下的他,早已不复先前的风光模样。 唐善满身伤痕,姿态狼狈,地龙戟断成两截,荡风衣破破烂烂,聚气链找都找不到,整个人更是被深深打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你说的对。” 徐子仙向来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但既然今天面对的是唐善,那他高低得整上两句。 “我与你,确实是云泥之别。” “一口一个贱民,一口一个散修,全靠认爹走到今天,然后竟然还能自以为身份高贵。呵,高贵的唐家义子?给人当儿子都当出优越感来了。” “真正的天骄?会玄巅峰?” 徐子仙一剑刺下。 “垃圾,就是垃圾。”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七章 唐嫣然竟是我自己 铁剑刺中唐善的刹那,他的身体突然亮起耀眼的金光。 待光芒消散,唐善已是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个人形坑洞,以及被铁剑贯穿的人偶娃娃。 “?” 徐子仙提起剑,看了看挂在剑上的人偶,整个人陷入深思。 怎么回事? 唐善是个娃娃精? “这是家主赐予唐善的地阶玄宝,其名为玄天灵偶。” 铁飞武身形有如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徐子仙身前。 “这件玄宝可以在主人受到致命伤时,代替主人承受伤害,并将主人传送到方圆百里之内的随机地点。” 徐子仙闻言,微微皱眉。 他倒是没想到,不是“主角”的唐善,也能有这种用来抵命的好东西。 知晓自己掌灯人的职责以后,徐子仙便始终将注意力放在“主角”身上,并未太在意玄者的存在。 现在看来,到底是他太小看罔闻大陆的玄者了。 徐子仙暗暗记下这个教训,正要收起铁剑,却见面前的铁飞武依旧在盯着自己,且目光极其的幽怨。 “有事?” 徐子仙面上不动声色,掌中却已是捏起一块玄玉牌。 差点忘了,唐善到底是唐家家主的义子,而自己则与唐家没有半分关系。 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对唐善动手,作为唐家的护卫头领,铁飞武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徐子仙知晓铁飞武的实力,归地境上品巅峰,无论放在哪个一流势力中,那都是中坚人物。 若是正面与之对敌,他自忖不敌,但想要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理性考虑的话,他确实不该冲动。 毕竟明天就是三年之约,此刻跟唐家闹翻,可谓前功尽弃,不仅拿不到他想要的“主角”消息,甚至明日没准连比试场地都进不去,更别说杀肖火火了。 不过徐子仙并不后悔,也没有觉着自己做错,唯一遗憾的,也只有方才没能成功杀掉唐善。 左右已经跟唐家撕破了脸,徐子仙当下索性破罐破摔,冲着铁飞武说起了骚话。 “未踏山巅已成峰,三尺当摘最高楼,罔闻但有我剑在,魑魅魍魉不抬头。” 他左手负后,右手微扬长剑,下巴抬高,腰板挺得倍儿直,语气平淡,尽显狂傲风范。 “唐善辱我,我便杀他。你若不服,我同样接着便是。” “……” 铁飞武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在让自己输光老婆本后,又一脸装逼相朝向自己的黑衣男子。 想揍,又丢人,不揍,又憋屈。 霎时间,铁飞武这个堂堂归地境巅峰大高手,几乎快要给自己憋出伤来。 不过幸好,有人过来给他解了围。 “徐公子说得哪里话,我唐家岂是不明事理的。” 唐鱼俏脸通红,裙摆飞扬,像个花蝴蝶似的,小跑着来到徐子仙面前。 “徐公子素来温文尔雅,待人和善,想来必是那唐善先出言挑衅,徐公子**之下才动的手。” 温文尔雅?待人和善? 铁飞武望向满脸装逼相,正用鼻孔看自己的徐子仙,一时间只剩沉默。 “那唐善是个讨人嫌的,徐公子能将他赶走,我高兴还来不及,自是不会怪罪于公子。” 唐鱼先是三言两语给出徐子仙足够的台阶下,接着杏目中闪烁起诡异的光,满脸兴奋地说道:“徐公子你真的好威风啊,面对黑草缠绕时不屑一顾,尽显强者风范,遇上地龙翻身又坦然自若,满是高手气息,最后那一剑更是惊才绝艳,风轻云淡间便将乾坤扭转,还有方才念的诗…” 徐子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此刻让唐鱼当着别人的面,大肆夸赞他的表现,还是有些遭不住。 他默默收起铁剑,冲着唐家众人微微一礼。 能不同唐家翻脸,那自然是好的,徐子仙也不端着,大大方方向唐鱼道了歉。 “今日之事,虽事出有因,终究是在下莽撞,先在这里赔个不是。日后大小姐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可提出,也算是稍稍补偿今日之事。” “不必日后,眼下就有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徐公子帮忙。” “?” 徐子仙本就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唐鱼竟然这么不客气。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收回来,即便心中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还是说道:“大小姐请说,但凡能做到的,在下定会竭尽全力。” “唐善本是我带过来赴肖家三年之约的,如今人被你打跑了,我身边又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唐鱼仰头看向表情微僵的徐子仙,灵动的杏眼中带着笑意,“徐公子,你也不想看到我向肖火火磕头下跪吧?” “徐公子你年岁正合适,实力也足够,所以…” “就请你代替唐善,赴明日的三年之约吧。” 我超! 唐嫣然竟是我自己! 徐子仙猛然瞪大双眼。 本以为自己这个混殿仙护法可以暗中苟住,看一波台上的唐嫣然大战肖火火,肖火火大战唐嫣然。 等到唐嫣然探完肖火火的底,变成唐八瓣,允凌大长老也和肖家打起来,自己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计划的本来很好,但徐子仙却是万万没想到,一番操作下来,他反倒成了赴三年之约的人。 “徐公子放心,唐家不会亏待与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见他沉默,唐鱼只当他是不愿掺进这场浑水,便又添上些砝码,“事后无论胜败,唐家都会给出一份绝对令你满意的报酬。” “好。” 徐子仙答应下来。 归根结底,唐善是自己打跑的,自己也该付些责任,左右他都会同肖火火一战,无非也就是早晚的问题。 而且,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从唐家手中换得“主角”的信息,总好过欠唐家人情,毕竟人情债最是难还。 见徐子仙同意为自己而战,唐鱼笑得愈发灿烂,当即问道:“徐公子可需要些什么来应对明日的比试?极品丹药?高阶玄宝?徐公子的剑似乎不太好,我这就去叫人取一把天阶的神剑过来…” “不必。” 徐子仙谢绝了唐鱼的好意。 “准备个黑斗篷即可…嗯,越神秘越好。” …… 城主府。 “大人,已查清楚了。” 布政司司掌刘能,正在向允凌转述手下探听回来的情报。 “今日的天地异象,乃是前些天大人见过的那个,名叫徐子仙的年轻人所为。” 刘能面露敬佩之色,“难怪大人会那般称赞于他,终是下官见识短浅,不如大人慧眼识英雄。” “嗯。” 允凌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那日,他单纯只是为讨好唐鱼,才对徐子仙一顿猛夸,没想到还真错有错着,真的让他发现了真龙。 不过会玄境下品,便能引动天地异象,这份天资,足可比肩当世各大一流势力中的天骄。 “看来,明日唐家派出的人选,应该就是他了。” 允凌淡淡道:“唐家的人实力越强,情况对我们也就越有利…都准备的如何了?” 刘能压低声音,仿佛担心隔墙有耳一般,“城卫司、巡查司、以及各个世家里人黄境巅峰以上的玄者,明天全都会到场。” “很好。” 允凌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叹息一声,“人再多,也只是聊胜于无。包括我这个会玄境巅峰在内,归地境之下的人,基本影响不到战局。决定胜负的不是我们,是唐家和肖家间的强者对决。” 他转过头,透过窗子看向风平浪静的天空。 “鸟垣城的未来,就全看明日了。” …… 肖府。 “火儿。” 肖家族长肖斗站在肖火火面前,一脸沉痛地问道:“你为何要那么做?” “三长老的孙子、二长老的夫人,还有大长老的孙女…你为何要出手伤同族中人?还下如此重手?” “重?” 肖火火满脸冷漠,“既然当初他们那般羞辱我们,便应该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没杀掉他们,单单只是废去修为,已是我看在同族的份上留有情面。” “你…唉。” 看着全然不在意的肖火火,肖斗一时语塞。 天赋尽废的六年,终究是给自己儿子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有心想劝两句,可一想起肖火火曾经遭受过的羞辱,以及自己近几年做下的事,便又觉着自己没什么资格劝。 “也罢。” 肖斗丢下一个册子,“这本功法,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当初在咱们肖家暂住的黛儿小姐留下的。这些年肖家靠着这功法…嗯,提升了不少实力。” “先前城中的天地异象,是唐家的人搞出来的。明日一战,只怕不会轻松。你今晚可以试试这功法,如果要修炼它的话,无须顾忌什么,毕竟…” “鸟垣城的天要变了。” 他径自离去。 肖火火拿起册子,往封皮上看了一眼。 “慈悲木一诀?” 随意地翻开册子,看清楚其中的文字后,肖火火目光猛地一变。 …… “可恶的徐子仙,区区散修,敢如此对我,你已有了取死之道!” “铁飞武,桂花,还有唐鱼那个贱人…同为唐家人,竟然白白看着我被那低贱的散修羞辱,你们统统有了取死之道!” “准备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满身破烂,狼狈不堪的青年男子,咬牙切齿,步履艰难地向前方的华丽宅院走去,而那宅院的大门之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肖府。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八章 混殿,仙护法! 鸟垣城的演武场位于城中心,平日里的作用,除去城中几个家族用来举行比赛外,便是玄者之间处理恩怨。 演武场的中央是宽敞的比武台,可供几百人同台竞技,外围则是观众席,足够容纳近万人观看。 往日的演武场一般都没什么人,除非是城中两个大族在这里约架,否则基本不会有太多人看。 不过这一日,鸟垣城的演武场却是全然不复过去的冷清模样,热闹非凡,人山人海。不仅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若非还有大事要办,只怕光是收门票钱,允凌就能赚得脸都笑麻。 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人,自然是因为,今日这里将举办一场人们期待了三年的对决。 三年前,从玄道天才沦为鸟垣城笑话的肖火火,因不满被退婚一事,同大陆首富唐家的大小姐唐鱼定下一场三年之约。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双方也即将在此地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对于这场比斗,特意前来围观的众人可谓充满好奇与期待。 他们好奇昔日那个陨落的天才如今是何模样,是已经找回天赋,重新展翅翱翔,还是依旧在泥潭中沉沦,泯然众人。 也好奇于唐家会派出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与肖火火对决,是否会是唐家大小姐亲自下场,同昔日的婚约对象彻底了断恩怨。 他们期待于双方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期待于自己能从中学到些什么,见识些什么。 当然,要说最期待的,还是败者的诞生。 他们不在乎胜者是谁,只在乎败者的惩罚。 肖家如今在鸟垣城一家独大,唐家更是闻名于世的大陆首富。 无论是肖家大少肖火火,还是唐家大小姐唐鱼,对于这些看客来说,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能亲眼目睹那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当众磕头道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着实是件很令人刺激的事。 未到时间,比试的人还未登台,唐肖两家的人也没有到场,已是等候不及的观众们变得越来越吵闹。 听着演武场内那嘈杂的喧嚣声,本就心里藏着事的允凌,不免有些烦躁。 “肃静。” 他一声高喝,那略带怒意的威严声音,在玄气的推助下,很快便传遍演武场。 会玄境巅峰的威势,寻常人自然承受不起,再加上允凌又是鸟垣城的城主,他这么一喊,大家自然要给面子,原本喧闹的演武场,登时安静下来。 而就在此时,肖斗的声音蓦然在演武场内响起。 “允凌城主好生威风啊。” 伴随着他的声音,大批肖家人走入演武场。 他们身穿统一的青色长袍,人人身上都在向外散发着骇人气势,观其修为,最低的也是人黄境巅峰,且足有近百人,而会玄境的强者,数量同样不少。最为恐怖的是,肖家的队伍中,还有如肖斗一般,气息远强于会玄境巅峰的人,且不止一个。 允凌见此情景,心中猛地沉了下去。 原以为他已将肖家的实力想得很高,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肖家带来的人里,会玄境和人黄境的玄者数量,城主府和其他家族加起来都有所不及,更别提其中还有着三四位归地境强者。 不过没关系,左右今日真正的主力不是他们,肖家这些个归地境,自会有人处理。 允凌如此安慰着自己。 此时肖家众人已是在族中长老的带领下寻着地方待好,族长肖斗则领着大长老,大摇大摆地来到裁判席,在允凌的左侧坐下。 “既然唐家大小姐还没来,那看来肖某来得还不算晚。” 肖斗身穿华丽青色族长袍,加上他远超常人魁梧的体魄以及恐怖的归地境气息,威势不可为不足。一旁的允凌,被其故意展露的气势所压,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云凌城主脸色怎的如此憔悴,可是城中事务过于操劳了?” 肖斗冲着面色难看的允凌咧嘴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若是如此,肖某愿意替城主分担一二。” “肖族长倒是好心情,与其担心允某,不如多担心担心令郎稍后的比试。” 允凌输人不输阵,即便被压得满脸通红,依旧不忘还嘴。 “允某可是听说,令郎之前天赋尽废,一身境界跌了个干净。如今才过去三年时间,即便能恢复到之前的天赋,怕也修炼不出多高的境界。等下要是被人一个照面就给打下台去,那咱们鸟垣城的天才,可就要再陨落一次咯。” 一提到肖火火先前天赋尽废的事,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肖斗,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他身上气势再提几分,同时冷哼一声。 “火儿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便从毫无修为成长至会玄境下品,其实力更是堪称会玄境无敌。稍后的比试,兴许会有人被一个照面打下台,但绝对不会是火儿。” 本就难以支撑的允凌,在肖斗猛一提气后,彻底喘不上气来。 可饶是如此,他也在用沙哑的声音,强行回着话,“会玄境…下品…允某也认识…等下…打死你个…逼养的…” “哗——” 喧嚣声忽起。 允凌与肖斗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唐家一行人缓缓走入演武场。 相对于先前入场的肖家,唐家的人数量无疑少了很多,且因着没有故意展露境界,气势也不是很足。 但在场之人,却仍然无一不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这一切,只因走在最前方的那个少女。 唐鱼可谓是盛装出场,她的俏脸上着淡妆,娇艳可爱,光鲜夺目,身穿鹅黄长裙,样式奢华,尽显高贵。 雪白的脖颈间,系着根金色吊坠,颜色看似有失雅致,但放在少女身上却是半点不显俗,小巧玲珑的耳垂,下方垂着的耳坠颜色同样也是如此。 头顶如墨青丝间,还插着一根无比华丽的牡丹发簪,将唐家大小姐该有的姿态,彰显得淋漓尽致,真可谓一身富贵气。 瞧着那下巴微扬,昂首挺胸,迈步向前的娇艳少女,谁人见到,都要赞上一声,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唐家众人同样自行寻了个地方待下,而唐鱼则带着铁飞武,径直来到裁判席,在允凌的另一侧入座。 唐鱼一到,肖斗所散发出的威势立即消失不见,允凌赶忙大口呼吸起失而复得的空气。 好好爽了一阵后,他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唐鱼,“大小姐…” “云凌城主,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毕竟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唐鱼缓缓侧头,面带笑意,却不及眼底,“你说是吧,肖族长。” “大小姐所言极是。” 肖斗闭上双目,语气带着些感慨,“唐家地位崇高,大小姐更是千金之躯,本不该屈尊到此,却因为一时之气,来这鸟垣城…” “不过来者是客,肖家虽非什么大族,却也懂得待客之道,总不能教大小姐白来一场。迟到已久的接风宴,便,从这场儿戏一般的三年之约开始吧。” “啪!” 允凌打了个响指,一道烟花当即在演武场中央的上空炸开。 随着信号的出现,一左一右,两个同样披着黑斗篷,身材瘦削的身影,相继跳上比武台。 左边的人,身上背着一柄用白色布条层层缠起的巨大玄兵,而右边的人,则两手空空。 “肖家,肖火火!” 背负玄兵的人,一把掀开帽子,露出坚毅,却又带着些许青涩的脸。 “桀桀桀桀桀…” 两手空空的神秘黑袍人,忽然发出阵怪笑声。 “桀桀桀…混殿,仙护法!”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二十九章 旗鼓相当的对手 听到徐子仙的话,观众席上的看客们一片大噪。 “混殿?那是什么势力?” “他不是唐家的人吗,怎的又成混殿了?” “如此年纪就能接下一方势力的护法之职,他究竟是什么人?” 裁判席上,铁飞武正站在唐鱼身后,尽心尽职地当着护卫,听见徐子仙自称是混殿仙护法,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我怎的不知大陆上有名叫混殿的势力…” 铁飞武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你可曾听说过?” 唐鱼摇摇头,看向场中正身披黑斗篷当神秘人的徐子仙,笑道:“大抵是他随口编的吧。” 相较于场外的喧闹,比武台上的两人格外安静。 徐子仙与肖火火自登场后,除去最开始介绍自己的身份外,便再未说过一句话。 他们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似在打量对方,谁也没有率先出手。 没有人去为他们的这场比试喊开始。 因为自他们登场起,比试已然开始。 也没有人去为他们讲解规则。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胜负规则。 离台便输,昏倒便输,认输便输,以及… 死便输。 二人对峙许久,肖火火率先打破这平静。 “你似乎不是唐家的人。” 他的名字里虽是有许多火,人却比谁都冷漠,“我不想杀没干系的人,给你一个机会自己退下。否则,就死在这里吧。” “桀桀桀桀桀…” 终于对上肖火火,徐子仙的心里有股莫名的兴奋感,他控制不住的怪笑几声,随即说道:“好狂的小子,竟敢以如此口气同老夫说话。老夫纵横罔闻大陆之时,你只怕还未出生…” 肖火火闻言,冷漠的脸上出现些许裂痕。 “…依照规矩,既然唐家派你上台,你当同我是一样的年纪。” “咳,抱歉,入戏太深。” 徐子仙一把扯开身上的黑斗篷,露出他那张年轻而俊朗的脸。 “我出现在这里,自然算是唐家之人,肖大少无需客气。” 徐子仙笑着,冲肖火火抬手示意,“开始吧。” 话音甫落,肖火火已是弹地而起。 “嘣!” 巨大的力道将比武台踩裂几分,并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 “是焚步。” 见比试开始,铁飞武立即为不通玄道的唐鱼解说起场上的战斗。 “这焚步,可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速度和力道,也算是门进可攻退可守的身法绝学。” 铁飞武皱着眉,看向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飞扑向徐子仙的肖火火。 “焚步出自天风五大宗之一的怒炎门,且从不外传。这肖火火,是从哪里学来的?” 焚步一出,肖火火几乎眨眼间,便冲到徐子仙的面前。 他并未去使用身后那被布条裹住的巨大玄兵,也没有再施展任何玄技。 他仅仅只是抬起手,攥掌为拳,一拳轰出。 明红色如同烈焰一般的火玄气,包裹在肖火火的拳头上,其势汹汹,难以争锋。 三年前被退婚的场景,至今也会时不时出现在肖火火的梦里。 唐家猖狂的嘴脸,族人贪婪的笑脸,父亲落寞的苦脸,以及自己被锤的肿脸… 这些,无日无夜不在刺痛着肖火火的心。 三年里,他拼了命地疯狂修炼,来提升境界;拼了命地靠反复跳各式各样的崖,来获得天材地宝;拼了命地用尽各种手段,在增进自己哪怕一丝一毫的实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在三年后的今天,在这比武台上,在万众瞩目中,将昔日所受耻辱还回去! 肖火火不动玄兵,不使玄技,单单只用拳头。 他是故意为之。 他就是要仅凭拳头,击败唐家派出的所谓天骄! 他要狠狠羞辱唐家,狠狠打唐家的脸,就如同三年前唐家对他一般。 肖火火的速度着实快得惊人,以至于等到徐子仙反应过来,已是躲闪不及。 不过他既然今日敢站上比武台,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手中藏着的玄玉牌悄然捏碎,一道湛蓝水幕凭空出现,降在他与肖火火之间。 水幕仅拦在肖火火身前一瞬,便被其一拳轰开,而徐子仙则靠着那短短一瞬,将身体朝后方退去。 “咔!” 伴随着玉牌碎裂的声音,各式各样的玄技相继浮现。 青色的风刃、白色的雷矛、红色的火球、蓝色的水手、黑色的土刺… 颜色的玄光在半空绽放,自四面八方朝肖火火轰击而去,一时间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见徐子仙来这么一手,围观的看客们顿时喧闹起来。 他们的态度各不相同,有人面露震撼,有人内心不屑,还有人神情微妙,若有所思。 都说做人有三重境界,即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在玄道一途,也同样是如此。 未入玄道的外行人,和刚刚踏入玄道的玄者,会因着场面震撼,气势惊人,就觉着徐子仙实力强劲。 而有了一定境界的玄者,知道徐子仙用的是玄玉牌,不以为然的同时,还会认为他是故意使出这种花里胡哨的手段,好以此来哗众取宠。 至于站在第三层的人,则是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比如铁飞武,比如医老。 “同时使用数量如此多的玄玉牌,且精准的操纵所使出的玄技…” 铁飞武目露赞叹之色。 “大小姐慧眼,此子基础扎实,底蕴深厚,心思细腻,对玄气的把控堪称细致入微,未来成就必不会小,少说也是归地境巅峰。” 听到铁飞武如此称赞徐子仙,唐鱼唇角弯起,笑意盈盈地看向场中那个潇洒身影。 “你如今便是夸得再好听,本小姐也不会将你昨日输掉的老婆本还给你。” “……” 另一边,面对徐子仙自四面八方袭来的玄技,肖火火依靠着焚步,动作敏捷地来回躲闪,并不断向前,试图接近对方。 但那徐子仙手里的玄玉牌,就仿佛用不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的玄技,一刻不停往他这边砸着,而且属性还各不相同,一会亮个红光,一下闪个白光,晃得肖火火眼睛都快花了。 “小火子,这个徐子仙不简单,莫要托大。” 医老的声音在肖火火的脑海中响起。 肖火火已是被徐子仙折腾的有些烦躁,听得医老如此说,当即放弃原本想不用玄技赢下比试的打算。 他身上的玄气猛然爆开,将四周袭来的玄技尽数崩碎,接着抬起手掌,手心正对远处的徐子仙。 “吸星掌。” 巨大的吸力自肖火火手心传出,原本还在不停走位的徐子仙,先是脚步一顿,继而身体不受控制的朝肖火火飞去。 见人被自己成功吸扯过来,肖火火在另一只手中积蓄起玄气,待二人间的距离已是拉的足够近,直接一掌推出。 “吐火掌。” 明红色的玄气,化作烈火,自肖火火的掌心喷吐而出,那炙热的火焰,足以将徐子仙考个七分熟。 “奔雷手!” 飞在半空中的徐子仙,右手忽然环绕起霹雳雷霆。 他没有继续挣扎,反而借着肖火火的吸扯顺势前冲。 烈焰扑面,徐子仙丝毫不惧,御起万千雷霆,勇往直前,正面与之硬碰硬。 “嘭!” 两掌相对,发出巨响,烈焰爆开,雷霆激荡,红与白彼此纠缠,相互炸裂。 硬拼一招,徐子仙与肖火火两人都未受伤,各自被震退数步,基本算是拼了个不分上下。 待稳住身形,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中皆是露出些许惊讶,随后涌现出战意。 才刚站定的二人,几乎同时抬脚。 “再来!”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章 大迅风斩 两道黑色的身影,相撞又分开,分开又相撞。 他逃,他追,他进,他退,他桀桀桀,他嘿嘿嘿。 两人一击即退,反复交锋,各色玄光在半空不断炸开,比武台上,到处都有着他们留下的残影。 肖火火越打越惊讶,越打越兴奋。 靠着三年跳崖获得的奇遇,以及医老孜孜不倦的调教,他的实力,早已远非寻常会玄境可比。 归地之下,可称无敌,他从未遇过敌手。 即便是会玄境巅峰,也难以同他平分秋色。 然而此刻,面对徐子仙,肖火火发现他竟是没能讨到什么便宜。 虽然他并未使出全部实力,但对方又何尝不是? 原以为世间天骄皆碌碌,今日一看,确是他狭隘了。 许久没有遇到对手的肖火火,心下颇为痛快。 若是和对方萍水相逢,在酣畅淋漓的一战后,他定会同对方交个朋友,再拉上人浮一大白。 但很可惜,徐子仙是唐家的人。 耻辱,只能用鲜血洗刷,他与唐家注定不死不休。 所有唐家的人,都要用命,去偿还他们三年前欠下的债! 肖火火心中的兴奋渐渐退却,冷漠的神情,再次爬上他的脸。 他愿意尊重徐子仙的天资与实力,但却不能放过唐家人的性命。 因此,肖火火决定,给予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 在又一次交锋结束后,他不再有所动作,静静站在原地。 徐子仙见肖火火如此,便也停下身形。 交手至今,他虽不至于像对方那般心情复杂,但也生出颇多感慨。 就在昨天,徐子仙才通过与唐善的交手,大致明白自己在玄者中的斤两。 唐善是谁? 唐家精心培养的义子,半个天骄,会玄境巅峰。 这么个人物,想来放在所有会玄境的玄者里面,估计都能排的上号,结果却被自己轻松击败。 因为这事,自以为已是同境无敌的徐子仙,在今日对上了肖火火。 对方同样是会玄境下品,实力却要远远强于唐善。 经过半天高强度厮杀后,同对方拼了个半斤八两的徐子仙,除去惊讶于肖火火的实力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已知,自己大于唐善,肖火火等于自己,可得,自己等于肖火火大于唐善。 又因,自己与肖火火会玄下品,唐善会玄巅峰。 故,会玄下品大于会玄巅峰…??? 不是,真的假的啊? 唐善这个会玄巅峰,到底怎么来的? 哪怕是上街买菜给搭的境界,也不该这么水啊?! 徐子仙知道肖火火是“主角”,但这实力差距,着实有些巨大。 到底是自己跟肖火火实力太强,还是唐善太拉跨? 这玄者的会玄境,究竟应该是个怎么样的实力? 觉得自己存在认知偏差的徐子仙,陷入到莫名其妙的纠结中。 尚未来得及想清楚,对面的肖火火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极其玄妙的气息。 他衣袖鼓胀,头发无风自动,向上飘起,几与天垂直。 一缕缕明红,自肖火火的体内逸出,环绕于其四周,会玄境中品的威势,悄然在他身上显现。 “突破?不对,这是…” 场外的铁飞武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天火变?!” 见唐鱼侧头看向自己,眸中带有疑惑,他回答道:“天火变是怒炎门的镇宗秘法,共有三层变化,每一层都能让会玄境的玄者,暂时提升一层小境界…” 说着说着,铁飞武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先前的焚步也就罢了,连怒炎门的核心秘法都会…这肖火火,该不会是怒炎门门主的私生子吧?” “放肆!” 听人这般诽谤自己的儿子,诽谤自己,即便对方实力强劲,肖斗也难以忍受。 他怒喝一声,先是瞪眼看向铁飞武,继而又转向唐鱼,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当着肖某的面如此嚼人舌根,唐大小姐,你这家奴当真不懂规矩。” “抱歉。” 唐鱼掩嘴轻笑,“肖族长太久没有画面,本小姐还以为这裁判席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这才说话随意了些,望肖族长见谅。” 同样没有画面的允凌,默默看着场内的比试,眼见肖火火再度发生变化,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们看!” 只见肖火火气势再变,身上锐意迸发,整个人有如一杆一往无前的长枪,单是往他身上看,都觉得眼球隐隐作痛。 “这气息…是九极打!” 已是从护卫转职成解说的铁飞武,适时为众人讲解道:“九极打,乃是百年前神拳尊者黎庶闻的杀招。” “极天极地极人,极精极气极神,极骨极血极玄,取万物之极限,至刚至猛之拳。黎庶闻与人对敌时,此技一出,立分生死!” 场中的徐子仙,虽未听到铁飞武的讲解,却也能感受到肖火火这一招的厉害。 他自储物戒取出九枚相同的玄玉牌,本想先发制人,对面的肖火火却是先有了动静。 “此拳,名为九极打。” 已是摆好拳架的肖火火淡淡道:“至刚至猛,未伤人先伤己…噗!” 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的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顶着满嘴红继续说道:“九极…噗!九极打,不出则矣,出,则必…噗!必分生死。” “我认可…噗!你的实力,以我之伤,换你之命,这样的…噗!死法,是我给予你的…噗!尊重…”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肖火火已是吐了六七口血,这让徐子仙不免担心,会不会他还没来得及出这一拳,便因为吐血噶了。 不过,显然肖火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不再说话,任由身上气势不断攀升。 在那股锐意提升至极点时,他猛一跺地,其身形有如离弦之箭,朝徐子仙射来。 焚步加天火变加九极打,这一拳,注定威力不凡。 无数火玄气汇集在肖火火的拳头上,那浓郁到有如实质的火焰不住翻腾。 “九极,打!” 他脚步倏然顿住。 膝带腿,腰带身,肘带拳。 汇集全身力气与玄气,一拳当即轰出。 火玄气凝作巨大焰拳,泛起热浪,留下焦痕,一往无前,爆射而出。 空气开始变得炙热,即便是场外的看客,霎时间竟也热得汗流浃背, 但很快,场中又吹起清凉的风。 “风之极…啊呸!” 九块相同的玄玉牌,被徐子仙一齐捏碎。 九个相同的玄技,在徐子仙近乎不讲理的精准操控下,合而为一。 气势恢宏的青色风刃,赫然出现。 迎着撞来的巨大焰拳,徐子仙左手负后,右手先是高举,继而向前劈下。 “大迅风斩!” 青色风刃猛地斩出,随即同焰拳狠狠撞到一起。 “嘭!!” 堪称海量的玄气倏然炸开,烈火熊熊,狂风倒卷。 一阵阵灼热的风,于场中掀起又平息。 居于正中心的徐子仙与肖火火,第一时间便被那炸裂的玄气崩飞。 等到狂乱的玄气余波彻底平复下去,两人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的他们,各自落在比武台一侧。 与第一次正面对拼的结果相同,这一次,二人又是不分上下。 两人从外表上看,都没有受什么伤,仅仅只是衣服有些破损。 肖火火的衣服,多出几道口子,徐子仙的黑袍,似是也被烧坏了几处。 “不错。” 特意选出的九极打,却没有伤到徐子仙分毫。 这不免让事前声称为对方选死法的肖火火,隐隐觉着有些打脸。 “你真的很不错,但,也只有如此了。” 肖火火抬起手,握住那始终被他背在身后的玄兵长柄。 明火自他眼中燃起,他轻声低语 “火啊,高兴起来吧。”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一章 怒炎至宝,火之高兴 高昂的剑鸣,在肖火火声音落下后,于演武场内的所有人耳畔响起。 熊熊烈火,从他那握住长柄的手涌现而出,很快便将他背后的玄兵包裹住。 肖火火右臂一抬,将被火焰覆盖的玄兵高高扬起。 而在此过程中,缠绕在玄兵上的布条已是被烧尽。 自开战起,肖火火始终未曾动用过的巨大玄兵,在这一刻,终于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柄大剑,一柄剑身比肖火火还要高的墨色大剑。 它燃烧着明红火焰,本是漆黑的剑身,此刻一点一点变得通红。 开启天火第二变,境界已达到会玄境上品的肖火火,单手提起大剑,遥遥指向徐子仙。 “热身结束了。” “好巧。” 徐子仙手腕一抖,三尺长剑,已是握于掌中。 他同样扬起剑,回指肖火火。 “我也是。” …… “啧啧啧…” 看着肖火火手中的墨色大剑,铁飞武啧啧称奇,连连摇头。 “单单只会两门功法的话,我还能理解,可这你又怎么解释。” 他转头望向一旁的肖家族长,“这**连怒炎门的镇宗之宝,地阶玄兵火之高兴都掏出来了。我说老肖,你真能确定肖火火是你亲生的?” “废话!你眼睛瞎?除去玄气不同,火儿无论相貌体格,还是性子,都与我一脉相承。不是我儿子,还能是谁儿子?” 听得他如此说,铁飞武看了看场中肖火火那清秀的脸,以及其瘦削的身子,又看了看一旁肖斗凶恶的脸,和他魁梧的身子。 望着肖斗所穿的青绿族长袍,那颜色在他身上显得愈发鲜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铁飞武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去理色泽鲜艳的肖斗。 “说起来也真是险。” 他一边看着台上再度同肖火火战在一起的徐子仙,一边冲唐鱼说道:“没想到这肖火火竟如此厉害,若非徐子仙一时冲动,将唐善打跑,不得已顶替他赴这三年之约,这场赌斗,只怕唐家已经输了。” 唐鱼不吭声,算是默认。 唐善会玄境巅峰的实力,虽然也能称得上强,但那也要分跟谁比。 对上寻常玄者,他就是唐家天骄,而要是对上肖火火,就有些不够看了。 别说是赢,只怕连肖火火的火之高兴都逼不出来。 对于肖火火的实力,唐鱼早已有所预料。 在定下三年之约以后,唐家曾暗中派人盯着肖火火的一举一动,而这么一盯,还真就发现个大事。 被唐家退婚的肖火火,竟然是唐家想要百般拉拢的“主角”之一。 这发现,无疑让唐家内部哭笑不得。 自打知晓肖火火是“主角”后,唐鱼就没想过能赢下三年之约。 但她也没有逃避。 既然是自己同人定下的赌约,那怎么样都要完成,就算真的要磕头道歉,她也照做不误。 她是唐家大小姐,拿得起放得下,赢得起,更输得起。 至于如今的场面,则完全是个意外。 唐鱼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同徐子仙的相遇只是巧合,让他代替唐善,更是阴差阳错,错有错着。 下方的龙争虎斗依旧在继续,短时间内似是难以分出胜负。 可“主角”之间,总会有所差距。 他们两人,究竟谁更胜一筹? 不知答案的唐鱼,平静的杏目中,隐隐透着担忧。 她忽然有些后悔。 徐子仙的性子太过良善,她昨日不过随口一提,他便答应为她出战。 赢不赢,其实真的无所谓。 她宁愿去向人磕头下跪,也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出事。 …… “怒炎分水剑!” 气势磅礴,有如要将天地竖向劈开的火焰剑气,一扫而过,在比武台上拖出长长的焦痕。 “大迅风斩!” 徐子仙故技重施,捏碎九块玄玉牌,一剑劈出。 青色风刃迎向劈来的火焰剑气,随后被直接干碎,散作漫天青色光点。 徐子仙见状,不断腾挪身形,反复横跳,最终险而又险的勉强避开肖火火这一剑。 剑气余波,擦过脸颊,让徐子仙隐隐灼痛,似是被火玄气所烫伤。 不同属性的玄气,有着它们各自的特点。 风系的特点就是快,雷系则是贯穿力强,水系耐用持久高续航,土系一如既往的结实耐操。 而火系,自然是附带燃烧效果。 至于自己的空玄气,没有特点就是它的特点。 徐子仙在心里默默自嘲两句,继而抬眼看向对面气势惊人的肖火火。 自打拔剑以后,这兄弟就有如开启二阶段一般,猛地离谱。 眼下光靠玄玉牌,已经很难同他在正面对抗。 如果用空玄剑的话,兴许能周旋一二,可… 徐子仙看了眼肖火火那把黑里透红的大剑。 虽不知其品阶,但看也能知道那是把了不得的玄兵。 反观自己用的铁剑,大街上随处可见,一枚金玄币能买上一沓。 过去跟人家击剑,怕是会一碰就碎。 早知如此,昨日唐鱼说要给自己天阶神剑的时候,就该直接答应下来。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在玄玉牌基本无用,又难以与之近身硬拼的情况下,徐子仙所剩下的攻击手段里,能奏效的,也就只有他那压箱底的两式剑技。 一剑绝景,一剑见天。 绝景是以全身玄气换取刹那巅峰。 见天则是以精神焕发剑意,从而引动天地力。 这两剑都属于一次性的,副作用极大,出完就萎。 在明知肖火火还有个医老代打的三阶段,且尚未露出多少底牌的当下,他无论出哪一剑,显然都是不明智的。 不过… 徐子仙再一次险而又险地避开肖火火劈来的剑气。 再不支棱支棱,他就要从掌灯人变成火人了。 这两剑,真要选一剑出的话,那无疑只能是见天。 施展绝景的代价太大,不仅会将玄气耗得一干二净,连身体都会报废,是真正意义上,非生死之间不得擅动的最后杀招。 相较之下,虽然见天也是用完也萎,但萎的却是精神,不至于当场失去战力。 又是两道剑气自前方劈来,已让人追着揍了半天的徐子仙,不再躲闪,于原地站定。 手腕翻转,三尺长剑于其掌心转过半圈。 凌厉的剑意自徐子仙身上升腾而起,他倒提青锋,一剑落下。 大地震颤,云层荡开,清光乍现。 遮天盖地般的大剑,自穹幕之上,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强横姿态,悍然坠落! 肖火火挥出的两道剑气,还未与之触碰,就已自行溃散。 “来得好!” 见到徐子仙这引动出天地异象的一剑,肖火火毫无畏惧之色,那好似被烈火点燃的双目中,喷涌出滔天战意。 他弹地而起,暴冲向天,主动迎向天空中那强横至极的一剑。 “怒炎开天剑!” 他双手握起剑柄,猛然朝上空挥动出手中的墨色大剑。 明艳的火光铺展开来,沸腾的火玄气汇拢在一处,最终化作巨大的玄气火剑,冲天而起。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之间响彻演武场。 可即便是被震得两耳生疼,短暂失聪,即便被暴走的玄气吹得嘴歪眼斜,衣帽乱飞,围观的看客们依然死死睁大双眼,紧盯场中的对决。 肖火火向天拔剑的豪迈姿态,是真的很靓仔,但他被砸下来的模样,也是真的很狼狈。 老姐姐出品,必出精品,见天之威,绝不是随便什么玄技就能挡下的。 肖火火挥出的火焰大剑,在与见天一剑相遇的刹那,立即碎的七零八落。随后,他就如昨日的唐善一般,被直接砸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二章 魔乐水荷 见天一剑,威力有多强,对心神的损耗就有多高。 出剑后,徐子仙只觉得身心俱疲,眼皮子直打鼓,恨不得当场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既然已经重创肖火火,即便机会渺茫,他总也得去尝试下杀掉对方。 徐子仙强打精神,提剑冲向肖火火的同时,捏碎几枚玄玉牌。 数根雷霆环绕的白色长矛,自半空浮现,旋即射向肖火火坠落的位置。 “嘭!” 一柄墨色大剑突然破土而出,掀起无数碎石,将射来的雷矛尽数打碎。 肖火火缓缓从被他砸出的巨坑中站起。 他衣衫残破,姿态狼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遍布血渍,显然伤得不轻。 徐子仙停下脚步。 见天一剑没能杀死肖火火,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怎么说肖火火也是得外神庇佑的“主角”,自然不可能会像唐善似的,被他一剑秒了。 但很快,徐子仙又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一股无比玄妙的气息,开始从肖火火的身上升腾而起。 这是…在破境? 就真搞临阵突破这一套呗?! 徐子仙瞳孔微缩。 他并不认为肖火火的破境是偶然。 这,十有八九是外神赐予的能力。 连这种变态能力都给,外神多少是有些玩不起。 徐子仙此刻心中难免不平。 这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虽然他有罔闻大陆所赐予的类似能力,但却有着无法修炼的代价,而且还要不停地去找“主角”揍。 反观肖火火,挨顿揍就能升一级,活脱脱一个**超级塞牙人。 徐子仙在这边骂骂咧咧,那边的肖火火却已是完成突破。 正常人突破,基本不憋个三天三夜就没个结果。 而肖火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成功破境,实力再上一层楼。 他本是会玄境下品,眼下突破至中品,再加上天火变变的两层变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竟是已达会玄巅峰。 更为恐怖的是,突破完成后,他所受的伤,竟也不知为何得到治愈,此时浑身上下连个口子都没有。 如果不是衣服尚且破烂,场外的看客们几乎都要怀疑,方才被徐子仙一剑砸进地里的人,究竟是不是肖火火。 正如徐子仙猜测的那样,肖火火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外神赐予他的能力。 【涅槃】:濒死之时,有一定概率突破境界,并治愈自身全部伤势。 靠着侥幸触发【涅槃】,将状态恢复至全盛的肖火火,冷眼看向对面的徐子仙。 交手至此,这场三年之约,早已超出肖火火的预期。 他轻轻叹息一声,将墨色大剑收入储物戒。 “竟能将我逼到这等地步…” 飘扬向上的墨色长发,一点一点变作火红,肖火火眼中燃烧着火光,周身环绕着缕缕明红,那会玄巅峰的气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秘法第三重,天火变变变,他已半步归地。 “这一招,本不是为你准备的。” 一抹幽深的蓝,悄然出现于明红之中,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显眼。 不多时,已是势均力敌的红蓝两色,各占据肖火火一半身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这怎么可能?!” 裁判席,看着半红半蓝的肖火火,铁飞武惊呼出声。 “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两种玄气?而且还是互相克制的玄气?!” 人体内的玄源虽然有五种,但所能唤醒并且使用的,永远只用一种玄气。 这是万年以来,罔闻大陆上的所有玄者,公认的事实。 玄者可能会有变异的玄气,也可能会因后天机遇而更换玄气,但绝对不会同时拥有两种玄气。 然而此刻肖火火的表现,无疑将铁飞武的认知打破。 他并不知道肖火火是“主角”。 “主角”,从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肖火火左瞳幽蓝,右眼明红,双手摊开,水玄气与火玄气,各自开始朝其掌中聚拢。 徐子仙望着有如变成阴阳人的肖火火,内心不安中,又隐隐带着些激动。 这架势,肖火火显然是要用那一招。 大的要来了! 徐子仙曾日夜沉迷于《干破老天》,若非自己是当事人,他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帝怒火莲”。 不过为避免自己被炸成八瓣,他还是决定去尝试将其打断。 一剑扬起,清亮的剑光,直逼肖火火。 肖火火的玄气汇聚到一半,若是此刻被人打断,自然前功尽弃。 但所幸,他不是一个人。 “小火子,把下半身交给老夫!” 寄身于肖火火体内的医老,操纵起他的下半身,开启焚步,撒腿就跑。 “?” 一剑落空,徐子仙察觉到肖火火身上多出一道气息,随即便猜到,是其体内的医老,为避免肖火火分心,自行操作起他的身体来躲闪。 不是… 说好的三年之约呢? 真男人一对一大战,你上代打是吧! 还是**俩人一起玩一个号。 望着上半身挺得倍儿直,两手摊开聚玄气,下半身跑得倍儿骚,两脚倒腾到处跑,整个人充满割裂感的肖火火,徐子仙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动作更快了些。 不过,他手中的剑便是再快,也快不过由踏天境强者医老操纵的肖火火下半身,无论他怎样出剑,都能被其轻而易举地躲过。 眼见骚老头甩着肖火火的屁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徐子仙越打越气,差点就要使出绝景。 而就在此时,一股恐怖的气息,忽然自肖火火掌心传出。 属性完全相克的水玄气与火玄气,被他完美融合在一起,最终化作一朵盛开的荷花。 这朵精致小巧的荷花,由玄气凝结而成,红蓝相间,不断向外散发着暴戾与毁灭的气息,让人能隐隐察觉到,其威力是多么的恐怖。 “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肖火火收回下半身的控制权,手托玄荷,语气平静而冷漠。 他看向徐子仙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这一战,你几乎逼出了我全部的底牌。” “徐子仙,我认可你的实力,但…” “结束了。” 他轻声一叹,扬起手心,那红蓝交加,充满毁灭之意的玄气荷花,旋转着缓缓飞向徐子仙。 “去吧,魔乐水荷。” 玄荷飞得很慢,慢到即便是不通玄道的凡人,也能清楚看到它飞行的轨迹。 可就是如此慢的一朵玄荷,徐子仙却发现,自己竟然躲不过去。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徐子仙便被牢牢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并非他躲不过,而是这玄荷不让他躲。 徐子仙默默放下了剑。 面对这式威力注定毁天灭地,还强制锁头不让人走位的魔乐水荷,没有做任何抵抗,好似已经放弃等死的徐子仙,在演武场留下了他最后的话语。 “窝超捏麻麻!” “轰!!!” 玄荷炸开,毁灭的气息,充斥在演武场的各个角落。 那无比结实,先前无论两人怎么折腾,都不曾坍塌的比武台,顷刻间变得粉碎。 巨大的蘑菇云升腾而起,掀起的尘沙将场中完全遮盖。 待到烟尘散开,一切风平浪静,场外的看客们,视野中只剩下一个人。 肖火火一袭黑衣,默默站在废墟之中。 他脸色苍白,身上红蓝两色尽数褪去,气息也恢复至会玄境中品,且隐隐有些低迷之意。 而除去他以外,场中再无任何人的踪迹。 徐子仙的身影已然不见,且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连半片衣角都找不见。 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在场之人无不觉得,徐子仙已是在先前的恐怖爆炸中,被炸成飞灰。 “徐子仙!!” 裁判席上,少女猛地站起身,语带哽咽,杏目中沾着泪花。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三章 无情铁手铁飞武 眼见徐子仙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演武场内的大多数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唉。” 自家大小姐头一次在人前失态,望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铁飞武一声长叹,面上惋惜与感慨皆有。 同样坐在裁判席的允凌,也是面带痛惜。 时也命也。 谁又能想到,被自己赞为当世真龙的年轻人,却在这里遇上了龙王。 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当场,连灰都让人扬了,允凌的心里着实不太好受。 相较于他们,肖斗却是喜出望外,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此次较量,可谓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期,足以称之为会玄境的巅峰对决。 这样的情况,让肖斗着实为肖火火捏了一把汗。 肖斗素来知道肖火火很优秀,可那徐子仙表现得同样不差。 两人你来我往,突出一个有来有回,甚至肖火火还一度被徐子仙压制。 不过幸好,终究还是他的火儿技高一筹。 “哎呀,年轻人下手,就是不知轻重。” 肖斗冲着唐鱼咧嘴一笑,丝毫不遮掩面上的得意。 “火儿只是一时不慎,这才害得唐家天骄身殒,并非其本意,还望大小姐海涵。” “那徐子仙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表现,未来一片光明,今日死在这里,实乃憾事。啧啧,可惜,可惜啊。” 眼见唐鱼摇摇欲坠,表现出悲痛万分的样子,肖斗的心里痛快万分。 这唐鱼,才与火儿退婚三年,就立马迫不及待地找到下家。 什么狗屁尊贵大小姐,一个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勤的贱货罢了,根本配不上火儿。 说起来,自己还真得谢谢唐家。 若非三年前唐家主动退婚,他家那么优秀的火儿,就真要和这贱人绑一起了。 肖斗在心中庆幸半天,随即又说道:“但再怎么可惜,人终究是死了,胜负已分。” 他凝望唐鱼那满是悲戚的俏脸,眼中露出一丝戏谑,缓缓开口。 “大小姐,就请你依照约定,过去向火儿跪地磕头,赔礼道歉吧。” 唐鱼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而她身后的铁飞武,却是冷哼一声。 “大小姐何等身份,她若下跪,你们肖家,只怕受不起。” 铁飞武面露不善,再不收敛身上气息,其归地巅峰的威势,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受不起?我看你们唐家输不起才是真!” 肖斗虎躯一震,周身同样迸发出骇人气势。 归地境中品的他,在铁飞武这个归地境巅峰强者面前,没有露出畏惧之意。 “若是赌不起,那就不要赌。” “既然三年前你们唐家的人,敢摁着火儿要他向你们大小姐道歉,那三年后,肖某就同样敢摁着她向火儿跪地磕头!” 他猛然站起,青色玄气汇聚于身,显然已是蓄势待发。 “你敢?!” 浓郁的黑色土玄气,自铁飞武的身上冒出,他怒目圆瞪,气势骇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 “肖族长此举,着实不妥。” 许久不曾言语的允凌,忽然在这时开了口。 会玄境的他,夹在两个归地境中间,显得是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露出半分怯色。 “众所周知,唐家,乃是罔闻大陆首善之家。” “要首善之家的千金大小姐,去向一个修炼邪法、残害人命的邪修之子,行跪拜之礼,此举确失妥当。” “哗——” 满场哗然。 允凌语气淡淡,声音平缓,所说的话,却是半点不平淡。 三年之约,败者当向胜者磕头道歉。 如今,赢得是肖家,自当由唐鱼向肖火火跪地磕头。 那允凌口中的邪修之子,显然指的就是肖火火。 而既然如此,修炼邪法、残害人命的邪修,岂不是… “哼,那又如何?” 肖斗非但不否认,还直接认了下来。 “正法邪法,都只是变强的途径。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更是自然之理。” “弱者能成为强者变强的养料,那是他们的荣幸。邪修之名,不过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之徒,强行加在不墨守之人头顶的帽子罢了。” “好个冠冕堂皇之词!” 允凌忽然拍桌而起。 他怒发冲冠,满面凶意,已是气愤到极点。 “几百条人命枉死,数百户人家遭难,诸多恶举,只为增进实力。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到你嘴里,竟反倒成不墨守陈规的表现。” “这鸟垣城,不知多少人因为你肖家修炼邪法,而痛失亲友,家不成家!” “致使治下百姓遭逢如此惨事,皆是允某碌碌无能,愧为一城之主。” 炽白玄光,自允凌周身环绕而起,他气息暴涨,雷霆加身,目眦欲裂。 “今日,我允凌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为鸟垣城遭难的百姓,向你肖家讨一个公道!” 说罢,他跃出裁判席,直扑场下的肖火火而去。 “肖斗,你杀百姓的儿子,那允某便杀你儿子!!” “允凌匹夫你特么?!” 肖斗见允凌铺垫半天,还以为是想跟自己搏命,谁承想这匹夫竟丝毫不顾及脸皮,直接冲小辈去了。 若是平常,他可能还不会担心。 可眼下,肖火火刚经历一场大战,状态跌至低谷,只怕未必会是允凌匹夫的对手。 肖斗心下一急,想以归地境神通拦下允凌,但刚有动作,眼前蓦地出现一只黑手。 “嘭!!” 被乌黑玄气裹起的宽大手掌,重重拍在肖斗胸口,肖斗当即被打得吐血倒退。 唐家众护卫早在第一时间冲到裁判席,已无需忧心唐鱼安危的铁飞武,在一击得手后,立刻追击。 “族长!” 眼见肖斗受伤,肖家众强者纷纷飞身而起。 肖家三位长老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随即出现在铁飞武面前。 缩地成寸,归地神通。 这三人,显然皆是归地境无疑。 肖家的大长老是地境中品,二长老与三长老则是下品,三人同时向铁飞武出手,声势惊人。 三名归地境的围攻,不可谓不恐怖。 但铁飞武比他们更恐怖。 他一掌推出,挡者破,拦者伤。 望着喷血倒退的肖家三人,在他们惊骇的眼神中,铁飞武忽然想起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他,在玄道赫赫有名,人称无情铁手铁飞武。 在未成为唐家供奉之前,他桀骜不驯,狂傲自负,号称一双铁手,撸遍天下不服之人。 玄之巅,傲世间,铁手撸人还撸天! 待到阴阳逆乱时,我以铁手撸青天! 突然找回自我的铁飞武纵声大笑。 “来!今日便教你们这些邪修,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无情铁手铁飞武!” 无数的土玄气汇拢在一起,化作无比庞大的漆黑手掌,自半空朝肖家众人拍下。 就好似被一座大山砸在头顶,肖家三位长老,连同肖斗,全都惊得面如土色。 他们本以为,靠着邪法突破归地境后,完全能与唐家过来的强者一战。 然而直到铁飞武两掌败尽肖家强者,他们才明白,归地境巅峰,究竟是怎样恐怖如斯的存在。 骇人的气息,恐怖的威压,肖家众强者抖若筛糠,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 眼见那庞大手掌就要将众人拍为齑粉,一道红光忽然自侧方亮起。 燃烧着明红火焰的拳影,凭空而现,锐利之极,一往无前。 极天极地极人,极精极气极神,极骨极血极玄,来者,正是九极打! 拳影与手掌狠狠撞在一起,最终双双爆开。 铁飞武双手负后,任由狂风吹动起他的衣摆。 他凝视着出拳挡住自己的肖火火,眼中露出慎重之色。 “肖火火不该有这样的实力。” 铁飞武沉声喝道:“你是谁。” “肖火火”呵呵一笑。 “医王谷谷主,医圣医相逢。”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四章 医圣医相逢 肖火火先前在借用医老力量的时候,曾无意间发现自己竟能同时使用两种玄气。 也正因此,靠着自身拥有的火玄气,以及借用医老的水玄气,他创造出魔乐水荷这样恐怖的玄技。 魔乐水荷威力大得惊人,消耗同样惊人。 一击灭杀徐子仙后,肖火火只感觉身体被掏空,当即坐在地上,盘膝恢复起来。 默默调理好动荡的气息,他掏出丹药,正打算服下,身旁却突然多出来一道被雷光环绕的人影。 “肖火火。” 允凌掌托雷光,低头盯着肖火火,眼中无悲无喜。 “本城主问你,你可知肖家修炼邪法之事?” “知道。” “那为何不阻止?” “为何要阻止?” 肖火火声音冷漠,“既然都是修炼,练那慈悲木一诀,又或是练其他功法,又有什么不同?” “喝人血抽人髓的功法,你觉得没有不同?” “自然。” 肖火火缓缓从地上站起,同允凌对视。 在对方充斥着怒意的双眼中,他看到了自己那张平静到有些麻木的脸。 “玄者修炼,本就是在剥削万物,强于己身。” “抽兽血,采灵草,吸天地,纳日月。” “人血人髓,同这些,有分别?” “可那是人!” “人?” 肖火火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嘴角少有地抽动了一下。 “允凌城主一把年纪,怎的反而没有我这个小辈想得通透。” 他笑着,“在玄者眼里,人何曾是‘人’。” “罔闻大陆不是没有出现过邪修,各大势力至今为止,仍没有停止对邪修的围剿。” “可既然如此,你觉得我肖家,为何还敢修炼慈悲木一诀?”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邪修害的是‘人’,而我肖家修炼用的是人。” “说到底,对玄者而言,只有同样的玄者,才是‘人’,而人,只不过是外貌相似的‘猴子’罢了。” “你会因为打死几只猴子,就去处置别人吗?” 听着肖火火的话,允凌眼中的异样越来越重。 那是他,先前在面对肖斗时,从未有过的痛惜。 肖火火,基本算是他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 他目睹过他年幼时的得意,经历过他陨落后的低谷,见证过他再崛起的得意。 曾经顽劣成性,却不失良善的孩子,如今竟已变成一个为变强可以不择手段的玄者。 肖火火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为现在这副麻木模样? 是唐家退婚的时候,天赋尽废的时候,还是更早? 允凌不知道答案,也不需要再知道答案。 雷光暴涨。 他突然发难,手掌间雷霆大作,一拳砸向肖火火的胸膛。 “咚!!” 砂锅大的拳头,撞在黑色剑刃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纵使及时掏出大剑,挡下允凌的袭击,肖火火依旧被打得吐血跌退。 允凌不过会玄境巅峰,若是往日,根本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么个原本随手可灭的人,此刻竟然一招就将他重伤,这让肖火火如何不怒? “允凌老狗!” 肖火火大骂出声,勉强站稳身形,正想聚集玄气反击,允凌随后的攻击,已然接踵而至。 允凌毫不留手,操控起万千雷霆,自天空倾泻而下。 一道道白雷,砸在肖火火身上,打得他痛呼不止,别说反击,连闪避都做不到。 要么说徐子仙也就图一乐,真打“主角”,还得是允凌大长老! “允凌老狗!!” 被无数雷光,压得几乎站不起身的肖火火,忽然怒吼出声。 “想杀我,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硬扛着砸下的雷霆,在手中聚集起水火玄气。 “小火子,不要冲动。” 眼见肖火火想强行施展魔乐水荷,去跟允凌拼个你死我活,医老赶忙发声阻止。 “将身体交给老夫。” 肖火火闻言,一咬牙,散去手中聚拢来的玄气。 他身上的气息突然一变,再抬头时,眼中已是多出一抹沧桑。 “啪!” 一个响指,周遭的雷霆尽数溃灭。 “允凌城主,真是好威风。” 远超会玄境,甚至连归地境都难以匹敌的恐怖威势,猛地自“肖火火”身上展开。 先前还威风凛凛的允凌,倏然间被这股威势压得抬不起头,连站立都变得十分困难。 “既然有胆量伤老夫弟子,便教老夫看看,你能接下老夫几招。” “肖火火”漠然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允凌,手指轻轻点出。 “极乐探幽指。” 幽蓝色的双指,猛然射出,狠狠撞在允凌身上。 “噗!” 大口鲜血自允凌嘴中喷射而出,他整个人横飞而出,一路上碰塌不知多少墙柱,最终撞在演武场的边缘厚壁上。 巨大而裂纹出现在厚实的墙壁上,随即无数块碎石砸落,将不知生死的允凌掩埋。 “看来连一招都接不下。” 肖火火,又或者说是医王谷谷主,医老医相逢,摇了摇头。 另一边忽然传来惊人气息,见铁飞武一掌拍下,肖家众人即将身死,医相逢当即飞身前去阻止。 …… 医相逢? 听到医老自报名号,浓眉大眼的铁飞武不仅皱起眉来。 踏天境七品,医王谷谷主,凰火帝国的那个医圣? 这人不是破境未成,大天劫没渡过去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算了,不重要。 心思简单,头脑也简单的铁飞武,咧开大嘴,手掌悄然攥起。 不管这人是真是假,身上踏天境的气息,却不会是假的。 他已困于归地境多年,从未触碰到门槛,今日若能与踏天境强者一战,说不定便能摸到一丝突破契机! “没想到,竟能在鸟垣城这等地界,遇到一个踏天境。” 铁飞武语气激昂,心中战意滔天,“今日便让我铁飞武,以这双无情铁手,来会一会你这个…” “啪!” 医相逢随手一巴掌,将激昂的铁飞武扇进墙里。 “还有谁?” 医相逢的身体缓缓升空,踏天而行,身拥天境强者的恐怖威压,一步一步走向唐家众人的方向。 “呵,竟还有个半步踏天。” 他居高临下,冷眼看向挡在唐鱼身前的厨娘桂花,“明面上一个归地巅峰的无情铁手铁飞武,暗地里还藏着一个半步踏天的菜仙子,唐家大小姐的阵仗,还真是不小。” 嘴中虽说着阵仗不小,医相逢的眼里却尽是轻蔑。 毕竟他是踏天境,玄道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之一,罔闻大陆真正的强者。 天境分九品,一品一登天。 每一品之间实力的差距,那都是天差地别。 而他,踏天七品,纵然只是残魂,却也不是归地巅峰、半步踏天之流能碰瓷的。 在他眼里,允凌、铁飞武、以及菜仙子桂花,三者并无太大的分别,皆是弹指可灭。 “老夫本与唐家无怨,奈何尔等偏偏要招惹老夫的弟子…” 医相逢高居于天,手指朝下方点出。 “便,都留在这里罢。” 光线突然为之一暗。 一只湛蓝的大手,自医相逢头顶出现,将演武场的天空完全遮盖。 大手屈起,食指与中指并伸向前,随后开始朝地面落下。 阴影,爬上演武场内所有人的脸颊,原本厮杀在一起的肖家子弟,唐家护卫,以及城主麾下,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停手。 并非他们想停,而是他们动不了。 踏天境的威压,压在他们身上,一时间就犹如被一只大手牢牢掐住脖子。 他们难以呼吸,难以动弹。 尽管演武场内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一式并不是冲自己而来,但他们依然毫不怀疑,大手落下后,他们一定会死。 踏天之威,实难相抗,便是余波,已足以教他们粉身碎骨。 首当其中的菜仙子桂花,此刻同样也动不了。 作为半步踏天的强者,面对真正的天境强者时,也并不能比普通人好到哪里去。 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咬住牙,努力挺直身体,死死挡在唐鱼身前,以期用命来换得大小姐一线生机。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唐鱼头顶那支样式华丽的牡丹发簪,正发出耀眼的光。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五章 慈悲 黑云压城城欲摧。 看着头顶遮蔽住天空的巨大手掌缓缓压下,演武场内的所有人面如死灰。 寄。 完球。 炒捏麻。 啊我死了。 这可咋整啊。 毁灭吧赶紧的。 众人心中想法各不相同。 但无论这些想法是文雅的粗俗的、乐观的消极的、还是平静的暴躁的,其所要表达的意思都一样。 结束了,没救的,等死吧。 而就在所有人都已束手待毙之际,演武场内,忽然亮起一道耀眼金光。 这道光,就犹如希望,涌入人们的眼中。 “这…是光?” “是光!是光!是光!” “你愿意相信光吗?” 光芒将死亡的阴霾稍稍驱散,无数人齐声嘶吼。 “光芒啊…!!” 在人们的呐喊声中,大地渐渐苏醒,一道身影,打破演武场的沉静。 就像阳关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他的身影,挡在他们身前。 万千光芒汇聚成身,他屹立于万人之上,迎向天空压下的手掌。 无声的碰撞,于演武场的上空悄然发生。 遮蔽天日的手掌,消散成点点蓝光,于寂静中爆开的玄气,在半空荡起阵阵涟漪。 金色身影踏天而立,站在由他掀起的波澜之中,凝望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医相逢。 “察觉到踏天境的威压,我便急忙出来,只是没想到,看见的竟会是你这老不死。” “老夫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这只铁公鸡。” 医相逢顶着肖火火那张略带青涩的脸,话语里却带着一股老态。 “说起来,也有许多年未见了。” “唐家家主,财神爷,唐律。” 如医相逢所说,自唐鱼发簪中飞出的人,正是唐家当代家主,踏天境七品强者,人称“财神爷”的唐律。 当然,更确切的说,他是唐律的一道分身。 “天阶玄宝,光落牡丹。” 医相逢嗤笑一声。 “你对你闺女倒是疼得很,不过是来鸟垣城这么个会玄境顶天的地方,又是归地巅峰的护卫,又是半步踏天的暗卫,甚至连这能生成并容纳天境强者分身的至宝,都给她带上了。” “家里就这么一个小公主,又是老来得女,自当得宠着。” 唐律毫无风度地将双手揣进袖中,如同一个寻常的富家翁,他笑呵呵道:“你不也一样,在这里大动干戈,想必是为你这新收的弟子吧。” “你唐家三年前曾欺辱于他,我这个当老师的,自当该为他讨回来。” “我唐家岂会无缘无故欺负人,自己嘴巴臭,可莫怪别人扇。” 唐律依旧保持着笑容,眼中的笑意却渐渐冷下。 “你这老不死,便是全盛时期,也未必是我对手,如今不过一道残魂,还妄想翻天?” 医相逢与唐律同为踏天境七品,但前者如今只剩残魂,实力便是比之于天境九品,也略有不足,而后者虽是分身,却有九品巅峰实力。 一个不足九品,一个九品巅峰,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医相逢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唐律的对手,但他并没有退却。 “唐律老狗!” 身体的操控者悄然更换,肖火火瞪大双目,眼中燃烧的怒火,浓郁的几欲喷吐而出,“你果然来了!” “三年前,你唐家欠下的债,今日该还了!” 他开启天火变变变,气息一下子攀升到顶点。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威势,虽在‘主角’之中算不得挑头,但也不愧为天选之人。” 唐律微微点头,目露赞赏之色,继而面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不过,连你的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小子,你该不会以为,仅凭你这半步归地,就能敌得过我吧?” “那再加上这个呢?!” 肖火火抬起手,掌中相继亮起青白红蓝黑,五色玄光。 “血肉当舍,玄源可献,魂魄已弃,凡身既去,离此苦世,自散天地间,方得超脱大自在。” 随着他的声音,除去族长肖斗以外,包括三位归地境长老在内,在场所有肖家人,身上全部亮起五色玄光。 知晓那是什么的他们,全都惊慌起来。 有的瑟瑟发抖,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尝试逃出演武场,还有的直接去攻击天上的肖火火。 但是,无论他们怎样选择,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吾既助众生超脱,当受功德,因果使然,此即…” 望着已是冲到自己面前的肖家三位长老,肖火火的眼中,冷漠与快意皆有。 “…大慈悲是也。” 话音甫落,无数道五色玄光,自肖家人的体内喷涌而出,汇聚向肖火火。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涌出玄光的肖家人,身上的气息迅速落了下去,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皮肤逐渐干瘪,毛发褪色脱落。 “嘭!” 一个人黄境的肖家子弟,在这玄光汲取中一点一点干瘪下去,最终竟是化作干尸,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最为可怕的是,即便已经变成干尸,玄光依旧在不断的从他身体涌出。 他的倒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人黄境肖家子弟,在玄光中变作干尸,接着是会玄境,归地境… “啪嗒!” 肖家三位长老,自半空坠落,干瘪的身体砸在地上,摔作粉碎。 “为什么…” 肖家族长肖斗,呆呆地站在一片已成的肖家子弟干尸之中,站在拼都拼不起来的三位长老之前。 “肖火火!为什么!” 血泪自他的眼眶滑落,他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站于上空的自家长子,肖家少主。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肖火火不为所动,面色依旧冷漠,“他们都曾辱我,我却未与他们计较。如今面对强敌,自当稍作贡献。” “弱者就该成为强者的养料,父亲,这不是你说的吗?” “能当我肖火火变强之路的垫脚石,也算不枉他们的肖族身份。” 吸纳尽在场除肖斗外,所有肖族人体内的玄源以及魂魄后,肖火火自身境界已至会玄境巅峰,而更重要的是… 幽蓝之水环绕于他的四周,他气息暴涨,眼神再度变得沧桑。 “虽然依旧是魂魄,但好歹去掉个残字。” 天火天天天的境界提升,外加慈悲木一诀的玄源吸纳以及魂魄攫取,使用肖火火身体的医相逢,实力已是无限接近于踏天境八品。 他晃了晃脖子,扬起墨色大剑,指向对面的唐律,“是时候舒展舒展这把老骨头了。” “哎呀哎呀…” 唐律长长叹上一口气。 “太久没打架,都忘记了…玄者之间,是不能太讲武德的。” 一个迟疑,就让他多出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让他着实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去打断肖火火施展邪法。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唐律,毕竟连肖火火他爹都没想到,这小子会这么狠,上百号族人说献祭就献祭。 “罢了罢了,权当活动活动筋骨。” 唐律将双手从袖中缓缓抽离,顺带还掏出两把漆黑长锏。 “老不死的,准备爆玄币吧!” …… 肖家,祖上也曾有过辉煌。 肖家老祖是罔闻大陆最强宗门偷天宗的长老。 依靠偷天宗的庇护,肖家也成功跻身大陆顶级家族之流。 每每听父亲说起肖家曾经的风光无量,肖斗的心中都充满向往。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复兴肖家。 但他资质平庸,家中子弟又多碌碌之辈,鸟垣城更是资源稀少,连个归地境都养不出。 他为获取一卷低级功法陪尽笑脸;他为拍下一颗黄阶丹药不顾颜面跟人扯头发;他为一件连会玄境都看不上的玄器同人大打出手。 他默默怀揣着即便穷尽此生也无法实现的梦,默默尽职尽责当着肖族之长。 他期望,肖家有一天能在自己的带领下,重新屹立于大陆之巅。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六章 我们地狱见 肖斗也没想到。 就在他已经快要彻底将梦想放弃的那一天,他看到了希望。 这份希望来自于他的儿子,一个被火焰包裹着出生的男孩。 无需觉醒玄源,天生火玄气,他是真正的天才,注定要在玄道之上大放异彩。 肖斗为他取名为肖火火,既因为他浴火而生,也因为他重新燃起自己心中的希望之火。 他开始笑着当族长,抢功法抢的更凶,拍丹药拍的更狠,争玄气争的更疯。 既为肖家,也为肖火火,更为他自己。 为他的希望之火。 然而,就像希望之火到来的那样突然,它熄灭的同样突然。 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破境失败,却使得肖火火天赋尽废,玄气开始不停外泄,再难积攒下半分,且境界一跌再跌,最后甚至还不如他刚出生时。 希望之火,骤然熄灭,且一灭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肖斗亲眼看到耀眼的天才,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亲眼看到自己拼命供养的族人,对自己熄灭的希望之火,大肆打趣嘲笑甚至是侮辱。 陨落的天才,鸟垣城的笑话,从火火到灭灭… 这些话出现的源头,无一不是肖家。 那一刻,肖斗忽然觉得,其实挺没意思的。 他依旧对肖火火很好,即便希望之火已然熄灭,可到底还是他的孩子。 他也依旧在当族长,毕竟只有一直当族长,他才能庇护住毫无修为的肖火火,让他过得不至于太艰难。 他也还会去抢功法,拍丹药,争玄器,只不过不会再那么拼命。 因为,就挺没意思的。 三年前,唐家遣人来退婚。 对于这件事情,肖斗其实并不意外。 即便是肖火火天赋未废时,他也不认为肖家能配得上唐家。 当时他之所以会厚着脸皮,要求唐家履行几百年前的婚约,说到底,也只是为肖家罢了。 唐家如是愿意,肖火火就成了豪门贵婿,肖家的实力也能再上一层楼。 唐家如不愿意,那也会给出一笔丰厚的补偿,如此,同样能让肖家变得更强。 就如肖斗想得那般,唐家大小姐亲自来退婚,态度恳切,诚意满满,天材地宝,如小山般堆满肖家的厅堂。 这样的结果,肖斗本应满意。 但看着周围的族人,一边露出贪婪的眼神,一边催促自己交出婚书。 他,突然觉得,就挺没意思的。 被退婚的是他儿子!是肖家的少族长!是他的希望之火!是肖家的希望之火! 一群只知吸血的蛆虫,往日吸他的血,如今又来吸他儿子的血! 带着这种想法,肖斗在陪着笑将婚书交出后,鬼使神差地问他的儿子一句。 你甘心吗? 他知道,肖火火一定不甘心。 生下来就是一团烈火的人,如何会甘心? 自己是族长,有些事,不能做。 但肖火火是小辈,他可以。 果不其然,他的儿子在听到这句话后,当即对唐鱼破口大骂。 正常来讲,自家的大小姐被人当众辱骂,但凡是个有脾气的大家族,就该大闹一场,然后拿上带来的东西直接走人。 这也是肖斗想要的效果。 他无法独吞那些东西,却也不想分出一丝一毫来给身边的吸血虫。 他还要庇护肖火火,他不能自己主动惹怒唐家。 因为那样做,会让肖家其他人极度不满,将他父子二人围殴致死都有可能。 所以他激肖火火,让他干。 万万没想到的是,唐家的教养,是真**好。 肖火火骂的话,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觉得难听,偏偏唐家忍下了。 唐家做的,仅仅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揍了肖火火一顿。 这其实一点都不过分,但肖火火不会这么觉得。 他同唐家定下三年之约,之后一个人离开肖家,去寻找恢复天赋的方法。 他真的找到了,并且仅花去三年时间,便修炼到会玄境。 得知这一消息时,肖斗感觉到,自己胸膛中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第三次重新跳动起来。 希望之火重燃,他眼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可爱起来。 装模作样的允凌匹夫变得和蔼可亲,面目丑陋的吸血虫们变得无比顺眼,就连镜中满面沧桑,头生华发的自己,好似也重新焕发出生机。 可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大概是,他主动翻开纳兰家留下的慈悲木一诀时吧。 肖斗又如何能不知道慈悲木一诀是邪法? 邪就是邪,说得再冠冕堂皇,再理直气壮,也终究是靠着害人性命修炼的邪法。 但他明知是邪法,依旧还是练了。 因为他不得不去考虑,这是否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他不能将担子全压在希望之火上,火总有燃尽的那一天。 他放下慈悲,又拿起慈悲。 他拉着吸血虫们,一起修炼,一起变强,一起背负起这份罪恶。 害死的人越来越多,肖家越来越强,希望之火也越来越明亮。 眼看着就要能灭杀允凌,驱逐唐家,眼看着肖家就要从这鸟垣城开始崛起,重新站回大陆的顶点。 可为什么,他的希望之火,将希望燃尽了呢? 站在肖家子弟的尸体堆中,肖斗满是茫然,抬头看向天空中,正在与唐律激战的肖火火。 本该是炽热的希望之火,为何变得如此冰冷? 本该是带来希望的火焰,为何会将希望烧尽? 只剩他父子二人,肖家,还是肖家吗? 此生仅有的机会,彻底葬送于他的希望之火,葬送于同样为他带来希望的邪法。 葬送于将肖家带向强盛,又由他亲手交给肖火火,最终导致肖家灭亡的慈悲。 肖斗突然觉得,就,挺没意思的。 万念俱灰之下,他连来自身侧的袭击,都没能察觉。 “嘭!” 满身鲜血的允凌,蓦地从碎石堆中跳出。 他身形暴起,如惊雷,如霹雳,一拳重击,打在肖斗的胸膛。 “噗!” 肖斗后退半步,猛地吐出一口血,抬头看向身前同样狼狈的允凌。 “允凌匹夫,凭你也敢欺我?!” 纵然心神遭受重创,又曾被铁飞武重伤,他也依旧是归地境。 即便梦想破灭,无望傲视大陆,他也仍是肖族族长! “允凌!今日便拿你这个鸟垣城主,为我肖家陪葬!” 青色的风玄气化作长枪,凝聚在他的掌中,肖斗一声暴喝,风枪直接刺穿允凌的胸膛! “呃!” 允凌发出痛哼,咬牙挥起雷霆,将风枪打碎,再次一拳砸在肖斗的胸膛。 “邪魔外道,人人当诛之!” 鲜血流淌,遮住他的眼睛,他竭力怒吼。 “允某即便豁出此身,也要还鸟垣城一片晴朗天空!” “那就来啊!” 皆是重伤的两人,在这一刻,如同初入玄道的小子一般,你一拳我一脚,搏命厮杀。 大捧大捧的鲜血,随着二人的动作洒落,很快就将周遭地面染作殷红。 允凌终究只是会玄境,且先前又挨下医相逢一击,伤势要比肖斗重得多,交手没多久,便陷入颓势,已然不敌。 “哼!” 肖斗抓住破绽,一拳重重锤在允凌的腹部,继而抬手掐住他的脖颈,将其提上半空。 “一口一个邪修,允凌,你也是玄者,你就那么干净吗?!” 听到这话,本还在不断挣扎的允凌,忽然安静下来。 他确实不干净。 他是玄者,杀人夺宝,毁尸灭迹,陷害同伴,欺软怕硬…凡是玄者能干出的坏事,他为了变强,都做过。 也正因此,在知晓自身天赋有限,无望归地境后,作恶太多的他,为避免遭到报复,投奔天风王女麾下,靠着一身会玄巅峰的修为,混上了鸟垣城主之位。 相较于充满杀伐算计的玄者之路,当城主的日子,平淡到令人乏味。 可就是这样乏味的日子,却让他莫名感到幸福。 他睡觉时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暗算。 他吃饭时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下毒。 他修炼时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偷袭。 某日,他巡街时,看见道路两侧的百姓朝他露出笑脸。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曾经的玄者生活,就挺没意思的。 他找到了除修炼之外,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是城主,他当为治下百姓主持公道! 被肖斗掐住脖子,举在半空,允凌早已数不清,这是他今日第多少次,无法呼吸到鸟垣城的空气。 他释然地笑了笑。 身上蓦地散发出刺眼的白光,超越会玄境的威势,在他身上倏而爆发。 他在引爆自己体内的玄气根源。 有人,只为修炼邪法,去吸取他人玄源。 但同样有人,只为替平民百姓讨一个公道,而去引爆自身玄源! 玄源是玄气的根源,一旦引爆,所产生的威力,将远远超出自身境界。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干净,所以…” 白光将二人吞噬。 最后时刻,允凌深深吸一口鸟垣城的空气,纵声狂笑。 “我们地狱见!”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七章 痛,太痛了 “轰!!!” 剧烈的爆炸声,将演武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玄光消散,只余一个巨大坑洞。 青色的碎袍,飘落在大地;白色的衣角,随风而舞,最后带着一丝欢快,飞向鸟垣城的天空。 “城主!!” 布政司,巡查司,城卫司,几大家族,乃至于曾经被允凌处罚过的李华。 在这一刻,他们皆是泪流满面。 半空中正在交手的踏天境强者,同样也注意到发生在下方的巨大爆炸。 看见坑洞中的破碎青袍,医相逢的身体一震,随即被肖火火抢回控制权。 “啪!” 飞来的黑锏,化作一条墨色巨龙,重重撞击在他的背上。 唐律先前就因为过于讲武德而吃亏,这次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挨这么一下,肖火火当即被打落天空。 “嘭!!” 好巧不巧的,他刚好落在爆炸轰出的坑洞之中。 而他下坠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让本就残破不堪的青袍,变得更加碎裂。 肖火火艰难地抬起头,伸手想要握住那一抹青色,指尖触及到的瞬间,碎袍却是化为齑粉。 最后,他握住的,唯有虚空。 “呃啊啊啊啊啊——” 肖火火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那张原本写满冷漠的脸,此刻只剩下痛苦。 痛,太痛了! 狂暴的火玄气与水玄气,忽然以一种骇人的速度,朝他身体汇聚。 “全都去死吧…” 他摇晃着站起身,瞪着血红双眼,他的声音痛苦中带着绝望,绝望里夹杂疯狂。 火水玄气开始交融,毁灭的气息不断散发而出,空间逐渐扭曲,天地为之震颤。 一朵小巧精致的两色玄荷,悄然绽放于肖火火的掌心。 “鸟垣城,为我父亲的陪葬吧!!” 在怒吼声中,他将手中的玄荷狠狠掷出。 仅仅会玄境的肖火火,便能以魔乐水荷将比武台轰平。 而如今,他凭借医老的踏天境界,再次施展此招,其威力,已是足够将整座成化作炼狱。 让鸟垣城为肖斗陪葬,这句话,肖火火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他是真的在那么做。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同样是踏天境强者的全力一击,同样是只能束手待毙的众人。 同样挡在众人之前的唐律。 “时代变了啊…” 唐律的身影,出现在唐鱼面前。 他双手负后,注视着旋转飞来的两色玄荷,发出一声长叹。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离谱,连这种变态玄技都能搞出来。” 他散出点点金光,最终化作一朵华丽且巨大的璀璨牡丹,将整个演武场笼罩。 于此同时,唐鱼头顶的牡丹发簪,再次发出耀眼光芒。 演武场内的人们,身形全都虚幻起来。 这一刻,他们变成了光。 天阶至宝,光落牡丹。 除去能生成并容纳天境强者的分身外,还有另外一个能力。 那就是将人,变成光。 面对肖火火这一堪称毁天灭地的攻击,唐家父女十分默契,做出相同的选择。 他们并没有选择仅仅保住自己。 唐律选择保护演武场外的人,唐鱼则保护演武场内的人。 玄荷倏然爆开,偌大的演武场,厚实的高墙,容纳万人的阶梯坐席,刹那间统统化作乌有。 扭曲的空间,狂暴的玄气,好似要吞噬尽一切。 然而,无论场内场外,都无一人伤亡。 外面的人,看着骤然被夷为平地的演武场,看着华丽盛开的金牡丹,满头雾水。 里面的人,看着自己再次凝实的身体,看着挡在最前方的唐家父女,发出欢呼。 “咔!” 少女青丝间的娇艳牡丹悄然破碎,化作光点消散。 这是她,选择将人全部救下,所付出的代价。 “丫头,后悔么?” 身形已是有些虚幻的唐律,回过身,抬手摸了摸唐鱼的头顶。 唐鱼微微摇头。 她脸上的悲戚已经消失不见,杏目中尽是稳重与平静。 即便先前的场面再危险,她也都始终不曾有过惊慌。 因为她心有底气,更因为她是唐家千金,唐家大小姐。 唐家大小姐,无论面对何等险境,何等状况,都当保持从容之姿。 就像是现在。 “这簪子可是丫头你最喜欢的,还是天阶玄宝,罔闻大陆一共都没几件的天阶玄宝。” 唐律笑问道:“真不心疼,真不后悔?” “知道是我最喜欢的簪子,还一直说个没完,你烦不烦?” 唐鱼不曾后悔,但难免心痛到无法呼吸,当下也只能将怨气发泄在自家老爹身上。 “既然耗光了力气,那就赶快消散,别在这里杵着碍你闺女的眼。” 她垂下眸,不去看唐律越来越淡的身躯,轻声道。 “你快些过来吧,说不定还能救你闺女一命。” “真赶不及的话,也没关系,离得那样远,不是你的错。” “不过就算赶不及,你也要来,怎的也得给你闺女收个尸。” 唐律因着抵挡魔乐水荷,消耗太大,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 听见唐鱼的话,他不免笑了笑。 “傻丫头…” 他伸出手,在自家闺女的头顶狠狠揉上两把,将她精心梳好的如墨青丝,揉的七零八乱。 在唐鱼不悦地注视中,他最后化作光点,朝城内消散而去,只轻轻留下一句。 “放心,会有人保护你的…” 唐家父女分别的场景,在此刻肖火火的眼中,无疑格外扎眼。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 从三年之约开始,到大战唐家与鸟垣城众高手,再到大战唐律。 自始至终,明明都是他这边占据上风才对。 可为什么,对方仅仅只死掉一个允凌? 反观他这边,不仅全族被他献祭,连他爹都死了,只剩他一人在这尽是破败的世界。 永失吾爹,举目破败。 痛!太痛了! “唐鱼!” 他死死盯着一片破败之中那最醒目的少女,胸中的恨意汹涌燃烧,眼中的火焰沸腾至极。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在三年前上肖家退婚,就不会有这场三年之约。 如果没有三年之约,父亲就不会死! 都是这个贱人的错!唐家的错! “呃啊啊啊啊——” 他双目猩红,叫声有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恐怖的气息再度爆发,虽已不及先前巅峰,却也有踏天境的威势。 “唐鱼!唐家!你们全都要死!” 肖火火手拎墨色大剑,脚蹬大地,身体飞射而出,直直扑向人群中的唐鱼。 “你休想!” 唐鱼在护卫们的带领下迅速后退,唯有暗卫桂花挺身而出。 此刻能挡一挡肖火火的,也只剩她这个半步踏天境。 “滚!” 半步,看似很小,但有时往往就是天堑。 肖火火抡起墨色大剑,仅仅只一下,便将桂花打得吐血飞退,再起不能。 “想动大小姐,先过我这关!” 在桂花倒下后,又一道身影拦在肖火火面前。 “玄之巅,傲世间,铁手撸人还撸天!” 先前被医相逢随手扇进墙里,在魔乐玄荷将墙摧毁后,终于得以脱身的铁飞武,又一次主动迎上踏天境。 他凝望肖火火,全神贯注,战役滔天。 “今日,便再让我无情铁手铁飞武,领教一下踏天境…” “啪!” 肖火火抬手一巴掌,将雄伟魁梧的铁飞武拍进地里。 “大小姐快走!” 正在逃跑的唐家众护卫齐齐站下,挡在唐鱼身前。 “誓死保护大小姐!” 众人齐齐呐喊,随即悍不畏死地冲向肖火火。 可他们之中,最高者也不过会玄境,甚至还有一多半人黄境,哪里能挡得住踏天境的肖火火? 都不需玄气,只是随手一挥剑,卷起的剑风,便将唐家护卫尽数击溃。 “唐家大小姐。” 肖火火恶狠狠地盯着已是孤身一人的唐鱼。 “现在,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护你!”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八章 光芒 “你知道吗,我特别特别的恨你。” 已经不是演武场的演武场内,手提大剑的黑衣少年,望向曾经的未婚妻,眼里的疯狂之色忽然平静下来。 “是你让我颜面尽失,让我沦为笑话让我难以入眠。” “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三年前,被人逼着向你道歉的场景。” “我被摁在地上,卑微如贱狗,而你昂起头颅,高贵似天鹅。” “我,当时在心里发誓,此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肖火火忽地咧开嘴,眼中的冷漠与平静,化为浓郁的恶意。 他看着纵使孑然一身,依旧从容不迫,高昂头颅的唐鱼,冷笑一声。 “我要彻底撕碎你的从容,我要将你的骄傲狠狠踩在脚底!” “我要好好看看,面对世间最大恶意的你,将会有何表现?能将你那令人作呕的大小姐姿态,维持到几时?!” 他拍了拍手。 一道始终藏在暗处的身影,自人群中缓缓走出。 他细眉小眼,一脸阴损气,面带笑意,看着猥琐至极,教人格外不舒服。 他,来到肖火火的身边,同样望向唐鱼,其眼中的恶意,却要比肖火火更甚。 “好妹妹,哥哥来迟了。” “……” 再次看到唐善,唐鱼蹙起秀眉,不曾言语,也不愿言语。 “今日能将你这唐家大小姐逼入绝境,还要多亏你的好义兄帮忙。” “全靠他告诉我,你带来一件天阶玄宝,我才能提前做好应对。” 肖火火所说的准备,正是慈悲木一诀。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去修炼那功法,但主动上门投靠的唐善告诉他,唐鱼身上有能召出唐律分身的玄宝。 为应对唐律的分身,肖火火连夜将慈悲心提前种在肖家的人身上,并在唐律现身时,施展慈悲木一诀,补全医老的魂魄,这才能与唐律分身一战。 至于为什么不种在其他人身上,一是肖火火想借机报仇,二是慈悲木一诀范围有限,他并不能确定今日谁会到场。 “依照约定,她是你的了。” 肖火火冲身侧的唐善抬头示意, “你可以先尽情玩上一场,事后我会为你炼制一枚丹药,让她既能保留意志,又必须听从你的命令。” 他将墨色大剑收进储物戒,双手抱胸,做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向面色微白的唐鱼,语气恶意满满。 “我很好奇,当大小姐亲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偏又口不能言手不能动,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姿态。” “肖大少倒是有想法之人,不过品味有待提高。” 提到如何折磨人,唐善一下子就不困了。 “我的评价是,不如留下她亲人的性命,单单只砍去四肢,装进罐子里,做成人彘,摆在大小姐的房间里。” “等我把她玩腻以后,再将唐家改成娼馆,让她的亲人们在罐子里,每日盯着自家大小姐如何去接客…啧啧,最高贵的千金,在亲人的目睹中,一点一点沦为最低贱的娼妓,其间滋味,想想就觉得过瘾。” “……” 肖火火的笑容忽然僵住。 不得不说,唐善这个想法,连他这个变态都觉得变态。 “果然啊,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你们这些天骄格格不入。” “过奖过奖。” 两人用最轻快的语气,说着对世间女子最恶劣的折磨。 “那肖兄,唐某先行一步?” “唐兄请便。” 唐善十分客气地对肖火火一抱拳,继而面带笑容,一步一步朝少女走去。 随着唐善的靠近,唐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唐善,我唐家可是待你不薄。” 已是无依无靠的她,虽然大小姐的气势犹在,但难免让人觉得她色厉内荏。 “不薄?” 唐善歪嘴一笑,脚步不停。 “确实不薄,所以,我这不是来照顾我的好妹妹了吗?” “你管那叫照顾?!” “当然,要知道,如果没有哥哥在,你可就要被肖兄碎尸万段了呢。” “呵呵。” 少女不屑地笑了笑。 “吃里扒外的东西,喂不熟的狗,不知感恩,最后还要反咬主人一口。” 她瞪大杏目,高扬下巴,语气里尽是傲气与鄙夷,丝毫不怕激怒对方。 “到底只是个被捡回来的低贱乞丐,全然不知礼义廉耻。早知如此,本小姐就该逼着父亲将你赶出家门,让你继续去你的垃圾堆里过日子!” 听到唐鱼说起他最不愿被人提及的黑历史,唐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妹妹,你不必试图激怒我,没用的。” 他扯开嘴角,露出两排白牙,那笑与其说是邪魅,倒更像是变态。 “唐家的恩情,哥哥无以为报,妹妹的照顾,哥哥更是记在心里。” 他轻声细语,温柔至极,恶心至极。 “今天,就让哥哥先好好‘回馈’一下妹妹吧。” 见自己的意图被看穿,唐鱼的脸色陡然白了下来,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肖火火与唐善所说的话,光是想一下,她都会觉得可怕。 可她逃不掉,也无法反抗。 甚至于,她不是玄者,连自爆玄源都做不到。 她忽然理解到底层之人,面对玄者时的无助。 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本是唐家大小姐,前扑后拥,随从万千,即便不通玄道,也有着无数人保护。 可现在,又有谁能来保护她? 唐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唐善,杏目中露出深深绝望。 然而,就在连她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周围突然亮起无数道光。 无数人,异口同声喊着同样的话。 “保护唐家大小姐!!!” 所有先前没来得及退走的人,所有曾被唐家父女保护过的人。 在唐鱼陷入危机之时,一齐站了出来。 玄光亮起,化作各种形状,砸向唐善和肖火火。 它们来自城卫司,来自巡察司,来自各个家族,来自鸟垣城所有的会玄境玄者。 紧随其后的,是更多的玄光。 它们连形状都无法凝聚,有的甚至只有小小一团。 这些来自人黄境,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实力低微,依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大小姐快走!” 会玄境冲在最前,人黄境跟在其后,还有大批不通玄道的普通人,高喊着跑来。 无数人,越过呆立住的少女,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 老弱妇孺簇拥着她向前跑,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跟在最后,以期能为其挡一挡。 所有人,都在帮助唐鱼。 一道道玄光自周边不停的亮起,那温暖的光芒,照耀在少女身上。 这一刻,始终保持高傲姿态的大小姐,忽然泪流满面。 “放心,会有人保护你的…” 她只道父亲是在安慰她,没想到却是真的。 是啊,怎么会没有人保护唐家大小姐呢? 人心是有温度的。 并非所有人都是唐善。 只因她曾经帮助过他们,所以这一次,他们来帮助她。 只因她曾经将他们变成光,所以这一次,他们选择自己变成光。 唐鱼捂着嘴,泪水不断自眼眶滑落,她拼命向前跑,她不想辜负他们的好意。 但实力的差距,并不能靠心意与人数弥补。 抛开肖唐两家的特殊情况,鸟垣城实力最高者,便是已经自爆玄源的允凌。 会玄境,在城中屈指可数,年纪小些的人黄境,都已经能算是鸟垣天骄。 即便人数众多,可他们别说肖火火,连唐善都挡不住。 后面的唐善,手持半截地龙戟,一路向前,败尽会玄,杀翻人黄,拳打老头老太,脚踢妇女儿童,手下无一合之敌,如入无人之境。 唐鱼死死咬着牙,用出最大的力气向前奔跑。 但她又怎么可能跑得过玄者? 眼见自己就要落入唐善之手,唐鱼的脸上再度露出绝望。 而这时,她的眼中却再度亮起一道光。 熟悉的黑色身影,带着清亮,闯入她的世界。 “好妹妹,过来吧你!” 后方,唐善大笑着伸手,抓向少女的衣领。 “来了老弟!” 徐子仙撩起青锋,挥出清光。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三十九章 来 清光划过,半截手臂冲天而起。 唐鱼停在原地,由于先前激烈的奔跑,她喘得厉害,胸膛不断起伏,俏脸浮起异样的潮红。 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本以为已经彻底消失于自己世界的俊朗男子,杏目亮起微光,又转瞬熄灭。 “徐…” “徐子仙?!!” 唐善捂着自己的断臂,眼中尽是惊骇,“不可能,你不是被炸的尸骨无存了吗?” “就许你有保命手段?” 徐子仙微微眯眼,拎起他那柄一金玄币能买上一沓的普通铁剑,指向不住后退的唐善。 “娃娃精,可算让爷又逮住你了。” 他唇角微勾,语气颇冷,“兜里可还有娃娃?若是没有,就准备回你的垃圾堆吧。” 清光再次于徐子仙的剑锋亮起,那是将要他出剑的讯号。 唐善知道自己不敌徐子仙。 就在昨日,他所有能引以为傲的东西,都被眼前这个男人一剑击碎。 而在观看过徐子仙与肖火火的战斗后,唐善更加确信。 只要对方出剑,自己必死。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唐善的心头,他甚至连断臂之仇都不敢去想,当即飞身后退,同时不顾颜面地大喊道:“肖兄救我!” 肖火火闻言,微微皱眉,用很是冷漠的目光,扫向亡命逃窜的唐善。 他眼里那抹淡淡的疑惑,仿佛在问一句话。 你勾八谁啊? 叫你两句唐兄,就真当自己是回事了是吧? 见肖火火不为所动,唐善心下一沉,赶忙抬起仅剩的那只手,阻拦下已经提剑冲来的徐子仙。 “好汉且慢!” 唐善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道:“我承认,你的实力远比我强,你大可以直接杀我,可那样做,对你这个强者来说,未免太没有挑战性。” “赌上一把如何,我只要三天的离开时间,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后开始追击,并且抓住我,我就对玄道起誓臣服于你…” “唰!” 徐子仙直接出剑。 “停停停!” 唐善用半截地龙戟架住长剑,语带惊慌地喊道:“不用三天,不用三天,我现在就臣服…” “我要你臣服有个勾八用。” 徐子仙不耐地捏碎手中玄玉牌。 雷霆自天空劈落,砸在唐善的身上,他手脚抽搐,四肢麻痹,脸上浮现出出巨大的恐慌。 挥来的长锋,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近,最后划过他的脖颈。 一颗大好头颅,凌空飞起,又迅速坠落,在地上滚过几圈,最终缓缓停住,如同垃圾一般,被人一脚踢开。 “徐子仙…” 唐鱼贝齿轻咬下唇,快步走上前,伸手牵住徐子仙的衣袖。 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会死而复生,但能再次看到他,并且被他从唐善手里救下,她真的很开心。 但这并不代表,她希望徐子仙能继续为她而战。 徐子仙很强,会玄境的境界,却能有堪比归地境的实力。 可即便是归地巅峰的铁飞武,都被肖火火随手一巴掌扇进地里,会玄下品的他,又能做的了什么? 已经有那么多人倒下,徐子仙也已经为她“死”过一次。 她不想…不想再看到他为她倒下了。 “你走吧。” 眼眶微红的唐鱼,忽然松开徐子仙的袖子,面色恢复成傲慢。 她取下随身携带的储物戒,打赏下人似地丢给徐子仙,淡淡道:“打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了,本小姐还有些事要办,你自行离去吧。” 这是唐鱼第一次,对徐子仙展露她的大小姐姿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你方才救本小姐一命,本小姐承你的情。往后若是遇见难事,可去中饶域寻唐家,自会有人帮你。” 说罢,她冲徐子仙摆摆手,不耐地说道:“走得快些,莫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 欣赏完唐家大小姐竭尽全力表演的变脸后,徐子仙有些疑惑。 先前在同肖火火的比试中,他无法躲避魔乐水荷,于是移形换位,将事前特意留在唐宅的鹅将军,跟他调了个位置。 鹅将军当场被炸得毛都不剩,徐子仙也因为换位时承受的空间拉扯,以及施展见天的心神损耗,直接陷入沉睡当中。 梦里,他正跟老姐姐玩得开心,一道金光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继而又变成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的?!” 虽然男人随后就被老姐姐一巴掌拍散,但他还是醒了过来,并且火急火燎地就往演武场赶。 但徐子仙没想到的是,等他赶回来的时候,演武场都没了,地上还歪歪斜斜躺了好几屁股人。 偌大的演武场,连个灰灰都找不见,目之所及,场上能站着的,除去刚刚表演变脸的唐鱼,已经倒下的垃圾娃娃精,就只剩满脸装逼相的肖火火。 对此,他只想问上一句。 沃特嗨喷得? 不是。 他这个主角才睡过去几章啊,就已经打成这样了? 这他要是再晚来一会,还不得直接大结局了啊? 不过还好。 他并没有缺席最后的重头戏。 “一边凉快去。” 将储物戒丢还唐鱼,无视少女瞬间焦急,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的俏脸,徐子仙提着剑,走向肖火火。 最后的重头戏,便是王对王。 这场戏,若是没有他,根本无法开幕。 毕竟。 徐子仙微微一笑。 “主角”,只有主角能杀。 对于的徐子仙“死而复生”,肖火火并不意外。 早在第一次施展魔乐水荷后,医老便告诉他,自己的玄荷,只炸死个大鹅。 徐子仙,就是那日医老见过的大鹅主人。 肖火火冷眼静看缓缓向自己走来的徐子仙,语气又变回最初的冷漠与平淡。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 “我知道。” “可你还是来了。” “……” “你似乎有话想说。” “水字数也要有个限度。” 肖火火张开双臂,身体慢慢升至半空,天地间的玄气,朝他体内疯狂汇聚。 他凭空踏天,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低头俯瞰徐子仙。 “我说过,你本不该来的。” 听到这话,徐子仙不由得微微皱眉,“你还想来一遍?” “……” 肖火火冰冷的表情,再度出现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的我,虽只是短暂依靠外力,跻身踏天之境,但踏天就是踏天,天亦可踏,况且是你?” “你天赋异禀,且非唐家之人,与我无怨,先前的较量虽互有损伤,也都是光明正大,各凭本事。所以,我愿意给你个机会。” “你若离开,我绝不阻拦,但你若留下…” 见徐子仙又踏前一步,肖火火双眼微寒。 “既如此,便准备承受这天地之威吧!” 心念一动,他头顶的天空,瞬间被火焰覆盖,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冒起白气,好似将要有岩浆喷涌而出。 “先前的比试,你请外援我离场,姑且算是扯平。” 徐子仙举起左手,手心间赫然散发出熟悉的金光。 他仰头看向天空上方的肖火火,轻笑道:“既然你还在请外援,那我也请一个,不过分吧?” 金光变作清光,泼洒在徐子仙的身上。 他同样开始缓缓升空,踏天而立,最终与肖火火站在同一高度。 青锋微颤,剑鸣轻响,大地恢复平静,天空再次晴朗。 “我本就是为你而来,大戏终于开幕,又怎能先行离场。” “虽不知这缕‘踏天一息’来自于谁,但不重要,能让我与你同台演绎即可。” 徐子仙扬起长剑,遥指肖火火。 “现在,让我们继续这场,先前未曾完成的三年之约吧。”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章 魑魅魍魉不抬头 “踏天境?” 被桂花从地里薅出来的铁飞武,神情呆滞地看向天空中,正在同肖火火对峙的徐子仙。 “那个肖火火,靠着医相逢的残魂,暂时跻身踏天境也就罢了,怎的连徐小子也飞天上去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带着生无可恋的意味,“年轻人全去天上玩了,显得我们这些,练上大半辈子都还在地上踏步的老家伙,一个一个跟个铁废物似的。” “不,铁飞武只有你一个。” 桂花走到他面前,表演了一个踏空而行,随后不再理会垮起个批脸的铁飞武,径自去找唐鱼。 “大小姐,我们快走吧。” 她压低声音,对正在默默观战的唐鱼说道。 包括桂花和铁飞武在内,唐家的所有护卫,伤势都不轻,当下也只能做到勉强走动。 天上打得再热闹,他们也无法影响战局。 趁着还有力气,先把大小姐送出险地才是最优解。 “不必。” 唐鱼高高仰头,满眼星光,看都不看桂花一眼地回道:“我相信他。” “大小姐…” 桂花捂住脑门,声音里满是无奈,“这次徐公子的对手不是唐善,是有医圣医相逢凭依的肖火火,货真价实的踏天境…” 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精明能干,算计满满的大小姐,但凡遇到这个徐子仙,保准立马突发恶疾,满脑子往外冒桃花。 往常也就算了,现在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可不兴犯病。 “虽不知徐公子从何处得来这一丝‘天意’,但他也只是暂入踏天境。” “真的动手,他的踏天境仅仅只能存在一息,‘天意’的另一个名字‘踏天一息’,便是源自于此。” “大小姐,我们快些走吧。徐公子会这般使用‘天意’,显然是为了你,你莫要辜负他的好意。” 桂花苦口婆心的劝导许久,终于让唐鱼转过头看向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 见大小姐有回心转意的趋势,桂花赶忙点头,“是真的是真的,那‘天意’真的只能…” “徐公子真的是为了本小姐才使用那个东西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唐鱼的杏目亮得快要放出光来,“还有这种好事?” “……” 桂花老脸一僵,欲言又止,止言不欲。 刚才肖火火怎么就没把自己给扇死呢? 她如是想到。 “桂姨,你领人去疗伤。” 唐鱼将储物戒抛给怀疑人生的桂花,“方才帮忙的人,还有那些平民百姓,都教人帮着治一下,人手不够,就找城卫司,让他们去城里请人” “不管受没受伤,记得都多给些补偿,他们真心待本小姐好,本小姐也不能教他们吃亏。” 桂花捧着储物戒,长声一叹,“可是…” “没有可是。” 少女扬起俏脸,望向天空,眸光流转,异彩连连,“一息踏天,亦可出一剑。” “一剑,足矣。” …… “这是唐律老狗,临走交给你的一丝‘天意’吧。” 半空中,肖火火看向同样踏天而立的徐子仙,眼中满满讥讽之意。 “你倒是仗义,明明可以直接拿着这东西走,偏要在这里使用。” “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天意’,归地境巅峰玄者用来领悟天地之意的‘踏天一息’,被你这么使用,简直暴殄天物。若是教人知道,只怕你会直接被唾沫淹死。” 闻言,徐子仙也只是微微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用便用了,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我又不需要领悟天地之意。” 只要命够硬,“主角”够多,他甚至可以直接杀到飞升。 “也对。” 肖火火嘴角微动,露出一抹冷笑。 “你将身死于此,死人,自然不需要去领悟天地之意。” 他又一次摊开双臂,周遭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玄气,突然变得狂暴起来。 明红烈焰凝聚于苍芎之上,湛蓝幽水汇拢在大地之下。 天火为红,地水为蓝,天地之间,一时只剩红蓝两色。 “你以为,仅仅凭借‘踏天一息’,就能与我一战?” 肖火火屹然立于水火之间,面色狂傲,完全伸展开的双臂,仿佛要将天地拥入怀中。 “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踏天之境!” 遮蔽住苍穹的烈焰,渐渐汇聚成一只火红色的巨鸟虚影,它昂首高鸣,腾飞于天。 掩盖下大地的幽水,慢慢拢合作一只水蓝色的大蟒虚影,它血口大张,盘踞于地。 尽管只是虚影,它们的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依旧极其恐怖与强大,且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天生王者,不怒自威,教人不敢直视。 鸟垣城内,所有修炼水火玄气的玄者,在这一刻,都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低头俯首。 肖火火强行忍住给自己招出来的俩玩意儿磕一个的冲动,龇牙咧嘴地看向徐子仙。 “你可知它们是什么?” “自然。” 徐子仙挑眉。 天地玄源,五方镇兽。 在就邪山对着它们的雕像练了十年的剑,每天睡觉这五个禽兽都会在梦里追着他骂他笨。 心中莫名涌出一丝亲切,他朝天空中的火红凤凰,以及地上的幽蓝大蛇微微一笑。 凰后,水臣,许久不见。 “既然知道,那你定然能明白它们的恐怖。” 肖火火身上的气息开始逐渐攀升。 “我说过,我要让鸟垣城,为我父亲陪葬。” 待气息攀升至顶点,他猛地振臂一挥,周遭的空间随即开始扭曲破碎。 “你便跟着鸟垣城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凰后与水臣,一齐发出长鸣,声音震耳欲聋。 凤凰落地,巨蟒升天,水与火开始交融,空间扭曲变形,碎裂湮灭。 这,俨然是一个最大号的魔乐水荷。 徐子仙凝望着即将相会的凰后与水臣,如是想到。 他静静屹立于天地之间,屹立于水火之间。 周围的空间不住坍塌,大地喷泉,天火坠世,俨然一副末世景象。 而身处于末世之中,徐子仙想的,却是自己该出哪一剑。 “难得的踏天体验卡,罢了罢了。” 一息时间,仅仅足够徐子仙出一剑。 尽管他十分想跟老朋友们,显摆显摆自己学会的见天,但既然是一息踏天,刹那巅峰,明显另一剑要更合适些。 徐子仙一抖手腕,三尺青锋绽发出耀眼的清光。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一剑,会是人间绝景。 因此,他很想念一句诗,来衬托自己的惊世风采。 可他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东西来,上辈子成天睡觉,除去‘床前明月光’,便再记不得什么诗词。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念起前日里自己所作的那首,东拼西凑,驴唇不对马嘴,不合辙不押韵,但却十分应景的烂诗。 “未踏山巅已成峰,三尺当摘最高楼…” 耀眼的清亮,顷刻间遮住天上地下的火光水色,又瞬息没入徐子仙体内。 他脚尖轻点,踏碎无数空间,直接出现在肖火火面前。 “罔闻但有我剑在,魑魅魍魉不抬头!” 青锋挥出,自成一抹绝色。 凤凰低头,苍蛇俯首。 雪亮的剑光,照彻天地,那是世间最动人的风采。 顶破天火,压下幽水,恍若贯穿碧落黄泉,一剑霜寒三十三域。 天空是蔚蓝色,虽然没有千只鹤。 大地安安静静,好似从未发生动荡。 凰后与水臣,也已在这一剑下湮灭。 万千清光,落于天地之间,落于鸟垣城,落于每个人的头顶。 沐浴在清光之中,少女高高踮着脚尖,睁大眼睛,努力看向天空中,仅剩的那抹身影, 不只是她,全城之人,此刻都在望着他。 只因,他一剑绝景,为鸟垣城斩出一片光。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一章 干破老天少年狂 “咔!” 一声脆响,铁剑浮现裂纹。 作为一柄,一金玄币能买上一沓的普通铁剑,被人挥出那样一抹绝色,已然到达剑生巅峰,当下再无遗憾的它,寸寸碎裂,化为银光,坠落人间。 而同样于刹那登峰造极的徐子仙,虽然没有裂开,但同样不好受。 此剑可让人间现绝景,也能教老徐家绝户。 当初人黄境的绝景,就已经让徐子仙痛得死去活来。 如今以会玄之躯,施展踏天绝景,没有当场暴毙,他就已经可以算是小母牛怀孩子,牛中牛。 全靠白毛老姐姐调教出的结实耐操,以及一缕‘天意’短暂增强的体魄,他这才侥幸抗住反噬。 境界开始跌落,徐子仙已无法踏天而立。 知晓自己正处于万众瞩目之中,他硬生生憋住涌到嗓子眼的血,强压伤痛,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缓缓自天空降下。 见到拯救鸟垣城的英雄归来,满城的人一时间全都涌了上去。 “徐子仙!徐子仙!” 他们围着徐子仙,大声欢呼。 有人觉得这样不太尊敬,赶忙纠正人群“喊什么呢,怎么能对恩人直呼其名,快叫仙护法!” “啊对对对,仙护法!” 周围人从善如流。 “仙护法!仙护法!” “混殿!混殿!” “混殿万岁!” 一群人齐声高喊“混殿万岁”、“仙护法万岁”,这让被围在最中间的徐子仙很难绷得住,口中含住的血几欲喷出。 “嗯?!” 他忽然朝着某处一瞪眼,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怒哼。 人们下意识朝他瞪眼的方向看去,旋即皆是一惊。 入眼处,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深坑,而坑内,一只满是血渍的手,正在缓缓伸出。 “肖火火?!!” 在看清坑内之人的脸后,人们此起彼伏地发出惊呼声。 趁着人们的视线被转移,徐子仙赶忙把嘴里的血吐出,继而将微微颤抖的手负于身后,悠然迈步,穿过被吓得不住倒退的人群,径直走向深坑。 看向正在努力爬出坑洞的肖火火,他的心中不禁再次生出感叹。 无论跌倒多少次,无论怎样遍体鳞伤,都能丝毫不讲道理地重新站起来。 踏天境都能给扬了的一剑,会玄境的肖火火竟然愣是没死。 或许,这**就是“主角”吧。 他默默叹息,手中捏起玄玉牌。 察觉到徐子仙的杀意,肖火火的动作倏然一顿。 “不得不承认,现在是你比较强。” 他不再向上爬,落回坑内,依靠在坑壁,冷眼望向上方的徐子仙。 纵使千疮百孔,模样万分狼狈,肖火火依旧保持着傲然姿态。 “今日的耻辱,我肖火火铭记于心。”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蓦然爆发出惊人威势,将正要捏碎玄玉牌的徐子仙,震得连退数步。 “马来!” 一声暴喝,无数玄气汇入坑内,涌向肖火火的胯下。 “嘶——” 万千玄气凝聚在一起,最终竟是化成一匹火红大马。 它体态健硕,双目炯炯有神,昂首放声长嘶,那栩栩如生的模样,宛然一匹真实的神驹。 “什么?!竟然是玄气化马!” 本是一直躺在地上当铁废物的铁飞武,眼见肖火火以玄气幻化出一匹活马,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失传已久的远古逃生神技,肖火火竟然也会? 怒炎门的亲爹,到底给这小子多少好东西? 自己现在去将怒炎门,将他们宗主拜为义父,还来不来得及? 那边,铁飞武在思索拜义父的可行性,这边,火红玄马已是将肖火火从地上托起。 如闪电般跳出坑洞,与徐子仙拉开较远距离后,肖火火勒马停下,侧身回望。 “徐子仙!来日,我肖火火必杀上混殿,以雪今日之辱!” 肖火火恶狠狠地瞪向表情微妙的徐子仙,恨声道:“姑且先让你得意几天,三十年河北,三十年河南,到时…” “你再看俺中不中嘞?!” 一人一马,飞向空中,就此远去。 望向肖火火纵马飞离的背影,想起他离去前,发誓要杀上混殿的豪言壮语。 身为“混殿护法”的徐子仙,默默挠了挠头。 这算什么? 世界线强行收束? 故事歪成现在这个样子,都能让火火强行去打混殿?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这个临时客串的“反派”,也来尊重一下剧本。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混殿护法”徐子仙面色微沉,朝着再次欢呼起来的人群说道:“诸位且在此等候,在下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想不顾伤势,强提玄气,追肖火火而去。 然而才刚一迈步,他的衣袖就被人拽住。 徐子仙微愣,回头望去,唐鱼那双微红的杏目,赫然映入眼帘。 “徐公子你…不必勉强。” 少女轻声道。 徐子仙并不知道,有人始终在注视着他。 当人们都在为徐子仙欢呼时,只有她注意到他脸色泛白。 当人群都被肖火火吸引走目光时,唯独她看见他口吐鲜血。 在满城人的眼中,徐子仙是拯救他们的大英雄,是一人一剑重开青天的绝世强者。 可唐鱼却知道,徐子仙,仅仅只是会玄境下品而已。 他们看到的,是徐子仙天神下凡,一剑天地清。 唐鱼看到的,却是那朵悄然绽放于地面的殷红血花。 徐子仙确实是大英雄,明明伤得那样重,只为不教他人担心,不想他人愧疚,强行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吐血都要避着人。 如今,更是因为担心鸟垣城事后会被肖火火报复,想要强撑伤躯,了却后患。 明明只是会玄境而已,归地巅峰都在躺着,他逞强什么? 唐鱼不愿徐子仙如此勉强自己,所以她走上前,牵住他,要他别去。 “我会通知天风王室,教他们遣强者庇护鸟垣城。” 她轻声细语,眸光潋滟,俏面尽是柔色,“去休息吧。” 徐子仙本想直接抽出袖子,然后嚷上一句“休什么休,爷要九九六。” 可望着面前这个满眼全是自己的少女,他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徐子仙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唐鱼的小手里抽出,继而邪魅一笑。 “肖火火不死,我睡不着。” 他手一招,一弓一箭,凭空出现。 弓是以玄气凝结而成的弓,箭是模样十分普通的箭。 大致瞄准肖火火离开的方向,他举弓,搭箭,松弦,一气呵成。 “嗡。” 箭矢倏然消失,且无声无息,就好似从未存在过,只留弓弦在手中不断震荡。 追命箭,堪比踏天境强者全力一击,原本留给医老的杀招,最终在此使用。 “我去去就回。” 徐子仙冲唐鱼微微点头,继而取出一柄新铁剑,御剑离去。 …… “医老?医老?” 凭借玄气化马逃到鸟垣城郊外的肖火火,此时正依靠在大树下,不断呼唤着医相逢。 见久久无人回应,肖火火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 “该死的唐家,该死的徐子仙!” 他面目狰狞,内心被无边无际的恨意所笼罩。 如果不是唐鱼,父亲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为挡下徐子仙那一剑,医老就不会陷入沉睡。 “唐家,混殿…” 肖火火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肖火火要将…” “簌簌…” 无数片落叶,洋洋洒洒,蓦地自天空飘落。 肖火火下意识止住话语,抬头看去,旋即惊讶地发现,他所倚靠的参天大树,上半部分竟然不见了。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又低下头。 空空如也。 自己的心,连同附近的血肉,全都不见踪影,胸膛上只剩空洞。 “噗通。” 肖火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医老寄身的戒指摘下,丢向远方的河流,随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胸口涌出的血液一起缓缓流失。 自己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 他想不明白。 明明他气运加身,天赋过人。 明明他受神明眷顾,被上天选中。 他本应一路成长,击败所有的天骄,镇压住各大势力,最终站在大陆的顶点,踏上登神天阶,飞升成神。 这才应该是他的路。 可为什么,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呢? 直到徐子仙的脸,闯入他逐渐模糊的视野中,肖火火仍然没有想通。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 “不,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徐子仙扬起长剑。 眼前骤然亮起的寒光,让肖火火已是有些混沌的意识,清醒几分。 “我要死了…?” “我…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无穷无尽的力量,在肖火火灵魂深处轰然爆开! 他的眼里燃烧熊熊火焰,他的身体散发破境气息,他的伤口开始缓缓愈合。 濒死突破,凤凰涅槃! 【涅槃】被触发,肖火火焕发出新的力量,犹如枯木逢春的他一扫颓势,猛然跃起。 “凭你,也想杀死我?” 他瞪向徐子仙,眼里尽是癫狂之色, “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死!便是老天,我也一样能将它干破!” “我是神选之人,气运之子!”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可是主角!!!” “同真正的火火比,你差远了。” 徐子仙微微摇头,眼神平静。 “你说你是主角?” 他挥起长锋,干净利落地斩下肖火火的头颅。 “抱歉,我杀得就是‘主角’。”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二章 收获 “噗通。” 失去头颅的身体,摇晃一阵,缓缓向后倒去。 曾经的肖家天才,险些以踏天之威,摧毁鸟垣城的肖火火,最后只剩这“噗通”一声。 徐子仙轻轻叹息,继而盯向地下的尸身。 不多时,便有白光从尸体飞出,又没入他的体内。 徐子仙的境界悄然突破至会玄境中品,他闭上双眼,细细感受起自己的变化,以及所获得的新能力。 每个“主角”,被外神赐予的能力,都不止一项,肖火火也是如此。 【涅槃】、【鸿运】、【桃花运】、【元素感悟】、【戒指老头】… 如果可以选择,徐子仙希望自己能得到【涅槃】。 他无法修炼,只能靠杀“主角”提升境界。 如果得到【涅槃】,他成长的速度,无疑能比现在快很多。 没事让人把自己揍个半死,说不定几天就能做到踏天而立。 不过徐子仙也十分有自知之明。 就凭他的运气,除非有保底,否则哪怕把肖火火复活,再刷上一百次,也绝对不可能抽到【涅槃】。 果不其然。 徐子仙睁开双眼,表情有些古怪。 【鸿运】:你的运气会很好。 徐子仙莫名觉得这个能力是在嘲讽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以普遍理性考虑,在这罔闻大陆,【鸿运】是一个能让人拥有鸿运的能力。 找遗迹,捡灵药,跳崖跳海跳禁地,不仅绝对不会死,十有八九还能获得奇遇。 奇遇,无疑是能将人最快催生成强者的东西。 但很遗憾,徐子仙是例外。 如果说有一天,他会因为鸿运,而进到什么超叼的秘境里,并且在里面发现一百样宝贝。 那么,这一百样宝贝里,少说也得有一百零一样是他用不了的。 因为,他是空玄气。 若是徐子仙真的能随便使用玄宝玄兵,天材地宝,当初他哪里还用留在就邪山练上十年剑。 只怕都不用主动要求,老姐姐就会把他硬生生堆上踏天境,并且让他穿一身天阶宝物下山了。 不过【鸿运】虽然对徐子仙有些鸡肋,终归也是聊胜于无,至少也比召唤脑摊尸兵强。 他耸耸肩,不再纠结于能力,俯身摘下肖火火的储物戒。 俗话说得好,打架也就图一乐,真图一乐还得是捡装备。 打完怪捡装备,无疑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便是徐子仙也不能免俗。 虽说他基本用不了,当不妨碍他图一乐。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对徐子仙来说真正意义上的关底大怪,他已经打过四个。 兵王关淳麟,兽宠大师郑鸿量,武帝转世吴迪,以及盗版炎帝肖火火。 前三个,基本没给徐子仙爆出来什么好东西。 兵王的戒指没来得及捡,武帝转世穷到打劫唐家车队,郑鸿量兜里全是猪饲料。 肖火火显然与他们不同,正儿八经的肖家大少,且出门游历三年,所会的玄技,连铁飞武都馋的直淌哈喇子,戒指里不会缺好东西。 果不其然,一打开储物戒,徐子仙就被里面的东西晃花了眼。 “哇,金色传说。” 徐子仙下意识地配个音,旋即又回想起自己刚过来的时候,老姐姐装系统在他心里说话的事。 下山前,应该教她把那叫心相印的玄技教给自己的,这样说不定还能没事唠上两句。 哦对,自己是空玄技,八成学不来。 徐子仙摇头笑笑。 相处十年没觉得如何,分开几个月,却不免觉着想念。 想念她,想念馨心,想念就邪山,想念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 深吸一口气,压下思绪,徐子仙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储物戒。 储物戒内可谓琳琅满目,好东西比比皆是。 除去大量天材地宝,丹药玄宝,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堆成小山的功法册子玄技卷轴,以及靠在角落的墨色大剑。 他大致翻了一翻玄技堆,吸星掌、吐火掌、九极打、天火变变变…凡是肖火火用过的玄技,基本都能在里面找到。 甚至于… “《慈悲木一诀》?” 徐子仙盯着眼前血色的小册子,暗暗皱起眉。 册子散发的气息让他由衷不喜,功法的名字也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并没有翻开查看,也没有将它毁掉,随手丢进自己的储物戒后,又将那柄墨色大剑取出。 “嗡!!!” 大剑被徐子仙握在手中,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断发出剑鸣,好似在骂娘。 地阶玄兵已经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反应如此之大,显然是极为不喜欢徐子仙。 “嘿,性子还挺烈。” 徐子仙双目微沉,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尽显。 【万兵之主】,万兵臣服。 气息一露,他手中的墨色大剑顿时不再挣扎,甚至还发出讨好似的轻声剑鸣。 徐子仙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抡起大剑感受了一下。 剑虽是不错,但看着笨重,显得不够飘逸,配不上自己的天人之姿,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唉,也就那样,先对付用吧。” 徐子仙轻叹。 墨色大剑闻言,顿时发出激烈的剑鸣,似乎是在抗议。 也难怪它如此,堂堂地阶玄兵,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 在罔闻大陆,高阶玄宝可能不少,但高阶玄兵,那基本都是能数的过来的。 最顶级的天阶玄兵,一共也就那么几件,不是镇国神器,就是被顶级宗门供在禁地当老祖宗,又或者成为绝世强者的命根咂。 而地阶的玄兵,虽然比不得神器,却也算世间罕有,是传家宝、宗门至宝级别的存在,但凡出世一把,势必都会引起各大势力地疯抢。 如今,它这个曾经天风五大宗之一,怒炎门的镇宗之宝,大名鼎鼎的地阶玄兵火之高兴,在徐子仙嘴里,竟然,只是对付? 也就是欺负它不会说人话,不然它怕是能骂徐子仙三天三夜不重样,且不带一句干净话。 万般气恼之下,火之高兴主动释放出自己的威能,整个漆黑剑身,瞬间被炽热烈焰所覆盖。 “哇哦。” 见徐子仙发出惊呼,以为他被自己震撼到,火之高兴当即得意起来。 作为地阶玄兵,它自然不是仅仅比寻常刀剑锋利些结实些而已。 它可以极大增强火玄气威力,以及恢复速度,并且还能自行燃烧起威力极高的炽焰,战斗时可谓剑剑烈火。 除此之外,它还能天然吸引附近的火玄气聚集,火系玄者拥有它,就相当于拥有一个能随身携带的修炼圣地。 “嗡嗡!!” 火之高兴不停发出得意的剑鸣,在它眼里,徐子仙定然会被它的炽焰彻底折服,再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 自此,他将毕恭毕敬,心甘情愿充当它的剑奴,人形座驾。 然而… 原本满脸高兴的徐子仙,在稍稍感受下火焰后,当场垮下脸来。 “本来还觉着,至少能拿你烤个兔子晾个衣服,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没用。” 他一脸嫌弃的将火挥灭,嗤道:“这火,兔子一烤就焦,衣服一晾就着,当火把都嫌热,堂堂地阶玄兵,竟然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真废物。” “嗡?” 被嫌弃为不如烧火棍的火之高兴,一时间有被惊到。 烤兔子?晾衣服?当火把? 我一地阶玄器,怒炎门的镇宗之宝,玄者眼里宝贝中的大宝贝,你就想拿我干这? 你这样禽兽不如的行为,跟抢来个绝世美人,然后逼迫她去给你种地有什么分别? 焚琴煮鹤,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的家伙! 火之高兴再次鸣叫起来,且声音比之前更加激昂。 “脾气还不小。” 徐子仙从未见过如此活泛的玄器,当下只觉得有趣。 他并不能知道火之高兴的具体想法,即便知道,也不以为意。 毕竟什么加伤回气、剑剑烈火、修行圣地,这些再逆天,那也是针对火系玄者的能力。 他一练个空气的,整那么多火作甚。 难不成为打架的时候能带个火焰特效? 嗯… 徐子仙稍稍脑补一下画面。 好像还真不戳。 “行,你也算并非全无用武之地。” 凭借能附带火焰特效这一功能,火之高兴的地位,在徐子仙的心中稍稍上升,勉强压制烧火棍一头。 “且给你取个名字。” 徐子仙将不停嗡嗡叫的火之高兴插在地上,面露思索之色。 “嗡嗡嗡嗡!” 火之高兴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 当然,徐子仙并不能听懂。 就算能听懂,他也不可能采纳。 一是这名字太搞,并不符合他的高冷美男子形象。 二是怒炎门至宝人尽皆知,用这名字,纯属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将它还给怒炎门… 抱歉,他徐子仙可不知道什么怒炎至宝。 什么?你问他手里的大剑是什么? 不好意思,那只是他在野外捡到的高级烧火棍而已。 你说它跟怒炎门的镇宗之宝长得很像?巧合,巧合而已。 “看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跟火有关,那么…” 徐子仙冲着鸣叫不已的墨色大剑轻笑道:“以后,就叫你焰悦吧” 火之高兴,或者说焰悦,忽然不叫了。 不得不说,虽然它的新主人哪哪都不行,甚至还一度嫌弃它不如烧火棍,但… 品味还凑合,至少这个名字,很符合它的逼格。 总之比火之高兴强。 于是,在人剑两相宜的愉快氛围下,徐子仙拔剑而起,挥起一道火焰,将焰悦前主人的尸身覆盖。 看着肖火火一点一点,消失在火焰中,徐子仙忽然眉头一皱。 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医老呢?! 徐子仙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三章 三问医相逢 周遭一片寂静,唯剩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那位踏天境强者的残魂,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哪怕是肖火火都被火烧得只剩下火,他也依旧没有出现。 徐子仙侧过头去,看向远方正自流淌不息的河流。 这河里吗? 会玄中品的气息猛然爆发,他最大程度地展开神识,在经过一番搜索后,最终在河底两块石头的缝隙间,找到肖火火故意丢弃的戒指。 还真河里。 徐子仙捡起戒指,眼中划过诧异。 危难之际,不忘将自己老师藏起来,这火火,倒也并非全然冷漠无情。 他用手指敲了敲戒指,很有礼貌地问道:“您好,有人在吗?” “谁啊…” 戒指里传来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杀完你弟子,顺便还把他烧干净扬了的人。” 徐子仙如实回答。 “你…” 医老的声音瞬间暴怒,但又极快地转变为欣慰。 “小…肖火火他修炼邪法,残骸同族,死在你手上,也算罪有应得。” 医老幽幽叹息,声音里颇有些解脱的意味。 “老夫被他囚禁多年,被迫为虎作伥,干下许多亏心事。如今肖火火一死,老夫终于解脱了。” 同他如此说,徐子仙微微挑眉,并不言语。 “徐小友,你今日解救老夫出来,老夫自认承你的情。” 戒指中的医老缓声道:“老夫可以答应你三件事,只要不伤天害理,皆可说得。” “真的?” 踏天境强者的许诺,自是珍贵,可以说是千金不换。 即便是徐子仙,此刻也难免有些心动。 “自然。” 医老大笑道:“罔闻大陆谁人不知,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小友你尽管说来。” “晚辈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先生帮忙的事……” 徐子仙略微沉吟后,开口道:“不如先生为晚辈解答三个问题可好?” “也好。” “敢问先生,你作为天境强者,为何会成为一缕残魂,游离在世间?” 这是徐子仙在知晓医老的存在后,最为好奇的地方。 踏天境强者,有通天彻地之威,覆雨翻云之能。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永生不死。 据说支妤所说,罔闻大陆并无长生之人。 天境强者可以做到肉身不朽,断肢重生,乃至于重塑头颅心脏,但却无法阻止魂魄凋零。 世间虽有炼魂的功法,却无延长魂魄寿命的方法,待魂魄凋零殆尽,即便是踏天之人,也难逃陨落的结局。 像医相逢这样,肉身损毁,只余魂魄的天境强者,古往今来,也并不是没有。 不过在失去肉身后,魂魄凋零的速度会极大加快,通常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消散殆尽。 因此,徐子仙十分想知道,医相逢为何能仅凭魂魄在外游荡这么久,甚至还可以去当导师和职业代打。 “这事…老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医相逢卡在踏天境七品多时,始终不曾找到突破的机会,白白耗费百年光阴。 后来寿命将近,不得已之下,他强行突破,继而不出所料的破境失败。 本以为会就此肉身消弭,魂飞魄散,但奇怪的是,他的肉身虽是毁于天威之下,魂魄却不曾被劈散,并且不知为何,被吸进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戒指里,且无法从中脱离。 那枚戒指,几经流转,最终到了肖火火的手中,而医相逢也靠着吸取他六年玄气,才勉强能做到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答案?” 徐子仙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医老的回答,能解决一个藏在他心里许久的问题,结果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是。” 医老有些尴尬。 说好要回答人家三个问题,结果第一个就没答上来,不免让他这个踏天境强者面上无光。 “小友还是接着问第二个问题吧。” “第二个问题,医老已经回答晚辈了。” 徐子仙本想问医老是如何同肖火火遇见的,但通过先前的回答,他已是知晓缘由。 就如同医老为何能以魂魄姿态存于世间一般,他同肖火火相遇,也只是巧合而已。 不,与其说巧合,不如说是某种不可抗力。 外神之力。 徐子仙的心中,忽然生出些惆怅来。 外神能以这种丝毫不讲理的方式,强行塞给肖火火一个带老头的戒指。 这显然意味着,以后他所要面对的对手,很可能会越来越不讲理,越来越离谱。 经历过医老这件事,以后就是真的蹦出来个带系统的,他想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徐子仙耸耸肩,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就请医老为晚辈解答第三个问题吧。” “小友请讲。” 医老暗自聚精会神起来,大脑飞速旋转,随时准备抢答。 他也不想这样,但实在是没办法。 第一题没答上,第二题不用答,眼看只剩最后一题,再不表现表现,他的脸可就丢光了。 于是,在老人满怀兴奋,摩拳擦掌,暗暗准备中,徐子仙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医老可有遗言。” “有!” 一听到问题,医老立刻以暴风般的速度,在脑海深处搜索到答案,随即语速飞快地答道:“老夫死后,希望能偷偷将老夫的尸体,埋在医王谷女弟子的浴…”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 “别停啊,我在听。” “徐小友。” 见徐子仙一脸兴致勃勃,藏在戒指里的医老面色微僵,“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可没在说笑。” 徐子仙笑容和煦,眼中却略带寒意。 “医老好歹也是能留名大陆的踏天强者,我自然要尊重些。待送医老轮回后,尽力完成医老的遗愿。” “当然,如果完不成,医老也莫要怪罪。” 老人沉默。 许久后,他忽然发出一声长叹,声音里满是心酸。 “徐小友,你可是对老夫有些误会?” “也罢,毕竟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老夫这些年也确实做过不少恶事,今日以命还债,也是报应。” “小友自可将老夫魂魄自戒指中取出,以雷霆击散。不过…” “希望小友能留下这戒指,毕竟它也算老夫曾在这世上唯一的证明。” “日后小友如是能路过医王谷,还请能将这戒指埋在女…谷口,老夫生不能守护医王谷的后辈,死自当护佑后人万载。” “拜托小友了。” 昔日的踏天强者,此刻如同一个自知时日无多的普通老人般,默默交代着自己的遗言。 他声音沧桑,语气落寞,听上去十分心酸,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可惜徐子仙既没伤心,也没落泪,反而还满脸的神采奕奕,就差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听。 见医老交代完,他拍拍手,“若是没别的什么事,便请上路吧。” 说罢,他攥住戒指,就想直接捏碎。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四章 你一无所知 “停停停!” 戒指中传出慌张的声音,同先前的心酸落寞全然不符。 “你即便是要杀老夫,也不必毁戒指啊!” 医老急急忙忙地说道:“老夫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方法,只要取魂魄…” “太麻烦,还是直接捏戒指吧。” 徐子仙摇头拒绝,手掌骤然发力,“晚辈徐子仙,恭送医老!” “咔!” 戒指碎裂,接近透明的老人虚影从中飘出,满目狰狞地瞪向徐子仙。 “小子,你…” “咦?医老你没死?” 徐子仙满脸惊喜之色,似乎十分高兴于医相逢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晚辈本就不忍下手,多谢医老能给予晚辈这个后悔的机会。” “……” 沉默的医相逢,眼中渐渐浮现凌厉之色。 他声音冰冷,满是杀意,“戏耍老夫很有趣?” “有趣。” 徐子仙见医老彻底撕破脸皮,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当下是嬉皮又笑脸。 “毕竟是踏天境强者,随便拿捏的机会难得,自当好好乐上一番。” “你从一开始便知道老夫是装的?” “自然。” 徐子仙露出冷笑。 “让人黄境都不是的废玄者,囚禁住你这个踏天境三年,即便是再离谱的言情话本子,怕是都不敢这么写。” 医老显然有些不服,“那你之前不是也在拿捏老夫,他又怎就不行?在踏天境面前,你觉得会玄境和废人会有分别?” “没分别?” 徐子仙一瞪眼,取出铁剑握于掌中,长剑泛起雪亮清光,剑气微寒。 “没分别,那你让他一剑戳碎两个五镇兽虚影给爷看看。” “……” 医相逢望向徐子仙手中的三尺青锋,陷入沉默。 良久,他轻声道:“小火子死于你手,不丢人。” “你赢了。” “那被你捏碎的戒指,确实是老夫用来维系此身的命脉,毁掉它,老夫就会魂飞魄散。” “除非,有玄者愿意主动奉献出身体,供老夫附身。” 医相逢将目光投向似笑非笑的徐子仙。 “辛苦一生,得见天顶风光,谁人又甘心陨落?即便是以残魂苟活于世,多活一天,便也能多看一天的风景。” “你若愿意将身体供老夫暂住,老夫可以玄道起誓,奉你为主,并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 “你糊弄鬼呢。” 徐子仙目露嫌弃之色。 “都成鬼了,你对玄道起誓还有个鬼用。” “…老夫可以让你刻下奴印。” “本书就没这种设定,少在这里坑蒙拐骗。” “你…” 屡屡被小辈拒绝,甚至连当奴仆都不同意,医相逢的老脸不免有些挂不住。 “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的效忠吗!是踏天境强者的效忠!老夫拥有你无法企及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让你获得一切!” 他缓下语气,用满是诱惑的声音,对徐子仙说道:“少年,你真的不渴望力量吗?” 一阵风吹过。 苍翠的树叶随风飘落,水面荡起阵阵波纹,午后的阳光,洒在原野的花草,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之景色。 徐子仙站在这万千美好中,语气平静地给出自己的回答。 “不。” 他轻笑道:“我渴望奶子。” “…………” 差点被直接气到魂飞魄散的医相逢,狠狠地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奶子,也可以有!” “抱歉,我喜欢吃独食,更没有那种癖好。” 徐子仙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对面的虚幻老人,“您一大把年纪,还好这口?” 医相逢先前无论如何,都始终在隐忍。 甚至为活下去,不惜抛下自己天境强者的尊严,向会玄境小辈低声下气求饶。 然而此刻,他终于绷不住了。 “小子安敢辱我?!” 医相逢怒目圆睁,身体升至半空,踏天境强者的威压,隐隐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就辱你怎么了?” 徐子仙不屑一笑。 这医相逢,若是真能像他眼下表现似的厉害,先前又哪里还能任由自己戏弄。 若自己所猜不错,先前在城内,面对自己的一剑绝景,他为保护肖火火,主动挺身而出,以魂魄承受其大半威力。 事后虽说成功保下肖火火性命,但也因此油尽灯枯,一身实力十去八九。 也正因如此,医相逢才会在被自己发现后,使尽浑身解数,以求苟延残喘。 “差不多得了。” 眼见医相逢仍是飘在半空,不停释放出天境威压,假装自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徐子仙笑了笑。 “既然没真本事,又何必硬撑。还想跟我徐子仙斗,你有这个实力吗?” “的确,我实力百不存一,但…” 医相逢收起威压,自天空飘落,旋即他那模糊的双眼倏然亮起金光。 “杀你一个会玄境的小辈,依旧轻而易举!” 凋零大半的魂魄本源,被他强行引爆。 一股直击灵魂深处的庞大力量,化作浓郁的白雾,如潮水般自医相逢虚幻的身体涌出。 阳光,树木,溪水,花草,周围的一切,在一刻全都被白色浓雾所笼罩。 为保万无一失,医相逢拼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浓雾朝徐子仙压缩,牢牢将其包裹在内。 “既然老夫今天指定得死,那你也白想活着!小火子,老师替你报仇啦!” 身体已然开始消散的医相逢,对着徐子仙猖狂大笑。 “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吧!小子,你对踏天境的强大一无所知!” “为什么你都自爆了还能说这么多话?” 带着一丝不解,徐子仙那灿若星辰的双眼,此刻同样亮起光来。 两道清光,于浓雾之中骤然亮起。 就好似谁人点起两盏明灯,照亮混沌的世界,驱散眼前的迷雾,为人间带来一片光明。 在清光的照彻下,浓雾如冰雪消融,而其中的人,此刻也完好无损地走出。 徐子仙一步一步踏出白雾,他的眸中闪耀着清亮,周身散发着光芒。其光清正,其气浩然,凛凛如神祇,灿然若神人。 望着他宛若天神下凡的模样,看着他身上流转的浩然清光,已是快消散殆尽的医相逢,忽然想起医王谷前辈曾经讲过的传说。 老人的眼中流露出恍然。 “原来你是…” “哼。” 清光,刹那间将医相逢残存的魂魄尽数驱散。 徐子仙踩在他陨落的位置,冷哼一声。 “老头,你才是对掌灯人的强大一无所知。” 干破老天少年狂 第四十五章 请多关照 徐子仙身体一晃,瘫倒在地。 他本就伤势颇重,全凭一口气硬挺到现在。 在目睹医相逢魂飞魄散后,他先前时刻紧绷的精神,也随即得到放松,当下自是再难支撑。 徐子仙揉了揉眉心,体内的剧痛依旧在不断折磨他,精神也颇为疲惫。 同医相逢的你来我往,着实消耗他不少心力。 毕竟是踏天境强者,通天彻地的存在,弹指间便可摧毁一方城镇。 这样的强者,只要还能留有一丝余力,灭杀徐子仙也是轻而易举。 因此,他心里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各种言语试探周旋,直到确定医相逢没有威胁他的能力,这才同其翻脸。 至于最后的反扑,医相逢拿一缕残魂,去硬碰他的灵魂,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跨越两世,又被选为掌灯人,他的灵魂岂是一般的坚韧? 医相逢便是境界再高,灵魂练的再强,终究也只是生于罔闻大陆上的人。 而他,可是罔闻大陆钦点的守护神。 在心中稍稍感慨,徐子仙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似是先前话说的太多。 他从储物戒取出水壶,正想拧开来上一口,视野中忽然多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少女依然是那身鹅黄色长裙,她俏脸微红,杏目中闪动着兴奋的微光,小跑着朝他走来。 徐子仙一瞧见唐鱼的表情,便知晓她是看见了自己方才硬刚医相逢的英姿。 他心下有些无奈,刚要开口打招呼,面色忽然一僵。 一段对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少年,你真的不渴望力量吗?” “不,我渴望奶子。” 某人自信,得意,且充满骄傲的声音,在某人的脑海不断循环响起。 “…大小姐,可是刚来?” 徐子仙动作优雅地从缓缓地上站起,他朝着唐鱼微微一笑,那笑容亲和中又不失礼数,教人如沐春风。 “嗯啊!” 唐鱼跑到他面前,点了点头。 “是吗,那太遗憾了。” 徐子仙含笑颔首,语气看似惋惜,实则庆幸。 虽说他并非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 好吧,他就是在乎自己形象的人。 才刚大发神威,一剑天地清,救下满城百姓的掌灯人,转头就去跟一个喜欢躲在戒指里偷窥的变态老头说“我渴望奶子”,而且说得还那么骄傲… 这事,若是教人知道,着实难看了些。 徐子仙绷住笑脸,勉强不露出异样神色,对着唐鱼温声道:“竟教大小姐亲自来寻,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应该的应该的,如果没有过来,我也就欣赏不到徐公子方才的风采了。” 唐鱼那张精致小巧的俏脸上,露出徐子仙熟悉的兴奋之色。 果不其然,只见她檀口开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方才的徐公子真的…很难用言语形容,便是所谓的天神下凡,天人之姿,想来也不过如此,面对医相逢…” 唐鱼满脸激动地讲述起自己方才见到的场景,徐子仙的笑容,也是变得越来越从容,并且还时不时点头附和。 “…对了,徐公子。” 少女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一顿。 她用略带紧张和期待的目光,看向徐子仙,微微红着俏脸问道:“小的可以吗?” “什么小的?” 徐子仙嘴角含笑,下意识地回问,待看见少女正以手抚膺坐长叹,他脸上的笑容顿时裂开。 “…在下觉得,大小姐可能存在着某些误会。” 为挽回一些颜面,他决定强行解释一波。 “当时情况危急,纵然医相逢已油尽灯枯,到底还是踏天境强者,在下不敢大意,所以…” 偌大的原野上,年华正好的男女,站在葱郁的花草间,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听的认真。 清风微扬,小河流淌,男子的声音,也随着清风,传入天上人的耳中。 “臭弟弟装得倒是道貌岸然。” 高天之上,白发凤眸的绝色女子,聚浮云为椅,悠然坐于其上,以手托腮,巧笑嫣然。 她所着红裙虽样式朴素,却难掩其凹凸有致的惹火娇躯,两条修长玉腿优雅叠起,不着鞋袜的精致裸足,悄然自裙摆下方探出,微微晃动,不经意间牵动人心,随它一起摇曳。 螓首雪颈,冰肌玉骨,容颜倾世,绝代佳人,天地万物在她面前,无不黯然失色,世间再秀丽的美人,同其相较,也要略逊三分。 骄阳不及她娇艳,明月难抵她芳华。 她就是人世的雪月花,天地之间唯一的绝色。 轻轻笑过徐子仙一句,支妤收敛起眉间笑意,神色浅淡,朝下方轻启丹唇。 “可需要我请你出来?” “不敢。” 一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人,瞬息间出现在支妤前方。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前下方。 他站的位置,相对更低些,即便支妤坐于云椅之上,也可低头看他。 “你便是这代的唐家之主?” 支妤微微歪头,以手撑颊,目光带着审视,模样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未及两甲子,已达踏天七品,还不错。” 踏天境七品,罔闻大陆九成九的玄者,终生难望其项背的存在,在她的口中,也只是还不错。 若是旁人如此说,唐律定会觉得狂妄,可出自眼前的女子之口,他只会觉得受宠若惊。 “全凭家族庇荫,不值一提。” 唐律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微微躬身,笑容和善中更多的则是尊敬。 “不知是哪阵风,把您老…噗!” “老”字刚说一半,他忽然口吐鲜血,赶忙改口。 “把仙子您吹来了?” 踏天境体魄强横过人,唐律除去觉着疼以外,并无大碍,当下笑容愈发恭敬。 “若是有甚难事,晚辈…噗!唐某愿意为仙子效劳。” 支妤并不回话,只淡淡瞄了他一眼,旋即连人带椅消失在唐善的眼前。 堂堂踏天境七品,唐家之主,走到哪里不是前扑后拥,何曾有过被人这般无视的时候? 对于女子这近乎羞辱一般的态度,唐律唯有苦笑。 形势比人强,凭这老…仙子的能耐,便是教他下跪,他也不敢不应,单单只是不理他,已经算不错了。 唐律先前并未见过支妤。 他曾在年幼时,从偶尔清醒过来的老祖口中,知晓罔闻大陆有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存在。 原来仅仅只是知道,直到今天,他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以一见真颜。 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唐律抹去嘴角的血渍,笑容无奈。 短短不到半天,他就已经伤在她手里三次。 后两次,自然是方才,而第一次,则是在下方那小子的梦里。 此次三年之约,因为肖火火是“主角”的缘故,他家闺女已是提前躺平。 但唐鱼愿意服输,他这个当爹的。却不愿意让自家丫头同别人下跪磕头。 于是,除去在唐鱼的牡丹发簪中留下分身外,他还特意分出一缕“天意”放在其中,准备在合适的时间交给唐善。 未成想,唐善在比试前日,就教徐子仙打跑,而随后的三年之约,又仅仅只是个开始,大的还在后面,那缕“天意”,便一直没用上。 在一番大战后,他的分身本源耗尽将散,唐鱼的危机却还没有解除。 于是他在分身彻底消散之前,带着一缕“天意”回到唐宅,并找到那个依靠大鹅逃生的小子。 原本只是送“天意”,没想到却在这小子的梦里遇见真龙王。 分身一巴掌就被干碎,甚至连带他本尊都吐血一口。 至此,唐律又哪还能不明白徐子仙的身份? 他低头看向下方,目光穿透云层,落在说笑的男女身上。 不得不说,闺女随他,眼光是真好,运气也是真好。 罔闻大陆人口千万万,一次外出,都能被她撞见千年未出的掌灯人。 同她选的人相比,他所收的那些女婿储备,无疑相形见绌。 什么宗门天骄,王族贵人,在掌灯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是“主角”,遇上掌灯人,那也只能乖乖当个配角。 掌灯人,才是罔闻大陆真正的主角。 不过,每当掌灯人出现,无疑代表罔闻大陆将起浩劫。 联想到近些年频频涌出的“主角”,唐律的脸上不免浮起忧色。 但那抹担忧,很快又消失不见。 是啊,他担心个锤子。 掌灯人都在唐家这边,只要能抱好大腿,唐家还能出事不成? 甚至他家丫头若是能再争点气,他多出个掌灯人女婿也说不定。 “此等奇货可居,丫头,你可莫要把握不住啊。” 唐律冲着下方喜笑颜开的唐鱼喃喃道:“你爹我今天可是让人欺负惨了,往后能不能报复回去,就全看你了。” “只要你能把这第三代掌灯人拐回唐家,你爹我以后就是那老妖…噗!” …… 唐鱼抬手摸摸头顶,旋即摊开手心看了看。 洁白光滑,白里透红,无一物在其中。 奇怪… 唐鱼的杏目中泛起疑惑。 明明感觉到有东西落在头顶,结果却什么都没找见。 算了,不重要,还是徐公子要紧。 她不再去想有的没的,抬眸看向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大口吨吨吨的徐子仙。 “徐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 唐鱼目露沉吟之色,“你为拖延时间,恢复玄气,以及示敌以弱,这才装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然也。” 徐子仙优雅浅笑,微微颔首。 “所以…” 唐鱼眨了眨她那双灵动的杏目,“你喜欢大的?” 不等徐子仙回答,她低下头去,旋即轻而易举看见自己的脚尖。 “……” 少女的俏脸上,少有地露出挫败之色,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没关系,她才十六,还会长大。 各种意义上的长大。 “徐公子,我们走吧。” 原本兴致盎然的唐鱼,果断放弃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话题。 徐子仙也不再挣扎,顺势点头。 说起来,为“主角”一事,他已厚颜叩扰唐家多时。 如今肖火火已死,三年之约的事已经过去,也是时候同唐家分别了。 至于索要“主角”名单,他怎么说此次也帮过唐家不少,又算是救下唐家大小姐一命,想来唐家也不至于吝啬。 想到这里,徐子仙开口道:“在下先送大小姐回鸟垣城吧。” 唐鱼摇摇头,“我们不回鸟垣城。” “那去哪里?” “这便要看徐公子你了。” 唐鱼侧眸看向他,“徐公子想要的东西在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 “徐公子身份非凡,且并非贪慕富贵之人,能一路随唐家走到今天,必然有所求。” 少女冲徐子仙粲然一笑,周遭的颜色,一时间好似都鲜艳了几分。 “多番恩情,无以为报,小女子身无长物,唯万贯家财,徐公子若有所需,但说无妨。” 徐子仙微微沉默后,决定不再客气。 “大小姐可知气运之子的说法?” “气运之子…你说‘主角’?” 闻言,徐子仙不由得眉毛一挑。 没想到,唐家称呼得到外神之力的人,竟然也是“主角”。 “没错,就是那些像肖火火一样的‘主角’。” 徐子仙沉吟道:“在下…嗯,需要一份‘主角’名单,不知唐家…” “有,但不在我身上。” 唐鱼眼波流转,眸光微动,似是在算计着什么。 “你要的东西,也算是唐家机密,至少也是分家家主级别的人物才有。” “唐家在各国都设有分家,主家则在大陆中心的中饶域,你若想节省时间,可去天风国七珠域的姜城取名单;若想顺便弄两只玄兽玩玩,可去紫云国;想见识一下土木成筑的神奇,可去塔山国;想看看战场厮杀,可去正在打仗的玉奚国;想一睹女帝的绝世风采,可去凰火帝国…” 少女朝徐子仙眨巴两下她的大眼睛,“想来我唐家当赘婿,可去中饶域。” “…就近吧。” 徐子仙仿佛没看见唐鱼那稍稍黯淡下去的眸子,询问道:“大小姐可否给在下一样信物,这样也方便些。” “不需要信物。” 唐鱼摇摇头,笑得狡黠。 “我同你一起去。” “?” 徐子仙没有出声,眼中却满是不理解。 您作为大陆首富家的千金,唐家大小姐,就这般空闲? 三年之约亲自过来也就算了,连拿东西都要跟着一起取。 您难道就不需要回去帮忙打理家里的千亿财产吗? 不过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眼下徐子仙有求于唐鱼,心下便是再腹诽,也只得同意。 “那我们可是要在此地等大小姐的护卫过来?” 徐子仙还记得唐鱼之前说不回鸟垣城的事。 “不必,他们要留在鸟垣城养伤,你我二人先过去。” “你我…二人?” 徐子仙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收回。 他本来很想问一句,难道就不怕他对她心怀不轨? 但转念一想,该担心有人不轨的,只怕是他自己。 “嗯,你我二人。” 唐鱼笑眯眯地点点头,径自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来鸟垣城时,不曾掩人耳目,许多人都已知晓。” “如今桂姨和铁飞武都已重伤,仅靠会玄境和人黄境的护卫,很难保证我的安全。” “唐家虽素来待人以诚,广结善缘,但树大招风,难免有眼红之人。我若继续留在鸟垣城,只怕少不得麻烦。” “所以徐公子,你也不想你拿不到名单吧?” 少女轻轻停下脚步,回首望向徐子仙。 曦光为她镀上一层淡黄色的光辉,霞光在她身后掩映生姿。 她回眸一笑,尽显瑰色。 “那么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咯。”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四十六章 万年计 近日,天风国南部,发生一件令无数玄者激动不已的大事。 传言,在凌威域南部的鸟垣城,曾爆发一场天境强者的战斗,且前前后后共有四位踏天境参与其中。 无数好事者,在听闻此事以后,纷纷奔赴鸟垣城。 天境强者本就不多见,彼此间的战斗,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过去,虽已不能亲眼见证那场惊世之战,但至少可以听个热乎的。 在问过无数自称当时在现场的人后,赶来的人终于勉强拼凑出那场大战全貌: 最初,城中居民并没有太在意肖家与唐家的三年之约。 他们以为,那只不过是两个家族间的一场比试,一场演武。 直到允凌城主的死,城中人才意识到,这场比试,和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鸟垣城的肖家,竟然是暗黑支配者的眷属。 那个被罔闻神封印在大洋底部,曾经在万年前险些灭世的怪物眷属。 肖家以人肉为食,以人血修炼,残害城中无数百姓。 云凌城主勇敢站出,揭露肖家的真面目,随即被暗黑支配者无情抹杀。 但他并没有白死,他的死,成功感动远方的光芒之国。 光芒之国来自天外天,每当罔闻大陆发生危机时,他们都会派遣战士前来拯救苍生。 当肖家以血祭成功召唤出暗黑支配者后,光芒之国的战士唐律,也通过其人间体唐家大小姐降临于世,并与附身在肖家少主的暗黑支配者,展开激烈的大战。 但因为光之战士来自天外天,世人又已不再相信光,光之战士所能降临的时间并不长,仅仅一盏茶的时间,便被暗黑支配者打回光芒之国。 鸟垣城的人类彻底失败,绝望笼罩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头,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们依旧在相信光。 当暗黑支配者召唤出天火地水,打算一举毁灭鸟垣城之时,满城的人,在那一刻全部变成了光。 他们用坚定的信念,以及不屈的意志,成功召唤出最强的光芒之国战士,徐子仙! 最终,最强光之战士一剑天地清,将暗黑支配者打回大洋底部,为鸟垣城重开青天! 以上,便是鸟垣城大战的其中一个版本,也是流传度最广的版本。 听到这些的时候,最强的光之战士徐子仙,差点直接呛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车厢内,徐子仙靠在一侧,面上神情复杂难言。而另一侧,唐鱼手里捧着巴掌大的发光玉牌,满脸兴致勃勃,小声念着其他版本的鸟垣城大战。 “这么离谱的东西,也有人信有人传?” “三人成虎是多有,踏天玄者本就极其罕见,好事者将他们传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少女将玄屏令丢在一旁,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又将目光,投向近乎透明的琉璃车窗外。 “我们快到玄兽山脉了。” “嗯。” 徐子仙随意地应了一声,目光投向唐鱼放下的玄屏令。 这东西类似前世的手机,虽然没有通讯功能,但看看新闻话本子老王讲故事什么的,倒是没问题。 不得不说,这个大陆发展的很畸形。 自罔闻平世分玄后,世间鲜有动荡,人们休养生息万年已久。 正常来讲,万年时间过去,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怎么也得发展发展,至少生活不应该像前世古人那般朴素才对。 但是并没有,普通人的生活,基本与万年前无异。 不能修炼玄道的老百姓,永远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万年来一代又一代,重复着相同的日子,就仿佛轮回。 当然,这些说得只是普通人,上层人士一个比一个玩得花,比如他眼前的唐鱼。 这位唐家大小姐,她手里拿着价值数万金玄币,且还要定期以上百金玄币维护的高级玄屏令。 身上穿着消耗十数万,以天材地宝为料,由无数能工巧匠编制,可冬暖夏凉自动清洁,没有任何防护功能,不是玄宝贵似玄宝的淡黄留仙裙。 下面坐着花费近百万,请踏天境强者打造,以玄气供能,可自动行驶,外观奢华大气,内里随心调节温度光线,速度快如闪电,人称“宝驹幻影”的顶配玄车。 而她这些东西,贵族子弟,宗门天骄,基本人手一套。 他们平日里若得闲暇,便甩着一个赛一个好看的衣裳,怀揣花里胡哨的玄屏令,开上造型招风的高级玄车到处晃荡。 至于普通老百姓,这些东西想都不要想,就是**的玄屏令,一辈子可能都摸不到一下,更不要说旁的什么了。 万年以来,贵族子弟的座驾越来越快,越来越拉风,而百姓则永远都是骑驴溜骡子,家里有匹马都算是富户。 相对于衣食住行的单调,罔闻大陆军用兵器的发展,只能用夸张二字来形容。 以能存储玄气的玄矿为弹药,发射出堪比人黄境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火铳;凭法阵为基础制作,可八百里开外一箭射死敌人的劲弩;用能抵挡地境强者攻击的特殊麟甲包裹,内置玄炮的可移动战车… 甚至于,凰火帝国还搞出来一种,能精确瞄准罔闻大陆任何位置,威力堪比踏天之威的超强玄气炮。 前些日子,在同玉奚国的战争中,凰火帝国就曾动用此玄炮,效果拔群,一炮一个蘑菇云。 如果不是有踏天境强者出手,只怕此时玉奚国的国都,都已经被炸平。 罔闻大陆以玄气为基础,玄道为核心,军工发展的可谓无比迅速,再研究几年,就是有人开着玄气高达上战场,徐子仙都不会有任何惊讶。 军器方面如此发达,其他方面却跟不上,无疑不是件好事,罔闻大陆万年以来,人口永远都是那么多,便是因为军器。 毕竟一打死一片,人再多也经不住霍霍。 不幸中的万幸是,军器虽然不像玄器那般,非玄者无法使用,但造价高昂,便是一流宗门也承受不太起,且还需要玄者高强度供给玄气。 因此通常情况下,除非是国战,否则并不会大规模动用军器。 不过虽说这世间九成九的人买不起军器,但依旧不妨碍有人会大量买卖,尤其是国战时期。 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哪怕罔闻大陆各国皆有规定,各个家族宗门,不得大规模贩卖、流通、获取军器,违者杀无赦,可依旧有无数人铤而走险,倒卖军器。 就像唐家,唐家曾经就是趁着各国混战时期,靠军器发家,刀尖舔血的讨生活,一直舔到买下中饶域,变成罔闻首富,这才金盆洗嘴。 据唐鱼说,唐家如今已不再贩卖军器,可徐子仙总觉得,她现在手里拿的,身上穿的,屁股下面坐的,都是她爹偷偷摸摸当军器贩子挣来的。 徐子仙一边无比享受地坐在舒适惬意的顶配玄车内,一边在心里默默谴责着唐家大小姐的奢侈做派。 对面,再次将玄屏令拿起的唐鱼,静静看着玉令上那一排排文字。 “…总之,你是火了。” 微弱的白光映照在她的俏脸上,她冲徐子仙莞尔道:“如今天风境内,到处都有人在找你这个最强光之战士。哦对,还有你背后的混殿。” “在某个版本的鸟垣城大战中,火邪帝肖火火,为突破一品桎梏,蛰伏万年,欲以鸟垣城为起点,摆血祭大阵,献祭整个大陆生灵,以万万血肉之力,飞升天外天。” “而万年来始终在暗处默默守护世间的混殿,察觉此事后,立即派出宗门护法,也就是你来阻止肖火火。” “最终,你以自身的踏天境界作为代价,强行封印邪火帝,成功阻止他的万年大计。” “现如今,混殿已被传为是实力可比肩偷天宗的第一隐世宗门。” 唐鱼此时早已经笑开了花,语气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无数人在寻找你,年轻人想靠挑战你搏一个天骄之名,二三的流宗门想踩着您进一流,还有更多的人,想通过你找到混殿,以及通往光芒之国的大门。” “差不多得了。” 徐子仙流汗微笑脸。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四十七章 机会 天风国,凌威域,玄兽山脉。 玄兽山脉顾名思义,并非指名字叫玄兽的山脉,而是有玄兽的山脉。 此地玄兽颇多,物种丰富,下至黄阶玄兽玩蛋虫,上至地阶玄兽青白长虫,应有尽有。 甚至在几十年前,这里还曾经出世过天阶玄兽。 说起那位天阶玄兽,也是颇为传奇。 它出世时,一吼动山河,旋即百兽俯首,天地异象,气势磅礴,怒浪滔天,大有要将人世间闹个天翻地覆的意思。 但悲催的是,还没等吼出第二嗓子,它便被闻声赶来的听风剑宗宗主,踏天境七品强者,天风剑圣梅扶晁一剑斩杀。 也因此,这位出场动山河,走马只一合的天阶玄兽,得名剑圣试剑兽。 由于玄兽山脉盛产玄兽,平日里来来往往,进山出山的玄者数不胜数,谷口还设有集市,供汇聚于此的玄者交易。 然而这一日,玄兽山脉却是人烟稀少,集市内空空如也,唯有谷口处有着一些人。 谷口的人分为两拨,彼此正在对峙。 人数相对多些的,身穿青白剑袍和红色劲装,是听风剑宗和怒炎门的弟子,而另外一小拨,所着衣装则各式各样,显然是散修和各个小宗门的人。 天风境内宗门无数,大大小小数百个,要说最有名的,还是当属天风五大宗。 五大宗以听风剑宗为首,其余四宗按实力排列,依次是惊雷阁,怒炎门,土木楼,花水池。 这五宗,因为修炼的玄气各不相同,基本不会产生什么修炼资源上的争端,故而相处甚是和谐,他们互相扶持,同气连枝,一方有难,四方支援。 前几日,玄兽山脉内隐隐有异动传出,似有秘境将要现世,附近的怒炎门分舵得到消息,立即赶来清场,并牢牢把守住谷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天风五宗的名头很大,平日里行事也素来横行霸道,被他们如此占住山脉,附近小宗门的人和特意赶来的散修们,皆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虽是不敢明着硬闯,偷偷摸摸来还是可以的。 玄兽山脉那么大,哥几个又都是玄者,想进个山还不容易? 于是乎,各个小宗门和散修异常团结地联合起来,开始尝试各种手段进山。 有直接御剑飞的,有尝试从地下钻的,有放火烧山的,还有带着儿子孙子一起搬的… 总之那叫一个五花八门,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 怒炎门分舵的人,又要跟散修们对线,又要进山寻找秘境,偶尔还得搜捕成功闯入的烦人精,久而久之,难免疲于奔命。 人手严重不足,急需支援,但主宗又离得太远,等派的人过来,山怕是都要被那爷孙仨搬走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就近向听风剑宗的分宗求援,并许诺找到秘境后各取所需,而对方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当即领人过来。 而等听风剑宗的人一到,人手顿时充裕起来。 除去每日进山寻找秘境,以及看管谷口的弟子,两宗甚至还能空出人手,组织队伍巡逻。 至此,在两宗弟子的严密把守下,玄兽山脉已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小宗门和散修的人,除硬闯之外,再无任何办法进山。 大批大批的人就此知难而退,就连那搬山的爷孙仨,再挨了好几顿打以后,也扛着铁锹走了。 不过同样也有许多性子倔的,留在山脉外围,彼此联合在一起,商量着进山的办法。 事情发展到这里,对这些选择留下的人来说,性质早已变了。 五大宗的人,向来藐视除他们彼此之外的玄者。 但凡天风境内的玄道中人,只要没点背景,基本就没有不被五大宗欺负过的。 从玄兽山脉的事,就可见一斑。 只因疑似发现秘境,就直接将整个山霸占住,不许任何人靠近。 甚至就连附近靠进山打猎为生的猎户,都教他们连人带狗撵走了。 天风玄者苦五大宗久矣,凡是留下来的人,早已不在乎山里有什么,他们就是想争口气,就是想跟五宗对着干,就是想进山! 至于听风剑宗和怒炎门的人,自然不会在意散修和小宗门弟子的想法,两边一方守山,一方闯山,没日没夜地拉扯。 “这群杂碎,简直跟贱狗一样,没完没了。” 谷口,一身红衣的纳兰桀,在又一次打退试图闯山的散修联盟后,脸上尽是不耐之色。 他来自于七珠域有名的修炼世家,而在拜入怒炎门后,更是直接被收为内门弟子。 无论家世,还是宗门,他在罔闻大陆,都可算得上出身高贵。 也正因此,纳兰桀极其看不起那些来闯山的散修。 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和野狗没什么分别,都是闻到点肉味,就会疯一样冲过来纠缠。 如果不是宗门严禁滥杀,他早在那群散修第一次闯山的时候,就已经大开杀戒。 纳兰桀被弄得心情烦躁,当下也没心思去管劳什子的山,我行我素地找个阴凉地方坐下。 其他人都还在尽职尽责的守山,他却自己跑去休息,这等大少爷做派,自是不招人待见。 可无奈人家背景大,惹不起。别人只是分舵弟子,他却是主宗派下来镀金的。 也因此,对于纳兰桀的这般举动,其他怒炎门弟子,不仅没有表现出不满,甚至还有两人跟着跑了过去,十分狗腿地帮他扇起扇子来。 “桀哥消消火。” 名叫杨纬的弟子,一边给纳兰桀扇扇子,一边陪着笑。 “几个低贱散修而已,不值当为他们生气。” 纳兰桀闻言,不悦地皱起眉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蹬在他身上,“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被当众踢了个四脚朝天,杨纬也不生气,堆着笑从地上爬回纳兰桀的身边,继续弯腰赔笑扇扇子,模样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桀哥若是真想收拾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另一侧,生得贼眉鼠眼的卢彬,眼珠转个不停。 “桀哥你不是从家里带来过个兽宠?待会偷偷放出去如何?” “我的兽宠杀人,难道就不算我杀的了吗?你当我傻还是长老傻?” 纳兰桀神色更加不耐,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卢彬的脸上。 他是会玄下品,而卢彬只有人黄境,对于后者来说,这一巴掌自是又重又沉,脸颊被扇红肿起不说,整个人更是直接摔倒在地。 “桀哥你看,这个彬彬他就是逊啊!” 杨纬指着鼻青脸肿的卢彬哈哈大笑,继而主动将脸伸向纳兰桀。 “桀哥,要么你扇我试试,我脸皮可厚了。” “滚!” 纳兰桀将杨纬凑过来的大脸一把推开,继而冷眼看向慢慢从地上爬起的卢彬。 “一巴掌都扛不住,像你这样的废物,即便跟我回主宗,又能有什么用?” “若是想不出个好法子来供我消气,你便永远留在这分舵吧。” 趴在地上的卢彬,听到这话,身体不由得一颤。 怒炎门分舵的人,虽也是五大宗弟子,但实际上,也并没有比当散修好到哪里去。 待在分舵,顶破天也就能练出个会玄境,玄道之路,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没点家世背景的分舵弟子,想往上爬,获得更好的修行资源,无非只有两条路。 要么天赋超然,以极短的时间进入会玄境,被主宗吸纳。 要么抓住机会,抱上主宗派来分舵历练之人的大腿,被其带走。 杨纬二人之所以会如此狗腿给纳兰桀当小弟,还不是为着纳兰桀回主宗的时候,能将他们一并带上。 听到纳兰桀要放弃自己,卢彬顿时慌了。 他跑前跑后给人当了几个月的狗,挨过不知多少拳脚和白眼,若是不能进主宗,这些岂不是都白受了? 心下一急,头脑也比平常灵光三分,眼见纳兰桀要拂袖离去,卢彬赶忙从地上站起。 “桀哥!你真的可以把兽宠放出去!” 见纳兰桀眼神再度变得不善,他急忙说道:“在此守山多日,桀哥随身携带的兽粮早已消耗干净,再加上两宗弟子早已将附近无关人等清理干净,不想兽宠挨饿,便放其自行觅食…” 听到这里,纳兰桀已是能明白卢彬的意思。 虽然有掩耳盗铃之嫌,但兽宠觅食时误杀迷路的散修,无疑比纵兽噬人听起来要好得多。 不过,为避免长老责问,总还得想个万全之法… 纳兰桀紧紧盯着卢彬,目光逐渐缓和。 “不错。” 他轻轻拍了拍卢彬肿胀的左脸,虽有鼓励的意思在,但这样的动作,怎么看都是在侮辱人。 “黑宝确实是饿了。” 纳兰桀笑着取出玄兽袋,递向卢彬,“就劳烦师弟你带他去找些吃的吧。” “桀哥…” 望向面前的袋子,卢彬默默咽了口唾沫,眼中露出迟疑之色。 毕竟,放玄兽自己去吃人,和他带着玄兽去吃人,完全是两回事。 他若是答应,日后宗门怪罪下来,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可若是不答应… 卢彬死死地咬住牙,拳头越攥越紧,显然内心挣扎地十分厉害。 “放心,我可是纳兰家的小少爷。再不济,纳兰家也能有你一席之地。” 纳兰桀手提玄兽袋,轻声道。 闻言,卢彬再不犹豫。 他伸出手,抓住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四十八章 百宝天骄顾小洞 无论是听风剑宗弟子,还是怒炎门人,此刻都在眺望谷内,静待今日进山的人回来。 至于卢彬,并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离开。 众人等候许久,山谷内终于传来声响。十余名进山寻找秘境的弟子,开始陆陆续续从山谷走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胖子,他肥头大耳,满脸油腻,体型肥胖,身材臃肿,本应飘逸十足的青白剑袍在他身上处处紧绷,十分滑稽。 但纵使他外表如此不堪,两宗弟子也没有任何人敢对其不敬。 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胖子的身份。 听风剑宗的宗主真传,天风剑圣关门弟子,未及二十的会玄境巅峰,得号“百宝”的天骄,顾小洞。 在罔闻大陆,唯有各势力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方配被称为天骄。 这些人,无一不是未到二十便达到会玄巅峰,且天赋过人,修炼事半功倍,有望冲击踏天之境之辈。 像唐家的娃娃精唐善,二十出头才突破到会玄境上品,虽说在同龄人中也算出类拔萃,但只能称为半个天骄。 而顾小洞,则是货真价实的会玄巅峰,真正的天骄。 面对极有可能成为听风剑宗接班人的顾天骄,就是纳兰桀,也是神色恭敬,全然不复先前满脸狂傲的模样。 眼见顾小洞出来,他露出略带讨好的笑容,殷勤地走上前,问道:“洞爷,可有收获?” 顾小洞的脸皱了皱,脸上的肉层层叠叠挤在一起,那溜圆的大脑袋,好像一个薄皮大馅十八褶的狗不理包子。 “这山脉里有他娘个锤子的秘境,你们怒炎门得到的怕不是假消息。” 他的语气充满不耐与暴躁。 “在里面游荡三天,连个秘境的边都没瞧见。少不容易听见点动静,过去一看,还是**铁母鸡下蛋。” “搁山里找来找去,不是遇见这个兽,就是碰到那个兽,再找上几天,洞爷我都快成禽兽了。” “憋这么些天没**,看见铁母鸡都觉着眉清目秀了。你们乐意找便自己找吧,洞爷我不伺候了。” 顾小洞一甩袖子,也不理纳兰桀,径自往外走去。 “诶,洞爷且慢。” 纳兰桀赶忙拦下顾小洞。 若真让他走了,听风剑宗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留。 单靠怒炎门分舵,处理那些试图闯山的散修都难,更不要说找秘境了。 这次封锁玄兽山脉搜寻秘境,本就是纳兰桀撺掇的,要是最后无功而返,虽说不至于受责罚,但也会影响宗门长老对他的评价。 “这附近荒无人烟,最近的玄苍城,也要好几天才能到,况且那种偏远小城,也不可能有姿色好的女人。” 纳兰桀凑到顾小洞身前,小声笑道:“洞爷权当帮帮忙,再帮着找几天。事后成与不成,小弟都给你弄个好颜色。” “不知洞爷可知晓纳兰黛?她是我堂姐,纳兰家第一美人…” “姜城那个废物城主的夫人?” 顾小洞眉毛一挑,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纳兰黛的名头,在天风玄道上并不小。 既因她姿容甚美,天赋极佳,曾经追求者趋之若鹜,也因纳兰家招了一个废物赘婿当她的男人。 一想到纳兰黛如今已成别人的媳妇,顾小洞不禁伸出舌头舔过唇角,下身燃起一团火热。 “好,很好。” 他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 “客气”二字还没出口,只道他心生嫌弃的纳兰桀,赶忙说道:“洞爷误会了,虽说我堂姐已经嫁人,但她至今为止都还是雏。” “还是雏?” 顾小洞再度皱起眉头。 “百分百是!” “就没有可能…” “绝对没有可能!” 纳兰桀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确实没有骗顾小洞。 纳兰家的大小姐,最是嫌弃她那个上门入赘的废物夫婿。 成婚三年,她从不与他同床。这事,随便打听个纳兰家的下人都能知道。 纳兰桀本以为他这么说会教顾小洞满意,未承想听完他的话后,顾小洞反而变了脸色。 “还是雏你跟洞爷说个几把?!” 顾小洞瞪起他那双藏在肉里,几乎找不见的小眼睛。 “天风境内,谁人不知我洞爷不喜青葱少女,独好丰韵熟妇,尤其是别人家的媳妇。” “念在两门情谊,今日且不与你计较。下次再敢拿雏侮辱洞爷,定让你家中熟母知晓洞爷我的厉害!” 说罢,他招出一柄通体金光,边缘长满尖刺锯齿的长剑,跃身而上,挟怒御剑离去。 顾小洞一走,素来以他为首的听风剑宗其他弟子,自然也不会留下。 因着御器飞行极耗玄气,且弟子中又有不少人黄境,他们同怒炎门简单告别后,便步行离去。 眼见听风剑宗的弟子们全都离去,怒炎门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纳兰桀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顾小洞离去的方向,满肚子怒火,却连骂一句都不敢。 看着他那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杨纬眼中划过一丝快意,随后迅速遮掩下去。 …… “穿过玄兽山脉,就是玄苍城。” 一男一女,慢慢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间,后者踢开脚下的碎石,抬头望了望前方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路,随即发出声轻叹。 “山路崎岖,玄车难行,委屈徐公子你了。” 这话不应该是我来说吗? 徐子仙目光怪异地看了眼身侧的娇艳少女,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 唐鱼侧过头,微微扬起俏脸,杏目中带着一丝好奇。 “徐公子为何会想要‘主角’名单呢?” “杀。” 徐子仙回答得言简意赅。 唐鱼眨眨眼,心里有些惊讶。 尽管事前已经隐约有所猜测,但她委实没想到,徐子仙竟会如此实诚。 “能问一下原因嘛?” 她想了想,又笑道:“当然,徐公子如果不想说,权当我没问过。” “倒也不会不想说,只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怎么会,我最是相信徐公子你了。” 对于唐鱼所表达的信任,徐子仙只是微微摇头。 他到处猎杀“主角”的原因,虽勉强算得上秘密,却也不是什么不能同人说得事。 只不过… “告诉你原因倒也并无不可。” 徐子仙声音一本正经,满脸写着严肃认真。 “为了守护世界和平。” “……” 唐鱼那双灵动的杏目,十分少见地呆滞片刻。 “不说就不说,哪有你这么编瞎话哄人的。” 她白了他一眼,那宜喜宜嗔的娇俏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听到这话,徐子仙反而不服了。 “我作为光芒之国最强战士,常年暗中守护大陆的隐世宗门护法,同‘主角’们战斗,只为保护世界和平,这难道不合理吗?” “合理,合理。” 二人相伴前行,有说有笑,本应枯燥的旅途,也因着少女的娇声笑语,多出几分颜色。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响起喧闹之声,二人的视线里随之出现许多人影。 “红衣服的是怒炎门的人,其他的不认识,想来应是散修或者哪个小宗门的,似是和怒炎门起了冲突。” 唐鱼的目光大致扫过人群。 “过去看看?” “算了。” 徐子仙素来不喜欢凑热闹,更不想沾上麻烦,当下便道:“权当没看见,直接穿过去。” 他们继续向前,待靠得近些,便同样也被正在对峙的两拨人看见。 “两位好汉…” “站住!” 两拨人几乎同时开口。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四十九章 悲哀 “怒炎门办事,闲人勿近。” 怒炎门为首的会玄境弟子,满脸不耐烦地嚷道:“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听见这话,徐子仙不由得眉头微皱。 “我兄妹二人欲前往玄苍城,途经此地,无意生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你少他娘跟老子来这套。” 那弟子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一众散修。 “这群人都这么说,结果一个一个还不是闷头就想往山里钻?” 他眼神倨傲地看向徐子仙,冷哼道;“总之这玄兽山脉现在是我们怒炎门的底盘,想去玄苍城,识相点就自己绕路,否则…哼哼!” 怒炎门如此霸道的行径,自是让徐子仙颇为不喜。 但他眼下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有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唐鱼,委实不宜多生事端。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再说两句,那边的散修却是先有了动静。 “这位小兄弟,你莫要同他们浪费口舌。” 一个浓眉大眼的散修,冲徐子仙露出善意的笑容。 “五大宗的人,眼睛全长在脑袋顶上,傲得很,你便是说出花来,他们也不会听。听我老孟的,直接拔剑干他娘,看他还敢不敢傲。” “孟昌,你一区区人黄境巅峰,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怒炎门领头那人面泛冷笑:“看来你这几天还是没挨够打。” 名叫孟昌的人黄境散修不服道:“黄颉,你也不过会玄下品,勉强胜我半分,有什么好狂的?” “就狂就狂!气死你个龟儿子!” “你麻卖批!” “焯!你个哔哔样的玩意儿!” “老子哔你哔哔的哔哔哔,哔哔哔哔的哔哔哔,你这个哔哔哔…” 一言不合,两人当场在路中央对骂起来,真叫一个文采斐然,含娘量十足。 而随着骂架持续展开,双方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场面越来越热闹,火药味也是越来越足。 眼看着两边就要动手,一道悦耳的女声突然在场中响起。 “我兄妹来自中饶域唐家,此行无意招惹是非,还请各位不要为难。” 唐鱼掏出块金光灿灿的令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唐”字。 “啪啪啪啪啪啪!” 天空倏然下起一场金色的雨,无数枚金玄币落入人群,本来吵得正欢的双方,一时间连娘都忘了骂。 孟昌愣愣地弯下腰,捡起枚金玄币,左看右看,甚至还放在嘴里咬了咬,反复确认这是真的后,急匆匆将其收入囊中。 其他人的反应,差不多也是如此。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玄者,虽说不至于认不得金玄币,但也确实没见过这场面。 一金抵百银,一银抵百铜。 散修平日里累死累活辛苦好久,才能赚到一枚金玄币,眼下骤然见到这么多,而且还能随便捡,他们如何能不惊? 至于怒炎门的人,即便再眼高于顶,面对这一地的金玄币,那也得乖乖低头捡。 两边也不骂娘了,也不瞪眼了,全都忙着捡起金玄币,至于唐鱼手里的唐字金令,虽无人去看,却已全都相信。 罔闻大陆上最著名的两家令牌,无疑是“大鹏令”和“唐字令”。 前者会给人带来正义,凡大鹏令出,必有奸邪授首。 而后者,则会给人带来财富。 唐字金令相当于唐家人的钱袋,可以将任意数量的玄币储存进去,且上不封顶,如需花销,心念一动,便可取出相应的钱财。 因唐家地位崇高,担心有人以假令牌败坏唐家声誉,唐家特意定下一条规矩,唐字金令不出则矣,出则必撒币,撒币者不可捡。 “原来两位是唐家的贵客。” 捡了一兜子金玄币的黄颉,此刻再无先前的倨傲之色。 他堆着笑,教身旁弟子让开道路,旋即说道:“失礼失礼,两位请便。” 孟昌同样领着众散修躲到旁侧,同时十分热情地说道:“此去玄苍路远,二位可需要向导?我一天五十…” “我四十!” 身旁一人打断他的话。 “我二十!” “我不要钱,管饭就行!” “都别拟麻卷了…两位看我如何,我饭都不要…” 徐子仙与唐鱼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迈步离开。 可即便二人已走出好远,散修们争论的声音依旧不时传来,价格也更是已经炒到一天倒搭五十。 唐鱼摇头失笑,“这群散修,也真是怪有趣的。” 徐子仙耸耸肩,倒是没觉得哪里有趣。 唐鱼是唐家的大小姐,她不懂,但徐子仙两世为人,他懂。 散修,或者罔闻大陆大部分玄者,其实都是一样的。 没有天赋,没有背景,更没有运气。 他们的人生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一辈子撑死不过会玄境。 可他们哪里会甘心? 他们是玄者,如同千军万马独木桥,在万万人中脱颖而出的玄者。 他们强于罔闻大陆九成的普通老百姓,他们不会甘于平庸,他们想继续向上爬。 没有出色的天赋,没有过人的背景,没有好运气,他们想往上爬,就只能拼尽全力,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 唐鱼就是他们的机会,他们拼命表演,露尽丑态,只为搏一个出路。 可笑,可悲,又可怜。 当然,徐子仙并不会真的觉得他们可怜。 毕竟比他们更可怜的人,有更多。 他们能成为玄者,就已经强于大陆上九成的普通人,而路,都是自己选的。 既然是自己想往上爬,那就不要觉得辛苦。 徐子仙摇摇头,默默前行。 唐鱼见他没接话,便又换了个话题。 “那怒炎门人如此嚣张,我还以为方才徐公子你会拔剑的。” 她笑道:“自打离开鸟垣城,徐公子性子似乎都好了许多。” 在唐鱼看来,徐子仙并不是个性情温和的。 他,从来都是快意恩仇,说干就干。 见到不平之事,他拔剑,遇见不爽的人,他也拔剑。 下能收拾欺负平民的城卫,上能暴打踏天境界的强者。 这才是唐鱼眼中的徐子仙。 而今日,面对那个拿鼻孔看人的怒炎门弟子,徐子仙竟愣是能好声好气地说话,这不免让她觉得诧异。 “毕竟也没有太过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子仙略带无奈地叹息一声。 “你看过话本子没有,就是那种主角一路战天战地的故事。” “看过一点,但我更喜欢看《霸道王爷爱上我》、《冷面杀神的甜心小娇妻》、《倾世女帝》还有…” “好了好了可以了…” 徐子仙揉了揉眉心,缓声道:“既然你看过,那就一定明白,只要主角惹到某个宗门的弟子,就一定会牵扯出一系列麻烦。” “打个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出来争场子。击败内门,真传出来要面子。” “真传找天骄,天骄找长老,长老找掌门…总之就是一直套娃下去。” 徐子仙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不知为何又同孟昌等人骂起来的黄颉。 “你信不信,不管那个黄颉在怒炎门是何等地位,哪怕就是个扫地看大门的…” 他一脸认真地说道:“只要我方才动他,那么折腾到最后,连怒炎门闭死关的老祖,都能不顾颜面地出来找场子。” “噗…” 听得徐子仙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唐鱼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按你这么说,那可能还不止…” 她眼珠转了转,随即笑道:“天风五大宗,向来同气连枝,说不定最后会惹得五大宗主连袂出场。” 当然,这也只是她说笑而已。 唐鱼笑着摇摇头。 天风五大宗建立至今,还未曾有人能逼得五宗之主联手对敌。 只因打了一个看大门的,最后连五大宗主都齐齐登场,世上怎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章 各自的选择 “孟昌!你再不滚,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你客气过?” “我哔你娘!” “嘿!你个哔哔玩意儿!” 在徐子仙和唐鱼离开后,短暂和平相处的怒炎门人和散修,一言不合,再度展开骂战。 可毕竟双方先前已经骂过一场,且经过唐鱼的事,哥几个又已是有了一起捡过币的交情,火药味并不是很浓。 还上几句嘴后,黄颉觉得有些无趣,便喝止住自己这边的人。散修们见状,十分讲骂德,也都停住嘴。 “老孟啊,坐下聊聊。” 黄颉虽是怒炎门人,但也只是分舵弟子,向来不讲究什么礼仪排场,就那么大咧咧的往地下一坐,继而伸手招呼对面的孟昌。 玄兽山脉附近就那么一个玄苍城,五大宗的分宗在那里,孟昌这些散修也在那里。 这么些年下来,即便没有交情,怎么也都混了个脸熟,能叫出彼此姓名。 “听哥一句劝,玄兽山脉的事,就别硬掺和了,秘境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见孟昌在他对面坐下,黄颉语重心长地劝道:“上面来的那太子爷,背景硬得很,连分宗的宗主都得对人家好声好气,更别说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了,全都得乖乖听人家话。” “人家对这个秘境势在必得,态度强硬得很,你们成天过去骚扰,把他烦得不行。现在还只是驱赶,真惹得人家烦了,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混饭吃的玄者,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拼死拼活,我们也不愿意,成熟点懂点事,不伤及大家颜面,乖乖退一步,让太子爷把秘境找到开了,玄兽山脉不也还在那里,这一点改变不了的。” “老黄啊…” 孟昌也知道黄颉是好意相劝,但还是说道:“我们如今还留在玄兽山脉,早就不是为那劳什子的秘境了。” “哥几个都是散修,无拘无束,我行我素,自由自在的散修。” “虽然没背景没天赋,但大伙儿也不至于连个宗门都混不上。之所以会成为散修,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想受人拘束,不愿仰人鼻息,不喜欢让人骑在脑袋上指手画脚?” “混成散修的,都是倔脾气,不服气的事就是不服气。” “怎的,今儿个你们仗着怒炎门弟子的身份,就能霸住玄兽山脉,而哥几个是散修,所以就得退让,那等明儿你们霸占哥几个的房子,霸占哥几个的媳妇,那哥几个是不是也得因为你们是怒炎门人,我们是散修,忍着一脑门儿绿退让?” “你丑了吧唧的,打光棍二十来年,哪来的媳妇?” “这跟有没有媳妇没关系。” 孟昌抬手拍了拍黄颉的肩膀,叹息道:“你也不必再劝,留下的人,那都是无牵无挂,不怕死的,真要有你说的那时候,哥几个受着便是。”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道理谁都懂,你怎么就不懂呢?” 黄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当散修这么些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忍过来了,现在这么点小事,你犯什么轴?” “别争一时之气。主宗那些太子爷,向来不把散修当人,说杀你们就真敢杀你们。再听哥最后一句劝,别为一个注定抢不着的秘境把命搭上,不值当。” “不争馒头争口气,想当人,就得先把自己当人。” 孟昌缓缓站起身,面色平静,语气更平静。 “就是因为忍了那么些年,退了那么些年,宗门弟子才会越来越不把散修当人。” “既已**,退无可退,便不忍不退,同他争上一争。” “争的不是秘境,更不是一时之气,争的是进山的权利,散修的权利。” 他腰板挺得笔直,双眼有神,目光如灼。 “哥几个,只是不愿再退,只是想争上一句‘凭什么?’而已。” “哥几个就是死,也要用满是鲜血的嘴,为所有散修、小宗门的人,向五大宗问上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他们天赋高,凭他们背景强,凭他们是五大宗! 黄颉很想这么回答孟昌,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心中五味杂陈,最终默默站起身。 “今日我就当没看见你们,好自为之。” 黄颉招呼起同样沉默的其他弟子,想领着人返回谷口营地,但才刚走出几步,便看到对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卢彬?” 看见卢彬,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出讥讽之色。 兴许是被孟昌的话所激,原本就不怎么待见卢彬的黄颉,当下看他是愈发不顺眼。 “你怎的来了,往常这时候,你不应该正趴在纳兰桀脚边,乖乖等他给你喂骨头吗?” 瞥见卢频那红肿的脸颊,黄颉眼中嘲弄之色更甚。 “我道是如何,原来是惹了主人生气,被撵出来自己溜自己了啊,那需不需要我们帮忙给你牵回去啊?” 卢彬死死地咬住牙,身体因屈辱而微微颤抖。 不过他到底没有吭声,低着头默默穿过怒炎门弟子,径直走到孟昌等散修面前。 “有事?” 孟昌皱着眉问了一句,对于卢彬这等,甘愿给主宗太子爷当狗的人,他同样不甚待见。 “对不…” 卢彬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对不住了!” 卢彬心下一横,取出玄兽袋,攥住上面的绳头,狠狠一拽。 “┗|`o′|┛嗷~~!!!”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一道庞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孟昌等人面前。 它外表似黑熊,身躯如同小山般巨大壮实,两只厚实的熊掌,可以轻易将人笼罩、捏碎。 乌黑坚硬的毛,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黑色粗针,将它通体覆盖,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它没有眼睛,熊脸上一片漆黑。但也同样因为没有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它,格外敏感暴躁且凶残。 恐怖的气息不断从其身上散发而出,那堪比会玄巅峰的气势,直压得众人瑟瑟发抖。 “是黑熊瞎子!” 孟昌感受到黑熊的气息后,悚然一惊,“有着会玄巅峰战力的玄阶玄兽!” 他瞪向面色惨白的卢彬,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卢彬,你什么意思?!” 卢彬放在两侧的手,攥紧又放松,放松再攥紧。 “黑宝,杀了他们…。” 他没有去理孟昌,而是向黑熊发出指令。 “一个不留!” …… “┗|`o′|┛嗷~~!!!” 听到后方传来的巨大吼叫声,徐子仙和唐鱼脚步同时一顿。 “是玄阶玄兽,黑熊瞎子。” 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的唐鱼,边看边道:“怒炎门放的,似是想对那些散修赶尽杀绝。”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面上浮起沉吟之色。 玄者之间,除非生死大仇,通常不会真的打生打死。 如今怒炎门不让人靠近也就罢了,还下杀手,看来这玄兽山脉里,确实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要回去吗?” 唐鱼侧头问道。 徐子仙目露沉思。 那些散修,最强者也不过人黄巅峰,对上堪比玄阶巅峰的黑熊瞎子,恐怕不需要多久,便会被杀个精光。 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掌灯人,当庇护苍生,但不代表是个人就要救。 尤其是损人利己,夺天地而强自身的玄者。 既然选择踏上玄道,成为玄者,就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不了。” 徐子仙神色平淡,仿若无事发生,“快些赶路吧,好早些到玄苍城。” 唐鱼点点头,并没有对徐子仙的冷漠表现出异议。 两人沉默着一路向前,而后方则不断传来散修们的惨呼声。 “哥几个快走!我给你们顶着!” “孟大哥!你走!”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那就要自己走完,无论等待在道路尽头的是什么。 徐子仙想。 “焯你们这些哔哔的,赶紧给老子滚!说了老子顶着!快滚!” “当初怒炎门的龟儿子都没能把我们逼走,他们放个熊瞎子出来,难道就能把人逼走了?我们不走!” “要走一起走!” 玄者并不值得怜悯,比他们惨的人有很多,每天横死的人同样也有很多。 徐子仙想。 “说好的一起当散修!一起争口气!一起做个人!一起去问五大宗一句‘凭什么’!如今问都还没问,哥几个哪能就把孟大哥你丢下,你说是吧,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帮龟儿子…小王小心!” 真的不能帮忙,不能惹大宗门的人,不然就要一路从门卫刷到宗门老祖,那样太累太麻烦了。 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贵大小姐,不宜横生枝节。 徐子仙想。 “什么嘛,我挡得还蛮及时的嘛!” “孟大哥!你在干什么啊孟大哥!” “我可是玄苍城散修头头孟昌!” “哥几个,趁着我还有力气,快走!向前走!” “只要一直向前走,道路就会不断向前延伸…” “所以说啊…不要停下来啊…” “孟大哥——” 徐子仙脚步微微一顿。 “唉。” 听到他的叹息声,唐鱼忍不住掩嘴轻笑。 她侧头一看,果不其然。 原本走在她身侧的徐子仙,已是不见了踪影。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一章 血与火间有谪仙 孟昌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胸口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流淌着殷红鲜血。 血液连同他的力气一起流失,他缓缓侧过头,朝满脸泪痕的王见阳等人笑骂一句。 “孟大哥的话也不听?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儿,还不快滚!” 王见阳等散修一咬牙,不仅没有后退,反而齐齐上前。 他们的境界都很低,玄境巅峰的黑熊,基本可以一爪一个,可就算如此,他们依旧牢牢挡在孟昌的身前,挡在黑熊面前。 他们的声音也不大,话也很短,但在黑熊巨大的咆哮声中,又是那么清晰。 “要活一起活,要死扎堆埋!” “嘁。” 看着前方那一个个坚定的背影,孟昌不屑地偏过头去,眼角却泛起泪光。 “真是一帮瘪犊子。” 而在众人的前方,黑熊的背后,卢彬正死死盯着这一场景。 想起自己在怒炎门的遭遇,想起自己受人冷眼的模样,想起自己给纳兰桀当狗的屈辱。 再看着众散修生死相依的感人场景,卢彬心里忽然一阵恍惚。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拜入怒炎门,也成为散修。 那么现在,自己的身边,是否也会有这样一群不离不弃的好兄弟? 自己,选错了吗? 这念头甫一升起,便被卢彬狠狠掐灭。 不可能! 自己没有错! 他的双眼中露出癫狂之色。 便是抵达会玄境,人生也不过百余年光景,如何能够? 只有不断向上爬,才能长生久视,才能看见更多更久的风景! 自己没错! “卢彬,你疯了吗?!” 见到卢彬召出黑熊瞎子,攻击孟昌等人,黄颉第一时间领着人返回。 他走上前,一把拽住卢彬的衣领,大声喝问:“纵兽害人,残杀同道,这罪名你担得起,我怒炎门却是担不起!还不速速召回玄兽?!” “什么纵兽害人,黄师兄,你可不要乱说。” 卢彬一改以往的唯唯诺诺,他抓住黄颉的手,一根一根地将手指从自己衣领间掰开。 “明明是桀哥的兽宠黑宝饿了,我带它出来觅食,结果正巧碰到几个迷路的散修。” “黑宝饿的发狂,我又实力低微,制止不住它,这才使得几位同道命丧熊口。” 他冲黄颉轻轻笑了笑,笑容间隐约带着疯狂之意。 “诸位可莫要乱说哦,不然,教桀哥知道,惹得他发火可就不好了。” 本来激愤不已的怒炎门弟子,听到这话,全都沉默下去。 他们此刻也终于明白过来,如果不是纳兰桀的授意,仅仅人黄境的卢彬,又怎可能使唤玄阶的黑熊瞎子? 不能阻止卢彬,也不能事后告发到宗门,因为这样做,都等同在与纳兰桀为敌。 他们惹不起纳兰桀,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昌等人,被黑熊活活撕咬至死。 知晓这一点的黄颉,死死瞪着面带浅笑的卢彬,额角的青筋因愤怒高高凸起。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不忍地闭上双眼,缓缓低下头去。 “┗|`o′|┛嗷~~!!!” 如小山般巨大的黑熊瞎子,再次发出骇人的咆哮声。 面对几个弱小的人黄玄者阻拦,它愤怒地扬起比人还高的熊掌,狠狠朝前拍去。 锋利的巨爪,刮起劲风,轻而易举撕破众人的身躯。 血肉横飞,惨叫迭起。 义气并不能掩盖实力的落差,人数也不能抵消境界的差距。 只一爪,所有挡在孟昌身前的散修,全被打得口喷鲜血,倒飞而出。 黑熊并没有朝被他打飞的众人追去,不知为何,它对孟昌极为感兴趣。 或许是他第一个反抗的缘故,又或许因为他是散修的领头人。 它挪动身躯,朝孟昌飞扑而去,那利爪闪动的寒光,深深映照在孟昌的眼中。 他脸上的露出绝望,卢彬的眼中浮现快意,黄颉的心里升起悲哀。 而就在此时,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中,俱是多出一抹明红。 那是天底下最明艳的火,此世间最炽热的光。 黑衣墨剑的男子,沐浴漫天星火,蓦然出现在巨熊的面前。 面对黑熊砸来的巨掌,他晃动手腕,挥起墨剑,再添一抹光亮。 明红炽焰,凝成一线,扫过黑熊的巨爪,扫过黑熊的脖颈间,随后于半空铺开,化作点点星火,缓缓坠落。 虽只半剑,未现绝景,却同样可称之为惊艳。 “噗通噗通!” 巨大的熊掌与头颅,从黑熊的身躯掉落,断口处平滑如面,堪称切割的艺术。 大股大股浓稠的猩红,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又如大雨滂沱,随着周遭星火一同下落。 天地之间,宛若倏然下起场血与火的红雨。 徐子仙不知何时撑起了伞。 他一手执剑,一手撑伞,静静立于雨中,俊朗的面孔,平淡的星眸,周遭俱是刺眼的红,却不曾沾染他半点。 如此唯美如画的场景,让远方正在拿望远镜观看的唐鱼俏脸通红,同样也让近处的孟昌大脸通红。 不同的是,唐鱼是芳心乱跳激动的红,孟昌则是被浇的红。 瞧着眼前撑伞静立,颇有谪仙人之姿,不曾沾上半点血与火的徐子仙,熊血淋头,还被火星子落在头顶,烧没半个脑袋头发的孟昌,满怀感激与激动地吐出一个字。 “哔——” 红雨停歇。 徐子仙将剑与伞收起,捏碎块贮有甘霖降的玄玉牌,为孟昌等散修疗伤,继而看向对面的卢彬。 卢彬本以为事已办成,正自高兴,不成想突然杀出个徐子仙,不仅救下孟昌等人,连纳兰桀给他的黑宝都被宰了。 刹那间,他是又气又急,又怒又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指连连点着坏他好事的黑衣男子,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你你…” 卢彬声音里带着异样地颤抖,说话也语无伦次,“竟敢…竟敢…竟敢杀桀哥的黑宝,你…你…” 他本想放两句狠话,但又忌惮于对方的实力,最后只得咬了咬牙。 “你可敢留下名字?” 徐子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远方正在等待自己的少女。 “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第一隐世宗门,混殿护法,徐子仙。”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二章 原来是… 玄兽山脉,怒炎门营地。 自打顾小洞带着听风剑宗的人离去,纳兰桀始终阴沉着脸,面色极为难看。 本以为是个简单事,他才领人过来,结果风餐露宿大半月,没日没夜地进山寻找,至今仍是毫无所获。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秘境没找到,周围的苍蝇也没驱赶完,顾小洞倒是先带人走了。 听风剑宗的离去,不仅会让他们陷入人手不足的境地,还会让周围的苍蝇变得更加放肆。 一想到会有更多散修被吸引过来,如同苍蝇般在他身边嗡嗡转个不停,纳兰桀就不禁心头火起。 若是拖得太久,生出变数,以至于最后落得个无功而返,那让他这个操持此事的怒炎门内门大弟子、纳兰家小少爷,脸往哪里搁? 不过还好,有卢彬带着黑宝去处理散修,只要能杀光剩下的散修,听风剑宗离去的消息,便还能压住一段时间。 他已教人回分舵将所有弟子都带来,整个分舵的人一同寻找,他就不信找不到这个秘境。 “桀哥!桀哥!” 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却不是总喜欢献殷勤的杨纬,而是先前离去的卢彬。 他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声音带着颤抖,“死了!死了!” “死了不是应该?你当黑宝像你一样废物,连几个散修都杀不死?” 纳兰桀看着卢彬那激动的样子,眼中露出浓厚的不屑。 小地方的穷酸玄者,到底是没见识。 如果不是还需要人背锅,他哪里会愿意带这种乡巴佬回主宗。 “桀哥…” 卢彬没有动作,只哆嗦着嘴唇,直到纳兰桀不耐的目光扫过来,才勉强开口。 “死的不是散修…” 他心虚地低下头,颤声道:“是黑宝。” “嘭!” 一只大脚,猛然踢在卢彬的脸上,踹得他两眼发黑双耳长鸣,身体后仰摔倒在地。 他强忍着痛苦和屈辱,刚想起身,迎面又是一脚踢来。 “黑宝死了?你说黑宝死了?!” 纳兰桀瞪起双眼,一脚接一脚,重重踹在卢彬身上。 “让你带着会玄巅峰的黑宝,去杀一群人黄散修,你回来告诉我黑宝死了?” 他抬脚踩在卢彬肿胀的脸颊上,重重碾了几下,声音阴狠毒辣,“谁干的?” “是…” “桀哥!” 慌慌张张的杨纬,从外面闯到两人面前。 他先是看了一眼正被人踩在脚底的卢彬,眼中露出些许异色,随即又看向纳兰桀,语带惊惶。 “桀哥,有人闯山!” …… 唐鱼未入玄道,在不依靠外物的情况下,就是一普普通通十六岁小姑娘。 徐子仙为照顾她娇弱的身体,再加上也不着急,便慢慢同她在山间行走。 二人一路前行,花上好些时间,这才来到谷口。但还没等进去,就被把守此地的怒炎门弟子拦下。 唐鱼本想故技重施,再亮唐字金令,教人让开道路。可才刚取出金令,便被身边人制止住。 徐子仙虽不缺钱财,却也不愿见到唐鱼整天撒币。 这大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金玄币这么用,未免太奢侈了些。 左右先前已经同怒炎门起过冲突,虱子多不咬债多不愁,再起一回也无妨,还能省点钱。 于是乎,徐子仙取出焰悦向地上一砸,炽焰外放,威势尽显,以近乎威胁的姿态,教怒炎门让路。 怒炎门众弟子虽畏于徐子仙所展露的强横气息,但因着纳兰桀的缘故,也不敢直接退开,当下只能硬撑着挡在谷口。 双方对峙许久,见怒炎门既不说话,也不打架,又不让路,徐子仙抡起墨剑,抗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领着唐鱼朝谷口走去。 随着二人越来越近,把守在谷口的怒炎门弟子也越来越紧张。 而就在他们将要承受不住压力,让开道路之时,后方忽然响起一道嚣张的声音。 “哪里来的小瘪三,站下!” 红衣如火的纳兰桀带着满面怒色,从怒炎门弟子后方走出。 他歪着脑袋,双目怒瞪如铜铃,鼻孔朝天,气焰嚣张。 “你很能打吗?” 纳兰桀望向威势惊人的徐子仙,嗤笑道:“会打有个屁用啊!” “当玄者,要有势力,要有背景。” 他不屑地扫过面前两人,“你们哪家出来的啊?” “中饶域,唐家。” 唐鱼淡淡扬起手中的唐字金令,天空随即下起一场金色的雨。 “光芒之国,混殿。” 徐子仙气息一提,周身爆发出耀眼清光,与焰悦燃起的明红交相辉映。 “呵,原来是…唐家和混殿的贵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脸上的桀骜与狂纵瞬息消失不见,纳兰桀如同变脸一般,迅速堆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在罔闻大陆这种残酷的地界,世家大族子弟,但凡能活到长大的,就没有傻子。 别看纳兰桀举止霸道,狂傲难近,但那种姿态向来只会在不如他的人面前展现。 换句话说,也就是欺下媚上。 唐家的大名,他自是如雷贯耳。 别看纳兰家在七珠域呼风唤雨,放在大陆上连个屁都不算,更别说比得上独善于五国之间,自占一域的首富唐家。 至于近来声名大噪的混殿,纳兰桀同样有所耳闻。 鸟垣城大战传得沸沸扬扬,混殿的名头更是越来越响。 尽管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宗门是真是假还心有怀疑,但既然能跟唐家的人在一起,假的那也是真的。 纳兰桀朝两人拱了拱手,面带笑容让开道路。 “两位,请。” 徐子仙与唐鱼微微颔首,径自步入谷中,纳兰桀微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纳兰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该死!” 他狠狠地骂上一声。 虽然不曾过问,但唐家与混殿的人,不在鸟垣城陪着他们的大小姐和护法,反而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为玄兽山脉中的秘境而来。 纳兰桀确实不敢招惹唐家,但也不能自己辛苦大半月,白白为他人作嫁衣。 他阴沉着脸,思索片刻,取出玄兽袋打开,一道黑影登时从中蹿出,没入山谷。 黄阶玄兽淘宝鼠,对气息极为敏感,且隐蔽性极佳,既可寻人,也能淘宝。 纳兰桀凝望山谷,双眼微眯。 那混殿的人实力不差,若是教人跟踪,难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因此只能出动淘宝鼠。 这二人,如果真的只是想去玄苍城还好,但若是进去寻找秘境,且还教他们找到… 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他们不识趣,那纳兰桀也不介意自己硬气一回。 “桀哥…” 纳兰桀正想着事情,卢彬那略带虚弱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滚!” 他毫不客气地抬脚将人踢翻。 “黑宝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有脸凑过来?” 纳兰桀面带厌恶,朝卢彬的脸上吐了口浓痰,继而当着众人的面,抬脚踩在上面碾来碾去。 疼痛,恶心,屈辱。 这些情绪,在卢彬的心中不停翻滚。 但为那一丝能向上爬的机会,他统统忍下。 为站得更高,站得更久,他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做! “桀哥…” 待纳兰桀发泄完,卢彬“噗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 “黑宝之死,小弟难辞其咎,桀哥便是将小弟打死,小弟也毫无怨言,但…” 他用力将头磕在地上,对纳兰桀摆出一个绝对服从的姿势。 “有件事,小弟就是死,也必须告诉桀哥!” 唐家太远,怒炎门太近。 能给卢彬机会的只有怒炎门,只有纳兰桀。 他闭上双眼。 “杀死黑宝的,正是方才的两人!”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三章 让我再你看一眼 进山后的旅途十分太平,所见皆是草木丛林,飞鸟小兽,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之景,教人不自觉心情大好。 虽名为玄兽山脉,但这一路上,两人连只主动攻击的玄兽都不曾见到。 对此,徐子仙十分欣慰,唐鱼却是有些不开心。毕竟在她的想法中,英雄救美的机会,最好是有多少来多少,即便她会是被救的那一个。 就这样,他们在山间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是好几日过去。 这一日,两人行走至傍晚,正欲寻找地方歇息时,碰巧发现一处天然水池。 池水清澈见底,异常干净,其内没有任何杂物,无论是活鱼死虾,还是落叶草屑,统统不见。 而在水池四周,环绕起三十六颗粗壮大树,大树彼此间的距离相差无几,颇为奇特。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不对劲,但任凭徐子仙如何探查,甚至直接把鹅将军丢进水池,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任何一个风餐露宿好几天的少女,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天然水池,在唐鱼的强烈要求下,未曾发现什么危险的两人,便在这里歇下。 夜渐渐深了,鸟兽各自回巢歇息,山间逐渐安静下来。 “嗡嗡!” 在一片万籁俱寂中,焰悦所发出剑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黑夜下,水池边亮着明艳的光亮,那是地阶玄兵燃烧的火光。 剑身燃起烈火的焰悦,被徐子仙插在地上,充当着临时火堆,它不断颤抖,发出鸣叫,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兴许是觉得它吵闹,本在水中满是惬意游来游去的鹅将军,忽然摇曳至池边,张口便喷出一大股水,浇在焰悦通红的剑身上。 “滋啦!” 地阶玄兵的火,自然非比寻常,不可能被普通的水直接浇灭,但这并不妨碍焰悦觉着屈辱。 堂堂怒焰宗至宝,一代地阶玄兵,怎么能被头大白鹅欺负? 于是,它… 嗡得更大声了。 它越嗡鹅将军越喷,鹅将军越喷它越嗡,剑鸣与喷水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最终交织成一段诡异乐章。 水池另一侧,唐鱼俏脸微红,缓缓撩起裙摆,露出洁白如玉的光滑小腿和小巧玲珑的精致裸足。 她坐在池边,将双脚没入水中,轻轻摇晃,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水波。 贵为唐家大小姐的她,像这样在野外洗脚,而且还是当着一个成年男子的面洗脚,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在山间一连行走好几天,尽管所穿的衣裙有自动清洁身体的功能,但唐鱼依旧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别扭。 骤然见到如此干净的水池,向来无澡不欢的她,心里不断叫嚣,想脱个精光跳进去沐浴一番。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唐鱼便是再不矜持,再对徐子仙有好感,也不可能去给他表演个美人出浴。 更何况… “唉…” 唐鱼以手抚膺坐长叹。 白嫩的玉足在水中来回晃动,不时激起一片水花。 天边的繁星,在清澈的水面缀上点点微光,沐浴在星光下的少女倒影,破碎又复原,平复又荡漾。 鹅将军与焰悦不再置气,周遭安静下来,只余悦耳的虫鸣。 和煦的夜风吹过,撩动起少女的青丝,她将其别至耳后,又双手托腮,杏眸静静凝望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男子。 在这安静而又惬意的夜,暧昧的氛围,粉红色的气息,逐渐将少女包围。 她瞧着他那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俊脸,俏脸红上几分,声音也多出一丝娇俏。 “徐公子。” 唐鱼面带浅笑,姣好的玉颜,浮起一抹粉红。 “你可要也过来洗一洗?” “不了。” 徐子仙那平静的声音,将一切粉红瞬间掐灭。 “我怕熏着你。” “…………” 少女的笑容,倏然僵在脸上。 四周依然安静,但气氛却已经完全不一样。 唐鱼翻了个白眼,将脚从水中抽出,想要站起身,结果脚下一滑,身体一晃。 “噗通!” 唐家大小姐就这样,以一个不慎优美的姿势,跌入水池。 水池的水并不是很深,但奈何她生得娇小,又不善水性,在水里不断挣扎扑腾,离岸边是越来越远。 “救…咕噜噜…” 玄幻世界第一家族的千金小姐,却会发生溺水这种事,这着实让徐子仙有些难绷。他哭笑不得地上前,一把将人从水里捞出。 因着被水浸透,唐鱼浑身湿淋淋的,本就不是很厚的衣裙,紧紧贴在她的娇躯,近乎透明布料下,白里透粉的娇嫩雪肤若隐若现。 晶莹的水珠,顺着她那雪白脖颈蜿蜒向下,沿着她那白皙玉腿缓缓流淌,滑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 雨水朦胧,隐隐有两只丹顶鹤栖息于其间,因着大雨滂沱不安地抬起了头。 好涩哦。 徐子仙将唐鱼放下,默默退开,不着痕迹地偏移视线,又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挪回。 再看一眼。 好涩哦。 他再次将视线移开。 造价无比昂贵的鹅黄留仙裙,功能颇多,其中当然也包括自动烘干,不过几个呼吸间,唐鱼那原本湿透的衣裙,便已干爽如初。 不过衣裙虽是恢复原样,少女却依旧面红似血。 她那圆润的俏脸,此刻红扑扑的,犹如一颗熟透的红苹果,可爱到让人情不自禁想张嘴咬一上口。 徐子仙自是不可能做出如此禽兽之事,于是他禽兽不如地玩起水来。 为缓解尴尬与暧昧,他默默捡起一块石头,朝水池打起水漂,水面荡起的一个个水环,是他逝去的青春,远去的纯真。 “打水漂真好玩。” 徐子仙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感慨道。 飞出的石头耗尽力道,最后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男人的快乐往往很简单,本来只是为缓和气氛才去打水漂的徐子仙,竟忽然有些上瘾,俯身再次捡起一块石头。 正想发射手中的二号选手,他忽然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 会玄境中品,不说是千里眼,眼力也远超常人。 纵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周遭一草一木。 然而此刻,他却看不见自己方才丢出的石头。 先前水底没有异物是一回事,丢进去异物后还是没有又是另一回事。 徐子仙微微眯起双眼,靠近水池边,将头缓缓朝水面靠近,想要看看这水下到底装得是什么逼。 然而就在此时,寂静的夜空下,忽然响起异响。 “吱嘎——” 仿佛封闭千年的古老石门被人缓缓开启,沉闷的声响,不断敲打在徐子仙与唐鱼的耳膜之上。 平静的水面开始震荡,随后又逐渐下降。鹅将军一脸懵逼,拍打着翅膀飞在半空,嘎嘎嘎叫个不停。 待池水流尽,原本空无一物的池底也被漆黑的空洞取而代之,那不断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石阶,也随之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秘境入口?” 徐子仙神色微妙地挠了挠头。 怒炎门找上快一个月都没找到的秘境,自己打个水漂就给打出来了? 这就是鸿运?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相较于心情复杂的徐子仙,唐鱼则隐隐有些兴奋。 贵为唐家千金,且又未入玄道,她自然没有过什么探索秘境的经历。 此时见到秘境入口近在眼前,想起曾听过的谁谁在某某秘境捡到什么宝贝的各种传闻,她自是激动莫名。 “我们下去吧?” 唐鱼杏目中洋溢着微光,冲徐子仙发出邀请。 “没必要吧…” 徐子仙有些犹豫。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闯传统秘境。 里面的东西他用不上,唐鱼也不缺,下去作甚? 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唐鱼说出一句无法令他拒绝的话。 她说:“来都来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四章 秘境机关 能让天风五大宗之一的怒炎门如此重视,且不惜强行霸占山脉,硬找上半个月,这秘境里必定有什么好东西。 但无论什么事,收益越大风险也就越大。秘境越好,危险也就越多。 恐惧来源于未知,偌大的坑洞里,除去石阶,便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连会玄境的眼力都不起作用,他们根本不知道下方等待着的会是什么。 尽管已经决定要下去,但小心点总是没错,于是徐子仙一把揪起鹅将军,扔进洞中。 “嘎嘎嘎?” 儒雅随和的鹅叫声,从下方不断传来。 徐子仙操纵起鹅将军,在一片漆黑中,不断向下而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抵达平地,四周的光线也明亮起来。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除去墙壁挂有几盏微亮的长明灯外,室内空无一物。 石室的一侧是通往水池的入口,另一侧则是一扇紧闭的石门。 徐子仙使唤鹅将军在里面转悠半天,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也没能打开石门,料想里面是有什么约定俗成的解密玩法,便将大白鹅召回留在地面,自己领着唐鱼往下走去。 石阶很长,眼前很黑,连徐子仙都目不能视物,更遑论唐鱼这个不通玄道的普通少女。 视线被剥夺,脚下又是不知尽头的漫长台阶,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生怕一脚踩空摔下去,便用小手轻轻拽住徐子仙的袖子,一点一点往前蹭。 依照她这样的速度,不知要走上多久才能抵达石室,而在这样的漆黑里长时间逗留,无疑是一种折磨。 徐子仙不是个耐性差的,却也不想平白忍受这样的折磨,当下朝仍然在满脸紧张小步前蹭的少女道一声得罪,随即将其打横抱起。 他一只手穿过唐鱼的腿弯,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就这样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抱着她香软娇小的身躯一跃而下,最终平稳落进石室。 视线骤然恢复,唐鱼微红的俏脸,以及略带羞涩与兴奋的杏眸,第一时间映入徐子仙的眼帘。 他轻轻将人放下,两人在暧昧的沉默中,在石室内打起转,试图寻找出此地暗藏的玄机。 “轰隆…” 也不知是谁触碰到什么,石室忽然开始震颤,无数灰土自顶壁洋洋洒洒地落下,激起的尘沙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徐子仙在异动发生的第一时间,便扯起唐鱼退回石阶,直到石室平静下来,才又领人返回。 经过方才的震动,石室内已然生出变化。 对面的大门依然紧闭如初,但颜色却已较先前不同。 青白红蓝黑,五种颜色,排布于其上,中间还大大的亮起一个“五”字。 而徐子仙二人的脚下,同样也出现五色石板,并且出现一个发光的“五”。 什么意思? 徐子仙暗暗皱眉。 这五种颜色,似乎对应着五系玄气。 那“五”字又是什么意思?“五”字不行? 还没等徐子仙想出个所以然来,石室内便又生出变化。 石门上那块青色的石板缓缓亮起,大该几息后,又慢慢熄灭。 接着,一道青色的风玄气,从石门射出,朝两人打来。 这道风玄气威力并不是很强,顶多只有人黄境的水准,并不像是什么机关的攻击手段,徐子仙仅仅随手一挥,便将之打散。 然而,就在徐子仙将击溃风玄气后,他脚下的数字突然从“五”变成“四”,而石门上的数字则没有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唐鱼一边低头看着脚下的“四”,一边说道:“这两个数字大概是我们剩余的…嗯,剩余次数,或者说生命次数,生命值。” “如果我们的数字先归零,就会挑战失败,无法打开石门,反之则石门开启。” 她用手托住下巴,手指不断摩挲,脸上满是思索。 “既然你打散石门射出的玄气后,我们的数字仍然减少,那说明闯入者自身的攻击手段是无效的,即便你攻击石门,石门的数字也不会变化。” “石门上的石板会亮起一种颜色,然后在光熄灭后发出相应的玄气。” “脚下的石板并没有亮,它应该是让我们用来对付石门的机关,稍后等石门再亮起时,你不妨踩在上面试试。” 徐子仙略带惊讶地看向唐鱼。 少女眼里荡漾着微光,唇角微翘,俏脸上满是自信。 聪慧,机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些气质,此刻在唐鱼身上彰显无遗,同她平日满眼粉桃花的模样全然不符。 这么点时间,就能分析出如此多的东西,倒也真不愧是唐家大小姐。 石门再次亮起青光,徐子仙依照唐鱼的意思,用脚踩在青色的石板上。 果然,当他的脚触碰到石板的那一刻,石板立即发出光来。 同样青色的光,同样青色的风玄气,从石门和石板中射出,最后撞击在一起,各自消散。 于此同时,石门上的数字变成“四”,地面的数字则降为“三”。 徐子仙见状,暗暗皱眉。 这样看来,就必须选择和石门颜色不同的石板,否则自己这边的数字会先归零。 “这个机关,似乎是秘境主人在考校闯入者,各系玄气之间的相克关系…” 不通玄道的唐鱼,忽然皱起眉,问向徐子仙,“各系玄气有克制这一说吗?” 徐子仙摇了摇头。 就如同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这世上也不会有两名实力完全相同的玄者,威力全然一样的不同系玄技。 强克弱,才是玄者之间永恒的克制关系。 石门又一次亮起光来,这次亮的却是蓝光,代表水玄气。 提到水,与之相反的自然是火,徐子仙迈步上前,踩住脚下红色的石板。 水玄气与火玄气对撞在一起,火玄气随即溃灭,水玄气则继续向前,最终撞在周遭的石壁上,消失不见。 “徐公子,看来火能被水扑灭呢。” 唐鱼瞧了瞧脚下变为“二”的数字,笑吟吟对着徐子仙说起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识。 徐子仙没有理会她的打趣,在脑子里思索着所谓的属性克制。 火被克制,水同样排除,去掉两个错误答案后,只剩下风雷土。 风吹在水上…能吹皱一汪春水,应该不是。 雷劈在水里…电鱼是要蹲大狱的。 那看来… 徐子仙默默踩在黑色的石板上。 两道玄气再次升起,其结果也如他所想的那样,土玄气击溃水玄气。 看着石门上的数字变成“三”,徐子仙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此刻的他,只有一种绞尽脑汁,用穷举法才堪堪做出小孩子常识题的屈辱感。 而有了水的举例,后面也就好过许多。 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雷,雷克风,风克土。 石门上的数字缓缓归零,其上的五色石板也褪去颜色。 唐鱼蹙起秀眉,似有不解。 “土克水,风克土什么的,我都能勉强理解,可火克雷是怎么回事?哪里都挨不上,凡火岂能却天雷?” 徐子仙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或许,就是想讲究个首尾相顾。” 他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总不能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齐心协力,天意难挡吧? 别说,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徐子仙并没有纠结很久,而对面的石门很快又生出变化。 它再次亮起数字,只不过这一次是“三”,且上面不再有对应五系玄气的石板。 而徐子仙二人的脚下,依旧是“五”字,以及五色石板。 等待许久,石门都没有任何动静,显然这次是需要徐子仙他们主动做些什么。 而面对这没头没尾的变化,徐子仙与唐鱼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五章 掌灯人的觉悟 “这是什么意思?” 徐子仙皱着眉,看向对面光秃秃仅亮有“三”字的石门。 “让我们踩玄气块打它?五次机会打它三条命就算过关?” “大概如此。” 唐鱼思索片刻,也没想出其他的可能来,当下便道:“那姑且试试吧。” 徐子仙点头,上前一步,踩住红色的石块。 石块很快亮起,但也只是亮起,并没有其他反应。 二人等上许久,也不见有玄气从石块中升起,不由得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 徐子仙朝侧方迈出一步,“难不成…” 话说一半,有一道玄光亮起。 二人同时低下头,随即发现,徐子仙方才随意踩住的蓝色石板,与最初踩的红色石板,竟然同时亮起。 两道玄气自石板中升至半空,继而朝彼此飞去,最终撞击在一起,变成水蒸气,消散在空中。 石门上的数字依旧是“三”,而二人脚下的数字则变成了“四”。 这不对。 看到结果,徐子仙面色微凝。 水玄气和火玄气,汇聚到一起,怎么会如此合理地变成水蒸气呢? 难道不是应该变成魔乐水荷,然后一下子把石门炸穿? 这秘境真玩不起,竟然强行在玄幻世界讲物理。 “看来确实如你所想。” 唐鱼的声音,在正自愤愤不平的徐子仙耳边响起。 “我们有五次机会使用石板攻击石门,且有效攻击至少有三次。” “这次的攻击,需要同时踩住两块石板,也就是用两种玄气一起攻击石门,但踩住石板后,两道玄气会先进行汇合,因此不能选用彼此相克的组合。” “但我觉得,这第二道考验不会这么简单,应该不会只需要选择出两种不相克的玄气,攻击石门三次就可以。” 唐鱼盯着脚下的五色石板,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 “所谓万物相生相克,既然前一次考的是玄气相克,那么这次,定然考的就是玄气相生。” 她迈出脚,踩在代表火玄气的红色石板上。 “风助火势,你去风。” 徐子仙下意识地踩住石板,脚下当即亮起青光。 风火玄气各自升起,继而汇聚到一处。 这一次,两道玄气并没有因为碰撞而彼此消散,反而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泛着青色,速度飞快的巨大火球。 火球狠狠撞在石门之上,顷刻间炸起无数火花,虽未曾将其直接炸开,却也让它上面的数字从“三”降至“二”。 攻击有效,唐鱼的猜测也得到证实。 徐子仙见状,微微挑眉,再一次踩住青色,唐鱼也心领神会地踩向前方石板。 然而这一次,那代表火玄气的红色却没有亮起。 “看来已经选过的组合,并不能重复使用。” 唐鱼看了看已然亮起的风,又看了看象征水雷土的三色石板,问道:“剩下三种,选哪个?” 闻言,徐子仙的脑子里再次浮现起各种常识。 风吹水已经考虑过,顶多有个喷水,算不上什么相生。 风雷…这俩东西合起来念倒是挺顺口… 风土也有可能,毕竟风吹土,相当于扬沙子,这等损招,杀伤力惊人且效果拔群,想来应是能符合相生的标准… 不对,风克土,怕是直接被吹散了。 “雷。” 唐鱼点头,踩住白色石板,风雷玄气随之飞出,融合在一起,裹起风雷之势,重重撞上石门,数字也随即变为“一”。 随后,徐子仙又选择水雷组合,再次有效攻击到石门。 石门上的数字归零消失,二人脚下的石板与数字也逐渐褪色。 第二道考验已然结束,石室又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等待许久,室内再无什么变化发生,只以为秘境主人没活儿了的徐子仙,径自走向石门。 石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 徐子仙朝石门伸出手,想看看在经过先前的考验后,这石门是否有什么改变。 指尖才刚触摸到冰冷的石壁,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来了。” 那声音近在咫尺,听得徐子仙悚然一惊,整个人猛地退后一段距离。 “怎么了?” 唐鱼微微歪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似是不理解他的举动。 “你没…” “不用问了,她不是玄者,听不见的。” 那声音,再一次于徐子仙耳边响起,“放心,我并没有恶意。” “我是这秘境的主人,又或者说是他留下的一道意念,一丝残魂。” “我于万年前在此地辟此秘境,留下诸多宝物,只为惠及有缘人。” 这声音很年轻,而且很熟悉,徐子仙总有一种在哪里听过的感觉,但偏偏又能确信自己并未接触过如此音色的人 玄者的记忆不会出错,也因此,这彼此矛盾的感觉,让徐子仙颇为抓狂,他直接向那声音问道:“你是谁?” “什么你是谁?” 唐鱼面现愕然,眼中疑惑之色更甚。 那道声音也没有理会徐子仙,继续说道:“虽然算不得什么极品天材地宝,却也弥足珍贵,更重要的是,其中还有分玄后的诸多感悟…” 徐子仙又问了两次,那声音依旧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事情。 显然,他并没有自主意识,十有八九只是某人以特殊手段,将提前说好的话语贮存保留在此地而已。 想想也该是如此,照这声音所说,此秘境辟于万年前,时间过去那么久,便是踏天境强者,只怕也连灰都被磨没了,哪里还能剩下什么残魂。 难道先前只是巧合?瞎猫碰上死耗子? 怀揣这种疑惑,徐子仙继续听着那声音说话。 “想要我留下的宝物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就在你的面前!我把所有的宝物都放在那里了!” “若想打开石门,就必须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你们最后的考验!” “请听题!” 那声音先是顿了顿,随后用满是伤感的口吻,轻声问道:“假如,你是掌灯人…” “?!!” 徐子仙猛然睁大双眼,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一时间细思恐极。 他不认为这个假如,就真的是假如。 从最开始的那句“她不是玄者”,到现在的“掌灯人”,无疑都是在说自己。 这说明什么? 说明开辟此秘境的人,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带着不通玄道的唐家大小姐,进入这个偶然到不能再偶然发现的秘境。 无论这人究竟是不是万年前的人,都已足够恐怖? 他是谁?是敌是友?为何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能穿越时空的“主角”?能预知未来,所以提前布局的主角? 徐子仙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心念与储物戒中的焰悦紧紧联系在一起。 接下来,只要情况稍有不对,他会立即出剑,先起见天,再现绝景,想办法干**一炮。 那声音依旧在继续。 “假如你是必须拯救世界的掌灯人…” 声音的主人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悲伤,似是经历过很不好的事。 “而现在,你要做出一个选择。” “一边,是你最爱的人,而另一边,是世间苍生万万人,那么,当你必须要做出选择时,你是选择…” 徐子仙忽然沉默下去。 掌灯人,确实要时刻做出选择,且只能做出一种选择。 杀一救万。 徐子仙早已有所觉悟,但却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或者说逃避去想,这个“一”,有一天会是自己身边的人。 而此时,这个神秘声音,却把这个问题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窒息感,快要将他淹没,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攥紧,血液顺着指间缝隙滴落在地。 良久,徐子仙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选…” “你是选择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还是有趣的灵魂?这二者之间,你更看重哪个?” 那声音突然画风一转,语气也变得抑扬顿挫,格外欢快。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六章 谜语人 “?” 原本已是被黑深残和苦大仇深填充满满的徐子仙,这一刻险些没绷住。 不是,啥啊? 前面铺垫那么多,然后你问我这个? 捏麻麻嗲,这两个选项,跟掌灯人有个锤子关系?! 没好气的徐子仙,当下直接回道:“我全都要。” “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贪婪是不对的。” “?” 徐子仙气极反笑。 若非先前不管怎么问,对方都没有回应,只顾说自己的事,他绝对会觉得这声音有自己的意识。 不过,无论是有意识也好,还是说能提前猜到或是知道他的反应也好,这都显然是件很恐怖的事。 哪怕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恶意。 徐子仙并不知道他这么问,目的是什么,可就算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甚至很可能有什么大阴谋,却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老老实实回答起问题。 毕竟来都来了,勇敢向前冲也已经闯到最后一关,奖品近在眼前,总不能现在掉头回去。 “我想,正常来讲,但凡是个男人,应该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 徐子仙面露沉吟之色,“不过既然是掌灯人,就不会这么肤浅,而我,也同样不是如此肤浅之人。” “外在很重要,内在却更重要,好看的皮囊总是千篇一律,而有趣的灵魂却万里挑一。” “乍见之欢,终究不及久处不厌。只有最契合自己的灵魂,才能真正长久相伴,至死不渝。所以…” 徐子仙抬起头。 他双目灿若星辰,语气坚定不移,缓缓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选择,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 “……” 尽管唐鱼并不能听见另一道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徐子仙给她整不会了。 “很好!” 相较于少女的无语,那神秘声音则满是欣慰。 “你很诚实,诚实的人,就该获得奖励。” 始终紧闭的石门,在徐子仙面前轰然打开。 “恭喜通过全部考验,它们,是你的了。” “…?” 少女的面色复杂难言,眼神意味深长,她看看开启的石门,又看看徐子仙。 虽然唐鱼不曾开口,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仿佛都在言语,都在问。 你一句“我喜欢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这门就开了?? 感受到唐鱼的视线,徐子仙十分淡定地朝她点点头,将神秘声音的话重复一遍。 “诚实的人,就该获得奖励。” 自从在她面前说出“我渴望奶子”以后,他就颇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再未顾及过自身形象。 徐子仙在门外朝里面望了望,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就如同刚踏上石阶一般,并不能知道石门后有什么,是宝物还是陷阱。 “我先自己进去看看?” “不必。” 唐鱼摇头拒绝。 对于她的选择,徐子仙并不意外,毕竟比起保命手段,他还真未必能强过唐鱼。 怎么说她也是唐家大小姐,以唐家的底蕴,只要不是像在鸟垣城时那样,孤身直面踏天强者,通常情况下自保还是可以的。 徐子仙不再坚持,只是教唐鱼牵住他的袖子,继而抬脚迈过石门。 甫一进门,视野顿时发生变化。 不似先前石室内的微亮,也不同于站在门外向里看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门后昏暗模糊,仅仅能勉强看清周围轮廓。 这应该是一间屋子,一间适合人居住的屋子。 有窗有床,有桌有椅,桌上摆着盏熄灭的灯,椅上坐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 “好久不见。” 他说。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看见人影的刹那,徐子仙心头猛然一震,下意识就想扯起唐鱼退出去。 然而,他一抬手,却摸只了个空。 那个原本应该正拽着他袖子的少女,竟不知何时消失在他的身边。 徐子仙惊悚莫名,掏出焰悦,于剑锋燃起明红之火。 可那原本明艳至极的火焰,此刻居然未散发出任何光亮,房间内,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必紧张。” 对面的人影似是朝如临大敌的徐子仙笑了笑,缓声道:“这个房间,以及房间里的我,皆不过镜花水月,是来自万年前的虚幻泡影。” “你的朋友并未被我拉入幻想之中,她现在很安全,你大可放心。” 徐子仙微微皱眉,随即收起墨色大剑,从善如流地在人影对面坐下。 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他进入幻想的人,实力势必非同寻常,至少要远强过现在的他。 今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尽管担忧唐鱼的安慰,但连他都自顾不暇,便是再不放心,也只得放心。 此刻的徐子仙,同那人影仅隔着一张圆桌。 对面之人,似乎是个青年男子,身形算不得健壮,且隐隐有些熟悉,就如同他的声音。 但即便彼此距离如此之近,徐子仙也依旧看不清他的脸,更不知晓他的身份。 “你是谁?” 他看门见山,直接问道。 “真要有个称呼的话,你可以叫我戒指老头,又或者谜语人。” 人影轻轻笑着,声音里满是恶趣味。 “我是万年前某人留下的一抹意识,至于某人是谁,我不说。” “……” 这种说话方式以及欠揍的语气,徐子仙越听越觉得熟悉,但他偏偏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不可能认识万年之前的人,况且他还是穿越者,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世上真有轮回一说,那他也应该是在前世的那个地方轮回。 万年以前,想来他不是在当猴子到处摘桃子,就是在当野人拿棒子敲女野人。 难道是之前被他抢过桃子的公猴子,为报此仇努力修炼成齐天之圣,最终跨越时间长河以及世界壁垒,来到万年后穿越过来的他面前,向他报一桃之仇? 越想越觉合理,徐子仙顿时不满地看向对面的人影。 “就一个桃而已,你至于记恨这么久?” “我不是猴子。” 人影似是猜到徐子仙离谱的想法,开口笑道:“不必想太多,我并不认得你,至少在见到你之前,并不知晓你的身份。” “那你还见到我就来上一句‘好久不见’?” “因为那样说,会显得我高深莫测。” “……” “开个玩笑,莫要当真。” 人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确实来自万年之前,并且在当时见过的你,也知晓万年后,你会来到这里。” “于是我遵循未来,辟此秘境,留下一抹意识,等待与万年后的你一会。”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让徐子仙暗暗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你在万年前,见到万年后的我…” 他面色微沉。 “你可以窥见未来?你是‘主角’?” “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主角’是什么,就如同我并不能知道,万年以后的玄气大陆具体会发生什么。” 玄气大陆。 这个细节,让徐子仙暂时相信,对方确实来自万年前。 他曾听支妤讲过,在玄气未分的万年前,这片大陆曾经名为玄气大陆。 直到第一代掌灯人罔闻横空出世,持英雄剑荡平世间,分玄镇兽,踏天阶飞升成神,大陆才换了新名字。 “至于窥见未来,那并不是什么难事,光我认识的人里,就有两人可以做到。” 人影轻笑一声。 “毕竟,未来是可以创造的,不是吗?” 徐子仙显然不想跟谜语人讨论谜语,那样会有一种被人当成傻子的感觉。 他只喜欢把别人当傻子,并不喜欢自己当傻子,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七章 秘境之宝 “目的…真要说有什么目的,那大概只能说是…” 人影发出轻快而又欠揍的笑声。 “为了好玩吧。” “开辟秘境,在里面留点东西给万年后的后辈,并且在他面前当一把谜语人,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有趣的事。” 他看向恨得牙痒痒的徐子仙,笑道:“相信我,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好了,谜语时间结束,出去清点你的收获吧。” 人影朝与徐子仙颔首示意,算是道别。 “我们,下次见。” 徐子仙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眼前场景已是一变。 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窗床桌椅,熄灭的油灯与模糊的人影,皆是消失不见。 昏暗的视野中,只有三个整齐摆放的大箱子,以及面泛焦急的少女。 “徐子仙?徐子仙?” 她紧张的呼唤,一声一声响在徐子仙的耳畔。 在唐鱼的眼里,自打通过秘境的第二道考验后,徐子仙便变得不对劲起来。 先是莫名其妙的反复横跳,接着又自言自语,念叨诸如“掌灯人”、“你是谁”、“灵魂”之类莫名奇妙的话,最后更是高声呐喊出自己的择偶类型。 而在石门开启以后,他变得更怪,甫一进入房间,就开始发呆,一直呆到现在,任凭她怎么喊都没反应。 唐鱼此刻不免有些惊慌。 虽说这秘境看上去没甚恶意,但谁又知道这里面藏没藏着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教徐子仙一时不察中招。 看他模样,呆呆傻傻,倒颇像是话本里被人夺舍的表现。 在罔闻大陆,夺舍虽是无稽之谈,但让人变成傻子的方法却是数不胜数。 徐子仙若是真的变成傻子该怎么办? 也不知自家老爹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傻子女婿。 刹那之间,唐鱼的脑中可谓转过万千想法。 正当她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去说服唐律的时候,许久未动的徐子仙,忽然有了声响。 “我没事。” 自幻境脱离后,徐子仙略带烦躁地揉揉眉心,被气到浑身上下直痒痒。 “你方才怎么了?” 见他恢复过来,唐鱼眼中顿时露出欢喜之色,“一直在发呆,怎么喊也不答应,可是撞见什么东西了?” “没怎么。” 徐子仙恨恨地道:“就是碰见个有大病的人。” “?” 唐鱼面露不解。 徐子仙并没有细说,用三言两语遮掩过去。 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事,委实不太好说。 毕竟他总不能同她讲,有一个来自万年前的谜语人,为找些乐子,特意留下一道意识,在万年以后跟当谜语人他讲上一堆谜语。 要真这么说,他自己反倒成有大病的谜语人了。 谜语人的事,无疑就是一团谜,甚至可以说莫名其妙,毫无头绪可言。 而且越想越气,越想越头疼,想不明白更头疼。 “还是让我们把目光转向这次的收获吧。” 徐子仙放弃去想谜语人,径自走上前,准备开宝箱。 搓搓手,打开左手边第一个箱子,耀眼的金光瞬间自箱内冲出,照在二人的脸上。 “哇,金色…” “同样的梗,玩两次已是足够,反复玩会腻的。” 说着,徐子仙低头朝箱内看去。 入眼处,金花花一片,全是金玄币。 “……” 二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皆是陷入沉默。 这一大箱子金玄币,价值不可谓不高,放在外面,足足能换取一大箱子金玄币。 但贵重归贵重,问题是… 为什么会在秘境里面爆出金币啊?! 自己的运气就这么差? 说好的鸿运呢? 徐子仙不信邪地又打开第二只箱子,抬眼一瞧,里面放着三本册子。 他伸手取出,看见封皮上写的字,再次怔住。 第一本还好,名为《驭剑诀》。 虽然在玄幻世界里,出现这么一本,名字颇有武侠仙侠风的功法,似乎不是很合理。 但考虑到罔闻大陆上的种种不合理,这点不合理,也就没那么不合理。 不过另外两本,那就已经无法用不合理来形容了,简直堪称离谱。 “《元素论》?《高等玄技学》?” 唐鱼满是诧异地看着徐子仙手里的册子。 “这两本功法的名字倒是奇特。” 徐子仙嘴角抽个不停,默默将册子放下,又看向最后一个箱子。 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打开。 有前面两个例子在,他怕再由他打开宝箱,会开出更离谱的东西。 到时候就是蹦出个宝箱怪,都不是没有可能。 “你来吧。” 徐子仙朝唐鱼示意。 少女走上前,伸出小手用力打开盖子。 果然,这次箱子里的东西,倒是一下子正常许多。 里面放满名字正常的功法玄技,玄器玄宝,以及用万年瓶密封的丹药。 虽然东西的品级都不高,最高只有玄阶的水平,却也算是价值不菲。 “一人一箱,玄币平分?” “全归你,我又不缺这些。” 唐鱼十分大方地说道。 她来这秘境,本来就只是想过把探险的瘾,并不图里面的东西。 功法玄技,玄器玄宝,她家里能论斤称。 至于金玄币,光她此刻带在身上的,都要比眼前这一大箱子多出好几倍,自然更不会稀罕。 徐子仙闻言,也不意外,默默将三个箱子收入储物戒里。 实际上,他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 金玄币他不缺,功法玄技学不会,玄宝丹药用不上。 这么一想,这次下秘境唯一能称得上收获的,竟然是那三本名字古怪的册子。 将宝物扫荡干净后,两人自然再没有留在秘境里的必要,当下退出石门,来到返回地面的石阶前。 唐鱼十分主动地拽了拽徐子仙的袖子,那稍稍扬起微红的俏脸上,带着些羞涩与期待。 她虽不曾明说,但徐子仙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如来时一般,将少女横抱而起,跃上石阶,飞似的朝上方而去。 不多时,出口便已是近在眼前,甚至已经能隐约看见缀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听见鹅将军接连不断的叫声。 徐子仙忽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 正红着脸靠在他怀里的唐鱼,见其停下动作,下意识出声问道。 两人此时的姿势,亲密而暧昧,他抱住她的肩头,她搂在他的脖颈,呼吸贴的极近,甚至能清楚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相比于满脑子桃花的少女,徐子仙倒是没太多的想法。 他微微皱眉,沉声道:“外面有人,人很多,我们被包围了。” 听到这话,唐鱼脸也不红了,心跳也不急促了。 “怒炎门的人?” “不是红衣服,但应该是。” 徐子仙通过鹅将军的小圆眼睛,看见不少见过的面孔。 “有百余人左右,境界都在归地之下,但会玄不少,有一半以上。” “呵,看来怒炎门这是把整个玄苍城分舵都搬来了。” 唐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怒意。 “且出去看看,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怒炎门,有胆子碰唐家的人。” 她傲气满满,徐子仙却是目露迟疑。 百余名玄者的围攻,他虽不惧,却未必能有闲暇能顾及唐鱼。 同境无敌是一回事,在几十同境玄者的合击之下,让不通玄道的同伴无敌,就又是另一回事。 他若孤身一人,大可出去拼个高低,比个长短。可有唐鱼在身边,这长短还真就不太好比。 “放心。” 明白徐子仙在顾虑什么,唐鱼的内心泛起一丝异样,痒痒的,又暖暖的。 她压住心下诸多不合时宜的小情绪,轻声道:“走吧。” “在鸟垣城,你教我见识到天人之姿,而这次,轮到我让你见识一下…” 唐鱼抬起手,将如瀑青丝束作两个马尾辫,扎头顶两侧。 她的杏眸亮起微光,似有星辰荡漾其中。 “唐家千金的风采。”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八章 伏击 “嘎嘎嘎!” 寂静的山林中,尖锐而恼人的大鹅叫声不断响起。 看着那只不断在他们面前,将大白屁股扭来扭去,并且还叫个不停的大白鹅,怒炎门众弟子皆是有些烦躁。 若非担心被下面的人发现,他们只怕早就支上铁锅炖大鹅了。 “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有只大白鹅啊?” 杨纬藏在林间,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对身边的卢彬说道。 “瞅它那大肥屁股,身上肉一定很多,等把事办完,我偷摸把它顺走,晚上咱哥俩好好吃一顿。” 见好友不应声,他在心里叹息一声,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彬彬啊,放轻松点,纳兰桀那孙子又没跟来。” 杨纬与卢彬两个人,向来是形影不离,一起长大,一起当玄者,一起拜入怒炎门,如今又一起给纳兰桀当狗,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对于发小的执念,杨纬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本人胸无大志,一辈子能成个会玄境就已经十分知足,对入主宗更没有什么想法。 之所以去给纳兰桀当狗,杨纬还真就没几分是为自己,主要就是为着帮衬卢彬。 为帮好友入主宗,他可谓煞费苦心。 卢彬嘴笨,人也不甚机灵,又哪能哄明白纳兰桀那样的大少爷? 多亏有他在,靠着一手不要脸的本事,以及一张甜嘴和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帮卢彬舔出来个入主宗的机会。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卢彬会那样倒霉,因为意外办砸件本该轻而易举的差事,惹了纳兰桀生气,不仅连挨几顿胖揍,原本已是板上钉钉的入主宗一事,也就此没了下文。 杨纬躲在树下,晃了晃同样隐藏在阴影的卢彬,见其脸上满是愁云惨淡,他不由得宽慰道:“放心,事情说不定仍有转机。” “没准这次把事办成,纳兰桀那孙子气一消,就把你给带回去了。” “实在不行,哥哥我豁出去老脸,狠狠舔个他几回,再给你舔出个机会来,一回生两回熟,能舔得出第一次,也就能舔得出第二次。” “若真不济事,大不了留在玄苍城呗。你若去不得主宗,哥哥我也就没必要去了,只要咱哥俩在一起,去哪不是混?” 杨纬哈哈大笑,说着豪言壮语,试图安慰着好友。 “留在玄苍城,咱哥俩就是玄苍双雄,跑到鸟垣城,那也能当鸟垣二杰!” 无论他怎么说,卢彬依旧是一声不吭,连深深藏在树下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杨纬见状,便又换了个话题。 “纳兰桀那孙子倒是贼,自己不敢得罪唐家和那什么混殿,便把咱们全使唤过来,打扮成散修搞伏击。” “他奶奶的,若非他是主宗内门弟子,纳兰家的小少爷,哪个会愿意给他当刀子。” “一个会玄下品说的话,竟然连咱们会玄巅峰的舵主,都不得不听,要么说势大压人呢…” 正说间,杨纬眼角余光中,那个被怒炎门悄悄包围的巨大黑洞,发出异响。 他赶忙闭上嘴,抬眼望去。 只见一袭黑衣的男子,怀抱身穿鹅黄长裙的双马尾少女,从洞中跃出,又安稳落地。 他们男俊女俏,悦目之际,正是先前曾强闯山谷,自称唐家子弟与混殿中人的那对男女。 怒炎门眼见目标出现,皆是屏住呼吸,只待信号出现,便一同出手突袭,制住二人。 只不过,事前约定的信号还未出现,徐子仙的声音,却是先在他们耳边响起。 “怒炎门的诸位,都出来聊聊吧。” 徐子仙自秘境出来后,先轻轻将唐鱼放下,又取出焰悦握于手中。 虽说当着百来号怒炎门弟子的面,拿出人家的镇宗之宝,可能多少有点过分,但人家既然都过来埋伏了,他还用在乎这个? 自从在肖火火手里得到焰悦后,徐子仙就已做好将怒炎门从门卫到老祖,按顺序刷一遍的心理准备。 如若不然,他先前在救那些散修的时候,便也不会出焰悦。以他的实力,靠着半式绝景,拿把铁剑一样能剁熊掌。 随着徐子仙的声音落下,怒炎门众弟子,见被人发现,便也不再隐藏,纷纷从树林中走出。 他们足有一百余人,且其中半数皆是会玄境,这阵仗,当真不可谓不小。 “你可别瞎说奥,我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散修!” 杨纬藏在人群中,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然不知为何会暴露,但怒炎门的人总也不能直接承认。 毕竟他们只图财,不害命,而像伤人夺宝这种事,散修干得,怒炎门却是干不得,便是掩耳盗铃,至少颜面上也好看些。 至于为什么不害命,杀唐家人这种事,再给他们一万个胆子,那也是不敢做的。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死无对证更是一句蠢话。以唐家的手段,就算他们这一百来人各自分散,逃到天涯海角,那也能一个一个全都给人抓回来。 抢个东西还行,为讨好纳兰桀把唐家得罪死,没必要。 “实话告诉你们,这秘境,兄弟几个找大半月了,结果却被你二人捷足先登。” 素来口舌好脸皮厚的杨纬,主动承担起喊话的活儿。 “你们这么做,未免太不地道。识相的,就乖乖把储物戒全都交出来,这样还能少吃点苦头。” 徐子仙没有理会杨纬,目光在怒炎门的人里扫过一圈,最终落在他们之中境界最高的人身上。 “你便是怒炎门玄苍城分舵的舵主?” “是又如…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姓段名曜的舵主,轻咳两声,看向杨纬,后者心领神会,接下话茬。 “小子,不管你想说什么,兄弟们这百来口子,也不能白白忙上大半月,快把东西交出来!” “连混殿和唐家的人都敢抢…” 徐子仙将焰悦重重朝地上一砸,剑身当即燃起火光。 “是你们这分舵,不想在玄苍城开了,还是说你们怒炎门,不愿当天风五大宗了?” “这位小哥,话可不是乱说的。” 杨纬笑嘻嘻地道:“我们说是散修,那就是散修,跟怒炎门没半点关系。即便你们真的硬赖上怒炎门,那又如何?” 不承认身份,只是不想过于丢脸而已,并不是怕徐子仙二人发现。 在他们看来,这两人一个会玄境,一个未入玄道,只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 唐家再强势,再霸道,也不可能只为给两个小人物出头,而去硬碰天风五大宗之一的怒炎门,那样太犯不上。 至于所谓的混殿,存不存在都是两说,怕锤子。 徐子仙与唐鱼听完杨纬的话,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啼笑皆非。 唐鱼自然不是杨纬口中的小人物。 相反,她是货真价实的唐家大小姐。 若今日真的被抢,怕是唐鱼一句话,怒炎门的玄苍城分舵就将从此除名。 甚至,只要她说出并证明自己是唐家大小姐,眼前这些人,不仅再不敢有所动作,甚至还会赔礼道歉,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主动让她抢。 但偏偏,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那样做,虽然能解决眼前的小麻烦,但却势必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如果说动别的唐家人,风险高于利益,那么动她这个唐律独女,可能获得的利益,则要远远高出风险。 唐家大小姐孤身在外的消息,只要流传出去,那么哪怕明知道动她会被整片大陆联合围剿,很有可能最后只落得个死,也会有大把大把的人,选择铤而走险,富贵险中求。 因此,为避免大的麻烦,唐鱼也只能闭口不言自己的身份,默默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小麻烦。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五十九章 枪火千金 “早听闻天风五大宗行事素来霸道,未想到不仅霸道,还无耻。” 徐子仙轻轻一笑。 “先前强行占住山脉,不让人进出,如今秘境先被别人找到,又要强抢。抢也就罢了,还偏藏头露尾,又当又立。” “这秘境,可不是你们怒炎门开的,无主之物,自然先到先得,花费大半月找不到,那只怪你们没本事。” 他提起剑柄,那环绕剑身燃起的炽热火焰,立时再烈三分。 扬起已然通红的大剑,指向人头密密麻麻的怒炎门百人,他歪头大笑,睥睨尽显。 “想要秘境里的宝贝?自己过来拿!” “敬酒不吃吃罚酒!” 舵主段曜见徐子仙如此狂傲,不屑地冷哼一声。 他先前已从门下弟子口中,知悉眼前二人的身份,更知道这青年男子,自称是那流传甚广的鸟垣城大战中,曾出现过踏天强者之一,所谓的光芒之国最强战士,混殿护法,徐子仙。 段曜也算是玄道里的老人,修炼几十年,从未听过光芒之国,更不知道有什么隐世第一宗门。 哗众取宠之人,招摇撞骗之徒。 这是他对徐子仙的唯一印象。 “别人可能怕你这个劳什子的最强战士,混殿护法,本舵…本散修却是不怕!” 段曜踏前一步,周身燃起明红烈焰,会玄境巅峰的气势,此刻尽显无遗。 “本散修今日倒要看看,就凭你二人,如何挡得住我门下…麾下百余众!” “谁说只有两人?!” 一声暴喝,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十余名玄者,自漆黑的密林中走出。 他们没有统一服饰,衣着各异,像是散修,且境界低微,其中最高者,也不过人黄境巅峰。 可以说,在场的绝大多数怒炎门弟子,实力都要比他们高。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是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怒炎门的包围,来到徐子仙与唐鱼的身边。 看到他们,不仅怒炎门的人愣了,连徐子仙二人也怔住。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曾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孟昌等散修。 “今日不管是谁再被怒炎门欺负,我孟昌都定要帮帮场子!” 孟昌顶着他那半脑袋的秀发,冲徐子仙一咧嘴。 “徐护法,前些日子你救下我等性命,如今轮到我们报恩了。” 徐子仙看了看孟昌身边这十来个人黄散修,又望了望周围那几十号怒炎门会玄境弟子。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感叹。 孟昌这人行,能处。 有事他是真上啊。 不同于徐子仙的感慨万千,再见到孟昌以后,段曜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甚。 “狂妄!就凭你们这些爬虫一样的散修,也敢与我怒炎门为敌?!” 遇上散修,他身为五大宗门人的傲劲儿,一下子从心底涌出,装都不装了。 段曜一扬手,呼喝道:“众弟子!随本舵主一起出手!” 说罢,全身上下被明红火玄气包裹的他,一跃而起,只取徐子仙。 “便先让本舵主,领教一下混殿护法的本事!” 怒炎门众弟子见舵主带头冲锋,也是纷纷跟上。 原本幽暗的山谷中,霎时间亮起百余道玄光。 “哥几个,保护徐护法!” 孟昌等散修各自取出武器,主动挡在徐子仙身前,显然他们的报恩,并不只是嘴上说说。 徐子仙自是不能老老实实任由他们保护,他挥动焰悦,带起一道炽红火光,迎向冲来的段曜。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彼此中的最强者,更是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上演一场王对王的好戏。 然而,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在这场大战中,最先取得头彩的,并非混殿护法徐子仙,也非怒炎门舵主段曜,更不是那些弟子和散修。 “哒哒哒哒哒哒…” 被所有人都下意识忽略的十六岁双马尾美貌少女,手里不止何时多出一挺足有半人高的六管大火铳。 她一手拎起大火铳,一手摁住启动机关,随着六根铳管疯狂旋转,铳口顿时冒起白色光焰。 瞬息之间,千余道小石块大小的雷霆,越过徐子仙,撞在段曜的身上。 尽管每道雷霆的威力并不强,只相当于人黄玄者的一击,可若是千余人黄境同时攻击,且还都打在同一人身上,便是会玄巅峰,也承受不起。 段曜几乎第一时间,便被打得千疮百孔,浑身焦黑,整个人倒飞而出,比来时还快,徐子仙追都追不上的那种快。 当然,徐子仙也并没有想去追击。 他停在原地,愣愣看向忽然飞起的怒炎门舵主,看向那被如同光柱一般,密集打在他身上的万千雷霆。 最终,他又看向身后,看向那个不知从哪掏出来把加特林,此时射得正欢的唐家大小姐。 “…?” 心情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徐子仙,忽然升起个想法。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他根本没穿越。 这一切,其实只是他的一场梦。 不然,他真的很难解释眼前这个场景。 在玄气为尊的罔闻大陆,不通玄道的唐家大小姐,手拎六管加特林,瞬息三千六百转,追着怒炎门舵主打。 可,就算这是梦,是否也多少沾些离谱呢? 这,真的**合理吗??? 正在大发神威的唐鱼,自然不知道徐子仙心中所想。 作为军器世家的枪火千金,她在这一刻,焕发出旁人终生难以企及的耀眼光彩。 将手里的六管火铳朝周围扫射一圈,打退不少怒炎门弟子后,略有疲倦的唐鱼,将发红的大火铳丢到地上,又从取出两支手掌大小的黑白短铳。 见到徐子仙以及前来帮忙的众散修,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朝徐子仙俏皮地眨眨眼,继而掏出一支支军器丢向散修。 可进行连续发射的长柄玄火铳、只能进行单发射击,威力堪比玄境巅峰全力一击,精准度极高的长铳、可手持单发玄火炮… 落魄穷酸的散修们,不可能见过军器,更不可能了解唐家军器的强大之处。 故而,拿到军器的他们,在一脸懵逼中朝怒炎门弟子摁动机关,又在其强大的威力中,变得更加一脸懵逼。 “俺滴个亲娘嘞…” 随手一炮,便将人群中的黄颉炸翻。 眼见昔日无可匹敌的对手,如此轻易被自己击败,在火光中不断呜嗷喊叫,孟昌不由得呆呆望向自己手里的长筒玄火炮。 “龟龟,这玩意儿可比玄气好使多了。” 他咧开嘴,扛起玄火炮,瞄向四散奔逃的怒炎门弟子。 “天风五宗的大人们,时代变了!” …… 就这样,在唐鱼无比充沛的军器支持下,本该无比艰难,甚至惨烈的一战,最终以近乎闹剧的形式收场。 除去开打前喊几句狠话,开打时摆出个姿势,开打后再也没动过手的徐子仙,眼睁睁看着百余名怒炎门弟子,气势汹汹的来,抱头痛哭的走,原本气焰滔天的舵主段曜,会玄境巅峰玄者,更是落得个被人抬回去的下场。 不过军器的威力虽然大,但玄者的身体同样结实,虽然场面打得热闹,但打这么半天根本没死人,最严重的也就是像段曜那样,这也让被打击到的徐子仙,心里多少生出些安慰。 显然军器的威力对玄者有限,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以后若是真遇上个能力与军器相关的“主角”,想来他也能有一战之力,不至于坐以待毙。 不过想想,这些终究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毕竟… 徐子仙转过头,看向正按规矩把军器一个个收回的唐鱼。 不是每个人,都是能随便掏出个“六根清净弹,瞬息三千六百转”的唐家大小姐。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章 光之战士大战面具战士 经过炮火的洗礼后,已然残破不堪的密林里,两道身影正匍匐于其中,正是杨纬与卢彬。 怒炎门弟子此时都已撤走,他们两人却不知为何悄悄留在这里。 “阿纬,我们这是要作甚?” 卢彬满脸不解,开口问向身旁同样趴在地上的杨纬。 先前,在见识到唐家人的可怕之处后,卢彬便第一时间打起退堂鼓。 他对向上爬充满执念不假,但前提是得活着。 要是连人都被打成筛子,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当时心生退意的他,立即开始后撤。 然而才刚后退两步,就教杨纬拉住,随即又被其拽进小树林中,藏匿起来。 而这一藏,就藏到现在,哪怕其他怒炎门弟子已经尽数离去,他二人依旧藏在这里。 卢彬并不明白好友为何有如此举动,他发出疑问。 “就凭你我二人,连那些散修都对付不过,更别提还有军器贩子和混殿护法,留下来,岂不是找死?” “彬彬啊…” 杨纬侧头看向他,所发非所问地道:“你觉得纳兰桀那孙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狂妄自大,桀骜不驯,欺下媚上,睚眦必报。 卢彬在心中给出答案。 他依旧不明白,留在这里,和纳兰桀有什么关系? “平日里,但凡有人稍稍招惹他半点,他都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如今有人杀掉他的兽宠,抢占他的秘境,夺走他的宝贝,你觉得他会甘心?” “他不会。” “他一定会报复回去,千百倍报复回去。” “所以,他一定会来。” 杨纬的眼中泛起睿智的光。 “这无疑是个讨好纳兰桀的好机会,只要我们留下来,找机会帮上一二,势必能讨得他欢心。” 听到这里,卢彬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感动,愧疚,酸涩… 种种情绪,交织在他的心头。 这种时候,好友竟还能如此为自己着想,甚至不惜以身涉险。 他的心里,破天荒涌出放弃的念头。 向上爬,哪里能比自己的好兄弟更重要? 卢彬抿了抿嘴,在心中挣扎半晌,终是开口。 “阿纬,我…” “彬彬,你放心,哥哥我说帮你入主宗,就一定能教你入主宗!” 杨纬抬起大手往他肩上一拍,咧嘴大笑。 “等你我兄弟二人称霸怒炎门,当上怒炎两霸…来了!” 伴随声低呼,一道在黑夜中格外显眼的红色身影,赫然出现在他二人的视野里。 …… 在罔闻大陆,各国素来严禁军器流通。 况且,若是真的如此随便,就把威力极大的军器,送给这些还不算熟悉的散修们,事后谁又能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风波。 一旦惹出麻烦,唐家必然要同天风国扯上许久的皮。 也因此,即便唐鱼向来大方,也不得不挨个从散修手中收回军器。 孟昌恋恋不舍地摸着自己手里的玄火炮,有心跟唐鱼打个商量,让她把东西再借他爽上几天。 正想开口,眼角余光里蓦地多出一道人影。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发现多出位不该来的客人。 红衣胜火的纳兰桀,扬着满脸的桀骜不驯,正大步大步朝他们走来。 因为玄兽山脉的事,孟昌先前没少挨纳兰桀的揍,心里对这位行为举止霸道没边的公子哥,早已积攒下不小的怨气。 如今见到人,自己手里还抱着玄火炮,有哪里能客气? “呦,这不是纳兰家的公子哥吗?” 孟昌将手里的玄火炮对准纳兰桀,笑得不怀好意。 “今日怎的自己出来遛弯,身边的狗腿子都没带?” 纳兰桀身为纳兰家的小少爷,见识颇广,自是知晓军器的威力。 但他却并没有露出忌惮之色,依旧是满脸的狂傲。 他不去理会孟昌,将目光直直投向人群中的徐子仙与唐鱼。 “本少愿意敬二位三分,不想二位却丝毫不给本少面子。” 纳兰桀扬起下巴,神情语气,皆是十分冰冷。 “先杀我兽宠,后抢我秘境,这笔账,本少需好好同你们算一算。” 听到这话,徐子仙还未有所反应,孟昌却是先乐了。 “狗腿子都没有,你还敢在这里叫?挨炮吧你!” 说罢,他摁动机关,浓郁的火球登时从炮筒射出。 孟昌人黄巅峰的境界,遇见会玄下品的纳兰桀,本就不如何畏惧,再加上手里还有堪比会玄巅峰的玄火炮,又哪能不抓住机会出口恶气?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先前无往不利的玄火炮,此刻对上纳兰桀,竟是全然无用。 在火球喷出的瞬间,纳兰桀忽然消失在原地,继而如鬼魅般,直接出现在孟昌身前。 他手掌扬起,明红色的玄光于其间闪耀,远强于会玄下品的气息瞬间爆发开来。 孟昌眼中的快意尚未完全褪去,那为环绕火焰的大手,已然当头拍下。 震惊与绝望,瞬间爬上他的心头。 他睁眼待死,心里最后的念头,竟然是自己这一炮打得真不爽。 “滋!” 耀眼的雷光忽然涌现。 一记快若闪电的奔雷手,从旁侧杀出,及时挡住纳兰桀这一掌。 “嘭!” 两掌相撞,玄光爆开,纳兰桀再次消失,而徐子仙,竟是被震退一步。 站住身形,徐子仙将目光投向回到先前位置的纳兰桀,心中略有惊讶。 要知道,即便是在不出杀招的情况下,他的实力,也能相当于会玄上品,乃至巅峰。 而如今,同会玄下品的纳兰桀硬拼一掌,最后处于下风的,竟然是他。 徐子仙目露思索。 看他那神出鬼没的本事,分明是缩地成寸,归地境的神通。 难不成纳兰桀之前故意隐藏实力? 不对,不可能。 以纳兰桀的年纪,若是能入归地境,无疑是天骄中的天骄,当怒炎门宗主亲传都绰绰有余,哪还需要在这里领人搜秘境。 “是玄宝。” 唐鱼来到徐子仙身侧。 “他身上有能强行提升境界的玄宝,而且品阶不低。” “啪啪啪!” 纳兰桀的底子被人拆穿,倒也不恼,反而还拍起手来。 “不愧是首富唐家,当真见多识广,一眼便能看出关键所在。” 他撩开外袍,露出里面的赤红金属腰带,脸上满是得意与狂傲。 “此乃我纳兰家的地阶玄宝,浴火腰带。” “穿上它,可让玄者暂时达到半步归地,且能使用归地境的缩地神通。” “除此之外,只要开启机关,还能生出可以抵挡地境攻击的甲胄,以及威力十足的战刀,可谓攻守兼备。” 话音一落,纳兰桀便伸出手,启动腰带上的机关。 “咔咔咔!” 无数充满金属质感的暗红甲片,自腰带伸展而出,并不断向上下蔓延至纳兰桀的全身。 不多时,他已身披全身甲,甚至连脸部,都被奇异面甲遮掩住。 那暗红甲胄,将他整个人全部包裹起来,每片甲都近乎完美与他身体贴合在一起,丝毫不臃肿,看上去格外轻便灵活。 他手握赤红战刀,周身燃起熊熊烈火,半步归地的气息,不断朝外散发,真叫一个气焰滔天,威势惊人。 “来,细数你对我犯下的罪行吧!” 通体烈火,满身红甲的纳兰桀,提起战刀,一步一步走向表情古怪的徐子仙。 沉闷的声音,自他面具下方不断响起。 “今日我便要看看,究竟是我这个纳兰家的面具战士强,还是你这个光芒之国的光之战士更胜一筹!” “……” 徐子仙默然 他原以为,在玄幻世界手持六根清净铳的唐家大小姐,已经是天下无敌。 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比她还要勇猛。 光之战士大战面具战士… 这事,实在让他很难绷得住。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一章 融合玄技 就在纳兰桀一按腰带,变身成面具战士的那一刻,徐子仙再度产生起思考。 自身的存在,究竟是否真实? 他所处的世界,是否只是仅以自我为中心而产生的梦境? 究竟是他在别人的梦中,还是别人在他的梦中? 是否这一切都只是虚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果没有人打扰,徐子仙想,他或许会就这么一直思考下去,直到思考出生命的本质与存在的真谛。 但很遗憾,粗俗的纳兰桀,并不会在意这等深刻的问题。 他只在乎光之战士与面具战士之间,谁更胜一筹。 “怒炎开天剑!” 纳兰桀身为怒炎门内门弟子,自然会怒炎三绝,当下以刀作剑,施展出这一强大玄技。 早在对方完成变身的时候,徐子仙就已经教唐鱼和众散修退到一旁,此刻面对怒炎开天剑,他默默取出玄玉牌。 平心而论,想要击败纳兰桀,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绝景和见天,随便出一剑就可以。 但毕竟这两剑副作用太大,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纳兰桀的甲胄能抵挡地境攻击,以寻常方式使玄玉牌必然无用,只能用类似大迅风斩的路数。 徐子仙正想捏碎九块存有迅风斩的玉牌,忽然又灵机一动,拿出三枚雷系玄玉。 厚厚一沓玄玉牌,顷刻间变得粉碎,与此同时,一道环绕雷霆的巨大风刃,凭空而现。 在秘境中学到的技巧,初次尝试便奏效,徐子仙心下微喜,一剑挥下。 “大迅风雷斩!” 风雷刃呼啸而出,击碎袭来的焰火,气势不减,直朝纳兰桀斩去。 眼见自己的怒炎开天剑,如此轻易便被击溃,纳兰桀不由得惊了一惊。 他不敢硬挨这一下,施展缩地神通将其躲过,风雷刃也因此直接撞入残林,斩碎无数树木。 无论是徐子仙,还是纳兰桀,他们都没有去注意那已然斩空的大迅风雷斩。 他们并不知道,有一人,悄然死于风雷之下。 风雷刃速度极快,威力骇人,将所有挡在前方的东西统统击碎。 而好巧不巧,正处于它前方的卢彬,在风雷袭来的瞬间,被那惊人威势吓得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一时间竟忘记闪避。 不过还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始终为他着想的好兄弟。 “彬彬!” 杨纬及时将卢彬推开,自己的下半身却被风雷斩过,消失不见。 “噗通!” 他残存的身体摔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响。 “嘘…” 杨纬竖起手指在嘴前,制止住想要大声呼喊的卢彬。 “点子扎手…顾不得讨好…那孙子了…你自己先跑吧…” 见好友已是满面泪水,他艰难地咧开嘴。 “抱歉彬彬…不能再帮你…去…主宗…” “哥哥…先走一步…等…你以后要是…也下来…” “咱兄弟…一起…当…地府…大小…王…” 他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死。 也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 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除去卢彬。 可卢彬同样也只是小人物。 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无法报仇,他甚至连放声哭嚎都做不到。 因为那样做会被人发现。 最后,卢彬只能用满是仇恨的泪眼,死死看向徐子仙。 记住他的长相,记住他的身形,记住他的每一寸,将他的模样,牢牢刻在自己心中。 接着,他抱起好友的残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树林外的众人并不知道这些。 唐鱼和众散修正在观战,而徐子仙与纳兰桀,则依旧在激战, 经过大迅风雷斩的成功后,徐子仙开始各种尝试组合技。 “沙漠风暴!” “水火两重天!” “幽水闪电连鞭!”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尤其是属性相克的玄技,想融合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而属性相生的玄技,则简单许多,只要稍加操控,便能合到一处,变成威力极其惊人的玄技。 比如徐子仙正施展的幽水闪电连鞭,虽然外表看上去只是一根带雷花的水鞭,却能将纳兰桀抽得嗷嗷直叫。 纳兰桀此时也不明白,明明自己的甲胄,连地境攻击都可以抵挡,却挡不住这水电鞭。 也不能说完全挡不住,水电鞭所蕴含的力道和威力,确实统统挡下,但每挡一下,他挨鞭子的地方都会升起麻痹之感。 挨的鞭子越多,纳兰桀的麻痹感就越强烈,且还在不断累积,久而久之,人都麻了。 人麻倒是还能忍,心灵上的侮辱才是最难以忍受。 他堂堂纳兰家的小少爷,向来都是他拿鞭子抽人的份,何曾有过被别人抽的时候? “竟敢羞辱本少!” 纳兰桀不堪受抽,一个缩地,身形挪至远处,一边缓解着麻痹感,一边冲徐子仙怒目圆瞪。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环绕于甲胄的火焰立时再升腾三分,那明艳至极的红光,似要将夜幕照亮。 面具化作体型小巧的火焰凤凰,附向他的战刀,他双手握住刀柄,高高扬起。 “全都去死吧!” 纳兰桀身上的气势瞬间攀至巅峰,猛然将刀横向挥出。 “凤燎原!” “啁——” 一声悠长的凤鸣,倏然响起。 本应漆黑的夜空变得通红,一只无比庞大的烈焰凤凰,赫然自纳兰桀刀下飞出。 火凤挟起骇人之威,明烈之焰,一掠而过,直扑徐子仙,凡其所至之处,无不燃起熊熊大火。 花草被点燃,树木在燃烧,霎时间,山谷中到处都是烈火,就连唐鱼等人,也不得不往远处暂避。 面对这一片火海,面对朝自己袭来的火凤,徐子仙默默取出两沓玄玉牌,捏碎。 “大水壁!” “灌水!” 高大厚实,似能将世间分隔的湛蓝水壁,在徐子仙身前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汹涌澎湃的海量清水,自天幕流淌而下,灌浇在纳兰桀的头顶。 纳兰桀被水淹没,甲胄上的火焰,也随之变得黯淡。 但,也仅此而已。 大水壁只不过是大点的水壁,再低级不过的玄技。 灌水更是只能浇下清水,半点威力都没有,水再多也没用。 纳兰桀不明白徐子仙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认为那大水壁能挡住自己的火凤,更不觉得徐子仙能靠灌水把自己淹死。 乃至于,直到那柄有些眼熟的墨色大剑,穿过他的身体,纳兰桀也依旧不明白。 用纳兰桀将自己的组合玄技尝试个遍后,徐子仙也就没有了纠缠下去的耐心。 浴火腰带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办法。 施展大水壁,暂时挡住火凤,使出灌水,压制下甲胄的火焰。 焰悦高扬,那漆黑如墨的剑锋,泛起的光却非明红之火,而是一抹清。 他脚尖轻点,只一剑递出,便现半面绝景。 大水壁为火凤突破,火凤又为清光击溃。 一剑向前,一往无前。 号称能抵挡地境攻击的甲胄,难以抵挡它分毫,会玄境界的强横肉身,也不曾阻碍它万分。 一剑贯穿纳兰桀的胸腹,徐子仙骤然停下,剑气激荡间,甲胄寸寸破裂。 “咔吧!” 赤红色的金属腰带,从中裂开,摔落在地。 原本纳兰桀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输掉,知道他看清胸前的大剑模样。 “火…之高兴?” “不。” 徐子仙抽出墨色大剑,手腕一抖,甩尽剑上血渍。 “是焰悦。” “噗通!” 纳兰桀摔倒在地。 胸腹贯穿,五脏碎裂,玄源破损,他已回天乏术。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没有痛哭后悔,也没有怒骂发泄。 他只是看着徐子仙,异常平静地笑笑。 “纳兰家…不会…放过你…” 徐子仙也在笑。 “怒炎门我都敢招惹,你纳兰家算个嘚儿?”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二章 小人物 徐子仙并没有将纳兰桀死前的威胁当回事。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就连有踏天境强者坐镇的怒炎门,他都已经招惹完了,还怕再多得罪你一个纳兰家不成? 不仅不怕,他甚至还想捡纳兰桀的装备。 徐子仙弯腰伸手,摸向纳兰桀,手指才刚碰到储物戒,后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遭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皆已在徐子仙的灌水下熄灭,仅剩下些零星的小火苗。 火既熄灭,唐鱼等人自然无需再躲避,当下纷纷从远处走回。 看见不可一世的纳兰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倒在徐子仙脚下,众散修面面相觑,彼此皆是神色微妙。 “徐护法…” 孟昌皱紧眉头,吞吞吐吐地说道:“纳兰桀他…” 顺势将原本摸向储物戒的手,拂过纳兰桀的鼻息,徐子仙站起身,淡淡道:“死了。” 孟昌闻言,顿时一脸敬佩,朝徐子仙竖起大拇指。 真不愧是光芒之国的最强战士,第一隐世宗门混殿的护法大人。自己做梦都不敢杀的纳兰家小少爷,人家说干死就干死。 “徐护法,往后记得小心七珠域的纳兰家。” 孟昌十分好心地提醒道。 纳兰家在七珠域可算一霸,强横至极,而且和怒炎门关系极好,无人敢轻易招惹,即便家中没有踏天境坐镇,却也能在天风称得上一流家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上没有能藏住的秘密,便是他们都守口如瓶,纳兰家也早晚都能知道这事。 对于孟昌的提醒,徐子仙点头记下,接着笑了笑。 “多谢孟兄提醒,不过想我混殿帮众万万,蛰伏万年,又岂会惧怕区区纳兰家。” 他扬起头,满脸倨傲,似是对混殿的强大充满自豪与归属感。 “混殿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帮众,一方有难,万方支援,有混殿在本护法身后,纳兰家若敢来犯,定叫他大败而归!” 孟昌等散修听到这里,皆是露出向往之色。 难怪这徐护法会成天把混殿挂在嘴边。 如此强大,友爱,凝聚力强,还充满正义感的宗门,即便是他们放纵不羁爱自由的散修,也不会不喜欢。 孟昌局促地抿抿嘴,老脸一红,纠结半晌,终还是十分不好意思地向徐子仙开了口。 “徐护法,咱混殿…还收人吗?” 他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憨憨笑道:“你看哥几个还有机会吗?” 以孟昌奔四的年纪,堪堪只修炼到人黄巅峰,这虽然与他是散修有一定关系,但也足以证明其玄道天赋算不得高。 至于其他散修,甚至还不如他。 孟昌显然也明白这点,心里知道希望不大,表情紧张不安中,还隐隐透着落寞。 虽然很向往混殿,但他不想让徐子仙觉得他是在挟恩图报,便又主动说道:“不收也没事,我就问问,就问问。” 徐子仙从不以天赋和境界取人,对于孟昌,他感观极佳。 无论是先前主动断后让伙伴逃生,还是这次近乎赴死一般的报恩,都足以证明其心性。 如果真的有混殿这么个组织,他又真的是混殿护法,那么徐子仙绝对会收下孟昌。 可惜… “只要心中有光,人人皆可为混殿帮众。” 徐子仙笑着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随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大箱子,放在众散修面前。 尽管孟昌等人并没有帮上太多忙,但对于他们的慷慨相助,徐子仙却也不能不表示, “今晚之事,还要多谢诸位援手,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几个散修好奇地打开箱子,旋即皆是呆住。 箱子里,竟然满满的全是功法玄技,玄宝玄器。 尽管品阶都不算很高,但在他们这些人均不到会玄境的散修眼里,已是弥足珍贵。 “这…” 孟昌强忍心动,退开几个围着箱子流口水的散修,将箱子盖上。 “徐护法,你这样未免也太看低我们了。” 尽管他半秃的脑袋,看上去真的很滑稽,但他此时的神色,也是真的十分正经。 “我等虽是粗鄙散修,却也明理知义,此番过来,并非贪图徐护法的回报,只为还先前相救之恩。” “我从未看低你们。” 徐子仙摇摇头。 “按需分配,将东西留给需要的人,乃是我混殿信条。这些皆是秘境所获,我留之无用,且处理起来还要费上一番麻烦,不若交给你们。” 话说到这里,再拒绝便有矫情的嫌疑,孟昌等散修也不是婆妈的人,再加上这一箱东西,确实对他们很有用,便也就不再推辞。 晨曦的第一缕光,悄悄爬上天边,穹幕渐渐由暗转明。 自发现秘境,一直折腾到现在,不知不觉间,竟已是过去一夜。 秘境事了,怒炎门的事也已解决,徐子仙自然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 眼见少女已是睡眼惺忪,眼角泛起泪花,他便冲正兴奋难耐翻宝贝的孟昌等人拱拱手。 “我兄妹二人还要继续往玄苍城赶路,不知诸位是?” 众散修本就都是玄苍城人,自然想与徐子仙二人一路回去。 不过在看到唐鱼那无比微妙的眼神后,他们还是改变了主意。 “蒙护法所赐,这趟哥几个收获颇丰,需要好好整理一番。” 孟昌笑呵呵朝徐子仙抱拳回礼,也不再提入混殿的事。 “便暂且就此别过,有缘玄苍城再会,保重。” “保重。” 徐子仙点点头,转身离去。 “诸位珍重。” 唐鱼冲孟昌露出赞赏的眼神,悄悄递给他一枚储物戒,继而小跑两步跟上徐子仙。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孟昌连忙打开储物戒,果然在里面见到他心心念念的玄火炮。 他笑得咧开嘴,对着炮身一阵上下其手,高兴得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孟大哥。” 名叫王见阳的小散修,凑到正摸炮摸得正欢的孟昌旁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徐护法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混殿到底还收不收弟子?兄弟们…还有没有机会成为混殿帮众啊?” 对于混殿,在场所有的散修无不是充满向往,因此听到这话,玄宝也不摸了,功法也不学了,全都围拢过来,准备听孟昌的解释。 “是不是傻。” 孟昌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继而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混殿帮众了!” “啊?” 众人闻听此言,解释不由得愣住。 “护法先前说,只要有光,无人不可为混殿帮众,哥几个虽不算什么圣人,但也都是仗义热心肠的好汉子,自然算得上心中有光之人。” “而且护法还明言,混殿的信条是按需分配,将东西留给需要的人,之后他就将那一箱子宝贝留给更需要的我们,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他眼里,我们是混殿的帮众,所以他才会跟我们执行混殿的信条。” “哦?” “阿这…” “原来如此!” 众人反应不一,有震惊,有感叹,更有大喜过望。 “可是…” 王见阳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他挠挠头发,疑惑道:“若是如此,为何徐护法不与我们明说呢?” “咱们只是混殿新收的帮众,他却是护法,身份差异摆在那里,又岂能什么话都细说。” 孟昌叹息一声。 “人家把这一箱子留给咱们,摆明是教咱们赶紧提升实力。先前那句‘蛰伏万年’听见没有?说明混殿最近将要有大动作,为不拖宗门的后腿,哥几个也得抓紧咯!” “混殿隐世万年,大陆各地也均未听说过有分殿,哥几个很大可能就是第一个,所以…咳咳!” 他挺直腰板,双手高举,将身体转过一圈,“全体目光向我看起奥,我宣布个事!” “混殿之天风分殿,今日起,正式成立!” …… 太阳照常升起。 黑衣墨剑的青年男子与双马尾少女皆已离去,满是兴奋的新混殿帮众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当所有人远去后,那个暗影中默默站上一夜的小人物,终于可以发出动静。 脚下的残尸已然僵硬,他跪在地上,想放声大哭,却发觉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无声地哭泣,无声地刨坑,无声地将友人埋葬。 迈着行尸走肉般的步伐,走到纳兰桀的尸体前,取下那被所有人遗忘的储物戒。 小人物提起刀,斩下尸体的头颅。 曾经踩在自己头上狠狠侮辱的人,如今被自己轻而易举斩首,他眼中却没有任何快意。 小人物的执念,是不断向上爬,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更久。 而。当他发现身边。始终有一个在为自己着想的好兄弟后,他忽然要放弃。 他当时也确实想放弃,只差一句话。 那一句话说出,如今他的身边,依然会有好兄弟。 但好兄弟已经死了。 他也不能再放弃了。 因为小人物要报仇。 只有小人物不断向上爬,成为大人物,才能向那个男人报仇。 他要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他抬起手中的头颅看了看。 比如纳兰家。 他掀开自己的外袍看了看。 比如怒炎门。 他朝唐鱼离去的方向看了看。 比如,好色如命的剑宗天骄,顾小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三章 烦躁的顾小洞 玄苍城位于凌威域与七珠域的交界处,城镇不大,也不算繁华,但总的来说,也比鸟垣城要强上许多。 因着临近玄兽山脉的缘故,城中玄者颇多,就连天风五大宗,都在此城设有分舵。 此时,天风剑宗的分舵内,相貌滑稽,快三百斤的肥胖男子,整个人堆在大椅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好无聊啊…” 顾小洞愁眉苦脸地叹息道:“好想要熟妇…” “我已经四个时辰没玩过熟妇了,我要死了…” 愁眉苦脸的他,脸上的肥肉都皱在一起,那模样,看上去又可笑又可怕。 哀叹许久,他神色猛然一正,整个人也随即坐直起来。 “不对!” “顾小洞啊顾小洞,你可是百宝天骄,剑圣的关门弟子,怎能如此颓废?必须振作起来!” “是啊,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竟然都已经…” 顾小洞痛心疾首。 “竟然都已经四个时辰没碰过新的熟妇了!” “我必须,现在就要玩到新熟妇!” 他躲在肉中的小眼睛里,放出如饿狼般饥渴的绿光,教人不寒而栗。 “赵基!包孝杰!速速来见本天骄!” 半晌,两个气质猥琐,流里流气,身穿青白剑袍的听风剑宗弟子,满脸谄媚地出现在顾小洞面前。 “见过师兄。” 二人先是毕恭毕敬朝顾小洞行了个礼,随即同时咧开嘴,露出大黄牙,笑得十分猥琐。 “师兄,这次叫我们过来,可是还要让我们去城里帮您‘进货’啊?” “嗯。” 顾小洞淡淡应上一声,又问道:“知道本天骄的要求吧?” “知道知道,嘿嘿。” 赵基呲牙笑道:“要熟透了的美艳妇人。” “最好是嫁过人的。” 包孝杰补充道。 顾小洞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教二人离去。 等赵基和包孝杰消失在殿中,他又恢复到先前的状态,百无聊赖,无趣至极。 不知这样子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已经饥渴到快要爆炸的顾小洞,以为是赵基和包孝杰“进货”回来,心中顿时一喜。 然而,等人从外面进到大殿里,顾小洞的肥脸,当即垮了下去。 来人并非出去的赵基和包孝杰,而是另外的弟子。 他缓步走到大殿中央,朝着上方大椅里的肉山躬身行礼,开口道:“师兄,外面有一怒炎门弟子求见,是否教他进来。” 近些日子,天风剑宗苍玄城分宗的宗主有事外出,宗内事务则全权交由主宗来的顾小洞负责,也正因此,他现在才会坐在这个,本当由宗主坐的大椅上。 听到有怒炎门的弟子求见,顾小洞的第一反应就是纳兰桀。 纳兰桀因着玄兽山脉那劳什子秘境的事,曾经有求于他,最后甚至还不惜提出,拿自家的绝色堂姐,给他当酬劳。 遗憾的是,绝色归绝色,却也不是真绝色,因此他拒绝掉纳兰桀。 对顾小洞而言,再好看的雏,也终究是雏,始终差那么一丝最重要的味道。 这就好像,那令无数天骄,折戟的半步踏天境。 只差半步,就能迈过门槛,成为真正的踏天境强者,然而那半步,却是永远也迈不过去。 但幸运的是,从雏变成真绝色,要比半步踏天变踏天容易得多。 因此,顾小洞决定再见他一面,算是结个善缘。 毕竟,这纳兰家的绝色小姐,也不是没有可能真的变成城主夫人。 “教他进来。” 那弟子依言退下,不多时,便带上来个生得贼眉鼠眼的怒炎门弟子。 “你是…” 顾小洞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谁。 努力回想半天,他才勉强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是纳兰桀身边那两个狗腿子之一!” “洞爷,小弟卢彬。” “对,就是你,贼逊的那个。” 顾小洞瞥了眼下方身形瘦弱,神情憔悴的卢彬,忽然冷笑一声。 “怎的,纳兰桀那小子有事找洞爷我,都不知道自己亲自来?” 他从大椅上站起,浑身的肥肉颤颤巍巍,一阵摇晃,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想将双手负后,作出一副高人做派,但无奈身体过于肥胖,两只手是在背不过去,只得狠狠放在两边。 “派一个你狗腿子过来,就想使唤洞爷我?” 顾小洞双眼微微眯起,两只眼睛直接消失在肉中。 “回去告诉纳兰桀,这事,我记下了,让他家中熟母,提前做好准备。” “洞爷,您误会了。非是桀哥不来,实在是…” 卢彬的脸上,忽然涌现出浓郁的悲戚之色。 “桀哥,已经死了…” “哦?” 听到纳兰桀的死讯,顾小洞倒是不至于悲伤,甚至都不怎么在乎。 念在同为五大宗门人的份上,他还是问上一句,“何时的事?怎么死的?” “就在前几天,被那个混殿仙护法所杀。” “混殿仙护法?” 顾小洞有些诧异。 鸟垣城大战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本以为是纯纯的扯淡,不想还真确有其人。 不过,这混殿是真是假,仙护法姓甚名谁,实力如何,干过什么事,都统统与他无关。 只要不是美艳人妻,再厉害的强者,顾小洞也不关心。 顾小洞再次堆回大椅上,变作一团肉山。 既然纳兰桀已死,他对卢彬自然没了怒气,同样也失去兴趣。 “说吧,这趟过来所为何事,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赶紧走,别耽误洞爷时间。” “我过来,是想请洞爷为桀哥报仇!” 卢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朝着顾小洞磕起头来,且用力极猛,没几下便磕出一片乌青,还有血渍不停流淌而下。 “养狗养出感情的,洞爷见过不少,当狗当出感情的,洞爷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顾小洞满是嘲讽地笑笑。 “但你便是再乐意当狗,那也与洞爷我无关。你怒炎门的人被杀,你不去找你们怒炎门的人,反而来找洞爷我,这是什么道理?” 他言语中的讽刺,更加明显。 “你该不会觉得,洞爷我跟纳兰桀关系很好吧。”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四章 恩赐(上) 顾小洞有些想笑。 “你若真想替纳兰桀报仇,那就去找你们舵主段曜,段曜处理不了,就去主宗找你们的门主,又或者上姜城找纳兰家。至于洞爷我,抱歉。” 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遗憾之色,眼里却是十足的嘲讽。 “纳兰桀?真不熟。” 尽管顾小洞的拒绝,已经十分明显,但卢彬仍是没有放弃。 “舵主不是那人的对手,主宗和纳兰家又太远,能对付他的唯有洞爷你!” 瞧着上方神色不屑的肉山,他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那徐子仙身边,还跟着一绝色女子…” “砰!” 顾小洞恨恨锤了下扶手。 “可恶!纳兰桀乃我顾小洞的挚爱亲朋,竟敢害他性命!” 他面露激愤,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立即将凶手碎尸万段。 “速把事情细细与洞爷说来,尤其是那绝色女子!” “是。” 卢彬垂下头去,嘴角悄然翘起。 “那日在玄兽山脉,桀哥带领我们…” “细说绝色女子!” 顾小洞不耐地将话打断。 “…那是一个容貌堪称倾国倾城的女子,玄苍城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好颜色。” “好!继续!” “她大概二八年纪,生得冰肌玉肤,长着两只眼睛一个嘴…” “等等!” 顾小洞再次打断卢彬。 他忽然地皱起眉,出言问道:“你说她多大?” “二八…十六岁。”卢彬略带迟疑地说道。 顾小洞立时勃然大怒,挥手喝道:“来人!” “叉出去!” 几个剑宗弟子立即出现,扯起满脸发懵的卢彬就往外走。 一直到被丢出剑宗的大门,他依旧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彬在过来之前,曾做下充足的准备。 他知道顾小洞好美人,便想利用这一点,引其去找徐子仙的麻烦。 原本事情的发展,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最开始的发怒,中间的不屑与拒绝,在听到有美人后的变脸… 顾小洞的所有反应,他事前都有猜到,并一步一步给出应对。 可,眼看着鱼就要上钩,怎么他就突然被丢出来了呢? 不明就里的卢彬,沉着脸缓缓站起。 他拍拍身上尘土,再不去看天风剑宗的大门,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虽然有些可惜,不过既然顾小洞靠不上,便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 下一站,便去纳兰家吧。 卢彬迈步朝城外走去。 出城之前,他抬起头,看向玄兽山脉的方向。 “姑且先让你得意几天。” …… 作为罔闻大陆首善之家,唐家的生意几乎做遍大陆上每一个地方,且涉猎的领域颇多。 就像玄苍城,即便城小地偏,唐家依旧在这里置有酒楼,钱庄等产业。 说起唐氏酒楼,那也算是这玄苍城里的老店,生意经久不衰,越做越旺。 酒楼占地颇广,外表华丽气派,内里装饰考究,上下高达十余丈,并分为九层。 下三层,做的是平民百姓的生意;中三层,用以招待寻常玄者;上三层,则多为达官贵人,名门子弟光顾。 每三层的装潢各不相同,用具也各不相同,酒菜膳食更不相同,甚至侍候的人也不同。 对于这种完全摆在明面上的差别对待,所有光顾唐氏酒楼的客人,竟无一不是相当满意。 罔闻大陆,向来是一个阶级分明的世界,什么级别的人,就能享受到什么级别的服务,所有人都已习惯,并不会觉得不妥。 唐氏酒楼对客人来者不拒,而那些上位者却不会靠近蝼蚁,他们向来喜欢高高在上。 酒楼这一安排,刚好能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既不必与蝼蚁同堂而食,又能居高临下,俯视众生,优越十足。 至于寻常玄者和平民百姓,能进唐氏酒楼他们就已经乐不得了,哪还能有什么意见。 唐氏酒楼几十年生意始终红火,深受欢迎,而每一个在酒楼里做工的人,上至掌柜下至小二,也都以自己能进唐氏酒楼为荣。 王绅就是如此。 尽管只是个在下三层给人端茶倒水的跑堂,但他向来认为,能在唐氏酒楼里当店小二,是他这辈子第二幸运的事。 至于第一幸运的事,自然是能与他家夫人相遇,相守十年,并且还拥有了一个孩子。 王绅貌不惊人,家境贫寒,且又非玄者,人也不是个聪慧的,没什么一技之长。 一般而言,以他这个条件,此生基本与女人无缘,注定打一辈子老光棍。 但上苍或许也觉得过于苛待他,于是便在他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将他如今的夫人送到他身边。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在外到处游荡,想寻个营生的王绅,偶然间在小巷里,捡到一个昏倒的美貌少女。 他虽没什么本事,心性倒算不错,也没趁人之危作些恶事,只在原地守了她一阵,见久久无人过来,便自行将其背回家中。 花掉仅剩的玄币,为少女请来医者,又经过一番精心照料,人总算得以醒来。 少女本就生得花容月貌,是难得的美人,再加上醒来后,脸上多出一抹我见优伶的怯怯,当时的王绅直接看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询问着情况。 经过询问,他才知道,少女姓白名桔,家住城外的白家村,父母早死,在同村的叔叔家生活。 因着白桔生得好看,叔叔平日里没少对她动手动脚,前日更是丧心病狂到想直接用强。 她抵死不从,抓住机会逃出叔叔家,一路跑进玄苍城,最终累到在巷子里。 王绅心疼她的遭遇,又知她无家可归,便将其收留,收拾出家中空闲的屋子,供其暂住。 而这一收留,便是十年。 十年过去,昔日那个被他捡到的美貌少女,如今已成少妇白桔,成为他的夫人,还与他生下个可爱的儿子。 对于王绅来说,白桔无疑是上苍的恩赐。 他原本一无所有,最终却能娶得如此娇妻,这已远无法用幸运二字来形容。 每每念及此事,王绅都会充满动力,连擦桌子的动作都快上三分。 时值午后,楼内正是人多的时候,他与其他的几个店小二跑前跑后,忙的团团转。 好不容易得会空闲,他气喘吁吁地往角落里一靠,一边抹汗,一边休息。 正歇着,身旁的一位同伴,忽然将头凑过来,拿肩膀撞了撞他。 “小王啊,你瞅瞅外面,看是谁来了?” 已是累得迷迷糊糊的王绅,睁开眼睛朝酒楼外面看去,随即精神一振。 阳光下,一个**,风韵十足的美艳妇人,正在冲他笑,而在她的手边,还站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来人,正是白桔母子。 “真羡慕你啊,一个穷哈哈的店小二,却能讨到这般姿色的婆娘,而且人家还一点不嫌弃你,啧啧,气死个人。” 同伴酸了两句,继而朝正在发呆的王绅背后一推。 “快滚快滚,少在这里碍眼,头儿那边我去帮你说,滚去陪你家婆娘吧。” 王绅被推了个踉跄,回头短暂地道声谢,旋即步伐轻快,走向自家妻儿。 “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他一边揉着儿子的脑袋,一边看着夫人,眼中尽是惊喜。 白桔温婉一笑, “在家中无事可做,二狗说想你,我,我也…” 她红着脸小声道:“我也很想你,便带二狗过来看看。” 瞧着自家夫人那红润的姣好面庞,王绅再一次于心底感谢起上苍的恩赐。 感谢上苍,让他这样一个蝼蚁一样的人,能娶到如此好的夫人。 他挤进二人中间,一只手牵起夫人,一只手拽住儿子,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五章 恩赐(下) “这日头大得很,在外面呆久了,小心中暑,我先带你们回去。” 王绅牵着自家妻儿,走在道边的阴凉中,一路往家宅而去。 “听说最近城里不太平,总有女子失踪,巡查司都查不出什么名堂,你可得注意些。” “以后若无急事,你在家中等我便好,可莫要再独自出来…” 白桔安安静静陪在王绅身侧,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温婉笑意,默默听他唠叨自己,偶尔也会回上一两句。 “光天化日之下,料想便有奸邪宵小,也不敢生恶事,夫君危言耸听了。” “何况妾身也并非独自一人,这不是还有二狗吗?” “二狗也能算个人?” 听得自己亲爹如此说自己,原本兴高采烈的王二狗,顿时哭丧起小脸。 “怎么说你儿子呢,真是…” 白桔没好气地瞥王绅一眼,旋即蹲下身,搂住委委屈屈的二狗,轻声哄着。 而作为始作俑者,王绅站在原地,抬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想也说些什么安慰一下,道路对面却突然走过来两个人。 来人相貌猥琐,流里流气,身穿青白剑袍,上面绣有标志天风剑宗弟子身份的风纹剑标。 王绅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却也识得他们穿的是天风剑宗的剑袍。 唐氏酒楼每日过来的客人无数,上三层接待最多的便是五宗门人,时间久了,他自然能记得五宗弟子的衣服都长什么样。 拉起还在哄孩子的白桔,拽住二狗的小手,王绅领着两人退到一旁,给迎面走来的两名剑宗弟子让路。 但让王绅没想到的是,那两名弟子,并没有直接过去,反而不知为何在他们一家的面前停下。 或者说,在他夫人面前停了下来。 外出“进货”的赵基与包孝杰,离老远就注意到白桔,如今走到近处,更觉惊艳。 姣好的秀美容颜,丰腴的妙曼娇躯,胸前丰盈饱满,妙处圆润挺翘,婀娜多姿,风韵十足。 如此美艳熟妇,简直就是完美符合顾小洞的要求。 眼见这二人的眼睛,毫不收敛上下打量自己的身体,且视线还会在某些部位停留许久,白桔又羞又恼地捂住胸口,躲到王绅身后。 “两位大人。” 王绅朝不怀好意的二人,露出个讨好的笑脸。 “小的正要携妻儿归家,不知两位大人这是要…” 赵基与包孝杰对视一眼。 自顾小洞来剑宗以后,经常“进货”的他们,早已是分工明确。 “嘭!” “啊!” 见自家夫君被人一拳打倒,白桔惊得尖叫一声,随即便想上前阻止。 “这位夫人。” 赵基横跨一步,将人挡住,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我二人来自天风剑宗,想请夫人随我们走一趟。” “你…” 痛呼声不断从赵基身后传来,那是包孝杰在打王绅。 白桔听着声音,纤手死死攥住衣角,眼眶急得发红。 “…先放开我夫君。” 赵基给包孝杰使个眼色,后者停下拳脚,但却没有松开王绅。 “你们…你们要让我夫人干什么去?” 被摁在地上的王绅,一边挣扎,一边焦急地问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赵基理都不理他,眼睛盯着眼前的白桔,笑道:“夫人,走吧?” 白桔苍白着脸,牵着儿子后退一步。 “干…干什么?” “都是成年人,何必废话呢?” 赵基逼近一步,将手放在妇人的面颊,上下轻轻抚摸。 “我剑宗来了位大人物,身边需要人侍候。” “夫人若是识趣呢,便和我们走一趟,等那位大人离去,不仅将你送回来,还会给你一笔补偿。” “夫人若是不识趣…呵。” 赵基先是回头看了看教包孝杰压住的王绅,又低头看向被白桔牵着的王二狗。 他伸手抚在小男孩的头顶,笑道:“夫人的儿子,还真可爱。” “……” 白桔的脸愈发白了。 她很想拉起孩子直接逃走,但又不能把王绅丢在那里。 更何况,她也逃不走。 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带着孩子,哪里可能跑得过两个玄者? 攥住衣角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松开。 “二狗乖。” 白桔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那被吓得煞白的小脸。 “娘这几天有事要忙,不能回家陪二狗,二狗你这几天要乖,不可以气你爹,听到没有?” 轻轻将孩子抱住,又轻轻松开,她站起身,再没有去看王绅。 “我跟你们走。” 赵基满意地点点头,教包孝杰将人松开。 “这件事,记得不要外传。” 他蹲在地上,威胁似的拍了拍王绅的脸。 王绅双目猩红,死死盯着自家夫人的身影,浑身颤抖,一声也不吭。 “若是还想见到你夫人,记得把嘴闭严。” 赵基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 “夫人是个好的,可惜你护不住。” 两人领着白桔一路远去。 白桔一次没有回头。 王绅一下没有闭眼。 痛。 眼睁睁看着夫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王绅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来自上苍的恩赐,十年间细心呵护的宝贝,就这般为人夺走。 他偏又卑微如蝼蚁,无法反抗,无法拒绝。 蝼蚁何错? 蝼蚁无错。 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弱者何辜,拥美其故。 …… 白桔被包孝杰一路带回听风剑宗在玄苍城的分宗,后者自己先行进入大殿,她则被扔在门外等待。 这样的等待,无疑是残酷的。 孤身一人,身处于陌生环境,所要等待的,又是那,注定充满屈辱与残忍的绝望未来。 白桔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起来。 不多时,殿内传来脚步声。 包孝杰哼着小曲,心情颇好的从殿内走出。 “进去吧,记得热情点,师兄喜欢骚的。” 听见这露骨的话,白桔的身体,顿时抖得更加厉害。 迈着沉重而绝望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入大殿。 每走上一步,她的脸都会白上一分。 每走上一步,她的眼都会红上一分。 当看见大椅上的肉山时,她已泣不成声。 “大…大人…” 她低着头,白着脸,红着眼,抖着身体,颤着声音。 “需要我…奴婢…为大人做些…什么…” “自己脱干净。” “…!!!” “你有丈夫,有孩子,对吧?自己脱干净,别让洞爷重复第三遍。” “窸窸窣窣。” “自己上来动。” “你…” “嗯?” “…是。” …… 云散雨停。 顾小洞叼着香烟,背对瘫软在大椅中的少妇白桔,肥脸上尽是餍足。 不得不说,这次赵基和包孝杰找来的妇人,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丰乳娇臀,细腰长腿,会翻白眼,还有丈夫和孩子。 这简直,就是在他的性癖上跳舞。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人就此留在身边。 至少也要多玩上几回。 但他不能。 叼着烟转过身,顾小洞满是遗憾地低下头,看向几乎失去意识的白桔。 “可惜,每个女人洞爷只能玩一次。” 他摸上她的脖颈,雪白中的红痕,也被大手覆盖。 “可洞爷我又不愿意看到,玩过的女人往后再被别人玩。” “所以,抱歉了。” 手掌骤然缩紧。 脖子上的疼痛,让白桔瞬间清醒过来。 她拼命抓住顾小洞的手,泪水不断自眼眶滑落。 “求您…” 哪怕是最难堪的时候,也不曾哀求的白桔,于生死之际,发出了声。 “我…有夫君…有孩子…” “夫君很爱我…孩子…很听话…我们一家…很幸福…” “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去…跟他们在一起…求…您…别杀我…” “哦。” 顾小洞笑着点点头。 吐掉嘴中的烟头,捏断手中的脖子。 “夫君爱你,孩子听你,一家很幸福,真好捏。不过…” 如丢垃圾般,将女人的尸体随手丢在地上,他笑得开心。 “关我屁事。” (最近状态不好,暂时调整为每日两更,以调整状态)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六章 美人 唐氏酒楼的第九层,大多数时间,都处于封闭状态。 实际上,不止玄苍城,整个大陆的唐氏酒楼,都是如此。 宁愿闲置,宁愿赔钱,也绝不轻易开放第九层。 至于其原因… 唐氏酒楼自创立起,便有规矩。 这第九层,唐氏酒楼的最顶层,同样也只招待最顶层。 只有那大人物中的大人物,才配让九层开放。 周翰光自然不算大人物中的大人物。 哪怕他是会玄境巅峰,甚至摸到归地境门槛的玄者,且贵为玄苍城主,他依旧算不得。 但即便如此,他今日依旧有幸,进入到唐氏酒楼近乎从未开启过的第九层。 富丽堂皇,华侈又不显俗气。 金碧辉煌,奢靡还带些风雅。 酒是千年陈酿,菜是世间珍馐。 就连侍候的婢女,亦全是身段窈窕的美人。 如果可以,周翰光很想搂上两个婢女,胡吃海塞,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但他不敢。 毕竟连这第九层,都是别人为掩人耳目,才把他带进来的。 周翰光悄悄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人。 别说喝酒吃肉玩婢女,在这二位面前,他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能让玄苍城主如此提心吊胆,并让唐氏酒楼开放第九层的人,乃是一男一女。 男人相貌稀松平常,已近不惑之年,体型壮实高大,气质沉稳威严,虽仅穿灰布粗衫,却也能看出其身份不凡。 而另外的女子,大抵双十年华,其眉眼如画,容颜精致,端庄秀丽。 一袭简单的青衣,将她那婀娜身段,衬托得淋漓尽致,妩媚多姿。 她的身形很高,腿很长,异乎寻常的长。 纤细的腰肢下,那双丰润白嫩的修长玉腿,藏在淡青的裙摆间,支撑起她那高于普通男子的女儿身。 美而不娇,艳而不妖,温婉中不失英气,柔媚里又显矜贵,堪称世间尤物,国色天香。 若是说得再直白些,那便是… 这女子,是个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的美人。 不过女子美则美矣,男人却没甚兴趣。 他看也不看女子,默默摇晃着手中酒杯,侧头朝向窗外,嗓音低沉,语气平静。 “郭某不过一介游荡于世间的小小散修,帮不得殿下什么,殿下这番盛情,只怕是要错付了。” “若连阁下都只是小小散修,那这世上,只怕无人可称强者。” 女子轻轻笑道。 “虚名罢了。” 男人摇摇头,看向还想开口的女子。 “王女殿下不必再费口舌,规矩就是规矩。” “我一介散修,不宜掺和进贵国内…嗯?” 说至一半,他似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侧头看向窗外。 只见下方某个隐秘的小巷子里,一个身穿青白剑袍的男人,突然从中倒飞而出,砸进人群中,引起无数尖叫。 紧接着,小巷内又走出一男一女,男子一袭黑衣,相貌英俊,少女身着黄裙,长相可爱。 而在看见黑衣男子的刹那,坐于第九层的男人,脸色猛然一变。 …… “在玄苍城休息上两日如何?” 唐鱼眉眼含笑,背起小手,步伐欢快地走在徐子仙前方。 “唐氏酒楼知道吗,唐家的产业,酒楼共分九层,其顶层只招待顶层人物。稍后过去,教他们开九层,好好款待一下徐公子…” 自从离开鸟垣城后,这些日子两人全在野外度过。 虽然唐鱼随身带有顶级玄车和豪华大帐篷,但终究也是风餐露宿,比不得城中潇洒自在。 如今好不容易来到城镇,唐鱼自然想多歇上两天。 徐子仙对这些倒是无所谓,身为玄者,并不会太在乎衣食住行。 不过毕竟时间不着急,杀“主角”这种事,十年都等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而且唐鱼宝贝虽多,但到底也只是个不通玄道的小姑娘,在野外待得太久,难免有些吃不消。 考虑到这点,徐子仙便道:“多留些日子也可,名单并不急拿,而且我也需要添些东西。” 来玄苍城的路上,他把在秘境里获得的三本册子,好好研究了一番,也因此生出许多想法,想要试一下。 《元素论》与《高等玄技学》,前者写的是各系玄气的特点,相生相克关系,玄气组合所产生的效果,以及相关妙用。 至于后者,则是以《元素论》为基础,详细写出将多系玄技融合、组合的理论,及可能产生的效果。 两本册子,让徐子仙受益颇多,许多可以颠覆罔闻大陆常识的大胆想法,也开始在他脑海中蠢蠢欲动。 像大迅风雷斩,幽水闪电鞭这些,两种属性组合在一起的玄技,现在看来多少有点保守了。 只要有相关理论支撑,就是融他个三种四种属性,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外的《驭剑诀》,则是一种较为奇特的御剑功法。 凝形御物,乃是会玄境的手段。 正常的御物,是将自身玄气大量灌入玄兵玄器,并进行操纵。 这样做,虽能对玄兵玄器如臂使指,但同样也颇耗玄气。 也因此,如非有要紧事,很少有会玄境的玄者御物飞行。 而这《驭剑诀》的御剑之法,则是以极其少量的玄气,将剑均匀包裹。 如是每一部分的玄气,都不厚不薄,不仅能起到与御物完全相同的效果,还能大大增强其威力。 若是使用得当,同时驭使千万兵刃攻击,也不成问题。 而且还比单纯的御物,消耗更少,威力更强。 《驭剑诀》是少有的,能让徐子仙学习并施用的玄技,且效果不俗,即便是用普通铁剑,威力也十分惊人。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玄苍城待上一段时间,徐子仙便打算趁着机会,多买些玄玉牌和寻常铁剑。 尝试尝试新的组合技,再练练《驭剑诀》,以丰富自己单调的攻击手段。 因此,在进城以后,两人连逛好几条街,将城里的玄玉牌和铁剑买个精光。 满载而归,二人往唐鱼特意提及的酒楼而去,再穿过一个偏僻的小巷时,却是突然被人拦下。 “有事?” 徐子仙皱着眉,望向拦在前方的这个,身穿青白剑袍的猥琐男人。 “这位姑娘。” 赵基没有理会徐子仙,他满眼贪婪地盯着唐鱼,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绿光。 既然能当上“进货人”,他自然不会是个不好女色的。 这几日频繁给顾小洞物色人,赵基虽是过上不少手瘾,但却始终不得发泄,早已憋出一肚子邪火。 也因此,在找到白桔完成任务后,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开始给自己“进货”。 不过俗话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在见到白桔这等姿色的美人后,一般的庸脂俗粉,便很难再入赵基的眼。 他在城里,从中午转到傍晚,这才终于找到一个能入眼的美人。 不,与其说能入眼,倒不如说惊艳。 若是以百分评判美人,白桔可得九十,而他眼前的这个少女,无疑能得九十五以上。 赵基馋了这么些天,骤然间见到如此美人,自然不可能放过。 他将人拦住,轻车熟路地说道:“我乃天风剑宗弟子,希望姑娘能随我走一趟。” “姑娘若是识相,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识相…” 赵基笑了笑,指向唐鱼身旁的徐子仙。 “这位公子,想必与姑娘你关系匪浅…” 话音未落,他一拳打响徐子仙,想要故技重施,逼迫唐鱼就范。 不成想拳才抡到一半,他的胸前便多出一只大脚,继而将他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飞了不知多远,撞倒无数小推车和货物,最终摔在人群中。 他满身酸痛,艰难地站起身,看到徐子仙缓步朝自己走来。 “你有事吗?” 徐子仙一脸古怪。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七章 无尽 徐子仙确实有些不大明白。 唐鱼长得极美,惹得人当街搭讪,他理解。 搭讪不成,恼羞成怒,他也能理解。 可是你的恼怒,为什么不冲拒绝你的姑娘使呢? 徐子仙不理解。 于是他在一脚将人踢飞后,追出去问了一句。 “你有事吗?” 赵基也算玄苍城一霸,自打拜入听风剑宗起,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好果汁,你让我陷入疯狂。” 他恶狠狠瞪了徐子仙一眼,从怀中取出,用来发信号的玉牌,捏碎。 一柄青色的剑形图案,蓦地出现在街道上空。 “这是听风剑宗的求援信号。” 唐鱼抬头看了看上空的图案,问向徐子仙,“要走吗?” “……” 徐子仙默然。 他也没想到,大街上随便踢一个,搭讪失败报复社会的神经病,就能踢到天风剑宗的人。 更没想到,才挨了一脚,这听风剑宗的弟子就开始摇人。 不是,你们这些大宗弟子,不要面子的吗? 现在求救都这么随便的吗? “不走了。” 徐子仙摇摇头。 不是什么大事,且错不在自己,若能与对方赶来的人说清,那自然是好的。 若是说不清,那也无所谓。 左右都得罪过一个怒炎门,也不差一个天风剑宗。 至于安全问题,徐子仙倒是没担心过。 就玄苍城这地界,能有个半步归地就已不错。 自己身边有个人形军器库,归地之下,可谓无敌。 因着这诸多考虑,徐子仙并没有一走了之。 他不走,唐鱼自然也不走。 至于放出信号的赵基,那便更不会走。 他境界不高,仅有人黄境,而方才被人一脚踢飞,对方至少是会玄境。 赵基不会傻呵呵地去挑衅,但也不会愿意善罢甘休,当下便一脸冷笑地坐在原地,等着宗门同伴的支援。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吸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听风剑宗素来在天风称王称霸,其分宗在玄苍城同样也是如此。 对于听风剑宗的弟子,城内人素来避之如虎。 如今见到有人竟敢招惹剑宗弟子,附近的人民俱是十分惊奇,当下全都躲在道路两侧围观起来。 在信号发出不久,前前后后,大约二十余个,身穿青白剑袍的剑宗,御剑自城内各地飞来。 赶到这里后,他们先是询问了状况,随即站在赵基那一侧,也不说话,也不动手,似是在等什么人。 半晌,一道肥胖的身影,脚踩暗金锯齿剑,慢悠悠飞了过来。 他自剑上跳下,肥胖而沉重的身子,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掀起无数烟尘。 “咳咳咳…” 身后的弟子被烟尘呛得直咳嗽,对面的徐子仙也挥挥袖子,将扑来的尘沙吹开。 “师兄!” 待得烟尘散尽,咳声停下,众弟子纷纷俯首,毕恭毕敬地冲自天空跳下的肉山行礼。 “嗯。” 顾小洞高傲地扬起下巴,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问道:“谁放的信号?” “师兄,是我!” 赵基捂着胸口从人群走出,抬手指向徐子仙与唐鱼,小声道:“偶然见此美人,想带回宗门供师兄玩乐,却被这小子阻止,还打了我一顿,我不是对手,这才发出信号求援。” 闻听此言,顾小洞抬眼看向唐鱼,先是露出惊艳之色,随后又面泛嫌弃。 这等青涩的女子,脸蛋便是再美,又有何用?全无妙处可言。 还是先前的少妇白桔好,可惜… 顾小洞轻叹一声,不再去想那个滋味绝妙,却死在自己手中的女人,将目光放向前方的徐子仙。 听风剑宗,能成为天风五大宗之一,甚至是天风第一宗,自然靠的不是与人为善。 像这种事,无论谁对谁错,都要先将对面教训一顿,以保证宗门的声威。 况且,赵基经常给他办事,今天又找来个顶好的女人,总要不能教人寒了心。 所以… 顾小洞握住金色锯齿剑,冲对面的徐子仙咧嘴一笑。 “死吧。” 一阵清风,忽然自街道间拂过。 微微吹起街边的绿柳,扬起酒家的高幡,撩起路人的发丝。 它是那么的轻柔缓和,又是那么的… 充满杀意。 在清风接近徐子仙的刹那,他忽然心生警兆,自储物戒取出焰悦,挡于身前。 “铛!!” 火星四溅中,徐子仙连人带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推回身后的巷子里,一连退后数丈,才堪堪停下。 “?” “!” 顾小洞与徐子仙,隔着老远看向彼此,目光中都带了些惊讶。 顾小洞惊讶,自然是因为徐子仙没死。 他方才所用的玄技,乃是天风剑圣亲传,听风剑宗的镇宗密剑,听风剑诀的第一式,微风。 此剑,状若微风,起于微末,杀人于无形之间。 作为剑宗天骄,使得又是杀招,可最后不仅没杀掉人,对方甚至连伤都没受,这让顾小洞如何不惊? 徐子仙惊讶,自然也是因为顾小洞这一剑的威力。 顾小洞是会玄巅峰的境界,徐子仙也能知道,这人的实力自然算强劲。 可当正面挨一下,徐子仙才发现,这人的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劲。 寻常的会玄巅峰,根本不能做到顾小洞这般。 想要击退徐子仙,起码也要半步归地。 而顾小洞这一剑的威力,比半步归地还要强横。 不对劲。 说他是归地境,徐子仙都会信,可看他的气息,分明只是会玄巅峰。 脚往地上一蹬,身体飞速弹回,先前吃亏的徐子仙,这次主动出击。 转瞬间冲到顾小洞面前,焰悦燃起火光,当头砸下。 “哼!” 见徐子仙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还主动攻击,顾小洞不仅冷哼一声。 青色的风玄气于其剑上展开,他扬起那柄造型奇特的金色锯齿剑,迎向下砸的焰悦。 “铛!!” 两剑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徐子仙再次倒飞而出,且这次比上次还要狼狈。 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他看着顾小洞,眼色凝重。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无论是顾小洞所散发出的气息,还是出剑时外泄的威势,都远不及他真正的威力。 这就很不对劲。 除非是返璞归真的强者,否则根本做不到这样。 而眼前这个胖如肉山的剑宗弟子,显然并不是那种级别的强者。 既然不是人有问题,显然就是剑有问题。 徐子仙眯着眼,看向顾小洞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金色锯齿剑。 “?!!” 看清楚剑的具体模样后,他心中猛地一颤。 这… 这**不是无尽杀剑吗?! “你是何人?“ 徐子仙沉声问道:“手中的剑叫什么?又是从何处得来?” “呵,竟然连洞爷我都不识得,看来只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顾小洞冷笑一声,“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洞爷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他手中的剑,名为无尽杀剑,出处不得而知,品阶也不得而知,只知道有种极强的特殊能力,能将用剑者的出招威力,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一倍半。” “至于他,听风剑宗掌门真传,剑圣关门弟子,人称百宝天骄顾小洞。还有…” 唐鱼走到徐子仙身边,轻声一笑。 “这次出门前,我特意看了一遍‘主角’名单,因此能记下其中的一些人。” “说来也巧,这顾小洞,正是徐公子要找的‘主角’之一。” “确实巧。” 徐子仙冷眼看向对面的顾小洞。 “原以为能偷懒一阵,不想这群人竟主动往人身上撞。” 他举起焰悦,轻轻叹息。 (濒临死线,脸滚键盘,择日修改,嘻嘻嘻嘻)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八章 冲突 徐子仙手提焰悦,心下默默哀叹。 无尽杀剑。 无论是名称、外表、还是效果。 这些,均与上辈子,某款游戏里的某种武器相同。 很明显,这把剑,是异世之物。 是不属于罔闻大陆的东西。 能获取异世之物,顾小洞被外神赐予的能力,会是什么? 百宝天骄,既然有此名号,说明他身上的神奇宝贝很多。 至少,不会只有无尽杀剑。 能反复获得,来自诸天万界的奇异物品,且强大到,足以配得上“主角”之名的能力。 以徐子仙那贫瘠的想象力,似乎只能想到一种。 并且,也是他曾经最羡慕,如今最不想面对的一种。 系统。 徐子仙有些头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外神,竟然还真**能赐下这等变态能力。 在他看来,什么听风剑宗掌门亲传,剑圣关门弟子,百宝天骄,都无所谓。 这些身份,远没有系统拥有者,来得麻烦。 毕竟真打起来,以系统的离谱程度,谁知道对方能掏出什么离谱的东西出来。 不过头疼归头疼,身为掌灯人,遇上必须清理的“主角”,总不能临阵脱逃。 气息一提,玄光骤然绽放。 焰悦燃起欢腾的炽焰,周身环绕耀眼的清光。 刹那间,徐子仙已然蓄势待发。 顾小洞见状,不屑地笑了笑,身上同样迸发出,会玄巅峰境的强大威势。 周遭的人群,俱是十分自觉,纷纷退避。 众剑宗弟子,也全都躲到安全的位置,其中几个会玄境,甚至直接御剑飞到半空。 至于唐鱼,也默默缩回巷子里,露出半个小脑瓜,大而圆的杏目,亮起异彩,一瞬不眨,死死盯着徐子仙那清光加身的背影。 “嗒。” 徐子仙踏前一步,周身清光更甚,炽焰愈烈。 “咚!” 顾小洞迈出一步,脚下微风忽起,堪堪撩动紧绷的衣衫。 剑拔弩张的气息,充斥于空旷的街道间。 对峙的两人,皆已将自身气息提至极盛,只差一线便要出剑。 而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住手!” 无数道人影,忽地从上空坠落,拦在徐子仙与顾小洞之间。 看其穿着,却是玄苍城的巡查司与城卫司人。 “哪来的无名散修,竟敢在玄苍城当街闹事,好大的胆子!” 赶来的几个巡查和城卫,并没有询问事情经过,直接对徐子仙大声呵斥,且各自掏出玄兵,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而一旁的顾小洞,这几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见他们如此行事,徐子仙不由得眉毛微挑。 “几位,不问缘由,就直接断定在下有罪,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他扬扬下巴,示意了下几人后方的顾小洞。 “就算真的是闹事,那胖子也脱不了干系吧,你们怎的不问他?” 顾小洞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就那般冷眼看向徐子仙,目光里尽是嘲弄与可怜。 而那几个巡查与城卫,脸上同样泛起浓浓的不屑之色。 “竟然还好意思问这话,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人家可是剑圣传人,顾小洞顾大天骄!” 几人发声大笑,趾高气扬,满眼蔑视地看向徐子仙。 “别说我们没看见人家闹事,就是真看见又如何?人家能在玄苍城闹事,那也是玄苍城的福气!” “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日我们动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得罪了顾大天骄!” 说罢,他们满脸讨好地凑到顾小洞身边。 “顾大天骄,您尽管开口,想怎么处理这小子,小的们都帮您办。” “就断手断脚,废掉修为,丢出城吧。” 顾小洞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又看了眼巷子里的唐鱼。 “还有那个小娘们,她冲撞我宗弟子,须得亲自去我剑宗赔礼道歉。” 缩在角落里的众人,听见顾小洞的话,心里俱是叹息一声。 断手断脚,废掉修为,这样的处置,对于玄者来说,比死还要可怕。 而另外的小姑娘,生得那般花容月貌,去剑宗“赔礼”,其下场,同样注定凄惨无比。 人们皆是面露不忍,纵使心有不平,却也不敢出声。 巡查和城卫自是不会不忍,反而还十分兴奋。 毕竟,能讨好顾小洞的机会,委实不多,好不容易撞上一回,他们自然要抓住。 几人各自拎起玄兵,绽出玄光,不怀好意地靠向徐子仙二人。 正坐于酒楼顶层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笑。 “本该守护城民的巡查与城卫,为讨好一个剑宗天骄,不分青红皂白便与人动手…” 女子缓缓转头,看向神色慌张的周翰光,眸光淡淡,语气意味深长。 “周城主,你这玄苍城,管理的倒是真不错。” 周翰光顿时额生冷汗。 即便他会玄巅峰,肉身无比强悍,此刻在女子平静地注视下,身体仍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殿下…卑职…卑职这就…” “不必了。” 女子将目光收回。 “那两人并非一般人,暂时还不需要你出面。若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你再下场调节。” 同为罔闻大陆身份顶尖的贵女,她作为天风王女,自然不会不认得唐家大小姐。 而既然唐鱼在这里,那同她走在一起的那位,黑衣墨剑的俊朗年轻男子,其身份就很值得玩味儿了。 女子微微垂眸,凝望下方独面巡查司、城卫司、听风剑宗三方,而半步不退的徐子仙。 他握于掌中的墨色大剑,无疑是怒炎门镇宗之宝,地阶玄兵火之高兴。 怒炎门门主黄镇冬,与七珠域纳兰家的老家主,纳兰元互为亲家,对于外孙女纳兰黛,他更是疼得要命,连宗门至宝都说给就给。 听闻纳兰黛曾爱慕某边城小族的少族长,即便对方天赋尽废,也不曾生出嫌弃,还多番帮助,更不惜将地阶玄兵相赠。 而后,逢鸟垣城大战,那个少族长为报昔日之仇,借外人之力,强入踏天境,并意图将整座鸟垣城摧毁,最终被自称混殿仙护法的神秘强者阻止,火之高兴,也就此下落不明。 本已失踪怒炎门的镇宗之宝,如今再度现世,那拿着它的人,无疑便是击杀肖火火的神秘强者,混殿护法,徐子仙。 女子这趟来玄苍城,除去见眼前的这位玄道第一人外,便是想顺路去鸟垣城,拜访唐家大小姐,以期获得唐家的支持,以及寻找那位击败肖火火的神秘强者,并尝试拉拢。 无巧不成书,想见的三人,如今都已汇聚在这小小的玄苍城中,这对于女子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 “郭兄作为玄道第一人,想必见多识广。” 女子的目光,依旧在盯着下方的徐子仙。 “不知郭兄可曾听过混殿这一势力?” 听见这话,男人的表情顿时变得颇为微妙。 “…听过。” 虽然很想笑,但他到底还是绷住了。 “这世上竟真有这等势力,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女子自嘲似的摇摇头,又问道:“不知郭兄对这混殿了解几何,可否详细说说。” “混殿…抱歉,时隔太久,郭某已记不太清,只记得他们蛰伏万年,且有个叫混天帝的幕后之人…” 女子闻言,美眸中露出些许讶色。 罔闻大陆上下万年,强者辈出,数不胜数,却从未听闻有人敢以天帝自居。 隐世宗门,蛰伏万年,幕后之人,自称天帝。 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势力,何等狂傲的强者… 女子一时间细思极恐,转眸看向神色古怪的男人。 “那混天帝…前辈,实力较之郭兄如何?” 男人默默回想《干破老天》里混天帝的表现,如实回答。 “混天帝之实力,早已超出踏天之境,郭某远不及也。”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六十九章 唐家巡使 远超踏天之境的实力? 女子猛然一惊。 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踏天境,是玄者的极限,却非罔闻大陆的极限。 古往今来,能跨越那道极限的,只有五兽两人。 五兽,即万年前,初代掌灯人罔闻以人间玄气,所炼化而出的五方镇兽,玄源至尊。 两人,则是一男一女。 男人,便是开天辟地的罔闻,持英雄剑清天地,分玄镇兽,而后踏天成神。 女人,是罔闻收养的孤女,名唤见未,在罔闻飞升后,成为第二代掌灯人,孤身守望千年,最终于万家灯火间,脚踏长阶,飞升天外天。 这五兽两人,便是罔闻大陆的最高峰,万年以来,再未有能与他们并肩的存在。 而就在刚刚,当今的玄道第一人告诉她,罔闻大陆有个名叫混殿的势力,已蛰伏万年,其幕后之人,实力同样远超踏天境。 这样的事,如何能不让她惊慌? 明明如此实力,偏偏又蛰伏如此之久。 其背后所图之大,必然远远超乎常人想象。 女子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慌乱,洁白光滑的额头上,也随之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强作镇定,低头看向下方的徐子仙。 “你们混殿,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低声自语。 …… 看着朝自己逼来的巡查与城卫,徐子仙忽然有些恍惚。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前些日子在鸟垣城,似乎同样也是如此。 也是城卫与巡查,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干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天生就跟这些执法人员犯冲。 徐子仙轻叹一口气,抡起焰悦,就想正面与之硬碰硬。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巧合的不止于此。 这一次同样有人给他解围,而且同上一次是一个人。 “呵。” 唐鱼原本缩在后面,打算高高兴兴欣赏徐子仙的英姿。 不成想,却被巡查司和城卫司的人给搅和了雅兴。 虽然知道徐子仙并不会畏惧于对方,但若是真的同这些人起了大冲突,日后在天风难免有些麻烦。 于是乎,她冷笑一声,迈步上前,站在徐子仙身侧。 “一个小小天骄,便能教你们这些人百般讨好,若是碰到真正的大人物,你们还不得当场化身为狗,摇尾乞怜?” 唐鱼毫不遮掩自己对这些巡查和城卫的鄙夷。 她面带冷笑,掏出金令,斥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金光现。 天地之间,下起一场金色的雨。 在无数玄币坠落之间,少女手中的唐字金令,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与此同时,无数道人影自城中各处跃起,化作一道道残影,飞速赶来。 几十名会玄境的玄者,其中不乏巅峰之人,落在手持金令的少女身侧,单膝跪地,向其恭敬行礼。 “玄苍城属唐家密卫,见过巡使!” “玄苍城属唐氏酒楼搂住,见过巡使!” “玄苍城属唐氏拍卖会会长,见过巡使!” “玄苍城属…” 那一个个玄苍城内耳熟能详的大人物,出行时前扑后拥,能与城主谈笑风生的存在,在这一刻,全都出现在少女身边,心甘情愿低下骄傲的头颅, 无论明里暗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震惊出声。 巡查与城卫,更是被吓到慌了手脚。 他们玩玩没想到,这个如花似玉的娇俏小姑娘,竟然会是唐家巡使! 负责巡视检查唐家各地产业,见其如见家主,只有唐家真正的核心之人,那些长老,或是长老子女,才有资格担任的唐家巡使! 唐家真正的大人物! 跟她一比,城中那些原本高不可攀的唐氏酒楼楼主,唐氏钱庄庄主,那都只是狗屁一般的存在。 而连那些狗屁存在都高攀不起的他们,连狗屁都不是。 巡查司和城卫司的人,此刻彻底慌了神,肠子都已悔青。 没事讨好什么顾小洞,他惹上这么一位大神。 这位大神或许动不了顾小洞,但绝对可以动他们。 甚至都不需要她如何做,想要讨好唐家的人,会自发地对付他们。 就连城主,说不定都会亲自落井下石,随便找个由头,革他们的职,下他们的狱。 几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唐鱼却是冷笑不已。 她早就知道,拿出唐字金令会是这样的结果。 唐字令分金银铜三级,最高级的金令,只有唐家高层,即他们父女,众长老,以及巡使拥有。 她虽然不是唐家巡使,却是唐家大小姐,有唐字金令。 一旦亮出,见金令如见家主,城内所有的唐家之人都会赶来。 而不知道她身份的他们,自然只会觉得她是唐家巡使。 这也是唐鱼想要的效果。 她看向面色微沉的顾小洞,嘴角高高扬起,眼中满是不屑。 喜欢拼地位?喜欢以势压人? 抱歉,拼地位拼背景拼背后势力,她唐鱼还没输过! 若是像在玄兽山脉那样,荒郊野岭,单独面对怒炎门人,她兴许还需要动用军器。 可既然是城内,那便是她唐家最大的主场! 喜欢压人,那她便压到底! “诸位,本巡使对这玄苍城很失望,对天风国也很失望。” 唐鱼收起金令,冷冷说道。 “天风五宗弟子当街强抢民女,负责守卫城民安全的城卫与巡查,更是沦为他人爪牙,草菅人命。” “如此环境,民不聊生,连生存都成了难事,又如何能做生意?” “回中饶域后,本巡使定会如实禀明家主,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同天风的生意往来!” 这几句话,不仅听得下方人满脸惊恐,连九层的女子与周翰光,同样心生焦急。 周翰光自然不必说,事是在玄苍城犯得,人是他手下惹得。 若是真的因为这个,使得唐家的生意撤出天风,别说是他,整个凌威域都得出事。 至于女子,便更不必多说,她是天风王女,自然关心天风的处境。 罔闻大陆五国并列,一强四平。 凰火帝国屠红塔攻玉奚,大有要一统大陆的意思,天风本就岌岌可危,如果这时唐家将生意撤出,无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时候凰火帝国若是真的打过来,恐怕都不需要如何,天风自己便先垮了。 至于灭口,想都别想。 且不说下面那位不是巡使,而是货真价实的唐家大小姐。 即便她是巡使,也万万没有人敢动。 曾经红塔国的某位权贵,因故得罪了唐家巡使,因担心其回去如实禀报,影响唐家的生意,便痛下杀手,将那位巡使永远留在了红塔国。 而唐家家主在发觉派往红塔国的巡使身死后,也不问缘由,直接下令红塔国境内所有唐家人员撤出,哪怕红塔国主亲自出面劝解,也丝毫不领情。 没有了唐家的产业,红塔国力大跌,周边国家更是趁机群起而攻之,几乎快要亡国。 最后实在没办法,红塔国主亲自查明真相,并将那权贵全族诛灭,以最高规格下葬唐家巡使,才堪堪平息唐家怒火。 经此事后,再无人敢动唐家巡使。 别说得罪了,但凡遇到唐家巡使,一个个都恨不得当亲爹供起来。 而且,下面那个还不是巡使,是唐家大小姐。 如果说动巡使,可能还只是惹得唐家撤出生意。 那么敢动唐家大小姐,无异于向唐家宣战,将直接承受唐家的怒火。 唐家最恐怖的从不是他们的财富,而是军器,是人脉。 只要唐家家主振臂一呼,会有无数强者为其卖命, 动了唐鱼,那么天风王国,已是可以倒计时。 “周翰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下去把那位大小姐的怒火平息!”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章 一步之遥 听得唐鱼如此说,即便唐家众人有所不解,当下仍是纷纷表态。 “巡使大人,属下这便回去清点资产,准备撤出玄苍城。” “唐氏钱庄,即日起停止为玄苍城服务。” “密卫所属,将于三日后配合唐家众人撤出玄苍城。” “唐氏酒楼…” “且慢!” 一道身影忽然自上方跃下,落在两拨人中间,正是玄苍城主周翰光。 “巡使大人,这是何必呢?” 周翰光陪着笑脸,冲唐鱼道:“手下人不懂事,闹出点误会,哪里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巡使若心中有气,周某在这里代手下向巡使赔礼。” 此时的唐鱼,同样也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当初在鸟垣城,也是城主出面,对自己满脸讨好的笑。 可惜,那位看似处事圆滑,工于心计,实则一心为民的允凌城主,如今已是化作英灵,守护在鸟垣城的天空。 “赔礼?本巡使可担不起。” 唐鱼冷笑一声,对于周翰光给出的台阶,半点不领情。 “你的这几位手下,厉害着呢。” “他们想将本巡使的朋友断手断脚,废去修为,丢出城去,还想逼本巡使去剑宗,任由剑宗弟子捏扁揉圆。” “几个手下就能如此能耐,你这个城主,岂不是更加不得了?本巡使可不敢惹得城主不快。” 唐鱼连连叹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唐家虽惹不起,至少还躲得起。” “唐家子弟听令,立即撤出玄苍城,城中产业就地废弃,一应损失由本巡使承担!” “是!” 唐家众人闻言,纷纷响应,作势就要各自离去,甚至于那唐氏酒楼的楼主,更是不知从哪掏出个火把,走向身后的酒楼。 “楼里的人快走,本楼主要烧楼跑路了!” “且慢且慢!” 周翰光赶忙阻止住唐家众人的行动。 他自是万万不能让唐家撤出玄苍城的,尤其是不能烧掉唐家酒楼。 唐家撤离,对于他来说,可能还只是慢性死亡,可若是烧掉酒楼,惊扰到上面那两位贵人,那无疑便是当场暴毙了。 “巡使的意思,周某明白了。” 周翰光一咬牙,转身看向早已面如死灰的那几个城卫和巡查。 “来人!” 几个城主侍卫立时从人群中冲出。 “将这几人,打断手脚,废去修为,丢到剑宗门前!” 听到将人丢到剑宗门前,顾小洞等一众剑宗弟子,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周城主。” 顾小洞冷着脸,走到周翰光身边。 “你想讨好唐家,洞爷我不管,但你为讨好唐家,来踩我剑宗,这便不对了吧?” 顾小洞是天风剑圣关门弟子,剑宗天骄,在天风国地位不可谓不高。 如果可以,周翰光自然不想得罪。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相对于得罪剑宗天骄,显然更加不能得罪唐家。 “顾天骄,本城主索性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翰光冷声道:“此事究竟因何而起,顾天骄想必比谁都清楚。” “若是真惹得唐家撤出玄苍城,乃至天风,其间责任,顾天骄你可承担得起?!天风剑宗又可承担得起?!” 顾小洞沉默。 如此责任,莫说是他,便是剑圣本人,只怕也难承担。 “哼!” 周翰光见顾小洞如此,一甩袖子。 “动手!” 几个侍卫顿时飞身而上,冲入城卫与巡查之中,惨叫声也随之响起。 片刻后,几人浑身鲜血,四肢扭曲地倒在地上,众侍卫则在周翰光的眼神示意下,将几人扛起,奔着天风剑宗分舵而去。 “巡使大人,这样的处理结果,可还满意?” “勉勉强强。” 唐鱼冷哼一声,算是接受。 周翰光闻听此言,顿时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 “既是如此,还请诸位继续留在玄苍城,楼主楼主,快快将火把放下…” 眼见唐家众人也不走了,酒楼楼主也将举着的火把放下了,周翰光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坠地。 “此间事了,便容周某先行离去,还望巡使能多在玄苍城待些时日,也好让周某能略尽地主之谊。” 周翰光朝唐鱼拱了拱手,便想带着众侍卫离开。 “周城主且慢。” 唐鱼将其拦下。 “还有旁的事,想请城主做个见证。” 说着,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早已缩进人群里的赵基。 “这位想请本巡使去剑宗‘游玩’的剑宗弟子,还请出来一叙。” “巡使此话何意?” 见唐鱼又将目标投向剑宗弟子,尤其还是经常给自己办事的赵基,顾小洞顿时待不住了。 原本以为都不用出手,便能直接凭身份将人压死,结果却撞上惹不起的铁板,作为剑宗天骄的顾小洞,不免觉得颜面有失。 踩完玄苍城主也就罢了,又想踩天风剑宗,他如何能忍? “唐家巡使,你可不要觉得谁都好欺负。” 顾小洞提起金色锯齿剑,身上迸发出强横气势。 “想以唐家的势,压我天风剑宗,巡使你只怕是想多了!” “今日本巡使便压你了,你又能如何?!” 唐鱼冷笑。 “便是偷天宗,尚且要给我唐家三分薄面,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真当自己是什么超级大宗门了?不过一个在天风称王称霸的小小的听风剑宗而已。” “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敢认了吗,给本巡使滚出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赵基说的。 顾小洞虽是被说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一声不吭。 因为唐鱼没说错。 纵然听风剑宗再强,甚至是天风五大宗之首,却也只能在天风境内称王称霸。 比起那些独立于诸国之间的超级宗门,终究有所不如。 而在同样独立于中饶域,且直接控制着各国经济的唐家面前,听风剑宗更算不得什么。 因此,纵然顾小洞心中千百不甘,甚至恨不得将唐鱼千刀万剐,却也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恶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弟走向对方。 “听风剑宗弟子是吧,强抢民女是吧。” 唐鱼双手环胸,冷笑着看向抖若筛糠的赵基。 “看你手法熟练,想必已是干过不少次这事了吧,自己交代,祸害多少女子了?” “一个没有…”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基说得也算是实话。 毕竟先前他带走的那些女子,都是给顾小洞寻的。 而这趟头回生出心思,便撞上了唐鱼。 “一个没有,你骗鬼呢?” 唐鱼看了看周围探头探脑的民众,高声道:“诸位,若有人曾受过此人迫害,尽可发声,今日本巡使替你们主持公道。” 闻听此言,人群中顿时涌起一阵骚动。 自打顾小洞到玄苍城后,基本每日都要祸害一个妇人,有时甚至还不止一个。 时至今日,已有四十余位妇人,被赵基与包孝杰带上剑宗,一去不回。 今日过来看热闹的,就有不少被掳走的妇人亲属。 就像王绅,夫人才被抓走的他,一直在偷偷围观。 听到唐鱼说要替他们主持公道,他顿时激动地一阵颤抖。 可当看到那众多的剑宗弟子,看到顾小洞手中的金色锯齿剑,他退缩了。 唐家巡使,便是再厉害,到底也只是唐家人,远在中饶域。 而听风剑宗,却是确确实实在玄苍城。 唐家太远,剑宗太近。 若是这次依靠唐家的帮助,兴许能将夫人救回,但… 以后呢? 等唐家巡使离去,因此事得罪听风剑宗的他们一家,又当如何生存。 他们都只是不通玄道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离开玄苍城。 出城,就是死。 得罪听风剑宗,也是死。 王绅停止激动,咬着牙,将迈出的脚收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一章 大英雄,郭大鹏 见久久无人应声,唐鱼不免有些疑惑。 至于赵基,他则是喜不自胜。 他是万万不敢将顾小洞供出来的,有什么事都只能自己背,要是被捅出来,剑宗不可能保他,最终只会落个道消身死的结果。 不过若是无人敢说,那便又是另一种结果。 “巡使大人,这确实是小的第一次…” 赵基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巡使大人生得花容月貌,小的一时心动,便想请大人一同游玩,见见剑宗风光,结果闹出了这误会。” “千错万错,都是小的的错,希望巡使大人能宽宏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 “饶你,可以啊。” 唐鱼冷笑间,掏出银白短铳,顶在赵基的额头上。 “挨过这一下,本巡使便饶过你。” 她掏出短铳的刹那,顾小洞直接飞身而起。 他可以容忍唐鱼踩在自己头上,却不能让他当着自己的面杀掉自己小弟。 他有诸多缺点,好色,残暴,自私自利。 但唯独,他对身边人,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是真的好,毫不吝啬。 哪怕赵基只是因为自己剑圣弟子的身份,才对自己百般讨好,他也不会眼睁睁地见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将会玄巅峰的速度施展到极致,顾小洞瞬间便冲到唐鱼身边,伸手就想把短铳夺下。 而就在这时,下线已久的徐子仙,终于有了反应。 在顾小洞抬手的同时,他也出手阻拦。 “啪!” 两只手掌相碰,各自弹开。 “咔哒!” 机关摁下。 “砰!” 炽白雷光亮起,威力堪比半步归地的细小雷针,自短铳发射而出,穿过赵基的头颅。 血花四溅。 赵基带着还未消散的惊恐,摇晃着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顿时一阵寂静,场中一时间只剩下少女清脆的嗓音。 “巡查司不敢管的人,我唐家可以管,城卫司不敢杀的人,我唐家可以杀。” 唐鱼收起短铳,冷冷看了惊怒交加的顾小洞一眼。 “你若不服,自可不服,又或教宗门长老,去中饶域找我唐家要个交代。” 说罢,再也不看他,径自转头望向毕恭毕敬站在边上的酒楼楼主。 “本巡使与朋友已在外奔波数日,颇为疲惫,速速准备两间最好的房间,再开放第九层,本巡使要为我这朋友压压惊。” “这…” 原本楼主该对唐鱼的话百依百顺,可涉及到第九层,却是不行。 “巡使大人,房间有,但这第九层…” 他压低声音说道:“第九层,今日来了两位贵客。” “哦?” 唐鱼有些诧异,没想到玄苍城这等地方,竟也有能进第九层的人。 她刚想询问身份,心思一动,又罢了念想。 能进第九层的人,不是当世强者,便是王公贵人,这等人都是唐家交好的对象。 若是当着如此多的人面,贸然探听其身份,为他人所知,难免会惹得人家不满。 再者,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徐子仙,对于那些贵人,倒也没甚兴趣,因此并不着急。 “也罢。” 唐鱼道:“那便教九层的厨子,给我二人备下最好的酒菜。” “是。” 楼主低头应是,回身进酒楼准备去了。 唐家其余人,以及周翰光和看热闹的民众,见此间事已了,也都纷纷离去。 “徐公子,我们走吧。” 唐鱼对徐子仙笑眯眯地说道。 少女笑靥如花,全然不符先前霸气外露的冰冷模样。 徐子仙看了看对面沉默的顾小洞。 大庭广众之下,又没有正当理由,他已不好再动手。 况且,还未摸清对方的底,还需从长计议。 放弃现在杀顾小洞的打算,徐子仙收起焰悦,对唐鱼笑了笑。 “这次,又是你替我解围。” “应该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酒楼,只留下众多剑宗弟子。 顾小洞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弯下腰,亲自抱起赵基的尸体。 他面色阴沉,眼神阴冷,死死盯着徐子仙与唐鱼的背影。 形式比人强,他惹不起,便只能强忍下这口气。 但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算了。 “哼!” 他冷哼一声,带领剑宗众弟子离去。 带剑宗弟子全都离开,大街上便只剩下寥寥数人。 王绅看了看离去的剑宗弟子,又看了看高耸的唐家酒楼,他咬咬牙,迈出一步。 迈步的瞬间,他忽然发现,竟有不少人,也从角落中走出,且行走的方向,皆是唐家酒楼。 这群人中,有年迈老人,有青壮男子,也有年幼孩童。 或三五成群,或孑然一身。 他们的身份各自不同。 父母,丈夫,子女。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失去了亲人。 因为剑宗,失去了亲人。 他们弱小,无能为力,原本只能默默忍着,等待着,祈求着剑宗能将他们的亲人送回。 而如今,他们却看到了希望。 …… 短暂梳洗,将自己弄得干干爽爽后,唐鱼并没有立即去见徐子仙,反而将楼主唤来。 “说说吧。” 她端坐于大椅上,冷眼看向楼主,俏面平淡,杏眸中隐隐带着一抹傲然,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气息。 这不免让楼主生出一种错觉,他此刻面对的,并不是唐家巡使,而是真正的唐家大小姐。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便又被他掐断。 毕竟,唐家的小公主,哪次出行不是前扑后拥,身边跟满随从侍卫,那里可能带着个朋友到处走,且还是来玄苍城这等地界。 “禀巡使大人。” 楼主摇了摇头,随即说道:“开启九层的,是天风王女赵蕙,以及当今玄道第一人,大英雄郭大鹏。” 唐鱼脸上闪过疑惑。 赵蕙和郭大鹏? 这二人怎凑到一起去了? 稍稍思索,她便明白过来其中缘由。 大英雄郭大鹏自不必说,散修之身,实力问鼎罔闻,平生无甚喜好,只喜欢惩恶扬善,锄强扶弱。 他那大英雄的名号,以及罔闻大陆耳熟能详的那句“大鹏令下,奸邪授首”,便是他在一次次行侠仗义中传出来的。 至于王女赵蕙,自天风国主伤重闭关后,王室一脉便隐隐被摄政王一系压制,尤其是最近,屡屡占下风,支持者已不剩多少。 国主因破境失败才闭的关,这关只怕是要闭到死,全然靠不住,想要保住王室,便只能寻求外援帮助。 郭大鹏,想来就是赵蕙的目标之一。 如果猜得不错,唐家,势必也是赵蕙想要拉拢的对象。 想到这里,唐鱼的眼珠转了转。 此事,或有利可图。 只要有利益,唐家自然不能错过。 “王女可还在?” 唐鱼问道。 “大英雄与王女皆已离去。” “那便算了。” 这事,倒是不急于一时,毕竟赵蕙会主动找上自己。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徐子仙。 到了玄苍城,七珠域便已在咫尺。 到了七珠域,姜城就近在眼前。 到了姜城,若无甚理由,她便也不好再跟着徐子仙。 还是得抓紧时间,好好刷上些好感度,争取早日给爹带回个女婿。 “叫人把第九层打扫干净,本巡使好招待朋友。” 楼主再次点头应下,却没有立即退去,面上泛起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见他如此,唐鱼秀眉微蹙。 “还有事?” “是…” 纠结片刻后,楼主还是开了口。 “有不少人,想求见巡使大人。” “不见。” 唐鱼略带不耐,果断拒绝。 无论是唐家大小姐,还是唐家巡使,到哪都要被无数人巴结,烦的死。 “…巡使大人,他们…他们大多都是平民。” 楼主默默叹息一声。 “先前巡使猜得不错,这玄苍城里,确实有不少女子被剑宗掳走。” “外面的人,皆是那些女子的亲人。”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二章 掌灯夜行 往日热闹非凡的唐楼,此刻一片寂静。 沉重,焦急,心慌。 不安的情绪,紧张的氛围,酝酿在空气中,游荡于人群间,教人几欲窒息。 徐子仙坐于正中央,将目光扫过四周沉默的百姓,又看向身侧面色凝重的少女,眼中露出些许疑惑。 他原本正待在房里,细细回想今日与顾小洞的交手,不想却突然被唐鱼从房间拽到这里。 围在周遭的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面带苦涩,愁云惨淡,显然是有遇上什么难事。 徐子仙有心发问,又不想喧宾夺主,于是问向唐鱼。 “发生甚么事了?” 唐鱼摇摇头,将眸光投向人群,檀口轻启,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将沉重的寂静打破。 “诸位,既已入我唐楼,便无需再有顾忌。” 她轻声道。 “无论有何难事,都可一说。” 听到这话,沉寂的人群,立时骚动起来。 众人推推搡搡,吵吵闹闹,脸上俱是泛起纠结与犹豫,始终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他们之所以会大起胆子,进这往日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唐楼,自然是想求唐鱼,帮他们救回亲人。 可如今事到临头,他们却反而有些不敢开口。 归其原因,一是因为唐鱼今日的表现,过于威严霸气。 就连玄苍城主与剑宗弟子,同她对上,都要退让三分,他们这些平老百姓,在她面前,又岂会不心生怯懦。 二则是因为,人贵我轻,又非亲非故,属实是有些张不开口。 不过,事情关乎至亲,便是再怯懦,再不好意思,总也还是会有人敢站出来。 缩在人堆里的王绅,也同其余人一般,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正纠结着,手边的王二狗,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 “爹。”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眼眶里不知何时已是蓄满泪水。 “我们不在家里等娘吗?” “她要是回家,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 他哭着问道:“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霎时间,王绅如遭雷击。 无数记忆涌上他的心头。 他想起她初见时的怯怯,心动时的娇羞,成亲时的欢喜,得子后的得意,以及… 被抓走时的平静,以及隐藏于其下的恐惧与绝望,离去时头也不回的背影,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双脚。 那是孩子的娘,他的珍宝,上苍对他的恩赐。 她被抢走,他却无能为力,如今有了机会,竟又畏缩不前。 他简直该死! 王绅一咬牙,大踏步挤到人群最前方。 “巡使大人,求您发发善心,救救贱内,救救小人一家吧!” 他拽着王二狗,父子二人,推金山倒玉柱般,双双跪在徐子仙与唐鱼面前。 “今日大人杀的那剑宗弟子,先前曾因贱内貌美,以宗内的大人物需要人侍候为由,强行将贱内掳走。” “小的夫妻二人,皆父母双亡,仅靠彼此互相扶持,才堪堪过活,走到今天。” “如今她无故被抓去剑宗,不知要遭多少罪,受多少侮辱,小的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求到大人您这里。” “求求大人,帮小的将贱内救回来吧,小的不求报仇,也不求大人帮小的主持公道,只求贱内能平安归来。” 说罢,他很是用力地朝唐鱼磕起头来,“砰砰砰”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 王绅旁侧的小男孩,同样满脸泪水地磕起头来。 “二狗不能没有娘,不能没有家啊!” “你们…” 早在这对父子下跪之时,徐子仙与唐鱼便双双起身离座,站于旁侧。 而今见二人又磕起头来,他们赶忙上前,想要将其扶起。 才刚伸出手,又是几声“噗通”响起。 他们抬起头,随即发现,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继王绅父子后,面朝唐鱼下跪。 不知何时,周遭已是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求大人,救救我闺女…” “我家小妹才刚刚出嫁…” “家里的孩子还没断奶,孩子他娘就…” “俺那苦命的姐姐,还没过几天好日子…” 这些人的表现各不相同,或涕泗横流,或满面悲戚,或放声大嚎,或默默流泪。 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有父母,有兄弟,有丈夫,有子女。 但此刻,他们全都跪在地上,向唐鱼请求着同一件事。 请求唐鱼,能将他们的亲人,从听风剑宗救回。 近百人齐齐跪地,齐齐磕头。 四十多户人家,因听风剑宗,与至亲分离,家不成家。 面对此情此景,唐鱼俏面含煞,眸光冷冽,胸中热血翻涌。 她教下跪的众人先起身,随即清了清嗓,正声道:“诸位放心。” “唐家虽以经商为业,遇见此等恶事,却也不会视若无睹。” “不过兹事体大,望诸位能予些时间。” “待查明一切,本巡使定会亲自上听风剑宗,为诸位带回亲人,替诸位讨回公道!” 听见唐鱼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无数人放声大哭。 并非因悲伤而哭,是为看见希望而哭。 势弱言轻而无助,多方求救而无门,久居黑暗,终于得见光明。 “多谢大人。” 百人跪地,齐齐叩首,等再抬起头,他们的眼里,已是生出些许光彩。 怀揣着来之不易的希望,众人在千恩万谢之中,相继离开唐楼。 不多时,原本拥挤吵闹的大堂内,变得寂寥无声。 在送走那些苦主以后,唐鱼的情绪渐渐平息,眼中除愤懑外,还多出一抹悲意。 至于徐子仙,他的面色依旧平静,只不过那平静之中,还隐隐透着些嘲讽。 他的嘲讽,并非对于那些失去至亲的人家。 他的嘲讽,是对玄苍城,是对天风国。 很难想象,这些老百姓,究竟该有多绝望,才会拿一个偶然到此的唐家人当救星。 本该护佑城民的巡查司,城卫司,沦为他人爪牙,助纣为虐。 鸟垣城如此,玄苍城更甚。 鸟垣城至少还有个好城主,敢以性命为城民讨公道。 而玄苍城,只怕已是烂到骨子里,从今日之事,便可见一斑。 顶层王宫贵女忙于争权夺利,中层宗门官吏整日剥削欺压,底层平民百姓只能任人鱼肉,此身如永堕黑暗,不见天日。 这天风国,就与这狗屁的世道一样,烂透了。 徐子仙略带烦闷地吐出一口浊气,走到门前,唤出鹅将军,将之丢出唐楼。 大白鹅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教鹅将军去探查听风剑宗?” 同样心中郁郁不平的唐鱼,来到徐子仙身边,以手扶住门框,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 “也好,等找到那些被抓走的女人,我便可以立即召集唐家密卫,前去营救。” “此事,你最好不要管。” 徐子仙一边指挥鹅将军,一边摇头道。 “先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已是明面上的唐家巡使,所作所为,一言一行,皆代表唐家,若掺和进来,后续会引出不小的麻烦。” “动这分舵,听风剑宗的高层,定然会坐不住。一旦你的身份被人认出,往后便不会有太平日子。距离姜城仅剩最后一段路,还是稳妥为妙。” “再者…” 他看向身边的少女,轻声道:“此事,本就与你,与唐家无关,不对吗?” 唐鱼秀眉微蹙。 她知道,徐子仙说得是实话,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从商人的角度来看,帮助那些百姓,去与听风剑宗硬碰硬,捞不到什么好处不说,反而还会惹一身腥,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但… 想起方才那一张张沾满泪水的脸,那一双双重新燃起希望的眼。 素来冷静自持的唐鱼,少有地红了眼眶。 “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我说过要为他们主持公道,我说过要带回他们的亲人。” “我怎么能就此不管?!” “没有说不管。” 徐子仙摇摇头。 “我非唐家之人,更没有什么隐藏身份。我已招惹上怒炎门,便不怕再得罪一个听风剑宗。所以…” 他迈出大门,站在空旷的大街上,站在傍晚最后微光间,对少女回首一笑。 “此事,我来管。” “可…” 唐鱼满脸复杂。 “此事,不也与你无关嘛?” 无关? 自然不是。 徐子仙笑而不语。 他本就要杀顾小洞,如今,正好多出个杀掉他的正当理由。 况且… 他是掌灯人,为苍生掌灯的掌灯人。 玄苍城为黑暗所笼罩,他自当掌灯前行,为城中之民燃起一方光。 他这么想着,背对少女挥了挥手,越过最后的霞光,孤身一人,步入满是黑暗的空荡长街。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三章 监察司,宋光明 徐子仙与唐鱼不知道,想为那些百姓主持公道的,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老人家请留步。” 身穿白衣黑斗篷的少年,抬手拦下正急匆匆归家的老人。 “敢问老人家,听风剑宗如何去?” 老人正着急回家,当下被人拦住,心中自是不喜。 不过在看见拦住他的人,是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后,他便又多出几分耐心。 “往北出城一直走,最大的那座山便是。” 老人好心提醒道:“时辰已晚,城门已关,小娃娃你便莫要再去了。” “小娃娃,听老夫一句劝,便是拜师,也莫要去听风剑宗,至少,别去玄苍城的听风剑宗,” “晚辈并非要去拜师…总之,多谢老人家了。” 少年十分有礼貌地颔首致谢,随即向北而去。 见他如此,老人便知这是个不听劝的,冲着少年的背影,默默长叹一声。 听风剑宗或许是个好宗门,但玄苍城的剑宗分舵,里面就没几个干净的。 再好的一个人进去,待上几年便脏了。 那问路的少年,双眼澄澈无比,没有一丝浑浊,显然是个不知世道险恶的干净孩子。 这样干净的孩子,进了那样肮脏的剑宗,着实是件可惜的事。 老人就这样,默默注视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慨。 天边忽然拂过一阵晚风,吹起少年郎的黑斗篷,露出他藏于其下的白色劲装,也露出那绣于其背部的四个血红大字。 而随着斗篷飘落,一切再度隐于黑暗之中。 “公正…道义…” 老人看着少年的背影,喃喃自语。 “如此世道,竟还会有人往背上绣这等字,当真怪哉。” …… 天风境内,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是玄道宗门眼里的狂人,世家大族口中的疯狗。 他们是这能把人逼成鬼的世道下,少见的正常人,也是难得的疯子。 他们穿着一致,外黑里白。 他们会在白色劲装的背部,绣上四个无比醒目的血红大字。 左书公道,右竖正义。 上作公正,下读道义。 他们教公卿写公正,令天风存道义。 他们替苍生主公道,为万民守正义。 他们是天风监察司。 监察百官,监察宗门,监察世家,监察玄者的监察司。 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监察司。 白衣黑袍不平刀,愿以血肉铸公道的监察司。 而宋光明,这位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是监察司自建成以来,最年轻的甲等监察,也是监察司最年轻的会玄巅峰境,监察司的天骄。 因凌威域与七珠域颇多百姓遇害,疑似出现邪修,宋光明奉命探查此事,从王都一路南下,去往凌威域。 途径玄苍城,他本打算短暂,便继续出发,结果正好撞见听风剑宗与唐家巡使的冲突。 而在此过程中,宋光明凭借他当监察的嗅觉,敏锐察觉到玄苍城民对听风剑宗,有着极大的怨气。 经过一番探查,他成功打听到这股怨气的由来。 短短一个月,听风剑宗竟以各种名义,强掳人妇多达四十余人。 百余人被迫同至亲分离,四十多户人家,就此家不成家,堪称人间惨事。 凡是能进监察司的,哪个不是一腔热血,哪个不是嫉恶如仇? 也正因如此,即便宋光明有任务在身,依旧不打算对此事置之不理。 打听到剑宗位置,他当即动身前往。 轻松翻过守备松懈的城墙,宋光明脚踏黑刀,一路向北,速度飞快。 略过荒凉的城郊土路,越过漫长的青石台阶,不多时,那刻于石碑上的“听风剑宗”四个大字,已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宋光明自半空跃下,抬手握住黑刀。 白衣黑袍,一人一刀。 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就这般往听风剑宗的大门走去。 看守大门的,是剑宗两个人黄境弟子。 见到宋光明过来,他们的脸上皆是泛起不耐之色。 “看不见天黑了吗,挑这个时候过来。” 守门人只当宋光明是来拜师的,当下嫌弃地摆摆手。 “快滚快滚。” “呵。” 宋光明一声低笑,轻弹刀鞘。 清风乍起。 两个守门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便被那清风吹起,又在惨叫中坠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叫得惨烈,声音尖锐,自是引起宗内人的注意。 只当宗门遇袭,无数剑宗弟子,瞬间御剑飞至,待看见孤身一人站在门外的宋光明后,他们皆是有些怔愣。 人头涌动,剑光翻飞,几个呼吸间,竟已有近百名会玄境的剑宗弟子,于此间汇聚,且后方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到底是天风第一宗,哪怕仅仅只是分舵,竟也能有此实力。” 宋光明轻轻一叹,抽刀出鞘。 黑鞘白刃,直身长刀。 玄阶玄兵,监察司专属,不平刀。 一袭白衣,身披黑斗篷的宋光明,手握不平刀,迎着前方百余名会玄弟子,迈出一步。 “天风监察司,甲等监察,宋光明。” 周身环绕起清风,那是与他双眼一般的浩然清朗。 “监察司办案,闲人退避!” 他迈入剑宗大门,朗声说道。 “拦者以罪处,阻者以罪诛!” 监察司?! 听到宋光明自报身份,剑宗众弟子皆是一惊。 凡是在天风玄道上混的,哪个没听过这群疯狗的名号? 论实力,监察司在天风算不上顶尖。 论势力,他们更是连一流都称不上。 可即便如此,这群人仍是天风玄者最为头疼的存在。 因为,他们是真的疯狗。 能仅仅为一个普通平民,乃至低贱乞丐,连命都不要地追着你咬一路,直到咬下一块肉的疯狗! 一时之间,众弟子皆是有些退缩。 但毕竟他们听风剑宗的弟子,是天风第一宗的门生。 他们近百号会玄境,今日若是面对一个小小监察就退缩,往后也就不用在其他宗门面前混了。 “你便是监察,那也不能无缘无故闯我宗门!” 一个会玄境上品的弟子站了出来。 “宋监察,请回吧,若在上前一步,莫要怪我等不…” “唰!” 一道青色风刃掠过,将那御剑在天的弟子,从空中砸下。 “拦者以罪处,阻者以罪诛。” 宋光明大步上前,走向众剑宗弟子。 “看来,你们是都不打算退了。” 瞧着众剑宗弟子纷纷跳下半空,持剑相迎,做好御敌准备,宋光明眼中寒光一闪。 “既然如此,本监察可便要执法了!” 他挥动手中不平刀,青色的风玄气,顿时席卷而起,化作一条青色蛟龙,狠狠撞入剑宗弟子中。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四章 冰棺 天骄,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天骄,既因为能未及二十,便可入会玄巅峰,也因为其堪称同境无敌的实力。 宋光明就是如此。 青色苍狼横冲直撞,剑宗弟子难抵其威,纷纷被撞得吐血飞出。 宋光明走在苍狼之后,走在剑宗弟子之中。 惨叫声接二连三,头顶满是起落的人影,少年闲庭信步,缓缓前行。 偶有剑宗弟子,避过苍狼,出手袭击,他只一挥刀,便将人轻松逼退。 因着他监察的身份,剑宗弟子并不敢真的下重手,而不下重手,不出杀招,即便人数再多,也根本无法阻拦住宋光明。 青色苍狼扬头长嚎,旋即在人群中爆炸开来。 十余名会玄境弟子,当场被那崩裂的玄气,震得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是有几十个剑宗弟子,伤在宋光明手下。 宋光明并没有下重手,因为这些人罪不至死。 但他也刻意没有留手,更不需要留手。 当今的天风,若是随便抓来十个玄者处死,那起码有九个杀得不冤。 随着他手起刀落,一道又一道身影倒下。 不知何时,地上已是横七竖八,躺满正在不住呻吟的剑宗弟子。 而还站着的那些,见此情景,更加不愿上前阻拦,只敢在远方遥遥缀着。 见剑宗弟子已被自己打得心怯,不再动手,宋光明便也没有继续伤人。 他拎着刀,大步向前走去,就这样一路近乎畅通无阻,进入宗门大殿。 殿内空荡荡,仅有一座肉山,堆积于大椅之上。 显然,其余弟子先前皆是被吸引走,想来如今都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宋光明停下脚步,遥遥望向大椅上的肉山,语气冰冷。 “百宝天骄,顾小洞。” “我道外面怎闹得如此厉害,原来是你这条疯狗过来。” 顾小洞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支起身子,从坍塌的肉山,变为矗立的肉山。 “到底是什么肉,把你这疯狗招来了?” “是你这块发烂发臭的腐肉。” 宋光明冷声道。 早在知晓顾小洞在这玄苍城时,他便已然明白一切。 顾小洞无色不欢,且独好人妻熟妇。还在王都时,就多次强掳人妇。 监察司司掌曾为此事,亲自带人闯上听风剑宗,欲将其捉拿问罪。 不想,剑宗大长老,踏天境强者梅闻风,竟强行包庇顾小洞,还出手将司掌重伤。 同剑宗交好的摄政王刹冥,也亲自出面,将此事压下。 外有第一宗,内有摄政王,再加上司掌伤重,急需闭关休养,多番压力下,监察司只得强咽一口气,任由顾小洞逍遥法外。 而如今,宋光明撞见顾小洞,且还是已无强者庇护的顾小洞,对方又犯下如此恶事,他又怎能将其放过? “把那些被你掳走的女子交出来,本监察留你一道全尸。” 宋光明微微扬刀,面色凌厉,眼中充满杀气。 “原是为她们来的。” 顾小洞哂笑着站起身。 “名动王都的宋大监察,竟成妇女之友了,对些个凡人女子如此上心。” “也罢也罢,洞爷我是大大的良民,监察大人如今有吩咐,自当要遵从。” 他径自朝大殿后方而去,走得很慢,似是故意为之。 顾小洞向来是个狂的,眼下如此听话,显然是有什么目的。 不过宋光明到底是艺高人胆大,根本没在怕,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拐角,顾小洞先行转身走入,而他后方的宋光明,正想抬脚跟上,动作却忽然一滞。 并非是发现什么机关,也不是察觉到顾小洞有埋伏。 他之所以会如此,只因看到一样完全不该看到的东西。 就见,一只体型肥硕的大白鹅,正站在对面,瞪起它那圆溜溜的小眼睛看向他,那小小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宋光明并不觉得,在剑宗大殿里,看见一只大白鹅,是件合理的事。 尤其还是只表情丰富的大白鹅。 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的他,挠挠头,稍稍纠结后,还是朝其微微颔首,也算打个招呼。 大白鹅见状,竟同样上下晃动鹅头,以此回礼。 “?” 这鹅竟能如此有礼貌。 宋光明虽是心下诧异,却也不能将眼前的正事丢开,转去研究神奇动物。 他朝大白鹅一抱拳,随即迈出步子,去追顾小洞。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在后方响起。 宋光明一回头,便看见那只大白鹅,扭起它那大白屁股,一晃一晃地跟在自己身后。 前面的顾小洞,此时已经停下脚步,正站在一道紧闭的房门前。 宋光明不再理大白鹅,于离房门十步远的位置站下。 顾小洞瞥了眼白衣黑斗篷的少年,又看了看其脚下的大白鹅。 这什么玩意儿? 厨房跑出来的大鹅? 监察司训练的监察兽? 眼中闪过一道莫名,但顾小洞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在这种场合,问上一句,“这大鹅是你家的吗”,无疑是件很蠢的事。 不知是他,宋光明也是如此想的。 于是乎,在打开房门后,两人一鹅,就这般沉默着走入其中。 门后,是间无比宽阔的超大房间。 不过房间虽大,里面却极其单调。 不仅没有各式各样的装饰器件,甚至连最基础的床榻桌椅都没有。 房间内,只有一样东西。 冰棺。 四十余座冰棺,竖向立起,靠墙而放,几乎要将房间堆满。 冰棺不住朝外散发着冰寒的气息,让整个屋子都被阴冷所充斥。 “欢迎来到洞爷的收藏室。” 顾小洞走到房间中央,张开双臂,旋转一圈,脸上满是骄傲自豪。 “宋大监察,就让洞爷我,为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些藏品。” 他走到一座冰柜前,指着里面那张已然毫无生气的脸,朝沉默下去的宋光明得意一笑。 “此女,名为王玢,丈夫死得早,家中又上有公婆,下有幼女,全靠她一人支撑,生活得极其凄惨。” “公婆对其苛待,稍有不顺心,便是一番打骂,女儿虽听话,却生来体弱多病,更教人操劳。” “后来,懂事的女儿,生了场大病,因家中无余财,她到处磕头下跪,求爷爷告奶奶地向人借钱。” “也正是在她借钱的过程中,洞爷我也教人把她抓了来。” 顾小洞咧起嘴,笑得甚是开心,似是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 “洞爷弄她的时候,她还在惦记着家里的姑娘,惦记着借钱买药的事。” “她甚至还问洞爷,能不能多玩她两回,她不告诉任何人,只要洞爷能借她些玄币给女儿买药,啧啧…” 说到这里,顾小洞摇摇头,满脸不屑。 “洞爷我可从来不会玩同一个女人两次,所以在弄完以后,直接把她掐死。” “断气之前,她还一直念着什么‘囡囡,囡囡…’,后来听说,她家里那个小姑娘,因为没钱治病,活活发高烧烧死在床上,死前一直在喊娘。” “还真别说,到底是母女俩,死前的反应都一样。” 顾小洞又走向下一个冰棺。 “这位,名作章敏。她男人是个酒蒙子,终日酗酒,且喝醉后便对她拳打脚踢。她不堪忍受,在亲友的帮助下,成功与男人合离。” “因着自己终于逃出魔掌,她自掏腰包,去唐楼买下好酒菜,打算带回去以后同亲人好好庆祝一番,结果还没到家,便被请了来,那酒菜最后也全都便宜了师弟们。” “这位,孙茜…” 顾小洞一个一个地介绍过去 他满脸兴奋,讲述着冰棺内女子的生平。他兴致盎然,讲述着她们于将死之际所表现出的遗憾,恐惧,与绝望。 “还有这位,更是重量级,少妇白桔!” 顾小洞的身形,停在今日刚添的冰棺前。 他温柔地抚摸冰棺,声音细声细气,似是怕打扰到里面的睡美人。 “她是这些女人里,相貌最好的,滋味最好的,也是过得最好的。” “她说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孩子,她说她很幸福,她还求洞爷别杀她。” 顾小洞转过头,笑看向依然站在门口的宋光明。 “你说,若是洞爷我没把她抓来,她现在,会不会正陪在男人孩子身边,一家人待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共用晚餐呢?” “她会不会,正笑得很开心,很幸福呢?” 回答他的,是一柄刀。 黑鞘白刃的不平刀。 “欺辱人妇,残杀生民,且人数众多,行为恶劣。依天风律,当施以千刀万剐之刑。” 宋光明眸如寒冰,一刀挥出,带起大片寒光。 数以万计的细小风刃,霎时间布满房间。 萦绕已久的阴冷气,骤然被吹散。 伴随着刀光,伴随着同时飞动的万千风刃,宋光明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天风监察司,甲等监察宋光明,开始行刑!”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五章 牛头人给爷死 万千风刃,自四面八方,几乎无死角地朝顾小洞袭去。 如此细密繁多的攻击,无论怎么看,都无法闪避的开,就算挥剑抵挡,也会有所遗漏。 顾小洞并没有尝试躲闪,甚至都没有拔剑。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对宋光明的万剐千刀,他竟好似想能以肉身硬抗。 然而,就在青刃加身之际,一道白墙倏然升起,将顾小洞包裹在内。 那白墙并非真的墙,而是有无数流动的风,所组成的气壁,仅有薄薄一层,看上去十分脆弱,仿佛一戳就破。 可就是这样看似薄且脆弱的风墙,竟是将刮来的万千风刃,尽数挡下。 不,与其说是挡下,倒不如说更像是吞噬。 所有青刃,不管大的小的,快的慢的,薄的厚的,光滑的带颗粒的,只要接触到风墙,便会立即消失不见。 “白色的风墙?” 宋光明面色微凝。 即便同为世间天骄,同为会玄巅峰境,面对他这一式万剐千刀,也绝对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可这顾小洞,不仅能毫发无伤,而且还挡得的毫不费力。 问题,显然出在这轻飘飘的白色风墙之上。 众所周知,风属青,雷属白。 白色的风墙,属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饶是以宋光明的眼界,也难以看出这风墙的具体门道,更想不通,这薄薄的风墙,是如何尽数吞掉他的万千青刃。 “此技,名为【疾风壁障】。” 兴许是看出宋光明的疑惑,又或是有心卖弄,顾小洞竟是主动解释起来。 “它并非玄技,当然,你也可以当它是玄技。” “它可以依照洞爷我的心念,随时随地随意生成,且能无差别挡下所有飞行物。” “无视品阶威力,不管是玄技玄气,还是玄器玄兵,只要是飞的东西,都无法突破它。” 顾小洞手腕一抖,无尽杀剑出现在他的掌中。 “宋大监察,想要千刀万剐洞爷我,就只能用你的刀亲自来了。” “求之不得。” 宋光明周身迸发出强烈的青色玄光,两脚下蹬,弹地而起,想要扑身杀向顾小洞。 而就在他双脚离地的刹那,他的身形忽然在半空停滞。 周遭的一切,刹那间仿佛被凝固,宋光明无法动弹,无法运气,甚至无法呼吸。 与此同时,顾小洞那肥胖的身躯,蓦然消失在原地,接着就好似缩地成寸一般,直接出现在宋光明面前。 “索雷牙可痛!” 他叫喊着不知名方言,挥起无尽杀剑。 两斜一竖,弹指间,便于半空斩出三剑。 三道深可见骨的剑痕,立时出现在无法动弹的宋光明身上。 凝固解除,浑身鲜血的少年,也开始朝地面跌落。 寒光亮起,却是先一步落地的顾小洞,一剑刺出。 这一剑快的惊人,几乎一闪便过。 身受重伤,又未落地的宋光明,也只来得及将不平刀横在身前。 但,没有用。 泛着浅蓝寒光的无尽杀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不平刀,刺穿宋光明的胸膛。 “铛!” 半截刀刃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噗!” 无尽杀剑从胸膛抽出,带起一片血光。 “噗通!” 少年摇晃两下,无力而又不甘地倒在地上。 “孤狼天骄?狗崽子!” 看着脚下的宋光明,顾小洞的眼中浮现起浓郁的不屑。 “连洞爷我一剑都接不下,也好意思来逞英雄?可笑至极!” “先前在王都给你们的教训,难道还不够?竟然还敢来招惹洞爷。” 他嗤笑道。 “不过是几条聚在一起,见人就咬的疯狗而已,呵,处理过几个废物玄者,竟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对于顾小洞的嘲笑,宋光明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趴在地上,手握断刀,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最后却都没能成功。 鲜血,在他身下越聚越多,不知不觉间已是大滩殷红。 原本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此时嘴唇发青,面色惨白,干净的素衣遍布血渍,漆黑的斗篷脏乱不堪。 但,即便模样狼狈,即便伤痕累累,他的双眼依旧清澈。 那里面燃着一团火。 那是正义之火,是为世人高举的火把。 “疯狗…呵。” 宋光明猛一提气,强行站起身来。 大捧鲜血洒落,他虽身形摇晃,却再未倒下。 “只要能咬下你们这群败类身上的肉,我监察司便为疯狗又何妨?!” 他攥紧断掉的不平刀,目光如灼,威势暴涨。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面色也恢复红润,就仿佛从未受过伤。 瞧着宋光明这异常模样,顾小洞再度嗤笑一声。 同监察司的人,打过不少交道的他,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监察司秘法,下狱帖。 施展此秘法,可让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痛觉,并强行锁住玄源,不管身上有怎样的伤势,都不会影响战斗。 至于代价,则以施展的时间长短而定。 短则玄源受损,境界倒退,长则肉身崩坏,死无全尸。 这秘法,效果如此强横,反噬如此严重,一旦释放,显然就是在搏命。 要么自己下狱,要么一起下狱。 而这下的狱,也并非天牢大狱,而是十八层地狱。 “何必?” 尽管知道下狱帖的强大之处,顾小洞却仍是没有在意。 他摇晃着头,脸上满是嘲弄。 “一个月不过一枚金玄币的俸禄,你玩什么命?” “监察司,愿以血肉铸公道。” 已然恢复巅峰之态的宋光明,冷声道。 “为杀你,我何惜此身!” 话落,他一脚蹬地,飞身而起,手握断刀,直扑顾小洞。 见宋光明如此,顾小洞的眼中登时闪过嘲弄,随即消失在原地。 空间再次凝固,宋光明再次无法动弹,无法运气,无法呼吸,身前也再一次出现顾小洞的身影。 此情此景,竟与先前如出一辙。 宋光明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他的心中涌起极大的不甘。 无法反抗,甚至连自爆玄源都做不到,只能任人宰割。 难道,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小洞再劈三剑? 确实如此。 宋光明什么都做不了。 但不代表别人也是如此。 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只自开战起,便缩在角落里的大白鹅,身形突然一阵波动,随即竟是变成一个俊朗的男子。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内,一手持弓,一手捏箭,对准了正在半空中的顾小洞。 “索雷…” “索捏麻!” 徐子仙松开追命箭。 看着顾小洞的头颅,刹那间如烟花般爆开,他冷笑一声。 “牛头人给爷死!”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六章 百宝 三声重物坠地所发出的闷响,于屋内先后响起。 前两声,分别来自宋光明与无头顾小洞。 而那第三声,则是来源于徐子仙。 在射爆顾小洞头颅的瞬间,一股无比强烈的痛楚,忽然自徐子仙头部涌起。 就仿佛,那追命一箭,射爆的不是顾小洞的头,而是他自己的头。 头疼得好似要炸开,缕缕鲜血自七窍流淌而出。 霎时间,徐子仙只觉得自己几乎要当场暴毙。 “淦…” 他跪倒在地上,用手捂住头,心里转着圈骂顾小洞。 啥啊这是,讲不讲道理啊?! 无尽也就算了,还有反伤甲是吧?! 捏麻麻嗲,索子哥出反甲,会不会玩啊?! 你辣么流弊,你咋不再套个复活甲呢?! 徐子仙正这么想着,那没了脑袋,看上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顾小洞,竟是突然生出变化。 缕缕白光,自无头尸体升起,又将其团团包裹。 下一刻,白光散开。 一个完完全全的顾小洞,赫然出现在徐子仙的眼前。 “……” 看到这一幕,徐子仙神色微凝,整个人不由得陷入沉思。 不是。 兄弟,我开玩笑的。 你还真他娘真有复活甲啊?! 他轻轻叹上一口气,摇晃着身体从地上站起。 “是你?” 死而复生的顾小洞,面色阴沉地转过身,朝向徐子仙。 他没有去理脚下再次扑街的宋光明,一双小眼睛,带着狠厉之色,死死盯向先前将他一箭爆头的男子。 “不愧是声名远扬的混殿护法,竟能有如此本事。” 因着卢彬说过的话,再加上见到他身边有个好颜色的唐鱼,顾小洞自是能猜出徐子仙的身份。 “若非有【天使庇护】,洞爷我说不定还真教你杀了。” 他扬起满是肥肉的下巴,咧开嘴角,笑容得意。 “不过,想来你眼下也不太好受吧?” 顾小洞扯开外袍,炫耀似的,展示着里面布满尖刺的内甲。 “此乃【荆棘内甲】,能将洞爷我受到的伤害,返还给出手之人一部分。” 那般强横的一箭,即便不能返还全部威力,也足够让人喝上一壶。 顾小洞料定徐子仙伤势不轻,笑得愈发猖狂。 “凡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回,既然你已出手,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洞爷我了!” “就让你明白,洞爷我为何会叫做百宝天骄!” 说罢,他满脸狰狞之色,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徐子仙。 而每走一步,顾小洞的身上都会多出一样物品。 “【魔男面纱】,每隔一段时间,可无差别抵挡一次伤害。” “【红莲披风】,对周围持续性造成无差别焚烧。” “【嗜血长锋】,可以通过攻击他人汲取生力,治愈伤势。” “【爱心法杖】,可以变身魔法少男。”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 只见顾小洞头戴蓝紫面纱,身穿火焰披风,手握金红双剑,背负嫩粉法杖,腰悬奇形怪状,外表诡异,气息强横。 “便教洞爷看看,你这所谓的混殿护法,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面对来势汹汹的顾小洞,徐子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是权衡起来。 先前两人的交手,他全都看在眼里,对于顾小洞实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能将同为天骄的宋光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顾小洞,无疑很强。 而且他的强,是很邪门,很离谱,很难应付的那种。 他强就强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稀奇古怪的技能。 同顾小洞交手,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下一刻能掏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换做以往,徐子仙自是不会退缩。 但此刻,因着追命箭的威力,被【荆棘内甲】反弹,他脑子嗡嗡的,意识都有些不清醒。 以这种状态,同能力花里胡哨的“主角”交手,其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乎,面对如此不利的情况,徐子仙当机立断。 润! 他猛咬舌尖,强行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一些。 【移形换位】短时间内无法重复使用,身处剑宗老巢,对面又是个六神纯肉索子哥,能脱身的方式,只剩下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子仙忽然大吼一声,身上爆发出骇人威势。 那散发而出的恐怖气息,连顾小洞都为之心悸。 只道对方是要使出什么超强杀招,他连连后退,撤到安全位置,面带谨慎地盯着嗷嗷大叫的男子。 无数玄气自四面八方涌来,疯狂朝徐子仙的身体汇聚而去。 他浑身冒光,声势惊人,大吼着,使出一式世间难见,举世罕有的强大玄技。 “马来——” “嘶——” 伴随着一声长啸,那由玄气所化的清光大马,将他从地上托起,旋即飞一般地撞出门去。 离去前,徐子仙还顺手将地上的宋光明捞起。 就这样,凭借一手玄气化马,两人一马扬长而去,留下全然没反应过来的顾小洞,独自呆在原地。 大马闹出的动静颇大,许多先前被宋光明打退的弟子,连忙赶了过来。 待看见被众多冰棺包围的顾小洞后,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的他们,皆是心生悚然。 “师…师兄…” 包孝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 冰棺里的女人,基本都是他与赵基找来的,交予顾小洞后,便再未见过。 包孝杰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同她们再度相见。 也不知是惧于顾小洞的心狠手辣,还是愧于周遭这些因自己而死的女人,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方才…” “你去发五宗令。” 顾小洞沉着一张肥脸,眼中蕴满怒意。 他属实没料到,徐子仙会来那么一手,以至于没来得及阻止,教人逃掉。 大摇大摆地闯入剑宗,袭击他这个剑宗天骄,如今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简直岂有此理! 若是教那二人成功脱身,他顾小洞还有何颜面自称剑宗天骄?! “通知其余四宗分舵,就说剑宗有难,速速支援。” 顾小洞吩咐完包孝杰,又看向另一名弟子。 “你,去通知在外办事的舵主及各个分舵长老,教他们速速归来。” “还有,召集所有弟子。” 顾小洞咬牙切齿地说道:“去唐楼!” 徐子仙受的伤不轻,宋光明更是如此。 荒郊野岭,玄兽出没,散修遍地,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休养。 以徐子仙和唐家巡使的关系,他们二人很有可能会逃回唐楼,寻求唐家的庇护。 想起死去的赵基,顾小洞暗自冷笑。 如此,倒也正好。 你唐家巡使,既然敢当洞爷的面,杀洞爷的人,如今洞爷便也要当你的面,虐杀你的男人。 对方刺杀在先,只要不占理,唐家便是再强横,也无可奈何。 要知道,觊觎唐家的势力,同愿意给唐家面子的势力相比,只多不少。 但凡唐家敢无理掀桌,势必会被群狼撕碎瓜分。 因此,顾小洞并不担心唐家巡使敢鱼死网破。 不过,为消除后患,多少还是要付出些牺牲。 众弟子已然离去,顾小洞独自一人,环顾四周的冰棺,目露惋惜。 这些难得的珍藏,怕是不能留了。 他满是遗憾地长叹一声,拽下火焰披风,丢在地上。 熊熊大火,瞬间于房间内燃起。 四十余座冰棺,相继消融。 一个个睡美人,被火焰吞噬,一张张如花俏颜,消失在火海之中。 顾小洞站在门外,背负双手,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眼中情绪翻滚。 有痛惜,也有愉悦。 他痛惜于,诸多珍藏,付之一炬。 他愉悦于,有如此多的美人,将此生最光艳的一刻,呈现给自己。 “无妨,藏品还会有的。” 顾小洞笑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七章 命之贵贱 前前后后,宋光明共计挨下顾小洞四剑。 而且是二十五成威力的四剑。 再加之下狱帖的强烈反噬,此时的他,便说是去了半条命,也丝毫不为过。 徐子仙也明白这一点。 他虽对监察司不甚了解,却知道宋光明与巡查司、城卫司那些人不同。 为替平民讨公道,单刀闯剑宗,大战顾小洞。 虽说当场被干碎,但不能否认他是个好的。 人如其名。 愿以此身送光明。 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死在这里。 玄气化马这一玄技,极其耗费玄气与心神,即便是徐子仙,也不能一心二用,在驾驭大清马的同时,以玄玉牌为宋光明和自己治伤。 因此,他强忍晕眩之感,只能默默加快速度,返回唐楼。 一路越过荒凉的山野,翻过高耸的城墙,穿过漆黑的街道,在玄气将尽之时,终于依稀看见唐楼的轮廓。 散去已快维持不住的玄气大清马,徐子仙扶起昏迷不醒的宋光明,一步一踉跄朝前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便看见一道黄色倩影朝自己飞奔而来。 唐鱼自徐子仙离开后,便一直在门口等待。此刻见到人回来,立马拎着裙摆,冲了过去。 “徐公子…” 她小跑到跟前,正欲发问,便发现徐子仙精神萎靡,肩膀上还靠着个浑身血红的少年。 “来人!” 唐鱼唤来密卫,教他们将宋光明抬进去,自己则伸出小手,搀起徐子仙走回唐楼。 随便找了个干净房间进去,松下心弦的徐子仙,跌坐在椅子上,捏碎存有甘霖降的玄玉牌。 柔和的水玄气,轻轻裹住他的头颅,一点一点舒缓着那份剧痛。 良久,待头疼好得七七八八,徐子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他睁开双眼,刚好对上少女那蕴着担忧的杏目。 尽管她不曾开口,一切却又尽在不言中。 “说来话长…” 徐子仙微微偏头,错过视线,轻声讲述起在剑宗遇见宋光明、发现被掳走的众女子尸体、顾小洞与宋光明的交手、以及自己偷袭不成反受重创、以及最后无奈开润的一系列经过。 得知那四十多位妇人,已全部身死,唐鱼不由得沉默下去。 她的鼻尖,隐隐泛起酸意。 就在不久前,那四十多位妇人的亲友,还在向自己跪地叩首,极尽哀求。 他们在等她们回来,在盼她们回来,在求她们回来。 他们从自己这里得到承诺,得到希望。 他们觉得,她们终于能回来了。 想必现在,他们正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 她们,回不来了。 早在被抓走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她们,就注定一去不回。 “顾小洞,该死!” 唐鱼小手死死攥紧,声音里带着哽咽。 尽管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但她的心中,依旧涌起深深的愧疚感。 她失言了。 她答应他们,要将她们带回来的事,永远也做不到了。 “错不在你。” 徐子仙稍稍犹豫,终还是将手放在少女头顶,轻轻抚过两下,当做安慰。 “本小姐这就召集密卫,再向姜城发信,调我唐家供奉过来。” 唐鱼红着眼,咬牙切齿,已然失去往日的冷静。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小洞干下这等丧心病狂的事,管他是什么天骄,都必须付出代价!” “只怕,等不到你们唐家的供奉过来了。” 徐子仙微微一叹。 任谁在自己的地盘上遭到刺杀,都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顾小洞心恶体胖气量小,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若所猜不错,想必此时他已经带着满门弟子,在赶来唐楼的路上了。 听闻五大宗同气连枝,其余四宗分舵的人,说不定也会来帮帮场子。 徐子仙并不认为现在的他,能做到一人一剑硬刚五分舵。 而唐家,或者说唐鱼,又不能牵扯进来。 一旦暴露唐鱼的身份,或许能过眼下的难关,但往后势必要遭受一群归地踏天的窥伺。 相比之下,他宁愿去单挑五宗分舵。 想到这里,徐子仙略显无奈地摇摇头。 若非他见到宋光明危急,没沉住气,出手相救,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困境。 说到底,这自己招惹出来的事,终究还是要自己负责。 他抬起头,看向秀眉紧蹙的唐鱼,正想开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在此时突然响起。 “谁?” 唐鱼不耐地问道。 “是我。” 门外响起唐楼楼主唐久的声音。 “进。” “吱嘎。” 木门被推开,唐久站在门口,进来半个身子。 他先是用异样的目光,扫了眼徐子仙,随即对着唐鱼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巡使大人,有些事,需要您出面处理。” “好。” 唐鱼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继而对徐子仙笑笑。 “徐公子先在此好好休息,待处理完事情后,我再回来。” “无妨。” 徐子仙颔首回应。 “那,待会见。” “待会见。” 唐鱼随唐久离去,徐子仙则默默起身,走到窗前,朝外面看去。 果不其然,酒楼外,不知何时,多出一群身穿青白剑袍的剑宗弟子,而立在他们最前方的人,身材臃肿,形若肉山,不是顾小洞又是何人? 联想到方才,唐久看自己的异样目光,显然是顾小洞前来逼唐楼交人。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徐子仙便也没多慌张。 他施施然拿起泡在水盆里的湿毛巾,缓缓擦去脸上的血渍,随后又往屋内的镜子里照了照。 朝镜中那张绝世俊脸挑挑眉,徐子仙哼着不知名小曲,走出屋子,来到隔壁房间,寻找他此次的双排队友。 屋内,少年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好,此时正双目紧闭,昏睡在床榻上。 徐子仙对他捏了块甘霖降,接着抬起大手,毫不客气的往宋光明脸上糊去。 “啪!”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少年那惨白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一个无比醒目的大手印。 见宋光明懵懵逼逼地睁开双目,呆呆愣愣地看向自己,徐子仙摊开双手。 “来不及解释了,有什么丹药,赶紧都拿出来上一上,外面来堵人了。” 他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抓紧时间准备准备,待会要就跟哥们出去打巅峰赛了。” …… “巡使大人,百宝天骄顾小洞,正率剑宗全舵弟子堵在楼外,要求我们交人。” 唐久一边领着唐鱼朝楼外走,一边说道。 他面色凝重,声音低沉,显然认为此事不好处理。 “您领回来的那两人,强闯剑宗,袭杀顾小洞,失败后逃回唐楼。整个过程,有无数弟子见证,根本无从辩解。若想强行保住他们,只怕会惹出不小的麻烦,不如…” “不如什么?” 唐鱼冷眼问道。 “不如将他们交出去?把两位不惜性命去替百姓讨公道的侠义之人,交给一个将四十多名人妇先奸后杀的畜生?” “这…” 听唐鱼这么说,唐久也终于明白过来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他叹息一声。 “巡使大人,这顾小洞奸杀人妇,只怕难有确凿凭证,而那两人刺杀剑宗天骄,却是无数人亲眼所见。” 他面带苦涩,连连摇头。 “而且,您便是把这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也无人会认,无人愿听。毕竟…” “别说四十多个普通女子,便是四百四千四万个女子,在世人眼里,那也是万万比不得一个剑宗天骄啊。” “是么?” 唐鱼抬起手,绑起自己的满头青丝,不多时,如瀑铺下的及腰长发,变作微微摇曳的双马尾。 “说起来,本小姐也只是个不通玄道的普通女子而已。” 一黑一白,两支短铳,蓦地出现在她的掌心。 少女摇晃着双马尾,手握黑白双铳,扬起冰冷如冰的俏脸,大步走出唐楼。 “本小姐倒要亲自看看,他顾小洞,到底比不比得本小姐命贵!”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八章 本小姐,向来最是信你 唐楼外,数百名剑宗弟子,默然而立。 顾小洞站在最前方,勉强用他那无比肥胖的身躯,摆出一个双手负后的高人造型。 待看见面若冰霜的少女,大步从唐楼走出,他的脸上立时泛起冷笑。 “巡使大人,洞爷我总算把你给盼出来了。” “顾小洞,你好大的胆子!” 唐鱼停住脚步,杏眸中泛起冷意。 “公然带人围我唐楼,你们听风剑宗,不想开了不成?!” 听着少女的叱问,顾小洞微微低头,轻笑一声。 “胆大的可不是洞爷,而是巡使大人您的那位朋友。” “无故闯我剑宗,伤我弟子,焚我大殿,袭杀剑宗天骄,简直胆大包天。” “洞爷也不与你废话,交出那两人,洞爷我权当无事发生,立马带人走。” “若是不交…” 他朝唐鱼咧开嘴,笑容里满满的猖狂得意。 “强龙难压地头蛇,听风剑宗愿意敬你唐家,却不不代表惧你唐家!” “干出这等恶事,你便是唐家巡使,我剑宗,今日也非得与你讨个公道!” 唐鱼气极反笑。 “顾小洞,你倒是对得起你脸上的那坨肥肉,还真不是一般的厚颜无耻!” “短短一个月,你强掳人妇四十余名,并将其全部欺辱残杀,犯下如此丧心病狂之恶行,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讨公道?!”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安静的众剑宗弟子,顿时吵闹起来。 有人大骂唐鱼,说她信口雌黄,乱泼脏水。 有人面泛惊疑,神情动摇,似有几分相信。 也有人眼神躲闪,偷偷看了眼最前方的剑宗天骄。 在这一刻,有无数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望向顾小洞。 可即便备受瞩目,面对唐鱼的诘问,他依旧没有露出半点心虚之色。 “巡使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 顾小洞摇了摇头,肥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此事,皆是剑宗门下弟子赵基,也就是巡使大人你杀的那位,是他一人所为。” “洞爷我在为他整理遗物时,偶然间发现被其藏匿起来的四十多具女尸,这才知道他犯下如此恶事。” “原本洞爷是想将那些女尸,送还给她们的家人,奈何剑宗突然遭到袭击,尸体全都为大火烧毁,连个头发丝都没能留下。” “剑宗门下出此恶徒,着实教人惭愧,无法将尸体送还,洞爷我也十分遗憾,但…” 他歪着头,笑了笑。 “巡使大人也不能为了不交人,就什么屎盆子都往洞爷脑袋上扣吧。” “洞爷我这几百号师兄弟,大晚上来你唐楼,可不是为着听你胡说八道的。巡使大人,你也莫要再浪费口舌。” 顾小洞扬起手,无尽杀剑出现在他掌中。 他朝前踏出一步,身后的人也跟着踏出一步。 数百剑宗弟子,齐齐爆发出身上威势,一时间玄光大作,气焰滔天。 “巡使大人,交人吧。” 他拎着剑,带着笑,再度踏前一步,其后方数百弟子,随即跟上。 “凭你,凭唐楼,是挡不住洞爷的,主动交人,面子上还能过得去些,你说是吧?” 瞧着顾小洞那带有嘲讽与挑衅意味的笑,唐鱼恨得银牙紧咬 很明显,他已毁尸灭迹,并趁势将所有事情,推到已经死掉的赵基头上。 就如同先前唐久所说,她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能证明此事乃顾小洞所为。 只要他咬死不认,她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相反,徐子仙与宋光明袭击剑宗一事,却是剑宗弟子亲眼目睹。 而他们逃回唐楼,也有无数人看见,根本无从否认。 如今多说无益也无意,想要保下徐子仙和宋光明,也就只能… 唐鱼一挥手,无数唐家密卫,当即从暗中跃出,站在她身后。 “本巡使可不知道什么袭击剑宗的刺客,只知道进了楼,便是我唐楼的客人。” 既然他顾小洞不要脸,那她唐鱼,又何妨来一回睁着眼睛说瞎话? “维护客人,乃是我唐家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她端起白铳,遥指顾小洞,大有对方只要上前一步,便要摁下机关的意思。 “想闯我唐楼,掳我客人,凭你一个小小的剑宗分舵,只怕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天边的一角,忽然亮起耀眼的红光。 接着,一道浑厚的嗓音,遥遥传来。 “那再加上我怒炎门如何?” 只见数百名身着红衣,环绕火光的怒炎门弟子,各自御空踏地而来。 站在最前方之人,气息强横,面容狠厉,看向唐鱼的眼神,更是带着一丝阴毒。 此人,正是先前曾被六根清净突突上天的怒炎门分舵舵主,段曜。 他带领众门人同剑宗弟子汇合,待站定后,恶狠狠地瞪向唐鱼。 “先前夺我秘境,杀我弟子,这笔账还未曾与你清算,如今又来招惹听风剑宗,当真不知死活!” 唐鱼蹙着眉,正欲还嘴,天边又是传来三声高喝。 “早听闻唐家霸道,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惊雷阁,最是看不过这嚣张跋扈之人!” “土木楼虽与世无争,却也见不得同道受欺,顾天骄,我等特来相助!” “大晚上发五宗令,咋的啦这是,发生啥事了?” 白光环绕的数百惊雷阁弟子,黑气加身的数百土木楼弟子,脸脸懵逼的数百花水池弟子,先后赶至。 霎时间,唐楼外,竟是已有上千玄者汇聚。 顾小洞同其余四宗的舵主颔首致意,继而小眼含笑,满面得色地看向唐鱼。 “你说我一宗弟子不够格,如今五宗皆至,又如何?” 主动迎着指向他的白铳踏出一步,他蓦地厉喝一声。 “交人!” 怒炎门舵主段曜,爆发出自身威势,巅峰气息尽显。 他同样踏前一步,大喝一声。 “交人!” 惊雷阁舵主招起雷霆,踏前高喝。 “速速将人交出!” 土木楼舵主亦步亦趋,轻声低笑。 “唐巡使,交人吧。” 花水池舵主挠挠头发,跟上一步。 “交谁啊?谁跟我讲讲,到底咋回事啊?” 五宗带头之人,相继上前,五宗弟子,随后跟上。 千余名玄者,齐齐踏前,强横无匹的威势,铺天盖地般压来。 众唐家密卫,皆不免心惊肉跳,忍不住后退。 而首当其冲的唐鱼,更是俏脸惨白,额生冷汗,几乎要站立不住。 “巡使大人,交人吧。” 密卫首领见此情景,忍不住说道。 “大人,别再硬撑了,交人吧。” 唐久也走了出来,冲着满脸倔强的唐鱼劝道。 这顾小洞,摆明要硬闯唐楼,将那两人抓出来。 光靠唐楼和几个密卫,根本拦不下外面的五宗弟子。 事已至此,便如顾小洞说的那样。 与其反抗后教其将人抓走,还不如主动交人,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大人。” 唐久见唐鱼毫无退却之意,再度劝道。 “那两人袭击剑宗之事,无从辩驳,但顾小洞强逼唐楼,也是板上钉钉。大人你先忍下这一阵,回去后将此事告知家主,家主自会让听风剑宗与顾小洞付出代价。” “为大局计,也为让听风剑宗和顾小洞,最后能受到惩罚,姑且先将那两个,与唐家毫无关系的人,交出去吧…” “本小姐偏不!” 唐鱼白着小脸,果断回绝。 抛开徐子仙不谈,如果她并不知晓顾小洞做过什么,说不定真的会将人交出去。 不争一时意气,只求最后利益,也算是唐家的行事风格。 哪怕单单是为隐藏住自己的身份,她也完全可以忍一口气,向顾小洞退一步,将人交出,等到了姜城,再以唐家大小姐的名义,向听风剑宗发难。 只要忍过这一时,那听风剑宗和顾小洞,是圆是扁,都得看她的意思。 可,唐鱼不想忍,也不能忍。 没有证据,不代表顾小洞没做过。 上百张含着期盼的面孔,正印刻在她的脑海。 上百道声音各异的哀求,还萦绕于她的耳畔。 面对一个让四十余户人家,家不成家的恶徒,她又怎能退让? 更何况。 身后有着保护她的男子,是她欣赏的男子,更是她为之倾心的男子。 让唐家大小姐,交出自己心悦之人,做梦! 唐鱼神色坚定,杏目中不曾有半点迟疑。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把天风王女和大英雄给本小姐找来!” “只要人过来,本小姐自能说服他们,解这困局。” “而在那之前…唐家密卫听令!” 少女扬起手,冷声高喝,颇有破釜沉舟,玉石俱焚之意。 “随本小姐死守唐楼,不得放过…” 然而,一只从旁伸出的手,却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子仙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身后,轻轻按下她举起的手。 “可以了。” 他冲她笑笑。 “我的大小姐,你若愿意相信我的话,接下来,便交给我吧。” 唐鱼先是面现愕然,旋即微微沉默,最后同样朝他扬起一张笑脸。 “本小姐,向来最是信你。” “那好。” 徐子仙唤出焰悦,踏步上前。 黑衣墨剑,迎向前方那上千五宗弟子。 “姑且大闹一场吧!” “好的鹅兄。” 血衣黑斗篷的少年,手握断刀,步于其后。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七十九章 死生同 见徐子仙和宋光明自己出来,顾小洞的小眼睛里,满满的尽是得意之色。 首善之家又如何?唐家巡使又如何? 遇上他洞爷,还不是得乖乖把人交出来? “原以为你们两个,会一直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没想到竟自己主动出来,倒还算有几分胆识。” 顾小洞神色狰狞,笑得凶恶而残忍。 “这样也好,省着洞爷我…” “你先一边去。” 徐子仙抬手中断他的发言,回首看向宋光明,表情微妙。 “你管我叫什么?” 他问道。 “鹅兄啊。” 宋光明理所当然地说道。 “阁下不是那大白鹅变得吗?” “…是,但是…” “无妨,在下并非歧视牲畜之人。” 在昏迷之前,宋光明曾亲眼目睹徐子仙变身的全过程。 或者说,大白鹅变成徐子仙的全过程。 他本对这大鹅如此通人性而感到疑惑,在看见大白鹅变人后,立即豁然开朗。 原来竟是个大鹅精! “鹅兄是在下的救命恩鹅,稍后在下定会拼尽全力,为鹅兄杀出一条生路。” “不是,我真的是人…” “鹅兄是不是人,在下以为,并不重要。” “捏麻麻嗲,爷好心救你一命,你反过来骂爷不是人是吧?” “在下并无此意。” “那你什么意思?” “在下…” “够了!” 老老实实听两人就徐子仙是人是鹅这个问题争论半天,顾小洞当下只觉得自己是个大莎比。 “洞爷我可不管你们是不是人,即便真的是头鹅,那也得拿铁锅给你炖咯!” 顾小洞扬起金色锯齿剑。 缕缕微风,在他扬剑的刹那,于夜空下吹起。 听风剑诀,剑一,风微。 无形无影之杀剑。 徐子仙曾领教过这一剑的威力,自是不敢大意。 在微风吹起的刹那,他立即调起玄气,同时将焰悦挡在身前。 “铛!” 金石之声响起,意料之中的巨大力道,却是不曾从剑上传来。 宋光明手提断刀,主动替徐子仙挡住这一下,整个人被崩退数步,几番卸力,才堪堪站住身形。 “想杀鹅兄,先过本监察这一关!” 晃晃酸疼的手腕,他再次站回徐子仙的身前,以实际行动,证明着自己先前所说过的话。 “鹅兄,稍后在下会开启秘法,杀一条血路出来。鹅兄无需顾及在下,自行离去即可。” 宋光明半侧头,微微一笑,目光里满是少年人的真诚。 “在下这条性命,既是鹅兄所救,便还与鹅兄。” “待鹅兄离去,在下立刻自爆玄源,与顾小洞那恶徒同归于尽。” “如此,方不愧监察司之名,方不枉活上这一场。” 他笑得坦荡,说得坦诚,尽是少年意气。 虽说相识不到半日,但不妨碍徐子仙欣赏眼前这个,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干净劲儿的少年。 哪怕他把自己当大鹅。 先前会救他,也是出自这份欣赏。 某种意义上来说。 监察司,宋光明。 他是第一个,能让徐子仙,生出“吾道不孤”,这种感觉的人。 他与万民燃灯火,他为苍生送光明。 他们,是一样的人。 徐子仙轻声笑笑,没有回应宋光明的话,径自上前一步,同他并肩而立。 挡在前方的,是“主角”顾小洞,是会玄巅峰的舵主,是上千名五宗弟子。 站在身边的,则是同道中人,是清朗少年,是把他当大鹅的大莎比。 他们将以二敌千,却都毫无畏惧;将生死一线,依旧风轻云淡。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徐子仙想起一首词。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后面他忘了。 但无所谓。 清与青,一齐绽放。 清朗之光乍现,浩然之风乍起。 两人同时迈步向前,虽千百人,亦往矣。 “慢!” 就在二人将要冲阵之际,一声娇喝忽然响起。 他们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旋即便见唐鱼手握唐字金令,满脸嗔怪地看向徐子仙。 先前见这人自信满满的样子,唐鱼还以为他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闹了半天,到底还是想拼命。 拼命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带她,跑去和一个男人同生共死。 这算什么事? 她哪里比不上这个男人? 唐鱼翻了个白眼,走到徐子仙身边。 她正想开口,对面的顾小洞,看见她拿出金令,只道她想再度拿唐家巡使的身份压人,当下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 “巡使大人,你不会以为你手里那块金牌是万能的吧?” 顾小洞嗤笑道:“见金令如见家主,那是你们唐家的说法,我天风五大宗可不认。” “你说的没错。” 唐鱼回以冷笑。 “唐字金令,见之如见家主,谁拿着金令,谁就是唐家巡使。所以…” 她头也不回,将手中金令往身后一丢,刚好落入唐久的手中。 “这巡使,本小姐不当了。” “拿了金令,唐久便是唐家巡使。至于本小姐…” 唐鱼再度掏出黑白双铳,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从现在开始,本小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唐姓美少女。” 完全撇开唐家的身份,她已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徐子仙身边,同他一起战斗。 “徐公子,平日总见你逞威风,看得人心痒痒,这一趟,便教本小姐也掺和掺和,如何?” 唐鱼朝身边的男子俏声道。 瞧着少女的如花笑靥,徐子仙的眼前,仿佛弹出一个窗口。 【您的好友唐鱼,申请加入组队,是否同意?同意/拒绝】 他不想同意,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求之不得。” 徐子仙回以微笑。 在他看来,后续的发展,不会有什么改变。 依旧需要去拼命,只不过是双排变三排而已。 但他没想到的是,申请加入组队的,远远不止唐鱼一人。 “我这一把老骨头,哪里当得了巡使,这事,还是交给年轻人来吧。” 唐久长叹一声,将金令丢给旁边的密卫首领,顺手还将唐楼楼主令一并递出。 先前始终坚持让唐鱼交人的他,此刻竟是主动站出,走到徐子仙等人的身边。 “从现在起,老夫也不是巡使,不是唐楼楼主,只是个唐姓老头而已。” 老人满是豁达意味地大笑着,周身燃起炽热之火。 “在这玄苍城,当了半辈子的酒楼掌柜,老夫都快忘记自己也是个玄者了。” 那丝毫不弱于在场任意一位舵主,甚至还犹有过之的强横气息,从他身上不断散发而出。 “姑且陪你们这些小辈活动活动,权当松松筋骨,顺便也看看…” “老夫这半步归地境的修为,如今还能剩下多少!”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章 万方光火 兴许是被众人的举动所感染,又或者只是单纯不愿落于人后。 唐家密卫的首领,将唐字金令,唐楼楼主令,以及自己的密卫令,一同丢给副手。 “密卫我都当得够够的了,还当个甚的巡使。” “从现在起,我不是唐家巡使,不是唐楼楼主,更不是密卫首领!” 会玄上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他洒然一笑。 “我是,牛轱轳·唐力!” 唐久与唐力的表现,直接引发出一连串连锁反应。 原本按兵不动的唐家人,一个又一个站出,他们接过前人的令牌,又将其连带自己的传递给后人。 令牌越攒越多,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 传到最后,唐家拍卖行的看门老大爷,颤颤巍巍地推着小货车,将堆满一车的令牌,丢给唐楼养的大黄,随即佝偻着腰,步履蹒跚,颇为艰难地走入队伍中。 至此,玄苍城内的所有唐家人,皆已站到徐子仙与唐鱼的身后。 “好,好,好!” 见唐家众人如此,顾小洞眯起小眼睛,点点头,连道三个“好”字。 他着实没想到,这唐家的人,竟是铁了心要保下徐子仙与宋光明。 但那又如何? 唐家这些人,零零碎碎都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百。 而他身边,却是有上千玄者! 千余对几百,优势在他! “既然你们舍得死,那洞爷我便舍得埋!” 顾小洞冷笑。 “便让洞爷见识见识唐家的能耐,看你们这首善之家,如何挡得住我天风五大宗?!” 话音甫落,异变再起。 又是一道入队申请,不,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在徐子仙耳畔响起。 “竟敢欺我徐护法?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五大宗,我孟昌,今日都必须帮帮场子!” 阴阳头孟昌,带领王见阳等十余个散修,踩着一路房顶,起起伏伏,最终跳到徐子仙身边。 “护法,哥几个没来晚吧?” 见孟昌等散修,一齐龇牙咧嘴朝自己笑,徐子仙一时间哭笑不得。 先前在玄兽山脉,自己被怒炎门上百弟子围堵,他们就敢上。 这回被五大宗上千门人包围,他们还敢上。 真可谓回回有事回回上。 这些人,着实太行,太能处了。 “诸位…” “不自量力!” 一声冷笑,将徐子仙的感谢截断。 顾小洞歪着头,斜着眼,瞥向赶来的孟昌等人。 他那张肥脸上的每一块肉,每一抹油,全都写满了不屑。 “十几个人黄境的散修,竟也好意思来逞英雄,当真可笑。” 先前曾吃过亏的段曜,当下也适时帮腔。 “五大宗和唐家之间的事,不是你们这些散修配参与的,识相就赶紧滚,少在这里恶心人!” 面对剑宗天骄和怒炎门舵主的讥讽,孟昌毫不露怯。 “谁说我们只有十几个?”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根超大号窜天猴,将其点燃射上天空。 焰火爆开,一个硕大的猴子图案,登时出现在夜幕之中。 当光芒熄灭,猴子消失,一道道微光,立时于城中各处亮起。 黑夜里,无数光点,于街道间起起落落,上下翻飞。 待靠得近些,众人才发现,那些微光,竟都是玄者。 他们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穿着不同,境界更不同。 唯一相同的,只有目的地。 有白袍少年,提枪跃马而至,手环绝色双姝跳入人群间。 有邋遢老头,御剑乘风而来,动作潇洒地落在唐楼之顶。 有祖孙三代,肩扛锹手拿镐,过千百弟子站至孟昌后方。 有兄弟七人,身穿奇装异服,各显神通去到众散修身旁… 一时间,竟有数以百计的散修,因着孟昌的窜天猴,从城中各处赶来,往唐楼汇聚。 “一支窜天猴,千百兄弟来相见!” 人越聚越多,不多时,散修在人数上,已是能和五大宗门人分庭抗礼。 孟昌见此情景,双手抱胸,面有得色。 “顾小洞!段曜!满城散修尽皆在此!你们倒是说说,我等散修,还配不配参与?逞不逞得这英雄?!” “笑话!” 即便周围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散修,顾小洞的脸上,依旧保留着他那份不屑。 “你们散修来的人便是再多,终究也只是群乌合之众,何敢在此大言不惭?” “没有背景的玄者,不过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着走着,自己就散了。” “那…那再加上…再加上我呢!” 不知何时走到街上的王绅,手提油灯,怯懦却又坚定地喊道。 “还有我们!” “还有我!” “俺也一样!” 原本户户紧闭的院门,相继为人所推开。 或是因为亲人被剑宗所掳,或是由于曾受唐家恩惠,又或是对五宗弟子积怨已深。 无数不通玄道的百姓,走出家门,手举灯火,聚集在街上,聚集在一起。 万人掌灯,徐徐前行。 明亮的灯火,将漆黑的夜空照亮。 错杂的脚步,逼得五宗弟子连连后退。 不知不觉,唐楼已是人山人海,被围在最中央的徐子仙,悄然为灯火环绕。 他的身侧,是唐鱼,是宋光明。 他的身后,是唐家众人,是千余散修。 他的身前,是苍生万民,是万家灯火。 五宗弟子,终于不再平静,终于维持不住他们的高傲姿态。 即便他们是超凡脱俗的玄者,即便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凡榨民已成习惯,即便从未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 但此刻,众弟子仍旧不免心生却意。 面对唐家表态,他们嬉皮笑脸。 面对散修来援,他们不屑一顾。 而面对人心向背,万方光火,他们却是本能地升起畏惧之心,步步后退,一退再退。 便是四宗舵主,也是如此。 顾小洞虽不畏惧,但也被众弟子裹挟地不断朝后退去。 眼见自己离徐子仙越来越远,眼见徐子仙身前人越来越多,他的心里顿时骂出了声。 **,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殿护法,凭甚能教那般多人挺身相护?! 今日的事,只怕是难了。 先是唐家出乎意料的强硬,接着全城的散修莫名其妙前来相助,如今又跑出无数百姓挡在前面。 事情的发展,至此已经远远超出掌控。 在顾小洞看来,无论是唐家,还是散修,都不算麻烦事。 最麻烦的,反而是这些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百姓。 他可以和唐家硬碰硬,也可以带五宗弟子,和满城的散修火拼。 这么做,到底也只是玄者间的纷争而已,事后即便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罚。 但百姓不行。 光明正大地肆意杀伤平民百姓,无异于和邪修划等号,会立马遭到整个罔闻大陆的追杀。 若是真的干出那等事来,别说天风王室和其他宗门,他的剑圣老师傅,会第一个跳出来把他宰了。 深知自己的诸多打算,已然全部落空,顾小洞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有本事闯剑宗,有本事出来啊!躲在一群贱民后面,你们就不羞愧吗?!” 他试图以言语将人激出。 显然,这等粗浅的激将法,对于徐子仙并不生效。 他不仅不会觉得愧疚,反而还引以为荣。 “得万民掌灯相护,我之幸也,谈何羞愧?” “好!好!好!” 已被挤到街角的顾小洞,咬牙切齿,满眼恨恨,脸上的肥肉,更是因气愤而颤抖不已。 “有种,你便一辈子缩在他们后面!” “从今日起,五宗弟子会日日盯着城门,只要你敢出城一步,洞爷我必杀你!” 撂下这么一句狠话,顾小洞怀着满腔不甘,灰溜溜地带领千余弟子狼狈离去。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一章 仙哥 高楼之顶,正俏生生立着位青衣美人。 夜风吹拂,如墨青丝微微扬起,衣带裙摆轻轻飘摇。 随着风动,那藏于青衣之下的妙曼娇姿尽显。 峰峦如聚,纤腰盈盈,玉腿修长,端的一个绝世尤物。 “唐家相保,散修相助,万民相护。” 天风王女赵蕙,静静望着下方立于万方光火中的徐子仙,一声轻叹,自她丹唇间溢出。 “短短半日,便能得人心如此,混殿护法,当真恐怖如斯。” 后方忽然传来阵响动,她螓首半回,便看见一红一青,两名姿容昳丽的女子,满面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红衣名红叶,青裙唤青薇,皆是赵蕙的贴身侍女,半步归地境的强者。 “殿下。” 见赵蕙看过来,两女齐齐行礼。 “如何?” “禀殿下,确有其事。” 身姿丰腴的红叶低声道。 “一月来,已有四十六位女子为剑宗所掳,自此音信全无。” “做此事的,是名叫赵基与包孝杰的剑宗弟子,前者已为唐家大小姐所杀。至于幕后指使者…” “除了顾小洞那个混球,还能有谁?” 身材小巧的青薇冷哼一声。 “王都谁人不知,听风剑宗有个喜爱人妻熟妇的变态天骄。就因着他,王都内稍有姿色的人妇,近些日子连大门都不敢出。” “偏偏剑宗还宠他得紧,明知那些个女子失踪,与顾小洞脱不得干系,也依旧将他保下…” 听着手下侍女的念叨,赵蕙只是沉默。 前些年王都连续有人妇失踪,凶犯疑为剑宗天骄顾小洞。 这件事,当时在王都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 就连监察司大司掌和剑宗大长老,以及天风摄政王,这三位天风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最后都被此事惹了出来。 赵蕙作为天风王女,得知此事时,第一想法便是要为子民,主持公道。 奈何她那时正与摄政王一派斗得正欢,无暇分心他顾,且又不能因为此事得罪听风剑宗,将原本还算中立的他们,彻底推向摄政王。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对顾小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不闻不问,暗中将此事告知同样中立的监察司,教他们秉公处理。 最后的结果,则是以监察司大司掌被剑宗大长老打伤,摄政王亲自出面将事情压下,人妇失踪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不过顾小洞虽是得以逍遥法外,但也因此收敛许多,不再有那么多人妇忽然消失,勉强能算作安慰。 这件事结果,让赵蕙难过许久,她自觉愧对百姓,可为保住王室一脉,却也只能充耳不闻,默默向听风剑宗妥协。 如今,她来到玄苍城,又撞见顾小洞祸害人妇,曾经那股烦闷情绪,不免再度涌上心头。 幸运的是,这次的顾小洞,身边已经没有了梅闻风。 兴许有其他剑宗强者,于暗中为其充当护道者,但绝不可能是踏天境。 这无疑是个机会。 而且,还有那神秘的混殿与强大的唐家,跟他正面打擂台。 很大可能,她都无需出面,只消暗中相助,便能教这个残害人妇的畜生身死魂灭。 “红叶,你去暗中盯着剑宗,若有什么动向,即刻通知本殿。” “青薇,你盯唐楼,尤其是那个混殿仙护法,一旦他有出城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告予本殿。” 两女齐声相应,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一缕微风。 赵蕙将头转回,微微垂眸,再度望向下方那个正与万民作揖的徐子仙。 顾小洞可以不杀,但他与唐鱼却绝对不能有事。 当然,还有宋光明。 此子年纪虽小,但天赋奇高,且出身监察司,心性纯良,乃是天风未来的国之栋梁。 若无自己相助,这三人只怕很难离开玄苍城。 一旦出城,他们势必遭受五宗弟子的围追堵截,便是实力再强,最后也只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宋光明是天风忠良,唐鱼是要拉拢的唐家大小姐,徐子仙则出自神秘而又强大的混殿。 这三人,她自是不能让他们死的。 赵蕙美眸微颤,遥望黑衣男子那张俊朗面容,隐隐有些出神。 不知为何,她总有股预感。 这个名唤徐子仙的男子,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变数。 虽不知这变数是好是坏,但她总觉得,天风王室与摄政王之间,持续已久的内斗,将会因此人终结。 她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预感,但她愿意赌上一把。 “徐子仙…” 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的天风王女殿下,轻声呢喃着某人的名字。 “希望你,不要教本殿失望。” …… “我可怜的小玢!一天好日子都没能过上,就这么死在畜生的手里…娘对不住你啊…” “敏敏!你好不容易同那混蛋合离,怎的就去了啊…” “茜茜…呜呜呜…茜茜…” “二狗没有娘了…二狗以后再也没有娘了…娘!娘!你回来啊!你再回来看看二狗啊!” “她是上天与我的恩赐,她是世间最美好的桔梗花,她是白桔,是我的妻…” “桔梗花…勿忘,无望…” 手提灯火的百姓,渐渐散去。 在得知亲人已死后,王绅等人皆是泪流满面。 他们眼里的光,一下子枯萎下去,步履蹒跚,一步一顿地艰难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众人无不内心酸涩。 “娘的,还有这事?干他**!” 从旁人口中,知晓事情全貌的孟昌,当下狠狠地骂了一声。 他看向沉默下去的徐子仙,怒声道:“护法何时去干那个狗妈养的杂碎?干的时候招呼一声,我孟昌一定带人过去帮帮场子!” “此事再议。” 徐子仙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随后从储物戒中,取出写有玄气化马的玄技卷轴,递向孟昌。 “这个你且拿着,同其他人好好修习,往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今日之事,他们这些人,也算彻底将五宗分舵得罪死。 徐子仙并不怕五宗报复,家大业大的唐家同样如此。 至于城中之民,料想五宗弟子也撩不下脸子,做些太过分的事。 但这些来相助的散修却不同。 尤其是领头的孟昌。 以五宗的尿性,悄悄摸摸把人切开剁碎都有可能。 给出这卷保命神技,既能教孟昌等人多出些自保的本事,又能偿还相助之恩,也算一举两得。 当然,即便给了他们玄气化马,徐子仙也没打算惹出事来,就直接一走了之。 顾小洞,总还是要杀的。 五宗分舵,虽然灭不了,但打服他们还是可以试试的。 徐子仙无声轻叹。 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走上硬刚五大宗的这条路。 依照套娃摇人理论,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直面五宗之主。 一想到,五大宗主联袂出场对付自己的壮观场景,徐子仙就不免觉着头疼。 他双手抱拳,以礼送走孟昌等散修,旋即揉着脑仁生疼的头,径自返回唐楼。 事情告一段落,唐家其余人,自然也不再多留,纷纷跑去大黄的狗窝前,捡回自己的牌子,旋即告辞离去。 唐鱼接过唐久递来的唐字金令后,便立即追着徐子仙而去。 独自留在外面的宋光明,默默思索半晌,也进了唐楼。 至此,大戏落幕,唐楼外再无一人。 原本人山人海,玄光大作,灯火映天的壮丽景象,只剩得寂寥的夜风,独自吹拂。 就连那高楼之上青衣美人,不知何时也失去踪影。 玄苍城终于得以进入安静的夜。 万物无声。 良久。 男人的轻笑声,于穹幕下,悄然响起。 自始至终,未曾被发现的玄道第一人,踏天而立,望向下方的唐楼。 “仙哥,果然是你。” 他笑得快慰。 “你还是老样子。”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二章 四对六公平竞技 听风剑宗,玄苍分舵。 寂静的大殿内,顾小洞堆坐在大椅之上,面色冷凝,目光阴沉。 时间一晃,自那日强闯唐楼不成后,已是过去半月有余。 这大半个月里,五宗分舵如他所说那般,每日都安排大量弟子,对玄苍城严防死守。 可那徐子仙与宋光明,竟好似就此在城里安家一般。 两人不仅不出城,甚至连唐楼都不迈出半步,十多天过去,愣是半点动静也没传出。 如此折腾好些天,也不见个结果,其他几个宗门,自然也不会愿意,一直在这里白白耗着。 时至今日,除去同徐子仙有私怨的怒炎门,还在陪听风剑宗死磕,其他三个分舵,皆已将人撤得七七八八,只象征留下个十来人,跟着继续折腾。 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抓到徐子仙与宋光明,也没能再抢来两个人妇发泄,顾小洞只觉得自己上面和下面都在憋着一团火,整个人难受得快要炸开。 因着憋得难受,他的眼里泛起绿光,神色逐渐变得狰狞,再搭配本就难以入目的肥脸,当真恐怖异常,足以教小儿止啼。 就连通报事宜的弟子,匆忙入殿后,也第一时间被顾小洞的模样吓住,默默站在原地缓上许久,才想起自己这趟过来是要作甚。 “师兄,有动静了!” 听见这话,顾小洞的小眼睛里,霎时间精光大作。 “哪面的动静?” “四面…” 弟子面露迟疑。 “四面皆有。” “什么?!” 顾小洞猛然起身。 …… 随着无数瞧不清面容的黑袍人,从城内涌出,一个接一道的烟花,于玄苍城的天空炸响。 于各个城门蹲守的五宗弟子,一时间也不知这些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当下也只得放出信号,各自三五成队,分开去追。 待五宗弟子,被唐家密卫扮的黑袍人,引走的差不多后,一辆外观极尽奢华的高档玄车,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猛然从城门撞出。 剩下的几个弟子,见这情形,当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赶忙将仅存的烟花全部放出,同时飞身追赶,玄技狂丢,企图将车拦下。 奈何他们的人数着实太少,境界又全都不高,连车尾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玄车越开越远。 将五宗弟子甩开后,玄车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此时的玄车内,除去徐子仙和唐鱼以外,还坐着宋光明与唐久。 宋光明虽有天骄之名,但却是监察司的甲等监察,吃穿用度,全靠俸禄。 相较于其他宗门世家里的天骄,他过得可谓相当朴素。 是以,像这等充满“腐败”气息的高档玄车,宋光明虽早有耳闻,却还是头一次坐。 再威风,再大义凛然,他也到底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遇见新鲜事物,少不得兴奋,当下左瞧瞧右看看,眼里充满好奇。 相较于少年心性的宋光明,唐久则显得老神在在。 不过,这位唐楼楼主,之所以能如此淡定,倒并非见多识广,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不敢。 便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在唐家大小姐的座驾里东张西望。 早在顾小洞围堵唐楼的那日,唐久便隐隐感觉唐鱼的身份不对劲。 也正因此,他才会丢开令牌,主动站出对上五宗弟子;才会挤开牛轱轳·唐力,主动接下护送巡使的任务。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 这等高档的玄车,放眼整个罔闻大陆,也没有几辆。 而能拥有之人,无一不是身份高到不能再高的大人物。 唐家巡使,显然还不够格。 难怪明明还没到日子,主家便派了巡使来。 难怪事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巡使就到了玄苍城。 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巡使,只有一个唐家大小姐唐鱼。 唐久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坐在车里,一边窃喜于自己的机智,一边思索着大小姐与徐子仙的关系。 徐子仙的身份,他已经打听个七七八八。 此人,乃是传言中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破坏邪火帝万年大计的混殿护法。 那场传得沸沸扬扬的鸟垣城旷世大战,唐久自然也有所耳闻。 他本对此事嗤之以鼻,奈何亲眼看到他们家大小姐,对当事人青眼有加,如此,也便由不得他不相信。 暗戳戳瞄了眼徐子仙,感受着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会玄中品气息,唐久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据传言,混殿仙护法曾同邪火帝登天一战,是货真价实的踏天强者。 激战至最后,最后为救下满城百姓,他强行将邪火帝封印,代价则是一身的通天修为。 原本的踏天境界,直跌会玄。 踏天境,这不知多少玄者,连想都不敢想的境界,竟这般被他轻易舍弃。 还仅仅只为拯救一城,与他毫无相关的百姓。 此等行为,当真是教人可笑又可敬。 只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般侠义之人,活该他入天境,活该他受大小姐青睐。 唐久连连点头,看向徐子仙的眼神里,满是赞赏之意。 敏锐如徐子仙,自然能察觉到唐久眼神的变化。 尽管他并不明白,对面的老头,为何看向自己的眼神,会突然充满恶心的星光,但此时,他已没心思去想。 徐子仙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小洞上。 以唐家密卫混淆视线,并不能真的将五宗弟子全部吸引走。 五宗的强者,诸如顾小洞及五位舵主,势必会留到最后。 除非有明确的消息,否则这几人必不可能出击。 如今他们已然光明正大地闯出城去,想来顾小洞等五宗强者,离现身也便不远了。 当然,这也正是徐子仙想要的。 顾小洞恼于他有散修和百姓的相护,他又何尝不烦顾小洞有五宗弟子相帮? 相对于千人大混战,徐子仙还是更喜欢简单的将对将,王对王。 以唐鱼这豪车的速度,能将之拦下的,料想也只有顾小洞和五宗舵主。 五宗舵主都是会玄巅峰水平,剑宗那位更是半步归地。 他这边,唐久半步归地,正好去碰剑宗舵主,唐鱼虽不通玄道,却是个双枪老…枪火千金,凭她那好几戒指的军器,足以压制一个舵主。 而另外三位舵主,统统交予宋光明即可。 堂堂天骄,对付三个同样境界的会玄巅峰,想来… 徐子仙望向正在为外面飞速变换的景色,而不住惊叹的十六岁少年。 嗯…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虽然宋光明在顾小洞面前,没能撑过几招便直接扑街。 但毕竟后者是“主角”,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败在其手里,颇有初见杀的成分在,并不能因此直接剥夺掉宋光明的天骄之名。 天骄,从来不是靠吹出来,同境之内真无敌。 哪怕内伤未愈,需同时面对三位分舵之主,他宋光明,一样无敌会玄间! 至于最后的“主角”顾小洞,自然由掌灯人来对付。 徐子仙揉揉眉心。 依靠前些日子宋光明的探路,他多少了解到些顾小洞的手段。 无尽杀剑、嗜血长锋、魔男面纱、荆棘内甲、天使庇护、索子哥技能… 想要打败这位系统流“主角”,必须在短时间内,先破面纱,再硬抗反噬,连续击杀他两次。 这无疑很难。 顾小洞能随时随地随心随意释放风墙,一切远程手段,在正常情况下,都难以生效。 与之近身搏杀,又有二十五成威力的无尽杀剑。 再加上反弹伤害,以及复活甲… 这些,光是想想,徐子仙便觉着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车身猛然一晃,原本飞速向前的玄车,忽地停住。 他轻声叹息,抬起头,望向挡在前方的六道人影。 看来,没多少时间让他继续头疼了。 一场四对六的公平竞技,即将就此展开。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三章 其乐融融 见徐子仙四人,相继从玄车走下,顾小洞的脸上,顿时露出正狰狞之色。 苦等大半月都没能抓到人,如今终于撞到手里,他的心里,又如何能不痛快? “小子,总算让洞爷逮到你了吧?!” 他咧嘴大笑。 “这次还有谁人能护得住你们!” “呵。” 徐子仙一声轻笑,自储物戒中取出焰悦。 他理也不理顾小洞,看向身旁三人,目露询问。 “诸位,便按先前所说行事?” “好。” 已然绑起双马尾的唐鱼,掏出长筒玄火炮,一炮轰向站于顾小洞身侧的怒炎门舵主段曜。 “贱人!” 段曜一时反应不及,竟是直接被炸飞出去。而唐鱼则趁机痛打落水狗,一炮接着一炮往人身上轰。 有唐鱼点炮在先,其余人自然也不会闲着。 唐久身上泛起火光,半步归地的强横气息,此刻显露无疑。 “陈风!先前都说你是玄苍第一人,今日便教老夫看看,你这最强究竟是否名副其实!” 说罢,他双脚一踏,带着周身炽明烈焰,直直撞向近些日子才刚刚归来的剑宗舵主陈风。 宋光明的手中,依然握着他那把断掉的不平刀。 见段曜被轰走,陈风被撞走,他扬起刀锋,抬手便是一式万剐千刀,逼向剩余三位舵主。 能当上五宗舵主的人,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三人边退边挡,联手将之化解。 当青刃全部为三人击溃,宋光明也已孤身追了过来。 他以重伤未愈的残破身躯,同三位舵主激战到一起,以一敌三,且还不落下风,不愧天骄之名。 至此,还在原地的,只剩下徐子仙与顾小洞。 顾小洞倒是未想到,才刚开战,便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这也算合他心意,毕竟徐子仙曾一箭射爆他的头,如此耻辱,他自当亲手还以颜色。 至于徐子仙,这本就是他计划好的,他自然没什么不满。 两人站于荒野间,立于对方的面前。 虽都未有动作,却已然有风起。 微风吹起徐子仙的衣袖,吹不起顾小洞紧绷的剑袍。 尽管这已是两人第三次正面对上,彼此也算是老熟人,但他们却都没有率先出手。 强者对决,先出手,往往就意味着先露破绽。 顾小洞忌惮徐子仙的追命箭,徐子仙忌惮顾小洞的花里胡哨。 两人都没有动。 头顶是被炸得满天飞的段曜,两侧是唐久陈风交手引发出的火烈风扬,是宋光明等人碰撞出的万千玄光。 他们立于光火间,安如磐石。 良久。 人未动,风先动。 无形的风,悄然吹起。无影的剑,悄然袭来。 听风剑诀,剑一,风微。 接着周遭热闹动静的掩护,这一剑变得更加无声无息,完全能在不知不觉间,割去人的首级。 可惜,这一剑面对的人,是徐子仙。 他对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且早已防备多时,又如何能教顾小洞得手? 在风起的刹那,徐子仙当即扬起手中墨剑。 一道明红火线,于半空展开,那是怒炎门至宝的至烈极焰。 烈焰与微风撞在一起,爆出漫天星火,其场面之恢宏瑰丽,教人忍不出发出惊叹。 “我超,好叼!” 本正同其他两人夹击宋光明的花水池舵主,看到这一幕,顿时停下手中动作,站在原地啧啧称奇。 “诶,不对啊,那黑衣小子手里拿的,不是怒炎门的宝贝疙瘩,地阶玄兵火之高兴吗?怎的跑到他手里去了?” 他们三个本就是靠着联手,才能同宋光明战平,如今少去一人,剩余两位舵主,顿时落入下风。 两人一边在宋光明**般地攻势下苦苦支撑,一边朝着花水池舵主怒骂出声。 “你管那么多作甚,赶紧过来帮忙!这小子猛得很,光靠我们二人,把握不住!” “嗨呀,这自己打架,哪有看别人干仗有意思?你们先继续打着,让我先再看会热闹。” 花水池舵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仅不去帮忙,甚至还离他们更远了些,似是不想被波及,以免扰了兴致。 “再者说,两个打一个,还喊什么帮忙,传出去都丢人,自己加油吧。” 说罢,他再不管宋光明等人,掏出个小马扎,一屁股坐下,津津有味地看起徐子仙与顾小洞的交手,时不时还会评论两句。 “不愧是剑宗天骄,这几剑当真精彩!” “嚯!黑衣小子也不孬啊,光用玄玉牌都能跟人打得有来有回。” “啧啧,会玄中品硬刚会玄巅峰,还能平分秋色,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咦,这清光是什么玄气,我怎的没见过?” 他一张嘴念叨个不停,模样惬意十足,却是苦了两位同伴。 以一敌三,宋光明尚且能不落下风,如今变作一打二,直接转守为攻。 凭借天骄同境无敌的实力,几乎没费多少功夫,他便将另外两位舵主击败。 将二人的修为封住,再捆起四肢,宋光明微微喘息,提着断刀,走向正自大呼过瘾的花水池舵主。 “少年崽,你比我想象中来得慢了些。” 花水池舵主只看他一眼,便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交手的徐子仙与顾小洞。 那模样,就好似完全不将宋光明放在眼里。 宋光明见状,自然心生警惕。 经过先前的交手,他依然摸出对方的真实实力。 他自忖,十刀之内,便可将之击败。 可眼下这位花水池舵主的表现,又不免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此人先前一直在隐藏境界? 只因实力高强,不屑与他人联手,这才随便找了个由头退出? 宋光明越想越有可能。 毕竟,正常玄者哪里会打到一半,丢下同伴不管,自己跑去看热闹的? 他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花水池舵主的侧影,右掌死死攥住刀柄。 “?” 宋光明的举动,自然也引起花水池舵主的注意。 他不知道为何对方会作出这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他只知道。 他,作为五舵里最菜的舵主,不可能是宋光明的对手。 还有… 他,是真的很想继续看热闹。 为了避免自己像另外两位那样,被胖揍一顿,以及为了能继续看热闹。 他主动拿出一个小马扎,放在自己身边,旋即朝宋光明招呼一声。 “坐。” “……” 宋光明握刀的掌心,渗出些许薄汗。 他原本是打算,解决掉对手后,去帮徐子仙一起对付顾小洞。 那顾小洞的种种手段,简直防不胜防,他曾亲身领教过。 他十分担心鹅兄的安危,但此时,却无暇相助。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处处透着诡异的花水池舵主,威胁已然超过顾小洞。 此人,实力显然不止他所展露出来的那样。 很可能在半步归地以上,甚至更高。 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己方人的生死,很可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虽不知他为何停手,更不知他为何会邀请自己坐下,但不管用怎样的手段,只要能将其拖住,总算是好事。 “既如此,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 只道己方生死存亡,皆在他一人身上,宋光明默默收起断刀,于花水池舵主身侧坐下。 舵主闻言,面上不显,心下翻起滔天巨浪。 这监察司的一代天骄,竟对我如此客气? 他颇为受宠若惊地掏出一把瓜子,递向宋光明。 “光看没意思,来点?” 少年见状,面色不变,心中却是震惊十足。 这花水池的神秘强者,竟对我如此热情? 他颇为受宠若惊地将其接过,又主动掏出从唐楼买的佳酿。 “光吃怪干巴,整点?” 就这样,花水池的舵主与监察司的天骄,两人坐在一处,嗑着瓜子喝着小酒,瞧着前方两人交手,边看边唠,可谓其乐融融。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四章 一念千剑起 唐楼楼主唐久,与剑宗舵主陈风,皆是半步归地境。 境界相当,实力又不分上下,在不豁出去打生打死的情况下,两人只怕打到大道都磨灭了,都难以分出胜负。 陈风虽愿意听从顾小洞的调遣,但却不敢真的对唐家人下死手。 人家是主宗天骄,过来镀个金,便是惹出天大的麻烦,事后拍拍屁股走人就是。 可顾小洞有人保,陈风却是没有。 他要是真的傻不愣登干死唐家人,怕是会被唐家拿钱活活砸死。 故而,这趟被顾小洞从外叫回来,并得知事情经过后,陈风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将摸鱼进行到底。 当下便是如此。 唐久本来没想着偷摸划水,但眼下形势一片乐观,便也不愿往死里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于是乎,两人虽看似越打越激烈,玄技丢得一个赛一个的华丽,场面更是波澜壮阔,热闹非凡,但实际上,却是风声大雨点小,真打人身上,估摸着连层衣服都刮不破。 两人就这么呜嗷喊叫地打了半天,见无人关注他们,甚至于宋光明与花水池舵主都坐在一起嗑起了瓜子,当下便也懒得再继续做戏,彼此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同时收手,各自掏出个小椅子,与宋光明他们坐在一起。 又过一阵,唐鱼也施施然走了过来,她取出豪华大摇椅,加入看戏四人组,一边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瓜果花生小零食,一边兴致勃勃地观看某人打架的样子,时不时还掏出玄火炮,朝天空轰上一发,将快掉下来的段曜打回去。 正在与顾小洞激战的徐子仙,偶然看见五人优哉游哉的惬意模样,一度控制不住想要口吐芬芳,彰显儒雅风范。 奈何对方的剑实在过于凌厉,无暇他顾,他只得强憋下胸中的锦绣文章,专心致志应付顾小洞的攻势。 此时的顾小洞,早已穿上他那一系列花里胡哨的装备。 他脸上蒙着蓝紫色的魔男面纱,身穿燃着火焰的红莲披风,手握一金一红两把长剑,背负粉粉嫩嫩的爱心法杖,腰下还悬挂有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那模样,奇形怪状,不忍直视。 “双剑画斩!” 顾小洞双臂交叉,两柄长剑在他身前叠成一个斜十字,身体微微前倾,短暂蓄势,继而化作残影,前斩而出。 这一剑威势甚猛,速度极快,根本来不及躲闪,更不能躲闪。 见过对方与宋光明交手的徐子仙,深知自己一旦双脚离地,智商兴许不能占领高地,但索雷牙可痛却一定会在耳边响起。 而硬挡这下,其结果,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躲也不是,挡也不行,两难之下,心思急转的徐子仙,最终将手一招,在侧方招出鹅将军,随即施展移形换位。 “这是必要的牺牲,去吧,鹅将军!” “噶噶噶!” 大白鹅在无比激烈的鹅叫声中,直接被顾小洞斩成四截,继而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看戏的五人纷纷发出惊呼声。 “还有这等操作?!” 花水池舵主拍手叫绝。 “妙啊!” 唐久出声赞叹。 “顾天骄这一剑,快而猛,刚而稳,足可称之为惊艳,而那无名小子应对的方法更是绝,起手出大鹅,换位挡灾劫,如此手段,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风面带感慨。 “好耶!” 唐鱼目露异彩。 “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宋光明连连叹息。 徐子仙自是不会去理这五个烦人精,靠着牺牲鹅将军,勉强躲开顾小洞的【双剑画斩】,趁对方余势未收,当即扬起焰悦。 清光炽焰交加,墨色大剑挟起磅礴之威,一剑抵出。 “哈赛!” 顾小洞手抬无尽杀剑,回以直刺。 两道剑光,狠狠撞在一起,爆出点点星火,崩开无数玄光。 向来在会玄境无往不利,连会玄巅峰的熊瞎子,都能一剑斩之的半式绝景,竟只堪堪同对方打了个平手。 被震退的徐子仙,目光中露出些许凝重。 这无尽杀剑,当真可怕。 同样连退数步才堪堪站稳的顾小洞,脸上却又浮起恼怒之色。 自他获得【孟德系统】以后,依靠在系统中兑换的种种强力物品,同境之内从未有过对手。 即便是同为天骄的宋光明,他也能轻松击败。 如今遇上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混殿护法,在境界不如他的情况下,竟然能同他打得有来有回,这让心高气傲的顾小洞如何能忍? 这世上配称为天骄之人,只有他一个,也只能有他一个! 拥有【孟德系统】的他,无疑是天选之人。 未来,他注定要站在罔闻的顶点。 什么大英雄,女帝,以后遇到他,统统都要靠边站。 他要独断万古,他要无敌于世间,他要制霸罔闻大陆。 他要玩遍天下所有美人妻!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道路。 所有拦住者,最终只会变成他的垫脚石。 下场,唯有死! 顾小洞恶狠狠瞪向徐子仙。 区区一个会玄中品,连垫脚石都不配当,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挥动金红双剑。 剑起刹那,两道剑风已然射至徐子仙面前。 一剑斩喉,一剑穿心。 此剑之快,不可谓不惊人。 起剑便成剑,便称之为迅若闪电,也有所不及。 听风剑诀,剑二,风疾。 快至极致之杀剑! “唰唰!” 因着对玄气的敏锐感知,即便此剑快得惊人,徐子仙还是有所察觉。 但,仅仅也只是察觉而已。 莫说躲闪,连抵挡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稍稍挪开身体,以及最大限度催动起护体玄气。 两道血痕,立时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徐子仙虽避开要害,但终究没能完全躲开这两剑。 而在有二十五成威力的剑宗杀招面前,他的护体玄气,更是脆得跟纸糊一般,不堪一击。 脖颈被划破,左肩被贯穿,徐子仙闷哼一声,面色微白。 “不过如此。” 顾小洞见此情景,嗤笑一声,再起两剑。 又是两道快至极点的剑风,射向徐子仙。 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俗话又说,同样的招数,无法在光之战士身上生效两次。 早在顾小洞起剑之前,徐子仙已然捏碎两沓玄玉牌。 “大土壁!” “大水壁!” 厚实高大的玄黑土壁与湛蓝水壁,混合在一起,变作又湿又粘的软土壁,挡在徐子仙面前。 于此同时,他捏碎储物戒,千百把凡品铁剑,高高扬起。 凭借在秘境中获得的驭剑诀,以及无与伦比的玄气操控,徐子仙将每一把铁剑,都以玄气均匀包裹起来,同时驭使。 千百把铁剑,遮天蔽日而起,浩浩荡荡而落。 目标,直指顾小洞。 “雕虫小技!” 顾小洞虽然被徐子仙这声势浩大的攻击惊了一惊,但随即面露不屑之色。 御器伤人,这等粗浅手段,连刚入玄境的下品玄者都不屑使用。 这人,竟还好意思拿出来当杀招。 当真可笑。 “便让你明白,你同洞爷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顾小洞在狂笑之中,将大手一挥。 “面对疾风吧!” 话落,一道由流动的气流组成的白色风墙,将他团团包裹。 正是那凡是飞行物,无物不可挡的【疾风壁障】! 铁剑一把一把撞在风墙之上,又一把一把被崩开。 站于剑雨中心的顾小洞,坚如磐石,笑容猖狂十足。 然而,就在此时,一把铁剑,却是忽然穿过风墙,一剑划破他的左肩。 血光乍现,但不是他的血。 是徐子仙的血。 左肩忽然多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徐子仙却勾起嘴角。 他看着顾小洞那褪去颜色的魔男面纱,笑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五章 红莲业火 以水土结合,形成削力效果极佳的软土壁,成功挡下顾小洞的风疾。 起千百铁剑,驭剑成雨,遮挡视线,趁机上前握住其一,一剑破开魔男面纱。 徐子仙的算计,至此可算是完全成功。 出剑单单只划其左臂,也是他故意为之。 毕竟,有魔男面纱在,这一剑,注定无法对顾小洞造成任何伤害。 哪怕一剑戳进心窝,最后疼得还是他自己。 有荆棘内甲那么个麻烦东西在,他索性应付了事。 然而,徐子仙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他全身忽然感到一阵灼痛。 就好似整个人被架在火上烤,且由内到外每个地方都在被烤。 徐子仙先是一惊,随即便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红莲披风】。 这东西,效果竟是这般恐怖! 有它在,若是与顾小洞近身太久,怕是会直接变成熟! **,远程有风墙,近战火烤加反伤,费劲巴拉才勉强破个魔女,还能不能玩?! 徐子仙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快速后退,同顾小洞拉开距离。 但显然,顾小洞不会轻易让他离去。 先前顾小洞还在讥讽徐子仙的可笑杀招,结果一转眼便被人破了魔男面纱。 这样打脸的结果,无疑让他觉得胖脸生疼。 他恼火万分,心下杀意十足,肥胖的身躯猛然前冲,瞬息之间,竟以一种极其飘逸的身法,踏过徐子仙的身体,来到其身后。 于此同时,一道剑痕,已然浮现在徐子仙身上。 【踏前闪】。 骤然受伤的徐子仙,心下一惊。 凭借他穿越前撸了多年的经验,他立刻反应过来,顾小洞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就见顾小洞原地蹲下脚步,一个转身,整个人在原地旋转一圈。 一道旋风,豁然从徐子仙脚下升起,将他原地击飞。 “索雷牙可痛!” 顾小洞直接出现在尚且还在空中的徐子仙,手中金色锯齿剑高高扬起,转瞬之间,便是三剑劈下。 幸好,徐子仙早有心理准备,在被击飞之前,已然将比他还要高的焰悦护在身前。 “铛铛铛!” 火花迸射,巨大的力道,从剑身传递至徐子仙身上,震得他口溢殷红,周身剧痛。 两人同时落地,顾小洞的无尽杀剑,已为那带有穿透之息的幽蓝寒光覆盖。 “哈赛!” 继【狂风窒息斩】后,又是一记【斩钢刺】。 先前对付宋光明,顾小洞正是以这一套连招,将其轻松击败。 徐子仙虽不是天骄,却晓得这一剑的厉害。 他并不知道身为地阶玄兵的焰悦够不够硬,又能否扛下这一剑。 他不敢硬接,索性就没有接。 他落地以后,同样出剑,却不是想去挡顾小洞的剑,而是直接抹向对方的脖子。 既然他穿他胸口,那他就斩他咽喉。 同归于尽! 面对徐子仙这不要命的打法,顾小洞不由得惊了一惊。 他主动收剑,继而上扬,荡开挥来的焰悦。 两剑相撞,玄气炸开,掀起漫天尘沙。 两人于烟雾中各自分开,退后几丈,双双站定。 剑鸣声不止,墨色的剑身微微颤抖,长且深的剑痕,赫然浮于其上。 听着焰悦的哀鸣声,徐子仙心下暗道庆幸。 还好他没有硬接顾小洞的剑。 二十五成威力的无尽杀剑,搭配五成穿透的疾风剑意。 仅仅仓促扫过,都能在焰悦上留一道如此恐怖的痕迹。 这方才要是硬挡,只怕下场同昔日的宋光明差不多,他与焰悦,都要被戳出个窟窿。 相较于暗暗庆幸的徐子仙,顾小洞脸上却是写满了恼怒。 纵然方才的交手,是他占据上风,他也依旧十分不爽。 最后那一剑,顾小洞是冲着要徐子仙命去的,且十拿九稳。 没想到,对方还真就不要命,且还硬是要跟他换命。 他堂堂剑宗天骄,剑圣传人,未来注定要站在罔闻顶点的男人,哪里愿意同人换命。 正是这般,原本可以毙敌的一剑,最终只堪堪在人家的剑上劈出个印。 这样的结果,他有些无法接受。 “小子,你惹怒我了!” 顾小洞大吼一声,双剑于身前疯狂劈砍。 狂乱的风,蓦地吹起。 漫无边际,杂乱无章的风,朝徐子仙包裹而去。 听风剑诀,剑三,风乱。 无序可循之杀剑! 平整的大地,被刮出一道道沟壑深痕。 处于风口中的徐子仙,更是只觉得被无边无际的杀意所包围。 一道又一道毫无章法可言的剑风刮来,偏就无招胜有招,令人防不胜防,躲无可躲。 接连抵挡几次失败,被剑风划过,徒增几道伤痕,徐子仙无奈之下,捏碎好几摞玄玉牌,连起数道水土软墙,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软墙削力效果不是盖的,所有斩来的剑风,都被其吞噬。 但同样,施展出如此多的组合玄技,对于心神与玄气的消耗,也是极高。 躲在墙里的徐子仙,脸色微白,意识也隐约有些模糊,狠狠晃了两下脑袋,才清醒过来。 趁着这短暂的功夫,捏碎一块甘霖降,稍稍治愈所受伤势,待软墙破碎后,他飞身而出,直扑顾小洞。 无数事实证明,飘着打,指定是不行的。 他的远程手段,全然无用,而那顾小洞的招,却是一个比一个狠。 哪怕变成熟,他也必须去近身搏命。 几个瞬身,接近顾小洞,徐子仙当头就是一剑。 顾小洞自然不会惧怕被近身。 或者说,他更加欢迎。 有红莲披风在,同他近身拼杀之人,将无时无刻不受红莲业火炙烤。 那等身心同时遭受煎熬的滋味,最是难受,活活烤熟的死法,也最是残忍。 拿来安排徐子仙,在合适不过。 顾小洞狰狞一笑,主动提剑迎上。 “铛铛铛!” 火光四散,玄气激荡。 转眼间,两人已对拼数十剑。 顾小洞身拥无尽杀剑,剑剑皆是二十五成威力,且又是会玄巅峰的修为,每一剑,都万分难当。 若非地阶玄兵确实够强,徐子仙只怕早已支撑不住。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好受。 红莲披风,无时无刻不再灼烧着他的身心。 他真的快成熟了。 四肢将要失去知觉,甚至隐隐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肉香,徐子仙主动飞身而退,同顾小洞拉开距离。 顾小洞并没有追击。 他咧开大嘴,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脸上的魔男面纱。 原本已然变为透明的面纱,此时竟然开始缓缓出现蓝紫色,不多时,便恢复回原本的样子。 “看到了么?这便是你与洞爷之间的差距!” 他得意大笑。 “你费尽心机,使劲手段,也只不够破开洞爷的面纱,而如今,它又已是恢复。” “交手到现在,洞爷除去破了块衣服,一处都没有伤,而你呢?只怕有三成熟了吧?!” 顾小洞朝浑身冒白气的徐子仙哈哈大笑。 “不过,你的实力虽差劲了些,但多多少少也算帮洞爷活动了下筋骨。” “作为回报,洞爷我会让你一点一点,感受自己被烤熟的滋味,让你在无尽的红莲业火中绝望挣扎,直到十成熟!” 说罢,他飞身而起,冲向徐子仙。 徐子仙默默叹息,挥去身上白气。 在就邪山练剑十年,也练就出他的沉稳心性。 局面虽十分绝望,但还不至于令他放弃。 依旧是老生常谈。 想杀顾小洞,就必须先破面纱,再硬抗反噬,短时间内连续击杀堆放两次。 原本他想近身相搏找机会,现在看来,基本没有机会。 说到底,终究还是只能以杀招赌上一回。 他叹息着,周身亮起清光。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六章 赌 厚厚一摞湛蓝色的玄玉牌,自徐子仙掌心浮现。 里面所储存的玄技,皆是同一个。 “灌水。” 无量之水,自天而来,恍若一条大江,浩浩汤汤,直直砸在顾小洞的头顶。 不过这下声势虽大,却仅仅只是普通的灌水而已,又哪里能有什么威力? 顾小洞甚至连躲避都不屑,他站在原地昂起脖子,朝徐子仙挑衅一笑,头顶已然展开白色风墙。 清水近乎无穷无尽的浇灌而下,却不曾沾染到顾小洞半分。 那薄薄的疾风壁障,就好似屹立于狂涛巨浪中的礁石,任由其万般冲刷,都不曾动摇半分。 激流为风墙所荡开,落于大地,化作积水,缓缓下沉,最终消失不见。 土壤变得湿润松软,空气也清新几分。 顾小洞脚踏湿土之上,一时间,只觉得好笑。 “竟是想用水来淹死洞爷,这等想法,着实教人耳目一新。” 徐子仙并未出声。 他又捏碎一块玄玉牌,手掌间随即浮现起雷光。 那是他最喜欢用的玄技之一。 雷玄技,奔雷手。 速度快,威力大,堪称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偷袭暗算的必备良技。 不过他这次所使出的奔雷手,目标却并非是顾小洞。 掌间雷光大作,徐子仙看向满面嘲意的顾小洞,嘴角微扬,俯下身子,一掌拍向地面。 蕴于其上的雷玄气,触及到湿润的土壤,当即被残存于其间的水玄气,无限传递放大。 大地乍然变色,霎时间,好似为一张宽广的电网所覆盖。 寸寸现电光,处处起雷霆。 就连顾小洞,也都被脚下的无边雷光所覆盖。 初时,他依旧是不屑的。 因为这雷霆,就与先前当头浇下的清水无甚分别。 皆是银枪头蜡枪杆,中看不中用。 但很快,顾小洞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只因,他脸上的魔男面纱,竟然褪色了。 看到这一幕,徐子仙的嘴角越发上扬。 这,正是他想要的。 【魔男面纱】,每隔一段时间,无差别抵挡一次攻击。 上至踏天强者的全力一击,下至凡人小刀拉屁股,皆在其范围之内。 是以,即便这一式以灌水和奔雷手组成的伏地雷网,威力十分感人,连个大鹅都未必能电死,却足以破去顾小洞的魔男面纱。 蓝紫面纱变作透明,徐子仙周身的清亮,也平复下去。 万千玄气散入四肢百骸,换得肉身刹那间巅峰极限。 脚尖轻点,他有如缩地成寸般,身形自原地消失,旋即又出现在顾小洞面前。 墨剑高扬,斩出一抹灿烂华光。 清光璀璨,炽焰明烈。 一清一红间,已是人间绝景。 如果说,徐子仙有什么招数,教他自信能万无一失灭杀顾小洞。 那,一定便是这一剑绝景。 寒光,划过顾小洞的腰间。 臃肿的肉山,教人拦腰截断,坍塌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股鲜血喷涌而出,来自于他,也来自于徐子仙。 因着荆棘内甲的缘故,徐子仙的腰腹间,同样多出道极深的伤痕,几乎要将他开膛破肚。 再加上绝景的反噬,他的肉身,已是接近崩坏。 遍体鳞伤,血如泉涌,光看外表,竟是没比已经两半的顾小洞强到哪里去。 “结…结束了?” 花水池舵主长大嘴巴,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先前将对方牢牢压制,满脸“老子天下第一”模样的顾小洞,就这般教人一剑抡死了? “还早呢。” 尽管目睹自家天骄被人砍成两半,陈风却是半点不慌。 他安稳如山,风轻云淡,连抓花生的手,都不曾抖一下。 百宝天骄的百宝二字,可不是白叫的。 在陈风看来,这场战斗,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相较于他们,另外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些忧色。 唐久老脸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人家是什么人? 光芒之国最强战士,混殿仙护法,曾经的踏天强者,大小姐的爱慕对象。 如此恐怖的存在,需要他这样的小人物操心? 他配吗? 这么一想,唐久顿时不再纠结,手里的瓜子也变得更香。 宋光明曾见识过顾小洞死而复生的样子。 他知道,这一剑根本无法彻底将之击杀。 无需多久,顾小洞便又能完好如初地重新站起。 相反,为强杀对方,徐子仙显然付出不小的代价。 以残破之躯,去对抗近乎全盛的顾小洞,与其说是强人所难,倒更像是在异想天开。 念及至此,宋光明的手不由得攥紧,原本放于其间的花生粒,立时粉碎。 他十分想放下花生瓜子和小酒,上去助鹅兄一臂之力。 但他却不能。 并非花生太脆酒太香,教他舍不得放手,完完全全是因为一旁还有个超级大高手在盯着。 这花水池的神秘强者,明显是想看两个小辈间的巅峰对决,不希望任何人过去打扰。 一旦自己贸然上前,很可能会引得此人不悦。 强者一怒,大杀四方,血流千里。 届时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会死。 也正是出于这等考虑,哪怕宋光明再想上去帮忙,再想跟鹅兄一起砍顾小洞,当下也只能憋在这里。 鹅兄,就全看你的了! 宋光明在心里默默为徐子仙打着气,同时再度抓起一把花生米,往自己嘴里塞。 唐鱼的脸色最为平静,内心却最为焦急。 这是她自结识徐子仙以来,第一次见他伤得如此之重。 便是先前面对肖火火与医相逢,他也始终风轻云淡,游刃有余。 哪里像现在这般,浑身是伤,如同血人。 此时的她,同宋光明一般,恨不得直接开着玄车撞过去,把那该死的顾小洞,来回碾个七八回,才能稍减心头之恨。 但她也不能。 她知道战斗还未结束。 “主角”之间的战斗,寻常人根本不能随意插手。 贸然过去帮忙,也很可能只会起到副作用。 身旁半步归地的唐久,以及天骄宋光明,当下之所以稳坐不动,显然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二人尚且如此,更别说不通玄道的她了。 帮无可帮,坐又坐不住,只能看着她的徐公子在那里往外呲血。 唐家大小姐满心郁郁,银牙暗咬,万般憋屈之下,只得拿还在天上飞的段曜发泄。 她掏出六根清净,冲着头顶黑黑红红的人影,就是一顿突突。 “哒哒哒哒哒哒哒…!” “你这贱人——” 段曜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嚯,老段这体格够可以的啊!” 花水池舵主将手遮在头顶,作遥望状,声音里满满的感慨。 “自开战起,人被炮轰得就没下来过,说话竟还能这般中气十足,佩服,佩服。” “小花,敢不敢打个赌,我赌两粒花生米,这次起码十息之后,咱们才能再看见老段的影子。” “你太保守了,我赌二十息。” “老夫折个中,赌十五息。” “…晚辈,晚辈也赌十五息。” 唐鱼听见他们如此说,掏出远射程玄火炮,朝着天空连轰几十发。 “本小姐赌他下不来!” …… 对于绝景,徐子仙向来抱有十足的自信。 而这一剑,也确实没有辜负他。 强如顾小洞,连反应都来不及,当场裂开。 而他,更是险些直接被自己的剑腰斩。 不过,虽然以自身重伤为代价,成功斩杀顾小洞,徐子仙却并不能开心的起来。 他伤得,太重了。 几乎再无一战之力。 而反观顾小洞… 地上的肉山冒起白光,【天使庇护】已然开始生效。 想必不多时,断掉的肉山便会恢复原状。 徐子仙轻声叹息。 果然,一切如他所想那般。 想要赢下,就只能赌上一把了。 他静静望向前方,望向重新站起的顾小洞,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勉强挤出力气,双脚离地,后跳而起。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七章 缝 【天使庇护】,并不能教人无限制复活。 它与【魔男面纱】相同,每隔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生效。 因此,在死而复生后,没了【天使庇护】庇护的顾小洞,第一时间想得便是远离徐子仙。 他知道徐子仙藏着一手威力十足的一箭,却不知对方竟是还有如此威力的一剑。 顾小洞并不惧怕那一箭。 前次中招,只因对方是个小垃圾,玩不起还搞偷袭,趁着他索雷牙可痛无法分神,这才一箭得手。 在他有所防备,且能随时随地随心随意施展风墙的情况下,那一箭根本无法触及他分毫。 可他惧怕那一剑。 恐惧来源于未知。 那是完全不知路数的一剑,完全不能应付的一剑。 为何区区一个会玄中品,能有如此恐怖的剑技? 莫非传闻是真? 这徐子仙,真是隐世宗门的护法,真是曾经的踏天境强者?! 除此之外,顾小洞完全无法解释。 为何徐子仙能施展出,这等无论速度还是威力,都教他这个剑宗天骄、剑圣传人、系统拥有者,都难以企及的剑技。 就算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摆好架势,再用尽一切手段。 重来个千次万次,他也躲不开,接不下哪怕仅仅一次。 他已没有【天使庇护】的加持,他仅仅只剩下一条命。 是以,即便明知徐子仙会伤得很重,即便对方有很大可能,再也无法施展出方才那一剑。 顾小洞也不敢同其继续交手。 他怂了,他怕了。 他有【孟德系统】,哪怕不修炼,只成天成宿地**,修为也能不断增长。 他的未来注定风光无限,他的玄道注定顺风顺水。 他会成为巅峰之人,享尽荣光。 他不该在这里拼命。 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不能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阴比报仇,百年可期。 顾小洞不是愣头青,更不是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他大可先退去一步,回去主宗,请长老出手对付此人。 也可以加大力度,大肆强夺人妻,通过【孟德系统】,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得足够高,再来找场子。 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弄死徐子仙,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出手。 既然如此,他又何苦赌那万分之一会死的概率,继续同其死磕呢? 打定主意,顾小洞当即飞身而退,想要就此撤出战场,回去慢慢想办法拿捏徐子仙。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起来。 一样教他无法拒绝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将他的脚牢牢钉死在地上,不愿挪动分毫。 那是,一道白色虚线。 一道,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白色虚线。 那是可以施展【狂风窒息斩】的讯号。 【狂风窒息斩】,将人强行禁锢在空中,并施以三次足以教人窒息的斩击。 此技,威力很大,限制同样很大。 那便是,只能对处于空中的目标施展。 但凡对方还有一丁点触及到地面,又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便无法施展。 在先前的交手中,徐子仙从头到尾,半次都没有主动离开地面,而顾小洞,除去那次以【疾风烈斩】将其击飞以外,也再没有见过这白色虚线。 而如今,白色虚线骤然出现,顾小洞难免有些动心。 不过,强大的求生欲与理性,终究还是教他遏制住这份悸动。 先前徐子仙宁愿站在地上硬挨他的攻击,都不愿后跳躲闪,显然是对【狂风窒息斩】的限制有所猜测。 眼下,他主动起跳,背后必有阴谋! “好阴险的小子,洞爷差点便上了你的当!” 顾小洞在心下怒骂一声,转身便想走。 但他才刚抬脚,便又停下不动。 只因,视野中的白色虚线,又多出一道。 “嘎嘎嘎!” 方才被切成四截的鹅将军,再次被徐子仙招出,此时正在空中不断扑腾着翅膀。 两道白线! 顾小洞心跳加速,手紧紧握住无尽杀剑,差一点就要飞身而起。 但他还是忍住了。 如果说先前徐子仙的起跳,是耍阴招想暗算,那么现在,他几乎已经是明着来了。 明知道对方必藏有杀招,顾小洞又岂能动身? 哪怕两条白线,哪怕机会难得,他还是强行咬牙,压下心悸。 必须走了! 再不走,谁知道这小子还会使出什么花招来? 顾小洞对自己如此说道。 但很明显,徐子仙不会给他走的机会。 犹且在半空的徐子仙,见顾小洞还不动心,当即大手一挥。 他施展出一个,自下山以后,从未使用过的能力。 那是他所获得的第一个“主角”之力,也是对他来说,最废,最没用的“主角”之力。 只见,随着空间一阵波动,光彩不住变换,三个嘴歪眼斜的不死尸兵,忽然出现在半空。 于此同时,另有五六个尸兵,从地底爬出,出现在他与顾小洞之间。 兵王专属,【不死之师】! 看着站在原地,浑身开始颤抖的顾小洞,徐子仙面泛冷笑。 五个被击飞的目标物,外加五六个,供其一往无前的踏板。 他就不信,这样的诱惑,顾小洞能忍住! 事实证明,徐子仙的想法没错。 顾小洞确实忍不住。 如果说,一道白线,能教他心动;两道白线,能教他心悸。 那么五道白线,足以教顾小洞心疯。 “接了,可能会后悔一时,但如果不接…” 顾小洞红着眼,对自己说道。 “洞爷会后悔一辈子!” “不就是藏有阴招吗,尽管来吧!洞爷我一代天骄,还能怕你不成?!” 在这一刻,顾小洞明知徐子仙是故意为之,明知对方很大可能留有杀招,但他还是带着满腔热血,挺身而出。 那毅然决然的姿态,大有“朝闻道,夕可死矣”的大豁达与大无畏,任谁人见到,都要大赞一声,真是个好汉! 他手握无尽杀剑,以无比飘逸的姿态,飞速穿梭于尸兵之间。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谁人能想到,以他那胖若肉山的身躯,竟也能有如此潇洒的时候? 就连一旁围观的五人众,都不禁为其发出惊呼。 他移来移去,一往无前,待距离足够,猛然飞身而起,消失在原地。 “缩…” 顾小洞飞至半空,将三尸一鹅一人同时禁锢住。 得偿夙愿,心满意足,已然开始挥剑的他,瞳孔却猛然一缩。 一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箭矢,在他飞身而起后,竟刚好射到他的面前。 他认识这支箭。 因为他曾被这一箭爆过头。 恐惧,瞬间笼罩顾小洞的心头。 “没有任何一个索子哥,能拒绝五道白线的诱惑。” 半空中,已然被禁锢住的徐子仙,手握以玄气凝结而成的长弓,脸上露出算计得逞的肆意笑容。 “这是爷最后的追命箭了,收下吧,顾小洞!” 带有预判性质,提前射出的追命箭,就这样击中顾小洞的身体。 顾小洞甚至都来不及唤出风墙,便被其穿胸而过。 两股鲜血,同时飚射而出。 【荆棘内甲】的反伤,让徐子仙本就不富裕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 但这次,他却不似先前那般,垮起一张批脸。 他笑得肆意,笑得开心。 他赢了。 没有【天使庇护】的顾小洞,在堪比天境强者一击的追命箭下,绝无生存的可能。 只要他没有其他续命道具,那他必死。 徐子仙是这么想的。 但很可惜,他想错了。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见顾小洞后,顿时僵住。 只见顾小洞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且不知为何,整个人,竟是变得有些透明。 一柄蓝色的长刀,蓦地浮现在他的头顶,旋即又破碎开来。 他,竟然没有死! 他,出了一把命刀思明! 徐子仙见状,当即一口老血喷出。 “都特么让你缝完了!” 他与顾小洞同时下坠,过程中,他冲对方如此骂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八章 救我呀师傅 “噗通噗通!” 胸口豁开个大洞的顾小洞,浑身往外飙血的徐子仙,以及三个七扭八歪的尸兵,相继于半空坠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眼见小洞变大洞,原本稳坐**的陈风,当即便坐不住了。 出工不出力,忙里偷闲洽花生,这些都是小事。 若是教剑宗天骄死在眼前,那麻烦可就大了。 陈风把花生米随手一扬,猛然站起身,就想过去将顾小洞救回。 谁知才刚有所动作,便被唐久给拦住。 “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当小鬼的掺和什么?” 老人笑眯眯地挡在满面急色的剑宗舵主身前。 “滚开!” 陈风招出玄阶长剑,起手便是一记先前从未使过的风疾。 唐久也不甘示弱,同样取出杆玄阶长棍,与之战到一处。 宋光明有心想要帮忙,看了眼身侧的“神秘强者”后,便又默默坐了回去。 至于唐鱼,先前徐子仙势弱时,她都能强忍住不上去帮忙,如今局面翻转过来,她便更不会过去,以免好心办坏事帮了倒忙。 为庆祝她家徐公子反败为胜,少女特意取出超大号玄火炮,轰向天边的段曜,权当放烟花庆祝。 另一边。 顾小洞艰难地抬起手,抚过胸前的大洞。 望着掌心处刺目的殷红,他眼中尽是茫然。 若非有【命刀思明】在,他只怕已是落得个身死魂灭。 这样的经历,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他是玄者,且天资过人,生来高人一等。 还未获得【孟德系统】之时,他便已经是令人艳羡的听风剑宗内门弟子。 拥有系统后,他更是一跃成为剑宗天骄,剑圣传人。 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他的地位无比尊崇。 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修炼资源,无需索要争抢,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他也曾与人厮杀,但基本都是碾压。 身为天骄,坐拥系统,与人交手,无往不利。 从来不曾有过像现在这般,胸口被人穿个大洞,如同死狗般躺在地上,生死一线间。 教一个境界还不如他的人,弄成如此境地,他本应愤怒,本应生气。 但,他并没有。 并非是生死间的大彻大悟,大静大安。 而是,除去恐慌,顾小洞已没有多余的情绪。 【命刀思明】,只能保他一命,不能消弭伤势。 胸口的大洞,有着他迄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剧痛。 那股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意志,教他除去想要离开此地外,再生不出任何念头。 顾小洞咬着牙,取出装有绿色液体的水晶瓶,将之灌入口中。 象征着生机的绿色光点,萦绕在他的身上,疼痛感逐渐减弱,伤口也开始缓缓愈合。 他强忍伤痛,用为数不多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前走,想要离开此地,离开身后的煞星。 然而,显然有人不会让他如意。 “顾小洞!” 浑身浴血的徐子仙,同样从地上爬起。 纵使身体千疮百孔,玄气接近枯竭,他依旧手拖焰悦,一步一步,坚定向前。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见到徐子仙过来,顾小洞竟是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满面惊慌,小眼含泪,丑态尽显,再不复昔日不可一世的天骄模样。 从未有过与人搏命厮杀,一身境界和实力,全靠宗门和系统堆上来的他,心性同其他天骄相比,简直泥云之别。 面对生死危机,顾小洞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哪怕对方看起来伤得比他还要重,他也全然不敢握起剑。 他太怕了。 他怕,还来不及展开辉煌的人生,就死在这里。 他忽然想起白桔,想起那些冰棺里的女人。 那些,于绽放正盛之时,凋零在他手中的女人。 他不想像她们一样,更不能像她们一样! 他不想死,更不能死! 他是剑宗天骄!是剑圣传人!是系统拥有者! 辉煌而美好的人生在等着他,未来,他还要站在罔闻的顶点!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必须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庞大的肉山,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顾小洞双膝一弯,朝着徐子仙便跪倒下去。 “徐爷!洞爷我给你跪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无不大吃一惊。 唐鱼的杏眸亮起异彩。 花水池舵主张大嘴巴,花生从中滑落。 宋光明表情呆滞,脸上写满诧异。 正在同人交手的陈风,震惊之下,手上的动作都随之一停。 同样被惊到的唐久,倒是没忘记自己还在打架,趁机往对方脑袋上敲了一闷棍,这才停下动作继续震惊。 一代剑宗天骄,为能活命,竟是向人跪地求饶。 天下间,可曾听过这等奇事? 但,无论周围人表情如何诧异,眼神如何鄙夷,都没有令顾小洞动摇。 没有【天使庇护】和【命刀思明】的他,再无任何保命手段。 人再被杀,就真的会死! 他不能死! 他跪地磕头,极尽哀求。 “徐爷!您高抬贵手,饶洞爷一命!” “不管是无尽杀剑,还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不管你要什么,洞爷我都可以给你!” “金钱,地位,女人,这些洞爷都能满足。哪怕您想当剑圣传人,剑宗天骄,洞爷也可以让给你。” “只要你饶洞爷一命!饶洞爷一命,什么都是你的!” 然而,对于顾小洞的百般求饶与极致诱惑,徐子仙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于沉默中,走到坍塌于地的肉山之前,二话不说,抡起焰悦便砍。 劲风袭来,吹得顾小洞胖脸冰凉。 他绝望地闭上眼,满面痛苦地高高昂起头颅。 就如同小孩子在外犯了事,被人抓到以后,向父母求救一般。 他高声嘶吼。 “师傅,救我呀!” “小子敢尔!” 就在那墨色的剑锋,将要划过顾小洞咽喉之时,一声暴喝,于天地间炸响。 强横无匹的威压,随着那声音,骤然降下。 刹那间,在场之人,无不汗毛倒竖,呼吸困难。 便是唐久与陈风,这两位半步归地的强者,也同样如此。 淡青微风升腾而起,无边无际,满山遍野铺展开来,目之所及,皆是青风。 青风作域,将此方天地笼罩,身穿青白剑袍的老人,手握三尺青锋,悄然乘风而至。 他面带厉色,瞪向徐子仙,不见有何动作,速度与威力,远强于顾小洞和陈风的风疾一剑,已然递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是那么的突然。 突然到,在场之人,全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唐鱼方瞪大双眼,宋光明才握住刀柄,唐久刚聚起玄气。 花水池舵主,也才刚刚抓住花生米。 当事人徐子仙,更是根本不及应对。 然而,场内之人来不及反应,却不代表场外之人也同样如此。 就在那速度极快的风疾剑气,将要射中徐子仙之时,一道青色倩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青丝飘荡,裙摆飞扬。 “吼——” 伴随一声充满威严的龙吟,苍龙虚影赫然于青衣美人的身上浮现,但旋即又消失不见。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老人递来的剑气,以及将此方天地涵盖于内的青风之域。 “风王加身,皇血庇佑,万法难近,百毒不侵。” 老人冷着一张脸,看向前方突然出现的青衣美人。 “仅靠归地下品的境界,便能破老夫上品的玄域,王女殿下的本事,果真了得。” 赵蕙微微勾唇,笑得端庄温婉,语气轻柔,不卑不亢。 “祖宗庇荫,不足挂齿,六长老谬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八十九章 贱命 这突然出现于众人眼前的两名归地境强者,唐鱼都认得。 身穿剑袍的老者,乃是听风剑宗的六长老,吴兼。 而那青衣美人,则是唐久曾向她提及过的天风王女,赵蕙。 看向正挡在徐子仙面前的赵蕙,唐鱼微微蹙眉,目光不住闪烁。 尽管不知这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为何会出手相助。 但她的出现,无疑让少女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原因很简单。 这位天风王女,乃是罔闻大陆有名的美人。 她肤如凝脂,貌若天仙,胸前巍峨高耸,腰身不盈一握,双腿修长笔直…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么?? 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符合徐子仙喜好的女人么?!! 唐鱼的内心,不断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若非这赵蕙,方才出手救下徐子仙,且眼下的局势,又过于微妙,不宜轻举妄动。否则,她早就冲上去,将人给挤到一旁,顺带再捂住她家徐公子的眼睛,免得教人把魂给勾去。 且不提唐鱼那些难以见人的小心思,此时的吴兼与赵蕙,这两位归地强者,仍在对峙。 “王女殿下。” 吴兼虽是用的尊称,但语气里,却不见半分尊敬之意。 也不怪他如此。 天风王室血脉稀少,在国主突破失败闭死关休养后,明面上的王室成员,便只剩下赵蕙一人。 也正因这般,天风局势屡屡动荡,内部争斗不止。 以赵蕙为首的王党,和以摄政王为代表的世家一派,两方人马近些年为争权夺利,斗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人仰马翻,胳膊腿乱飞。 五大宗作为玄道宗门,向来不参与天风内政,故而始终保持中立,不偏帮任何一方。 但他们保持中立,不代表他们只能保持中立。 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加入到其中一方。 在罔闻大陆,拳头永远都是硬道理。如果实力不够,其他有的没的,便是扯再多,也无济于事。 可以说,无论王室一党,还是世家一派,只要能获得五大宗的支持,就可以彻底将对方压死。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赵蕙作为天风王女,竟还敢如此行事,吴兼自当不悦。 “王女殿下,你确定要挡在老夫面前?” 吴兼双眼微眯,声音冷凝,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本殿无意如此。” 赵蕙面带浅笑,神情落落大方,语气平缓,咬字清晰,声音清脆悦耳,教人听得十分舒服。 “这位徐公子,乃是我天风王室的贵客,先前情况紧急,本殿这才有此举措。冒犯之处,望六长老莫怪。” “贵客?” 吴兼闻言,嗤笑一声。 “一场好事者宣扬的鸟垣城大战,一个世人信口胡诌的隐世宗门,王女殿下莫不是竟信以为真?便是病急乱投医,怕也不至于此。” “老头,你对爷有意见?” 本自安静待在赵蕙身后,充当背景板的徐子仙,突然上线。 他将焰悦架在顾小洞的脖子上,朝吴兼挑了挑眉。 “有意见你可以提,爷保证照单全收。” 锐利的剑锋,紧贴在脖颈间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教顾小洞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死亡,已是近在咫尺,他赶忙向着吴兼大声呼救。 “六长老救我!” “住口!无耻小儿!” 吴兼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骂上一句。 顾小洞心性不堪,空有一身天赋,却难当大任,徒有天骄之名,却无天骄之实。 正因察觉到这一点,听风剑宗才会派他外出历练,以锤炼心性。 而吴兼,正是顾小洞此次历练的护道人。 这段日子里,他始终守在暗中。 为锻炼自家天骄的心性,无论是先前在分舵遭遇袭杀,还是方才的大战,他都没有插手。 他本以为,顾小洞在遭遇生死时,能有所成长,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竟是直接拉了裤。 战前嚣张又跋扈,战中胡乱打一通,战后磕头呜呜呜。 表现如此不堪,偏又是他们剑宗的天骄,目睹全过程的吴兼,其间心情之百转千回,又怎一个“操”字能概括?! “小洞,你的种种表现,让老夫很失望。” 吴兼恶狠狠瞪向犹且跪在地上的顾小洞。 “回宗以后,老夫自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宗主。” “嘿。” 听见这话,徐子仙乐了。 “回去?” 他歪着头,笑意满满地看向吴兼,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老头,你不会不知道,你家天骄在玄苍城的这段日子里,都干过什么好事吧?” “也罢,便让爷告诉你。” “他顾小洞,短短一个月内,强抢残杀人妇,统共四十有六。” “四十六户人家,因为他,家不成家。” “百余人,因为他,痛失亲人。” “犯下如此滔天恶行,你以为他还能回去?还能继续做他的剑宗天骄?!” 闻言,吴兼并无动容,反而面泛冷笑。 “剑宗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作为护道人,自然对顾小洞做过什么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家的天骄,奸杀过几个凡人女子,却并不觉得那有什么。 对于顾小洞的种种不满,也仅限于其战败后的跪地求饶而已。 什么痛失亲人,家不成家。 凡人就是凡人,并不比猪狗高贵多少。 区区蝼蚁,便是死得再多,又如何? 在吴兼看来,顾小洞做的事,不过稀松平常,反倒是为些个凡人,打上剑宗分舵,问罪剑宗天骄的徐子仙和宋光明,才是真正的可笑。 “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几条贱命,死便死了,算得了什么?” 吴兼冷眼望向徐子仙,话语间尽是讥讽之意。 “别说四十个,便是四千四万个凡人女子,也俱是些个贱命,远不及我剑宗天骄万一。” 仗着自身境界高,实力强,他言语间已是毫无收敛,肆无忌惮。 “能死在剑宗天骄手里,那是她们的荣幸。” “小子,别以为有王女护着,你便高枕无忧。需知,老夫若要杀你,只在弹指之间。” “放开顾小洞,老夫可以留你一命,否则…” 吴兼身上的气息骤然一提,归地上品的恢弘威势,瞬息间爆发开来。 那足以教人窒息的威压,可以碾压全场的强横实力,无一不再证明老者的话。 杀徐子仙,仅需弹指一挥间。 面对这有如实质的霸道威压,徐子仙仅仅只是身体微晃,一双手,仍是牢牢握在剑柄之上,架在顾小洞脖颈之间。 “爷杀他,也只在弹指之间。” 他白着脸,朝满眼尽是威胁二字的吴兼笑了笑。 “老头,要不要跟爷比一比,谁更快些?” “尔敢!” 吴兼面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势,也越来越恐怖,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 “小子,你当真要如此?!” 他厉声喝问。 “你当真要为区区几个凡人女子,几条贱命,与老夫为敌?与听风剑宗为敌?!” “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敢是不敢!” 话音甫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手握墨色大剑的黑衣男子。 一双双眼睛,落在徐子仙的身上。 他们无不屏住呼吸,静待他的选择。 贱命吗… 徐子仙微微垂眸,看向面前正跪在地上的顾小洞,目光中尽是恍惚。 他在透过他,看向另外一群人。 另外一群,在半月前,向他跪拜的人。 在他们之中,有人说,她是他最喜欢的娘亲,是用一百个肉包子也不愿意交换的家人。 有人说,她是她十月怀胎生出的孩子,是上天赐下的宝贝。 还有人说,她是他的妻,是世间最美好的桔梗花。 她们,是他们最珍视的至亲,是宁愿跪拜叩首,也想求回的挚爱。 而如今,在吴兼的嘴里,却成了贱命。 她们都回不去了。 那顾小洞,又凭什么能回去? 凭什么? 凭什么! “我有何不敢?!” 徐子仙挥起焰悦,于众目睽睽之间,斩落顾小洞的人头。 一脚揣在那颗肥硕而丑陋的头颅之上,将其踢进吴兼的怀中。 他朝脸色剧变的老者竖起中指,猖狂大笑。 “你勾八谁啊?!”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章 香软圆大 头颅飞起的刹那,在场之人,大多面露惊色。 这人,竟是真的敢杀顾小洞! 除去动手杀人的徐子仙自己,以及熟知他心性的唐鱼外,其他人,全都没有想到。 便是那天风王女赵蕙,一双美目里,此刻也满是诧异。 混殿出来的人,这么硬? 他都不怕听风剑宗的嘛?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小子好胆!” 吴兼一声怒喝,抬手接住飞来的大胖头,脸色难看到极点。 顾小洞再如何不堪,那也是他剑宗的天骄,岂能容人随意斩杀?! 此子,该死! 无穷无尽的青风,再次充斥于天地间。 归地境强者,方能施展的玄域,顷刻间于吴兼脚下展开。 他老眼瞪得溜圆,其间怒意,几欲溢出眼眶。 “杀我剑宗之人,下场只有一个。” 吴兼的身体,骤然于原地消失,随即出现在赵蕙的身后,徐子仙的身前。 “死!” 他语气凛然,面露狰狞,一剑斩落,只余青光寒影。 霎时间,徐子仙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边无际的杀意所包围禁锢,整个人竟是分毫动弹不得。 面对吴兼这一剑,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吼——” 龙吟声起,却是赵蕙回过身来,一掌拍出。 剑掌相对,玄气迸裂,发出轰然巨响。 交手之人倒是无碍,反倒是处于战场中心的某人,惨遭波及,直接被炸开的玄气余波,给崩飞了去。 吴兼无意同赵蕙纠缠,见徐子仙被震飞,抬手便是一剑。 “退下。” 王女丹唇微启,平静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自她口中响起。 话音甫落,那道为吴兼挥出的剑气,在将要斩中徐子仙的瞬间,猛地顿住,旋即倒退而去。 吴兼冷哼一声,再次施展缩地成寸,直接现身于徐子仙头顶,手起剑落,斩向他的脖颈。 一只白皙的手掌,从旁探出,将剑锋拦下。 青光迸发,玄气炸裂,本就还没落地的徐子仙,又一次起飞。 两名归地境强者,一杀一救,就这般不断施展缩地成寸,围绕着徐子仙,展开激烈交手。 “差不多得了。” 被玄气余波,炸得飞来飞去的徐子仙,一边吐血一边流汗微笑脸。 这也就是他在就邪山的十年里,被白毛老姐姐调教一副皮实耐操的身体。 换个别的人来,早被这老两位的交手余波给震死了。 “麻烦问一嘴,您二位能先去边上打完,再过来找咱吗?” 交手的二人,都没有理会他。 吴兼本就是要他死,自然不会挑剔死法。 至于赵蕙,归地下品的境界,全靠自身血脉神通,才勉强能跟归地上品的剑宗六长老,打个有来有回,自是无暇他顾。 况且,即便她强行将人送离,那吴兼也大可施展缩地之法追过去,情形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过继续这样下去,倒也不是办法。 这徐子仙已是从吐血变为呲血,再折腾一会,怕是血都要呲干了。 赵蕙翻手一掌,打退吴兼。 “吴兼,本殿敬你是剑宗六长老,这才一直相让,你若继续胡搅蛮缠,伤我贵客,休怪本殿不客气!” 她的声音不复温婉,带着薄怒与些许威严,教人不自觉心怀畏惧。 “老夫倒要看看,殿下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吴兼丝毫不理会赵蕙的警告,反而攻势变得更加凌厉。 “老夫入归地上品多年,实力可不是你这个靠着皇血加持,才勉强入得归地的小辈能比的。” “老夫要杀的人,凭你,还护不住!” 交手至此,他已动了火气,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愿继续维持,敬称也弃之不用。 “便是有风王庇护,你也休想在老夫剑下,护得他性命!” “且教你见识一下,我听风剑宗的实力!” 吴兼衣袖鼓胀,白发乱舞,身上的气势,瞬息攀升至巅峰。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每一缕青风,全都化作青锋。 数以万计的三尺青锋,悬于天幕,立于地面,现于此方天地间。 “万风同归!” 随着老人的一声厉喝,万柄青锋齐动,剑雨锋林,自天而下,自地而上,自四面八方,一同飞向徐子仙。 赵蕙见此情形,俏面不由得变了颜色。 吴兼这一式万风同归,气势骇人,威力强横,便是同为归地玄者,也难以抵御,更遑论会玄境的徐子仙? 她虽有风王庇佑,万法不近,却不能教旁人也万法不近,即便强行阻挡,也救不得徐子仙的性命。 等闲手段,已是无用。 若想救人,就只能… 赵蕙的眸光,开始剧烈闪动。 纠结之间,她的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回想起方才,徐子仙斩杀顾小洞的肆意模样。 她银牙暗咬,不再犹豫,身形消失不见。 此时的徐子仙,正手握某白毛老姐姐临行前送的保命玉佩。 已是生死关头,无计可施的他,便是再心疼再不舍,也只得动用这最后手段。 正欲将之捏碎,他的视线里,却突然多出一位青衣美人。 那美人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似要以她那纤细娇躯,为他挡下这漫天剑雨。 仿佛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抬手摁住他的后脑,把他的头深深埋入胸前丰盈。 徐子仙眼前一黑,骤然陷入到这充满馨香与柔软的世界中。 这是什么展开? 还有此等好事? 如此香软的圆大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徐子仙的脑中,只剩以上三种念头,且还在不停来回切换。 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呲血呲得更厉害了。 哪怕还没挨下吴兼的万风同归,他的伤势,已然再重三分。 就在徐子仙渐渐的忘记,忘记了时间,渐渐的忘记,忘记了吴兼之时。 就在赵蕙满面红霞,以身作盾,意图以此救人之时。 就在吴兼起手万剑,想要全力强杀徐子仙之时。 就在唐鱼仰头看着半空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咬牙切齿之时。 异变突生。 一只无比巨大的黑手,忽然破土而出,拔地而起,将徐子仙二人罩住。 似铁如钢,万分结实,它就仿佛此世间最坚固的城堡,将两人护于其中。 威力强大的万风同归,没能破开这黑手半分。 纵然万千青锋斩过,也难以使其动摇分毫。 “这…”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面泛惊色。 尤其是吴兼。 眼见自己的杀招,被如此轻易挡下,他面色阴沉中,又带着一丝凝重。 “何方宵小,藏头露尾,可敢现身一会?!” “哈哈哈哈——” 回应他的,是一声狂笑。 “玄之巅,傲世间,铁手撸人还撸天!” 伴随着笑声,一个面容粗犷,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听风剑宗六长老,不过如此。” “欺负几个小辈算何本事,够胆,便与我无情铁手铁飞武一战!” 来者,正是唐家供奉之一,归地境巅峰强者,无情铁手铁飞武! 他本是同桂花等人,留在鸟垣城养伤,伤势稍有好转,便立刻出发,踏上寻找唐鱼的路。 铁飞武如此积极,倒不是护主心切,只因惦记那被大小姐赢去的老婆本。 他想趁着机会,在唐鱼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能把老婆本给挣回来。 一过来,他就看见吴兼在打徐子仙,当即出手相助。 成功救下大小姐的心仪之人,自以为有功的铁飞武,回过头,冲着唐鱼咧嘴一笑。 “大小姐,看来属下来得正是时候。” “可太是时候了!” 唐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她看着天空,看着那对在铁飞武的铁手中,紧紧搂抱在一起的男女。 但凡这个铁飞武早来一丢丢,她家徐公子都不用被那个大胸王女抱住! 铁飞武啊铁飞武,你的老婆本,别想要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一章 会玄巅峰 铁手消散,被裹于其中的男女,也得以落回地面。 足尖甫一着地,赵蕙赶忙松开手,将怀里已是晕头转向的徐子仙,轻轻推开。 作为天风王女,她素来矜贵难近,洁身自好,除父王以外,从未同异性男子,有过近距离接触。 然而就是这样的她,却在方才,同徐子仙紧紧搂贴在一起,且还将人家的头,用力埋在自己胸前。 一想到这些,赵蕙就羞赧难当,耻于见人,恨不得就此一走了之。 不过纵使心下羞恼万分,她身为王女,也绝不能做出小女儿姿态。 赵蕙强行撑起体面,朝着徐子仙露出一个温婉而得体的笑靥。 “方才事急从权,冒犯之处,望徐护法莫怪。” 她语气平缓自然,仿佛无事发生,但那张姣好玉颜所浮起的淡淡红晕,还是暴露出她内心的羞意。 “殿下不必如此。” 因着呼吸到新鲜空气,徐子仙那原本已被那香软圆大完全占据的大脑,也彻底清醒过来。 听见赵蕙的话,他本想说些诸如“多谢款待”的骚话。 可人家出手相救,自己却反而对人家耍流氓,未免太不像样, 他的目光,扫过赵蕙那红到晶莹剔透的小巧耳垂,主动退后数步,同她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 “该是在下道谢才是。” 徐子仙收起焰悦,双手抱拳,正声道:“多谢王女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 赵蕙微微偏过头去,避开对方的视线,但随即又觉得,如此行为有些失礼,便又强行将头转回,同他对视。 可一看到徐子仙的脸,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这张脸,曾经严丝合缝地埋在她的胸脯。 王女脸上的红晕,再浓郁三分,原本还算平静的嗓音,也带上些许颤抖。 “徐护法可先退至一旁,有本殿与唐家供奉在,吴兼动不得你。” 略微犹豫后,她还是出声问道:“徐护法身子可还好?可需本殿搀扶你过去?” “无需劳烦殿下,本小姐自会照料徐公子。” 总算抓住机会的唐鱼,小跑过来,一把薅起徐子仙的胳膊扛在自己的小肩膀上,同时还不忘朝赵蕙笑了笑。 “此番之事,唐家愿承殿下的情,待此间事了,本小姐再同殿下详谈。” 说罢,她微微颔首,便搀起徐子仙,往她那张豪华大摇椅走去。 瞧着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背影,赵蕙的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方才还跟自己紧贴在一起的男人,转眼就去跟别的女人贴在一起… 失落远远谈不上,她就是莫名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徐子仙并不知晓赵蕙的奇怪想法。 他只知道,此刻的他,终于坐上眼馋已久的吃瓜席, 捏碎一块甘霖降,任由那温柔的水玄气,缓慢治愈自己的伤势,他躺在唐鱼那带有少女香气的豪华大摇椅上,摇摇晃摇,手里还攥着一把瓜子花生米,那模样,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鹅兄。” 宋光明朝满脸惬意的徐子仙点头致意,目露敬佩之色。 “鹅兄今日的表现,着实教光明刮目相看,自愧不如。” 如果说先前,他对鹅兄仅仅怀有感激之情,那么眼下,他已是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仅以会玄中品的境界,便能击败剑宗天骄顾小洞。 而且还不顾剑宗六长老的威胁,不惧其背后的强大实力,当众斩杀顾小洞,只为替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无论实力,还是德行,徐子仙都教宋光明深深为之折服,发自内心的赞叹出声。 “鹅兄,你便是这罔闻大陆顶天立地第一鹅!” “谢谢,但爷不是鹅。” “是鹅之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光明对鹅兄深感敬佩,便是牵马坠镫…” 徐子仙懒得理他,看了眼由于没事干,但因着上司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架的唐久和陈风,又看了眼坐在小马扎上,津津有味看他俩打架的蓝袍中年人。 “阁下怎么称呼?” “花水池玄苍城分舵舵主,华水王。” 华水王朝他稍稍拱手。 自始至终,华水王都不知道,到底是发生甚么事,使得顾小洞带领他们五宗分舵,同唐家的人大打出手。 甚至,他连眼前这个年轻人,姓甚名谁,哪家出身,都一概不知。 他一脸懵逼地来,一脸懵逼地打,又一脸懵逼地看热闹看到现在。 虽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热闹,也算一件美事,但眼看这热闹越来越大,剑宗天骄死了,剑宗长老,天风王女,唐家供奉等强者也相继出场,华水王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一下事情经过。 这样至少回去以后,跟门下弟子吹牛逼时,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敢问阁下姓名?” “在下不才,光芒之国最强战士,隐世宗门混殿护法,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徐子仙。” 徐子仙拱手回应。 “原来阁下就是鸟垣城那场旷世大战的参与者之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 “不敢当,不敢当。” “能击败会玄巅峰的天骄顾小洞,此事绝非寻常的会玄境中品能做到。莫非阁下确如传言所说,乃是踏天强者,只为封印邪火帝,才跌至会玄?” “大抵如此。” “徐前辈高义!晚辈敬您一杯!” “华舵主莫要这般客气,在下不过双十年纪,担不得‘前辈’二字。” “什么?!二十岁的踏天强者?便是凰火帝国那位惊才绝艳的女帝,想来也不过如此!此生能遇见徐前辈这样的强者,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呵呵。” 待应付完华水王,徐子仙又转过头,看向身侧的唐鱼。 自将他扶回后,少女便保持沉默,秀眉紧蹙,似是有什么心事。 徐子仙还躺在人家的摇椅上,也不好对其不闻不问,当下便开口关心道:“怎么了?” “什么感觉?” 唐鱼闻言,抬起头,直勾勾盯向他,幽幽问道。 “什么什么感觉?” 徐子仙愕然。 “被天风王女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又香又软,又大又圆。 徐子仙眨了眨眼,到底没有将真实答案说出口。 “生死关头,我怎会去在乎那些。” 他耸耸肩,语气随意。 “再者,即便有什么特殊,那又能如何。” “且不提人家贵为天风王女,我虽算不得什么专情的好儿郎,但既然已有心悦之人,自不会去想些有的没的。大小姐,你可莫要想太多。” 对于徐子仙这番略带深意的话,唐鱼只是点点头。 她早就知晓他有心仪的对象。 而且自相识以后,徐子仙面对她的入赘邀请,曾多次以此为由拒绝。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谁让是她后来人,又确实对他喜欢得紧,便只能忍着委屈,迎难而上。 以她作为唐家大小姐的骄傲,还干不出让徐子仙的心仪之人少一个这种事。 故而,她就只能努力让他心仪之人多一个。 徐子仙话里隐含的拒绝之意,让唐鱼略感酸涩,但一听到他对那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的王女殿下不感兴趣,她又不免暗暗欣喜。 “如此甚好。” 见唐鱼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徐子仙便也不再出声,他偏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他并没有去看铁飞武与吴兼的交手,也没有去偷瞄那方才让他沉醉于其中的香软大世界。 他在看一样,仅他可见的东西。 只见一团白色光球,自顾小洞的无头尸身冒出。先是飘摇向天,随后又没入进他的身体。 徐子仙体内的玄气,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也在不断提升。 不多时,他已成会玄巅峰。 稍稍感受体内暴涨的玄气后,徐子仙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境界仅仅只是提升一品,但他十分自信,以他现在的实力,若是重来一遍,他都无需动用绝景和追命箭,便能斩杀顾小洞。 当然,境界突破只是小头,在他看来,能力抽取才是重中之重。 徐子仙闭上双目,开始在脑海中细细探查。 当知晓此次获得的新能力有何作用后,他猛然睁开眼睛。 一时间,徐子仙的脸上,只剩愕然。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二章 【双修至尊】 对于顾小洞身上的宝贝,徐子仙自是眼馋得很。 但可惜的是,人一死,东西也随之烟消云散,连个渣渣都不剩。 亲眼看着那门,坚挺无比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一点点随风消散,满心失望的徐子仙,也只得寄希望于,这次能从顾小洞身上,薅到个好能力。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薅到了。 虽然没能获得【系统】,也没有得到像【无尽杀剑】,又或是【天使庇护】那样的宝贝。 但徐子仙这次抽取到的能力,确确实实是他曾经最希望拥有的那种。 是,能快速提升境界的那种。 只不过,提升的方式,有些喜闻乐见。 【双修至尊】,同对你抱有好感的天阶女子,初次嗯嗯啊啊后,双方修为将提升一个小境界。 这能力,强是真的强,若是条件允许,甚至能直接啪出个踏天一品来。 但同样,限制也是真的大。 天阶女子,放眼整个罔闻大陆,怕是也没几个。 光是徐子仙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凰火帝国的女帝,以及某白毛老姐姐。 可这俩人,一个不认识,一个没贼胆,怎么想,也不可能去通过她们来触发能力。 更遑论,还要抱有好感,才能满足条件。 踏天之人,无不是独霸一方的强者,哪能那么容易对他这个小小会玄巅峰生出好感。 罢了罢了。 徐子仙轻声叹息,很是无奈地摇摇头。 这能力,到底只能说是鸡肋,还不如给他点别的。 哪怕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也行啊,就算用不上,好歹看着威风不是。 “怎么了?” 瞧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满脸郁闷的模样,唐鱼不由得关心道。 “没怎么,就是…” 徐子仙抬起头,本想随意遮掩过去,但当看见少女那张姣好的容颜上,隐隐约约飘荡着“天阶四品”四个字时,整个人当即怔住。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远处,正在静观铁飞武与吴兼大战的赵蕙。 果不其然,这位归地境下品的天风王女,头顶悬着“天阶二品”。 徐子仙的心头,霎时间如同划过一道闪电。 莫非,这天阶女子的天阶,指的并非实力,而是颜值! 首善之家的大小姐唐鱼,清丽绝伦,小巧玲珑,静若处子,动则六根清净突突突,娇憨可爱,又不失千金傲气,是这世间最娇艳的富贵花。 若是以百分为满,对其作出一个合理的评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徐子仙觉得,完全可以给她打出九十六分。 而天风王女赵蕙,便更不用多说,本就人间绝色,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足以当得起九十八分。 “天阶四品”和“天阶二品”,刚好与徐子仙心下对这二人的评价相对应。 如此,恰恰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想通这一点,徐子仙可耻的心动了。 只要胆子大,他完全可以凭借一张俊脸,以及前世通过研读《三句话,让她暖上一整天》、《土味情话大全》、《爱她,就请为她摇花手》等高端教材,所积累的强大理论知识,去俘获唐家千金和天风王女的芳心。 等水到渠成,再回一趟就邪山,那样他甚至连“主角”都不用打,就能直冲踏天境。 不过,在心动的瞬间,这念头,便被徐子仙掐灭。 不像话不像话。 他是掌灯人,不是掌熊人。 掌灯,照的是世间苍生,可不是美人晶莹剔透的身子。 而且,那档子事,两情相悦还好,若是仅仅为着快速提升实力,就去随便找人花样种地,属实不得行。 徐子仙自认不是个什么干净的专情人士,但也不愿玩得太埋汰。 他强行将目光,从赵蕙头顶的大字收回,转而看向仍自交手的吴兼与铁飞武。 归地上品对战归地巅峰大圆满,二者之间的差距,听起来似是不大,但实则,后者足以将前者吊起来打。 也不知是否故意为之,铁飞武自动手起,无论攻击防御,都仅仅只是用土玄气凝聚铁手,手段不可谓不单一。 可即便方式单调,而且还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不停施展,剑宗六长老依然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吴兼攻破不开铁手,守又挡不住铁手,一把老骨头,在铁飞武的铁手玄域里,被那一个个大黑巴掌,拍得到处乱飞,模样狼狈万分,早已不复先前同赵蕙交手时的威风。 当又一次被天上拍来的黑手砸进地底,他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一时间恼羞成怒,无能狂怒,破口大骂起来。 “铁飞武!你这蛮横无理的莽夫,我听风剑宗,与你势不两立!” “一个只能在天风国里耀武扬威的宗门,也好意思拿出来威胁人?” 铁飞武毫不客气,又是一掌拍下。 “听风剑宗又如何,我铁飞武,一双铁手,撸遍天下不服之人!” “玄之巅,傲世间,铁手撸人还撸天!有能耐你便叫人,老铁我来一个撸一个!” 他双手负后,昂首挺胸,满面傲然,一股强者的气息,油然而生。 “这可是你说的!” 再次被打回坑里的吴兼,恨恨地站起身来。 他颇具仪式感地抖落尽衣上尘土,整冠洗剑,随后将掌中三尺青锋,端端正正插入身前地面,双手抱拳,对其深深一拜。 “请,大长老——” 话音甫落,长剑立时开始剧烈颤抖,旋即竟是直接裂开。 一缕青烟,从剑刃的碎片中飘出,缓缓凝实,最终变作一个身穿青白剑袍的中年男人。 而就在男人现身的刹那,起风了。 铁飞武所展开的玄域,寸寸碎裂。 浩荡青风,吹拂于天地之间,一只只黑色巨手,相继消弭于风中。 中年男人脚踏青风,踏天而立,恐怖至极的气息,自他周身散发而出。 他居高临下,平静而淡漠的眼神,投向躬身行礼的吴兼。 “何事?”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极淡,却又教人莫名感到极大的压力。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三章 大长老 来人,正是听风剑宗大长老,踏天境九品强者,梅闻风。 尽管只是一道无法长久存在的虚影,但其所散发出的强悍气息,依旧教人浑身战栗。 自他现身以后,铁飞武的身体便开始不停地颤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在那场鸟垣城大战中,铁飞武为突破自身瓶颈,曾先后两次主动向天境强者出手,又先后两次被一巴掌拍进墙里。 事后每每想起,他都会为自己的表现,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倒并非觉得丢人,单纯只是因为可惜。 毕竟,同踏天强者交手的机会,委实难得,没能把握住机会,没能从中获得任何感悟,就那般草草结束,如何能不教铁飞武觉着可惜? 而如今,又一名踏天之人,出现在铁飞武面前。 面对这仿佛上天见他可怜,重新赐予的机会,他自是无比兴奋。 “想必阁下便是听风剑宗的大长老,朔风剑梅闻风。” 铁飞武以拳击掌,眼神火热,心中战意十足。 “我乃唐家供奉,无情铁手铁飞武是也!” “今日,便教我以这双铁手,来领教领教踏天强者…” “啪!” 梅闻风略带不耐地一甩衣袖,直接将铁飞武深深地拍进地底,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解决掉恼人的苍蝇,他再度看向脚下的吴兼。 “见过大长老。” 吴兼先是拱手作礼,随即恭恭敬敬向其讲述起事情经过。 另一边,见到剑宗的天境强者现身,徐子仙不仅不慌,反而还笑出声来。 “我就说吧。” 他朝身侧面泛忧色的唐鱼摊开手,笑道:“这些个大宗门,最是喜欢套娃。” “最初,只不过打了一个分舵弟子,结果便惹得剑宗天骄带着整个分舵过来堵人。” “解决完剑宗天骄,剑宗长老就跑出来,压制住剑宗长老,这踏天境的大长老,又迫不及待地亮相。” “内个‘你爹来咯’的法宝,你还有没有?有的话,赶紧使出来。干趴下这梅闻风,咱们今儿个保管能见识到天风剑圣的风采。” 徐子仙所说的法宝,自然是曾经被唐鱼插于发间的牡丹发簪,能制造并储存踏天强者分身的天阶玄宝,光落牡丹。 但很遗憾,玄宝已于那日,为救下无辜民众而损毁。 若非如此,此刻的唐鱼,也不至于发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笑。”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如果梅闻风执意要杀徐子仙,她还真没把握能将人拦下。 听风剑宗兴许会卖她这个唐家大小姐的面子,但听风剑宗的踏天强者却不会。 到达踏天境那个层面,已经不会如何看重金钱权势背景这些东西。 她这个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只怕梅闻风根本不放在眼里。 唐鱼看向正朝她走来的赵蕙。 对视一眼,两女皆是看见对方眼中的凝重之意。 她们近乎同时发出一声,微不可察地轻叹。 只希望,靠着她们背后的唐家与天风王室,能教梅闻风收手。 不然,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 “…原来如此。” 听完事情经过后,梅闻风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知其行恶而不束,任其妄为而不止。” 他目光淡淡,看向额生冷汗的吴兼。 “六长老,你有失护道人之责,回剑宗后,自行卸去长老之职,前往剑冢领罚。” “是。” 吴兼低头应是。 唐鱼两女,见此情形,皆是面现诧异。 听风剑宗霸道之名,人尽皆知。 单是从方才,梅闻风不由分说,拍翻铁飞武一事,便能看出一二。 然而,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竟因着未曾阻止顾小洞行恶,而去责罚于吴兼,甚至还免除其长老之职。 梅闻风这般作为,教唐鱼惊讶之余,又不免稍稍松下一口气。 如此看来,这剑宗大长老,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但很快,唐鱼便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 “顾小洞固然罪孽深重,合盖一死,但…” 梅闻风那淡漠的目光,自天而落,越过赵蕙与唐鱼,投向正优哉游哉,手握花生瓜子,不停摇晃摇椅的徐子仙。 “不管如何,他曾为我宗天骄。凡我门人,即便犯下滔天祸事,也当由我剑宗自行处置,岂能教外人随意打杀?” “无论你姓甚名谁,出身何处,擅自杀我门人,就当付出代价。但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因此,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他语气平静,却又隐隐带着强横,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自裁,或是死。” 徐子仙闻言一乐,稍稍坐起身体,挑眉问道:“有区别?” “有。” “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的区别,以及…” 梅闻风冷冷道。 “全尸还是残尸的区别。” 听到这话,徐子仙尚未反应,宋光明却是已愤然起身。 “听风剑宗行事,当真教人恶心!” 他毅然决然挡在徐子仙之前,扬起断刀,指向立于高天的梅闻风。 “顾小洞残害人命,你们放任不管,鹅兄为民除害,反倒出来问罪,这是何道理?!” “道理?” 梅闻风轻笑。 “便是你们大司掌,都不配同我说话,你一个会玄巅峰,小小的甲等监察,也敢同我讲道理?” 说罢,他抬手虚按,原本如翠竹般直直挺立的少年,当即被一股无形巨力压倒。 仿佛背负千山,力重千钧,任凭宋光明如何努力,也只能半跪于地,难以起身。 “实力,就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 梅闻风再度看向徐子仙。 “选好了吗,我的时间有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显然徐子仙再不选择,他便要自己动手。 “梅长老,徐公子于我唐家有恩,你若动他…” 继宋光明之后,唐鱼又主动站出。 她扬起俏脸,毫不畏惧地看向天空的梅闻风,杏眸里蕴着冷意。 “你若动他,便相当于同我唐家为敌!以听风剑宗的实力,能否受得起我唐家的怒火,梅长老,希望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四章 异世逢旧友,他乡遇故知 对于唐鱼的威胁,梅闻风只是淡淡一笑。 “若是你父同我说这些,我兴许还会斟酌一二,但你…” 他手一挥,掀起阵阵青风,将娇小少女推至远方。 “你,还不够格。” 赵蕙见此情形,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连唐家的千金,梅闻风都全然不理,随手将其打发,她这个天风王女,又岂能有威慑力? 便是硬着头皮,上前强行说情,得到的结果,也不会与唐鱼有什么差别。 赵蕙柳眉微蹙,贝齿轻咬丹唇,纠结片刻,终还是选择退后。 她来到徐子仙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徐护法,本殿有风王庇佑,可暂时替你拖住梅闻风。” “能拖,但只能拖一点点,稍后本殿一出手,你便以最快速度遁走,能否成活,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徐子仙虽是不知道,这个初次遇见的天风王女,为何会屡次伸以援手,但他依旧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有劳殿下费心。” 他朝她笑笑。 “不过,接下来的事,交予在下一人便好。” 迎着赵蕙的愕然目光,徐子仙悠然起身,满面轻松地走向梅闻风。 见他过来,只当其已有决断,梅闻风淡淡问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爷的选择是…” 徐子仙昂起头,朝天空竖起中指,冷笑一声。 “选你马。” 面对小辈的如此侮辱,梅闻风倒也不恼。 “看来,你是选择由我来动手。” 他指尖微抬,些许流风,于徐子仙周身缭绕而起。 “也罢,成全你。” 梅闻风一指点下。 温柔的微风,瞬息间变得凌厉,其间蕴含的威能,足以轻易切开玄者的肉身。 面对踏天强者的杀意,徐子仙却是表现得毫无惧色。 他掏出先前自胸口扯下的玉佩,笑得猖狂肆意。 “我倒要看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正欲将之捏碎,徐子仙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呼喊声。 那声音,熟悉中带着陌生,陌生里却又教他万分熟悉。 那声音过于遥远,遥远到上一次听见,还是十年前。 那声音又很近,近到就在他的身边。 霎时间,徐子仙如遭雷击。 他甚至忘记去捏碎手中的玉佩,忘记自己正处于生死之间。 他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男人,那自灵魂深处涌起的悸动,教他整个人颤抖不已。 他听见男人用陌生的成熟嗓音,熟悉的坚定语气,朝立于高天的剑宗大长老,说出一句话。 男人说:“我也要看看,是谁要杀我的兄弟。” 话落,万丈雷霆,猛然自九天劈落,直直砸在梅闻风头顶。 电光灿然烁亮,炽白如阳,将其笼罩。 而堂堂踏天境强者,听风剑宗大长老,最终连半点抵抗都没有,就这般,在这有如神罚的雷电之威下,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在场众人,见此情景,大都惊骇万分。 即便仅仅只是灭杀一道分身,但那也是踏天境的分身。 弹指灭踏天,这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竟恐怖如斯! 众人暗自猜测着他的身份,徐子仙则静静看着男人的背影。 他知道男人的身份。 尽管不敢相信,但事实如此,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他张开嘴,呼喊出那个,曾陪他走过无数艰难岁月的名字。 “大鹏…” “郭大鹏!” 吴兼震惊出声。 “你是郭大鹏!当今玄道第一人,踏天境一品强者,大英雄郭大鹏!!” “是我。” 郭大鹏没有理会吴兼,缓缓转过身。 悄然来到而立之年的他,看着眼前,与记忆中一般年岁的好兄弟,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里,有熟稔,有亲近,还有几丝感慨与伤感。 “仙哥,好久不见。” “你…” “叙旧的话,稍后再说吧。” 他抬起手,稍稍在半空停顿,最终还是落在徐子仙的肩膀。 “过去我被人欺负,都是仙哥找场子,这次,终于轮到我来给仙哥撑腰了,哈哈。” 郭大鹏朝他咧咧嘴,继而松开手,回身看向面色难看的吴兼。 “听风剑宗大长老梅闻风,行为霸道,以天境修为,欺压小辈,当罚。” “我灭他分身,伤他神魂,他此生玄道,将止步于此,不得寸进。” “六长老吴兼,身为门下天骄护道人,却放任其残害人命,丝毫不加以制止,且事后不分是非,为宗门名声,意欲强杀他人,当死。” 雷霆乍起,归地上品的六长老吴兼,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便身死魂灭。 “弟子包孝杰,强掳人妇四十六人,致使四十六户人家痛失至亲,家破人亡,当死。” 千里之外的包孝杰,蓦地为雷光吞噬,化为飞灰。 “听风剑宗,怒炎门,惊雷阁,土木楼,此四宗分舵,于玄苍城内横行霸道,常有欺压民众之事,当废。” 四宗大殿,倏然被雷电笼罩,弹指间变作废墟,连大门都没能留下。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郭大鹏既解决掉徐子仙的麻烦,又替他出了气,甚至还为玄苍城的百姓,赶走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多年的四宗门人。 料理完一切,他又回过身来,笑着看向徐子仙。 “仙哥,可还满意?” 仍自处于震惊中的徐子仙,全然无法思考,只得近乎本能地竖起大拇指。 “牛逼。” 热闹已久的荒野,终于平静下来。 被梅闻风推走的唐鱼,小跑着赶了回来,看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及那同徐子仙无比亲密站在一起的郭大鹏,一双杏目当即瞪得是又大又圆。 赵蕙也款款走来,用略带嗔怪的目光,扫过徐子仙与郭大鹏。 这两人,先前一个不说,一个装不认识。 早知他二人熟识,今日她哪里还用得如此拼命,甚至还… 她俏面微红,有些恼怒地偏过头去,不发一言。 唐久和陈风由于没事干,只能继续打架,华水王则因能全程目睹如此好戏,以及见到如此多大人物而大呼过瘾。 心满意足的他,上前扶起无人问津的宋光明,并将仅剩的瓜子,送给这位意气相投的忘年交。 “得赶紧回去跟门下的崽子们吹牛皮了,咱们有空再约。” 说罢,他又朝徐子仙等人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焦黑身影,忽然自天空坠落。 甫一落地,他立即朝人群中的唐鱼,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贱人——” “哈哈哈哈哈!!!” 见已是乌七八黑的段曜,从天上落回地面,本欲离去的华水王,立时激动地大笑出声。 “老段回来了!老段回来了!” 段曜也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关心自己,本已被怒火填满的心,霎时间充满温暖。 于是,他放弃立即同唐鱼算账的打算,转过身,想要去拥抱担心他的挚友,想要同他好好道上一声,“我回来了。” 谁曾想,段曜才张开双臂,那华水王竟是直接绕开他,奔向还在交手的唐久与陈风。 “我猜的时间最接近!是我赢了是我赢了!哥几个都别赖账嗷,把花生米全都交出来!”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五章 忆往昔 风波既定,五宗舵主怀着不一的心情,各自离去,履行完护卫之责的唐久,也自行返回玄苍城。 伤有要事在身的宋光明,因为顾小洞的缘故,已是在此地耽搁大半个月。 事情已了,他自是不再多留,当下便向徐子仙道别。 “事务缠身,无暇偷闲,且容光明先行一步。” 少年人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两眼清亮,笑容澄澈干净,突出一种纯真的美。 “他日若有机会,可在王都相聚,我监察司上下,定会好好招待鹅兄。” “不了,谢谢。” 徐子仙并没有进局子里被人热情招待的雅兴。 “还有,爷是人。” “不重要。” 见他拒绝,宋光明虽是隐隐有些失望,却还是含笑拱手。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鹅兄,后会有期。” 白衣黑斗篷的翩翩少年,腰胯不平刀,踏在晚霞间,身形渐渐远去。 徐子仙站在原地,目送其离开。 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些感慨。 罔闻大陆很小,小到连玄苍城这等偏远地方,都能汇聚如此多的风云人物。 罔闻大陆又很大,大到匆匆告别的人,再相逢,已是不知何年何月。 尘世如潮人如水,此身不由己,聚散皆匆匆。 这位名唤光明的天骄少年,下次再见,只怕已然翻过许多书页,经年累月,又是另一番光景。 天色渐晚,孤鸠慢飞。 铁飞武无颜见人,躲在地里默默疗伤,唐鱼拉起赵蕙,两女躲在一旁,说起不为人知的悄悄话。 目送完宋光明。徐子仙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拎着从唐楼顺来的千年酿,一手往身旁空处拍了拍。 郭大鹏毫不生疏地靠着他坐下,两人来回交换痛饮美酒,静默无言,仰看天边晚霞。 晚风拂过,带起一阵清凉,酒香浓郁,教人不饮自醉。 恍惚间,他们二人,仿佛回到十多年前,回到那段最悠闲的日子。 “我记着,上学那会儿,仙哥你就总喜欢在晚自习,带着我偷偷跑上天台,边吹风边喝酒。” 郭大鹏豪饮一口,抬手抹去嘴边溢出的酒液,继而将坛子递还徐子仙。 “当时我觉着你纯莎比,那酒死几把难喝不说,还非得冒着被主任发现的风险,跑天台上折腾,不是有病是什么?” “嘿!” 听到这话,徐子仙顿时不乐意了。 “要不是你那阵犯轴,成天郁郁寡欢,老子犯得着成天跟你一个大老爷们耍?” “就咱这张俊脸,稀罕的小姑娘,都能从咱班排到校门口!” “老子为了你,连班花小谭和校花倩倩的三排邀请都顾不上,结果你还反倒说老子有病,你小子良心被狗吃了?” 徐子仙笑骂着,整个人也陷入到回忆当中。 他所说的话,并不是胡乱吹嘘。 毕竟,便是光看他现在的脸,也能猜出曾经的他,在学生时代,有多受女孩子喜欢。 他是身穿,不是魂穿。 尽管不知道为何穿越过来,年龄会倒退十岁,但这身体,确实是他的。 凭借一张帅绝人寰的俊脸,外加玩世不恭的性格,在那个充满中二与幻想的年纪,徐子仙轻易便将全校女生杀穿。 但同样,他也因此,招惹来许多麻烦。 由于太受女生欢迎,基本没有男生喜欢他。 班长带头孤立他,组长作业不收他,同学上厕所不带他,校霸摇人来堵他。 他是个孤儿,全靠社会扶持上的学,无依无靠,被人欺负,也只能全靠自己。 所幸,他的身边,还有郭大鹏。 大鹏是同徐子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俩人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谓打架亲兄弟,双排父子兵,彼此并肩走过无数艰难岁月。 他仗义直爽,开朗大方,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容易犯轴。 他看不惯一切黑暗的存在,更不接受所谓的和光同尘,遇见不平事,掀桌子就是干,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 某次,见着某位世家公子哥在厕所欺负人,郭大鹏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将人救出来,事后还向有关人员举报此事。 未成想,举报全然无用,那公子哥依旧我行我素,到处欺负人,甚至还带人把他揍了一顿,说他多管闲事。 因着徐子仙向来打架不要命,疯狗的名声人尽皆知,而郭大鹏又是他的好兄弟,公子哥便也不敢做的太狠,稍稍教训一番,便将此事揭过。 不过他将事情翻篇,郭大鹏却没有。 举报无用,郭大鹏并未想太多,只当人不对,便将事情不断往上捅。 从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最后,他甚至直接闯进校长室。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轻描淡写的推脱,以及言语间暗含的警告。 见识到普通人无法捅开的黑暗,郭大鹏顿时陷入深深的怀疑,整个人如同钻进死胡同,难以走出。 有关人员漠不关心的冷淡嘴脸,公子哥日益张扬的嚣张行为,让他终日郁郁寡欢,不见天明。 因着担心好兄弟犯傻,徐子仙连三排都顾不上,整天带人往天台上跑,吹风喝酒散心。 直到他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领着郭大鹏套了公子哥的麻袋,一顿输出发泄完毕后,人才彻底恢复正常。 从记忆中清醒过来,徐子仙一边喝酒,一边同郭大鹏聊起此事,笑问道:“当时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很爽?” “爽是一定的,但更多的…” 郭大鹏长叹一声。 “是意识到自己能力有限。” “仙哥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性子轴,一心想着当救苦救难的大英雄,哪怕长大上学,这个念头也从未断过。” “那位公子哥,让我明白,在那个世界,在权势面前,普通人永远是渺小的,遭遇不公,抗争起来,要经上足足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功。” “普通人,根本当不成真正的大英雄。一旦挡了谁的道,碍了谁的眼,别说救苦救难,连自己都救不得。” “不过幸好,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尽管罔闻大陆礼乐崩坏,民生艰难,但我却也得到了能碾压权势的力量,” “我得以继续我的英雄梦,也终于能贯彻我的英雄梦,我奔走世间,救苦救难。” “十年过去,终于梦想成真。” 郭大鹏笑着说道。 “我已不再是那个,面对世家公子哥,毫无办法的郭大鹏。” “如今的我,是大英雄,郭大鹏。”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六章 如果 十年前,同徐子仙吃完那顿火锅后,郭大鹏再睁眼,便已是来到了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对于穿越者的特殊优待。 他的玄道天赋,出奇的好,甚至堪称变态,且还拥有像纯雷玄体、通玄圣骨、清玉冰心等极品体质,修炼如喝水,三天提一品,十天升一境,没费多少功法,他便立于世间顶点,成为踏天境一品强者,成为当今的玄道第一人。 修炼之路走到尽头,他就开始专心致志当他的大英雄,于大陆各处游历,如遇不平事,翻手去不平,那句流传甚广的“大鹏令下,奸邪授首”,也由此传出。 但正所谓,凡是都有代价。 凭空获得如此逆天的实力与天赋,郭大鹏自是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每隔一段日子,他就会被一股无法反抗的神秘力量,强行传送至其他世界,经历其间的九死一生。 于诸天万界闯荡多年,郭大鹏曾先后参与忍者界的第三次忍者大战、死魂界的万年血战、海盗界的顶棚战争、奥利给界的暗之支配者讨伐战、蓝星界的瓜摊保卫战、鸡汤争夺战、黑鲲阻击战、以及九一年那场,不被记入史册的神秘反击战。 “说起来,当时的情况,还真是险啊…” “若不是有着‘灼眼的夏侯惇’之称的老队长,及时发动无敌的黑金之星,并开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月球战线,只怕就要在六体人的冲击下,彻底崩溃…” 轻柔的晚风,吹在徐子仙身上,使得他平添些许凉意。 分散多年的挚友,兀自讲述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 他安静聆听,低首垂眸,沉默无言。 半晌。 将自己的事统统讲个遍的郭大鹏,咧着嘴看向徐子仙。 “仙哥,你呢?” “我…” 徐子仙长出一口气,轻声道:“我也是十年前,那场火锅后,穿越到这个世界。” “先被兵王追杀,后被一个白毛老姐姐捡走。” “老姐姐告诉我,我是被罔闻大陆选中的掌灯人。” “外神降下神力,创造‘主角’,动摇罔闻大陆的本源。” “为避免世界崩坏,我必须去同那些‘主角’战斗。” “我在山上,练了十年的剑,而后下山…”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又不平静,望向身侧挚友。 “下山,杀‘主角’。” “…为什么?” 听见徐子仙的话,郭大鹏稍稍沉默,继而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他坐直身体,双拳紧攥,手臂微晃,心下情绪翻涌。 “凭什么?!” 他再次喝问,抬起手掌,一拳猛然打向徐子仙。 这来自踏天境强者的一拳,来自玄道第一人的一拳。 重重打在徐子仙的肩头。 打得他,身体微晃。 “凭什么你丫一过来,就能当拯救世界的天选英雄,我却只能当个兴趣使然的无编制英雄?” 郭大鹏满脸的不满。 “这不公平!” “去你麻麻滴公平。” 徐子仙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毫不客气地还以乱拳。 “捏麻开局就无敌,还好意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知道爷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十年!十年!” “爷整整当了十年的人黄玄者!” “爷可怜弱小又无助!每一天!每一天!爷每一天都要抱紧老姐姐那又细又长的大白腿,还得咬着牙,强忍屈辱,去听越长越好看的小妹妹,那轻声细语的安慰!” “这些难与人言的辛酸苦辣,这些不为人知的艰难苦楚,你根本不懂!” “你什么都不在乎,你只在乎爷是掌灯人!” 被徐子仙摁在地上揍的郭大鹏,听到这里,登时翻身而起。 “去捏麻滴!” 他反客为主,男上加男,咣咣锤下老拳。 “又有大姐姐照顾,又有小妹妹安慰的,你苦个几把!” “老子看你这张小白脸不爽很久了!跟你在一块,就没小姑娘拿正眼看过我,因为你,老子打了整整二十年的光棍!” “你打光棍能赖爷?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呸!” 罔闻掌灯人与玄道第一人,就这般在地上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两人拳来脚往,掏裆踢蛋,戳鼻孔捅皮燕,大脖溜子大比斗,手段齐出,无所不用其极,堪称巅峰对决。 吵闹渐息。 郭大鹏手捂裤裆,身体蜷缩,徐子仙以手护臀,泪眼望天。 斗得两败俱伤的二人,各自躺在地上,不发一言。 空气陷入寂静,一时间,只余兄弟两个的喘息声。 良久。 “仙哥。” 郭大鹏率先打破平静。 他站起身来,扑落去衣上灰尘,旋即低下头,看向徐子仙。 “如果我是‘主角’,你会杀我吗?” “如果你是‘主角’,你会杀我吗?” 徐子仙反问。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全都咧嘴一笑。 “我该走了。” 郭大鹏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伸手,将地上的徐子仙拉起。 “已是到了该去诸天万界游历的日子,咱哥俩才相聚,就又要分别,真**操蛋。” 他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旋即摇摇头,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等游历结束,我就立马来找仙哥。” “我帮你杀‘主角’,你陪我做英雄。届时,你我兄弟二人,就如同过去一般,好好在这罔闻大陆闯上一闯。” 白光自天而落,将郭大鹏所笼罩,他的身形,也随之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消失之前,他冲久别重逢,却又将分别的好兄弟挥挥手。 “仙哥,回见嘞!” 白光熄灭,郭大鹏的身形就此消失。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他已是离开罔闻大陆,来到天外之天。 通往未知之地的光路,本应空无一人,当下却是凭空多出两道人影。 郭大鹏脚踏光路,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白发女子,目光微闪,不知名的情绪,悄然酝酿其间。 “念在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子檀口开合,语气平淡而冷漠。 “不按‘顺序’出场的‘主角’,不需要存在。” “想活命,就别往他面前凑。” 郭大鹏虽未曾见过女子,却已然猜出她的身份。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同自己类似的气息,他不禁冷笑。 “那你呢?” “这些年里,你又是以何等身份,同他相处?” “仙哥的白毛老姐姐?罔闻大陆的隐世强者?还是说…” “‘主角’?”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七章 血淋淋 郊外土道上,名为“宝驹幻影”的高档玄车,正在向北飞驰而行。 宽敞的车厢内,两女一男,相对而坐,寂静无言。 在同唐鱼达成某种协定的后,赵蕙并未就此离去。 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她也加入到去往姜城的队伍中,此刻,正端坐于徐子仙与唐鱼的对面。 兴许是觉得太过安静,气氛略微尴尬,她美眸微转,目光于车内扫过一圈,颇有些没话找话意味地说道:“唐家大小姐这座驾,真不错。” “还好吧,不比殿下那辆‘奔马飞天’强到哪里去。” 略感困倦的少女,将手臂拄在小桌上,用手托住脸颊,语气稍显不耐。 “殿下作为归地境玄者,又有自己的座驾,何必屈尊于此,同我二人挤在这小小的玄车里?” 这眼看着就要进入七珠域,不日便可抵达姜城。 旅途即将宣告结束,唐鱼自是想抓住最后的这段日子,大施拳脚,猛刷一波徐子仙的好感度。 为此,她连忠心护主,一路从鸟垣城追来的铁飞武,都给撵到了天上去,只为营造出如先前一般的二人世界。 但未成想,撵走了护卫,却还有不识相的天风王女。 这人厚着脸皮随他们同行也就罢了,竟然还强行蹭车,硬生生插足进来。 有第三者在场,自是毫无暧昧氛围可言,任唐鱼有千般撩人手段,当下也不得发挥一二。 心下有闷气,又难以明言,少女只得暗戳戳挤兑人。 “本小姐这车太小,似殿下这般的大人物,坐进来,只怕委屈了。” “无妨,人多热闹些。” 赵蕙温婉而笑,腰肢微展,将身体稍稍坐直了些。 “大小姐这车很宽敞,本殿也不算什么大人物,谈不上委屈。” 少女闻言,瞥了下某人那对因着呼吸而微微晃动的高耸巨峰,又别开眼,小声嘟囔起来。 “还不算大呢,呸!” 赵蕙作为天风王女,于宫廷间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笑里藏针的事,自是早就练出一番察言观色的好本领。 察觉到唐家大小姐言语间的敌意与针对,她便也不再去拿热脸贴冷屁股,转而向车内的另外一人搭起话来。 “徐公子。” 赵蕙看向沉默无声,闭目养神的徐子仙。 “观今日之事,你似乎与当今玄道第一人关系匪浅?” “不算关系匪浅,只能说一般。” 徐子仙缓缓睁眼,淡定回应。 “我二人,也就勉强说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一句话,就能把人从天南地北摇过来的那种,根本不值一提。” “……” 赵蕙表情微僵,无语凝噎。 素来长袖善舞的她,被徐子仙的这句话给整不会了。 “先前怎的不见你提过?” 听到这,正自暗暗比量自己与大胸王女差距的唐鱼,也抬起头来,看向徐子仙。 明明有大英雄这般厉害的至交好友,却半点都不曾同她提及。 若知晓此事,他们在玄苍城时,又何至于被逼到那般险地? 怕是早在顾小洞带五宗弟子来围唐楼之时,他人就教大英雄给扬了。 “徐公子,你未免同我太见外了。” 少女的语气间,不免多出些许哀怨。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当今的玄道第一人,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傻儿子。” 徐子仙摊开手,表情满是无辜。 “我父子俩十年前就分开了,自此再未联系过。我又哪里能想到,记忆里那个穿着背带裤,满嘴大鼻涕的傻儿子,竟会是名震世间的大英雄。” “敢管大英雄叫傻儿子的,放眼整个罔闻大陆,估计也就只有徐公子你了。” 唐鱼白了他一眼,模样娇俏可爱。 “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个天境一品的强者做好友,偷着乐去吧你。” 徐子仙勉强冲她笑了笑。 俗话说得好,人生有四大喜。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在穿越后的异世界,遇见昔日兄弟,照理说,更该是件能教人乐破天的喜事。 但这事,放在徐子仙身上,他却实在是喜不起来。 原因无他。 他,是掌灯人,干的是杀“主角”的买卖。 试问,这世上还有比穿越者更适合当“主角”的身份吗? 如果有,那一定是姓叶林萧唐的穿越者。 尽管大鹏不姓这些,但他确实是穿越者无疑。 再加上他那强到离谱的实力和天赋,以及于诸天万界穿梭的特质。 徐子仙敢百分百确定。 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郭大鹏,绝对是“主角”无疑。 那么,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就如同在玄兽山脉秘境中,神秘声音所问的那般。 当作为掌灯人的他,必须在天下苍生与亲近之人,这二者间做出选择时,他该如何选择? 那时只是假设,徐子仙尚且还能勉强回答。 但如今,问题确确实实地,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他却全然无法给出答案。 徐子仙曾经最看不起那些,表面冠冕堂皇,暗地里玩双重标准的混蛋。 可等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双标狗竟是他自己。 面对同他一起唱歌跳舞打篮球穿背带裤长大的好兄弟,他实在提不起剑。 即便明知不提剑,便要面临世界崩坏,外神降临,他也对郭大鹏下不去手。 不杀郭大鹏,他会死。 杀郭大鹏,他会生不如死。 今杀亦死,不杀亦死,等死,我超捏麻麻内! 徐子仙在心下咆哮。 火锅穿越、保护世界、废柴体质、大战各路“主角”,如今又给他搞出个兄弟相杀,强行玩黑深残。 为什么爷总会遇见这等狗血的烂马子事? 不幸中的万幸,罔闻大陆还有很多“主角”,而郭大鹏又是“主角”里拔尖的存在,于情于理,他都不用先开启这个副本。 开也打不过,往后再说。 说不定再弄几个“主角”,等他的实力提升起来,就能触摸到“主角”出现的真相。 只要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也就不必继续去杀“主角”,更不用去同大鹏,玩那恶心人的黑深残兄弟相杀。 徐子仙如此安慰着自己。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八章 王女的处境 原本,徐子仙并未着急提升自己的实力。 毕竟急也没有用,他一身空玄气,根本无法修炼,只有杀“主角”,才能提升实力。 可是,他作为掌灯人,提升实力,难道不就是为了去杀“主角”? 也正是由于这等神奇的矛盾,徐子仙对于自身实力,始终抱以躺平的态度,可谓一切随缘。 不过,在遇见郭大鹏后,他深切地意识到,自身实力的不足。 如果不迅速变强,不去将实力提升到某种层次,他就无法触碰到外神制造“主角”的真相,就只能闷头一个接着一个去杀“主角”。 最终,他很可能会逼不得已,走上兄弟相残这条路。 那样的局面,徐子仙无法接受。 即便单单是为了郭大鹏,他也必须去尽快地提升实力。 那么,问题来了。 这实力,该怎么升? 最直接了当的方法,无疑就是杀“主角”。 但那并不现实。 “主角”又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人物,便说之是凤毛麟角,也不毫夸张。 就是手握名单,按名字挨个过去找,只怕也是几个月都未必能找见一个。 要是光靠到处揍“主角”,来提升实力,那只怕要耗到猴年马月。 既然如此,那提升实力的办法,也就只有… 徐子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侧人比花娇的少女,扫过对侧倾城国色的王女。 他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 难不成,真的要他去牺牲色相? 唉,也罢。 为了兄弟,区区清白之身,又算得了甚么? 爷舍了! 什么天风王女,唐家千金,贴心小妹妹,白毛老姐姐… 凡是颜值达到天阶的女子,统统放马过来吧! 千万莫要怜惜他这朵娇花! 徐子仙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霎时间,他被自己的奉献精神所感动。 能为兄弟做出如此大牺牲的,世间怕是有且只有他徐子仙一人。 徐子仙正默默感叹,坐于他身旁的唐鱼,却是有了动静。 从玄苍城出来,一直胡乱折腾到现在,再加上历经几次巨大的情绪起伏,这位未入玄道的少女,已是身心俱疲。 她小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杏眸泛起泪花,一副睡眼惺忪的娇憨模样。 “本小姐困了。” 唐鱼一边揉眼一边说道。 车内另外两人,全都是玄者,自然不需要休息。 不过为了照顾身娇体弱的唐家大小姐,他们还是提议停车歇息。 而对此,有着更好办法的少女,摇头表示拒绝。 “不必如此麻烦,本小姐小憩一会便好。” 唐鱼看向徐子仙,一双杏眸里蕴着笑意,俏皮地眨了眨。 “徐公子,稍稍借用下你的腿,不介意吧?” “…请便。” “那本小姐便不客气了。” 唐鱼先是朝侧方挪了挪,继而俯下身子,毫无顾忌地将头枕在徐子仙的腿上。 如此亲密的行为,自是看得对侧的赵蕙美眸圆瞪,看得被枕的徐子仙心呼我超。 然而当事人却半点不在意,甚至还将头在男子的腿上反复蹭蹭,直到找出个最舒服的姿势,才躺好不动。 可自动行驶的玄车继续向前,车厢内寂静无声。 不多时,少女那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便于徐子仙的耳畔响起。 有幸成为唐家大小姐御用枕头的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他还在心里开玩笑地说,让人放马过来,结果人家还真就立马上了。 看来,往后这骚话,连心里都说不得了。 徐子仙在心里感叹两声,旋即微微垂首,看向已然睡着的少女。 明媚张扬的唐家千金,此刻就如同乖巧的小猫般,安静躺在他的腿上,她的睡颜惬意闲适,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看上去毫无防备之意。 丝丝处子幽香,于他的鼻尖萦绕,少女靠的如此之近,又是一副全然不设防的熟睡模样,不免教他有些心猿意马。 为避免将人顶醒,徐子仙试图转移注意力。 “殿下作为天风王女,日理万机,事务繁多,何故与我等同行?” 他将目光投向对侧安静端坐的赵蕙,小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赵蕙微微叹息,美眸中露出些许愁意。 “不知徐公子是否听唐大小姐讲过,我天风内部,王党与世家党之间的争斗。” 徐子仙颔首。 这事,他曾多次听唐鱼提及。 甚至就连鸟垣城那场大战,也与天风国的内斗,脱不开关系。 自天风国主闭关后,国政便由天风王女赵蕙,以及摄政王刹冥,二人共同把持。 但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更何况王庭这等权力的顶点? 摄政王安稳几年,便开始暴露本性,争权夺利,明里暗里大肆削减攻击赵蕙的势力,试图将其架空,自己坐那唯一的天风话事人。 赵蕙终究年纪轻,道行浅,玄道天赋,也不算太出类拔萃。 可以说,她无论在哪个方面,都难以服众,除去王室死忠,基本无人支持,很难应对有各大修炼世家支持的摄政王。 这些年里,即便她苦苦坚持,使尽浑身解数,却也还是一退再退,一败再败,手下能用之人,身边可靠助力,越来越少。 若非那摄政王,忌惮于生死不知的天风国主,只怕赵蕙,早已沦为一个空壳王女。 不过即便暂时没有,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听闻天风王都曾传出,摄政王将要迎娶王女的消息。 所谓无风不起浪,这消息,很可能,是刹冥为造势,而故意释放出的讯号。 一旦此事敲定,那么无论国主还能否出关,天风都将就此易主。 想到这里,徐子仙不免为赵蕙的遭遇,而心生叹息。 看似是尊崇无上,万光加身的天风王女。 实则,只是一个无依无靠,艰难守护父辈基业的女子。 如果不是,即将被逼着,嫁给想要夺取她一切的男人,想来赵蕙也不至于冒险逃出王都,去寻一线生机。 “如履薄冰,步步为营,殿下这些年,不容易。” 徐子仙轻声道。 “难为你了。” “……” 赵蕙眸光闪烁,微微沉默,旋即笑了笑。 “还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若是连祖宗基业都不去守,本殿还当什么王女。” 赵蕙故作轻松地笑笑。 “况且情况也没有那么糟,如今本殿已得到唐家的支持。有如此大的助力,足以能同那贼子继续掰手腕。只要能撑到父王出关…”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顿住。 徐子仙了然。 只要那破境失败,重伤垂死,不得不闭关的天风国主,破关而出,一切问题都将随之解决。 但同样的。 也只有天风国主闭关,才能解决这一切。 光靠赵蕙,根本无法应对刹冥。 他有着无数修炼世家支持,势力遍及半个天风,麾下能人无数,强者众多。 如此,别说是有首富唐家的支持,便是真的能将大英雄请来帮忙,赵蕙也并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样的局面,对赵蕙来说,无疑是绝望的。 可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苦苦支撑,去等待,等待她那很可能再也醒不来的父王出关。 徐子仙再次于心中叹息一声,主动岔开话题。 “殿下还未说,为何要随我等去往姜城。” “抱歉。” 赵蕙略带歉意地笑笑,继而说道:“姜城乃七珠域首府,而称霸七珠域的纳兰家,也在此地。” “纳兰家,既是七珠域的土皇帝,也是那贼子最有力的几个支持者之一。” “近来,我的眼线传回消息,七珠域频频有异动,常有生民暴亡,且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殿怀疑,此事同纳兰家逃不开关系。而若与纳兰家有关,便就同那贼子有关。” “出于护佑子民也好,又或是趁机打压摄政王的势力也好,于公于私,本殿都该去看看。” 徐子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常有生民暴毙这句话,让他不免想到了鸟垣城。 他刚到鸟垣城时,城内也常有百姓无故惨死。 事后才知,原是那肖家举族修炼邪法,抽取生民鲜血,炼化其间玄源以为己用。 不得不说,他们所修炼的功法,那名为《慈悲木一诀》的邪法,某种意义上来说,确是可称得上是一本神之又神的功法。 玄源,玄道的基础,蕴于血脉之间,世人生来拥有的东西。 它虽然决定了玄者修炼的天赋,但无论能否踏足玄道,每个人的血脉中都有着玄源。 无论是顶层的绝世强者,还是底层的落魄百姓,都是如此。 哪怕就是街边好几天不曾吃过一顿饱饭的乞丐,血脉里也蕴有玄源。 这《慈悲木一诀》,正是能攫取他人玄源的邪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不仅能夺取玄者的玄源,未入玄道无法修炼的百姓,他们体内的玄源,也同样能夺取。 能后天增强玄源的功法,对于玄者来说,无疑极为可贵。 哪怕明知是邪法,是损人性命而强于自身的阴损手段,这世间的玄者,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挡住这等诱惑。 不过虽然知道天风有着此等邪法,但徐子仙并未将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去。 那暗中修炼《慈悲木一诀》害人的肖家,只是天风边境一个不起眼的修炼世家,而纳兰家,却是称霸七珠域的强横大族,两家哪也不挨哪,根本扯不上关系。 而且,即便两家真的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纳兰家也万万不可能把《慈悲木一决》分享给肖家。 这等邪法,若是真的出自纳兰家,估摸着他们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分享给人,那不是上赶着等着露馅吗? 徐子仙摇摇头,只当自己是在无端联想,便没向赵蕙提及此事。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九十九章 王爷的心思 “殿下虽是归地境界的强者,但孤身在外,难免遭遇风险。” 徐子仙有些不解地问道。 “孤身犯险,闯进敌对势力的大本营,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他并不认为赵蕙如顾小洞那般,有躲在暗处的护道人。 要真有那样的人,现在面对吴兼时,她又何必自己出手? 这也是他最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他是摄政王刹冥,定然会时时刻刻地盯着赵蕙。 一旦她如现在这般落了单,身边没有护卫,便立刻派出强者刺杀。 只要王女一死,天风国,就彻底是他嗦了蒜。 而赵蕙同其斗了这么多年,不应该不去防备这一点才对。 如此大摇大摆地在外面晃悠,不可谓不反常。 听到这话,赵蕙不由得笑笑。 “你当本殿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若非有风王庇佑,以刹冥那霸道性子,本殿早已死在乱刀之下,哪还能像现在这般,同本殿做些,在他眼里,如同过家家一般幼稚的党争。” “风王庇佑?” 徐子仙微微皱眉。 这个词,他已是不止一次听赵蕙等人提起过。 初时,他只当是什么“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种,糊弄人的东西。 如今看来,竟好像确有其事。 赵蕙为他解释起来。 天风先祖建国时,曾与罔闻大陆五镇兽之一,象征着世间风玄气的风镇兽,风王,签订契约。 前者予以后者寄居之地,而后者则予前者血脉庇佑。 凡拥有王室血脉者,都将万法不近,百毒不侵,并且拥有一次号令风王的机会。 赵蕙便是如此。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这罔闻大陆之上的无敌之人。 即便是当今的玄道第一人,踏天境一品强者郭大鹏,想杀她都没有办法。 除非风王陨落,否则她就是无敌之身。 实际上,不只是她,大陆五国,都拥有镇国神兽。 五国王室,也都是如她一般的无敌之人。 “…也正是因为有这风王庇佑,本殿才敢孤身出来。” 赵蕙看向徐子仙,眉眼间不知为何,露出些许歉意。 “不带护卫,一则是因为不需要护卫,二则是由于,刹冥杀不掉本殿,却能杀掉本殿的护卫。本殿身边的强者本就所剩不多,自是不能再折损在这等地方。” 徐子仙先是理解地点点头,旋即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啊。 照她这么说,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用那啥想也能知道,这刹冥,绝对时时刻刻在盯着赵蕙。 自己和唐鱼同她接触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他。 唐鱼是唐家大小姐,刹冥不敢动。 那自己呢??? 这刹冥,动不得唐家大小姐,难道还动不得自己这个没点背景的小人物了吗? 哦,原来自己是玄道第一人的好兄弟啊。 那没事了。 徐子仙才皱起的眉毛,当即舒展开来。 虽然赵蕙可能会给他招惹来些麻烦,但却也怪不得人家。 这次杀顾小洞,他先后遇上剑宗两位长老的袭击。 赵蕙也是为了救下自己,才会多次出手相助。 虽说现在来看,即便没有她,他也不会出什么事。 但这份恩情他却不能当不存在,他得还。 “这次去姜城,在下会在那里待上一段时日。” 徐子仙略微思索后,开口道。 “承蒙殿下多次出手相救,此间恩情,难以言谢。届时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提出,在下定会竭尽所能。” 赵蕙摇摇头。 “与其你向本殿道谢,不如说该是本殿向你道歉才对。” 她面带苦笑。 “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你同本殿关系匪浅的传闻。” “纳兰家作为刹冥的马前卒,自当不会对此事置若罔闻。” “你若到了姜城,因着本殿的缘故,只怕你会遭到他们的针对。” 徐子仙闻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他被纳兰家针对,那是必然的,不过却不是因为赵蕙。 …… 继火爆全国的鸟垣城大战后,又一传闻,顷刻间席卷天风。 《震惊!天境强者再现!不为人知的玄苍城大战!》 《剑宗天骄之死,六长老陨落,大长老重伤,天风五大宗是否即将洗牌?》 《混殿护法究竟有多猛?亲历者口述:那一刻,我见到了人间绝景!》 一条条骇人听闻的消息,于世间流传开来。 “你听说了吗?” “啥啊?” “猎牛人大战牛头人!混殿护法剑斩百宝天骄!” “不是猎马人?不是猎马人?” “什么?混殿护法猎了剑宗天骄的马?”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这样的…” 随着时间的发酵,传言也变得越来越离谱,等消息传回王都时,已是面目全非。 “殿下,混殿护法徐子仙,为追求唐家大小姐唐鱼,冲上剑宗,杀了剑宗上下所有人的马,随后万马归一,凝聚成一匹七彩斑斓的彩虹马,带着唐家大小姐,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在这过程中,他二人所骑的彩虹马,不小心冲撞到王女,为表歉意,徐子仙主动邀请其同乘彩虹马,王女欣然答应。” “皆大欢喜的三人,就这般重新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一齐向北而去。” 听完手下的汇报,坐在王座上的英俊男人,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额头。 他没有对这条情报作出任何评价或指示,反而看向身前的手下,目光深邃。 “你叫什么名字?” 手下站直身体,受宠若惊地答道:“回禀殿下,属下名顾深。” “很好。” 男人点点头。 “去找霍行南,让他把俸禄给你结一下,以后不用再来了。” 闻听此言,顾深如遭雷击,当即跪倒在地上。 “殿下…” “孤是霸道王爷,不是弱智王爷,这等明显是好事者编排出来的东西,也能呈上来?” 男人面带不耐,朝跪在地上的顾深挥挥手。 “滚去告诉霍行南,下次再发生这等错误,让他跟着你一起滚。” 顾深神情低落地告退而去。 空荡的大殿,只剩男人一人。 他眸光微动,那鬼斧神工,有如刀削面一般的英俊面孔,此刻充斥着玩味。 “唐家大小姐…混殿护法…王女殿下,你总算弄出了些,有趣的东西。” “希望这次,你能多挣扎些时日,也好让孤不是那么无聊。” “唐家…不足为虑,倒是那个混殿护法,值得注意。” 男人伸手拿起桌上的热茶,旋即对着无人的空处低喝一声。 “一盏茶的时间,孤要知道那徐子仙的全部讯息。” 话落,空气再度陷入寂静,只余他轻轻抿茶的声音。 半晌。 男人将空了的茶杯放下,眼中亮起异光。 他的脑海,已是凭空多出一段信息。 十年前,凭空出现,觉醒几近绝迹的空玄气,击杀兵王关淳麟,而后又凭空消失。 十年后,再度现身,击杀兽宠大师郑鸿量。 还有武帝转世吴迪、邪火帝肖火火再加上最近的百宝天骄顾小洞,前前后后,已是击杀五位‘主角’,而且每击杀一人,便会提升一品境界,并获得一项新能力。 这哪里是什么猎马人,这分明是猎“主”人。 男人忽地笑出了声。 “专门猎杀‘主角’的‘主角’,有趣。” “呵,有趣的男人,有趣的能力,你成功引起了孤的注意。” “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来猎杀孤这个霸道王爷呢?” 他摇了摇头。 现在的徐子仙,太过弱小,仅仅只是会玄境巅峰,还不配做他的对手。 正好,七珠域有一位潜伏多时的“主角”。 那人的能力,有趣的紧,同样也是他的目标。 便让这两人先斗上一斗,只有活下来的人,才值得他出手。 顺便,也让纳兰家,好好招待一番,他乱跑的王女殿下,免得总给他添乱。 想起纳兰家,男人闭上双眼。 在七珠域和凌威域的试验,也算初见成效。 虽说为此付出许多人命,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也算是必要的代价。 无价值的人,能用他们的命,作出有价值的贡献,也算他们不枉活上这一场。 他们并非白死。 他们的死,将为天风在接下来的浩劫中,贡献出极大的价值。 “赵蕙,孤对你的容忍,也算极限了。”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窗前,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天幕流动着异样的气息。 原本均衡的五玄气,隐隐有失衡状态。 尤其是雷水土,这三种玄气,极为狂暴。 显然,留给他,留给天风的时间,不多了。 “你若再回王都…” 男人笑了笑,笑得冰冷。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章 卢纬 七珠域,姜城,纳兰府。 大堂内,座无虚席,家主纳兰元,正高居于主座之上,而下方皆是纳兰家的主要族人。 族内各大长老,家中几位少爷,皆是如数到场。 作为称霸七珠域的土皇帝,纳兰家的这些个主要人物,平日里修炼的修炼,管事的管事,皆是有自己的事要忙,很少像现在这般,会聚一堂。 “父亲,这趟大家都叫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说话之人,乃是纳兰家少主,纳兰宇。 他二十多岁的年纪,会玄上品的境界,虽比不得一众天骄,但在同辈之中,也能算是佼佼者。 他的目光于在座之人扫过一圈,最终落在坐于人群中的纳兰黛身上,轻笑一声。 “连咱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小姐都到了,今日这事,只怕是不小啊。” 纳兰黛并不理他,淡淡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纳兰元没有去管小辈间的言语交锋,他朝着下方看了看,确定人到的已是差不多,沉声道:“出来吧。“ 话落,一名身穿怒炎门服饰,细眉小眼的弟子,从后方走出,来到大堂中央。 纳兰家众人,正疑惑于怒炎门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之时,纳兰元的声音,却已是再度响起。 “纳兰桀,死了。” “什么?!” “怎会有此事?“ “纳兰桀不是拜入怒炎门了吗,怎的会死?“ “竟然敢杀我纳兰家的人,谁这么大的胆子?!“ 在场众人,一时间皆是面色大变。 纳兰桀性格桀骜,不甚讨喜,对于他的死,除去其至亲外,其余人皆是没太大的感触。 他们只是在震惊,竟然会有人,敢动纳兰家的人。 要知道,便是放眼整个天风,他们纳兰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修炼大族。 虽无踏天强者坐镇,但也是会玄多如狗,归地满屋走。 别的不说,光是在这七珠域,天风王室可以不管,五大宗可以不理,但唯独他们纳兰家的话,却是不可不听。 杀纳兰桀,纯纯的太岁头上动土,老寿星上吊,厕所里面打灯笼。 他们着实想知道,究竟是谁人这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找死。 “家主!“ 三长老纳兰玄,纳兰桀那八十岁的亲爹,归地上品境界的玄者,听闻自己的小儿子死讯,面色立即变得无比难看。 他眼中悲痛愤恨皆有,声音略带颤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让他同你们说吧。“ 纳兰元看向场中央那细眉小眼的怒炎门弟子。 “把你昨日同老夫说的事,与他们再讲上一次。“ “是。“ 那弟子低头应声,旋即用满是伤感的声音,讲述起纳兰桀的死。 “那日,桀哥得知玄兽山脉有秘境出世,带领众弟子于山间搜寻多日。“ “因着运道不好,始终搜寻无果。“ “某日,有两个路过之人,借口前往玄苍城,骗过桀哥,进入山脉,趁机找到山间秘境,将秘境中的宝贝搜刮一空。“ “桀哥得知此事,一时气不过,过去找人理论。不成想那人蛮横无理,凶残至极,趁着桀哥不备,直接动手将人斩杀,还残忍地砍下桀哥的人头,教他死无全尸,随后扬长而去。“ “我实力低微,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带回桀哥的人头。“ 说着,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黑匣,递向眼含泪水的三长老。 “桀哥生前待我极好,将我当做兄弟,我却只能为他做这么多,我有愧啊!!!“ 待对方接下黑匣后,他捶胸顿足,大哭不已,那真情流露的模样,连在座的其他纳兰族人,都不免露出动容之色。 纳兰玄拖住黑匣,用颤抖的手,将其打开。 “痛煞我也!!!“ 看见里面那张熟悉的脸后,他顿时一声哀嚎。 “我滴好大儿啊——“ 他泪流满面,用手拽住怒炎门弟子,恶狠狠地道:“说!是谁!是谁杀了我儿,老夫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弟子同样泪流满面,声音里所流露出的深切恨意,半点也掺不得假。 “混殿护法,徐子仙!“ 听到这话,大堂内顿时为之一静。 不仅其他人面现惊色,就连纳兰玄都呆了一呆。 他那犹且沾着泪水的一双老眼眨了眨,接着竟再不提报仇的事,只是站在原地干嚎。 “我滴好大儿啊——“ 纳兰元没有理会痛苦嚎哭的三长老,他看向面色各异的族人,沉声道:“事情就是这样。“ “有人,杀了我们纳兰家的人。“ “奈何,他偏偏是徐子仙。“ “那个与唐家大小姐不清不楚,同天风王女关系甚密的神秘混殿护法,徐子仙。“ “如果光是唐家还有天风王室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大英雄郭大鹏。“ “那位玄道第一人,为了徐子仙,剑宗长老说杀就杀,五宗分殿说拆就拆,显然与其交情匪浅。“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这徐子仙,我们纳兰家怕是动不得。“ “可口气,便是再不愿,也只得强行咽下去。“ 说着,他又看向呜呜大哭的纳兰玄。 “老四,这次是纳兰家对不起你。“ “家主,我没事。“ 纳兰玄一哽一哽地说道。 “都是为了纳兰家,我理解。“ “唉。“ 见自己自幼一起长大,互相扶持到今天的亲兄弟,如此为大局考虑,纳兰元的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有什么需要,你尽可提出,也算是纳兰家对你的补偿。“ 已是悲伤到不能自已的纳兰玄,摇了摇头。 “我这一生,都已奉献给了纳兰家,除去这个儿子,便再没什么牵挂。“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家主允许我辞去长老之职,暂时离开纳兰家。“ “什么???“ 堂内众人,闻听此言,皆是大惊失色。 纳兰玄,主动卸去长老的职位,还要与纳兰家断绝关系。 这,分明是要豁出一切,去给自己儿子报仇的意思啊! “老四,冷静!“ 同样意识到纳兰玄此举背后意义的纳兰元,当下不由得劝阻起来。 这么多年的手足情,他自然不愿,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去白白送死。 “你虽有归地上品的境界,但那实力怎么来的,想必你心中有数。“ “那般不稳的境界,你哪里是要去报仇,分明就是找死!“ “别说郭大鹏,便是那无情铁手铁飞武,以及王女赵蕙,你都对付不了。“ “有他二人护着的徐子仙,你拿什么对付?只怕自爆玄源,也未必能伤到他半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老四!“ 面对家主的劝导,纳兰玄苦笑着摇了摇头。 “家主,你误会了。我这两下子,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有数的。“ “我只是…想抛开杂务,歇歇罢了。“ “毕竟,我唯一滴好大儿死了,如今的我,悲伤到逆流成河,需要时间,去重新生…去化解开这浓浓的悲伤。“ 听到这话,堂内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也罢,随你。“ 纳兰元哭笑不得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爱干嘛干嘛去,这长老之位,也继续给你留着。“ “多谢家主。“ 纳兰玄抹着眼泪,抱着匣子,深深朝居于主座的家主纳兰元,以及诸位弟兄一鞠躬,旋即转身,独自离去。 他的步伐无比沉重,背影满是决绝,让人莫名觉着,此一去,便是永别。 不过在场之人都没有多想,只是各自调侃着纳兰玄老当益壮,年岁近百尚且宝刀未老。 送走纳兰玄,纳兰元便又将目光投向那兀自痛哭的怒炎门弟子。 此人自称是纳兰桀好友,千里迢迢将其尸身送回纳兰家,且这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似是假的。 既然如此,便就不能教人白跑一趟。 “小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说来。“ 纳兰元缓声道。 此人与纳兰家也算有恩,而他纳兰家,向来不会亏待恩人。 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便是狮子大开口也无妨。 听到这话,怒炎门弟子顿时止住哭声。 “我…“ 他低下头,双拳仅仅攥起。 “我想要拥有能报仇的力量!“ 他昂起头,直直看向主座上的纳兰元,小眼睛里迸射出精光。 “我想要为兄弟报仇!“ 纳兰元的心里涌出些许惊讶。 纳兰桀是个什么性子的,他自然清楚。 媚上傲下,脾气梆臭,别说生死弟兄,连能说得上话的好友都没几个。 万万没想到,他出去这一趟,竟然交下一个如此仗义的兄弟。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惹不起的人,也要去报仇。 “好。“ 纳兰元点头应下。 “老夫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看你所穿衣服,想来应是怒炎门分舵弟子。“ “正好,纳兰桀已死,你作为他的兄弟,便替了他的位置,去往怒炎门主宗修炼吧。“ “老夫会向他们知会一声,教他们对你多加照顾。在那里,料想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里,怒炎门弟子不禁身子一颤。 曾经的梦想,最终竟以这种形式实现,他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 “多谢纳兰家主。“ 他俯身道谢,旋即便想告辞离去。 “小友无需着急,且在纳兰家住下,过几日,自会有怒炎门的人,过来接你。“ 纳兰元将人拦下。 “说起来,老夫还不知小友姓名。“ “晚辈姓卢,单名一个…“ 他话音一顿。 “…一个纬字。“ “晚辈,卢纬。“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一章 纳兰 虽然纳兰玄与卢纬先后离去,但关于纳兰桀之死的讨论,又或者说,关于徐子仙的讨论,并没有就此结束。 如今,徐子仙风头正盛,他剑斩天骄的事,自然早已为纳兰家众人知晓。 “让人杀了个天骄,事后连屁都不放一个。这听风剑宗,也没比咱们纳兰家强到哪里去啊。“ “谁说人家没放屁的,人家不止放了屁,还一连放俩呢,那不是没有用吗。“ “梅闻风和吴兼表示,你礼貌吗?“ “死人不会有表示。“ “好了好了,连听风剑宗都惹不起的家伙,咱们纳兰家,便是吃个哑巴亏,也不丢人。“ “哈哈哈,是啊,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咱们三长老,这回可是有了天大的福气啊!“ 纳兰元“咳咳“两声,打断众人愉快的交谈。 “唐家设在天风的分家总部,便在这姜城,那徐子仙,十有八九会跟着唐家大小姐往姜城来。往后,说不定会有同他打交道的机会。“ “那徐子仙,同唐家交好,又有大英雄撑腰,我纳兰家虽然不怕他,但也不想平添麻烦。“ “因此,纳兰桀的事,就此翻篇。日后即便撞见徐子仙,大家当无事发生过即可。“ 说着,纳兰元不禁在心里叹上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让人家杀了家中弟子,却还要当做无事发生。 这等窝囊事,有朝一日,竟会落在他们纳兰家头上。 没办法,谁让形式比人强。 有大陆首富外加大陆最强罩着,这人,纳兰家确实得罪不起。 而且,现在又是特殊时期。 纳兰家虽然明面上还是七珠域的土皇帝,但这位置,却已是不如先前那般稳当。 唐家的分家,越做越大,五大宗的分舵,也在蒸蒸日上。 除去他们外,还有另外两大势力,在隐隐动摇着纳兰家的统治。 一为龙王殿,是七珠域的地下势力,发展速度极其迅猛,等到纳兰家发现之时,已经遏制不住,其势力之主,有着“至尊龙王“之名的强者,如今更是已经被人称为“七珠域的地下皇帝“。 二为修罗阁,是一个精通暗杀的刺客组织。组织成员数量虽少,却各个都有会玄巅峰以上的实力,尤其是其首领,那个被誉为“修罗战神“的男人,更是强到没边。 有这些人在暗中虎视眈眈,盯着七珠域这块大肥肉,再加上还要抓紧时间完成摄政王交给他们的任务,这等多事之秋,纳兰元自是不愿再招惹一位强敌。 “无论是徐子仙,还是唐家大小姐,甚至那天风王女,都不要去招惹。“ 纳兰元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威严,大有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意思。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过去招惹人家,最后惹出麻烦来,届时可休怪老夫不念同族情谊!“ “是!“ 家主如此认真,众人的心里,便有万般想法,也不敢提出,纷纷应下。 纳兰元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继而看向坐于下首的大长老纳兰天。 “老二,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纳兰天皱起眉。 “不太好,凡人的玄源,大多杂而不纯,想要换源提纯,不是件容易的事。“ “折腾到现在,最好的一次,也才将玄源,纯度增加两成,距离纯玄之体,还差得很远。“ 纳兰元也知道这不是件好办的事,但毕竟是摄政王交代下来的任务,只得叹息一声。 “不容易办也得办,不行便去多抓些人来,左右贱民有的是。“ “人多血就多,血多玄源就多。将足够的玄源换入,说不定就能造出个纯玄之体。“ “这事若是办成,一旦掌握后天炼成纯玄之体的办法,不仅摄政王那边好看,咱们纳兰家的实力,也会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地步。“ “试问,满族的纯玄之体,这罔闻大陆还有谁能与我争锋。“ “莫说什么天骄,天风五大宗,便是那偷天宗,我纳兰家也不放在眼里!“ “此事,关乎我纳兰家兴衰,老二,你上点心,好好办。“ 纳兰天苦笑。 别看家主说得慷慨激昂,疯狂画大饼,他却是知道,这事根本不容易办。 纯玄之体,岂是容易造的? 不过即便知道事情难办,但面对家主那的满眼热切,他也只能点头应是。 “宇儿,你那边又如何?“ 纳兰元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子。 “没什么进展。“ 纳兰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也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安排这么个任务,就那些身脆体弱的,哪里可能经得住秘法,一抽就死,根本活不了。“ “一些个贱民而已,管他们的死活作甚。“ 纳兰元伸手遥遥点了点他,满脸地恨铁不成钢。 “愚蠢!你这竖子,当真半点格局都没有!“ “若是能最大限度攫取玄源,同时保住那些人的性命,那我们就不再是邪修!修炼的更不是邪法!“ “此事若成,我们头顶便不会被扣上邪修的帽子,便能光明正大的修炼《慈悲木一诀》!“ “这才是王爷的大智慧所在!!“ 将纳兰宇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纳兰元揉着额头,看向那个老老实实坐于纳兰黛身旁的瘦弱男人。 “小徐,你的医术,冠绝天风,足可称之为国手。“ “虽然对玄者没什么用,但用在凡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 “往后闲暇时间,你便去宇儿那里,多帮衬帮衬他。“ 男人闻言,淡淡一笑。 “岳父放心,小婿定会竭尽全力。“ 此话一出,纳兰元尚且没什么反应,纳兰宇却是先笑了。 他满是鄙夷地瞥了眼面色沉稳的男人,嗤道:“岳父也是你这废物能叫的?“ “一个连大小姐床都没摸过的废物,会两手只能救凡人的医术,靠着我纳兰家混上个城主,真以为自己是回事了?“ “本少爷告诉你,你根本不配!“ 眼见纳兰宇对男人如此侮辱,在场之人,却都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甚至就连他名义上的夫人,纳兰黛,也是默不作声,冷冷看着自己的夫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嘲笑。 “好了。“ 纳兰元打了个圆场。 “事情便这么办,纳兰家的未来,便在各位手上,希望各位都能努力。“ 说罢,他朝众人挥了挥手。 “无事了,都去忙吧。“ 纳兰家众人相继告退离去,纳兰黛也缓缓站起,丝毫不理身旁受尽族人冷眼的男人,寒着一张脸就要独自离去。 “大小姐,这便要回去了,不留下来与小弟叙叙旧?“ 纳兰宇将人拦下。 对于这位堂姐,他是一百个不顺眼。 原因无他,纳兰黛天赋出众,容貌过人,是曾经的纳兰家天骄。 在她耀眼的光芒下,纳兰家弟子皆是黯然失色。 包括如今的纳兰家少主。 不过由于纳兰黛同某边境家族的少爷相恋,并私自将地阶玄兵火之高兴,以及决定家族命运的《慈悲木一诀》私自送出,惹得纳兰家高层震怒。 作为处罚,她被剥夺继承人身份,修炼资源也大大减少,最后更是还给她招了个只会鼓捣洗脚水的废物当相公。 风光不再,往日被压制的纳兰宇,自当抓住一切机会落井下石。 纵使纳兰黛不理他,他也不忘自说自话。 “听说那个徐子仙,还曾经在鸟垣城那场大战中杀了个人来着。好像叫什么…“ 纳兰宇尽情欣赏着自家堂姐逐渐扭曲的脸,笑着说道:“肖火火,对吧。“ “这个名字,小弟倒是耳熟得很,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堂姐的那个小情郎吧?“ “啧啧啧,听说他死得可惨了,最后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哎呀哎呀,小弟我可不是故意跟堂姐提这事的,想来堂姐的心里也不好过吧?“ “不好过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咱们惹不起呢,唉…“ 他摇头晃脑,话语间满是惋惜,但表情却是没有半点惋惜的意思。 “滚!“ 纳兰黛红着眼,身上的气势骤然爆发,直接将纳兰宇震开,拂袖大步离去,将所有人丢在身后。 纳兰宇也没想到纳兰黛竟还能有如此实力,当众被如此对待,自是面子上过不去。 奈何人已走,没有办法的他,只能拿她的夫君撒气。 “你的女人,因为别的男人,如此表现。这么一大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你就半点不气?“ 男人的面色,平静而沉稳,丝毫不为所动,就如同先前被侮辱时那般。 “嫁我,本就非黛儿所愿。我是后来者,而黛儿同肖公子,又是两情相悦,算起来,我才是那个恶人。“ 他朝纳兰宇笑笑。 “如此,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 见他表现得如此平静,没有半点火气的样子,纳兰宇的火气,反而窜了起来。 一个废物,凭什么能如此风轻云淡? “也对,你确实没资格生气。“ 纳兰宇冷笑。 “毕竟,你只是个会两手医术,成天鼓捣洗脚水的废物罢了。“ “听说你鼓捣洗脚水一绝,有机会,希望能让本少也享受一下。“ 会有那么一天的。 男人看着纳兰宇,笑而不语。 (时间来不及,写的很赶,类似草稿,明日精修)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二章 纳兰黛的复仇 一场大雨,倏然而至。 行人们纷纷骂着晦气,快步往家赶去。 不多时,偌大的姜城街道上,已是不剩下几个人影。 形单影只的纳兰黛,走在雨幕中,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 “黛儿,你真美。“ 少年曾红着脸对她说道,那眼间的悸动,足以教她心动。 “黛儿,除去父亲,我的身边就只剩下你了。“ 少年曾抱着她颤声说道,那脸上的落寞,让她格外心疼。 “黛儿,唐家辱我!二十年河北,二十年河南,莫欺俺不中!“ 少年曾咬着牙对她说道,那愤怒的神情,令她不仅也攥紧双拳。 “黛儿,等我了结三年之约,成为一方强者,我就去纳兰家提亲。“ 少年曾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意气风发地对她说道。 她信了,也等了。 但最终,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纳兰黛失魂落魄地蹲在街角,任由那漫天大雨将她淋湿。 她抱住双腿,身体蜷缩在一起,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看向天空。 即便已是过去许久,她也还是接受不了。 她的少年死了。 再没不会有一个名叫肖火火的少年,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牵着她的手,陪她在雨中停停走走。 视线忽然一暗。 男人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眼带疼惜,语气温柔。 “起来吧,这里凉。“ 恍惚中,纳兰黛只以为是她的少年回来找她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想要触碰他,却又担心这一切只是泡影。 也确实是泡影。 在碰到男人指尖的刹那,冰凉的触感,顿时教纳兰黛清醒过来。 她的少年,生来就是一团火。 即便是天赋尽废的那几年,他也没有熄灭过。 他的手,和他的心一般,从来都是火热的。 “滚!别碰我!“ 纳兰黛一把打开男人的手,满脸厌恶地瞪着面前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你不配!“ 男人踉跄着退后两步,表情有些受伤。 即便是先前在纳兰家被人当众嘲笑,被纳兰宇极尽侮辱,他也不曾露出过此等神情。 但此刻,纳兰黛的两句话,一巴掌,却轻易将他的防线击溃。 男人落寞地站在雨中,仿佛被世间抛弃。 七珠域人尽皆知,容貌天赋皆是一绝的纳兰家大小姐,对自家为她招进来的废物赘婿,厌恶十足。 人们也知道,姜城的城主,对自家的夫人深情不改,纵遭千般冷遇,仍是待其如初。 纳兰虐他千百遍,他待纳兰如初恋。 人们嘲笑他贱,嘲笑他卑微如狗。 只怕纳兰黛丢给他一根狗都不吃的骨头,他都能当个宝似的珍藏起来,开心好几天。 可同样的,人们不免敬佩于他的深情。 甚至于,姜城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娶妻不娶纳兰黛,嫁人当嫁徐城主。 但就算能成为满城中老年妇女的梦中情人,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回眸,又有何用?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里满是萧索之意。 “快三年了,自我成为你纳兰家赘婿,已经快三年了。“ “这三年里,我为了你,忍辱负重,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也为你纳兰家付出了一切。“ “我将真心捧给你无数次,也被你摔碎无数次。但我从未在意,始终将最好的拿给你,试图打动你。“ “纳兰黛,你扪心自问,我徐铭对你不好吗?“ 浑身湿透,满脸受伤的男人,问着浑身湿透,满脸冷漠的女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难道我徐铭,就不曾打动你半分?难道在你心里,我徐铭连那一丝一毫的位置都不曾占据?“ “我徐铭哪里比不上肖火火那个男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于雨幕间响起。 “火火哥哥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 纳兰黛收回手,看向男人的眼神,只有那无边的厌恶与反感。 “你说你送我最好的?最好的什么?整个姜城最好的洗脚水吗?一个只会鼓捣洗脚水的废物,也配跟火火哥哥比较?“ 纳兰黛径自从怔在原地的男人身旁走过。 “你根本不配!“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男人,则孤零零地留在雨中。 良久,他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手掌抚过,肿胀尽消。 恢复回原样的他,转过头,看向纳兰黛消失的方向,眸色微深。 …… 报仇! 报仇! 报仇! 纳兰黛的心里,疯狂叫嚣着这两个字。 先前得知肖火火死讯时,她的心里被悲痛填满。 时过境迁,悲痛虽未消退,但复仇的焰火,却熊熊燃起。 杀掉她挚爱的凶手即将抵达姜城,她又岂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那人风光无限? 可纳兰家不会帮她。 连纳兰桀的死,都不曾打动他们,他们更不可能去帮她这个落魄天骄报仇。 她虽然想自己去,但却有心无力。 莫说那人的靠山,大英雄,天风王女,还有唐家。 便是徐子仙本人,她都未必会是对手。 纳兰黛并不怕死,但却怕白死。 她若死,这世间便再不会有人,会去替肖火火报仇。 自己不行,纳兰家也不行,复仇之事,似成空谈。 但幸好,她还有办法。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纳兰黛便是再落魄,再不堪,也曾是天骄。 她有着她自己的门路。 运起火玄气,将湿透的身体烘干,并将降下的鹅毛细雨隔绝在外。 她快步前行,七转八拐,走过一条条街道,穿过一个个胡同,最终停在一个巷子里。 小巷位于城南的贫民区,地方偏僻,空荡无人,地上到处都是垃圾,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臭味,纵使天降大雨,也没能将那味道冲散。 纳兰黛踩过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物体,感受着脚下的异样触感,听着那“吱嘎吱嘎“声,她的心里一阵恶心。 她紧紧皱着眉,来到小巷的尽头,走进一家破旧酒馆。 茶馆内同样寂寥无人,且极为破烂。 遍布灰尘,满是油渍,几张桌椅,七扭八歪地撇在地上。 纳兰黛俯身扶起一张桌子,那手掌间传来的滑腻,恶心的她,差点就要暴起玄气,将之拍得粉碎。 不过为了复仇,她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扶好桌子,摆好椅子,纳兰黛坐于其上,手指往桌面轻轻敲了三下。 声音甫落,睡眼惺忪的小二,盯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后方走出。 “这位客官…“ 他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到纳兰黛跟前,吊儿郎当地问道:“来店里是想要点什么啊?素菜荤菜还是不荤不素的菜啊?要是想喝酒,您可去别家,咱酒馆什么都有,就是没酒。“ “我要荤菜。“ 听到这话,小二精神了几分,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看纳兰黛,旋即咧嘴一笑。 “那您可算来对地方了,这荤菜,我们这最是拿手。放眼整个七珠域,也再没有比我们更会料理畜生的了。“ 他拿出一块竹板,拍在桌面。 “瞧您是个懂行的,便不与您介绍了。您自个儿挑道菜,小的也好去找合适的厨子。“ 纳兰黛的视线落向竹板。 竹板上写着几个诸如“烤鹌鹑“,“烧鸡“的菜名,且并未在其后标明价格。 “我不要这些。“ 她将竹板推至一边。 “龙肝凤髓,接吗?“ “…这菜,接倒是可以接,但只有我们掌柜的能做。“ 小二脸上的轻浮气消失不见。 他看着纳兰黛,试探道:“不过这价格,客官,你可能承受得起?“ “自然。“ “好。“ 小二见她面色坚定,便也不再多说,取出一块玄玉牌捏碎。 “这菜做与不做,定价多少,需得有掌柜的来决定,客官你且在此稍后。“ 说罢,他不再去管纳兰黛,径自走入酒馆后方,消失不见。 而被独自留下的纳兰黛,也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等待。 她过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吃什么龙肝凤髓。 此地,明面上是个无人光顾的破酒馆,实则却是修罗阁用来接委托的据点。 先前她同店小二的对话,也是修罗阁专用的行话。 进门点素菜,那就是要伤人,点荤菜,则是杀人,而那不荤不素,便是有特殊要求的委托。 至于点酒的,统统出门左转。 方才小二送上来的荤菜名录,代表着目标的级别。 像烤鹌鹑,代表凡人;烧鸡,代表毫无背景的散修,以此类推。 而她所点的龙肝凤髓,则代表,实力强劲,或者背景极大,碰之容易惹出滔天祸事。 各个天骄,五大宗的长老,都在其中。 而想杀这样级别的人,所要支付的代价,必然是无法想象的。 不过纳兰黛并不担心自己付不起代价。 她只担心,这单,修罗阁不敢接。 空气中忽然传来玄气波动,接着一道瘦削的人影,便出现在了纳兰黛对面。 来人身披黑色长衣,将自己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头顶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手上戴着一枚大大的黑色骷髅头戒指。 恶鬼面,骷髅戒,正是修罗阁主,修罗战神的标志! “听闻纳兰小姐想点龙肝凤髓?“ 修罗阁主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模糊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 “修罗阁倒是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就是不知,这价格,你是否支付得起?“ 纳兰黛听他如此轻易就接下自己的委托,不由得皱起眉来。 “你就不问问我要杀的人是谁?“ “这话,未免太小看我修罗阁。“ 修罗阁主轻笑一声,言语间掺杂着嘲弄。 “能让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纳兰小姐记恨上,并且还逼得你找上修罗阁的人,又能有谁?“ “无非就是那杀了你情郎的混殿护法徐子仙。“ “…是他。“ 听到仇人的名字,纳兰黛银牙暗咬,取下自己的储物戒,拍在桌上。 修罗阁主拿起储物戒,用神识大致在里面扫过一圈,旋即笑了笑。 “不愧是昔日天骄,纳兰家曾经的掌上明珠,如此手笔,便是教修罗阁去杀至尊龙王,都足够了,如今却只是为了去给死去的情郎报仇,纳兰小姐,当真是情深义重。“ 修罗阁主句句夸赞,却又句句暗含嘲讽。 纳兰黛听得心里窝火,直接打断他的话。 “这些,够不够?“ “不够。“ 修罗阁主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闻听此言,纳兰黛顿时深深皱起眉来。 那一戒指的东西,已是她所能拿出来的全部,没想到竟然还不够。 她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这些东西,杀至尊龙王都足够?“ “是啊。“ 修罗阁主理所当然地说道:“可徐子仙又不是至尊龙王,他本身是至尊猎牛人,身边还有至尊千金、至尊王女、至尊铁手和至尊大英雄守着。“ “这算下来,想杀他,起码要对付五个至尊,你却只给出杀一个至尊的钱,自然是不够。“ 他抛了抛手里的储物戒,看向对面脸色难看的纳兰黛。 “想杀他,得加钱。“ “……“ 纳兰黛沉默。 她确实已是身无余物。 即便豁出颜面去借,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难道要就此放弃? 纳兰黛紧紧攥起手掌。 那徐子仙风头太盛,连听风剑宗都不敢招惹他,放眼整个七珠域,除去修罗阁,只怕再无人敢接下他的委托。 可修罗阁要的报酬,她又给不起,这可如何是好? “付不起也没关系,可以拿别的东西来换。“ 他看着对方,面具下的双眼,露出异色。 “纳兰小姐艳冠七珠域,放眼整个天风,能与你容貌比肩者,也不过一个天风王女而已。“ 修罗阁主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出条件。 “做我的玩物,随叫随到的那种,你若肯,这单子,我便接了。“ “你放肆!“ 纳兰黛拍桌而起,怒目而视。 “别激动,生意而已。“ 修罗阁主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语气里有恃无恐。 “你若愿意,那现在便脱衣服,事后我亲自去杀徐子仙。“ “你若不愿,转身就走,权当本阁主权当无事发生。“ “纳兰小姐,选择权在你,你自己决定吧。“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三章 “大小姐初试云雨情” 玄车内,一男两女,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徐子仙翻看着从顾小洞那里偷摸顺来的储物戒,满心欢喜地检查起自己的战利品。 赵蕙以手托腮,目光静静看向窗外,享受着这对她来说难得的安逸时光。 至于唐鱼,她则捧着她那巴掌大的玄屏令,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时不时地用手在上面划上两下,偶尔还会偷偷抬起杏眸,瞄上一眼身旁的男子。 她这异样的举动,自然瞒不过徐子仙的眼。 初时,徐子仙并没有理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人偷看自己的行为,逐渐频繁起来,而且表现愈发反常。 只见少女娇艳的俏面,越来越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就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一般,纤细的腰肢,扭来扭去,藏于裙摆下的两只玉腿,紧紧夹起,反复摩擦。 同行一路,纵使没有交情,却也有交情,徐子仙自然不会不在意唐鱼。 看她这副异常的表现,他第一反应,就是她偷吃了某些喜闻乐见的东西。 不过这车上一共就三人,他没下药,赵蕙没理由下药,唐鱼自己更不可能无聊到给自己下药。 既然如此,真相显而易见。 徐子仙用他那过人眼力,悄悄瞟向唐鱼手中的玄屏令。 果不其然,诸如“嗯嗯啊啊“一大堆语气词,瞬间映入眼帘。 徐子仙嘴角微抽,侧头看了眼窗外正盛的日头。 半夜藏被窝里偷摸品鉴也就罢了,大中午当着别人的面看小黄文,这事,一般人还真不好意思干。 只能说,真不愧是唐家大小姐,果然行非常之事。 对于唐鱼这等吃独食…这等品德败坏的行为,徐子仙十分不耻。 他当即决定,要将其没收,来好好批判一下这等伤风败俗的文学。 “看什么呢?这般入神。“ 徐子仙趁着唐鱼不注意,一把将玄屏令抢过来。 “让我康康。“ “诶?你别!“ 唐鱼顿时急了,一张俏脸,当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伸出两只小手,想要将玄屏令抢回,但未入玄道的她,又怎可能会是徐子仙的对手? 徐子仙左手轻而易举摁住少女的小脑瓜,右手则拿起玄屏令,眼睛朝其看去。 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本就知道唐鱼看的东西不堪入目,却没想到,竟会如此不堪入目。 “第十章:徐护法玄车显威能,大小姐初试云雨情。” “唐家大小姐缩在车厢的角落,两只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衣领,神色惊慌,眼神无助,娇小玲珑的身躯不断颤抖,那可怜模样,看着便让人觉着心疼。“ “但混殿护法却不会心疼,因为他今天,本来便是想让这位罔闻大陆第一娇花,疼上一疼。“ “他坏笑着一步步靠近,拨开少女的手,解开她的衣带,声音意味深长,‘大小姐,你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发现吧?’“ “听到这句话,唐家大小姐顿时不再挣扎,她那往日充满灵动光彩的杏眸,黯淡下去,无边无际的绝望,将其中填满。” “衣裙滑落,少女的娇躯,彻底显露在混殿护法的眼前,那有如世间珍宝的绝美玉体,教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雪白修长的脖颈,精致诱人的锁骨,不盈一握的腰肢,小巧可爱的肚脐,以及那柔软挺翘的…” 因着看得入神,徐子仙一时忘记了身旁还有个唐鱼,以至于刚看到紧要的地方,便被人将玄屏令给夺了去。 “诶?” 徐子仙皱起眉,看向满面羞红的少女。 “我还没看完呢!” “看什么看!” 唐鱼直接将玄屏令收进储物戒,没好气地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看这等不正经的东西,成何体统?!” 说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不正经东西的人之一。 一时间,少女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烫得几乎能烙饼。 她顶着赵蕙的异样目光,硬着头皮冷哼一声,老老实实缩在车厢角落里,假装闭目养神。 对于唐鱼举动,徐子仙十分不满。 明明是她偷摸看败坏他名声的东西,还不拉着他一起看。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倒打一耙? 若不是他心胸宽广,懒得计较,他非要教这唐家大小姐知道知道,什么叫“徐护法玄车显威能”! “你们,方才在看什么?” 赵蕙见二人如此,不由得被勾出几分好奇,当下便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 唐鱼生怕徐子仙说出来,用警告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旋即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一些…一些好事者编排的东西…” “确实。” 徐子仙点了点头。 “就是一些好事者,写本护法如何大显神威,在玄车上同某大小姐激战的故事。” “……” 唐鱼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只得又缩回车厢角落里。 “在玄车上同某大小姐激战?” 赵蕙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徐子仙和唐鱼,一个比肩天骄,一个未入玄道,实力差距如此大的两人,他们之间的激战,有什么好写的? 就是真的要写一场玄车里的激战,那也该是写徐子仙和她才对。 不理解当今人的想法,她摇了摇头,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主动岔开话题。 “不过当今天风境内,谈论最多的人,确实是徐护法。” 她朝徐子仙笑笑。 “先有鸟垣城大战,后有玄苍城大战,徐护法的名字,只怕已是人尽皆知。” “而对于徐护法,世人最关心的,除去徐护法的真实实力外,便是徐护法背后的势力,那名为混殿的隐世宗门。” “本殿还听闻,这混殿之内,有一位名为混天帝的强者…” “???” 徐子仙面现惊色。 “你听谁说的?” “不瞒徐护法,此事,乃郭兄告知。” 赵蕙眸光微动。 她在心中发出感叹。 看徐子仙这表现,显然,混天帝确有其人。 敢以“天帝”自称,且存于世间万年,连当今玄道第一人,都自言无法同其相比。 能拥有如此强者,混殿,当真恐怖如斯!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四章 修罗阁来袭 面对赵蕙的好奇,徐子仙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今混殿之名,因为他的活跃而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有玄道第一人亲口承认,他便是实话实说,只怕赵蕙也不会相信。 正想着要如何糊弄过去,坐下玄车猛地一晃,旋即停在原地。 如此变故,教车内三人都是一惊。 就连原本缩在车厢角落里当鹌鹑的唐鱼,也直起身来,目露警惕。 “何方宵小?!” 铁飞武的厉喝声,自外面传来。 车内三人对视一眼,继而开门下车。 一出去,便看见十余个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玄者,分散站开,对玄车隐隐形成包围之势,而铁飞武,则正在同其对峙。 九个会玄巅峰,六个半步归地,还有三个,身上正散发着恐怖的归地境气息。 这些人挡在前方,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看得徐子仙眉头一皱。 如此多会玄巅峰境以上的强者,便是先前大战五宗分舵时,他都未曾见过。 他见此情形,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叹。 这版本,更新的是真叫一个快。 刚下山时,会玄境的玄者,还能算得上一方高人。 等到了玄苍城,没个会玄巅峰的境界,都不好意思说话。 如今进入七珠域,更是夸张。 这会玄巅峰,竟然都成小兵了!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只怕用不上多久,归地巅峰的铁飞武,都得变成铁废物。 虽然他现在也没强到哪去就是。 徐子仙暗自庆幸,得亏他是掌灯人,有官方送的金手指。 不然,就算他强度…天赋再高,也扛不住这版本的更新速度,早晚退环境。 徐子仙正自腹诽,前方的铁飞武,已是说起常见的开场白。 “胆敢阻拦唐家大小姐的座驾,当真不知死活!” 铁飞武撸起袖子,露出那乌黑瓦亮,青筋交错,宛如成人手臂般大小的手臂。 “报上名来,我铁飞武,不撸无名之人!” 对方为首之人,头戴恶鬼面具,身穿黑色长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充满神秘气息。 听见铁飞武的话,他先是惯例地冷笑一声,旋即便想说出自己等人的身份,并顺势再撂几句狠话。 结果他刚要开口,却被徐子仙打断。 “老铁,你加油!趁着还没退环境,赶紧发挥出你最后的光和热吧!” 说罢,他打开车门,径自坐了进去,还不忘冲愣在外面的两女招招手。 “愣着作甚,快上车!” 唐鱼与赵蕙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听从他的话,坐进车里。 徐子仙将车门关上,开启手动驾驶模式,激活外部足以防御归地境攻击的玄气壁。 他一脚踩下,将速度提升至最高,玄车一个甩尾,掀起阵阵尘沙,绕开前方众人,漂移而去。 看着一骑绝尘的玄车潇洒离去,铁飞武满脸懵逼。 着实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丢在这里。 而前来拦路的玄者,此刻也都是满头雾水。 尤其是那戴面具的首领,他尚未说出口的自我介绍,以及用来突显威势的垃圾话,统统被憋在嘴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一时间难受得不行。 见到有人劫道,问也不问一句,打也不打一下,丢下护卫直接开车就跑… 这徐子仙,倒是与传闻中的形象,出入甚大。 首领摇了摇头。 “天魁,天罡,你们去会一会唐家供奉。” 他冲着身边两个手下说道。 “剩下的人,随我追。” 说罢,首领率先冲出,追向飞驰而去的玄车。 “想走?” 铁飞武抬起手,五指合拢,狠狠一捏。 随着他的动作,大地开始震颤,一只巨大的铁手,从地面破土而出,带起无匹威能,朝飞速向前的首领抓去。 这一下要是攥实,便是钢筋铁骨,也要被捏得粉碎。 “呵。” 面具首领一声冷笑,手腕翻动,掌心立即多出一柄样式奇特的银色小刀。 他握起小刀,信手一挥。 银光掠起。 那曾经将无数强者,打得嗷嗷直叫的无情铁手,竟是直接被一刀斩开。 “什么?!” 见自己的得意招式,教人随手破去,铁飞武的脸上,顿时浮起惊色。 如此实力之人,若是真将其放过去,大小姐那边,只怕难以应对。 铁飞武心念一动,施展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首领身前。 “还想走?!” 如墨玄域,于此方天地间展开,一只只铁手,拔地而起,凭空而现。 “我铁飞武想要撸的人,还没有一个能走得掉!” 他大手一挥,万千玄气,勾连天地,汇聚成势。 千万只铁手,携带骇人之威,直直撞向面具首领。 “小子,尝尝这万千手冲的滋味吧!” 铁飞武看着那被千万只铁手包围的面具首领,厉声喝道。 玄道四境,各有神通。 而归地境同会玄境相比,最大的差距,无疑便是多出缩地成寸和聚玄成域这两项神通。 缩地成寸,目之所及,无处不可去。纵使遭遇围攻,心念一动,便可立即冲出重围。 聚玄成域,自成小世界。脚踏玄域,此方天地,便以我为主,听我号令,万千玄气,一念可聚。 凭借这两项神通,归地境玄者,便是面对再多的会玄境围攻,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尤其是聚玄成域,只要敌人身处玄域之中,便可随意拿捏,哪怕对方同为归地境界,依旧如此。 除非能破开玄域,否则,就只能硬接对方的攻击。即便是施展缩地成寸,也无法躲避。 是以,眼下身处铁飞武玄域之中的面具首领,面对这一式万千手冲,除去硬拼以外,并无任何办法。 他站在原地,站在漆黑如墨的天地间,冷眼看着砸来的一只只铁手。 没有去硬接,也没有去尝试躲闪,他一动不动,就仿佛放弃了一般。 天幕,突然下起了雨。 一滴滴雨水,滴进玄域之中,滴在铁手之上。 每一滴,都会让玄域的黑气,消减几分。 每一滴,都会教飞来的铁手,变弱几分。 于此同时,耀眼的白光,自面具首领脚下倏然亮起。 一缕缕环绕着电光的雷玄气,升腾而起,汇聚起来,最终竟是化作一只白玉麒麟,将面具首领牢牢护住。 那麒麟昂起头颅,朝天空发出声巨大兽吼。 雷光激荡,吼声震天。 万千铁手,纷纷碎裂,无边黑域,缓缓消散。 只一场雨,一声吼,铁飞武的铁手玄域,以及万千手冲,被统统破去。 雨停,声歇,白玉麒麟散去,面具首领的身影,也再次出现,与此同时,他的身边,还多出两个人。 “及时雨,玉麒麟…” 铁飞武看着面前三人。 “你们,是修罗阁?!” 他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深深地望向那站在天魁天罡二人身前的面具首领。 “你是修罗战神?!” “当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唐家供奉,无情铁手铁飞武,竟然也会听过本阁主的名号。” 面具首领,又或者说修罗阁主,笑着说道。 “本阁主,当真是三生有幸。” 铁飞武自然听说过修罗战神,以及其麾下的修罗阁。 那是一个以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阁内共计一百零八人,人数虽不多,却全是精英。 七十二地煞,皆是会玄境巅峰,三十六天罡,统统归地境界。 他们生冷不忌,认钱不认人,只要愿意付钱,下至街边乞丐,上至五大宗弟子,都能杀给你看。 不过铁飞武虽然知道七珠域有这么个势力在,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胆大包天到如此程度。 “连唐家的单都敢接,你们修罗阁,当真是活腻了!” 铁飞武冷声道。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修罗阁主模糊的笑声,从面具后传出。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世道就是这样。” 说罢,他径自转过身,拍了拍天魁与天罡二人的肩膀。 “好好招待唐家供奉,莫要让人家觉得,我修罗阁失了礼数。” 话音落下,修罗阁主再度飞身而起,带领剩余修罗阁杀手,朝玄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铁飞武有心阻拦,却又被留下的天魁与天罡挡住。 此二人,乃是修罗阁数一数二的杀手,皆是归地巅峰境。 一人主攻,一人辅助,彼此配合亲密无间,格外难缠。 纵使以铁飞武的实力,对付这两人,也不是件同意的事,更不要说甩开二人,去追赶修罗战神。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专心致志应付天魁与天罡的联手夹攻。 而那修罗战神,铁飞武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赵蕙与徐子仙,能撑到他解决眼前这两人。 修罗战神虽强,但天风王女也是个邪门的。 凭她那万法不近的本事,纵使不是修罗战神的对手,想来也能拖住对方。 至于剩下的杀手,六个半步归地,九个会玄巅峰… 害,那不是还有徐子仙呢吗。 天骄同境无敌,徐子仙连天骄都能杀,难道还不能一打十五了? 这么一想,铁飞武立时心头大定。 他朝面前的天魁天罡咧嘴一笑,撸起袖子。 “来!就让我这双无情铁手,好好撸一撸你们两个!”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五章 献丑了 飞驰的玄车内,青衣美人蹙起秀眉,目光在徐子仙与唐鱼之间来回挪动。 这两人,一个哼着小曲潇洒开车,一个悄摸摸掏出玄屏令品鉴文学,那悠然淡定的模样,就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就算抛开突然被人袭击这件事不谈,他们现在表现得如此风轻云淡,真的好吗? 他们是不是忘了,有一个人被丢在后面,正在一打十八? “铁供奉会不会有危险?” 纠结许久,赵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个归地境,六个半步归地,九个会玄巅峰,如此多的强者,便是归地巅峰境,应付起来也不容易。将铁供奉独自留下,这是否有些…” “放心放心。” 唐鱼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她一双大大的杏眼,紧紧盯着玄屏令上的文字,一边看一边说道:“能当上我唐家的供奉,又岂会是一般玄者?他铁飞武超勇的,无需我们担心。” “确实如此。” 徐子仙附和一声。 相处多日,曾多次见识过铁飞武出手的他,自然能清楚知道对方的实力。 只要不遇见踏天境,他铁飞武,就是无敌的。 连听风剑宗的长老,都能摁在地上揍,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玄者,自然奈何不了他。 在下一次大版本更新之前,铁飞武依旧是强势英雄。 “老铁即便应付不过,脱身也不成问题。” 徐子仙淡淡道。 “殿下与其去担心他,倒不如先担心担心我们自己。” “此话何解?” “殿下以为,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赵蕙经徐子仙这么一点,略微思索后,便明白过来。 他们三人里,自己是天风王女,同摄政王势同水火。 徐子仙剑斩天骄,身怀火之高兴,还曾击杀纳兰家的小少爷,与听风剑宗和怒炎门,以及纳兰家都结下仇怨。 而唐鱼,自不必多说,首善之家的大小姐,人形玄币堆。 乍一看,他们三个,似乎都有可能是那群人的目标。 但实际上,自己万法不近,别说来十八个归地会玄,便是来十八个踏天,都拿自己没有办法。 徐子仙,动他,只会招惹上当今的玄道第一人,得不到任何好处。 而唐鱼,只要劫走她,就能用来要挟唐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实现财富自由。 她,无疑是威胁最小,收益最高的目标!是那群人最有可能的目标! 自玄苍城一战后,唐家大小姐在外的消息,便已经流传而出。 想必,早已有无数人闻风而动,嗅着味道摸过来。 即便明知她身边有铁飞武,有自己,有徐子仙在,但此时,也确实是唐家大小姐身边护卫最薄弱的时刻。 在这滔天富贵的诱惑下,有人选择铤而走险,不奇怪。 如此看来,徐子仙倒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赵蕙悄悄看向正淡定飙车的男人,美眸中亮起异彩。 他们若是不走,同铁飞武一起迎敌,在众多强者围攻之下,不仅无暇顾及唐鱼,还很有可能教人把她趁乱劫走。 即便能将人打退,那激烈的战斗,无疑也会将附近的玄者吸引过来,反而更加麻烦。 如此,不如将最强的铁飞武独自留下,拖住敌人,他们趁机逃跑。 而只要能赶到最近的城镇,便能暂时摆脱这困局。 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电光火石之间,他竟然能考虑的如此周到。 真不愧是混殿护法! “老铁实力再强,也无法将他们全部拖住,总会有所遗漏。” 徐子仙并不知道,他在赵蕙心里,那本就极高的评价,又上升一截。 他冷静分析道:“而且,尚不知,是否有其他强者,在暗中窥伺。接下来的一段路,才是最…” 正说话间,一道星火,忽然车前炸开。 靠着外面那厚实的玄气壁,玄车在这星火的攻击下,倒是无碍,不过车身却也晃了两晃。 少女此时刚好看到紧要时候,眼瞅着书里面的护法,就要胁迫大小姐梅开二度,甚至连衣服都给人扒了。 她正暗戳戳期待后续情节,结果车身忽然一阵剧烈晃动,她一个没抓稳,手里的玄屏令,直接甩飞出去。 这么一打断,唐鱼顿时心头火起。 她瞪起一双杏目,眼里满是怒意,气急之下,她竟是直接打开天窗,探出身子,掏起六根清净,就朝后方追来的人一阵突突。 “哒哒哒哒哒…” 将玄车包裹起来的玄气壁,乃是由特殊阵法制成,许出不许进。 换言之,外面的攻击打不进来,里面的攻击却能打出去。 数以千计的细小雷弹,倾泻而出,速度极快。 几个追在最前的黑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中招,被六根清净打得跌退而去。 少女屹立于风中,青丝飞舞,俏面含煞,手提六根清净,尽情地拿他们发泄着自己的心头火。 兴许是觉着这样还不够,她又相继掏出许多军器,换着样地用。 再朝后方打出几千发六根清净弹,轰出几十发玄火炮,以及丢出十来个高威霹雳弹后,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天窗,坐回车内,捡起自己的玄屏令,继续津津有味地品鉴起来。 唐鱼的举动,无疑看呆了赵蕙。 虽然先前在玄苍城外的那一战,她就已经见识过唐鱼那以凡人之躯,比肩玄者的恐怖表现。 但如此风姿,看上几次,都不免为之震撼。 久闻唐家以军器发家,其威冠绝大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唐鱼这番**般的攻击,虽然暂时遏制住对方的追击,却不能一劳永逸。 唐家军器的威力,确实霸道,但对于境界不低的玄者,作用终究有限。 若是只有一两个会玄境巅峰,唐鱼的狂轰滥炸,兴许能打得他们妈都不认识,就好似那倒霉蛋飞天段曜一般。 奈何后方的追击之人,足足有十五个会玄巅峰,其中还不乏半步归地境。 几乎没过多久,他们便重整态势,再度追了上来,一道道攻击,也相继落了下来,砸的玄车左右乱晃,震动不已。 如此环境,唐鱼自是再无兴致,去品鉴手中的白金大作。 她收起玄屏令,冷着小脸,想要再打开天窗,朝追击之人再干**一炮。 但才刚有动作,便被徐子仙拉住。 “军器对会玄巅峰以上的玄者,作用不大,先别折腾了。” 他朝后方瞄了一眼,见那些黑衣人离得越来越近,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打开身侧的车窗,他自储物戒中,取出根从顾小洞那里缴获的香烟。 虽然不知这东西,为什么没有如【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一般,化作光点消散,但他也并未纠结太多。 徐子仙将烟叼在嘴里,又拿出块玄玉牌捏碎。 火焰红莲,出现在掌心,他将头凑过去,嘬上一口,火星立时燃起。 将火莲掐灭,他一手握住掌控方向的圆盘,一手夹起香烟,放在嘴里狠狠吸上一口,继而又将手放在窗外。 浓郁的白色烟雾,自他嘴中吐出,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斥于他的口腔。 后方追击的玄者,已然接近车尾,距离追上他们,仅有一步之遥。 但徐子仙却半点不急。 他一边操纵玄气,将烟雾同车内两女隔绝,使其闻不见那呛人的味道,一边吞云吐雾,回味着十余年前的人生。 熟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他叼着烟,咧起嘴角,笑得放荡不羁。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刺激。” 他透过烟雾,朝正在满脸好奇看向自己的两女淡淡说道。 “所以,两位,坐稳了。” 他将两手放在圆盘上,嘴里叼着烟,时不时地嘬一下,一脚直接到底。 “献丑了!” 玄车发出巨大的轰鸣,本就已经到达极限的速度,在徐子仙全然不顾及损耗的操作下,竟是再提一截。 迅若惊雷,快若闪电,玄车于道道玄光中急速飞驰,顷刻间,便同本来已经要追上的黑衣人,拉开了距离。 追击的众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惊,纷纷聚起玄气,轰出道道玄技,企图以攻击的形式,拖慢玄车的速度。 然而,没有用。 徐子仙的一双手,疯狂地操作起来,速度之快,已是生出残影。 而玄车在他的努力下,也一改方才一往无前,横冲直撞的姿态,不断左右挪动,反复横跳。灵巧而迅捷,不仅将轰来的攻击全数躲避,甚至速度也未曾慢下半点。 如此情形,不仅让追击之人大吃一惊,就连坐在车内的两女,也都惊诧满满。 她们面面相觑,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 这玄车,一个大族子弟用来炫耀的代步工具,竟然还能这么开? 御物飞行飞出花的,她们见过不少。 可这把玄车开出花的,她们,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徐公子…” 被激烈晃动的车身,甩得左摇右晃,最终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唐鱼,默默吞了口唾沫。 “你这开得,真的是玄车吗…” “是玄车啊,怎样?” 徐子仙叼着烟,淡淡答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六章 上山 作为七珠域,乃至天风国如雷贯耳的刺客组织,修罗阁的杀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无不是玄道上有名的强者。 他们手段狠辣,雷厉风行,鲜有失手的时候,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 然而此刻,就是这样一群凶名在外的杀手,面对一辆玄车,却是纷纷麻了爪。 车屁股在前面左摇右晃,扭来扭去,模样气人得很,而且还能将他们丢过去的玄技,全部躲开。 这就好似面前站着个丝缕遮身的美人,在不断搔首弄姿,把人勾得头部充血,烈焰焚心,但又偏偏不能碰到她半点。 众杀手一时间抓心挠肺,恨得牙直痒痒。 哥几个都是混玄道玩玄气的刺客,纵然见过玄车,又何曾见过这等操作? 在玄道为尊的罔闻大陆,开车躲追杀,这场面,谁**能遇见过。 最开始见他们开车跑,还以为只是黔驴技穷之下的无奈挣扎,没想到,这小几把还挺会玩。 眼见玄车越跑越远,就要将他们甩开,众杀手皆是有些沉不住气,那几个半步归地境的刺客,也赶忙各自施展出压箱底的手段。 半步归地,之所以叫半步归地,便是因为半只脚踏进门槛,可以勉强使出归地境的神通。 当然,其损耗与威力,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归地境。 六名半步归地境强者,同时施展缩地成寸,瞬息间就出现在玄车的前方,继而相继出手。 各色玄光,骤然绽放,各式技法,纷至沓来。 天火地水,风起电涌。 霎时间,玄车陷入到五光十色当中。 玄车有气壁防护,非归地境难以破之,六人便也没想着能直接将其击毁,只希望能以这样的手段,将玄车逼停。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修罗阁有半步归地,玄车内同样有老司机。 面对前方接连轰来的玄技,徐子仙目光如电,眼神犀利。 烟雾缭绕中,他双手上下翻飞,两腿左右腾挪,动作快如电,迅如电。 而玄车在他的操作下,也是再灵巧三分,当下拖起道道残影,精准而又极限的从各个玄技缝隙间,一穿而过,且速度不曾慢下半分,丝毫不受影响。 “这…” 车厢内,看着玄车在徐子仙的驾驶下,有如刀尖上跳舞一般,于各色玄光间穿梭飞驰,两女再次傻眼。 先前自后方离老远砸过来那些,能躲开也就罢了,如今近乎贴脸丢出的玄技,他竟然也能躲? 别说是玄车,便是玄者也未必能做得到吧? 因着受不了被甩来甩去的滋味,唐鱼只得抱紧赵蕙,从她那香软圆大中,寻求一丝温暖。 此刻的少女,心里面只剩下怀疑。 徐子仙现在开的,真得是她的“宝驹幻影”吗? 为何,她怎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呢? 这“幻影”二字,难道不是为了好听,而随便加的词缀吗? 这怎的,还真教他开出幻影来了? 她痴痴凝望着徐子仙,凝望着他那略带不屑的傲然面孔,凝望着他嘴角那抹放肆笑意。 虽然同样是显威能,同样是将玄车弄得震来震去。 但似乎,还是书外的徐公子,要更厉害一些。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少女的脸颊,她呼吸渐乱,心跳如鼓。 且不提怦然心动的唐鱼,外面的众杀手,已是无比抓狂。 损耗大量玄气施展出缩地成寸,又成片成片地往外丢玄技,结果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一时之间,几人气急败坏,无能狂怒,但又毫无办法,只能不信邪地继续丢玄技,甚至有两个急眼的,直接把自己都给丢了出去。 但无论是玄技,还是玄者,都无法碰到玄车半点。玄车左转右甩,模样优雅而轻松,将丢来的东西全部躲过。 两个飞冲而去的半步归地境杀手,不仅没拦下玄车,还用于冲的过快,没刹住,摔了个狗啃屎。 待他们从地上跳起,又刚好被飞驰而过的玄车,扬了满脸沙子。 其中一人,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旋即恶狠狠地瞪向扬长而去的玄车,发出一声震天厉喝。 “竟敢辱我!” 暴怒之下,他鼓起万千玄气,竟是要拼着巨大反噬,强行施展出玄域。 “镇三山!!” 大地震颤,闷响不止,好似地龙翻身。 三座巍峨大山,倏然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将玄车前进的道路尽数阻挡。 “看你这次还怎么冲过去!” 他双手合十,拼尽全力地维持着自己的玄域。 其他几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当下纷纷飞身而起,追向玄车。 前路为三山隔断,后方又有杀手追击,徐子仙三人,似乎进退维谷。 “你带大小姐先走,本殿留下,为你们挡上一挡。” 赵蕙见此情形,轻轻推开怀里的唐鱼,提议道。 “不需要。” 徐子仙看向将前路牢牢挡住的三座大山,脸上露出冷笑。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山若来就我,我直接上山! “坐稳了!” 他再次发出提醒,一脚狠狠踩到底,同时取出一块玄玉牌捏碎。 风玄技,凭风法。 可将风玄气填于器具之中,使其变得轻盈,通常为低境玄者于战斗中使用。 在凭风法的加持下,玄车顿时变得轻盈无比,重若无物。 徐子仙将速度拉满,两手不断操作,竟是教玄车从一块坡度较缓的地方,直接冲上了山。 “什么,玄车上山了?!” 追赶而来的众杀手,见到这场景,皆是愣在当场。 母猪会上树,玄车能上山。 这**叫个什么事? 满心郁郁的众人,纷纷召出玄兵,御物而飞,奋起直追。 不过纵使有山阻拦,情况却也没与先前有什么差别。 这个逼车,在岩石遍布的山上,竟然依旧快得离谱,连半步归地追着都费劲。 抄近道也没用,丢个玄技,一扭就躲开,丢去个人,一甩就避开。 任他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让玄车慢上半点。 正苦苦维持玄域的地煞,此时也是急了。 “你们赶紧的,老子快要坚持不住…噗!”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蓦地自他嘴中喷吐而出。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七章 渡尽劫波兄弟在 玄域,乃是归地境的神通。 半步归地的地煞,本就维持得颇为艰难,这一分神,登时便坚持不下去。 反噬袭来,一口老血喷出,他直接扑倒在地。 而随着地煞的倒下,那被他以玄域招出的三座大山,也再难维持。 地动山摇,乱石激荡。 原本高耸入云的大山,出现剧烈的晃动,继而竟是开始崩解坍塌。 纵使老司机车技再高,面对这山崩地裂的场景,也难以发挥,只能在乱石中左扭右扭,苟且偷生。 众杀手见此情形,顿时大笑出声。 “地煞,干得好啊!” “扑街扑的正是时候!” “好一个山崩石雨,依我看,你地煞才是真正的及时雨啊!” 他们纷纷朝趴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地煞竖起大拇指,继而各自聚起玄气,朝速度大减的玄车,丢出玄技。 “神火!” “圣水!” “轰天雷!” “独火星!” “跳跳虎!” 先前为了追赶玄车,他们根本来不及蓄势,更没时间准备威力强大的玄技,基本都是想到什么,就往外丢什么。 但这次,五人却是各自施展出自己的得意招式。 五位半步归地境的全力一击,其威力,连寻常的归地境强者,都未必能挡下,光凭玄车的玄气壁,根本无法抵御。 出手的刹那,五人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那辆在他们面前,扭了许久屁股的车,爆炸的场景。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发展。 玄气壁,确实无法抵御。 寻常的归地境强者,也的确未必能挡下。 但玄车里,偏偏坐着位不寻常的归地境。 “吼——” 一声龙吟。 山崩地陷间,竟有苍龙现。 庞大而充满威严的青影,一闪而逝。 神火圣水,如烟消散;天雷火星,随风而逝。 嗷嗷叫的跳跳虎,呜呜哭着被撕成碎片。 青衣美人翩翩立于车顶,墨发飞舞,衣袖飘摇。 “天风王女在此,速速退下,恕尔等大不敬之罪!” “殿下,你这么说不行,一点气势都没有,看我的。” 只见黑衣男子也站了上来,立于美人身旁。 他双手负后,昂首挺胸,眼神桀骜,面色傲然,十足的强者做派。 嘴角缓缓勾起,他看着正自追击的五人,目光里带着不屑,笑容中满是狂妄。 “我兄弟是郭大鹏,谁敢动我?!” “……” “……” 青衣美人,与众修罗阁杀手,一时间皆是陷入沉默。 见镇住对方,徐子仙脸上的笑容愈加放肆。 他取出墨色大剑,遥遥指向前方,大有一副“我兄弟是郭大鹏,谁敢上前一步”的傲然姿态。 与此同时,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蕙说道:“我去拖上他们一阵,殿下带大小姐先走。” “还是本殿去吧。” 赵蕙拒绝道。 徐子仙摇头。 玄车虽然能自行汲取天地玄气,供自身运行,但经过先前他疯狂的操作,已经隐隐有供不应求的趋势。 再那么开上一会,别说维持住速度,就连玄气壁也撑不起来。 虽然也可以弃车而去,但唐鱼毕竟是凡人之身,扛不住太快的飞行,早晚得被追上。 是以,当下最优解,便是出来一个人,去拖上对面一阵,好让剩下的人驾车离开。 而这个人选,十分值得深究。 虽然明面上对方只剩下五个半步归地,九个会玄巅峰,有风王庇护的赵蕙去正合适,但谁又能知道,对方还有没有藏在暗处的强者。 要是再突然从哪冒出个归地境,徐子仙并不认为,光凭他自己,能护住唐鱼。 相反,凭借万法不近,便是真的有强者冒头,赵蕙也能支棱支棱。 如此,自当该由他留下。 他虽然没有风王庇护,但却有大鹏庇护,料想这群杀手,并不敢真的对他动手。 想到这里,徐子仙也不多话,提起焰悦就向前跳去。 “……” 赵蕙美眸微瞪,看着他冲向杀手的背影,眉眼间已是多出些嗔意。 这个自作主张,胆大包天的男人! 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留在唐鱼的身边,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料想以徐子仙的实力,纵然不敌,也能抽身而退,当下便坐回已经切换回自动驾驶的玄车。 一发发玄火炮轰出,为玄车炸开一条平坦大道,两女就这般坐在车里,飞驰而去。 而此时,徐子仙也落回地面,同那五个半步归地对峙起来。 他只当这群人的目标是唐鱼,故而主动留下,打着能拖几个拖几个的主意。 打得过就重拳出击,打不过就移形换位,左右他将大鹅留在了玄车上。 徐子仙正准备出手拦截,但未成想,这五个先前一直跟在玄车后面,一边怪叫一边追的杀手,见他下来,竟然纷纷停在原地,站住不动。 不止如此,就连后面陆续赶过来的会玄巅峰杀手,在看到他以后,也全都停下脚步。 眼见这十五人,半点继续追车的意思都没有,还将他包围在中间,徐子仙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 “你们的目标,难道是我?” “嗯…怎么不是呢?” 轻笑声,骤然在徐子仙的后方响起。 徐子仙瞳孔一震,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旋即就看到。那散发着归地气息的鬼王面首领,竟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徐子仙徐护法,久仰久仰。” 修罗阁主眼神似笑非笑,略带戏谑地看向面露警惕的男子。 “光芒之国最强战士,隐世宗门混殿护法,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唐家大小姐的情人,天风王女的面首,大英雄的好兄弟…啧啧,这些名头,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响。” “可惜,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人花大价钱买你的命,你不妨猜猜看,是谁?” “我猜你马!” 徐子仙冷笑一声,瞬间施展起移形换位。 他平日行事,看似很莽,却并非无脑莽夫。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应付的了。 若光是这些半步归地和会玄巅峰还好,如今又来了个归地境,此时不润,更待何时? 有鹅将军在,徐子仙自然底气十足,打算骂完娘就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百试百灵的移形换位,竟是突然不灵了。 霎时间,徐子仙那嚣张的表情,出现稍许裂痕。 这… 怎么回事? 鹅将军呢?我那么大的鹅将军哪去了? “本阁主早知晓徐护法有一手换位的本事,故而早已将玄域展开。” 修罗阁主眼中的戏谑之色更深了些。 “此方天地,为我所控,除非登及天境六品,领悟虚空之法,否则任何换位的本事,都无法施展。” “……” 徐子仙闻言,不再大骂鹅将军。 他收起嚣张神色,挠了挠头,冲修罗阁主抱歉地笑了笑。 “我承认,刚才我说话的声音,可能是大了点。” “但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不如我冲你笑一个,你也朝我乐一个,我们就当无事发生,如何?”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八章 车轮战 荒野上,玄车继续飞驰前行,速度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夸张。 因着没了老司机的驾驶,也没有杀手的追击,玄车终于稳当下来,唐鱼也得以再次掏出玄屏令,去品读那染上颜色的颜如玉与黄金屋。 赵蕙则端坐在车内,屏息凝神,暗自警惕着,周围那随时可能杀出的强者。 两女就这般相安无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始终处于一个安静祥和的氛围,并无任何异变发生。 莫说意想中那躲于暗处窥伺的强者,便连先前的杀手,也都没有追来。 如此,不免让赵蕙那根时刻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下来。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事情有些古怪。 她猛然回头,看向后方车窗。 视野内一片空旷,只有玄车掀起的漫天尘沙。 莫说追击的杀手,连半个人影也无。 “不对。” 赵蕙蹙起秀眉,突然说道。 唐鱼闻言,便也放下手里的玄屏令,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人。 “五个半步归地,九个会玄巅峰,以徐护法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拖住。” 赵蕙沉声道:“那些杀手,兴许拿不下徐护法,但分出一些人缠住他,剩下的人继续追击,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时间过去这么久,却没有任何人追上来,如此情况,未免有些异常。” “即便他们能分出人手,来缠住徐公子,那剩下的人,便是追来,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如此,他们自然不敢贸然追击。” “再者说,凭什么说徐公子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拖住?徐公子厉害着呢,你可别小看他。” 唐鱼的声音里,略带不满。 “天骄同境无敌,昔日宋光明孤身杀上听风剑宗,尚且能打得百余会玄不敢还手,徐公子是天骄中的天骄,收拾十来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赵蕙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正自为徐子仙鸣不平的少女。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句话,放在玄道,也是一般。 天骄同境无敌,虽然确实指的是能杀穿同境之人,但却不代表,能同时杀穿所有同境之人。 宋光明杀上剑宗分舵,和徐子仙现在的处境,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宋光明对付的那些剑宗弟子,数量虽多,却不精,拔尖的也就几个会玄上品,连个巅峰境都没有。而他,又是会玄巅峰大圆满的天骄,冲进分舵,自然好似虎入羊群,如入无人之境。 而徐子仙现在要对付的,却各个都是会玄巅峰以上,甚至还有几个能施展缩地成寸和聚玄成域这等手段的半步归地。 在这些人的围攻下,便是那些出身名门大派的会玄天骄,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赵蕙说徐子仙能拖住他们一些人,并且可以全身而退,便已经是对他极高的评价。 至于一打十四,不落下风,甚至取胜。 这事,估计也就只有满心满眼全是某人的唐鱼相信。 便是徐子仙自己,只怕都不会认为自己能做到。 赵蕙轻叹一口气,正想解释两句,却不想唐鱼已是收敛起神色,从失智状态下脱离过来,俏脸再度恢复唐家大小姐该有的冷静自持与睿智。 “殿下的话,倒也不能全然当做危言耸听。” 少女眸光微动,眼色渐深。 “情况,大概只有那么几种。” “要么,徐公子大发神威,天神下凡一锤十四。” “要么,就如本小姐所说,那些人忌惮殿下的实力,不敢贸然追击。” “要么,便是他们故意为之,想引诱本小姐主动回去。” “又或者…这群来历不明的杀手,目标并非本小姐。” 唐鱼抬起头,杏眸间升起冷意。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徐公子!” …… “真不愧是能剑斩天骄的徐护法。” 看着经过一番车轮战后,微微喘息的徐子仙,修罗阁主抚掌笑道。 “先后击败九个会玄巅峰的地煞,自身却不曾伤到半点,便是那些个出身名门大家的天骄,只怕也未必能做得到。” “如此年岁,如此实力,若能参加天骄会,想来有问鼎榜首的资格。” “但很可惜,今年的天骄会,徐护法怕是去不得了。” 修罗阁主瞥向一旁还未出战的五位半步归地。 “地周,去陪我们的骄魁过两招。” “是。” 虎背熊腰的黑衣大汉迈步向前,走到徐子仙面前,冷冷一笑。 “小几把,你内破车挺会开啊?!” 半步归地境的恐怖气息,瞬间在他身上爆发开来。 “总算让老子逮到了吧!看你这次还能怎么扭!” 徐子仙冷眼看向来者不善的地周,心里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自称修罗阁的杀手,说目标是他,但把他骗出来以后,偏偏又不一拥而上,群起而攻,反而玩起了车轮战,还是境界由低到高,十分规矩地一个一个上。 也不知是他们太讲武德,还是沾点大病。 不过徐子仙也乐得如此。 正好他破境以后,也需要拿人验证一下自己如今的实力,有这些会玄巅峰半步归地当对手,再合适不过。 再者,既然暂且还能应付,他自然不介意拖延下去。 没准拖着拖着,赵蕙或者铁飞武就杀了回来。 一个万法不近,一个版本强势,过来哪个,都能解开这困局。 实在不济,他还有块保命玉佩在,怎么也不至于死。 儿子的名头,兴许会靠不住,但白毛老姐姐不会。 他永远可以相信支妤! 白毛老姐姐,镇压世间一切敌! 在她面前,修罗阁主就是个瘠薄! 一想起支妤,徐子仙顿时安心许多。 挥去杂念,他看向眼前的地周,手起剑扬间,焰光绽放,清气横流,半式绝景,已然递出。 “来得好!” 见徐子仙这一剑厉害,地周大喝一声,手作虎形,一爪前击。 云从龙,风从虎,一只由玄气凝成的跳涧猛虎,带起无边狂风,悍然飞扑向前。 青风激荡,虎啸震天。 这一招,别的不说,光论声势,着实已足够骇人。 但,在人间绝景面前,仍是不免逊色。 一剑递出,一往无前,挡者破,击者服。 狂风被震散,猛虎被撕碎,就连地周,也被直接一剑贯入胸膛。 随着剑刃被抽出,地周的身体,也缓缓倒下。 那黑衣墨剑的男子,手腕一翻,甩尽剑上血渍。 “下一个。” 他轻笑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零九章 绝地 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地周,徐子仙的心毫无波澜。 会玄中品的时候,他便能半式绝景斩巅峰。 如今突破至巅峰,一剑败个半步归地,理所应当。 不过,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觉得。 众杀手看向声息渐弭的地周,看向面色淡淡的徐子仙,心里满是震惊。 他们知道徐子仙很强。 剑斩天骄的事迹,被传得如火如荼,对于这位混殿护法的实力,众人自是有所预料。 但他们还是没想到,这徐子仙,竟然能这么强。 修罗阁主的眼中,同样露出些许惊讶。 虽然地周的实力,在七十二地煞中,并不能算是出类拔萃,顶多称得上中游。 但,他半步归地的境界,却是实打实的。 如此轻描淡写,便能将之一剑击败,这徐子仙,的确有些门道。 “看来,倒是本阁主小觑了你。” 修罗阁主一挥手。 “地奇、地猛、地轴、地狂,你们一起招待下徐护法。” “是!” 剩下的四人,齐齐站出。 有地周的例子在前,他们丝毫不敢大意,甫一上前,便各自使出杀招。 “神火焚天!” “圣水滔天!” “狂雷轰天!” “星火冲天!” 半步归地境,那强横无匹的气势,乍然之间,铺天盖地的压下。 烈火汹汹坠落,蓝海滔滔而来,雷霆道道劈下,流星纷纷划过。 身处其间的徐子仙,眉头悄然皱起。 他倒不是觉得场面棘手,难以应付。 瞧着声厉面激的四人,他心不免有些纳闷。 这一招招一式式。 朝老天又是焚又是轰,甚至还要对着人家冲。 老天到底怎么你们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徐子仙丢出一枚储物戒,一厚摞玄玉牌。 玄玉牌漫天扬起,储物戒飞于其间,他将焰悦横举,挥出大股清气。 一剑落,万剑起。 清风散,青风现。 凭风法加迅风斩,汇入铁剑之中,并施以驭剑诀。 一时之间,万千铁剑,已是裹起万千青风。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又甩动墨剑,为其再添一把火。 这是凡器与地兵的结合,这是玄玉牌与空玄气的配合,这是《元素论》、《高等玄技学》以及《驭剑诀》的组合。 这是在见识到宋光明的万剐千刀,以及吴兼的万风同归后,他的灵光一现。 这是在全新的版本,所创出的全新组合技。 其名为… “风风火火!” 徐子仙一声大喝,左手一抬,万千青锋,立时环绕着他飞舞而起。 青红交加,风火昂扬,万刃激荡,剑舞寒光。 飞舞的铁剑,有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将徐子仙牢牢护起,任由外方雷火激昂,洪水滔天。 “岂有此理!” 眼见自己这边的杀招,被如此挡住,四人震惊之余,皆是勃然大怒。 知道你徐子仙强,但也不能太离谱不是? 哥几个好歹都是半步归地境,在这七珠域,那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四人联手,全力轰出的技法,被你随随便便,丢几块玄玉牌,扔几把铁剑,就给统统挡住。 他们不要面子的吗? 讲不讲道理啊! 气恼之下,四人再次鼓动玄气,想要整波大的。 但,他们才刚有所动作,便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 脚下大地,不知为何开始震颤。 头顶天空,厚实层云骤然分开。 恐怖的气息悄然蔓延。 锐利的剑意倏然迸发。 原本飞舞的风火剑,相继坠落,插在地上,不住颤抖剑鸣。 似恐惧,似臣服。 而在万千青锋之间,那黑衣男子,已是不知何时,将掌心墨剑,反手刺下。 “见天。” 他轻声道。 一柄无比庞大的清色巨剑,挟起磅礴之威,带动浩然之势,自天幕斩落,破开云雾,直坠大地。 “轰!!!” 只此一剑,四位半步归地,吐血飞退,再战不能。 只此一剑,斩开此方天地,破开此方玄域。 只此一剑,拨云见天。 徐子仙朝目露震惊的修罗阁主轻蔑一笑。 “再您马的见。” 说罢,他再度调动心神,施展起移形换位。 但很快,徐子仙脸上嚣张的笑容,再次僵住。 明明天地已开,玄域已破,他竟然还是无法离去。 “初次打交道,徐护法可能还不太了解本阁主。” 修罗阁主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继而出现在徐子仙面前。 “本阁主向来行事谨慎,追求万无一失。” “故而,在施展出玄域之后,本阁主还特意唤起这修罗戒。” 他语中带笑,朝徐子仙展示起戴于食指的骷髅戒。 “这戒指,虽非玄宝,其效用却霸道无比,能强行隔绝一方天地。” “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你,已经不在罔闻大陆之上,自然也就无法施展换位之法。” “……” 徐子仙默然。 又骂早了。 轻轻叹上一口气,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隔绝此方天地,不在罔闻大陆。 如此一来,岂不是连老姐姐召唤器也没用。 看向面前的修罗阁主,感受着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再往外散发的强横气息,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忽然涌上徐子仙的心头。 虽然他占着车轮战的优势,击败十四名强敌,其中还包括五位半步归地。 但他依旧没有自信,能越大境界战胜面前之人。 归地境。 玄者的分水岭。 如果说,踏天之下无强手,那么归地之下,尽皆蝼蚁。 纵使半步归地,与之相比,相差的半步,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寻常的归地下品,徐子仙自忖还能一战。 但眼前这位,境界显然不止归地下品,也显然不是寻常的归地境界。 他是修罗阁主,杀手头子。 便是全盛时期,徐子仙尚且未必是对手,更何况他已是连战十四人,又出过见天一剑,自身消耗,已是颇大。 徐子仙握紧焰悦,目光沉沉。 跑,跑不得人。 拖,拖不到人。 摇,摇不来人。 除去打败眼前的修罗阁主,他好似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可,打得过吗? 徐子仙不知道答案。 但已是陷入绝地的他,也只能向死而生,奋起一搏。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章 姜城见 徐子仙左手握住玉牌,右手提起焰悦。 玉碎剑动,风起雷光现。 一记的大迅风雷斩,当即斩出。 “多属性组合玄技,有趣、” 修罗阁主赞叹一声,找斩来的风雷刃抬起手。 “咔!” 碎裂声传来。 那快至极致,强到极点的风雷刃,竟然就那般被他徒手抓住,继而碎作点点星光。 徐子仙见此情景,心下不由得为之一沉。 大迅风雷斩,几乎是他目前研究出来的组合技中,威力最大的一个,是连铠甲变身后的纳兰桀,都不敢硬接的极强玄技。 由已是会玄巅峰的他,施展出来,不说堪比归地境的全力一击,至少也要强于寻常的半步归地。 可就是这样威力强大的杀招,竟然被修罗阁主随手挡下。 而且,真的是随手。 他似是连玄气都没有用,仅仅用手,就将之捏碎。 这是怎样恐怖的实力?! 修罗阁主,到底是何等的境界?! 徐子仙强行压下心头震撼,脚尖一点,光火大作,再递半式绝景。 既然在修罗阁主面前,连大迅风雷斩都无用,那其他玄玉牌以及组合玄技,便全无施展的必要。 他所能依靠的,便是剩下两剑半。 一剑见天,一剑半绝景。 绝景,乃是用全部玄气,换取刹那巅峰极限的一剑。 而半式绝景,则是绝景的削弱版。 速度远远不及,力道有所欠缺,但消耗与反噬,同样大大降低。 这是徐子仙最初面对兵王时,生死间悟出的招式,也是他用的最多的招式。 后来,在就邪山的十年里,他更是凭借推演此剑,研究出如今的压箱底杀招,绝景。 在徐子仙以往对敌时,这半式绝景,近乎无往不利,鲜有失手的时候。 不过这一次,他面对的敌人,也是远超以往。 清光伴起焰火,倏然绽放,又骤然熄灭。 “好剑。” 修罗阁主仅凭单手,便将递至面前的剑锋捏住。 “地阶玄兵,确有不凡之处,徐护法这一剑,也足够惊艳。” 他轻笑道。 修罗阁主表现得风轻云淡,徐子仙却已是面沉似水。 他试图拿回自己的剑,但任凭他使尽力气,抽拔扭摇,都无法让焰悦动上一分一毫。 无奈之下,徐子仙只得松开剑柄,随手握起柄铁剑,斩出一抹清光。 然而,当长锋划出之时,面前的修罗阁主,却突然消失了。 “噗通。” 失去依靠的墨色大剑,坠落在地,发出声闷响。 一只手,搭在徐子仙的肩头,模糊的声音,于他耳畔响起。 “本阁主知道你很急,但是先别急。” 以缩地成寸,将身体瞬间挪至徐子仙后方的修罗阁主,一边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边笑着说道。 “谈谈如何?” “……” 一剑挥空的徐子仙,陷入沉默。 虽然不知道,修罗阁主为何会由此举动。 但很明显。 他,不是修罗阁主的对手。 甚至,连一拼的实力都没有。 无论速度力量,还是境界体魄,他无疑都被修罗阁主彻底碾压。 别的不说,就是方才的一剑之间,对方若是有杀心,他已是死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徐子仙收起焰悦与铁剑,转身看向近在咫尺的修罗阁主。 “谈什么?” 他向来不喜欢一边打架一边嘴炮。 毕竟那样容易岔气。 但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便是再不喜欢,也只得老老实实,听听人家要谈什么。 “我修罗阁,干得是杀人的买卖,从不因私怨行动,只收钱办事。” 修罗阁主摊开手,后退两步。 “这趟本阁主过来,自然是因为有人买你的命。” 他笑了笑。 “而且,不止一人。” 徐子仙皱眉不语。 “你不妨猜猜看,都是谁?” “纳兰家和听风剑宗。” “你只回答对了一半。” 修罗阁主的声音里满是玩味。 “没有听风剑宗。” “…那是谁?” “本阁主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那你他…咳,接单子的阁下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 徐子仙强行收住口中芬芳,心里一时间也泛起了疑惑。 下山以后,他虽前前后后打过不少架,但真正得罪死的,似乎也就只有纳兰家和听风剑宗。 可既然没有听风剑宗,那又会是谁? 总不能是怒炎门吧? 虽然怒炎门的镇宗之宝,还在自己手上,而且又被自己宰了头黑熊,杀了个弟子,抢了个秘境,毁了个分舵,丢了个大人… 但人家听风剑宗,又死天骄又死长老的,都没有过来报仇,他怒炎门,犯不上为了这点事,就搞一出雇凶杀人吧。 可除去怒炎门,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另一个想杀你的,并非天风之人。” 修罗阁主的声音,将徐子仙从思考中打断。 “那人,来自凰火帝国。” “凰火帝国?” 听到这话,徐子仙更懵了。 天风位于大陆至北,凰火则在极南,这二者,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南地北。 离老远,隔着十万八千里,过来买人砍自己,到底多大仇啊这是。 “看来,你似乎也不知道是谁。” 看见徐子仙眼中的诧异,修罗阁主便也明白过来。 他略显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走吧。” “嗯…嗯?” 徐子仙心里愈发诧异,愕然地看向对方。 修罗阁主往修罗戒上一点,此方天地已然恢复正常。 他也不理会一头雾水的徐子仙,黑袖一甩,抖出十数道银光,射向周遭倒地不起的修罗阁杀手。 而随着那些银光没入众杀手的身体,原本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他们,竟是纷纷垂死之中一蹦而起。 他们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伤口也不流血了,那精神头,甚至比受伤之前还好。 “徐护法,记住,你欠本阁主一条命。” 修罗阁主朝徐子仙笑了笑,目光里带着些意味深长。 “我们,姜城见。” 话落,他的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 众杀手见状,也各自飞身离去。 “小几把,我就在姜城大街等着你嗷。” 最后离开的地周,临走之时,隔空点了点满脸懵逼的徐子仙。 “告诉你,来姜城,指定没你好果汁吃,把你那破逼玄车都给你薅一地!”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赞美风王 在修罗阁的众杀手离开后,徐子仙的心情,不可谓不微妙。 有死中得生的庆幸,有逃出险地的激动。 但更多的,则是疑惑。 他是谁? 他在哪? 他都经历了什么? 刚刚是不是好像有人要杀他来着? 杀手呢?人都上哪去了?咋走了呢? 他不到啊! 满脸懵逼的徐子仙,下意识挠了挠头。 这帮子自称修罗阁的杀手,到底过来干嘛的? 先是速度与激情,再是车轮战,然后给他表演空手接白刃,接着又跟他透露了波雇主的身份。 再然后… 就走了??? 除了整活儿,徐子仙实在无法解释,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举动如抽风,行为好似有那个大病。 想不通,便也就不想了,无论如何,有惊无险,总是一件好事。 虽不知玄车现在已经开到了哪里,不过徐子仙也懒得去追。 先前接连两次,施展移形换位不成,如今修罗阁主都走了,这次,总没有人再阻拦他了吧? 这么想着,徐子仙拨动心神,尝试联系起不知鹅在何方的鹅将军。 一念之间,他便已是找到鹅将军的位置。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鹅将军,又或者说唐鱼两女所坐的玄车,竟然离他还挺近。 以那“宝驹幻影”的速度,照理说,不该只跑出这么点距离才对。 难道玄车被他给玩坏了? 徐子仙心里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当即便要进行移形换位。 然而,心念刚动,他同鹅将军之间的联系,却是直接断开。 与此同时,淡红的焰火,蓦地涌起,不多时将此方天地填满。 陷入无边火域的徐子仙,见此情形,心下猛然一惊。 玄域! 有归地境强者! 怎么回事? 修罗阁去而复返? 不对,他们便是再有大病,也不至于才刚走就杀个回马枪,干这脱裤子放屁的无聊事。 可不是修罗阁,那又会是谁? 徐子仙正自疑惑,一声蕴满怒气的暴喝,忽然自天地间响起。 “徐子仙!!!” 一道黑影,倏然现身于万火之间,双目死死瞪向徐子仙,眼里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虽然同样是穿着黑衣,但徐子仙还是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修罗阁的杀手。 方才修罗阁的人,皆是头覆面具,一身墨色宽松大衣,上面还绣有红枫花纹,就犹如某组织一般,逼格满满。 而眼前这位,穿着件纯黑紧身衣,脸上蒙着快黑布,那模样,活像个大晚上摸东西的,一点强者的扮相也无。 不过样子虽差,徐子仙却不敢生出半分小觑之心。 原因无他,此人,乃是实打实的归地境高手。 而且,光凭气息来看,他的境界,竟好似比那修罗阁主还要高。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子仙一时间只剩苦笑。 归地境的玄者,在这罔闻大陆,便说不上是龙肝凤髓,好歹也能算是凤毛麟角吧? 这怎的到了七珠域以后,一个接着一个地不停往外冒,而且还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是干什么? 归地强者组团来刷他? 就算是大版本更新,也不至于这么搞吧? 徐子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站立于火间的黑衣人。 “怎的,你们纳兰家,见雇的杀手不行事,便打算亲自出手了?” “放屁!我纳兰家何时雇过杀手?” 因着见到仇人,激动之下,黑衣人一时不察,竟是直接说漏了嘴。 不过既然话已出口,身旁又无别人,他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扯下脸上的黑布。 一张满是沧桑的脸,登时暴露在空气中,不是纳兰玄又是谁? 先前他借散心的由子,离开纳兰家以后,便一直在七珠域边境游荡,伺机为好大儿报仇。 徐子仙同修罗阁交手时,他刚好待在附近,被战斗吸引过来后,又刚好发现落单的杀子仇人。 身边没有唐家护卫和天风王女,既不会被人阻拦,又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为纳兰家惹出祸事。 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于是乎,激动的纳兰桀,纳兰玄直接展开玄域,现身而出。 “还我好大儿命来!” 他怒吼一声,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在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好大儿,纳兰桀么?” 徐子仙的脸上,露出些许怪异之色。 “您老这样子,岁数少说也七老八十了吧。纳兰桀顶破天二十出头,这么算下来,您老可够能折腾的。” 一听这话,纳兰玄眼中的怒火,以及藏在深处的哀痛,愈发重了些。 也正是因为老来得子,他才格外爱惜纳兰桀,将其养出个骄纵的性子,他才会抛下为之奉献一生的纳兰家,不顾一切地冲来找徐子仙报仇。 血泪,自老者的眼眶,缓缓流淌而下。 归地境上品的气息,伴随着无边的恨意与悲意,轰然爆发开来。 天间之火下坠三丈,地面之焰再提三尺。 熊熊烈火,充斥于天地间,那是他的复仇之焰。 “桀桀,爹来陪你了。” 纳兰玄低语一声,旋即抬手指向暗自警惕的徐子仙。 “给我死!!!” 说罢,他竟是直接引爆体内玄源。 灼目的焰火,瞬间将老者的身体吞噬,周遭的无边火域,也随即炸开。 为避免仇人有一丝一毫幸存的可能,纳兰玄以这等同归于尽的方式,使出自己的最强攻击。 如此举动,饶是见惯各种场面的徐子仙,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任谁能想到,这位来找他这个会玄境报仇的归地境强者,在相差一个大境界,修为完全碾压的情况下,竟是一招也不出,直接就跟他来上一手天地同寿。 先有修罗阁组团遛弯,后有八十老父亲为儿自爆。 这都**什么迷惑行为? 徐子仙在心里骂骂咧咧。 归地境上品的自爆,其威力足以媲美踏天强者的一击。 徐子仙也知晓这一点,故而在爆炸刚开始,便立即招出保命玉佩,试图摇人救命。 不过,还没等他把白毛老姐姐召唤出来,那青衣美人却已是翩然而至。 苍龙吟,贯天地。 青色倩影,蓦然现身至徐子仙面前,继而伸手将其紧紧搂进怀中。 哦~ 为温暖包裹的徐子仙,在漆黑一片,却又充满香软圆大的世界中,默默眨了眨眼。 赞美风王。 他如是想到。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二章 龙抬头 由于猜测到修罗阁真正目标,有可能是徐子仙而非唐鱼,两女当即调头,原路返回。 等赶到徐子仙这里,正好撞见纳兰玄在自爆,赵蕙也来不及多想,直接闪身进无边火域之间,将摸出召唤器的某人抱住。 凭借风王庇护的万法不近,她成功将其从堪比踏天之威的爆炸中护了下来。 待到周遭狂暴的气息平复下来,爆裂的炽焰相继熄灭,青衣美人立时松开手,将正自沉沦于美丽新世界的徐子仙,从自己怀里轻轻推出。 也不知是否一回生两回熟的缘故,这次的赵蕙,倒不似上回那般难为情,仅有丝丝羞意,以及稍许异样之感。 “徐护法,你没事吧?” 她看着徐子仙,赛雪欺霜的精致俏脸,浮起淡淡红晕,一双美眸里,带着关切之意。 “差点有事,还好你动的及时。” 徐子仙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见他略带惊慌,赵蕙不由得有些诧异。 在她眼里,徐子仙向来是个大胆的。 面对剑宗长老的逼迫,他尚且从容不迫;遭遇踏天强者的袭杀,他依然谈笑自若。 便是方才,遇上众杀手的围追堵截,狂轰滥炸,他也能不慌不忙,安稳如山,一手开车一手握住不明物体,游于刀尖之上,舞于玄光之间。 经历这些个大场面,始终不曾失态的徐子仙,如今竟是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让赵蕙又如何能不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他这回遇上的,乃是归地境强者的自爆。 如此稀罕的事,属实难见,骤然撞见,略有慌张,也算情理之中。 善解人意的赵蕙,在心里为自己解释起徐子仙的异样表现。 但实际上,她之所想,却是同具体情况,相差甚远。 徐子仙会一反常态,面露惊慌,跟纳兰玄的自爆,没有半点关系。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好意思。 时非二月二,却已龙抬头。 由于被香软圆大包裹起来的滋味,太过销魂。 他一不小心。 嗯了。 如果不是赵蕙刚好把他推开,就方才那个体位,非得暴露不可。 徐子仙不动声色地躬起腰,稍稍后退几步。 将玉佩重新挂回胸前,他正想向赵蕙道谢,耳边却突然传来少女的声音。 “徐公子!” 唐鱼推开车门,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冲到跟前。 她围着徐子仙转过一圈,上上下下打量好半天,确认其并无大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看了看雪面微红的赵蕙,虽不曾言语,眼里却满是意味深长。 虽然过来的晚,但依靠见远镜,唐鱼还是清楚地看见,赵蕙救下徐子仙的全过程。 即便知道是形势所迫,但再一次见到徐公子被某大胸王女强抱,少女的心里,难免还是生出些小想法。 救人就救人,这怎的还救一次就要抱上一次。 堂堂天风王女,一国之王储,她学过的玄技秘法,堆起来怕是要比山还高。 偏偏一到救人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不用,就知道拿万法不近硬抗。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这大胸王女,哪里是在救人,分明就是在馋徐公子的身子! 什么天风第一美人,北陆群芳之首。 我呸! 发情的母狒狒!偷腥的大奶猫! 众所周知,一旦涉及到徐子仙,冷静而聪慧的唐家大小姐,便会自动进入失智状态。 于是乎,她就这般,在心里骂了赵蕙好一通。 不过失智归失智,倒也没有彻底疯狂。 她暗里骂的再凶,脸上也没表现出一星半点出来。 因此,被盯了许久的赵蕙,也只是隐隐觉得,唐鱼对她的敌意,似乎更重了些,并没有太过在意。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是被某少女按上许多名号。 纳兰玄已死,修罗阁皆退,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三人再次回到玄车,重新踏上去往姜城的道路。 在玄车驶动后,躬了许久腰的徐子仙,终于得以直起身来。 他向两女讲述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二人听完,脸上皆是露出沉思之色。 赵蕙右手托住左臂,环于胸前,左手摁在下巴上,美眸微沉,心思急转。 “纳兰玄,自是不必多说,但修罗阁的种种行为,却是值得深思。” 她作为天风王女,自是听过修罗阁的名号,知晓那是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再已是将徐子仙逼入绝地之后,不但不痛下杀手,拿人头领赏金,反而还主动提醒他背后雇主的身份。 如此举动,不可谓不反常,教人觉得荒诞之余,又不免细思恐极。 唐鱼同样用手支起下颌,动作倒是与赵蕙有几分相似。 不过再见到对方怀里鼓鼓囊囊,而自己这边却空空荡荡,她不免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觉。 随手扯过正叨徐子仙玩的鹅将军,将其抱在怀里,凭借外物,她也算强行与赵蕙五五开。 “既然会放弃到手的利益,那势必代表着,有更大的利益可以获取。” 鹅将军骤然被人抓住,不禁伸长脖子,看来看去,眼里尽是懵逼。 唐鱼将挡在她面前的大鹅头推开,露出自己的脸,继续说道:“这修罗阁,只怕所图甚大。” “假设修罗阁主所言非虚,那么得知纳兰家要杀自己的徐公子,在抵达姜城后,有着本小姐,殿下,以及大英雄撑腰的他,会做些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徐子仙听到这里,不禁皱起眉来。 先前还没怎么觉得,经唐鱼这么一提,他才发现。 不对啊! 他堂堂掌灯人,罔闻大陆的守护者,这怎么就混成了个吃软饭的呢? 下山前吃支妤,下山后吃唐鱼和支妤,如今又加上个赵蕙。 这算个什么事? 明明可以靠才华,就因为他的容貌太盛,最终竟然还是靠脸吃饭。 唉。 徐子仙暗自摇头叹息。 看来,英俊到他这个地步,也确实是一种罪。 只因有一张俊脸,世人便再注意不到其他。 可怜他这惊人剑艺,通天修为,无人问津,只能孤芳自赏。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图谋 唐家大小姐并不知道徐子仙此刻的想法。 当然,便是知道,她也不会对此嗤之以鼻,甚至还会无比赞同。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莫不如是。 “很显然,修罗阁主想挑起徐公子同纳兰家的争端。” 唐鱼继续分析起来。 修罗阁虽然只是杀手组织,但其实力,在七珠域却足以排得上前三。而纳兰家作为七珠域的龙头,为维持自身地位,自是不免要打压对方。 纳兰家视修罗阁为眼中钉,修罗阁同样将纳兰家当肉中刺,多番摩擦之下,两方不说生死仇敌,也算势同水火。 但想要将纳兰家除去,显然不是见容易的事。 纳兰家乃是天风一流的修炼大族,底蕴深厚,强者众多,其实力,远非修罗阁这个新兴势力可比。 再加上同怒炎门关系亲近,以及可号令域内全部世家,可以说,如果不是修罗阁同龙王殿达成协议,老二老三联起手来打老大,只怕早已被纳兰家所灭。 局势虽然可以勉强维持,但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份暗藏杀机的平横,被打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修罗阁,早晚有一天会与纳兰家决一死战。 因此,明白自身处境的修罗阁主,急需外力,来为他这边增添砝码。 而这外力,无疑便是徐子仙。 如果说,纳兰家是七珠域的地头蛇,那徐子仙,则是过江猛龙。 双方本就有仇怨,只要稍加引导,便会大打出手,斗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裤衩子乱飞。 以徐子仙身边诸多的助力,一旦展开火拼,纳兰家无论胜败,都势必将元气大伤。 这,正是修罗阁主打得如意算盘,也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 届时,修罗阁便可浑水摸鱼,暗中牟利,甚至野心再大些,更是可以直接将纳兰家端掉,自己做七珠域的霸主。 “…想来,这便是修罗阁这些反常举动的缘由。” 唐鱼一边摇晃着鹅将军的大白翅膀,一边说道。 “有人买凶刺杀,真假尚且不知,但这修罗阁主有心挑动徐公子与纳兰家,却绝对是真!” 听完这些,徐子仙茅塞顿开,却又另有不解。 “唐军师,您说得确实在理。可既然纳兰家确实有心杀我,且又派出归地境强者过来,他修罗阁,又为何要多此一举,过来假装刺杀呢?” 若是没有修罗阁在前,单单一个纳兰玄,兴许徐子仙真的会与纳兰家对上。 可修罗阁这么掺和进来,事情无疑就变味了。 别的不说,光是猜出修罗阁主目的被猜出,便是横添许多变数。 至少,徐子仙在动纳兰家之时,先会优先考虑,会不会让修罗阁主渔翁得利。 这么一看,修罗阁主今日的举动,无疑从第五层掉到负一层,宛如弱智。 “这点,本小姐也不太明白,兴许是情报不准吧,觉得纳兰家不敢动手,于是主动出击,不想竟是多此一举。” “不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兴许有些误差,但核心却是不会变的。” 唐鱼看向徐子仙,杏眸中透着些询问。 “徐公子,你打算如何?” 徐子仙微微皱眉。 他虽然不是大慈大悲的圣母,但也算不上嗜杀之人。 纳兰玄父子皆是死在他的手上,如果纳兰家就此收手,他也不介意放过对方一马。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招惹上大家族,就与招惹上大宗门一个道理。 哪怕只是踢了看门狗一脚,后续都势必将遭受对方无休无止的套娃式复仇。 更何况,前后两次,都是纳兰家的人先招惹他,他若不还回去一次,那不是显得他好欺负? 当然,也不能太让修罗阁主称心如意。 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给人当枪使。 “今日之事,自然不能当无事发生。修罗阁暂且不论,纳兰玄想要我的命,这件事是实打实的,我得跟纳兰家讨个说法。” 徐子仙略微思索后,开口道。 他微微侧头,望向唐鱼。 “就有劳大小姐,在抵达姜城后,随我前去拜访一下纳兰家吧。” 见徐子仙只教她陪着去,全然没理赵蕙,唐鱼的眼中。不由得亮起异彩。 “乐意之至。” 说罢,她还朝对面的天风王女投去一个眼神,里面带着挑衅。 对于徐子仙的安排,赵蕙自然不会有异议。 她虽然贵为天风王女,地位尊崇,但纳兰家却是摄政王麾下的马前卒,彼此属于对立面。 即便跟去,她所能起到的作用,远不如唐鱼这位唐家大小姐。 如此,还不如不去。 更何况,她这次前往姜城,本就是为了暗查七珠域生民失踪暴毙一事,是否与纳兰家有关。 若是她若是跟着过去,难免会让纳兰家心生警惕,便很难寻到对方的马脚。 是以,赵蕙早就决定,在抵达姜城之前,便与徐子仙二人分离。 姜城,她还是要去的,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 至于唐鱼最后那个挑衅的眼神,赵蕙权当没看见。 她知道这位唐家大小姐心仪徐子仙,并且因为一些缘故,对自己抱有敌意。 不过赵蕙并不在乎。 因为她看重的是徐子仙这个人,而不是徐子仙的人。 赵蕙确实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以及对方的心性,而对其生出一些好感。 但也仅限一些好感。 她心怀天风,无心想什么男女情,自然不会去同唐鱼玩什么贵女争夫的戏码。 赵蕙闭上双目,不去看徐子仙,也不去理唐鱼,径自养神。 其他二人,也就此安静下来。 玄车继续向前,很快便离开这片遍布沟壑的战场。 而待玄车的影子彻底远去后,一袭黑袍的修罗阁主,忽然现身。 看着地上的烧焦痕迹,他面具下的眉毛,不禁暗暗皱起。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一着。” “原以为这纳兰玄真的会为纳兰家忍下仇恨,不想竟还是过来报仇了。”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摇了摇头。 “不过倒也无妨,结果不会变的。” 修罗阁主看向姜城的方向,轻轻一笑。 “纳兰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妙 七珠域,姜城,纳兰府。 纳兰家的核心族人,再次汇聚一堂,脸上神情各异。。 “爹,怎么回事啊?” 纳兰宇皱着眉,语气略有不满。 “这,‘抽源活人’的事,好不容易才有点进展,你便把我给叫了来。没我在那里盯着,非得前功尽弃不可。”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看向主座上面沉似水的纳兰元。 短短几日间,他们已是接连两次被家主召回,如此频繁的聚会,不免让他们觉着疑惑。 纳兰元没有理会自家儿子的抱怨。 他脸色难看至极,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三长老死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先前叫他们过来,是纳兰桀死了,而这次叫他们过来,竟是纳兰玄死了。 如果说,纳兰桀的死,让他们觉着惊讶,那纳兰玄的死,便是让他们惊骇。 纳兰玄是什么人? 纳兰家三长老,归地境上品玄者。 如此境界,便是在这偌大的七珠域,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比他强的人,兴许有,但能杀他的人,绝对不多。 “这,怎么可能?” 纳兰宇率先发问。 “他,三长老,不是去造人散心了吗,怎的会死?” 他忽然灵光一闪,似是触碰到事情的真相。 “嗯…莫非是三长老,人老枪软,力不从心,于是嗑药助兴,结果…” “住口!你这逆子!” 没等他说完,已是勃然大怒的纳兰元,抓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如此编排已故的长辈,纳兰宇,你这少主不想当了吗?!” 他声激色厉,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纳兰宇见状,自是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挨下老父亲的疼爱,讷讷低下头去。 “三长老的死,无需多想,定然与那徐子仙有关。” 纳兰元长长叹息一声,满是悔恨之意。 “显然是三长老想要为纳兰桀报仇,主动找上徐子仙,结果不敌被杀。” 早知如此,那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纳兰玄离去。 如今不仅相伴多年的手足兄弟身死魂灭,还彻底将徐子仙得罪,可谓祸不单行。 “哼!” 方才被骂了一顿的纳兰宇,见此情形,赶紧抓住机会表现。 “他,徐子仙,以为仗着有唐家大小姐,天风王女,玄道第一人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就能随便欺辱我们纳兰家了吗!” “爹!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若爹倾尽族中高手,倾巢而出,以雷霆之威,击溃徐子仙,既为三长老报仇,也扬我纳兰家威名!” 他无比激昂地说道。 “闭嘴!” 纳兰元又抓起一样东西丢了过去,满脸的气急败坏。 这逆子,死了一个长老还嫌不够?竟然还想让人接着过去送! 而且,还**提议让自己亲自带人过去送! 他想干什么? 把老子送掉,然后好登上家主之位不成?! 可真是自己亲生的孝顺儿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徐子仙,现在确实有为所欲为的资本。” 拿着孝子发泄出火气后,纳兰元再次叹息一声。 “多事之秋,特殊时期,不得不忍。” 大长老纳兰天,二长老纳兰地,以及四长老纳兰黄,闻听此言,皆是露出哀痛之色。 他们三人,连带上家主纳兰元,以及已故的三长老纳兰玄,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血脉相连,共同扶持,在这七珠域拼杀多年,才拼出纳兰家如今的地位。 他们彼此间的情谊,自是不必多说。 如今,纳兰玄为人所害,若是可以,他们恨不得生啖仇人之肉,痛饮仇人之血。 但他们不能。 正如纳兰元所说。 当下的纳兰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容不下半点差错。 一旦撑过这段时间,纳兰家便能一飞冲天,成为天风,乃至罔闻大陆第一世家。 而若是出了岔子,很可能会迎来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们只能忍。 “三长老的事,无疑将徐子仙彻底推向我纳兰家的对立面。” 纳兰元闭上双眼,用手轻轻敲着额头,声音里烦闷哀愁皆有。 “老四,备下些东西,等人到了姜城,便跟人上门赔礼道歉吧。” “这…” 众人闻言,心里皆是觉得憋屈。 明知纳兰玄死于徐子仙之手,他们不能去报仇也就算了,甚至还得给人家赔不是。 纳兰家,何曾有这等憋屈的时候? “不行!” 纳兰天红着一双眼,出言反对。 “为家族计,可暂不为老三报仇,但上门赔礼道歉这事,万万不可行!” “若如此做,我纳兰家,势必将威严扫地,名声大损!” 纳兰元一听,也觉得有理。 纳兰家虽是稳坐龙头,周遭却也有群狼环伺。 一旦纳兰家长老被杀,反向人赔礼道歉的事情,被传扬出去,必然会让人觉得纳兰家底气不足,恐将被人群起而攻之。 别的不说,龙王殿与修罗阁,这两方宵小,势必会借机生事。 可若不抚平徐子仙的怒火,也不行。 剑宗天骄,说杀就杀,五宗分舵,说毁就毁,纳兰家在他的眼里,只怕连威胁都不算,弹指可灭。 如是不能同其说和,一旦火拼起来,纳兰家还是会被群起而攻之。 唯一区别,也就只是有没有徐子仙的参与而已。 进退两难,身处维谷,只觉得烦躁的纳兰元,不由得看向发出反对之声的纳兰天。 “那老二,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家主,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 纳兰天的眼中,浮现起睿智的光芒。 “我们主动上门,向徐子仙赔礼道歉,众目睽睽之下,必然会被人发现,然后给宣扬出去。” “可如果是徐子仙主动上门,我们向他赔礼道歉,不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 此话一出,众皆沉默。 良久。 如雷般的掌声,于大堂中响起。 众人为纳兰天的睿智,毫不吝啬地献上雷鸣般的喝彩。 “这,简直就是小奶猫回窝,妙到家了!” 接连受挫的纳兰宇,再次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确实。” 这一次,纳兰元终于没有在扔东西。 满脸欣慰地看向正享受着掌声与吹捧的纳兰天,目光中尽是赞赏。 他由衷地感慨道:“竟能想出如此妙计,看来老二的才智,丝毫不输与我啊。”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天擒佛主 姜城,七珠域之首府。 位居中心,繁华昌盛,居人不知其数,每日往来者万千;城广地宽,墙高池深,纵是归地强者,一念之间,也不得跃上城头。 是日,南城之门大开,衣着华丽之人,面带威严之者,分列于道路两旁,安立静候,似迎贵人之至。 往来之民众,进出之生民,见此情形,皆是心起波澜。 原因无他。 在队伍里,竟有着许多大人物。 像南城监察司的董司掌,城卫司的王统领,执法司的贾大队长,这些熟悉的面孔,都在其中,而且还是站在后面的位置。 而排在前面那些,身份可谓一个比一个吓人。 有姜城诸司的大司掌,有各世家的家主,乃至于纳兰家少主纳兰宇,以及那有着“涩涩美妇”之称的归地境巅峰强者,唐家分家之主,唐糖,也站在此地,安静等候。 能让如此多,平日里见上一面,都是难事的大人物,站在城门口迎接,可想而知,那将要莅临之人,身份又该是何等的尊贵。 看热闹,向来是人的天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越来越多路过的人,在此地驻足,想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位了不得的贵人,今日要来姜城。 而就在无数人翘首以盼,昂首以望之际,一辆造型奢靡的高档玄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并于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停住。 车门打开,黄裙少女,优雅走出,黑衣男子,紧随其后。 他们一个满身贵气,一个仪态不凡;一个容颜俏丽,一个相貌俊朗。 男俊女俏,可谓珠联璧合。 正当围观的人们,好奇于这对男女的身份时,唐家的分家之主唐糖,已是带着唐家众人,迈步上前。 他们在少女身前停住,旋即纷纷单膝跪地。 除去唐糖等少数几人外,其余唐家下属,皆是朝少女低下头,恭敬行礼。 “见过唐家大小姐!” 见此情景,周遭围观之人,皆是面现惊色。 难怪能教如此多的大人物,等在城口迎接。 这美貌少女,竟是首善之家的千金,唐家大小姐唐鱼! 如此说来,那立于其旁的俊朗青年,岂不就是… 想起近来流传甚广的鸟垣城与玄苍城那两场大战,以及诸多教人喜闻乐见的艳闻逸事。 无数人伸长脖子,争先恐后地看向男子,想要一睹当事人的真面目。 被人如此围观,难免让徐子仙颇有一种,“重生九零,我在动物园里当猴子”的奇妙感觉。 他会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却不喜欢当猴子。 不过眼下正是唐氏集团董事长之女,会见地区分公司总经理的重要场合,实在不宜打搅。 无奈之下,他只得稍稍后退半步,将出道位让给唐家大小姐。 而相较于徐子仙,唐鱼对于这种场合,早已司空见惯。 她神色淡淡,似笑非笑,十分坦然接下众人的行礼,迎下人们的视线。 “不必多礼。” 唐鱼朝众下属点点头,继而看向那丰腴美妇,朝她露出一个笑。 “教小姑亲自来迎,当真是…” “什么小姑!” 唐糖翻了个白眼,眸含秋水,妩媚多情。 “我可不曾大你许多年岁,算起来,连一甲子都未到,叫什么小姑,显得人老,叫姐姐!” 她扭动柳腰,身形款款走到唐鱼面前。 “丫头,姐姐与你,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了,想你想得可紧。” 说着,唐糖抬起手,毫不客气往少女的脸上揉了两把。 “啧啧,这小脸蛋,还是那般滑溜,可真让姐姐羡慕。” 唐鱼与唐糖的关系一向甚好,不仅由着她胡来,还恭维了两句。 “我才是该羡慕小…姐姐。” “姐姐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境界,且又有着教人嫉妒的好颜色。每每见到姐姐,我都不免要感慨一番,这天道当真不公,竟能如此偏爱一人。” 唐糖听到这话,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丫头,打小便会说话。” 寒暄两句,她瞥见站在后方的徐子仙,面上立时泛起老不正经的坏笑,往前一凑,拿肩膀轻轻撞向唐鱼。 “丫头,还不赶紧给姐姐引荐一番。” 唐鱼秀眉微挑,后退到徐子仙身旁。 “这位…徐子仙徐公子,他的事迹,想必姐姐也都听说过,便不过多介绍了。这次,他因故同我来此姜城,其间缘由,不便于此处细说,过后在讲与姐姐听。” “徐公子,这位是我…族中长辈,天风分家之主,唐糖姐姐。” 徐子仙朝唐糖微微颔首,算作招呼。 “唐前辈。” “想不到名震天风的徐护法,竟是如此俊俏的美男子。” 唐糖娇笑着走到徐子仙面前,与他站得极尽,几乎要贴在一起。 她一双蕴着媚意的狭长美眸,肆无忌惮地将其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眼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芒。 “这一路上,辛苦你照顾丫头了,稍后去唐府,姐姐可要好好感谢徐护法一番~” 声音又细又轻,又柔又媚,就像那小刷子,在人心尖尖上搔来挠去,教人痒痒的。 但徐子仙却不觉得痒。 唐糖固然姿色过人,韵味十足,但他毕竟不是顾小洞,美妇什么的,不是他的菜。 再者,单是看见对方头顶上方,那似虚似实的“地阶一品”四个大字,他的心里便再不会有任何波澜。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与两位天阶美人同行一路的他,地阶女子很难再入眼。 “前辈客气,我并未帮上大小姐什么,倒是大小姐颇为照顾我,论感谢,也该是我感谢大小姐才是。” 说着,徐子仙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同唐糖拉开距离。 “一样的一样的。” 唐糖步步紧逼,她盯着徐子仙的脸,眼里闪动饿狼般的绿光。 俗话说的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而唐糖,也已到了能上天擒佛主的年纪。 像徐子仙这般年轻俊朗的人儿,正是她的最爱。 “既然是丫头照顾你,那你便好好‘感谢’姐姐一番~” 说着,她抬起手,朝徐子仙的脸摸去。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姜城主,徐铭 “姐姐,莫要闹了。” 唐鱼横插一脚,拦在唐糖与徐子仙之间。 对于这位族中长辈,她素来头疼的不行。 能坐上唐家管事的位子,掌管天风分家,唐糖自然不是个简单的。 她天赋奇高,仅半甲子,自身境界便已修炼至归地巅峰,未来甚至有望冲击那至高无上的踏天之境。 她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将整个天风分家,治理的井井有条,手下之人,无不对其敬畏有加。 然而,这位唐家大管事,下属眼中的活阎王,外人眼中的巅峰强者,却有着一个无法忽视的缺点。 她,好色。 好男色。 极其好男色。 夜夜当新娘,晚晚换新郎。 一个月三十天,她的身下,少说也得躺过二十五位美男子。 在姜城这么些年,城里稍有姿色的男儿,基本都被她霍霍个遍,手下之人,更是统统吃干抹净。 甚至于,就连唐久这等“徐娘半老”的俏老头,都曾经当过她的入幕之宾。 在被惨无人道地折腾一晚后,他捂住老腰,连夜扛着玄车逃往凌威域,当起了玄苍城的唐楼主。 她这等靡乱作风,唐家内自是有不少人对其怨言颇深,恶言相向者更是比比皆是。 但无论身边有着怎样的风言风语,唐糖始终我行我素,一如既往。 她甚至还曾公开表示,自己一没逼二没强,三没打算找个老实人出嫁生子,干得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轮不到谁来指责什么。 而对于唐糖的种种作为与选择,唐鱼虽从未赞同,但也不曾对其有所鄙夷。 但不鄙夷归不鄙夷,这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自家小姑把手伸到徐子仙的头上。 谁都可以当裙上之王的裙下臣,唯独她心仪的男子不行。 “这一路,舟车劳顿,旅途颇为辛苦,徐公子需要休息。姐姐,你便是有事,也且回唐府再说吧。” 唐鱼挡在徐子仙面前,朝唐糖瞪起杏目。 若非边上尚且有不少外人在,她非得骂一顿这个老不羞的小姑不可。 不过,她懂得给唐糖面子,唐糖却没有给她面子。 唐糖身为分家管事,无疑相当于唐家在天风的话事人,便是那七珠域的霸主纳兰元,在她面前,都得好声好气地说话。 如此高崇的地位,再加上放浪形骸多年,她早已习惯不去在意旁人的看法,说起话来,也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堪称肆无忌惮。 “什么旅途辛苦,徐公子又不是你,人家是会玄巅峰境的玄者,而且还是一路坐着玄车过来,哪可能被累着。” 她双手掐住自己的纤腰,朝唐鱼翻起白眼。 “依姐姐看,这分明是你这死丫头,担心姐姐抢了你的男人!” “丫头,你小时候可大方得很,梨说让就让,这怎的长大以后,反倒吝啬起来,连个男人都不愿意借。” “你们这一路下来,少说也有几十个日日夜夜了吧,便借姐姐一晚又如何呢?” “哗——” 闻听此言,围观之人,无不哗然。 虽然早有徐子仙与唐家大小姐不清不楚的消息传出,但那毕竟都是捕风捉影,纯属猜测。 而现如今,唐糖无疑将此事彻底坐实。 身为天风分家主,唐家大管事,她所说的话,自是极有分量。 一时间,众人看向徐子仙的目光,满满的皆是羡慕与嫉妒。 该死的。 这人怎能如此好命? 唐家大小姐还说唐糖得天独厚。 分明徐子仙才是那受天道偏爱之人! 不过二十的年纪,便能成为光芒之国的最强战士,隐世宗门混殿的护法,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的会长。 而且还有着一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连那千娇百宠的唐家大小姐,都教其给勾去。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那一大长串名头后面,便又要再加上一个“唐门贵婿”的称号了。 无数道包含万千情绪的眼神,落在徐子仙身上,这让再次成为众人焦点的他,不免觉着头疼。 他有心溜之大吉,但事情毕竟关乎唐家大小姐的清誉,若是不说清楚些,难免对她名声有损。 “唐前辈,这玩笑可开不得。” 徐子仙解释道:“在下与大小姐只是朋友,并无其他关系,还望前辈莫要误会。” “啊对对对,只是朋友。” 唐糖“意会”地点点头。 “姐姐也交了许多塌上好友,今晚我们刚好交流交流心得。” “……” 徐子仙一时无言,有些难以招架唐糖的“热情”。 他也没想到,身为穿越者,有一天竟会应对不来本地人的骚话。 而一旁的唐鱼,心里本正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唐糖的一番胡言乱语,无疑教她羞涩异常,而徐子仙于众人面前同她撇清关系,则让她又满心酸涩。 不过,当看到唐糖再次向徐子仙发出成人邀请后,纵使心中千般滋味,她还是站了出来。 “姐姐,你作为长辈,对晚辈如此行事,这是何道理?” “嘿,还跟姐姐讲起道理来了。行行行,毕竟是你的男人,此事算姐姐理亏,大不了事后姐姐教你两招降服男人的本事,当做补偿,如何?” “…不行。” 唐鱼略微犹豫后,还是拒绝下来。 “那…要不加你一个?正好进行实战教学。” “不行!” 她红着脸,再度拒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行?” “怎么都不行!” “你这死心眼的…” 唐家两女,就这般围绕徐子仙今夜的归属权,展开激烈的争吵。 周遭的人们,见此情形,心下的嫉妒也是愈发深切。 而作为当事人,徐子仙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围观群众用眼神穿个千疮百孔。 有些绷不住的他,正欲找个由头直接开润,边上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是走出两个人,且直直向他而来。 这二人,一个二十左右的年纪,衣着十分华丽,神色满是桀骜,且身上还散发着会玄境上品的气息。 如此年岁,便能有如此境界,而且还姿态高傲,下巴抬得极高,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人,想来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子弟。 而另一人,而立之年,身形瘦削,容貌周正,气质儒雅。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显然是凡人之身,但偏偏又穿着天风官僚的服饰。 玄道为尊,玄者为贵,在天风国,便是最小的官,也得有境界在身才能出任。 可这人,明明没有任何修为,却能当上天风的官吏,而且好像官位还不低的样子,着实是件奇事。 只见两人于徐子仙身前站定,那桀骜男子率先发问,鼻孔里满是探查。 “你,便是那个剑斩天骄的混殿护法,徐子仙?” “正是。” 徐子仙主动拉着二人往外走了两步,借机离开风暴中心,一边走一边问道:“不知二位是?” “我,纳兰家少主,纳兰宇。” 桀骜男子冷声道。 纳兰家少主? 徐子仙微微皱眉,又看向另一人。 “鄙人不才,姜城主,徐铭。” 瘦削男人笑笑,他表情温和,声音平缓,教人如沐春风。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心已忘 姜城之主,徐铭。 听到这个名字,徐子仙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男人来。 要说姜城谁最出名,不是纳兰家主,不是修罗阁主,也不是龙王殿主,而是眼前这位姜城之主。 而且,他这个出名,非常的极端,两极分化。 在玄道,他颇受鄙夷。 他是无法修炼的废物体质,却因为会一手医术,救下纳兰家主的第六十六房凡人小妾,从而获得纳兰家主的青睐,最终被招入纳兰家为婿。 无论是娶得色艺双绝的纳兰家大小姐,还是以凡人之身,出任姜城之主,这些事皆是颇为惹人眼红。 再加上他又不得纳兰家喜爱,尤其是那大小姐纳兰黛,对他厌恶至极,都没让他摸过床。 出于嫉妒心理,又或是人性本恶,无数编排他的话,便在玄道上流传开来。 不过,在民间,徐铭的名声却是出奇的好。 一来,他凡人之身,却能当上姜城之主,这经历,不可谓不励志。 二来,他深情之至,任由纳兰黛如何虐他,纳兰家怎样辱他,他依旧待他们如初。 三来,他为人和善,从不摆城主架子,甚至还因为医术高超,开设医馆,免费为城民诊治。 如此,自然颇受城民爱戴。 这些事,在来姜城之前,徐子仙都曾听唐鱼提及过。 几乎第一时间,他就注意到这个徐铭。 至于原因。 很简单。 徐子仙是掌灯人,是杀“主角”的。 而这个徐铭,与曾经的肖火火一般,天生的“主角”模板。 被招为赘婿,受尽妻子冷眼,遭尽亲人侮辱,却又不改初心,如同贱骨头一般,始终待他们极好。 而且还会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并且因为医术颇得民心。 只可惜,在这玄道为尊的世界,医术似乎不怎么吃香。 如若不然,想必此时,这位赘婿,已经开始了歪嘴之路。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徐铭是不是“主角”,还要多观察一段时间才可以。 宁错杀不放过这等事,可不兴干。 徐子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徐铭,随即又看向纳兰宇。 “有事?” “哼,没事,本少找你作甚?” 纳兰宇面泛冷笑,颐气指使地说道:“你,跟本少走一趟。” 一听这话,徐子仙乐了。 若是单单和他摆少爷架子,他可能还不会理。 但若是纳兰家的少爷,跟他摆这些,那他可就不困了啊。 先前才派个人袭击他,如今竟然又跟他这么狠。 这,分明就是不把他,兄弟郭大鹏放在眼里啊! “你们纳兰家,不会忘过自己做过什么事吧?” 徐子仙冷笑一声。 “教爷跟你走,你当爷傻吗?再者,你觉得你配吗?” “嘿,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纳兰宇脾气也上来,身上的气势骤然放出。 “我,纳兰家少主纳兰宇,现在教你跟我走!听到没有?!” “纳兰家,好大的威风。” 被他的声音吸引过去,唐鱼也不同无良小姑争了,冷笑着走到徐子仙身边。 “区区一个纳兰家,也敢跟本小姐的男人大呼小叫?!” 骤然见到个比纳兰黛还好看的少女,纳兰宇的眼中不免亮起惊艳之色。 不过,在想起对方的身份以后,那抹惊艳便立即化为忌惮之意。 他正想说些什么,先前一直沉默的徐铭,却是突然有了动静。 “唐大小姐误会了。” 徐铭冲徐子仙以及唐鱼歉意一笑。 “阿宇久闻徐护法大名,素有交往之心,今日得见真人,便想邀请阁下去纳兰家把酒言欢。情绪激动之下,言语多有不对,还望两位见谅。” “你确定,是素有交往之心,而不是别的什么心?” 唐鱼语带讥讽,眼含嘲意。 “你们纳兰家,曾经做过什么事,本小姐全都看在眼里,可还要跟你们再提一次?” “正是因为此间有些误会,所以阿宇才会想请徐护法往纳兰家一叙。” 徐铭从善如流地说道。 徐子仙闻言,挑了挑眉。 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了他的实力? 发现光靠一个纳兰玄不够杀他,所以决定举全家之力对他进行镇杀? 徐子仙这么想着,但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与唐家关系亲密,与郭大鹏交情匪浅,这是早已传出去的事。 即便纳兰家想杀他,也该是像先前那般,派两个人裹起黑色紧身衣,偷偷摸摸地杀才对。 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邀请到家中伏杀,未免太堂而皇之,事后必将迎接玄道第一人的雷霆震怒。 如此一想的话,似乎纳兰宇邀请他去纳兰家,还真不是想杀他。 那他们要干什么? 徐子仙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纳兰宇。 后者扬起下巴,声音里满是挑衅。 “敢,就跟本少走。” “嘿!走就走!” 正好徐子仙也要去找纳兰家讨个说法,再加上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被唐糖纠缠,被围观之人当猴看,索性顺势答应下来。 他还真想知道知道,这纳兰家的葫芦里,到底装得是什么逼。 “我们走吧。” 徐子仙冲唐鱼点点头,后者了然,就想招呼起唐家众人,随他一同过去,好为其撑腰。 不想她才刚有动作,那边的徐铭却又有了动静。 “大小姐,抱歉,这次只邀请徐护法一人。” “什么?” 唐鱼声音渐冷。 “莫非本小姐还不够格拜访你纳兰家?” “并非如此,事出有因,望大小姐海涵。” “你…” 唐鱼正欲再发作,却被徐子仙阻止。 既然纳兰家如此光明正大的邀请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他便是独自过去也无妨。 “你刚到姜城,想必有许多事要办,便不必陪我了,我自己去吧。” 唐鱼闻言,也知道纳兰家不敢如何,便也没有坚持。 “好吧。” 她缓声道:“正好,本小姐也去教人给你准备好你要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徐子仙一愣。 “名单啊。” 唐鱼眨眨眼。 “…啊。” 徐子仙嘴角微抽。 一路折腾这么久,经历那么多事,他还真忘了他来姜城,是为了干嘛的了。 名单。 他来姜城,是为了取“主角”名单!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国手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唐鱼在众官吏,诸多家主,以及唐家下属的簇拥间,缓缓步入城中。 而徐子仙,也在纳兰宇和徐铭的带领下,往纳兰府而去。 这一路,徐子仙没怎么去管鼻孔朝天的纳兰宇,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徐铭身上。 瘦削,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沉稳,低调,为人宠辱不惊,心性倒是十足的好。 徐子仙总觉得他是“主角”,甚至就是那修罗战神,也不无可能。 毕竟,赘婿最喜欢干的,无疑就是套马甲。 暗中培养势力,意图颠覆欺辱自己多年的妻家,这种事,也算合情合理。 不过徐子仙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 相反,他还找到许多徐铭并非修罗阁主的表现。 比如说,境界。 玄道境界这种东西,就像是喜欢一个人,兴许能遮掩一部分,却无法完全藏住。 强者兴许可以压低气息,装成低境玄者,但做不到完美伪装成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修罗阁主是实打实的归地境强者,而面前的徐铭,也是实打实的凡人。 除去他的肉身,并不似外表那般羸弱外,这位姜城之主,便几乎再无什么特殊之处。 徐铭是不是修罗阁主,此事尚且有待商榷,但他是“主角”这件事,却是有极大的可能。 因此,徐子仙决定,先试探一波。 “你会歪嘴吗?” 他朝徐铭问道。 “?” 徐铭回以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听闻徐城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可称国手。” 徐子仙继续试探。 “不知城主可会一手名为‘太乙神针’的本事?” “他,一个废物,哪里能有什么本事。” 走在最前方的纳兰宇,忽然停下步子。 他转过身,满脸不屑地看向徐铭,目光里带着深切的鄙夷。 “呵,只能医贱民的法子,也配叫什么高深医术?” 面对他的奚落,徐铭只是摇了摇头,并不作声。 而徐子仙,也是但笑不语。 他看向纳兰宇的眼神,格外微妙。 年轻人,这可不兴狂啊。 现在作死作的越厉害,往后人赘婿就歪嘴歪的越高。 到时候小心连骨灰都给你扬咯。 不过,徐子仙倒是没有真的去提醒纳兰宇的打算,甚至于,他还想拱火。 “狗眼看人低。” 他嗤笑一声。 “人家仅凭凡人之身,就坐上城主的位子,且还能将姜城,治理的这般井井有条,深受城民爱戴。” “如此成就之人,到你嘴里,竟成了废物,看来你这纳兰家的大少爷,还真是眼高于顶。” “哼,成就?离开纳兰家,他能有什么成就?” 纳兰宇高高扬起头颅,黝黑的鼻孔里,那几根悄然探出的鼻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嘲讽。 “嘁,万万全全靠吃软饭才勉强走到今天,一旦没了女人,就什么也不是的家伙,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你再骂?!” 感觉有被冒犯到的徐子仙,当场瞪起眼来。 拱火不成反被拱,他却已顾不上许多,就要撸起袖子,跟纳兰宇好好掰扯掰扯。 “你…” “嗯~” “爹!!” 闷哼声与惊呼声,忽然自旁侧响起。 徐子仙下意识止住动作,侧头看去,随即便看见边上的一个老人,不知为何面色惨白,捂住心口,跌倒在地上。 而在他身旁,那容貌秀丽的小姑娘,面色焦急,神情惊慌,嘴里徒劳地不断呼喊着老人,显然是被吓到手足无措。 徐子仙暗暗皱眉,正欲过去查看情况,却不想徐铭已是先一步走了过去。 姜城之主医术通神,可活死人,肉白骨。 有这样的神医在,自然也就不需要徐子仙去捏牌子救人。 而且,他也正好想见识见识,这徐铭的手段,看看此人到底是不是“主角”。 于是徐子仙停步不前,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仅仅盯着徐铭的一举一动。 徐铭走到二人身前停下,继而蹲下身子。 “胸痹之症。” 仅仅瞄了一眼老人,他便看出病症所在。 徐铭放缓声音,对那满面慌张的小姑娘说道:“这位姑娘,令堂的情况,十分紧急,来不及送去医馆。你若愿意相信鄙人,便让鄙人来为令堂医治,如何?” 这骤然间冒出来个人,说要给她半步入土境的老父亲医治,小姑娘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行。 不过,这人相貌儒雅,仪表堂堂,且说话声音还好听,让人不自觉心生亲和,再加上她的老父亲,也确实拖不得,小姑娘一时间,不免有些异动。 她正要答应下来,谁知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呵,随随便便瞄上一眼,就能看出人家的病症?便是江湖骗子,也没这般敷衍的。” 纳兰宇双手抱胸,用鼻孔看着小姑娘。 “啧,这样的人,你也敢教他给你爹治病,可真是个大孝女。” 此话一出,不免又让初到姜城的小姑娘,生出几分迟疑来。 不过到底是情况紧急,老人眼瞅着就要噶过去,再也拖延不得。 本着死爹当成活爹医的态度,她终还是请求徐铭出手。 “这位大人,家父就拜托你了。” 她泪眼盈盈,朝着徐铭俯身下拜。 “如能救得家父性命,小女愿为奴为婢,以报大人恩情。” “无需如此。” 徐铭温和地笑了笑,随即一扬衣袖,拈起银针在手。 他看都不看一眼,也不除去老人身上的衣服,就那般,无比随意地将手落下。 “噗!” 银针刺落,一股黑血,飙射而出,直飞三丈有余。 而随着这一口老血地吐出,老人竟再没了声息。 “呵。” 纳兰宇见状,不由得自鼻孔中冷笑一声,心下对徐铭愈发不屑。 “爹!!!” 小姑娘发出一声无比凄厉地哀嚎。 如此夸张的喷血量,人显然是不得活了。 亲爹惨死,她瞬间泪崩,红着眼睛上前一步,死死拽住徐铭的衣领。 “你这个庸医!竟敢害死我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惊雷…” “咳咳咳…” 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将小姑娘的嘶吼声打断。 不知何时,面色恢复红润的老人,一边咳嗽着,一边看向正在撕扯徐铭的小姑娘。 “瞳瞳,你这是…”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眼定真 “爹?!” 见自家亲爹死而复生,小姑娘当即松开徐铭的衣领。 “爹,你竟然没死?!” 孝顺的女儿,满是惊喜地扑向老人,与其紧紧相拥,上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感人戏码。 良久,想起救父恩人还在一旁,小姑娘赶忙站起身来。 “真…真是对不起,我…我误会了你…” 小姑娘满是局促地用手搓着衣角,由于羞愧,清秀的小脸蛋上满是羞愧。 徐铭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人没事就好。” “嗯嗯,没事没事…真没想到,您的医术竟然能那么好,只凭一根银针,就能将我爹救回来…” “小丫头,瞧你说这话,想来不是本地人吧?” 周遭不少围观群众,听到小姑娘这么说,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徐城主的医术,神之又神,姜城人都知道!” “别说你爹仅仅只是半步入土境,便是入土境巅峰,半步火化境,徐城主照样能给你救活!” “可不是,上回我家大黄吃骨头被卡住,都被徐城主用银针给救活了!当时的情况可真是险呐,就差那么一点,大黄就变成狗肉锅了。”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母猪难产,也是徐城主拿银针给捅开的!” 听着众人的吵闹声,小姑娘与老人皆是大受震骇。 这个施针救下老人,哪怕遭到质疑,蒙受冤屈,也始终坚持施救,不曾离去的英俊老男人,竟然是这姜城之主,徐铭徐城主?! “我…这…你…” 小姑娘被惊讶到一时说不上话来。 老人更是受宠若惊,直接朝徐铭下拜行礼。 “竟能得城主亲自出手,小老儿真是…” 徐铭伸手将人扶住。 “老人家不必如此,救死扶伤之事,与身份无关,乃医者本分。” 他又对着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姑娘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无需介怀。” 成熟男人的魅力,在这笑容之下,骤然发散开来,惹得青葱年岁的小姑娘满面羞红。 稍稍安抚两句后,他松开老人,朝这对父女点点头。 “回去好好休养,少食辛辣,少激烈运动,便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有事,可去城东的杏林馆,那是我所开的医馆,我每日都会过去坐诊一段时间。当然,也可去城主府寻我,我这城主,随时为城民服务。” 说罢,徐铭事了拂衣去,背后只剩下老人感激的眼神,小姑娘倾慕的目光,以及围观群众的赞扬声。 “抱歉,耽搁了些时间。” 他回到原处,朝犹自等候他的纳兰宇和徐子仙歉意一笑。 纳兰宇冷笑一声。 “呵,你就尽情靠着讨好贱民,去自我满足吧。” 小姑娘获得了爹命,徐子仙和围观群众获得了乐子,徐铭获得了赞扬,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得到,浪费了时间。 满心不爽的他,率先转过身去。 徐子仙倒是没觉得不爽,但心情也十分微妙。 “徐城主高风亮节,毫无架子,当真教人佩服。”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徐铭。 “仅凭一眼就能看出病症,仅靠一针就能救人性命,国手之称,名不虚传。” “不敢当,不敢当。” 徐铭毫不居功自傲,很是谦虚地笑了笑。 “一身本事,皆是上苍所赐,与鄙人无半点关系,实在配不上徐护法的赞誉。” “徐护法先前所说的‘歪嘴’,鄙人不明其意,但这【太乙神针】…” 他面色淡淡,目光平静。 “虽不知徐护法从何处听来,但鄙人确实略懂一二。” “不止如此,鄙人还会一项,名为【一眼定真】的本事,仅需一眼,便能看出他人的病症所在。” “原来如此。” 徐子仙点点头。 “城主果非常人,如此天赐神通,当真令人艳羡。” 他笑了,笑得有些复杂。 …… 三人继续前行,不多时,连来到富丽堂皇的纳兰府。 进入府邸后,有不少人对纳兰宇躬身行礼打招呼,也有不少人对徐子仙投以或好奇,或敌意的目光。 但唯有徐铭,上至族人,下至仆人,皆是对其露出鄙夷之色,有的甚至干脆无视,权当没看见。 虽然是赘婿,但连下人都对其不屑一顾,可想而知徐铭在纳兰家混的有多惨。 徐子仙默默记下这一消息。 三人穿过庭院,走过长廊,越过大堂,进入后宅,最终在书房前停下。 “你,滚吧。” 纳兰宇略带厌烦地朝徐铭挥了挥鼻孔。 后者倒也不介意,依旧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徐护法,稍后见。” 他朝徐子仙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待徐铭的身影消失不见,徐子仙又看向纳兰宇。 见其仍是站在门前不动,他不由得皱起眉来。 “杵着不动干什么?” 他嗤道:“大老远把爷喊到你们纳兰家来,就是为了看你在这里罚站不成?” 听到这话,纳兰宇一反常态地将鼻孔放下,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徐子仙。 就在徐子仙以为,这人要跟自己整上两句的时候,没想到他竟是忽然低下了头。 “哥,刚才外面人多,声音可能多少有点大。小弟在这里赔个不是,您可千万别介意。” 说着,他还朝徐子仙露出一个满是讨好的笑,那谦卑的模样,与先前鼻孔朝天的嚣张德行,全然不符。 “哥,您里面请。” 他打开书房门,躬身弯腰,手向前伸,邀请徐子仙进去。 “???” 徐子仙被纳兰宇这忽然之间,差距极大的变脸,弄得多多少少有些不会了。 他一脸懵逼地走进书房,待见到里面的情景后,心中的荒诞之感,立时被冲散。 只见书房内依次坐着四位老者,相貌与先前袭杀他的纳兰玄,有几分相似。 无比强横的气息,自他们身上散发而出,尤其是坐于中央的老者,那气息,竟与踏天境强者,有几分相似。 七珠域的半步踏天境,并没有几个。 而能在纳兰家出现的,显然只有那一人。 原以为还需要打几个童子,没想到竟是直接就让他见到真佛了。 “纳兰家主,纳兰元?” 徐子仙歪头笑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章 说法 纳兰家之所以能称霸七珠域,便是因为族中强者众多。 其中,便以家主纳兰元,以及天地玄黄四位长老为最。 纳兰元自是不必多说,半步踏天之境,在七珠域内足以排进前三,甚至于放眼整个天风境,也能有一席之地。 天地长老,皆为归地巅峰的强者,玄黄长老,则稍逊一筹,但也是归地上品。 而如今,抛开已死的纳兰玄,纳兰家的最强战力,皆已出现在这座小小的书房中,所产生的压迫感,足以教人窒息。 不过徐子仙却没有觉得窒息。 外有唐家镇场,内有玉佩护身,外加他是纳兰宇于众目睽睽之下,邀请过来。 笃定纳兰家不敢做什么的他,当下更加有恃无恐,纵使面对四位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强者,也是丝毫不惧。 “让老几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徐子仙取出从唐鱼那里顺来的豪华大摇椅,放地上一摆,顺便还取出瓜子花生来。 他一边洽,一边摇,一边看着面色逐渐难看的老几位,一边问道:“人都齐了,咱也别愣着了,开整吧!” “好胆!” 纳兰元见他如此,怒哼一声,身上气息骤然一提,恐怖的威压,瞬间将书房填满。 “杀了纳兰家的人,竟然还敢在我等面前这般嚣张!小子,老夫看你当真是活腻歪了!” “爷有何不敢?!” 徐子仙笑吟吟地抛起花生,旋即用嘴接住。 “爷今日来你纳兰家,就是要嚣张,就是敢跋扈!” “爷不仅要骑在你们头上拉屎,还要管你们借纸!” 说着,他将手里的花生壳瓜子皮儿扬起,洋洋洒洒地丢向纳兰四老。 四老皆是归地境的实力,自然不会被这等东西砸到,仅仅心念一动,便将之全部化作齑粉。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被徐子仙的举动气个不轻,一个个拿手指头指向满脸嚣张的男子。 “你…你…” “你什么你,赶紧划下道来吧。” 徐子仙翘起二郎腿,在那里摇啊摇,真叫一个无限猖狂。 “你们纳兰家,前后两次派人袭杀于我,这笔账,我可得好好同你们算一算。” “若是给不出个说法来,我可不会答应!”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兄弟郭大鹏也不答应!” 这一句话,听得纳兰四老齐齐色变。 如果先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徐子仙无疑相当于亲口承认,纳兰玄父子死于他手。 杀死亲兄弟的仇人,如今近在眼前,不免让四人恨得咬牙切齿。 “你杀了我纳兰家的人,竟然还好意思**?!” 纳兰天拍案怒喝,归地巅峰的气势,骤然爆发开来。 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这股威势,并非针对徐子仙释放。 因此,徐子仙除去感觉到这人炸毛了以外,便再无其他感受。 “我怎么不好意思?” 他坦然无惧。 “前后两次,都是你们纳兰家先动的手。” “我走过路过,碰巧遇见个秘境,进里面溜达一圈,出来就被纳兰桀领人堵了。又要抢东西又要杀人的,甚至还铠甲变身,最后杀人夺宝不成,被我反杀,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至于前两天那位老爷子,更是夸张,二话不说,上来就自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徐子仙摊开手,一脸的无辜。 “总之,这事你们家不给我点说法,爷可不干。” “还是那句话,就算我宽宏大量,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我兄弟郭大鹏却是不会答应,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话,无疑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纳兰四老作为名震七珠域的顶尖强者,何曾被如此威胁过,而且还是被一个双十年纪的年轻人威胁。 他们面上皆是泛起浓浓怒意,齐齐起身,瞪向徐子仙。 强横无匹的威势,倏然展开,连脚下地面,都出现寸寸裂痕,桌上茶水,也是泛起阵阵涟漪。 然而,面对这有如实质的威压,徐子仙却仿佛没感觉一般,始终淡然自若,连拿花生米的手,都不曾抖一下。 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有感觉到。 虽然不知道,这纳兰四老原地爆气,为何只是风声大雨点小,但徐子仙也没想太多。 “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瞪眼,要动手就动手,要给说法就给说法。” “好!好!好!” 纳兰元气极反笑,连连点头。 “**是吧,老夫给你!你可别后悔!”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一砸。 “咔嚓!” 清脆的声响,骤然于房中响起,紧接着,就听见“哗啦”一声,那书房门,已是被人打开。 两个容貌足有半步天阶的俏丽女子,手捧匣子,款款走进屋中。 “你小子不是喜欢用玄玉牌吗?本家主便给你足足准备十几万块!” “你小子不是喜欢耍飞剑吗?本家主便给你弄来上万柄玄兵!” “你小子不是喜欢美人吗?本家主便送你两个绝色侍女!” “你小子不是**吗?本家主便统统全给你!” 纳兰元冷笑着,将两个绝色美人推向徐子仙。 “这十几万上品玄玉牌,足以耗死你千万遍;这上万柄玄兵,足以累死你几百次!这两位精通房中术的佳人,足以榨干你几十回!” “小子,这就是老夫给你的说法!只要你接下,以后你必然生不如死!” 纳兰元面露挑衅之色。 “有种,你就收下!” …… 于是乎,徐子仙就这样,拿着装有十几万块上品玄玉牌,和上万柄玄兵的储物戒指,以及两位绝色美人,离开了书房。 直到走出书房的大门,他都尚且有一种不真实感。 一脸懵逼地来,又一脸懵逼地走,这让徐子仙着实一脸懵逼。 这纳兰家,有大病? 他们到底干嘛的? 说是赔礼吧,那老四位还挺横,又甩脸子又爆气的。 可说是找茬吧,人家又给塞了一堆东西。 这,算个什么事呢? 他挠着头,领着两女,一路离开纳兰家。 由于过意疑惑,他连身边路过一位姿色达到天阶的女子。都没有注意到。 同样因为如此,他也不曾注意到。 那女子投向他的仇恨目光。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王至尊 既确认了徐铭的“主角”身份,又讨到了说法。 这趟纳兰家之行,对于徐子仙来说,也算是收获颇丰,当下心满意足地离开。 才出大门,便有唐家之人迎上,自称奉大小姐之命,来接他前往住处。 唐鱼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徐子仙不疑有他,当即拿着好几戒指的东西,带着两个绝色俏婢,同其而去。 在那人的带领下,一路穿过好几条街道,最终来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 这宅子,虽比不得纳兰府富丽堂皇,却也足以令人发出赞叹。 假山翠树,清池花丛,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入眼处,尽是金碧辉煌,所观所见,满满奢靡之气。 虽然徐子仙向来对这些东西不甚在意,但当下还是难免感慨于唐家的财大气粗。 一路穿行,来到会客的厅堂,却是里面空无一人。 只当是唐鱼尚且有事要处理,徐子仙便也没有多想。 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后,那唐家下人,朝他躬身行礼,继而告辞离去。 临走时,他还将那两个俏婢,一并带离。 毕竟这两人,乃是纳兰家所赠,可信度微乎其微,再加上说不定稍后唐鱼过来,会同他说些不可告人的事,徐子仙便也没阻止,任由其将人带走。 三人这么一走,偌大的厅堂,就只剩下徐子仙一人。 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四周,待目光扫过手边空荡荡的茶案时,忽然眉头一皱。 以唐鱼的性子,即便有事拖不开身,需要等候,也绝对不会让他这般枯等。 而且,这宅子,太静了。 自进来以后,除去他们四人外,便再没见过其他的人影。 不过,即便意识到自己被有心之人,特意引诱到此地,徐子仙依旧没什么紧迫感。 有恃无恐的他,淡然自若地自储物戒取出壶具清茶,又捏碎玄玉牌,施施然泡一壶好茶。 倒上两杯香茗,他将其中一杯,推向另一侧的空座前,继而自己端起另一杯,轻笑一声。 “茶已备好,阁下还不现身?” 话音甫落,空气间骤然传来阵玄气波动,紧接着,一道陌生身影,直接出现空座之上。 长衣裹身,铁面遮脸。 男人拿起香茗,轻抿一口,继而发出模糊地赞叹之声。 “好茶。” 见徐子仙眼里露出奇色,那身披黑龙袍,头戴龙王面的男人,将茶杯放回桌案,轻轻笑了笑。 “徐护法,似乎对本阁主很好奇。” “确实。” 徐子仙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那张,将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龙王铁面。 他的眼睛里,一时间满是疑惑。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能隔着面具喝茶的呢? “本阁主,同样对徐护法也很好奇。” 男人并不知道徐子仙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他淡淡一笑,悠然开口。 “久闻徐护法大名,初次见面,在下,龙王殿主。” 这次,徐子仙的心里,确确实实起了波澜。 来人竟然是龙王殿之主,那位七珠域的地下龙头,龙王至尊。 “没想到,竟是龙王大人亲临,您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修罗阁的人呢。” “徐护法说笑,本殿主素来如此视人,同修罗阁兴许有些雷同之处,但也只是巧合罢了。” 徐子仙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龙王大人,你将我引到这里来,想来该不会就是为了喝杯茶吧。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节省时间,也省口舌。” “本殿主却是没什么要紧事,只不过听说徐护法被纳兰家请去,有些担心罢了。” 龙王转了转戴在食指上的龙王戒,两只锦盒,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将之放在桌上,推向徐子仙。 “喝了徐护法的茶,总也不好不做些表示,些许薄礼,望徐护法收下。” 徐子仙一挑眉毛,拿起锦盒,并将之打开。 一张薄薄的地契,安静躺于其间。 “本殿想着,徐护法非姜城之人,总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但无论是住酒楼客栈伶人馆,还是客居唐家,终究比不得有个自己的住处,要来得自在。于是便将这处宅院盘下,赠予徐护法。” “不愧是七珠域的地下皇帝,龙王大人,当真好大的手笔。” 徐子仙将装有地契的锦盒阖上,又打开另一只,浓郁的丹香,登时从中散发而出。 “徐护法双十年纪,便有会玄巅峰之境,可谓天骄之姿。不过这归地的瓶颈,却不是好破的。世间九成的玄者,都卡死在这里。” “像徐护法这般的俊杰,自是不会如那些庸才一般,被区区瓶颈卡住一辈子。不过毕竟天骄会举办将近,高一分的境界,便能高一分排名。” 龙王看着匣中丹药,笑了笑。 “此丹,名破地丹,地阶丹药。” “会玄境巅峰玄者如服之,可直入归地境,而归地境玄者服之,亦能提升一品境界。” 徐子仙十分淡定地点点头,将那千金难求,有价无市的破地丹放回桌上。 “三进大宅,地阶丹药,龙王大人出手,还真是阔绰。” 他笑着将东西推回。 “不过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如此珍贵,可不是区区一杯粗茶能换得的。龙王大人,你还是收回去吧。” “本殿主送出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习惯。” 龙王稍稍侧头,面具下的双眼,露出挑衅的意味。 “连纳兰家的东西收下了,怎的到本殿这里,反倒拒绝了?” “徐护法,你是不屑收,还是不敢收?” 听到这话,徐子仙不由得两眼微微眯起。 “好你个老龙王,连老娘看上…连我们大小姐看上…的客人都敢绑!你们龙王殿,当真是不想开了!” 一声暴喝,忽然自屋外炸响。 “看来,此次会面,就到此为止了。” 龙王缓缓站起身来。 “徐护法,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他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徐公子!!” 唐鱼的娇小身影,蓦然闯入厅堂。 看见人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大椅上,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徐子仙抓起一粒梅子干,塞进口中,一边嚼一边说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阳谋 “所以说,你去纳兰家,他们不仅没敢怎么样,反而还送了你一大堆东西,外加两位美人?” 唐鱼朝着徐子仙瞪起她那圆溜溜的杏眼。 “然后等你走出纳兰家,又被龙王殿主强行塞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外加一枚地阶丹药?” “听上去可能有些离谱,但也确实是如此。” 徐子仙满脸正经地点了点头。 在唐鱼等人赶到大宅后,龙王当即抽身离去。 人都跑了,东西自然也还不回去,徐子仙最终也只得勉为其难地将东西收下。 在宅子里搜寻一圈,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徐子仙索性决定在这里住下。 那龙王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有句话说的很对。 这宅子,终究还是自己的住得舒坦。 唐家安排的住所,纵然再好,也难免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再者,如今他跟七珠域的几个势力搞得不清不楚,而且往后还要搞个大的出来,若是继续跟唐家混在一起,说不定要给人家惹出麻烦来。 徐子仙看向正暗自皱眉,思索着纳兰家与龙王殿主意图的少女。 说起来,这一次,也确实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同唐鱼相处的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也很是开心。 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开心的日子,总有结束的时候。 她是千娇万宠的唐家大小姐,他是护佑苍生的掌灯之人。 本就不是一路人。 诚然,唐家却是可以为他提供许多便利。 但他也总不能一直仗着小姑娘的喜欢,便将这些视作理所当然。 那样,不像话。 徐子仙暗自垂眸,在腹中斟酌着语句。 良久。 他抬起头。 “唐…” “本小姐知道了!” 视线刚好撞进少女明媚的杏眸,让他一时之间下意识止住话头。 “纳兰家之所以会如此,想来定是畏惧徐公子,担心徐公子会因为纳兰玄父子一事,打上纳兰家,于是便想向徐公子服软示好,以了结此事。” “不过纳兰家毕竟是七珠域霸主,若主动赔礼道歉,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而且还容易生出事端来,故而,纳兰家今日搞了这么一出戏来。” “就好像纳兰宇说得那样,外面人多,他们需要面子,但关起门来,自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做,他们既得了面子,又没失了里子,也算两全其美。不过这主意,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唐鱼有些好笑地说道。 “至于龙王殿,很好理解。” “龙王殿与修罗阁联合起来,对抗纳兰家,他们需要徐公子掺和进来,才能有所把握。”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想把徐公子拉上战船。” “当然,光凭一座宅子,和一枚丹药,显然还不值当徐公子你去同纳兰家打生打死。” “实际上,龙王殿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来送东西,完全就是做给纳兰家看的。” 说到这里,唐鱼脸色微沉。 “他们就是想让纳兰家觉得,徐公子你与龙王殿交好,为其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后续,只要稍加操作,略施挑拨,很有可能就会让徐公子与纳兰家正面对上。” “他利用的就是怀疑,针对的就是徐公子与纳兰家有所仇怨,并且永远不可能开诚公布,坦诚相待。” “这便是赤裸裸的阳谋,哪怕明知他的想法,却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徐子仙听得头皮发麻。 他虽然知道龙王殿主没安好心,但没想到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 所幸他非姜城之人,也不属于七珠域哪个势力。 这趟过来,他除去护送唐鱼外,本就是为了拿“主角”名单。 得到名单,便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姜城,自然也不用掺和进这场浑水里。 任他们草蛇灰线,心眼比藕多,自己直接润,他们又能奈何? 想起名单,徐子仙便又看向唐鱼。 “大小姐,先前答应我的名单,可曾带来?” “我已教手下人去准备了,这么些日子过去,名单有所变化,需要细细整理一番。” 唐鱼似是意识到什么,皱眉道:“徐公子很着急?” “急。” 徐子仙点点头。 “有人摆好网等着我去钻,我可不得急着跑路。” 虽然曾经答应赵蕙,要留在姜城一段时间,帮她查查纳兰家,但如此情况,也便由不得他不走了。 “那本小姐这就回去催催。” 唐鱼站起身来。 “正好还有些事情,需要同他们交代一下,我便先回唐府了,晚些再见。” 徐子仙同样起身。 “我送你。” 唐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字。 “好。” …… 将唐鱼送到唐府,徐子仙并没有留下待会,也没有直接回他刚到手的大宅子。 随便拉过一个路人,问上几句后,他直奔杏林馆而去。 再离开姜城之前,除去拿到名单以外,徐子仙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杀“主角”。 不过这次的“主角”,与以往的那些不甚相同。 以往的“主角”,要么因为一些缘故,不得不生死相杀。 比如兵王关淳麟,邪火帝肖火火。 要么天性恶劣,丧心病狂,杀之毫无犹豫。 比如兽宠大师郑鸿量,百宝天骄顾小洞。 然而这次遇上的“主角”… “老爷子,您别害怕,只是上岁数了而已,扎一针即可。” “此乃便秘之症,一针即通,无需担心。” “左臂骨折,无妨,一针定骨。” “嗯…不育之症,待我以太乙神针,赐你子嗣…” 大夫虽是城主,却是凡人之身,施针医人,又着实耗费精力。 没过多久,他便已是满头大汗。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在坚持。 一针接着一针地落,一滴接着一滴地滴,一人接着一人医。 每医好一人,他脸上的笑容便会多上一分。 徐子仙躲在暗处,看着坐诊于杏林馆中的徐铭,看着满头大汗的他,脸上露出的那先前未曾见过的欢欣之色。 一时间,他的心里满是复杂。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三章 窥伺 虽然“主角”都不会弱,但徐铭那虚弱的样子,却同样当不得假。 在徐子仙看来,只要他愿意出手,仅仅一剑,便能取下对方的性命。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毕竟还没拿到名单,现在就把姜城之主杀了,必然会惹出许多麻烦。 待名单到手后,再杀也不迟。 徐子仙如此说服着自己。 最后往杏林馆里望了一眼,看见徐铭正在与他先前救下的老人,以及其带来的家人寒暄。 徐子仙不再多看,径自离去。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特地随老者过来,想要感谢徐铭的阴柔男人,猛然转过头去。 “南长老,怎么了?” “没什么…” 阴柔男人皱眉道:“就是隐约感觉方才有人在窥伺这里。” “哪可能会有人来窥伺我这医馆。” 徐铭笑着摇了摇头。 “兴许,只是路过的大鹅罢了。” …… 原以为自己只是双标狗,不想竟然还是圣母,可真够恶心人的。 徐子仙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回到了住处。 宅院依旧空荡荡的,唐鱼知道他不喜被人打扰,便没有给他派遣下人过来。 甚至于,她还以身边需要人伺候为由,把纳兰家送的两个美婢也给要走了。 对此,徐子仙也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还没饥渴到,随随便便塞的人,都要过去碰一碰。 况且,这天阶以下的女子,他连碰的借口都没有。 天色还早,也不需要修炼,一时无事可做的他,索性翻看起纳兰家和龙王殿主塞给他的东西来。 龙王殿主的,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地契就那几个字,没什么看的必要,而那破地丹,虽然是地境丹药,而且效果惊人,但徐子仙却是用不上。 老生常谈,凡是提升修为的丹药,皆是以五方玄源为基础。 作为修炼空玄气的掌灯人,他这辈子基本也就告别经验药了。 徐子仙满不在乎地在手里抛了抛那枚有价无市,千金难求的贵重丹药。 他虽然用不上,但却不能否认这东西是个好东西。 或许,他可以拿来送给赵蕙,权当是还人情。 不过赵蕙有风王庇护,万法不近,百毒不侵,吃这东西,没准还不好使。 说起来,馨心好像是归地境来着… 想起那个悄然绽放的女孩,徐子仙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也有许多日子没见了。 当初那个成天喊他大哥哥的小跟屁虫,已是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 他下山的时候,张馨心正在闭关破境。 想来,如今应该已经归地境了。 如此,这破地丹,她刚好用得上。 等他忙完姜城的事,拿到名单,便回就邪山看看。 有些想他那个听话的小妹妹了。 当然,更想的还是… 徐子仙摇了摇头,将丹药收进储物戒。 接着,他又拿出纳兰家送他的东西。 不得不说,纳兰家准备的这些,还真是投其所好。 下山前支妤送的玄玉牌,早已被徐子仙用光。 他先前在玄苍城时,虽然补充了一些,但那质量,远没有白毛老姐姐给他的好。 比如大迅风斩。 如果说用支妤的玄玉牌,他捏个九块就以足够。 但用玄苍城买的那些,起码得捏个几十块。 这还仅仅只是大迅风斩。 他若是施展个复杂点的组合玄技,估摸着得直接用上一山的玄玉牌。 而纳兰家给的这些,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虽然质量对比支妤的,同样略有不足,但也确实担得起上品二字。 而且这数量… 十几万块玄玉牌,估计都足够他用到飞升天外天了。 徐子仙耸了耸肩,将装有玄玉牌的戒指整理好,套娃似的收进储物戒,又翻看起那上万柄玄兵。 虽然大多出都是黄阶玄兵,仅有几十件玄阶,但也确实比他的铁剑强。 不过他用这些东西,也就是施展驭剑诀,根本不在乎剑本身的质量。 铁剑与玄兵,对他来说,差距并不大。 不能说毫无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徐子仙从戒指里随便取出柄玄阶长剑,以【万兵之主】,强行驭使其在空中飞来飞去。 说起来,依靠【万兵之主】,倒是也能起到驭剑诀的效果,只不过威力远远不如罢了。 看着空中的飞剑,徐子仙心中忽然一动。 他的两式压箱底杀招。 绝景和见天,基本都是手握剑施展。 先前不曾想过,也没有在意过。 但,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飞剑,也能施展呢? 徐子仙眉毛一挑,稍稍分出一缕剑意,灌入玄兵之中,继而将剑往地上一插。 剑鸣声起,天地隐隐有震荡。 见有门,徐子仙心中一喜,却又很快消散。 有门是有门,但没用啊… 见天劳神,绝景劳心,这两剑,都是一锤子买卖的技法,便是能驭使万剑,施展杀招,又有什么用? 一万次绝景,只怕用完他连灰都不剩了。 同样的,一万次见天,云彩够不够姑且不说,大地抗不扛得住扎也先不谈。 这一万剑下去,少说也得折寿几百年。 玄者的寿命,不用特殊手段的话,极限也就只有三百年而已。 这要是真的来一手万剑开天,他不仅得当场暴毙,还得倒欠几百寿命。 徐子仙摇了摇头。 他可是有着拯救罔闻大陆这一重任在身,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暴毙。 这剑招,便是威力再强,想来他也没机会用。 满是感慨地叹息一声,他收起玄兵,往卧室走去。 玄者很少需要休息,但不代表不需要休息。 吃饭与沐浴,也是一般。 左右无事可做的徐子仙,趁着难得的闲工夫,决定好好耍上一番。 走进净室,弄好洗澡水,徐子仙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他一边哼着洗刷刷,一边左摇右晃,好不舒服。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难得的欢乐时光之时。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在暗中悄悄地窥伺他。 “真是年轻健美的肉体呢。” 丰腴美妇舔着嘴唇,眼中露出渴望之色。 她面带潮红,缓缓解开衣带,扭着纤腰,悄悄走进房中。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臀下留人 温热的清水,荡起阵阵涟漪。 嫣红的花瓣,肆意荡漾其间。 徐子仙仰躺在水中,脸上满是惬意之色。 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美事,莫不如是。 但很可惜,这对他而言难得的美事,并没有能持续很久。 幽水之域,悄然将这偌大的净室笼盖。 池中之水,一时间仿佛有了生命,往徐子仙的四肢缠绕而去。 待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已是被紧紧禁锢在池间,难以挣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是不免教徐子仙愣了一愣。 正惊疑间,他的视野间,忽地多出一个不着寸缕的丰腴美妇。 唐糖扭动着她那妖娆娇躯,缓缓走入水中。 摇荡的池面,没过寸寸雪白,瓣瓣花叶,附在她羊脂玉般的娇嫩肌肤,白与红辉映成趣,教人不自觉流连其间。 “是你?” 徐子仙皱起眉,看向淌过水池,步步走来的唐糖。 “唐前辈,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姐姐可从来不会舍得,同徐公子这样的美人儿开玩笑。” 唐糖娇笑着,走到被四肢被缚住的男人身前。 “还不是徐公子说好要感谢姐姐一番,却迟迟不见人影。姐姐没有办法,就只好自己找来了。”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的胸膛。 “嗯~真结实呢,想来,徐公子的力气,一定很大吧…” 唐糖将那根手指,含进自己的口中,脸上浮起异样的潮红。 甜腻温热的喘息,与意味不明的低吟,自她嗓间不断溢出,惹得人遐想连篇。 我超! 看着唐糖那张蕴满春色的脸,以及她那赤裸身躯浮起的淡淡粉红,徐子仙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老娘们,要跟他玩真的! 虽然唐糖也算难得的美人,但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失身给莫名其妙的人。 不过,这显然已经不是他想与不想的问题。 归地巅峰的境界,足以将他彻底压制。 唐糖若是用强,别说反抗,他连换个姿势都做不到。 “唐前辈,你是大小姐的长辈,在下是大小姐的朋友。如此,于礼不合,望你自重。” 为保住自己的清白身子,徐子仙做着最后的努力。 “于礼不合?徐公子,要知道,这人伦大礼,可同样也是礼呢。” “你…你如此作为,不怕大小姐怪罪?!” “怕呢,姐姐的心,现在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呢,不信你摸摸看。” 唐糖抓起他的手,放于温香软玉之间,刚好遮住那山巅光景。 “等下,徐公子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姐姐~” “呵!” 反抗无用,挣扎无效,徐子仙满脸倔强地偏过头去,发出冷笑一声。 “女人,你就是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原来徐公子竟是喜欢这种调调。” 唐糖娇笑连连,花枝乱颤。 她将目光,扫过那过微起波澜的水池。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水池,虽是不深也不灵,却同样有凶兽蛰伏其中。 那满身煞气的蛟龙,雄姿英发,昂首挺立,大有破水而出的势头。 “表面上清清冷冷,这身体,倒是诚实的很呢。” 见到猛龙抬头这等人间绝景,唐糖脸上的潮红,不由得更重了些。 她目光愈发迷离,美眸中的雾气,浓郁得快要滴出水来。 “哈~姐姐等不及了~” 她放下男人的手,将柔荑撑在他的胸口,就想跨坐其上,翻身上马。 眼见人已是腾身而起,若是真教她骑上来,事情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徐子仙见此情景,心里满是焦急。 难道,他当真要失身在此? 那种事情不要啊! 犹自被捆在水中,动弹不得的他,看着将要落下的唐糖,瞪大双眼,作出最后的挣扎。 “臀下留人——” 哪怕明知没什么用,他依然吼得撕心裂肺。 不过,这吼声,虽是不能制止住唐糖。 却能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吼——” 龙吟乍响,幽水玄域瞬息间化作泡影。 净室的屋顶,被狂风掀开,缕缕清水夹杂片片红花,倒卷而起。 清泉流响之中,飞花飘舞之间,有青衣美人自夜幕翩然而落,好似天仙下凡。 “徐护法…” 然而,当那天仙,看见赤裸仰躺在水池中的某人,以及同样赤裸跨坐在他身上的唐糖后,她整个仙当场凝固。 何等的大场面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如此场面的天风王女,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她别过头去,不去看赤裸裸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面又羞又恼又生气。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于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架住的徐子仙,如释重负地说道。 因着玄域被破开,他也得以脱离束缚,当下以两手托起那双,夹住自己腰身的丰满玉腿,继而用力往上一掀,将唐糖那惹火娇躯推开。 与此同时,徐子仙飞速后撤,躲到那面色微妙至极的赵蕙身后。 在这过程中,他还不忘给自己套上衣服,待到站稳身形时,竟已是穿戴整齐。 而目睹整个过程的赵蕙,面上神情,也变得更加微妙。 此刻的她,心里是一分娇羞二分恼怒,而剩下七分,则皆是震惊。 既惊讶于,徐子仙穿衣服的麻利劲儿,又惊骇于那条随着他动作而摇头晃脑的绝世凶龙。 虽然如今已是潜龙在渊,不见真容。 但那凶厉无比的模样,依旧让这位,自幼生长于规矩极多、教养极严的宫廷间,连**都不曾品鉴过的天风王女,惊骇满满。 “你…它…” 神情呆滞的赵蕙,眨了眨眸子,一时间失了言语。 “原来竟是天风王女亲临,还真是有失远迎。” 被人搅了好事,又被徐子仙推开的唐糖,当下倒也不恼。 她取出件袍子,随意地遮盖在身上,坐在池边,笑吟吟地看向赵蕙。 “昨日手下才传回消息,说殿下已至迎风关,正往风王都而去,结果今日竟在这姜城见到殿下。” “如此看来,想必那去往风王都的人,便是殿下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了。” “好不容易隐藏起行踪,如今偏又为了徐公子而现身…” 唐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徐子仙与赵蕙之间来回打量。 “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呀,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留人 温热的清水,荡起阵阵涟漪。 嫣红的花瓣,肆意荡漾其间。 徐子仙仰躺在水中,脸上满是惬意之色。 偷得浮生半日闲,人生美事,莫不如是。 但很可惜,这对他而言难得的美事,并没有能持续很久。 幽水之域,悄然将这偌大的净室笼盖。 池中之水,一时间仿佛有了生命,化作触手,缠住徐子仙的四肢。 待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已是被紧紧禁锢在池间,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是不免教徐子仙愣了一愣。 他正惊疑间,视野中,忽地多出一个不着寸缕的丰腴美妇。 她眉目含情,春意盎然,扭起妖娆娇躯,缓缓走入水中。 摇荡的池面,没过寸寸雪白,瓣瓣花叶,附在她羊脂玉般的娇嫩肌肤,白与红,辉映成趣,教人不自觉流连其间。 “是你?” 徐子仙皱起眉,看向淌过水池,步步走来的唐糖。 先前在城口时,这人多番对他言语挑逗,甚至还曾发出成人邀请。 他本不以为意,只当是无良前辈的调戏,未成想,对方竟是当真有此想法。 徐子仙压下心中惊疑,强自冷静下来,沉声道:“唐前辈,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姐姐可从来不会舍得,同徐公子这样的美人儿开玩笑。” 唐糖娇笑着,走到被四肢被缚住的男人身前。 “还不是徐公子说好要感谢姐姐一番,却迟迟不见人影。姐姐没有办法,就只好自己找来了。”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的胸膛。 “嗯~真结实呢…” 唐糖将那根手指,含进自己的口中,脸上浮起异样的潮红。 “想来,徐公子的力气,一定很大吧…嗯…哦~” 甜腻温热的喘息,与意味不明的低吟,自她嗓间不断溢出,惹得人遐想连篇。 我超! 瞧着唐糖那张蕴满春色的脸,以及她那赤裸身躯浮起的淡淡粉红,徐子仙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老娘们,是真的要弄他! 虽然对方也算难得的美人,真的弄起来,他似乎也不算亏… 但,他实在是不想,就这般莫名其妙失身给莫名其妙的人。 当然,这显然已经不是他想与不想的问题。 归地巅峰的境界,足以将他彻底压制。 唐糖若是用强,别说反抗,他连换个姿势都做不到。 “唐前辈,你是大小姐的长辈,在下是大小姐的朋友。如此,你我这般,恐于礼不合,望你自重。” 为保住自己的清白身子,徐子仙尝试唤醒唐糖的良知。 “于礼不合?徐公子,要知道,这人伦大礼,可同样也是礼呢。” “…你如此作为,不怕大小姐怪罪?!” “自然怕呢。” 唐糖抓起他的手,置于温香软玉,任其感受那急促的律动。 “你看,姐姐的这颗心,现在可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呢。徐公子,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姐姐~” “呵!” 反抗无用,挣扎无效,已是无计可施的徐子仙,满脸倔强地偏过头去,发出冷笑一声。 “女人,你就是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原来徐公子竟是喜欢这种调调。” 唐糖娇笑连连,花枝乱颤。 她美眸稍动,目光扫过那过微起波澜的水池。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这水池,虽是不深也不灵,却同样有凶兽蛰伏其间。 “表面清清冷冷,这身体,倒是诚实的很呢。” 乍见凶兽的唐糖,脸上潮红,不由得更重了些。 “哈~” 她目光愈发迷离,眸中雾气,浓郁得快要滴出水来。 “姐姐…要开始了哦~” 唐糖将柔荑撑在他的胸口,稍一用力,人已是腾身而起。 若是真教她翻身上马,那事情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徐子仙见此情景,心里也是起了波澜。 莫非,他当真要失身于此? 那种事情不要啊! 犹自被捆在水中,动弹不得的他,朝将要坐落的唐糖瞪大双眼,作出他最后的挣扎。 “臀下留人——” 哪怕明知没什么用,他依然吼得很大声。 不过,这喊声,虽是未能制止住唐糖,却也成功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吼——” 龙吟乍响,幽水玄域瞬息间化作泡影。 净室的屋顶,被狂风掀开,缕缕清水夹杂片片红花,倒卷而起。 清泉流响之中,飞花飘舞之间,有青衣美人,自夜幕翩然而落,好似天仙下凡。 然而,当这天仙,看见仰躺在水池中的某人,以及正欲跃马纵横的唐糖后,她整个仙,当场凝固在原地。 何等的大场面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如此场面的天风王女,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赵蕙啐了一口,别过头去,不去看赤裸裸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俏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面又羞又恼又生气。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于千钧一发之际,将人架住的徐子仙,如释重负地说道。 因着玄域被破开,他也得以脱离束缚,当下两手用力往上一掀,将唐糖从自己身上推开。 与此同时,徐子仙飞速后撤,躲到那面色微妙至极的青衣美人身后。 在这过程中,他甚至还能顾得上给自己套衣服,待到站稳身形时,人竟已是穿戴整齐。 而目睹整个过程的赵蕙,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微妙。 此刻的她,心里是一分娇羞二分恼怒,而剩下七分,则皆是震惊。 既惊讶于,徐子仙穿衣服的麻利劲儿,又惊骇于他在此过程中摇头晃脑的模样。 虽然如今已是潜龙在渊,不见真容。 但其间之凶厉,依旧让这位自幼生长于宫廷间,规矩极多、教养极严,连些羞人图画都不曾品鉴过的天风王女,惊骇满满。 “你…它…大…这…我…” 神情呆滞的赵蕙,眨了眨眸子,一时间失了言语。 “原来竟是天风王女亲临,还真是有失远迎。” 唐糖虽然被人搅了好事,又被“情郎”无情推开,但倒也没表现出恼意来。 她淡然自若地取出件袍子,随意披在身上,坐在池边,笑吟吟地看向赵蕙。 “昨日手下才传回消息,说殿下已至迎风关,正往风王都而去,结果,今日却又在这姜城,见到殿下。” “如此看来,想必那去往风王都的人,只是殿下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殿下好不容易才隐藏起行踪,如今偏又为了徐公子而现身…” 唐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徐子仙与赵蕙之间来回打量。 “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呀,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呢?”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压制 “言辱王嗣,此乃死罪。” 赵蕙此时也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她看向笑吟吟的唐糖,美目露出些许冷意。 “唐家主,你虽非天风子民,却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殿下好生威风。” 唐糖轻掩丹唇,弯了眉眼,只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不过这句话,我如数奉还。” “殿下虽是殿下,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可以摆你那王女架子的。” 赵蕙是天风王女,可她唐糖,同样是唐家的天风分家之主。 论起身份高低来,几乎是相差无几。 更何况,她这分家之主,乃是首善之家的分家之主。 而赵蕙,却是大权旁落,为强臣所压制的天风王女。 份量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殿下,你若识时务,便就此离去,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唐糖伸出一只洁白嫩滑的玉腿,在池水中轻轻晃荡。 她笑语嫣然,又满是威胁。 “如此,兴许我天风唐家,肯为殿下贡献出一份力呢。” “当然,殿下也可以选择留下,毕竟凭借万法不近的本事,我也确实拿殿下没什么办法。” “不过那样的话…” 原本已是平静下去的水面,随着她的动作,泛起阵阵涟漪。 “兴许这天风,就要换了个姓呢。” “……” 见赵蕙默然,只当她已是做出选择的唐糖,不由得翘起唇角。 她手指轻抬,幽水玄域,再次将净室笼罩。 夜空变得模糊,明亮的繁星,也黯淡下去。 池水不住翻腾,一条条湛蓝触手,破水而出,蜿蜒向外,疯狂生长。 然而,正当它们越过赵蕙,想要将其身后的徐子仙,重新拖回水中时,那沉默已久的青衣美人,忽然有了动作。 她一甩青袖,掀起清风,将那些伸过来的触手,尽数拂回水池。 “本殿这王女,便是再不堪,也没沦落到任人威胁的地步。” 赵蕙衣袖飘摇,青丝飞舞,满是威严的风王虚影,于其周身若隐若现。 她挡在徐子仙身前,语气平而冷,缓而寒。 “想让天风易主,凭你,还不够格。” “也罢。” 见赵蕙如此,唐糖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既然殿下不愿意,那我也只好…” 池水激荡而起,无数根湛蓝色巨大触手,从中生长而出,肆意挥舞。 “我也只好,领教领教殿下的万法不近了!” 唐糖以裸足踩在触手之上,随其腾空而起。仅凭一件宽大袍子遮身的她,丝毫不顾及那外泄的春色。 她居高临下,似是在俯视天风王女,实则目光始终放在徐子仙身上。 “在这姜城,凡是我看上的男人,还没有一个能逃掉的呢。” 唐糖伸出红舌,舔过朱唇,留下点点晶莹。 “徐公子,等姐姐送走这恼人的王女殿下,我们便继续吧?” “继续什么?” 少女的娇喝声,突然于夜幕下响起。 与此同时,片片花瓣,自天空飘落。 青石地面,池水之间,乃至幽水玄壁,以及那根根触手,刹那间,皆是化作姹紫嫣红。 在这落英缤纷的美景下,唐家大小姐沐浴花雨,缓步走来。 她于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驻足,表情似笑非笑,看向从半空落下的唐糖。 “唐管事,告诉本小姐,你想继续什么?” 不叫姐姐,也不叫小姑,直接称呼她为唐管事。 唐糖心里明白,唐鱼这是动了真怒。 虽然她是长辈,又是唐家高层,分家管事,却依旧没有什么底气,去面对唐家大小姐的怒火。 毕竟,唐鱼只要一句话,便能教家里管事的那只铁公鸡,将她丢到犄角旮旯去。 一旦被发配到像非野域、印蛮域这等未开化的荒芜之地,那对唐糖来说,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条件艰苦倒是没什么,可那等地方,连个长得像人的小哥都没有,入眼所见,不是瘦骨嶙峋的黑猴子,就是浑身长毛的野猩猩。 唐糖虽说是个放荡的,夜夜笙歌,无男不欢,但也没有荒唐到不忌口的地步。 为避免余生只能看见乌七八黑的猴子与猩猩,素来审时度势的她,决定认怂。 “咳咳,没什么…就是…嗯…咦?” 唐糖轻咳两声,勉强露出一个笑,心里正想着要如何将事情遮掩过去,待看见同唐鱼一起进来的微胖妇人后,她的眼睛登时一亮。 “好一手花谢花飞花满天呀!许久未见,桂姐姐的实力,倒是更精进了。” 对于唐糖这明显是用来转移话题的言语,桂花并没有理会。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微笑满满的唐糖,又看了看俏脸含煞的唐鱼,心里满是感慨。 唐家子女,人人如龙,天赋才情心性,俱是一等一的好,却偏偏唯独堪不破这男女之情。 像当今的唐家之主唐律,曾经仅一甲子,便踏过无数人终身难以企及的天境门槛,其天赋之妖孽,压得同辈一众天骄,百多年不得抬头。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有望窥见玄道顶点风光的天才,却因为发妻意外离世,而悄然沉寂,十六年间,修为不进反退,连连跌境。 还有唐糖,昔日的唐家天骄,风姿绰约,世间无双,曾号称“踏天之下无敌手,归地之境第一人。” 只因被人所负,受了情伤,便自此沉沦于情欲,放浪形骸,纵情声色,境界停滞于归地巅峰多年,不得寸进。 至于唐鱼,虽还未陷于情劫,但也已隐隐有了迹象。 但凡事情涉及到徐子仙,她往日的冷静聪慧,便会统统不见,进入失智状态。 只希望,这位天资甚至还要强于唐律与唐糖的唐家大小姐,不会步他们的后尘吧。 这么想着,桂花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徐子仙。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的心中,当即掀起滔天巨浪。 那黑衣墨发的俊朗男子,身上正隐隐往外散发着会玄巅峰的气息。 虽然他这境界,于在场之人里,只能算是垫底的存在,但却同样让桂花心头大骇。 要知道,在鸟垣城时,这徐子仙,也才不过会玄下品而已。 仅仅过去几个月,这人竟已是连跨两个小境界,提升到会玄巅峰。 如此速度,莫说是天骄,便是昔日的唐律唐糖,也难以媲美。 看来… 大小姐说得是真的。 此人,确实是那“主角”无疑! 桂花看着徐子仙,目光一时间复杂至极。 “主角”是唐家的重点拉拢对象,且关乎到唐家未来在罔闻大陆的布局。 大小姐若能与“主角”交好,于唐家而言,自然是件好事。 但一想到这位“主角”,是大小姐失智的源头,她便又不免觉着脑袋疼。 桂花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朝着笑容满面的唐糖叹息一声。 “徐公子是大小姐的贵客,唐管事这般做,确实不妥。” “害,我这不是想着,先替大小姐试试徐公子润不润嘛。” 唐糖嘿嘿一笑。 “既然大小姐来了,那姐姐便不打扰了。” 说着,她就想借着由子,直接以缩地成寸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过,她才刚有动作,便被唐鱼叫住。 “赵氏,乃风王所认的天风之主,这一点,希望姐姐能记住。还有…” 唐鱼朝衣不蔽体的唐糖,嫣然一笑。 “穿件衣服吧你,我的好姐姐。”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急 随着威风无量的裙上之王,身裹棉衣而去,这场一波三折、荡气回肠,引得众多强者参与其中的净室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而作为战争导火索的徐子仙,此刻面对两女一大妈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微微一笑复一叹。 “堂堂归地境巅峰强者,唐家管事,裙上之王,竟会干出夜闯男澡堂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他自顾自地摇摇头,“美色误人啊。” 这一次,素来习惯给徐子仙当捧哏的唐鱼,没有理会他这番颇有自吹自擂嫌疑的感慨之言。 “殿下来的真是及时。” 她轻扭纤腰,走到赵蕙面前,表情似笑非笑。 “特意提早潜伏进姜城,如今偏又在此大动干戈,殿下也不怕暴露行踪?” “打草惊蛇,有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赵蕙同样嘴角微翘,皮笑肉不笑。 “再者,若非本殿碰巧赶到,只怕大小姐此刻哭都没地方。” 她自然听出唐鱼话语中暗含的意思。 若是往常,兴许赵蕙只会一笑置之。 然而她这趟过来,先是撞见那不可名状之物,后又被唐糖骑脸嘲讽,如今再对上阴阳怪气的唐鱼,心绪难免不稳,当下便还起嘴来。 “大小姐与其整日对着本殿使劲,还不如留着力气,多去仔细着自己家里人。” 赵蕙轻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可莫要被自己人给偷了家。” “家贼要防,外贼也要防。毕竟有些人嘴上说着要隐藏行踪,暗中调查纳兰家,结果一有事,跳出来的比谁都快。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心里打着别的什么盘算。” “明人不说暗话,大小姐就差把本殿的名字报出来了,又何必故作遮掩?” “呵,殿下倒是有自知之明。没错,本小姐说得就是你!出现的如此恰到好处,哪可能是什么巧合,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本殿倒真是不知大小姐这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就因为先前那两次…” 赵蕙抬起手遮住檀口,美眸微微睁大,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会吧不会吧,大小姐不会连那等友人间的礼节,都不曾有过吧?” 唐鱼的一双杏目,霎时间瞪得溜圆,俏脸肉眼可见地逐渐涨红起来。 “我…我…本小姐怎么没有过!” “嗯,本殿也这么觉得。从鸟垣城至今,算算少说也有数月的光景,凭大小姐这羞花之容,显赫家室,如此长的时间,总不至于连两个拥抱都讨不到。” “…闭嘴!你这偷腥的大奶猫!发情的母狒狒!” “急了急了。” 两女的对话,从最开始的暗藏玄机,渐渐演变为明面上的言语攻伐,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她们虽是句句未提某人,但又句句不离某人。 饶是某人脸皮赛风墙,也不免有些难顶,当下主动站出来,出言打断两女的争吵。 “不如…我们先换个地方?” …… 从净室移步至大堂,兴许是由于已出过气的缘故,又或者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赵蕙主动解释起自己现身的原因。 自潜伏进姜城,她便着手调查纳兰家与生民失踪一事。 然而,于城中暗中探寻多日,她却始终没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如此结果,让赵蕙明白,就算继续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她不再坚持,蛰伏起来,准备等跟徐子仙二人汇合后,再做打算。 这一日,听闻唐家大小姐抵达姜城后,她趁着夜色,前来相会,结果恰好撞见唐糖夜袭男澡堂,于是就发生了先前的一系列事情。 “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徐子仙顺势接过话茬,以避免话题在男澡堂之战继续纠缠下去。 “听闻徐护法有项神通,可以身化鹅。此法用来探听消息,再合适不过。本殿想请徐护法出手,打探一番纳兰家。” “…无妨。” 他欠她人情,如今她想借鹅将军一用,他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那所谓以身化鹅的神通…有宋光明的例子在前,他已懒得解释。 “多谢。” 见徐子仙答应,赵蕙弯了眉眼。 “作为交换,在姜城的这段日子,本殿便居于此处,庇佑徐护法周全。” 听见这话,唐鱼手端香茗,侧目,微笑,默叹,以为绝妙。 太妙了。 这大胸王女,竟然还想跟徐公子同居! 少女面若平湖,胸起激雷,正要整上两句,却不想赵蕙已是施施然站起身来,简单打过招呼后,径自翩然离去。 临走时,她甚至还不忘朝唐鱼笑笑。 而随着赵蕙这么一走,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唐鱼面带微笑,端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桂花老神在在,立于其后,眼观鼻,口观心,沉默是金。 尴尬的气氛,悄然酝酿在空气中。 徐子仙素来喜静,但此时这份安静,着实有些难捱,他有心将之打破,却又不愿直面杏眼含煞的唐家大小姐。 稍作思量,他看向多日未见过的桂花。 “不知桂前辈是何时到的?” “也是今日到的,只比你们稍晚些。” 桂花在那场鸟垣城大战中伤得颇重,多休养了几日,故而比铁飞武来得晚些。 想起铁飞武,这位相貌憨厚的妇人,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说起来,此趟过来的匆忙,尚且有些事未处理完,先行告退。” 她朝唐鱼点点头。 “大小姐,如有要紧事,招呼一声即可。” 说罢,桂花当即消失在原地。 “……” 原本用来消除尴尬的工具人,竟是直接跑路,徐子仙一时无言。 大堂再次恢复寂静,屋内也只剩下唐鱼与他。 看着少女嘴角上始终悬挂的浅淡笑意,他眨了眨眼,到底还是决定摁挺着主动开口。 “吃了吗?” “…吃过了。” 唐鱼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先后经历唐糖的夜袭以及赵蕙的挑衅,少女难免有种自家宝藏被人觊觎的感觉。 而且,她还偏偏没有立场去表现什么,这便更加让人心里难受。 秀口微张,深深吸上一口气,勉强平复下心绪,唐鱼取出一个册子,将之放在桌面。 “这是先前答应你的东西。” 少女将册子朝徐子仙的方向推了推。 “主角名单。”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日之约 徐子仙辛苦折腾数月,为的便是这份“主角”名单,如今见唐鱼将其拍在桌子上,他自然下意识便想把它拿起。 然而,他才伸手碰到个边,对方却已是将册子抽回。 “?” 徐子仙略带疑惑地看了唐鱼一眼,后者则扬起下巴。 “徐公子若想要这册子,还需再答应本小姐一件事才行。” 听到这话,徐子仙挑了挑眉。 这名册,本就是唐鱼答应好的东西,结果她以此为由,先是教他把人送到姜城,如今又提条件。 如此做,未免不厚道了些。 “放心,并非什么难事,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唐鱼面带浅笑,“只要徐公子答应,陪本小姐三天即可。” 这个要求,听上去着实不太正经,但徐子仙知道,它并非真的不正经。 他望向眼前的少女,扫过她微颤的眼眸,略僵的笑靥。 可能是唐糖的袭击,以及赵蕙的现身,刺激到这位唐大小姐。 又兴许是知晓分别在即,时间紧迫,使得她一改往日的路数,不再温水煮青蛙,而是吹响决战的号角,明晃晃地攻了过来。 唐鱼哪里是想要他陪她三天,她分明是想要在三天里将他拿下。 想清楚这些,徐子仙轻声一叹。 他们两个,一个是往后要继承家业,坐镇中饶域的唐家大小姐,一个则是漂泊无定,四海为家的掌灯人。 因为彼此的身份,使得他们相遇,同样也因为身份,他们注定要相离。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哪里能在一起。 况且… “唐鱼,我对你无意。” 徐子仙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与本小姐何干?” 唐鱼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声音也十分自然,只不过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已是悄然攥紧。 “接下来的三天,陪在本小姐身边,你答应,这册子就是你的,如何?” 徐子仙再叹一声,无言颔首。 唐鱼见状,将名册留在桌面,径自站起身。 “你且好好休息,明日…明日本小姐再来见你。” 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女那摇曳的裙摆,逐渐消失在视野间。 眼见唐鱼离去,徐子仙摇了摇头。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只是他不喜欢。 不过该说的都说了,该拒绝的也拒绝了,如此依旧没能改变唐鱼的想法,那他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名册就摆在眼前,他没有拒绝的道理,从鸟垣城到姜城,这么些个日子陪过来,也不差再多陪她三天。 将脑中不必要的念头散去,徐子仙拿起那份他求了许久的名册,轻轻将其翻开。 唐家作为大陆首富,所用于记录“主角”的名册,内容自是十分详尽,其中涵盖“主角”的姓名性别性癖年龄职业人物生平,以及其所拥有的能力概括和推测。 这样的名册,无疑正是徐子仙最需要的。 不过,当看到第一页的内容时,他整个人直接怔住。 【关淳麟,男,无玄道修为,能力为召唤可指挥的不死兵团、不死之身。 天风国渊岐域关家村人士,孤儿,为天风国北边军副统领,四大战王之五,其人骁勇善战,擅使军阵,素有兵王之美称,虽为凡人之躯,却能依靠其能力,屡败来犯之敌,立下赫赫战功,家中老狗一条,颇喜之。 后于关家村郊外为神秘强者所杀,原因不明。 注:疑似为最先出现的天赐之人。】 “最先出现的天赐之人?” 徐子仙暗暗皱眉,继续向后翻看。 【钟恬,男,归地境下品,能力为万物生长,可无视时间和环境,在极短的时间内催化任何作物至成熟。 天风国风王域平元城人士,散修出身,原本天赋平平无奇,获白虹灌体后,依靠能力大量种植灵草仙药,将自身境界强行提升至归地境,随后致力于发展周边地区农业生产,以其能力为农户催熟作物,达成稻谷一年三十熟之伟业,此举极大提高风王域农业产量与农户生活,为农户赞为农神。 后因反抗加重农税一事,开罪于天风世家,被诬为邪修,遭风王域玄者围剿,为天风摄政王刹冥所杀。】 【樊湃,男,踏天境七品,能力为黑化。 塔山国土木域道桥城人士,本为混凝宗天骄,因其过于风光,引来嫉妒,被人设计废去修为,恰逢白虹降世,怒而黑化,斩杀师父,凌虐师娘,屠尽混凝宗满门,随后于塔山国境大行恶事,包括但不限于摇散蛋黄,竖劈蚯蚓,脚踹路边大黄狗。因其恶行令人发指,堪称丧尽病狂,引得大英雄郭大鹏出手吗,最终死于大鹏令下。 注:大鹏令下,奸邪授首!大英雄,额滴神!!!】 【朔庶,男,归地境巅峰,能力为说书人……因其所讲内容侮辱女性,为女帝公孙凰凌迟处死。】 【侯巩,男,踏天境九品,能力为开后宫……因其一妻多妾侮辱女性,为女帝公孙凰所杀。】 【媧吉梨,女,踏天境七品,能力为女武神……于凰火帝国与玉奚国的国战中。为杀神古剑所杀。】 【叔舒,男,踏天境七品……天风人士……死于神秘强者之手。】 【萧仙,女,踏天境八品……天风人士……死于神秘强者之手。】 【鲁登嘉,男,归地境巅峰……天风人士……死于神秘强者之手。】 …… 【肖火火,男,会玄境下品……为混殿护法徐子仙所杀。 注:混殿护法徐子仙,更新为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徐子仙。 再注: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徐子仙,更新为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徐子仙。 补充:应为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唐家龙婿徐子仙。 再补充:应为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唐家龙婿、天风王夫徐子仙。 再再补充:没有天风王夫,大小姐我错了t-t】 翻完名册的最后一页,徐子仙轻轻将其阖上。 他的眉头依旧紧锁,没有半分舒展的意思。 这薄薄的名册,记载着几十位“主角”,但其所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出乎意料的大。 除去常年称霸山村的郑鸿量外,徐子仙所知晓的“主角”,皆是记录在内。 甚至其中还有许多耳熟能详的人物。 譬如,赘婿医仙徐铭、天风摄政王刹冥、杀神古剑、凰火女帝公孙凰、以及… 大英雄,郭大鹏。 有了这份名册,徐子仙再不用如无头苍蝇一般,在罔闻大陆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主角”,他大可以照着名册挨个点名,一个接一个地打过去。 当然,这些只是最基本的收获。 他从名册中获得最大的“惊喜”,无疑则是那一份份“主角”生平中,所透露出的信息。 正如他与支妤初见时,她所说那般。 除去身为掌灯人的他以外,能杀掉“主角”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这本名册里记载的内容,无疑也证明了这一点。 册子里现存的“主角”,十分出人意料的竟已是所剩不多,而死去的那些,也全都死于他们彼此之手。 罔闻大陆很大,“主角”又各自分布在天南地北,照理说,互相之间,并没有那么容易撞上。 但偏偏他们就撞上了,而且还会因为各式各样,或合理或离谱的理由,厮杀在一起,拼出个你死我活。 一个两个,或许还能理解,但几十个“主角”,连环互相碰瓷,就很难以巧合解释。 仿佛养蛊一般。 在这一桩桩惨烈的厮杀、一件件充满血腥的死斗背后,就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他们自相残杀。 徐子仙毫不怀疑,假若他再晚下山几年,“主角”们很可能会厮杀到仅剩下一只“蛊王”。 当然,也可以叫“主角王中王”。 “主角”们在自相残杀。 这样的事实,身为掌灯人的徐子仙,本应该高兴。 但他却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主角”在杀“主角”。 他也在杀“主角”。 “主角”有外神赐予的神力。 他也有“罔闻大陆”赐予的神力。 换言之,他与“主角”,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 他真的是掌灯人么? 徐子仙首度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有关掌灯人,以及“主角”的一切,他皆是听自支妤之口。 他从未怀疑。 迄今为止的一系列遭遇,也的确证实了“主角”的存在。 但… 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是掌灯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不是什么拯救苍生的掌灯人。 他只是被外神选中的“主角”。 支妤只是在欺骗他,利用他。 她想亲自培养出一个吊炸天的“主角”为她做事,以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时间,徐子仙细思恐极。 他垂目不语,手掌紧紧攥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算什么? 这十年过往,又算什么? 支妤的温声细语犹在耳畔,那红衣雪丝的俏丽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在就邪山的十年,一幕幕场景于他脑海中轮转。 他闷头练剑,她无声陪伴。 他淋雨逞能,她为他撑伞。 他躺地摆烂,她上小皮鞭。 回到故事的最初,她为他拦下致命的剑刃,巧笑嫣然。 徐子仙忽地松开紧握的手掌。 他释然的笑。 他选择相信。 相信他的白毛老姐姐。 他本是孤儿,生来敏感,上辈子的二十年,也并非白白度过。 唯有真心,可换得他的真心。 既然支妤得到了,那么他愿意去相信。 既然她说他是掌灯人,那么他就真的是。 他不是“主角”。 他就是掌灯人。 刹那间,徐子仙豁然开朗,那始终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不过,他那颗悬着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气象 再度翻开名册,着重查看过先前他所留意的几人后,徐子仙眸光渐深。 果然。 “主角”下至无修为,上至天境一品,随机分布于大陆各地,毫无规则可言。 但十分巧合的是,天风境内,凡境界在归地巅峰以上的“主角”,竟是皆为某神秘强者所杀,且原因未知。 徐子仙并不能确定,这所谓的神秘强者,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杀掉那些“主角”的人,一定也是“主角”。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么无疑说明,有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主角”,在有意猎杀天风境内的其他“主角”,而且还专挑境界高实力强的下手。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 以徐子仙现在的实力,便是对上归地境的“主角”,也仅仅能做到有一战之力而已。 若是被这么一位把归地踏天当猪杀的大爷给注意到,那他到时候可真就只有捏玉佩的份。 “这天风的水,还真是不浅啊…” 徐子仙叹息道。 不过也无妨,左右名单已到手,也没必要特意在一个地方耗着。 便是天风境内确有真龙,惹不起也躲得起。 待陪完唐鱼这三天,他直接润即可。 就是不知道,那位唐家大小姐这次会整出什么活儿来。 他摇头笑了笑。 …… 姜城,唐府。 夜虽深,唐家的各个大人物们,却都在忙着自己的大事。 突袭失败的裙上之王,正在房内自行其乐;唐家的两位供奉,落座于小院当中,低声交谈。 唐鱼回来时,铁飞武正对桂花发着誓。 “花姐,我老铁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向你保证,往后的日子里,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他大手“啪啪”拍着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 “所以,你就放心把你妹妹交给我吧!等这趟差事办完,回到中饶域,我就向她提亲!” “滚。” 脸色复杂的桂花,一甩衣袖,直接将铁飞武打出院子。 “花姐,我老铁是真心的——” 人在半空,刚被打飞的铁飞武,如是喊道。 见此情景,原本心里还颇多忐忑的唐鱼,直接笑出了声。 “这么打铁供奉?那可是桂姨你看中的‘妹夫’啊,倒是真舍得。” “他活该。” 桂花露出些许窘迫之色。 “什么‘妹夫’…他自己蠢,胡说八道也就罢了,大小姐你怎的也跟着起哄。” 唐鱼耸耸肩,不置可否,俯身在铁飞武的位子坐下。 “你打算何时告诉他真相?” “…有什么好告诉的。” “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可你不是也对他…” “大小姐!” 素来持重的桂花,有些气急地看了眼对面明显来找乐子的少女。 “大小姐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内忧外患的,再不露些本事,人就被抢跑了。” “……” 这么一提,倒是让唐鱼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掰来掰去,脸上同样露出窘迫之色。 饶是她年少多智,冷静自持,但在这等事上,仍是不免露怯。 可既然已是发出决战宣言,她便不能退缩,更不能坐以待毙。 “我想…我想…我想向你…请教…向你请教…” 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清楚,就连唐鱼自己,也不免被自己这副磨磨唧唧的作态给气到。 她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直接将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向你请教怎么钓男人!” “噗!!!” 桂花一时间没绷住,震惊之下,竟是引得周遭玄气直接炸开,吹得院落尘沙四起。 “你请教我什么??” 她强行压下周遭动荡的玄气,脸上满是震惊。 “怎么钓男人!” 唐鱼闭着眼睛重复道。 “这种事…这种事大小姐你去问唐管事不好么?你看我这个长相,像是知道答案的人么?” 相貌普普通通的微胖妇人,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休得过谦,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能让铁供奉如此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桂花抬手打断唐鱼的话。 她的表情甚是微妙,心里也异常复杂。 既觉得荒谬,又有些无奈。 虽是不知唐鱼为何会有此一问,但桂花终究还是老实作答。 “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也可以与大小姐你说些道理。” “凡事讲究个扬长避短,只要大小姐你多发挥长处,让人看到自己耀眼的一面,想必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扬长避短?发挥长处? 唐鱼的杏目中泛起思索之色。 自己有什么长处? 年方二八?貌美如花?身娇体弱易推倒? 或许这是个长处,但在徐子仙眼里,似乎又不算。 毕竟如此多个日日夜夜都已过来,对方要是真看重这些,此刻她哪里还用向桂花问计,只怕孩子都有了。 而且她的外貌,虽然足够出色,但同某个经常在附近徘徊的发情母狒狒相比,却又不免逊色。 因此,外貌只能是添头,不能当做制胜武器。 抛开外貌,她的优势,也就只有还算灵光的头脑,自父辈传承下来的绝品体质,以及…有钱。 坠入爱河的男女都会减智,故而头脑无用;再强的体质,没有修为也是毫无用武之地,算不得什么闪光点。 综上。 她,唐家大小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处,就是有钱。 依照桂花前辈的理论,她需要发挥自己的长处,来打动徐子仙。 也就是说。 她可以用金玄币来砸徐子仙。 唐鱼的杏眸忽然亮起诡异的光。 用钱砸人的事,她确实没少干过。 但用钱砸男人,她还当真没干过。 值得一试。 说起来也巧,明日姜城有一场大型拍卖会,她刚好可以带着徐子仙过去。 到时候,见识到她为他一掷千金买买买的豪横模样,说不准人就会芳心暗许,主动投怀送抱。 “嘿嘿嘿…咳咳!” 唐鱼抬手抹了抹嘴角,继而掏出自己的唐字金令,递给桂花。 “桂姨,有劳你去讨两张明日拍卖会的邀请函来,顺便去一趟府库,把库内余钱的一半…不,全部,全部存入金令。” “这…” 桂花手拿金令,一时怔愣。 唐鱼的金令,与家主令几乎没什么分别,可以无理由调动唐家任何一地的资源。 而姜城唐府,乃是唐家在天风的大本营,其府库余钱,自是十分富裕,便是买下罔闻大陆任意一座城,都是轻而易举。 如今唐鱼要将其全部取出,如此手笔,显然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若是一年前,桂花自是丝毫不会怀疑自家大小姐的判断。 但见多了唐鱼的失智表现,再加上方才她还在问自己如何钓男人,如此种种,便由不得桂花不怀疑,唐鱼此举的缘由。 “敢问大小姐,你提府库余钱,是要…” 果不其然。 就听唐鱼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本小姐要砸钱钓男人!” …… 起光域,就邪山。 系有黑色流苏的白玉长剑,化作流光,挟起雷霆,绕峰而飞,于云间不断穿梭。 狭长的剑身之上,有一白裙女子于其间侧坐。 她相貌清雅,秀丽绝伦,有如谷中幽兰,池中清莲,美而雅,静也净。 肤白若雪,纵是周遭的云朵,也难以与其媲美;美眸多情,蕴有秋水,此刻略微失神,似有思量。 身量婷婷,腰肢纤细,两条修长的玉腿悬于半空,秀气的莲足不住晃荡,似有意若无意拨弄着脚下白云。 玉骨剑随着心意缓缓停住,四散的剑气切入层云,在其主人神乎其神的驭使下,原本散漫的云,竟是渐渐变作一副画图。 待到完工,瞧着自己以云为板,剑气为笔,所画出的“子仙哥哥练剑图”,张馨心不由得扬起笑靥。 “将近一年过去,也不知子仙哥哥如何了。” “想必他已是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只可惜…” 她美眸低垂,俏脸浮上落寞之色。 只可惜。 她没有能陪在他的身边。 年幼时,于惊心动魄中初相识,慌张无措中再相逢,后又相依相伴,长大成人。 这般过来,有些人,已是早已刻入血脉,刻入灵魂。 也正因如此,才会因缺席对方的人生,而感到失落。 不过,她倒也没有能失落太久。 “小妮子,躲在云彩里思春呢?” 伴着笑意,一袭红裙,翩然而至。 她一双裸足,踩在云朵之间,竟是有如脚踏实地,就那般立于高天之上。 “既然那么想臭弟弟,那就跟姐姐走吧。” “去…去哪里?” 听见支妤的话,张馨心微微怔住,干净的眸子似是凝结,那呆呆的模样,倒是有份别样的可爱美感。 “去你的子仙哥哥身边。” 支妤抬手往北方指去,轻声一笑。 “天风国,七珠域,姜城。” “嗡!” 有流光划过,一往无前,有剑鸣似龙吟,高声长作。 天边突起华光,漫天浮云,拢作柄柄三尺剑。 就邪山不住晃动,似是要拔地而起,落叶飞卷,聚成青锋,尘土飞扬,化为长剑。 与此同时,整个起光域,所有剑同时离鞘,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中,冲天而起。 或他物所化,或金石所铸造,千千万万柄飞剑涌向穹幕,追随那道北离的白色倩影而去。 望着这一幕,支妤缓缓勾动唇角。 “琉璃剑骨,天生剑主,当有此大气象。” 她轻笑着扬起红袖,压下所有飞剑,将天地恢复成原有的模样,旋即消失不见。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间百态 竖日一大早,见到欣然前来的唐鱼时,徐子仙不免一愣。 少女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原本轻盈便于行走的黄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颜色鲜艳样式华丽的桃粉长裙,满头青丝东别一个发饰西戴一个首饰,其间甚至还有枝牡丹发簪。 脸颊微红,活色生香,杏眸灵动,顾盼生姿,所谓人比花娇,便是如此。 便是徐子仙对其无意,当下也不得不承认少女的美貌。 看着眼前这朵开在自己院子里的人间富贵花,他轻咳两声,正想说些什么,旁人却已是有了动静。 “你要开花么?” 正好路过院子的赵蕙,看见盛装登场的唐鱼,第一时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只一句话,便教少女立时破功。 唐鱼张牙舞爪地道:“用你管?!你这发情的母狒狒!赶紧去别的地方求偶吧,少在这里碍本小姐的眼!” “呵呵。” 自打昨日同其“撕破脸皮”后,赵蕙已是懒得对唐鱼保持什么王女待客的应有礼仪,嘲讽似的轻笑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人被自己骂退,唐鱼吸上一口气,默默调整表情,将自己恢复成原本的娇花模样,继而朝神色微妙的徐子仙扬起笑靥。 “徐公子,我们走吧。” “…嗯。” 两人相伴离开宅院,漫步于姜城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不少,而且玄者颇多,随便丢出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一片会玄人黄境的玄者。 说一声会玄满地走,人黄不如狗,丝毫不为过。 至于其缘由,兴许是那数年一度的天骄会,将要召开的缘故。 所谓的天骄会,徐子仙自是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那种所有玄幻仙侠网文里基本都会有的,约定俗称的东西。 姑且也可以理解为,玄者的天下第一武道会、不打球只打人的全国大赛、艾斯一万玄道联盟全天风总决赛。 天风境内,凡年龄三十以下,会玄境以上的玄者,皆可参与,在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选拔,挑出各域顶尖的年轻强者后,再一并送到风王都,而角逐出的最后胜者,也将成为天骄中的天骄。 七珠域的天骄会初试,将于后日在姜城展开,无论为财为名为前程,皆是有着无数人愿意投身其中,也因此,近来城内的玄者格外得多。 如果徐子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穿越者,来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玄幻世界,兴许他也是愿意掺和掺和的。 但很可惜,他走得不是常规派的玄幻仙侠升级流,而是脑洞派的外神灭世倒计时流,因此也便没甚兴致。 道旁的散修,正兴致勃勃谈论今年争夺“天魁”有哪些热门,徐子仙听了几耳朵,便收回注意力,侧头问向身侧的如花少女。 “去哪里?” 唐鱼作思索模样,沉吟片刻,随即答道:“嗯…午后城北有一场拍卖会,听闻会上奇珍异宝无数,甚至还有地阶玄兵,想去看看。” 拍卖会? 徐子仙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唐鱼。 她一个唐家大小姐,首富之家的千金,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还需要去拍卖会跟人急赤白脸地抢东西。 莫非她喜欢那种拿钱踩头的快感?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徐子仙撇撇嘴。 对于拍卖会,他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 毕竟体质特殊,再好的东西也用不上。 不过既然说好要陪唐鱼三天,他便不会对她的安排掣肘。 “距离午后,还有段时间,我们且先随便逛逛。” 唐鱼歪头看向徐子仙,“不然,老规矩?” “也好。” 老规矩,便是指逛平民区。 又或者说,凡人区。 罔闻大陆有玄者,有凡人,注定有天生的阶层存在。 而既然有阶层,便自然要有所区别。 越大越繁华的城镇,便越是如此。 像鸟垣城那等边陲小城,还不太明显,等到了玄苍城,就已经有专供玄者居住的富饶长街,而像姜城这等一域首府,更是特意划出各个城区来。 城北最为兴旺,乃是各大修炼世家所住,城东稍次之,供各个宗门居住,城西再次之,散修在此安家。 至于城南,则最为混乱,几乎姜城内的所有平民,都挤于此处。 唐鱼随徐子仙游荡数月,早已摸清他的性子。 相对于世家宗门间的钟鸣鼎食,他更愿意去看平民百姓的人间烟火气。 此趟出行,她所想便是讨其欢心,自然要由着对方的喜好来。 不多时,两人已是来到城南,街道上行人稀稀拉拉,偶尔路过几个,也大多形色匆匆,似是有事要忙,一个个走得飞快;街道两侧,虽有着许多店面,但基本都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道边的空地,摆有几个摊位,有气无力的吆喝声,不时从摊主口中响起。 摊布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不知名的野菜、干瘪扭曲的蔬果、老旧无用的器具…莫说玄者,连寻常人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东西,却又有人必须以此为生。 那些摊位的主人,皆是粗布麻衣裹身,双目黯淡,面有菜色。 其中,售卖扭曲蔬果的摊主,扮相最为可怜。 那是位年迈老妪,此时正蹲坐在摊位后,因着瘦成皮包骨的缘故,那件打满补丁的窄小破布衣,在她身上,竟显得有些宽大。 她满头华发,脸上布满皱纹,一双浑浊的眼,默默望着街上的行人,似在希冀能有顾客过来。 而在她的身侧,还蹲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一边拉着她的袖子,一边用渴望的目光,盯着摊布上那枚卖相最好的苹果。 “咕咕”声,不时从他的肚子里发出,孩童揉着肚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看着苹果,仿佛那样,便能止住自己的饥肠辘辘。 看见这一幕,唐鱼原本欢愉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停在原地,杏目微颤,小嘴开开合合,心里好似有万般言语,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 正愣神间,身侧的徐子仙已是迈步朝摊位走去。 他毫无顾忌地蹲在摊位前,如同挑选货物一般,伸手扒拉两下摆着的干瘪蔬果,继而看向身前的老妪。 “老人家,东西怎么卖的?” 徐子仙一袭黑衣,穿戴打扮,虽是比不过唐鱼,但也要远强过城南的大多数人,此刻直接蹲在老人面前,不免让其有些局促。 她拉着孙儿,朝后挪了挪,似是担心不小心脏了徐子仙的衣服,随即张开嘴,小声说道:“一…一铜玄币…一个…” 兴许是年纪太大的缘故,她口齿不甚清晰,说着费力,听着也费力。 徐子仙倒也不在意,他点点头,大致瞄了眼摊上的东西,摸出一摞铜玄币来,递向老妪。 “这些东西,洒家全包了。” “这…” 老妪下意识地便想伸手,昏暗的双眼露出些许光亮。 但很快,那光又黯淡下去。 她天不亮便已是领着孙儿过来摆摊,许久过去,连半枚玄币都没能落着。 如今来个冤大头,想要将东西包圆带走,她本当高兴才是,但又不忍心对方花冤枉钱,吞吞吐吐地提醒道:“小…老爷,我这东西都是…都是不好的,您…” 徐子仙低下头,看了看身前那些干瘪扭曲,有如不可名状之物的草药,以及距离烂掉仅有一线之隔的瓜果。 “确实。” 老妪见状,嗫嚅两下,没有再开口。 她自是知道这些东西不好,不会有什么人买账,可若非家里实在是连一粒米都不剩,她也不会想着拿它们碰碰运气,卖些钱币,好去换些能果腹的谷糠来。 只当徐子仙不会再买,老妪失落地缩回手,低下头去,后悔多嘴的同时,再度为孙儿的饭发起愁来。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不仅没有扭头就走,反而还将玄币朝她递了递。 “东西确实不好,奈何洒家就稀罕买些个歪瓜裂枣。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好这一口。” 见老妪愣住,面露不耐的徐子仙强行拿过她腰间空荡荡的钱袋,将铜玄币塞入,又将其丢回,接着自行拾掇起摊布上的东西来,那股霸道劲儿,颇有几分强买强卖的意思。 “咦~这苹果怎的这般新鲜,没劲,你自己留着玩吧。” 他的脸上忽然涌起鄙夷之色,满是嫌弃地挑出那颗被人盯了许久的红苹果,随手丢到孩童怀里,旋即将地上的东西打包拿起,在一老一少呆滞的目光中,趾高气扬地潇洒离去。 “奶奶…这…我…” 孩童捧着苹果,一时不知所措,求助似地拽了拽奶奶的袖子。 因着他的动作,老妪这才得以回过神来。 她的眼里浮起感激之色,目送徐子仙离去,同时用干巴巴的手掌,轻抚自家孙儿的头顶。 “好心人送的,吃吧。” 孩童听见这话,当即开开心心地大口啃起苹果来,老妪则一边笑着看他,一边拿起钱袋,想要看看这趟赚得的玄币,能够他们两人几天吃喝。 然而,拿起钱袋的刹那,她整个人倏然呆住。 原本干瘪空荡的钱袋,竟是变得鼓鼓囊囊。 光凭方才那人给出的玄币,完全不可能将其撑作如此模样。 清脆的碰撞声,不住从中响起,老人哆嗦着打开钱袋,一时之间,满目金银色。 她猛地系起钱袋,颤抖着抬起头。 那一袭黑衣的古怪年轻人,早已不见踪影。 年幼的孩童,依然满心欢喜地啃着苹果。 年迈的老人,却已是泪如雨下。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章 拍卖会(上) 在城南光顾过许多摊位店铺,一连买了好几戒指乱七八糟的东西后,眼看时间所剩不多,徐子仙与唐鱼便依照原地计划,往城北而去。 路上,少女一改往日活泼模样,垂首不语,沉默异常。 徐子仙知道她在想什么。 因为他所想与她并无二致。 说来实在嘲讽。 一座姜城,一座七珠域首府,其间却有着人生百态。 同样的人,不同的命。 城北,有人即将在拍卖会上,为天材地宝一掷千金。 城南,有人为谋生,不舍吃下还未完全干瘪的苹果。 人皆言,当今的世道,强者层出不穷,天骄屡见不鲜,世家宗门蒸蒸日上,诸国日渐强盛,罔闻大陆正值前所未有的盛世。 这话,或许没有说错。 但那是属于玄者的盛世,而非所有人的盛世。 有朱门酒肉臭,便会有路边冻死骨。 有人在岁月静好,便会有人在负重前行。 有些东西,即便万分努力,也难以改变,纵使奋力拼搏,也不得企及。 在哪里都是如此。 两世为人,徐子仙深知这一点。 支妤说,他是掌灯人,能去改变这一切。 他也想去做些什么,但却无从下手。 一颗生长万年的参天大树,某些地方不知不觉生长得扭曲,想要整治,便只能从根开始,但其间纠缠交错,处处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他的能力,实难处理。 纵使他实力足够,也只能做到将大树连根拔起。 可那样做,虽然问题得到根治,但树难免会遭到重创,即便择地再栽,叶子也已经掉的七七八八。 他不是什么神人,更非天降猛男,穿越前仅仅是个苟延残喘的底层。 他并不懂如何去为万年古树修剪枝叶。 这事,只能让懂的人来做,他会去找。 而在此之前,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捡捡地上的落叶,让其不至于被零落成泥碾作尘。 一路无话的两人,并肩前行,破败的街道逐渐变得整洁,沉闷的氛围被喧嚣取代,简朴接近寒酸的城民不再,所见皆是亮丽光鲜。 满面红火,眼里有光,高声谈论后日的天骄会将有怎样的龙争虎斗,谈论明日的月圆节打算如何度过,谈论今日的拍卖会想要拍下什么天材地宝。 听着这些谈论,唐鱼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她停下脚步,抬手招来唐家密卫,将自己的唐字金令交予对方,低声吩咐了几句。 待密卫依令离去后,她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再度迈开脚步,同徐子仙继续往北而去。 少顷,二人来到拍卖行。 因着时间未到的缘故,门口堆积了不少人,排成长队,等待入场。 排队的人大多穿戴华丽,举止张扬,或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小姐,或是各个宗门里的骄子骄女,少有几个不修边幅的,身上也在散发着强大的玄道气息,显然是实力高超的散修。 唯有几人,衣着异常朴素,神情十分拘谨,身上毫无修为,显然是不通玄道的普通平民。 几个平民老百姓,混迹在一群玄道世家宗门的队伍里,准备参加拍卖会,自是很难不引人注意。正好他们几人抱团在一起低声交谈,徐子仙便趁着路过的功夫,偷听几耳朵。 就听其中年纪最轻的少年,语带不安地说道:“爹,这么些个玄者大人物们参与的拍卖会,咱们真能买到固魂草么?” “也只能试一试了,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中年汉子沉声道:“那草虽是稀罕物,却与玄道修行无益。那些个眼中只有修炼的大人物,估摸着没什么兴趣,说不定有机会。” “可…咱们能拍得起吗?虽然爹你借遍十里八乡,又卖尽家产,勉强凑出一百金玄币来,可也堪堪只够这场拍卖会的入门门槛,万一有人也想要…” “拍不起,也得拍!若是真被别人拍了去,大不了我去给他磕头,去给他做牛做马!” “毕竟,你小妹的命,全指望着那草…” 中年汉子的声音渐渐低下,他双肩一矮,好似被重担压弯了脊梁。 听到这里,徐子仙不由得在心里一叹。 当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同样的事,他曾在鸟垣城谢家父子的身上见过,不想来到姜城,竟又能遇见。 百铜换一银,百银得一金。 百枚金玄币,已是足够三口之家一辈子的用度,是普通人难以积累的钱财。 很难想象,中年汉子究竟付出多少努力,受到多少白眼,才能筹到如此数量的金玄币。 徐子仙在心里感叹着,默默记下固魂草,同时估算着自己所剩的玄币。 先前几次打怪爆金币,外加秘境开宝箱,倒是让他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不过从玄苍城到姜城这一路,那些玄币已是被他花了个七七八八,当下仅剩千余枚左右。 也不知够是不够… 徐子仙正想着,旁侧的唐鱼已是拉着他的袖子,往里走去。 唐鱼事前特意讨来了邀请函,而且以她的身份,完全足够享有贵宾待遇,自然无需像旁人那般,交保证金排队进场。 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进入拍卖行,拍卖行的内部空间很大,除此之外便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布置布局同其他的拍卖行大同小异。 此时场内落座的人员并不多,只有稀稀拉拉三两个,不过徐子仙却是在其中瞧见几个熟悉的人影。 “鼻孔公子”纳兰宇,在看到他以后,第一时间亮出鼻孔,致以其最崇高的礼仪。 而在纳兰宇不远处,赘婿徐铭也坐在位子上,正与同伴又说有笑地交谈着,见到他入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徐子仙点头回应,继而同唐鱼落座。 半晌,原本在外排队的人,相继入场,空荡的场内,逐渐坐满了人,原本的安静,也被喧嚣声所取代。 随着身姿婀娜,衣着暴露的美艳女子,挪动莲步缓缓走到台前,场中交谈声顿时一静,这场许多人期待已久的拍卖会,也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一件件拍品,相继端上台,有意的来客,大呼小叫地竞价,场面好不热闹。 “菈条,玄阶丹药,可令会玄境以下的玄者,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玄气,口感甚佳,回味无穷,起拍价,一百金玄币。” “一百一!” “一百二!” “一百五!这包菈条,我澜湘门要了!” “什么?竟然是澜湘门?那个因为门下弟子被人欺辱,祭出祖传玄器瓦绝戟,一夜之间将敌对宗门夷为平地的澜湘?!”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霸道的宗门,惹不起惹不起,这菈条我不要了。” “好,一百五第一次!一百五第二次!一百五第三…” “我出三百!” “那是何人?竟敢触澜湘门的眉头,他不要命了吗?” “此人乃是薪东方宗的弟子,薪东方财大气粗,丝毫不惧澜湘,也难怪他敢叫价。” “啧啧,这两家俱是有头有脸的宗门,且实力相当,谁也不服谁,注定都不会退让。此番因为一包菈条结怨,日后的姜城,怕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咯…” 菈条最终被薪东方弟子以四百金玄币拍下,竞拍失败的澜湘弟子,则对其投以仇恨的目光,就如同周围人所谈论的那般,这两家日后怕是要因为菈条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注意到这些的徐子仙,一时间不免啼笑皆非。 澜湘,薪东方,因为菈条掀起的血雨腥风… 这等陈年老梗,不想竟会在罔闻大陆再现,还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然而,老梗却不止这一个。 在相继见识过低价捡漏、高价拍废物,看似冤大头实则慧眼识珠、以及故意一玄币一玄币抬价,最后又及时收手,把对手气到嘴歪等熟悉操作后,徐子仙不由得直呼过瘾。 这些曾经在小说里看烂了的桥段,如今在眼前真实上演,确实让人别有一番滋味。 原本对拍卖会毫无兴致的他,此时已然觉得不虚此行,甚至还主动找起乐子,时不时跟着周围人起哄拱火。 而相对于化身乐子人的徐子仙,唐鱼却是有些百无聊赖。 平日里把天品宝贝丢着玩的唐家大小姐,对于这场拍卖会上的所谓的天材地宝,自是没什么兴趣。 虽说她有心向徐子仙展示财力,奈何这些东西,实在是入不得她的眼。 如若强行一掷千金,反而会给人一种人傻钱多的感觉,如此,未免得不偿失。 事情发展至此,已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已经开始后悔把徐子仙领来拍卖会,不仅毫无用武之地,还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而正当唐鱼以为,这场拍卖会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身旁的徐子仙,却是突然坐直了身体。 “固魂草,玄阶灵药,有固魂培灵之效,助眠养神之能,可让你拥有一份安稳的睡眠,实乃居家旅行必备之良药,难眠者之福音。” 台上,美艳女子笑意盈盈地介绍着拍品。 “起拍价,五十金玄币。” 台下,衣着简朴的父子,精神一振,面露紧张之色。 与此同时,从未关注过拍卖会,始终与同伴交谈的徐铭,缓缓抬起头来。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拍卖会(中) 见徐铭如此表现,坐于其身旁的阴柔男子,不由得开口问道:“徐城主有兴趣?” “嗯。” 徐铭含笑点头。 “内人思虑重,向来少眠,若是能得到这固魂草,想必能改善一二。” “早听闻徐城主对夫人用情颇深,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男子笑着拍了拍徐铭的肩膀。 “城主于南某有恩,今日便破财为城主拍下这固魂草,也算是聊表谢意。” 说罢,他朝着台上女人扬声道:“五十金玄币!” 此言一出,正欲出价的中年汉子,顿时身体一颤。 靠着变卖家产,才勉强凑够入场门槛的他,无疑是在场人里底子最薄的。 若真有人同他抢这固魂草,哪里能抢得过? 但家中小女还需靠这草救命,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得把这固魂草拍下来。 “五十…五十一金玄币!” 中年汉子咬牙加价。 只加价一金玄币,无疑有挑衅之嫌。 尤其是还有例子在前,这价格,就显得格外敏感。 不过他倒也并非有意为之。 毕竟,旁人眼里的一金玄币,在中年汉子看来,却是足足一万铜玄币。 那是他要辛苦不知多久,才能挣得的钱。 但阴柔男子却不知道这些。 “五十二金玄币!” 只当有人在故意捣乱的他,朝中年汉子的方向瞥了一眼,冷冷一笑。 “我乃惊雷阁三长老南仝,这固魂草,我要了,还望诸位赏些面子,莫要不识抬举。” 放出自己的名字或背景,以吓退竞拍对手,这是拍卖会上的常见手段,先前的澜湘弟子竞拍菈条时,也是这般。 不过同澜湘门相比,惊雷阁的名头无疑要大得多,是天风五大宗中仅次于听风剑宗的存在。 而且,放话之人,还是那惊雷阁赫赫有名的三长老,归地巅峰境的强者。 他这么一放话,旁人便是对拍品再有意,当下也十分识趣地选择退避。 中年汉子自然也听说过惊雷阁。 换作往常,别说是其阁内长老,便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他都不敢招惹。 但如今为救爱女性命,便是明知继续加价,会得罪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大人物,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争。 “五十三…不,六十,六十金玄币!” 听到他再度出价,场中顿时一片哗然。 竟有人敢去驳南仝的面子!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无数人将投向声音来源处,一道道或好奇或探询或恶意的目光,相继落在中年汉子身上,平日里向来老实巴交的他,一时间冷汗直流,其身旁的少年,更是害怕到整个人缩起来。 “好胆!!” 面色不虞的南仝一声呵斥,那蕴着玄气的声音,于场间久久回荡。 两次遭人抬价,而且还是在他“提醒”过后抬价,这不免让他这个惊雷阁三长老,颇感面上无光。 “六十一金玄币,若再一意孤行,事后休怪我不客气!” 他冷哼道。 如此言语,无异于赤裸裸地威胁。 已然感受到南仝话里杀意的中年汉子,额头浮起层层冷汗。 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继续加价下去,不仅拿不到固魂草,就连他们父子的性命,都难以保住。 可若是真的放弃固魂草,他女儿的性命又当如何? 霎时间,中年汉子陷入天人两难。 “六十一金玄币,第一次。” 台上,美艳女子已是开始进行最后的倒数。 场间无人敢拂南仝的面子,更何况是为固魂草这等鸡肋东西。 “六十一金玄币,第二次。” 台下,中年汉子眼里满是纠结,身体不断颤抖。 只当尘埃落定的南仝,脸色稍霁,朝身旁的徐铭点点头,后者则回以微笑,眼中神色莫名。 “六十二金玄币,第三…” 少年死死攥住父亲的胳膊。 中年汉子猛地抬起头,张开嘴。 他终还是不愿放弃家中小女得生的机会。 纵使冒着生命危险,他也想去试一试。 “六十三…” “一百金玄币。” 轻笑声,将中年汉子尚未完全出口的话,彻底扼杀在嘴中。 刹那间,他面色惨白。 一百金玄币。 这个价格,他已没有能力再加价。 换言之。 他已没有能力,去挽救女儿的性命。 中年汉子眼里的光逐渐熄灭,整个人都垮了下去,被绝望所包围。 然而,没有人会去在意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早已被那喊价的声音给吸引过去。 “别人出六十,你出六十一,抠比嗖嗖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劳什子惊雷阁三长老?” 那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爷出一百,要是好意思,你就继续跟一百零一!” “哗——” 场内顿时沸腾。 如果说,先前中年汉子的一金玄币加价,只是有挑衅的嫌疑,那这番话,则明显是在骑脸嘲讽。 他南仝作为成名多年的玄道强者,五大宗的长老,何曾被人如此奚落过? 一时之间,无数人伸长脖子,他们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神人,胆敢去薅老虎牛子。 而作为当事人,南仝已是气极反笑。 “好,好,好!” 他点点头,声音里满是阴冷,“好个狂妄的小辈,我看你是当真不知,这‘惊雷阁’三个字,究竟怎么写!” 说着,南仝站起身来。 他也十分想知道,是谁敢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抬眼看去,就见一英俊无匹的黑衣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位子上。 见他看过来,这人不仅丝毫不慌,反而还缓缓扬起嘴角,笑得无限猖狂。 “依我看,倒是你,不知‘徐子仙’三个字怎么写。” 他轻声笑道。 “徐子仙”三个字一出,拍卖行内,又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此子敢跟惊雷阁的三长老对着干。 难怪,此子说话会这般狂妄。 难怪,此子如此英俊。 此子,竟是那个近来在天风,乃至整个大陆风头正劲的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玄道第一人的好兄弟、首善之家的上门龙婿,天风王女的新晋王夫,令无数男人羡慕嫉妒,无数女人心跳脸红的罔闻大陆至高小白脸,徐子仙! 凭借几句话,收获无数人的目光,已然成为全场焦点的徐子仙,此刻遥遥看向面色难看的南仝。 “三长老若是没甚文化,不知‘徐子仙’这三个字如何写,倒也没关系。” 他歪头笑道。 “只要三长老能知道,‘郭大鹏是我兄弟’,这几个字怎么写就好。”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拍卖会(下) 最终,凭借“我兄弟是郭大鹏”这句醒世名言,徐子仙成功将固魂草拍下。 而被其踩头嘲讽的南仝,虽是颜面大损,但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他冷哼一声,坐回位子,强行压下心头火气,朝身旁的徐铭歉意一笑。 “抱歉,徐城主,说好要给你拍下这固魂草,奈何…” “无妨。” 徐铭笑着摆摆手,安慰道:“本就是举手之劳,便是换成旁人,也会相帮,因此三长老无需破费,更无需挂怀。” 南仝闻言,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若不是徐铭出手,前日他的弟弟已因胸痹之症丢了性命。 如今,对方仅仅只想要一株固魂草,他却不能为其达成… 想到这里,南仝心下对徐子仙的不满,便又重上几分。 奈何对方背景够硬,他确实惹不起,有再多想法,也只能压下。 “待此番事了,我会遣弟子寻找固魂草,如能寻到,便教人送入城主府。” 眼见徐铭还要推辞,南仝赶忙道:“城主若是客气,便是瞧不上我。我与城主也算一见如故,愿结交一番,城主可莫要寒了我的心。” 对方如此执着,徐铭唯有苦笑答应。 南仝满意地点点头,又笑道:“固魂草到底不算什么稀罕物,难抵城主之恩。城主不妨再看看,若稍后还有能瞧上眼的东西,我再为城主拍来。” “这倒也不必…嗯?” 徐铭的声音,忽然一顿。 此时,台上的美艳女子,正绘声绘色的向众人介绍新的拍品。 “伸腿瞪眼瞬毙丸,地阶毒物,其药性之烈,如口服,可瞬息间毒杀归地境强者,乃是杀人越货灭门撬祖坟之必备良药。” “要说这唯一的缺点,便是味道大,容易暴露,但既然药效如此之好,有些许缺点,也是瑕不掩瑜。” “起拍价,两百金玄币,诸位,还不快快行动?” 徐铭的异常,自然逃不开南仝的注意。 见其正全神贯注盯着台上女子手里的伸腿瞪眼瞬毙丸,便开口问道:“徐城主感兴趣?” “有些兴趣。” 徐铭老实答道:“南长老也知,我虽不通玄道,但在医术一道有些造诣,平日里就好研究些丹药。当下遇上这等神奇毒丹,难免心动。” “既如此,我便为城主拍来。” 说罢,他扬声道:“两百金玄币。” 前次答应徐铭的固魂草,他已然失手,这次的伸腿瞪眼瞬毙丸,他势在必得。 南仝自信,在场之人,除去某人外,便无人敢同其争抢。 只要是他开口要的东西,那基本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当然。 前提是某人没兴趣。 但很遗憾,某人有。 “二百五!” 徐子仙晃着脑袋说道:“这东西我兄弟爱吃,我买回去给他嚼着玩,要了。” “你…” 南仝怒气满满地站起身,在听到“我兄弟”几个字后,又怒气满满地坐下。 强行平复下自己动荡的情绪,他十分勉强地朝徐铭笑了笑。 “这伸腿瞪眼瞬毙丸…” “无妨无妨。” “稍后若是还有…” “不必不必。” 徐铭摇头道:“这趟过来,本就只是为了…嗯?” 他的声音再一次停顿。 “快乐捏人面具,无品阶,佩戴以后,可随心任意改变自身容貌,全无破绽可言,除非自身解除,旁人无法摘下,实乃床榻情趣必备之良物。” “难道你们不想让自己拥有许多张面孔?就算不想,那你们就不希望自己的伴侣有么?” “今夜清纯,明晚妖媚;今天俊朗,明日粗犷,其乐无穷也!” “起拍价,两百金玄币,各位,为了你们那些难以言说的小癖好,火速行动吧!” “两百金玄币!” 南仝没有再去询问徐铭。 他知道对方对这东西有意,便直接喊价。 “二百五!” 听到某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南仝的双眼,瞬间被怒意填满。 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 三番两次抢他想要的东西,除去有意为之,便再无解释。 堂堂惊雷阁三长老,被一个小辈如此针对,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纵然对方背景够硬,可他若再忍下去,岂非要沦为笑柄? 南仝“嚯”地站起身来。 这次,他没有再做蹲起运动,沉着脸朝徐子仙喝道:“小子,你什么意思?!屡屡针对,真当我惊雷阁好欺负不成?” “我哪里有针对你惊雷阁?” 徐子仙两手一摊,作冤枉状,“我能有什么错呢?我只不过是想给我那相貌丑陋的兄弟,换张刀削一般的英俊面孔罢了。” “你…” “好了好了。” 徐铭同样站起身来,拍拍怒意十足的南仝,“徐护法也只是见猎心喜罢了,非是有意,南长老莫要动气。” 安抚下南仝后,他又朝徐子仙抱拳示意。 “南长老性子急,此间又有些误会,这才闹出事来,望徐护法不要计较。” “没事,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气量大,原谅他了。” 徐子仙很是“大度”地挥挥手。 一听这话,才刚平静下来的南仝,心头火再气。 他说他气量大,那岂不是就在说自己气量小? 南仝撸起袖子,提起玄气,就想不顾拍卖行的规矩,去教训教训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不过,他才刚有动作,徐铭的手,已是不知何时,搭在他的肩头。 “和气为重,为这等小事失了和气,不值当。” 徐铭缓声道。 南仝如何不知徐子仙不是个好惹的,奈何心头火气着实难消,当下恨恨地道:“此子落我颜面不说,还使得徐城主屡次错失心仪之物,当真可恨!” “算不得心仪,充其量算是有些兴趣罢了。” 徐铭摇摇头,见南仝仍是满脸郁结之色,叹息一声。 “也罢,既然南长老有心为鄙人破费,那鄙人便却之不恭了。” “不瞒南长老,鄙人此次前来,确是想拍得一物。” 闻言,南仝赶忙追问道:“何物?” 徐铭并不答话,只是径自朝前方看去。 台上,那美艳女子手捧一柄红鞘长剑,正笑得灿烂。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留蝶 “你同惊雷阁的三长老有仇?” 见徐子仙接连抢下三件南仝有意的拍品,唐鱼不由得出声问道。 “没有。” 徐子仙满眼疑惑地看向少女,“为何这么问?” “你说呢?” 唐鱼朝他翻了个娇媚的白眼。 出言奚落,屡屡争夺,这不是有意针对,鬼才信。 徐子仙觉得有些冤枉。 实际上,他还真对南仝没什么敌意。 最初竞拍固魂草,他之所以会踩头嘲讽,只是想将对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以避免中年汉子事后受到报复。 毕竟,他后台硬,得罪南仝没事,可要是换成中年汉子那样的普通平民老百姓,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世道,玄者杀两个凡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别说追责,能有给收尸的,都已经算是运气好。 至于后面两次,只是常规的竞拍行为而已。 总不能就许别人提宗门的名字,不许他提兄弟的名字吧。 说起来,这趟拍卖会,倒是真没白来。 抛开固魂草不谈,那伸腿瞪眼瞬毙丸,还有快乐捏人面具,都是好东西。 前者可毒杀归地境强者,说不定有奇用,而后者,更是妙趣多多。 只要他愿意,什么白毛老姐姐,清雅小妹妹,人间富贵花,北界第一美,面具往人脸上一戴,想捏谁就捏谁,想那啥谁就…咳咳。 而除去能体验捏人的快乐以外,这等全无破绽的完美面皮,某些关头也能用得上。 唐鱼自然不会懂徐子仙的乐趣,此刻的她,内心甚是郁闷。 人明明是她领来拍卖行的,结果她这个首富之女没什么声音,逼反倒全让人家给装了。 她不是没想过出手,怎奈他兄弟的名头实在太响,旁人全然不敢与之相争,根本没有她表现的机会。 那南仝也是真不争气,还惊雷阁三长老呢,连抬价都不敢。 唐鱼腹诽两句,又开口道:“你有意也好无意也好,同南仝的梁子到底结下了,往后小心些。” “南仝算个勾八。” 自打得知当今玄道第一人是自家傻儿子后,徐子仙日益膨胀,看谁都像土鸡瓦狗。 “剑宗的天境强者,都被我兄弟锤了,他一个小小的归地巅峰,我怕他?” “该注意还是要注意的。便是抛开他归地巅峰的境界,以及惊雷阁三长老的身份不谈,他仍是有你需要警惕的地方。” “什么?” 唐鱼杏目微动,满怀“善意”地提醒道:“他好男风,尤其喜爱徐公子这般的英俊男儿。” “我超!” 徐子仙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霎时间汗毛倒竖,冷汗丛生。 南仝竟在我身边! 自己刚刚还给人得罪了! 一想到南仝方才那恶意满满的目光,徐子仙额间的冷汗更多了。 “而且听说那南仝的手段极其残暴,被他欺负过得男子,基本都是被抬下床…呜呜呜…” 唐鱼话还未说完,小嘴便被徐子仙捂住。 “玄车之上看黄书,拍卖会间讲南仝,唐大小姐,可真有你的。” 没好气的徐子仙,瞥了眼不停发出“呜呜呜”声音的少女,将手从她嘴边挪开,又在其肩头蹭了蹭,以抹去掌心间的湿润。 他这番动作,自然不可能不被唐鱼发现。 一时间,少女是又羞又气,脸都红了几分。 “你…” “我怎么…嗯?” 正与唐鱼插科打诨的徐子仙,目光突然被台上那抹鲜红吸引。 那是一柄剑,一柄红鞘长剑。 剑鞘刻有蝶样花纹,模样瑰丽好看,剑柄末端系有红色流苏,现英气又显温婉。 “此剑,便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想必在座的各位早已有所耳闻。” “剑名留蝶,玄阶玄兵,不过说是玄阶,除去无特殊能力外,与地阶玄兵无异。” 玄兵作为玄者的专用兵器,自是有其独特之处。 除去较普通兵器更结实、更锋利、更能承受玄气以外,玄兵还能额外增强玄者出招威力。 而增加威力的多少,也是用以区分玄兵品阶的标准之一。 寻常而言,黄阶玄兵,能增强玄者一到两成的威力,玄阶玄兵,则是二到五成,地阶五到十成。 至于天阶…无人知晓。 其数量太过稀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拥有天阶玄兵的人,基本皆是那顶尖的强者,即便空手,都能毁天灭地,自然无从得知天阶玄兵对其增益几何。 当然,玄兵的强大之处,并不只有这一点。 品阶越高的玄兵,其能力就越夸张。 就像徐子仙那柄火悦,地阶玄兵,集增伤、回复、火附魔、加强修炼四重效果于一身,乃是无数火系玄者的梦中情兵。 而台上女子手里捧着的这柄留蝶,虽说不具备什么特殊能力,但凭其堪比地阶玄兵的增伤,就已经不愧为压轴拍品。 罔闻大陆的玄者不少,玄兵却不多,尤其是高品阶的玄兵。 天阶玄兵是绝世强者的禁脔,地阶玄兵是宗门世家的祖宗,皆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宝贝。 如此可见,这柄留蝶,已足以让无数玄者为之心动。 果不其然,台下之人的目光,皆是多出几分火热,想来只等女子一报价,他们便立即会争抢起来。 然而,女子对于留蝶的介绍,却并没有结束。 “锵!”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女子忽然抽出长剑。 就见剑身狭长,印有蝶纹,剑锋雪亮,寒光迭起。 青锋挥舞之间,所过之处,竟是不知为何,留下点点残红飘荡,定睛一看,竟是有红蝶在飞舞摇曳,上下起伏。 “若说全无特殊之处,倒也不尽然。” 女子停住剑锋,周身红蝶飞舞不绝。 “诸位想必也看到了,此剑之所以会取名留蝶,便是因此。” “但凡剑锋出鞘,所过之处,皆会留下玫红蝶影,可谓唯美十足。虽于玄道无益,却也能横添许多乐趣。” 女子朝台下众人俏皮地眨眨眼。 “哪个女郎不爱美?哪个男儿心里没住着个小公主?诸位,如此美丽的玄兵,你们不心动,我都要心动了。” “不要九万八,不要九千八,只要九九八!” “只要九百九十八,玄兵留蝶带回家!诸位,赶快拿起你们的金玄币,行动吧!”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值得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场内彻底沸腾。 “爷爷,我要这个!” “孩子,我也想要。” “好哥哥,给人家买这个嘛~” “好!买买买,不过买完我自己用行不行?” “师父,弟子觉得自己的兵器有些钝了,不知能否…” “你一个抡大锤的,兵器钝不钝有分别?倒是为师的兵器,确实该换一换了。” “?师父,你我难道不是一脉相承的大锤师?” “你师父我锤剑双修。” …… 一时间,爱美的世家小姐、宗门仙子,渴望更强的玄者,以及暗藏少女心的某些人,接二连三地出价,留蝶的价格,也从原本的九九八,一路飙升至一千八,且还在不停上升。 “哼!一千九!这留蝶,小爷我要定了!谁都别想抢!” 纳兰宇大吼道。 他的鼻孔不住颤抖,整个人亢奋万分。 “少主…” 一旁的随从,看了看台上的留蝶,又看了看自家有如彻底疯狂的少主,脸上泛起疑惑。 “不过是件徒有其表的伪地阶玄兵,少主你何苦争抢?” 纳兰家怎么说也是称霸七珠域的第一修炼世家,地阶玄兵总还是有的,可纳兰宇偏偏激动异常,大吼大叫地同他人争抢。 如此行事,着实有失身份,让人分外不解。 “滚!” 纳兰宇转过头,拿鼻孔恶狠狠地瞪了随从一眼。 到底是个没眼力的下人,全然不懂这留蝶的珍贵所在。 虽然留蝶确实没甚特殊能力… 但是它好看啊! 它能留蝶啊! 说它徒有其表? 自己要的就是那表! 一想到日后自己拔剑时,能有许多小蝴蝶环绕飞舞,纳兰宇就不免少女心爆棚,那硕大黝黑的鼻孔,都仿佛开始往外冒粉红泡泡。 “来!两千!” 他喊得更卖力了。 与此同时,在看见徐铭所说的心仪之物后,南仝哑然失笑。 没想到,徐铭来这拍卖会,为得竟是这柄留蝶。 不难猜出,他必是想买回去讨好家中娇妻。 也罢,虽是有些破费,但既然方才已答应下来,便索性成人之美。 “徐城主稍后,待我将东西拍来。” 南仝朝徐铭点点头,继而站起身。 “两千一。” 他朝四方拱拱手,扬声道:“此剑,与我南仝有缘,还望在座诸位能高抬贵手,赏些薄面,我愿记下这份人情。” 这番故技重施,他为避免发生像先前的意外,连态度都客气了许多。 此时留蝶的价格,已是在场绝大多数人所难以承受,而惊雷阁的三长老又放出话来,他们便也乐得赏面,不再争抢。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放弃。 “我,两千二!” 纳兰宇也站起身来,朝南仝晃鼻孔示意。 “嗯,南长老,此剑同样与晚辈有缘,如长老肯割爱,纳兰家自会有所表示。” 听到这话,南仝不禁有些犹豫。 并非他贪图纳兰家的谢礼,也不是对纳兰家有所忌惮。 委实是因为他竞拍此物,本就是为了送予徐铭这个纳兰家赘婿。 若是收手,留蝶无疑将落入纳兰宇之手。 可若不收手,就等同于两个纳兰家的人在互相抬价,怎么看怎么蠢。 不过,一想到徐铭在纳兰家的冷遇,南仝也就不再犹豫。 “两千三。” 他看着纳兰宇的鼻孔,淡淡道:“我无需纳兰家表示,反倒是纳兰少主你,若肯放手,事后我愿送上用于修剪鼻毛的玄器,以作答谢。” “?!!” 纳兰宇鼻孔微缩,十分心动。 但一想到能有小蝴蝶绕着自己飞,他还是强行遏制住自己的心动。 他没有再回话,继续出价道:“我,两千四!” 见纳兰宇如此,南仝不由得面色微沉,同样出价,“两千五。” “跟,两千六!” “两千七。” 这边,两人争的火热,而另一边,看着台上仍自飞舞的红蝶,徐子仙的目光里,流露出几许惋惜。 这留蝶,当真与她相配。 他不曾见过家中的白毛老姐姐有用过什么玄兵,她的手中,永远是那柄锈迹斑斑的寻常铁剑。 如是能将此剑送予她,红蝶红鞘红流苏,白发凤眸倾国颜,她那一袭红裙,想来必是人间绝色。 只可惜… 徐子仙长长地叹息一声。 只可惜,他已是不剩多少玄币。 瞧见他这副满是遗憾的模样,唐鱼哪里还能不知他在想什么。 知晓机会来临,少女心中悸动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问道:“徐公子这是,对此剑有意?” “有意无意也没所谓了。” 徐子仙摇头苦笑。 “没币了。” 唐鱼知晓他的玄币都花在哪里,看到他这副想拍又没币的模样,心里不免觉着酸涩。 当然,更多的则是狂喜。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低谷时的援手,才最为可贵。 绝望时的希望,才最是耀眼。 她若在此时一掷千金,力挽狂澜,不仅能为他展示自身长处,还可收获极大的好感。 少女激动得脸颊微红,但还是故作矜持。 “咳,既然你如此喜欢,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帮你把东西拍下吧。” 说着,唐鱼坐直身躯,整理仪表。 她想以最完美的姿态,为心上人拍下他心仪之物。 她想让他牢牢记下,她最完美的样子。 然而,还未等少女开口,她身旁的徐子仙已然出言制止。 “别。” 徐子仙神色微妙地看着唐鱼。 “如是旁的东西,倒也无妨。此物…就罢了。” “?” 唐鱼只当徐子仙是因为价格太高,才会有此一说,当下微微瞪大杏眼。 几千金玄币,便劝她放弃,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开玩笑。 她就是因为价高,才愿意出价好吗? 不然怎么展示自己的财力? “徐公子,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唐鱼扬起下巴,双手叉腰,模样娇憨且自信。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首善之家的千金,罔闻大陆首富的唯一继承人,唐家大小姐唐鱼!” “莫说只是几千金玄币,便是几万几十万,于本小姐而言,那也是一个数字而已,懂?” 说着,唐鱼举起手,就要出价。 不过这一次,徐子仙依旧阻止了她。 “唐鱼。” 他按住她的手,看着她,目光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 “我有焰悦,而留蝶,很适合女子用。” 徐子仙的话,并没有说完。 但唐鱼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原本微红的脸颊,瞬时褪去了颜色,被对方抓住的手,也开始隐隐颤抖。 但,那颤抖也只持续刹那。 “那是你的事。” 唐鱼同样平静地说道。 她开始用力,试图将手抽出。 徐子仙抿了抿嘴,固执地抓着她。 “如你所说,你是首善之家的千金,罔闻大陆首富的唯一继承人,唐家大小姐唐鱼。” “你当恣意张扬,你当我行我素,你当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你…” 他的声音,轻到如同叹息。 “你,不当如此卑微。” “并非卑微。” 少女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她扬起脸,看着他的眼,杏眸闪动起微光。 “是你值得。” 手上的力道,骤然一轻。 少女缓缓起身,张开檀口。 她清脆而震撼的嗓音,响彻全场。 “一万金玄币。”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见修罗战神 随着唐鱼以碾压全场的价格,拍下留蝶,这场拍卖会,也终于落下帷幕。 人们陆续离场,徐子仙与唐鱼跟着人群,沉默着往外走去。 就在两人将要离去时,他们的前方,却是出现数道人影。 拦住者分为三拨人,左手边,是时刻仰头,以鼻孔傲视众生的纳兰宇,和他的一众随从。 右手边,则是赘婿徐铭,以及他的南仝朋友南仝。 而在更远的地方,还站着中年汉子和他的儿子。 两人神色紧张,表情局促,目光忐忑中,又带着些许希冀。 徐子仙只是看了这父子二人一眼,便将目光收回。 “有事?” 他朝身前的徐铭等人问道。 “小子,你…” 开口的南仝,声音忽然停顿。 先前在场内时,他只顾着发火,并未太过注意徐子仙的长相,现如今得见真容,原本拦路打算找麻烦的他,心里的怒气竟是直接烟消云散。 他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不停打量,异样的神采,逐渐攀上他的眼。 “倒是个好颜色的。” 南仝伸出舌头,舔过自己的嘴唇,那张阴柔的脸,笑得格外古怪。 那侵略性的眼神,让徐子仙分外不适。 他背生冷汗,毫毛竖起,胳膊上起满鸡皮疙瘩。 “如果你拦在这里,就是为了膈应我,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感觉有被冒犯到的徐子仙,皱起眉头,表情变得颇为扭曲。 “收收味儿,别在这里发癫。” 闻言,南仝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愈发灿烂。 “我不仅要在你面前发癫,我还要在你心里发…” “南长老,你先收一收。” 着实未想到事情会如此进展的徐铭,强行绷着脸,将南仝拉回,旋即朝徐子仙十分勉强地挤出笑容。 “抱歉,南长老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徐护法你莫要在意。其实我们过来,只是想问一句…” “约吗少年?” 南仝忽然在其身后开始大喊大叫,模样狂热若疯魔,全无强者风范可言。 被打断的徐铭呼吸一窒。 他抿了抿嘴,堪堪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用还算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不,我们并不是想问这个,实际上我是想说…” “来,让我超市你!!!我要超你,一!千!遍!也!不!够!” “就此别过。” 徐铭深吸一口气,匆匆道别后,拽起突发恶疾的南仝,直接冲离人群,其速度之快,连一众玄者都不免为之咋舌。 直到两人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徐子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整个人仿佛在生死线间走过一遭,背后在不知不觉间,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曾直面踏天,也曾死斗天骄,这二者,都不曾让他心生恐慌。 但南仝做到了。 就一点,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要捏碎玉佩,召唤来自家的白毛老姐姐。 收起手心那枚已然沾满汗水的玉佩,徐子仙轻轻呼出一口气。 “噗。” 身旁忽地传来某少女绷不住的声音,徐子仙侧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又看向拦在前方的另一拨人。 “你呢?” 他面露不耐,看着纳兰宇高高挺起的鼻孔问道,“你有什么事?” “呵,小爷我想要小蝴蝶…想要你们方才拍德的玄兵,开个价吧。” 知晓自己有求于人,纳兰宇首度低下头,收起自己的鼻孔。 也正是因此,徐子仙终于得以一睹他的芳容。 “你…要不然还是继续仰起头吧。” 看了他的脸两眼后,不忍直视的徐子仙,默默别过头去。 “我可能还是更喜欢看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一听这话,纳兰宇顿时后退两步。 他重新高高扬起下巴,露出两个鼻孔。 “你…你不要喜欢我啊!我告诉你!” 因着方才南仝的事,被带歪的他,鼻孔不住收缩,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我,虽然喜欢小蝴蝶,但还不至于为它牺牲到那个地步!你想都不要想!” “你,若是真喜欢,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或者你直接去追南仝,总之别找我,小蝴蝶小爷不要了还不行么…” “噗哈哈哈哈哈!” 瞧着纳兰宇那两颗满是惊慌的鼻孔,本就绷得异常辛苦的唐鱼,破罐破摔,放声狂笑。 至于徐子仙,此时也被急了。 方才刚被南仝膈应,如今竟又被人当成南仝,这让他如何不气? 他直接大步上前,掐住纳兰宇的脖子。 “鼻孔哥你特么!” “不…不要啊!!” 恐惧至极的纳兰宇当街求饶。 “禽兽!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意欲强辱少男?!还不速速放开我家少主!” 一众护主亲切的随从,纷纷叫嚷着扑了过去,试图保住自家少主的清白。 霎时间,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面目狰狞的黑衣男子,双手死死掐住高挺鼻孔的纳兰少主,众随从齐齐伸手,拽住少主,想要将人拉回,但折腾半天,人没回来,衣服倒是被扯掉不少。 少女见此情形,笑得愈发大声,周遭围观群众,也是越聚越多。 “父亲…要不还是算了吧…” 中年汉子身旁的少年,看着人群中心衣服越来越少的纳兰宇,不禁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就算…这人愿意交换固魂草,只怕…那代价我们也承受不起。” “…无妨!” 中年汉子咬咬牙,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结实的胸膛来。 他的目光大义凛然,他的表情坚毅无匹。 “只要能救你小妹,你爹我何惜此身?!” 吵闹声不止。 场中央的一众人,闹得愈发厉害。 徐子仙的表情更加狰狞,恨不得当场掐死纳兰宇。 纳兰宇几乎快要被自己人扒个精光,整个人陷入无尽的绝望。 随从们依旧在分外卖力地护主,唐鱼笑得越来越大声,而中年汉子则悄悄在心里做好牺牲的觉悟。 连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讨论,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才会发生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汹涌的玄气,蓦地炸开。 人群中,忽然之间跃起无数人影。 他们皆是身穿墨色大衣,头顶獠牙铁面。如此标志性的黑袍面具,不是修罗阁的杀手,又能是谁? 修罗阁凶名昭著,干得是人命买卖,这是七珠域都知道的事。 眼见杀手袭来,一时间人人自危,各自奔逃,原本拥挤的人群,立时散开。 就连徐子仙,在看见修罗阁的人后,下意识也是以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没有过多思考,他当即掏出焰悦,抽身飞退至唐鱼旁侧,将其挡在身后,准备应对修罗阁的袭击。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 在这七珠域,修罗阁的敌人,并不是他。 虽说修罗战神对他有所图谋,但眼下在场之人里,却是有比他更值得让修罗阁杀手动手的人。 就见一众修罗阁杀手,在现身以后,并没有理会那些四散逃命的路人,也没有去管如临大敌的徐子仙。 他们各自聚起玄气,打出自己的杀招,而目标,正是原本位于人群中心的半裸鼻孔哥! 纳兰家少主,纳兰宇! “轰!!” 颜色各异的玄技彼此相撞,震起漫天尘沙,而首当其冲的纳兰宇,却是毫发无损, 原是蛰伏于暗中的纳兰家护卫出手,将那些要命的攻击给拦下。 玄光四起,响声不绝。 玄气碰撞间,修罗阁的杀手与纳兰家的护卫,已是战在一起。 而突然之间变成局外人的徐子仙,望着眼前的打斗,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愣神。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直接跑路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红枫墨袍,恶鬼面甲。 修罗阁主,修罗战神! “是你?” 看见来人,徐子仙微微眯起双眼,手中的剑柄,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 “是我。” 面具下传出一声轻笑,修罗阁主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不明意味的愉悦。 “又见面了,徐护法。” 他微微侧身,看了眼交战的众人。 纳兰宇被护卫牢牢护住,光凭那些杀手,显然已是无法得手。 “可惜。” 修罗阁主略显遗憾地轻叹一声,又莫名其妙地朝徐子仙点点头,旋即整个人消失不见。 而他这么一走,其他的杀手,就仿佛收到什么信号般,各自使出手段,抽身逃离。 修罗阁的一众人,匆匆地走了,正如他们匆匆地来。 他们乱炸一通,不伤到一片云彩。 虽说一击即退,颇符合他们杀手的行事,但目睹全过程的徐子仙,仍是不免觉得很草。 尤其是那个修罗阁主。 手下在前面卖力,他在后面装逼。 跟自己装完逼就跑,他是不是还特么觉得挺刺激? 徐子仙撇了撇嘴,只觉得修罗阁主还是那个味儿,脑子还就真有那个大病。 但很快,他便发现。 修罗阁主,并非脑子有大病。 在修罗阁的一众杀手撤离后,纳兰家的护卫,全都将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徐子仙。 他们手提玄兵,面色不善,玄气于周身起伏不止,大有要动手的意思。 起初,徐子仙还没能明白其中缘由。 而在略微思索过后,反应过来的他,直接在心里大骂出声。 淦! 自己被阴了! 那天杀的修罗阁主,特意跟自己表现的十分熟稔,还特意过来跟自己打招呼不说,甚至连临走时,都不忘来个点头告别。 再结合先前自己气急败坏之下,怒掐纳兰宇的行为,纳兰家的人,自然有所联想。 他们会觉得,是自己有意为之。 是自己联合修罗阁主,对纳兰宇设下杀局,先前的举动,则是在为修罗阁创造机会。 可实际上呢? 虽然自己当时确实有掐死纳兰宇的心思,但与修罗阁没半分干系,而修罗阁的刺杀,也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 就结果来看。 只怕修罗阁刺杀纳兰宇只是幌子,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想通一切的徐子仙,不禁一拍脑门。 看着对面敌意的纳兰家众人,他既觉得头疼,又忍不住暗自大骂修罗战神阴险。 难怪修罗阁的刺杀如此随意。 难怪修罗战神只顾着装逼。 合着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他们就是想把自己推到纳兰家的对立面,想逼着自己和他们联手! 焯踏麻麻滴,这修罗阁主,心是真脏,玩得是真埋汰! 事情发展至此,徐子仙也说不清,修罗阁主这一手,到底算是阴谋还是阳谋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虽说先前因着纳兰家的示弱,双方的关系有所缓和。 但那关系,委实太过微妙,太过脆弱。 在亲眼所见的“真相”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想必经过这件事,在纳兰家的人眼里,已经将自己划入修罗阁的阵营。 果然。 就见纳兰宇颤颤巍巍地从护卫身后走出。 他披着护卫的袍子,衣衫不整,周身青紫,哪还有纳兰家少主的风采,那叫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以为你只是想玩弄我。” 他看着徐子仙,鼻孔微微蠕动,其间仿佛蕴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但,没想到,你竟然还想要杀我!” 他的声音凄厉至极,满满的全是控诉,可谓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真是个薄凉的男人!” 话落,他手掩鼻孔,泪奔而去。 那奔跑中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落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差一步美满 “薄情男,下头!” “恶心!真恶心呐!” “还混殿护法呢,呸!” 自家少主既已离开,其余纳兰家的人,自然也不会多留,替纳兰宇骂了几句徐子仙后,纷纷迈步跟上。 而先前围观的人们,因着修罗阁的袭击,虽是散去了不少,但也有许多胆子大留下来看热闹的。 在先后目睹纳兰宇的控诉,以及其随从的痛骂后,自以为窥见事情全貌的他们,皆是将鄙夷的目光投向徐子仙。 徐子仙并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成为众人的焦点,他扯起又要绷不住的唐鱼,就想快步离去。 “请留步!” 中年汉子看准时机,拦在道路中央。 “求…” “边去!” 心情不佳的徐子仙,动作十分粗暴地将其推到一边,拉着唐鱼,速度飞快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间。 没了热闹可看,人们皆是不愿再做停留,当下各自散去。 唯有被徐子仙推倒的中年汉子,呆呆地坐在原地。 他的表情满是颓然,眼底的光,有如将要燃尽的余火,一点一点熄灭下去。 “爹…” 看见自己父亲失落的模样,再想到家中等着固魂草救命的小妹,少年的心里也涌起悲伤,眼中逐渐噙满泪水。 “爹…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小妹她该怎么办啊…” 中年汉子缓缓转头,望向满面泪水的儿子。 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头,声音里带着些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哽咽。 “先回家。” 说着,他支撑起身体,就想从地上站起。 起身的刹那。 中年汉子忽然发现,自己怀中沉甸甸的,好似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随即竟是从中掏出一只锦盒来。 “爹,这是…” 少年看着他手中的锦盒,犹且沾着泪痕的脸,浮起疑惑之色。 中年汉子没有说话。 他的手,忽然开始颤抖起来。 带着卑微的期望,最后的希望,他颤巍巍地打开锦盒。 一株幽蓝色的草,赫然映入他的眼帘,而在其旁边,还静悄悄躺着一摞金灿灿的玄币。 “爹!” 少年脸上原本的疑惑,瞬间被狂喜替代。 他用力抓住父亲的胳膊,整个人高兴到几欲跳起。 中年汉子依旧没有说话。 他怔怔地侧过身子,望向徐子仙离去的方向。 “噗通!” 推金山,倒玉柱。 悄然间已是泪流满面的他,跪倒在地,丝毫不顾及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手捧锦盒,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少年见状,同样明白过来,学着父亲的样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低谷时的援手,才最为可贵。 绝望时的希望,才最是耀眼。 父子二人都明白,那人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么做。 但他们仍然选择如此。 于那人而言,这可能只是他所给予的小小善意。 可于他们而言,这份善意却代表着希望。 生的希望。 少顷。 父子二人从地上起身,相互拍落对方身上的尘土,并肩踏上回家的路。 路上,他们一扫先前的颓唐,心里的恐慌茫然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兴奋与喜悦。 “爹,小妹的病,是不是有救了?” “嗯,有救了!” “那我们是不是能过上好日子了!” “是啊!等将你小妹治好,你爹我就去找份差事,努努力,争取给你们换个好宅子住。” “那最好是带院子的,我也好能有地方耍把式,这样说不定练着练着,我就变成玄者了!今天那些人都好威风,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好好好,给你换个带大院子的,再给你找个好模样的后娘。” “爹,你真不要脸。”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父子俩一路有说有笑,脚步异常轻快。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城南,回到了自己家破败的宅子前。 满心喜悦的少年,第一时间便冲进门去,想要告诉自家小妹这个好消息,而后面的中年汉子,虽说看着沉稳许多,脸上却也情不自禁地泛起笑容来。 苦难,终于过去了。 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么想着,脸上带笑的中年汉子,抬脚迈入门内。 “噗!” 就在进门的瞬间,一股剧痛,突然自他胸口处传来。 就差几步。 就差几步,他就能走到女儿身边,用固魂草治好女儿的病。 但他却走不动了。 已是痛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他,缓缓低下头。 他看到一只手。 一只戴有骷髅戒的手。 一只,刚刚从他胸膛穿出,被鲜血沾满的手。 “不惜得罪惊雷阁的三长老,也要拍下固魂草,到头来为的竟是凡人。啧啧,徐护法还真是良善。” 不知何时出现在中年汉子身后的修罗阁主,从其怀中摸出锦盒。 他的声音里满是嘲弄。 “只可惜,这世道,良善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人。” 说着,他便想将手抽回。 “不…可…以…” 目光已然开始涣散的的中年汉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胸前的那只手,抓住那锦盒。 他想要抓住锦盒,抓住他女儿生的希望。 可是。 一个将死的凡人,又怎能敌得过归地境的修罗阁主呢? 手掌,连同锦盒,被一齐从中年汉子的胸口抽出。 鲜血飞溅,落在少年的脸。 那点点温热,顿时让他的意识,从惊骇中抽离。 看着父亲缓缓倒下的身影,看着手上不停有血液滴落的黑袍面具人。 少年一时间忘了害怕,哭喊着,踉跄着,朝前冲去。 “爹!” 他扑倒在中年汉子的身上,不停摇晃着他的父亲。 可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人唤醒。 怎么会这样呢? 他抱着父亲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问着自己。 妹妹的病,不是有救了吗? 他们一家的好日子,不是就要来了吗? 他们不是还要一起努力,换一个带院子的宅子吗? 可,怎么就这样了呢? 少年两眼空洞地瘫坐在地上,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甚至连旁人的靠近都不曾注意。 瞧着他这副凄惨模样,作为始作俑者的修罗阁主,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因为那样会弄脏我的手。” 他面具后的目光,莫名生出些遗憾来。 “不过相较而言,我更讨厌麻烦,所以…” “只好委屈你们了。” 说罢,他挥动手掌,一颗面相稚嫩的头颅,随即落向地面。 在相继杀掉父子二人后,修罗阁主又将目光投向屋内除他以外,仅剩的活人。 那是一个躺在床榻上的少女,气息微弱,双眸紧闭,似在沉睡。 他看了她一眼。 “虽说无需杀你,但若无固魂草,你也活不过几日。” 他走向少女。 似是担心打扰到她的睡眠一般,他故意将脚步放轻,动作极其温柔。 “说起来,明日便是月圆节,那等团圆的好日子,却留你一人在世上苟延残喘,未免太过残忍。如此…” 他笑着落下手掌。 “小姑娘,月圆佳节,祝你阖家团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年月下 这一日,徐子仙过得分外憋屈。 先是不小心招惹上南仝,随后又被人当成南仝,还教修罗阁主阴上一手。 不过这些事,倒也算不上什么麻烦,毕竟可以一润解千愁。 对他而言,真正的麻烦,无疑还是眼前的少女。 “便到这里吧。” 唐鱼站在唐府门前,笑着朝徐子仙挥了挥手。 “明日本小姐再去寻你,回见。” 说罢,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转身走进门去。 待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徐子仙这才收回视线,迈步离开。 回到住处,他打开储物戒,开始往外掏今日在拍卖会上的收获。 拿出伸腿瞪眼瞬毙丸,他十分阴险地笑了笑。 拿出快乐捏人面具,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而当徐子仙拿出那柄红鞘长剑,他的表情顿时一凝,心情也变得格外复杂。 有些事,是可以靠跑路解决的。 但有些事却不能。 比如少女那毫不隐藏的爱慕之心。 徐子仙自以为,他的态度,已经十分坚定,今日的行为,更是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残忍。 可即便是这样,依旧没能将其击退。 如此,倒是真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凭心而论,他们两个,其实还挺相配的。 论身份,一个是首富之家的千金,一个是护佑苍生的掌灯人。 论外貌,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一个是绝世大美男。 论年龄,一个二八,一个双十一。 但便是再相配,他也很难能对她生出什么想法来。 这一路走来,他们相处的十分愉快,可他始终只把她当成小姑娘。 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虽是二十出头的肉体,但灵魂却已存于世间三十年有余。 如果通俗一点讲,就是… 他一个老牛,哪能好意思去啃快要小他一辈的嫩草?! 真老牛,就该吃老草! 越老越香! 徐子仙摸着留蝶,如是想到。 说起来,明日便是月圆节,团圆的日子。 穿越前,他是个孤儿,每逢月圆节,他都是一个人缩在屋子里,啃那冰凉的廉价月饼。 穿越后,他虽然还是个孤儿,月圆之时,身旁却已有人的陪伴。 徐子仙的眼中映起暖色,记忆一下子回到十年前的就邪山。 彼时的他,才上山没多久,每日的任务,就只有练剑。 那一日,因为是月圆节的缘故,他甚是烦躁,根本没心思练剑,当场把剑一扔,躺地摆烂。 而支妤见他如此,也十分配合地当场掏出小皮鞭来。 “怎的不练了?” 支妤俯下身,蹲在他的身边,笑容和善,语气轻柔,就好似那温婉的邻家大姐姐… 如果她手里没有握着根小皮鞭的话。 徐子仙虽然尝过小皮鞭的滋味,但脾气上头的他,向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他把两眼一闭,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不想练。” “为什么?” 支妤眨眨眼,含笑询问。 一边问,一边往地上甩着小皮鞭。 “啪啪”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就连不远处正在修炼的小张馨心,都被吓得小脖一缩,可想而知,作为当事人的徐子仙,又是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在挨抽和说明自己犯矫情之间,纠结许久后,徐子仙终于还是在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啪啪”中,选择了后者。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睁开眼,看向笑意满满的支妤。 “八月十五,月圆节。” 支妤略一沉吟后,答道。 闻言,徐子仙点点头,站起身,走至台边,沉默着俯瞰山下之景。 就邪山高耸入云,入夜间,手可摘星辰。 登高而望,如是目力足够,几可看遍罔闻大陆的山川四海。 那时的他,才入人黄境,其眼力较之常人强的有限,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但即便看不到,他也能知道,此时的山下,定是一片灯火阑珊之景。 “那下方有万家灯火,其间不曾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徐子仙声音低沉,十分落寞。 “他们在那里阖家团圆,其乐融融,而我这个孤儿,却要在这里不停地练剑,为的只是保护他们。” “凭什么?” 他问道。 凭什么偏偏要他来当这掌灯人? 凭什么偏偏要他去保护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左右他只是个孤儿,这罔闻大陆又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他还努力什么? 大陆崩坏,苍生沉沦,这些与他这个两世孤儿又有什么干系? 全都毁灭算了。 徐子仙颇有报复意味地想着。 不过,这样的念头,甫一升起,便立马被人给打断。 “臭弟弟,你是不是当小屁孩当久了,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年纪?” 支妤将手往徐子仙的后脑勺一拍,满是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二十来岁的人,你在这里装什么叛逆少年。” “也罢,既然你在这里叛逆,那姐姐就用开解叛逆少年的方式,开解开解你。” 她走到他身侧,笑道:“同姐姐实话实说,你有没有做过拯救苍生的梦?” “…没有。” 徐子仙不自然地别过目光。 “骗人。” 支妤毫不客气地将他揭穿。 “别当姐姐不知道,你们男孩子,向来都喜欢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变成个大英雄,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姑娘,于万众瞩目之下,拯救苍生,声名传遍海内,享尽鲜花与掌声。” “……” 确实有如此想过的徐子仙,一时无言,旋即又嘴硬道:“就算有过,那也只不过是年少时的妄想罢了,等年龄大些,认清现实,自然就会把它抛之脑后。” “年少时的妄想,又何尝不是少年时的梦想?” 支妤侧头浅笑,轻声道:“现在的你,不正是在走向你自己少年时的梦想么?” “为了它,为了成为你曾经梦想成为的模样,辛苦些,委屈些,不值得么?” “你说那下方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为你而亮,倒也确实如此。但…” 白发女子静静望着怔愣住的少年,一双凤眸,于月色下熠熠生辉。 “让这万家灯火因你而亮,不也是一件很酷的事么?” “…如此说教,你还真把我给当成叛逆少年了啊。” 徐子仙撇撇嘴,又一次别过头去,不想教支妤看见他眼里的动容。 “没办法,谁让臭弟弟闹脾气呢。” 支妤娇笑一声,朝别扭的少年展开双臂。 “来,快让姐姐抱抱。” “边去。” 徐子仙不理她的调笑,扭头就想走。 然而,他才刚刚迈开步子,整个人却忽然被温暖与柔软包围。 天边月正圆。 月下,白发女子轻轻抱住少年。 她用缓而柔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 “姐姐知道臭弟弟你受过不少委屈,但没关系。往后的日子,你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姐姐会陪着你。” “而且,你先前说得也不对。” 她松开他,面带笑意,举起一盏青灯。 “这万家灯火,还是有一盏为你而亮的。” 那一年的月圆节,他首次感受到温暖。 那一年的月圆节,有人手举青灯,巧笑嫣然。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问计 唐鱼的心情,实际上并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好。 同徐子仙的三日之约,已经过去一天。 而她在这一天里,所做的唯一一件事,竟然是为她心上人的心上人在拍卖会上豪掷万金! 天杀的,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离谱的人吗? 坐在自己房间里的唐鱼,欲哭无泪地想到。 难怪当时徐子仙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微妙神情。 这事,发生在谁身上他不迷糊啊?! 唐鱼甩甩头,强行将无关情绪抛却。 毕竟时间紧迫,她根本没甚功夫去感叹人生艰难。 军师桂花所提出的扬长避短之策,已确认并不可行。 这一点,她已是用今日失败的经历亲自证明。 既是如此,她无疑必须尽快规划出新的战略,好在明天加以实施。 可…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唐鱼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明艳可人的俏脸,她一时间犯了难。 她并非什么蠢笨之人。 相反,她聪慧机敏,足智多谋,被誉为天生的掌舵人。 还未断奶时,她就已是能与唐家众管事探讨要事。 旁的孩子犹且在玩泥巴,她就已经坐在酒桌上同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间,为唐家赚取一笔又一笔财富。 若是教她想个赚钱的法子,一盏茶的功夫,她能写出满满一本不重样的。 可要她想如何去追男人,那无疑是在为难她唐鱼。 来此世间十六载,她从未动心。 父亲特意招揽的那些青年才俊,在她眼里不过尔尔。 再优秀的男子,都难以唤醒唐鱼的心头小鹿。 直到遇见徐子仙。 她原本觉得,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但在遇见徐子仙以后,她又乐在其中。 许是一见钟情,许是日久生情。 时至今日,唐鱼早已忘记她心动的缘由。 她只知道,每每见到她的徐公子,她心里那头原本睡得如同死猪的小鹿,都会激动到快把自己刨死。 她只知道,她惨了,她坠入爱河了。 唐家人皆是情种,她如是不能同其相守,余生将再无乐趣可言。 因此。 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她也必须拿下此人! 想到这里,唐鱼不禁对着镜中的自己举起小拳头。 既是打气,也在展示自己的决心。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专业的事,还得让专业的人来。 唐鱼深知这一点。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在昨日问计于桂花。 实际上,府内还有人比桂花更懂男女之道的人。 不过因为昨夜闹的一些不愉快,她便没有去找那人。 但毕竟今时非同往日。 唐鱼首战失利,已是退无可退,她实在需要一位真正的大师,来为她出谋划策,扭转战局。 出于这等需求,片刻后的她,便出现在唐糖的房间内。 “前尘往事,莫再提起。” 唐鱼一本正经地朝唐糖拱了拱手。 “还望先生教我。” “……” 唐糖不动声色地放下唐鱼向她敬的茶,心里生出些感慨来。 她原本以为,唐鱼对徐子仙并无几分真情实感,只是利益下的交情。 若不然,她也不会做出夜袭男澡堂之举。 倒是没想到,她家这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小姐,竟是真的动了心。 照理说,先前被坏了好事,又落了面子,唐糖本是不该理睬,但见其如此郑重,她又不免心生动容。 “也罢,既然你心诚至此,姐姐便不计前嫌,教你两手。” 深谙男女之道的裙上之王,当下慵懒地靠向椅背,朝眼前作认真听讲状的少女开口道。 “依照姐姐多年来在草丛中拼杀的经验来看,想要得到一个男人,其实很简单,你只需做一件事。” “什么事?” 唐糖的一双杏目,因为其强烈的求知欲而睁圆几分。 “脱。” 唐糖轻轻拨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圆润光滑的雪白肩头。 “只要褪下衣物,什么男人都有了。” “……” 一听这话,唐鱼的俏脸瞬时爆红。 “这…这怎么能行…” 博览群书的她,自然能明白唐糖的意思。 虽然,她并不是很介意和徐子仙…嗯,但出于少女本能的羞涩,她还是下意识地拒绝。 “怎么不行,你…你好像还真不行。” 唐糖用微妙的目光,扫过唐鱼某处,摇头长叹。 “你太小了。” “……” 唐鱼的俏脸再红几分。 先前是羞的,这次却是气的。 “条件不行,便是足以一锤定音的杀招,也无法起到该有的效果,如此,还不如不用。” “不过也没关系,榻上的法子走不通,还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作为艳名远扬,俘获无数男人心的裙上之王,唐糖自然不会只有那一个法子。 她略微思索后,开口道:“武的不行,可以来文的,男女间的风花雪月,无非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你多展示展示才艺,展示的好,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我记得你不是会什么轻衣舞吗,那舞就挺好看的,不妨跳给他看。” 轻衣舞,是唐鱼年幼时因为喜欢练着玩的,还从未在外人面前跳过,没想到最后竟是要她用在这等地方。 意动之余,唐鱼又发问道:“光靠跳舞就可以?” “那自然是不行。” 唐糖继续传授她的经验。 “高贵的大小姐,主动放下身段为其素手做羹;原本蛮横骄纵,却温柔解语为其排解烦恼;推杯换盏,无意地肢体触碰;气氛正浓,对视时的脸颊微红…这些,都是不经意间撩拨人心的手段。” 唐鱼一边连连点头,一边手速飞快地记着笔记,同时还不忘问道:“还有么?” “这些就足够了。” 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唐糖不免失笑。 “你若能将这些融会贯通,并加以使用,保证什么男人都能拿得下。” “不过,光是告诉你理论,不免显得姐姐吝啬。难得你如此,姐姐便再给你样好东西。” 说着,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材质特殊的纱裙,丢向唐鱼。 “这是姐姐特意找人定制的战袍,还未来得及穿过,便送予你罢。届时你穿着这裙子跳轻衣舞,不管什么敌人,管教你一战可擒。” 唐鱼闻言,不禁心生好奇,将其抖落开。 而在看清楚它的模样后,少女顿时红了面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三十九章 首战不利 翌日。 傍晚时分,已做好完全准备的唐家大小姐,敲开徐子仙的院门。 少女这回的打扮,倒是素净了许多,只一身浅淡黄裙,身上也并无太多首饰,相较于昨日的盛装,虽少些娇艳,却也是清水出芙蓉,还平添许多温婉气。 “徐公子。” 唐鱼站在门前,微微翘起唇角,笑靥温柔而乖巧。 瞧见她这副与往日大相径庭的模样,徐子仙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所谓事出无常必有妖,唐鱼的心意昭然若揭,如此表现,显然是要整活儿。 若是小打小闹还好,就怕她会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活儿来。 “请。” 徐子仙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放人进来,同时心下暗自警惕。 少女莲步轻挪,动作异常优雅地踏入院落。 她一边走,一边朝徐子仙露出个只现八颗牙的得体笑容。 “今日是月圆佳节,想着徐公子孤身一人在此,未免冷清,我便过来了。” “大小姐此言,莫不是在说本殿非人哉?” 本正在庭院角落里品茶赏月的赵蕙,一听此言,顿时插话道。 唐鱼朝她看了一眼,旋即抬起小手,轻掩秀口,杏目中露出些许讶色。 “呀,想不到徐公子的院子里,竟还养了只狒狒。” “才一日不见,大小姐这眼盲之症,倒是又重上许多,着实教人心忧,可需本殿着人为大小姐看看?” “徐公子,你养的这狒狒,模样好看归好看,却是有些闹人,怕不是正处于发情期,我们快快离远些,别被她给伤到。” 对于两女言语之间的交锋,徐子仙觉得好笑之余,也不敢参与其中,当下便索性随了唐鱼的心意,同其离开。 至于赵蕙,他倒是没有太在意。 这两日,她虽是在他的宅子里住下,但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就如赵蕙所说那般,她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方便借用鹅将军而已。 她不是唐鱼,对他没什么想法,此刻他把唐鱼带走,说不定她反而乐得清静。 少顷。 两人来到另一处院子。 日头渐渐落下,院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徐子仙身为玄者,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看着身前的少女。 她今日表现得有些安静。 但这安静,对他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不知道她何时会开始整活儿,又会整出什么活儿。 心下略有不安的徐子仙,主动出声问道:“打算做些什么?” 唐鱼并没有立即作答。 她在脑中不断回想着昨日记录的“唐糖笔记”,直到在其中找到合适的选项后,才开口道:“徐公子可用饭了?” “……” 虽然这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礼貌用语,但徐子仙仍是无语凝噎。 众所周知,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稍微有些境界的修炼者,基本都是不用吃饭的。 所以,当罔闻大陆首富唐家的大小姐,来问他这个会玄境巅峰的玄者吃了没时,此情此景,着实让他有一种生草之感。 “…未曾。” 略微犹豫后,徐子仙还是如实回答。 好耶! 素手做羹条件达成! 唐鱼在心里如此大喊道。 她眉眼弯弯,眼里满是笑意,“既是如此,不知徐公子可否借我厨房一用?” “你还懂厨艺?!” “略懂一二。” 瞧着徐子仙惊讶的样子,唐鱼笑容灿烂的同时,心下不禁愈发佩服起唐糖来。 光是听到自己会下厨,就已如此失态,若是按照她的办法一直进行下去,哪里还能有不成功的道理?! 到底是裙上之王,就是懂男人心,比桂花强一万倍! 不过。 唐鱼还真不懂厨艺。 白日里,她虽曾尝试向府内大厨学习,但尝试半天,连个不是奇形怪状的菜都做不出。 无奈之下,她只得放弃。 但这也不算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聪明如她,早已想出旁的办法来。 此时,她的储物戒里,正放有数道大厨所做的美味菜肴。 只要她在厨房里待上一阵,再把菜肴端出,徐子仙自然会以为是她所做。 此举,固然有心机之嫌,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能成事,她又何惜羽毛?! 不得不说,唐鱼这算盘打得确是极好。 但可惜的是… “这宅子没有厨房。” 徐子仙摇头道。 作为玄者居住的宅院,尤其还是龙王殿主龙王至尊,作为礼物送予混殿护法的宅院,自然不可能有厨房这等东西。 毕竟,正经修炼者谁吃饭啊。 甫一回答完,徐子仙便发现,唐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微妙。 只当她是在为无法施展厨艺而感到遗憾,为完成卑微少女的小小愿望,他翻出许久不曾打开过的储物戒,从中取出一口大黑锅来。 “没关系,就是没有厨房,你一样能展示厨艺。” 徐子仙将大黑锅递向怔住的唐鱼。 “来,做吧。” “……” 唐鱼眼前的大黑锅,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两下。 她尝试推脱,“这…光有锅,没有火…” “有火!” 徐子仙“嘭”的一声,将焰悦摔在地上,熊熊烈火,立时自剑身燃起。 “火候可调,无论小火中火大火蓝火,一句话即可。” “嗡!!!” 被火焰包裹的焰悦,在地上不住发出剑鸣。 堂堂地阶玄兵,却沦为烧饭工具,如此处境,很难不让它感到不满。 “……” 唐鱼的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抽动两下。 她继续挣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说有火有锅,但却没有食材,如何能行?若我们现在出去采买,又有些折腾,不如…” “谁说没有食材?!” 徐子仙又取出一枚储物戒,开始哗哗往外倒东西。 其中,有昨日在城南买的歪瓜裂枣,神秘野菜。 有刚下山时,为果腹同农民伯伯借的黄瓜萝卜大白菜。 还有他馋肉时,捕猎的野兔小鹿母老虎,以及小眼睛里充满大迷惑的鹅将军。 荤的素的,活的死的,可谓应有尽有。 瞧着这满地的食材,唐鱼只觉得自己的嘴角,抽搐到几乎要出现幻影。 “我…” “说吧,还缺什么,我这都有。” 徐子仙十分热情地把储物戒都掏出来,朝表情扭曲的少女笑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章 连连受挫 全然不通厨艺的唐鱼,自是不可能当着徐子仙的面,用黑锅焰悦鹅将军,给他做出一道铁锅炖大鹅来。 最终,她只得说自己其实已提前备下菜肴,并以此为由,强行推脱掉下厨邀请。 徐子仙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倒了一地的东西,又重新收回储物戒。 收拾完满地狼藉后,两人在院中的小亭子落座。 唐鱼将菜肴酒水一一取出,放在亭中石桌,倾身为徐子仙斟酒的同时,脑子里又一次开始回想“唐糖笔记”。 素手做羹的失败,并没有让少女感到气馁。 她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下一步。 放下刁蛮骄纵,充当温柔解语花。 实际上,这一步,自她进门起,便已经开始实施。 素净的打扮,温婉的笑靥,轻柔的嗓音语气,皆是她的提前布局。 而这一步的重中之重,无疑便是充当聆听者,解语花,为其排忧解难。 此乃无形中的杀招,潜移默化俘获男人心的高级手段。 想到这里,唐鱼为自己满上一杯。 她面泛浅笑,朝有些沉默的徐子仙举杯示意。 “此等佳节,徐公子却表现得少言少语,不慎欢喜,可是触景生情,起了思乡之感,在想念远方的父母?” 想要排忧解难,那也得有忧有难才行。 但这徐子仙,平日里怼天骂地,谁也不服,再加上他兄弟又是郭大鹏,着实不像是能有什么难处的样子。 幸好。 今日是月圆节。 在这等团圆的日子,在外漂泊之人,哪个不思乡,哪个不想爹娘? 即便徐子仙是个没心没肺的,经她这么一问,也势必会生出些念想来。 而这,正是她的机会! 只要徐子仙一点头,她就会立马当着他的面,向遍布大陆各地的唐家子弟下令,寻其父母,再以速度最快的飞舟送来。 古有大帝烽火戏诸侯,今有她唐鱼金令找爹妈。 她就不信,如此做,她还不能博得美人一笑!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她还真就不能。 “我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谈不上有什么想念。” 徐子仙轻声答道。 他的声音,听着虽是平静,其中却仿佛蕴有无尽的寂寥与自嘲。 “…………” 唐鱼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她一下子慌了神,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连杯中的酒水,都被她不慎撒出许多。 “这…我…抱歉徐公子…我实在是…” “无妨,我早已习惯了。” 徐子仙貌似不在意地笑了笑。 瞧着他这副落寞的样子,唐鱼此刻当真恨不得抽上自己两嘴巴。 她怎么能这么蠢呢?! 她平日里的机敏和聪明劲儿呢?! 从没听徐子仙提起父母的她,事前怎么就没察觉到他是有难言之隐呢?! 唐鱼在心里不断骂着自己,面上勉强维持住笑容,朝徐子仙举杯示意,后者则提杯相应。 两人就在这无言之中,默默饮酒。 不知不觉,天色又昏暗了几分。 桌上的菜肴,几乎未被动过,酒水却已下了大半。 酒过三巡,眼见徐子仙的脸色缓和下来,已是喝到微醺的唐鱼,心思便又开始活泛。 她趁着酒意,大着胆子,举起酒杯站起身,迈着盈盈的步子,向徐子仙走去。 唐糖笔记第三策,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更加能让人怦然心动。 而唐鱼根据这一策所制定的计划,便是在向徐子仙敬酒时,“不小心”将酒泼在对方的衣服上。 如此做,她就可以借故拿帕子为其擦拭,再趁机手忙脚乱地瞎摸一通,摸出个虎虎生风,摸出个恍若隔世! 因着前两次的失利,这一次,她特意做足了准备。 方才喝酒时,唐鱼已是将整个过程,在脑子里模拟了许多遍,其中的每一步,每一处细节,甚至就连微笑的幅度,走路的脚步,泼酒的角度,以及擦拭时该摸哪里,都被她反复推敲过无数次。 直至确认计划完美无缺,她这才站起身来,开始行动。 唐鱼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她却忘了一句话。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还有一句话,她也没记住。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 唐鱼究竟倒不倒霉,兴许还有待商榷。 不过有一点,她确实没想到。 那就是她的酒量。 抬脚的刹那,唐鱼忽然酒意上头,两腿一软。 那经过千万次计算,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的完美笑容,甚至还挂在她的脸上,而她的人,却已是朝地面摔倒下去。 “噗通!” 少女就这般,出师未捷,身先摔了个狗啃屎。 但饶是这般,她依旧没有放弃。 在摔倒的瞬间,她将手中酒杯,朝着徐子仙抛出。 过程颠沛流离些没关系,只要结局够好,一切都值得。 倒在地上的唐鱼,如此想到。 只要能将酒泼在徐子仙身上,她就还没有输! 可不出意外的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面对飞来的酒杯,徐子仙并没有如唐鱼所想那般,反应不及,被泼个满身。 事实上,他也很难反应不及。 这便是唐鱼漏算的第二点。 徐子仙,是个玄者。 他是会玄巅峰境的玄者,是于无数死斗中走到今天的玄者。 在万千玄技狂轰滥炸之下,尚且能做到游刃有余的他,又怎能应付不来一个酒杯? 都不需要反应,在酒杯袭来之际,他周身的护体玄气,已是自行运起。 玄气将酒杯原路震回,让它从哪里飞来,就往哪里飞去。 于是乎,摔倒在地、满眼希冀的少女,眼睁睁地看着被她丢出的酒杯,又旋转着朝她飞回。 “铛!” 酒杯直挺挺砸在唐鱼的头上,弹起又掉下,最终落在地面,滚了两下,缓缓停住,而其间酒水,也早已在此过程中,泼洒干净,且刚刚好淋了少女一个满头满脸。 汹涌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香醇的酒液,划过唐鱼的眼角。 她眨眨眼,很想哭,落下的却只有酒。 “你没事吧?” 目睹全过程的徐子仙,想笑又不敢笑。 强绷着站起身来,蹲在模样狼狈的少女面前,他对上她涌起薄雾的眼睛,递出手,想要将她拉起。 而在两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唐鱼理所应当地想起“唐糖笔记”的最后一条。 这一次。 她终于如计划般,适时羞红了脸。 只不过,此羞非彼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月下美人 连连受挫,身心俱疲的唐鱼,从地上爬起后,“呜”地一声,掩面泪奔而去,直接躲入最近的厢房里。 而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徐子仙,只当她是摔了一跤,面子上觉得挂不住,想一个人静静,便也没有去寻,留在亭子里自饮自酌起来。 如此佳节,独坐石亭,对月饮酒,倒也颇有几分意境。 徐子仙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是月圆节,而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来。 毕竟,像这样的日子,他已度过三十余个,曾经的委屈和不满,早已在十年前的月下,在那灯火间,烟消云散。 时至今日,他早已释然。 世事无常,他也不知自己的旅途,会不会在哪一天戛然而止。 与其因为身世终日垮起张批脸,还不如洒脱些,当个乐子人。 徐子仙笑了笑,朝天边举起酒杯。 敬今朝明月,敬那年月下人,也敬同自己和解的自己。 “好个举杯邀月,未想到徐护法竟还是个风雅之人。” 香风飘起,月照倾国。 青衣美人出现在石亭间,于徐子仙对侧落座。 她一双美眸,扫过月色照彻下的庭院,旋即微微蹙起秀眉,似有疑惑。 “唐家大小姐怎的不见了踪影?” 赵蕙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问道。 “她方才不慎滑倒,觉得颜面有损,便躲起来了。” 徐子仙摇头笑道。 闻言,赵蕙亦是莞尔。 没想到,在她面前,素来骄傲如色彩斑斓大公鸡的唐鱼,竟也会有如此可爱的时候。 未能亲眼得见,着实遗憾。 惋惜了片刻,赵蕙抬起眼眸,看向对面兀自饮酒的徐子仙。 “不知徐公子对唐大小姐,究竟作何看法?” “殿下何时成了好事之人?” “人之常情罢了。” 赵蕙对于男女间的事,并无什么兴趣。 但她对别的男女间的事,却是有很大兴趣。 尤其这个男女,还是徐子仙和唐鱼。 她当真是想知道,这对看似相配,实则相差极大的男女,究竟会如何发展。 见赵蕙一脸认真地看向自己,徐子仙知道,若是不说个明白,她怕是会一直追问下去。 他略一思索,张口道:“大小姐很好,就是有些小,而我喜欢大些的。” “当然,我说的是年龄。” 徐子仙随后补充道。 “这倒是稀罕。” 赵蕙端起酒杯,秀眉微挑,美目中生出些惊讶。 “旁人都向往妙龄少女,徐护法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那是他们太年轻,不懂其中真滋味。” 醉意上头的徐子仙,大笑道:“有句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子,终究还是大些的好!” 赵蕙听见这话,先是因为他的这番言论而感到新奇,紧接着心里猛地一跳。 依照徐子仙的说法,他无疑喜欢比他年纪大的女子。 他一路走来,身边的女子,除去唐鱼外,便只有她。 而她,刚好比他年纪大些。 再结合方才徐子仙所说的那句“送江山”,让赵蕙很难不怀疑,他不是在暗示她。 他喜欢她! 这是赵蕙最终得出的结论。 “……” 原本在问旁人的事,结果竟是兜回自己的身上,其间之真相,让赵蕙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甚变化,红晕却已悄然爬上她的脸颊。 她将酒杯放回桌面,那杯中荡起的涟漪,一如她此时动荡的心。 该怎么办? 赵蕙呆呆地眨了眨眼。 就当无事发生没听懂,还是明言拒绝? 拒绝也好,虽说她并不讨厌他,但内忧外患之下,她实在没心思谈这些。 不过… 细细一想,这些似乎都不能当做她拒绝他的理由,反而更像是她应该接受他的原因。 徐子仙本就是天骄中的天骄,再加上其背后的强大势力,如能同他在一起,对付摄政王一派,势必会获得极大的助力。 而且,她并不讨厌他。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好像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到这里,赵蕙又眨了眨眼,俏脸上的红晕更浓了。 那娇艳欲滴的动人模样,足以羞煞天边圆月。 脑中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心跳的也是越来越快,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那足以放置于桌面的险峻峰峦,此刻一片地动山摇之景,甚是宏伟壮观。 “你…明日如是能取得姜城天骄会的魁首之位…本殿…本殿可以考虑一二。” 赵蕙微微别过脸,仰起头,装作一副赏月的模样,同时小声说道。 “?” 听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徐子仙不免觉得奇怪,当下满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然而,目光才刚触及到赵蕙,他的注意力,便立马被那异常壮丽的景色给吸引了去。 片刻后,已然有些头晕目眩的他,拼上自己的全部毅力,才勉强得以将目光收回。 “今宵之月,甚是圆大。” 为掩饰尴尬,他也抬起头,朝天边圆月发出感慨。 “确实。” 心不在焉的赵蕙敷衍道。 心思各异的两人,就这般一起仰着头,赏着月。 “沙沙…” 一阵忽然响起的脚步声,将他们没有半点心思在月亮上的赏月行为打断。 两人齐齐回头,朝声音处看去,待看清来人后,又是齐齐怔住。 只见月光下,一身着纱裙的少女,正款款而来。 说是纱裙,可能都有些保守,那裙子实在是薄的过分,全然无法起到蔽体之效,除去一些不便描写的部位被遮挡住外,其他地方,无论是能看的还是不能看的,全都一览无余。 此时的少女,雪白的肌肤,为透明薄纱裹住,在月色的映照间,变得晶莹剔透,娇嫩的玉足不着寸缕,于地面步步生莲,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不住扭动,好似随风飘摇的柳枝,其间小巧的肚脐,亦是随着动作来回摇晃,渐欲迷人眼。 再往上,便是那尚未长成的妙处微微起伏,圆润的肩头,修长的脖颈,以及布满红霞的俏脸。 原本蕴满星光的明艳杏目,许是因为羞涩,而紧紧闭合,少女停下脚步,闭着双目,遥遥向石亭的方向施上一礼,随即动了起来。 她于月光中漫步,她于夜幕间起舞。 她似纯洁的仙子,又像堕落的妖姬。 她来到人世间,只为向心上人舞一曲轻衣舞。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意 在亭内摔倒时,唐鱼不是没想过一走了之。 可身为唐家大小姐的骄傲,并不允许她那么做。 唐家人,没有孬种,更没有逃兵! 更何况,她还没有输! 战局虽然极其不利,但绝境之中,仍留有一线生机! 她尚且有一手,能做到一锤定音的杀招没用! 撤退至厢房重整旗鼓的唐鱼,表情决绝的从储物戒中,掏出唐糖赠予她的“战袍”。 这“战袍”薄的跟没有一般,除去羞人的部位以外,什么都遮掩不住。 一想到自己要穿着它,在徐子仙面前跳舞,唐鱼就不免红了脸。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退缩,毅然决然地将其换上。 此刻,唯有死战,安能言降?! 折腾这么久,如是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退缩,她都对不起今日遭受的辛酸和委屈! 激烈的心跳声,恰似战鼓。 她身披“战袍”,推开房门,踏上属于她自己的征途。 夜晚的风,吹过少女玲珑的娇躯。 那皮肤上泛起的清凉感,将她内心的羞涩唤醒。 她忍不住开始颤抖,忍不住想要退却。 她不能退却,于是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同世界隔绝,同样也将羞涩同自己隔绝。 她于黑暗中前行,她在院落中央站定。 她知道,在这里,石亭中的他能看到她。 她翩然起舞。 抬腿,扭腰,甩袖。 旋转,跳跃,闭着眼。 记忆逐渐复苏,幼时练成的轻衣舞,在这一刻完美展现。 踏着月光,踩着夜色,耳边虽无丝竹相伴,她却能与心中的乐曲合拍。 就这般,她在无声中,跳完一曲轻衣舞。 一舞终了,雷鸣般地掌声适时响起。 舞毕的唐鱼,微微喘息,脸颊粉里透红。 虽仍是闭着眼,但听着掌声,她已是不难想到,当下亭内人该是何等的神情。 她知道,自己这一舞,定然十分惊艳。 若非如此,徐子仙也不至于激动到一个人拍出两个人的掌声来… 嗯? 等等?!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拍出两个人的掌声来的??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忽然自唐鱼的心中升起。 徐子仙这宅院,好像并非只有他一人居住来着。 难道… 唐鱼娇躯一震。 向来骄傲的她,第一次发自心底地向神明祈求。 但神明并没有回应她。 睁开眼,就看见某个她此时最不希望看见的人,正坐在她原本的位子上,吃着她的菜,喝着她的酒,陪着她的人,点评着她的舞。 “精彩。” 赵蕙一边拍手,一边说道。 霎时间,唐鱼犹如石化般,整个人凝固在原地。 精彩。 精彩。 精彩。 赵蕙那言简意赅的评价,在唐鱼的耳畔循环播放。 原本压下的羞耻感,犹如野草疯狂生长。 泪光自她的眼眶浮起,却因着仅存的骄傲,迟迟不肯下落。 少女以手掩面,再一次狼狈逃窜。 踉跄着回到厢房,唐鱼立马取出玄屏令,掏出唐字金令。 她想教她爹开着最快的飞舟过来,带她逃离罔闻大陆。 不过,在唤醒玄屏令的刹那,唐鱼终究还是停下动作。 她凭什么要逃? 手握玄屏令的唐鱼,如此问自己。 她又没做什么错事,凭什么要躲着赵蕙?! 衣服是穿给徐子仙看的,舞也是跳给徐子仙看的,跟她赵蕙有什么干系?! 明明是赵蕙未经允许擅自过来看她跳舞,凭什么她要觉得丢脸?! 她若就这般一走了之,反倒是教那只发情的母狒狒看了笑话。 她岂能让赵蕙如意?她偏不走! 唐鱼取出烈酒,仰脖狠狠灌上一口。 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嗽不止,但她却并非觉得难受。 心酸,委屈,羞耻…种种情绪,顷刻间化作战意。 少女不仅不走,她甚至还想跟赵蕙打一架! 趁着酒劲,她撸起袖子,再一次推开房门,闷头往外走去。 跌跌撞撞冲到亭子里,想要大展拳脚,结果却发现,想要打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唐鱼停在原地,一时无措,脸上只余茫然。 独自留在亭中的徐子仙,此刻分外尴尬。 赵蕙一句“精彩”把人给气跑了以后,知道惹出了事的她,竟是直接以归地境的缩地成寸神通跑路。 而他,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那都是不能一走了之的,便只得留在亭子里等。 眼见唐鱼去而复返,徐子仙有心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用心灵的窗户说话,但她的穿着又太过刺激,让他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搁。 两人相对无言,场面就这样一时僵住。 半晌。 终究还是唐鱼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赵蕙不在,战意消却,变回原本的心酸与委屈。 泪水再度涌上她的眼眶。 这一次,她没有再忍,任由那大颗大颗的晶莹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扑向徐子仙,拽住他的衣领,哭得撕心裂肺。 以徐子仙的本事,他本是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唐鱼。 然而,当看见她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时,他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你想要做什么?” 徐子仙任由唐鱼拽住自己的领子,缓声问道。 “我想…我想…” 今日的种种经历,在唐鱼的脑海一一浮现,一时之间,她哭得更加大声。 “我想你能喜欢我…我只想你能喜欢我…” 她哽咽着说道。 “……” 未想到唐鱼会如此说的徐子仙,整个人顿时沉默下去。 “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少女松开手,将头抵在男子的胸膛上,闭着眼,泪水不断自脸颊滑落。 她的语气近乎卑微,近乎哀求,再无半点她往日大小姐的骄傲模样。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不在乎…” “你可以有其他喜欢的人…几个都好…只要有我就好…” “所以…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啊…” 唐鱼的声音渐渐变小,渐渐消失,身子也软了下去。 徐子仙默默将她抱起,送入厢房,放上床榻,盖好被子。 耳边响起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他低头,看向醉酒昏睡过去的她。 “不值得。” 他轻声道。 转身,推门,正欲离去。 那身后已然进入梦乡的少女,忽地发出声呓语。 “你值得。”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红脸的唐鱼闹床榻 唐鱼做了一个梦。 梦里,醉酒后的她,哭着向徐子仙表明心意。 兴许是她真情流露的样子将他打动,在听完她的表白后,他直接把她抱回房中,放在床榻,同她嗯嗯啊啊,酱酱酿酿。 其间此起彼伏,百转千回,场面之激烈,战斗之热血,着实不足同外人道也。 梦醒后的唐鱼,脸颊犹如火烧,根本不敢睁开眼。 许是因为羞涩,又或许是在回味,她闭着眼睛,在床榻上如同一个大虫子般,不停地扭曲翻滚。 直至她撞到一具柔软的身躯。 “!!!” 唐鱼当场停下不动。 她仍是没有张开眼睛,俏脸烫得几乎快要冒烟。 自己的床上,怎么会有别人?! 难不成,她以为的梦,根本就不是梦,而是她醉酒后的记忆?! 如此一来,那此刻躺在她身边的人,岂不就是… 嘿嘿嘿嘿~ 这一刻,唐鱼的心里是又羞又喜,且喜比羞多得多。 以为得偿夙愿的她,故意装作没睡醒的样子,嘟囔着钻入那人的怀中,小手顺着对方的衣摆悄然伸入,上下其手。 哦~ 徐公子的腰好细,皮肤好滑,熊好大… …… 嗯? 徐子仙为什么会有两只大熊? 单手难擒熊的少女,一时间满是疑惑。 “带劲么?” 母狒狒的低鸣,忽然在唐鱼的耳中响起。 她猛然睁开双目,入眼地却并非梦里人,而是凌乱的青衣,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深渊之上,是一张温婉动人,却又美艳至极的瓜子脸,脸上还带着笑,似笑非笑。 赵蕙侧卧在床榻,一只手支起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摁住少女那正同恶熊搏斗的爪子。 望着唐鱼呆滞的眼,她又一次问道:“带劲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鱼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坐起身子,呜嗷喊叫,对着赵蕙就是一顿慌乱至极地拳打脚踢。 不过,凭唐家大小姐的拳脚,实在是很难对归地境的天风王女造成什么威胁。 赵蕙甚至连防都懒得防,直接就是一个缩地成寸。 她自床榻消失,翩然落至房内的空椅上,一边动作优雅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看向无能狂怒的某少女。 “好大的火气,唐大小姐这起床气,还真是厉害。” “怎么会是你?!” 唐鱼瞪着杏目,问道。 “不是本殿,还能是你的梦里人不成?” 赵蕙反问道。 “……” 唐鱼瞬间沉默。 “说起来,唐大小姐睡觉时还真不老实,扭来扭去不说,一会脸颊通红,一会呼吸急促,时不时还会嘟囔上两句像‘别、好快、要去了’之类的梦话。” “本殿冥思苦想一晚上,也不知大小姐究竟做的什么梦,会让你如此兴奋,更不知大小姐在梦里到底是想去哪里,能让你这般着急。” 看着悄悄把自己躲进被窝,只留下一个屁股翘在外面的唐鱼。 赵蕙一本正经地问道:“正好,大小姐你也醒了,不妨为本殿解惑一二,权当你吵得本殿一夜未眠的补偿。” 听见这话,唐鱼连屁股都收了回去。 她自是不可能去回答赵蕙的问题。 此刻的她,只恨自己未入玄道。 如果她是玄者,早就以缩地成寸跑了,哪还用在这里受赵蕙的拷问? 唐鱼将自己牢牢包裹在被子里,不留一丝缝隙,大有要在其中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也幸好,赵蕙并不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 如若不然,只怕唐鱼就算闷死,在里面饿死,都不会离开被窝半步。 “出来吧,你不想说,本殿不问便是。” 赵蕙背过身子,同时对身后的唐鱼说道:“起来换身衣服,稍后本殿送你回去。” 唐鱼这一趟过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并没有带暗卫。 让唐家大小姐独自回府,就基本等同于朝大街上撒金玄币,二者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刚撒手就没了。 也正是因此,赵蕙才会有此一说。 实际上,她会出现在唐鱼的房中,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昨夜徐子仙在将醉酒的唐鱼送回房后,为免发生意外,找来了跑路的赵蕙,请她为其守夜。 不得不说,某人的心思确实细腻。 在见过那样的场面以后,还能想的如此周到,怪不得唐家大小姐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赵蕙不乏吃味地想到。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一升起,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堂堂王女,未来的天风国主… 怎的还酸起来了?! 赵蕙不动声色地红了脸,垂下眼眸,遮住其中慌乱的情绪。 都是月亮惹得祸! 定是昨晚的月色太美太温柔,乱了她的心房,以至于让某人的胡言乱语,趁机钻入其中,扰得她彻夜难安。 花前月下,她心乱如麻,却又不免意动。 而见识到唐鱼的心意,以及她那绝艳一舞后,她的心就更乱了。 当下的赵蕙,心情同唐鱼并没有差多少,都是相同的兵荒马乱。 她提出送对方,也是想借着机会去散散心,透口气,好整理自己动荡的情绪。 不过,唐鱼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不回去。” 将小脑瓜探出被窝的唐鱼,闷声说道。 她不能回去。 没有时间了。 她没有时间去浪费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因为昨日种种,今日桩桩而委屈。 她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只因… 今日,便是她同徐子仙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 而今日过后,她若不能成功,就再无法牵绊住徐子仙。 他将继续旅途,天南地北,四处漂泊。 而她,则再没有理由待在他的身边。 一想到两人此生再难相见,少女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种事情不要啊!!! 她,唐家大小姐,绝不接受那样的结局! 唐鱼猛地掀开被子。 她褪下战袍、沐浴焚香,穿起衣裙,上妆簪发,速度快得惊人,动作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得赵蕙叹为观止,赞叹连连。 “你这是要…” 眼见唐鱼几个眨眼间,便完成所有事,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赵蕙不由得出声问道。 她没有回答。 她大力推开房门。 房外阳光正好,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而在她最喜欢的阳光里,坐着她最喜欢的人,朝她露出她最喜欢的笑。 “早。” 晨光下,徐子仙朝唐鱼笑着打招呼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彻大悟 这是唐鱼三日来,第一次在没有做任何提前准备,也没有任何军师为她出谋划策的情况下,过来见徐子仙。 但她的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慌张。 或者说,在见到徐子仙以后,她心里的慌张,忽然消失了。 即便,这已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 某大能曾经说过,无限接近死亡,才更能领悟生存的真谛。 某熬夜抠字的作者也说过,越是濒临死线,越能激发出人的潜力。 置之死地,往往能焕发新生。 此刻的唐鱼,便是如此。 在她同他的最后一天,她突然悟了。 她不再需要任何军师,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军师。 先前,是她关心则乱,当局者迷。 她觉得她不懂男女之道,觉得她不行,只想着让他人出主意。 但,那其实只是她在妄自菲薄。 她确实不懂男女之情。 但,她懂徐子仙。 又或者说,在这姜城,没有人比她更懂徐子仙。 她去问别人,无疑是在骑驴找驴。 唐糖的方法固然好,但那是应对寻常男子的手段。 而她喜欢的男子,她心中的徐公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寻常男子。 大彻大悟的唐鱼,忽然释怀的笑。 是她的错。 那些手段,怎么可能会对他有用? 能打动徐子仙的,可能,唯有陪伴,唯有… 真心换真心。 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最是困难。 世事皆是如此,越简单越困难。 想清楚一切的唐鱼,当下自然也明白。 想要在这最后的一天时间里,让徐子仙对她倾心,无疑是不可能的。 心下有些许遗憾,些许不甘,些许委屈,些许泛酸。 但这些,终究还是被其他情绪冲散。 当下的她,只想什么都不想,好好同他度过这属于她的最后一天。 “早。” 唐鱼笑靥明艳,恢复成以往恣意张扬的俏丽模样。 没等徐子仙回话,她上前拉起他的袖子,主动安排起今日的行程来。 “等下天骄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过去看看热闹。” “看完天骄会,本小姐带你去聆音阁听曲,听说有位叫婉箐的姑娘,琴艺堪称一绝。” “晚上,去姜城的唐楼用饭,那里的酒还不错。吃过饭,我们再去城西的青薇湖泛舟…” “一天的时间好短,本小姐却有好多好多想同你做的事。我们莫在耽搁,快些走吧,好不好?” 看着唐鱼那双明亮的杏目,徐子仙终究还是没有去抽回袖子,也没有拒绝她的安排。 两人一前一后,由她拽着他,脚步轻快地走出院门。 半晌。 城东演武场外。 瞧着前方异常拥挤的人群,徐子仙与唐鱼双双脚步一滞。 喜欢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任何地方的人都不能免俗。 想当初,连小小鸟垣城内的一场三年之约,都能引得全城围观,那现如今的姜城,这场数年一度的天骄会,自然也能教无数人蜂拥而至。 光是人山人海,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之盛景。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就这拥挤程度,便是扔个玄者进去,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唐鱼面对此情形,不免犯了难。 长这么大,她就没干过排队的事,于她而言,无意义的等待,无疑是对生命和玄币的玷污。 如是亮明身份,她倒是可以直接进去。 可那样做,又势必会引来旁人的瞩目,以及暗卫的跟随。 先前为避免这些,特意同徐子仙一齐换上快乐捏人面具的她,如今又怎可能仅因为不想排队,而去把面具摘下。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让唐鱼纠结太久。 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钱都可以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而她唐鱼,最不缺的就是钱。 “有人撒币啦!” 她躲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大喊一声,接着偷偷亮出自己的唐字金令。 金色的雨,忽然降临人间,原本正拼命往里挤的人们,又开始拼命往外散开,疯抢着那一枚枚掉落的金玄币。 这样,依靠着唐鱼的撒币,两人成功避免漫长的排队,近乎毫无阻碍地进入演武场。 大抵是由于全都去捡钱的缘故,此时的场内十分空荡,大部分座位都在空着。两人挑了处靠前的位子坐下,静待天骄会的开始。 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唐鱼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并非人无聊,而是嘴无聊。 像这等盛事,瞧着固然过瘾,但如是嘴里嚼吧点什么,又觉得差点意思。 一想到曾经同华水王等人边嗑瓜子边看热闹的光辉岁月,唐鱼的心就直痒痒,在位子上七扭八扭,坐立难安。 徐子仙看她这副难受的样子,大致也能猜到她的想法。 吃食他虽然有,但却净是些不适合在这等场合拿出来的东西。 试想一下,等天骄会开启,台上噼里啪啦打得火热,台下铁锅大鹅炖得火热,那也不像话啊。 略一沉吟后,徐子仙还是决定去为唐鱼买瓜子。 他没东西嗑,倒是不会难受,但她会难受。 而唐鱼一难受,就会开始扭。 相较于看她跟个大虫子似的扭来扭去扭上一整场,弄得她难受他看得也难受,徐子仙还是更倾向于出去买瓜子。 她好,他也好。 留下被黑布缠起的焰悦占座,又嘱咐了唐鱼几句后,徐子仙站起身,走出演武场。 像这等热闹的地方,向来不会缺少卖小吃的人,没费多大的功夫,徐子仙便找到了一个推车卖瓜子的大娘。 “大娘,瓜子怎么卖啊?” 他上前询问道。 “三玄币一斤,十玄币三斤。” 大娘笑呵呵地答道。 “?” 一听这话,徐子仙顿时皱起眉头。 他并不是在为这诡异的价格疑惑,而是因为再度听到老梗觉得古怪。 先有澜湘薪东方为菈条大打出手,后有推车大妈三币一斤十币三斤。 这都什么陈年老梗?! 自己所在的世界,确定叫罔闻大陆,而不是老梗大陆? 要是真没活儿,去咬火系玄玉牌不行么,总在这里搞什么老梗。 徐子仙在心里腹诽了几句,有些不服的他,开口问道:“别人都是买的越多越便宜,怎的到你这里还越卖越贵了?” “看你这话说的。” 大娘神情不屑地一摆手,“我问你,你说是炒一斤瓜子累,还是炒三斤瓜子累?” “三斤啊。” 徐子仙老实答道。 “你看,既然我炒三斤要比炒一斤更累,那我卖的更贵一些,不是很正常?” 大娘理直气壮地说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乌龙 对于大娘的这番歪理邪说,徐子仙一时之间竟是无从反驳。 不仅无法反驳,他甚至觉得,还挺**有道理。 “那两斤怎么卖啊?” 徐子仙又问道。 “两斤瓜子六枚半铜玄币。” 大娘眼也不眨地回道。 “六枚半?这世上哪有半枚玄币?” “没有那是你的事,拿不出来,你也可以给我七枚玄币。” “那我不就多给了吗,还是说,你能找给我半枚玄币?” “瞧你这话说的,这世上哪有半枚玄币,找不了。” “……” “你买不买吧?” 大娘不耐地瞥了徐子仙一眼。 “不买就走,别在这里耽误老娘做生意。” “买,给我来两斤。” 徐子仙掏出玄币交予对方。 大娘喜滋滋地给出两斤炒瓜子,随后便发现,手里的玄币数目不对。 “你这还差一枚呢!” 大娘攥住六枚铜玄币,瞪起大眼,浓眉倒竖,两手叉腰,开启战斗模式。 “买两斤瓜子还少给钱,你丢不丢人!赶紧把钱补上,不然老娘可要不客气了!” “你先别急。” “老娘不急你哔哔个哔哔哔!你这个天杀的哔哔哔哔,还让老娘别急,你哔哔个哔哔哔的,老娘哔哔你哔哔哔哔哔…” 面对瓜子大娘的狂轰乱炸,徐子仙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枚铜玄币来。 “咔!” 他捏住玄币,将其捏成两半,而大娘的骂声,亦是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如此,钱货两清。” 徐子仙一边咧着嘴,一边将半枚玄币递向大娘。 “还有问题么?” “你…” 瓜子大娘原本瞪大的眼睛突然变小,那双倒竖的浓眉,也被她缓缓放了下来。 她狰狞的面目不再,取而代之地则是一副低眉顺眼和善相。 “你要是早来这一手,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意识到对方玄者身份,瓜子大娘再不敢胡搅蛮缠,乐呵呵地一笑,在接过半枚玄币后,当即推起小车,一溜烟地跑了。 既已买到瓜子,徐子仙自然不再停留,他顺着来时的路走去,打算回到演武场。 不过这一次,他想要进去,就没先前那么轻松了。 唐鱼撒的币,早就被捡的干干净净,如今的演武场门前,已是再度排起数道长龙。 头疼的徐子仙,纠结半晌后,挑了支人数相对较少的队伍站了进去。 他老老实实拎着瓜子排着队,跟着人流,缓慢向前移动。 排着排着,徐子仙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所在的队伍,人数虽少,却不知为何,全都是玄者。 不仅如此,在进入演武场之前,这队伍里的人,还必须要经过看门之人的盘问,才能被允许通过。 这般行事,不免教徐子仙觉着可疑,但一想到这队伍里全是玄者后,些许疑惑,便又烟消云散。 若他所猜不错,这定是姜城演武场的玄者专用通道。 而在将人放进去之前,先盘问一番,想来也是担心有他国玄者混入,在天骄会上搞破坏。 毕竟天骄会是天风国数年一度的盛事,举办之人重视些,谨慎些,倒也正常。 少顷,队伍终于排到了徐子仙。 “姓名。” 那看门人头也不抬地问道。 用快乐捏人面具,将自己捏成大众脸的徐子仙,随口编了个名字,“鲍阿三。” “性别。” “…男。” “师门。” “混…散修。” 看门人掏出一块玉牌,递向徐子仙。 “握住。” 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徐子仙,依言接住玉牌,一道蓝光,立时自其上亮起。 看门人见状,点点头。 “玉牌发亮且未碎,年龄和境界都符合要求,你可以过去了。” 就这样,满头雾水的徐子仙。一手拎着瓜子,一手握着玉牌,一脸懵逼地被放进演武场。 他实在不明白,这场天骄会,为何还会对观众有年龄和境界上的要求。 怎么,由于本会含有刺激性内容,请儿童和老人谨慎观看? 徐子仙撇了撇嘴,腹诽两句,转身往看台走去。 才走出去没两步,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喊声。 “这位兄弟,你走错方向了。” 徐子仙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相貌憨厚的胖子,一弹一弹地跑了过来,在他身前站定后,十分自来熟地笑了笑。 “那边是看台,咱们得去另一边。” “我就是要去看台。” “兄弟莫要打趣,你拿着天骄牌,自然是来参加天骄会的,去看台做什么。” “天骄牌?” 徐子仙先是一愣,随后又反应过来。 他摊开手掌,看向方才看门人交给他的玉牌,接着便发现,原本光滑平整的玉牌,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字来。 【鲍阿三,男,二十一岁,散修,己卯台】 “?!!” 徐子仙瞪大双眼。 他便是再愚钝,也不至于不明白,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原来,刚才他排的,根本就不是玄者专用通道,而是涅麻的报名通道。 他还以为这玉牌是举办方发的纪念品呢,合着竟然是参赛资格证! 徐子仙一时间哭笑不得。 今日来此,本是想过来看热闹的,结果这一通折腾下来,他倒成热闹了。 正愣神之际,那胖子又凑了过来,往他的天骄牌上瞄了一眼,在看见他是己卯台后,顿时喜上眉梢。 “阁下竟是己卯台的,好巧不巧,在下也是。” 胖子咧着嘴,朝徐子仙一拱手,“在下混元门,混元霹雳手,马坤,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散修鲍阿三。” “奥,原来是鲍兄,久仰久仰。鲍兄可知己卯台在何处,若是不知,不妨由小弟带你过去。” 徐子仙摇了摇头。 虽说阴差阳错之下,报名成了参赛选手,但他并没有掺和的打算。 正想拒绝掉马坤的好意,回去看台找唐鱼,周遭的人群,却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 那呼喝声,一声高过一声,一阵接着一阵。 徐子仙侧头一望,就见十余道身影,相继出现在看台最中央,那被人特意留出的空位上。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徐子仙认识的。 比如纳兰家主纳兰元,唐家管事唐糖,南仝南仝,以及被南仝带过来的城主徐铭。 而剩下的人,他虽然未曾见过,也大致能猜出其身份。 比如那个穿一身红,满脸倒霉相的,想来是怒炎门的长老。 一身蓝,到处看热闹的,约么是花水池的强者。 一身黑,没有存在感的,估计是土木楼的高手。 青白交加,逼味十足,无需多言,听风剑宗。 面具长袍修罗阁,歪嘴一笑龙王殿。 还有几个,想来应该是其他世家或者小宗门的宗主。 此时,看台上的人,在众强者现身后,反应愈发得大了。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 这十几个人,除去某赘婿以外,皆是归地境界,皆是名震七珠域的强者。 整个姜城,乃至整个七珠域的顶尖强者,当下汇聚一堂,这让周围人如何能不激动? 呐喊声,越来越大,且喊什么的都有。 “纳兰元!纳兰元!七珠不知纳兰元,归地踏天也枉然!” “七珠至尊,龙王殿主,战神不出,谁与争锋!” “南仝!是南仝!南仝竟在我身边!” “哇!剑子好帅!麻麻好爱!” “我要当唐糖小姐的狗!” 尖叫与呐喊,将这十余人包裹,他们面带浅笑,悠然而立。 他们从未缺少过这些,但却依旧享受这些。 因为,这是强者的象征,高手的待遇,是他们实力的证明。 “今日倒是热闹。” 以艳色长裙裹身,稀少布料遮体,大片白皙裸露在外,让自己能露多少露多少的裙上之王,朝众人妩媚一笑。 “七珠域的大人物,都快要在妾身面前到齐了,如此场面,还真是教妾身兴奋呢。” “此话,也不尽然。” 接话的人,是一个身穿青白剑袍,怀抱三尺青锋的俊俏男子。 在几人当中,他年纪最小,修为最低,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丝毫露怯。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给人以傲然之感。 他的眼神,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而在那冷漠的最深处,却又有着经久不散的不屑。 不管面对何人,他都淡淡地笑着,平静地看着。 即便对面站着的,是那艳名与威名皆是威震七珠域的裙上之王,他也同样如此。 显然,他是个极其自负的人。 但他也确实有自负的资本。 原因无他。 只因。 他是剑倾城。 是那仅凭双十年纪,便突破至归地境的天风国天骄第一人。 是那被称为最有机会接下剑圣名号的听风剑宗大弟子,大长老朔风剑梅闻风的唯一传人 是那天骄中的天骄,天生剑骨的剑子,剑倾城!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六章 唔 他是剑倾城! 这五个字,就是他自负的资本,骄傲的本钱! 相较于其他人此时或偷瞄,或脸红,或咽口水,或故作不屑的小动作小表情,剑倾城在唐糖面前的表现,可谓极其不合群。 他看着眼前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笑容依旧淡淡,眼神依旧平静而不屑。 “怎的没见到你们唐家的那位贵客?” 剑倾城口中的贵客,指的自然是近来名声大操的混殿某护法。 他师傅重伤,至今未愈;他师弟惨死,身首分离;他宗门声威大跌,沦为罔闻笑柄。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徐子仙。 剑倾城今日来此,为的便是会一会这徐子仙! 他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听风剑宗受挫至此。 他也想看看,这名动天风的混殿护法,究竟配不配他出剑。 唐糖自然知道剑倾城说的是谁。 大小姐一夜未归,估摸着是成了好事,说不定现在两人还在被窝里起起伏伏呢,哪里能有功夫来看什么天骄会。 “贵客贵客,自然要由最尊贵的大小姐招待,妾身一个小小的管事,可没资格过问。” 唐糖扭动起水蛇腰,朝剑倾城走了两步,娇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似调情般轻飘飘点向剑倾城的胸口。 她软糯着嗓子说道:“剑子大人,可需要妾身也招待招待你呀,人家的本事多着呢~” “不必。” 剑倾城抱着剑,转过身去。 而随着他转身的动作,一道青翠色的剑气凭空掠出,将唐糖伸来的手指拦下。 只见他背对众生,语气淡淡。 “修剑,最忌讳情字。” 他微微侧头,向千娇百媚的唐糖,投以无比冷淡的眼神。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女人,你休想成为我修剑路上的绊脚石。” “……”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呵呵,剑子还真是幽默。” 唐糖毫不在意地将手收回,不再去理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背和半张脸的剑倾城,转头看向满头白发的纳兰元。 她伸出香舌,撩过自己鲜艳的红唇,于其间留下一道晶莹。 “纳兰老家主~” 一听这动静,纳兰元顿时老腰发酸,两腿直哆嗦。 他肃起一张脸,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看向龙王殿的双花红棍和修罗阁的副阁主。 “看来,今日未到的大人物,并不止一位呢。” 纳兰元故意找茬道:“这龙王至尊和修罗战神的架子还真是大,连数年一度的天骄会都不屑参加。” 龙王殿的双花红棍,归地境巅峰的林枫,挺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语气冷冷地说道:“至尊大人今日闹肚子,来不来。” 修罗阁的副阁主,归地境巅峰的叶辰,挺着他那万年不换的死鬼面具,同样冷冷地说道:“战神大人也一样。” “你们的大人…是一个人?” “是…不,不是,他们只是蹲在一个茅厕。” 林枫继续冷冷地说道。 “来之前我还给大人递过纸。” 叶辰依旧冷冷地说道。 纳兰元不再说话,目光深沉地看着二人。 原本他只是想拿这两人转移注意力,随便问上两句。 但没想到,这一问,还真让他给问出些问题来。 此时,纳兰元的一对白眉,死死拧起。 他光滑的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很明显。 这两人… 脑子不太好使。 那么问题来了。 连这样的人,都能当上二把手的龙王殿和修罗阁,纳兰家竟然会和他们势均力敌多年! 我的天呐! 该不会纳兰家的二把手,他家老二纳兰天的脑子,也不正常吧! 这个念头,在纳兰元的脑中一升起,便再难落下。 满腹心事的他,此刻只想飞回去检查他家的老二,想看看老二的脑袋,到底好不好使。 纳兰元不说话,林枫与叶辰这对冷面双骄,自然也不会开口, 台上众人,撩骚的撩骚,冷脸的冷脸,想事的想事,装逼的装逼,十几人皆是自得其乐。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台下方传来一阵玄气波动,随后几个身穿吏袍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间。 此次天骄会的各项事宜,皆是由姜城的布政司与执法司筹办,而这几人,正是两司的城吏。 “诸位大人,时辰已到,人员已齐,可要开始?” 城吏们低头弯腰,无比恭敬地向众人请示道。 “开始吧。” 心不在焉的纳兰元,随口应道。 众城吏闻言,刚想退下,耳边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慢。” 剑倾城缓缓转过身,微微侧头,以平静的目光,看向众城吏。 “参会者,可有徐子仙?” “禀剑子大人,无。” “嗯。” 剑倾城淡淡应了一声,慢慢将头转回,不再言语。 “依照惯例,当有人为这场天骄会做个开场。” 因着天骄会将要开始的缘故,纳兰元姑且先将老二的事压下。 他环顾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剑倾城的背影上。 “这等出风头的事,便让给小辈吧,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 “也罢。” 背对众人的剑子低声一叹。 “既然你们都如此要求,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出手一回吧。” 说着,他轻轻拍了下剑鞘。 “起剑。” “锵!” 三尺青锋,自剑鞘飞出,化作千千万万柄飞剑,一柄挨着一柄,有如登天长阶般,横于剑倾城的身前。 剑倾城缓缓抬起脚,迈上那千万飞剑搭成的长梯。 他走得极慢,一步接着一步,且每走一步,他所迈过的长剑,就会自动回到他的身边,并于其周身环绕。 少顷,他踏上最后一柄青锋,停在天边最高处。 无数柄飞剑,在他四周游荡,剑气吹动他的衣摆,让他似起舞云间,剑风撩起他的头发,露出他英俊的脸。 看见他这副天人模样,下方的看客们先是一静,随后又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剑子!剑子!” “剑倾城!剑倾城!” “啊啊啊剑子麻麻爱你!!!” “剑倾城!我要当你的狗,斯哈斯哈…” “兄弟,你刚才不还说要当唐糖的狗来着?” “你见过只舔一个人的狗吗?” 面对下方震天响的欢呼声,剑倾城淡淡一笑,于唇前竖起食指。 “安静。” 平静的声音,虽不大,却又能于喧嚣中,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场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此次天骄会,设台十六,落者负,存者留,所余十六人,两两相斗,十六进八,八进四,四进二,二进一。” “最终胜者,即为七珠域天魁,而前四者,可参与风王都天骄大会。” “此外…” 剑倾城话声一顿。 他张开手掌,一支发簪,凭空出现于他的掌心。 那是支明红色的发簪,簪身刻满花纹,簪尾处,则是朵艳丽异常的牡丹。 炽炎为瓣,烈焰作芯,它于明火中绽放,炽热而娇艳。 “此簪,名花火,地阶玄器,可挡归地境的攻击。” “今日之天魁,可得此物。” 此话一出,下方参与此次天骄会的玄者,纷纷炸开了锅。 地阶玄器! 而且还是可抵挡归地境攻击的地阶玄器! 如此玄器,谁能不喜,谁能不爱? 一时间,所有玄者看向剑倾城的目光,皆是热切了几分。 他们摩拳擦掌,满心悸动,对于接下来的天骄会更加期待。 就连许多出自大宗门,大世家的弟子,都是如此。 不过,剑倾城的话,并没有说完。 “想得到这发簪,除去成为天魁,还有个前提,那便是…” “能接我一剑。” 话落,剑起。 剑光纵横,剑影漫天,剑气冲九霄。 视线一黑,天地一暗。 惊呼声四起,哀嚎声不绝。 众人都当是双目为剑气所伤,将自此失明,不见天日。 但很快,天地又再度亮起,众人的视野也随之恢复。 他们这才明白。 原来不是他们的眼睛,被剑倾城所伤,而是此方天地,被剑倾城所隔绝。 剑倾城这一剑,连日月都为之失色! 他,斩断了光! 长长的寂静后,众人再度欢呼起来。 “哇!” “好剑!” “哥哥斩我!哥哥斩我!” “这哪里是剑子,这分明就是剑神!”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欢呼中,剑倾城再度一剑化千万,作长阶,一步一步,步履缓慢,神色平静地走回看台。 相对于看客们的热情,参会的玄者们,在见到剑倾城那一剑后,就犹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一般,原本的热切,统统消失不见。 “耍人玩有意思吗?剑子了不起啊!” 那名叫马坤的胖子,被剑倾城这最后一手,气得脸上的都直发颤。 “不想送你就直说,还接你一剑,你怎么不说赢过你呢,真的是…” 这剑倾城,显然就是在逗人开心。 在他看来,参与此次天骄会的人里,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接下剑倾城的一剑。 开玩笑!那可是剑子!第一天骄,归地境的剑子! 能接他一剑的人,哪还需要来这里参加什么天骄会,直接去风王都等天骄总会都行! 实际上,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他们都认为,在场之人,没人能接的下剑倾城方才那一剑。 除去正在嗑瓜子的某人外。 “唉。” 观看完剑子表演的徐子仙,幽幽地放下手中瓜子。 “唔,看来有不得不去当天魁的理由呢。” 于此同时。 看台。 回想着方才剑倾城所拿的发簪模样,少女不断眨巴着她那灵动的杏目。 “那簪子真好看!早知道派个人过来好了…但也没关系,料想也没人能接住那剑子一剑,事后教人找他交换就是。不过…” “徐公子真的好慢啊…” “他该不会是不想陪我,借着买瓜子的由子偷跑了吧…” 转头看向身侧的空位,以及斜置其上的焰悦,少女的双眼,渐渐为失落所填满。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骄入围战(上) “想不到怒炎门的天骄,竟然也来此参会。” “害,小孩子不懂事,掺和着玩的。” “纳兰家主儿女双全,还俱是人中龙凤,可真是让人羡慕。想必此次七珠域的天魁地魁,要双双飞入你纳兰家了。” “有怒炎门天骄在此,天魁之名,可不敢妄想,能得个地魁回来,老夫就知足了。” “这次天骄会参与的人倒是不少,我看各家厉害点的小辈全来了。” “是啊,纳兰姐弟,小龙王林晨,一丈青地慧,还有包括怒炎天骄在内的一众五大宗杰出弟子。” “看来今年从十六强战开始,就注定是一番龙争虎斗…嗯?等等?” “这个己卯台是怎么回事?” 纳兰元拿着参赛名单,向边上的城吏问道。 此次天骄会,参与者众多,但由于只有年龄在三十以下,境界在会玄以上的玄者,才能参与此次天骄会,所以即便参与的人数多达上千,其中境界达到会玄上品者,却并无几人。 凡是能以如此年龄,达到如此境界之人,基本要么是世家培养的贵子,要么是宗门重视的弟子。 而为避免这些人,在入围战提前相遇,城吏特意将他们各自安排到不同的演武台上。 演武场共设台十六,每个演武台的上面,都被分配了几十个玄者,其中一大堆会玄下品,一小堆会玄中品,一点点会玄上品。 接下来的入围战,这些人将进行无规则混战,直至剩下最后一人,而剩者,也就是胜者,则将晋级后续的十六强战。 通常来说,纳兰元只要大致看一眼名单,就能知道这上千玄者中,最后剩下的十六个人会是谁。 毕竟在七珠域这地方,各大世家也好,各个宗门也好,配让他记住的小辈,就那么几个。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通篇看下来,前十五个演武台,他基本都能看出谁能晋级。 唯独这己卯台,让他有些一头雾水。 要说己卯台没有出彩的小辈,倒也不尽然。 像修罗阁的操刀鬼地稽,唐家的微笑杀手唐哈哈,还有龙王殿锁链的康妮,都在其中。 但这些人也不过是会玄中品的境界,充其量只能算是矮子里拔高个。 整个己卯台,几十号玄者,没有一个会玄上品。 如此分配,不免让纳兰元极为不解。 他两眼一瞪,朝着城吏破口大骂。 “己卯台一个会玄上品没有,乙亥台就一个才入上品的小龙王,再看看那壬申台,放三个上品不说,其中还有老夫的宇儿,你们就是这样安排的?他龙王殿给你们塞钱了不成?!” 城吏一边被骂,一边点头哈腰陪着笑,他们面上不敢吱声,心里却在大呼冤枉。 如此人员配置,确实是他们安排的不假,但那已经是他们尽最大可能,所能作出的最好安排。 眼前这些的大人物,他们是半点都不敢得罪,自然是想方设法让那些有背景的二代晋级。 就像小龙王,正因为他初入上品,乙亥台才会只有他一个上品。 而壬申台,虽说有三个上品,但其余两个皆是散修,根本不会是纳兰宇的对手。 为避免意外,他们还特意将许多纳兰家的人,同样安排到壬申台上,即便是混战,也可以保送纳兰宇进十六强战。 至于己卯台… “纳兰家主,己卯台确实没有会玄上品,但…” 一个城吏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有个会玄巅峰。” “嗯?” 闻听此言,看台众强者,除剑倾城外,齐齐侧头。 他们的眼中,皆是露出些惊色。 要知道,参会者,年龄必须在三十以下。 如此岁数,能达到会玄上品,便算是不错,会玄巅峰,就更无疑是凤毛麟角。 这等天赋,纵使算不得天骄,亦相差不远矣。 据他们所知,此次的天骄会,境界达到会玄巅峰者,仅仅只有两人。 一个,是炎飞鸿,怒炎门天骄。 一个,是纳兰黛,曾经的骄女。 而现如今,竟是忽然冒出第三个来,这让众人如何不惊? “何人?” 纳兰元立马询问道。 城吏低头回答。 “鲍阿三。” …… “惨了惨了,阿三兄,我们惨了!” 己卯台上,马坤哭丧个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操刀鬼地稽,微笑杀手唐哈哈,还有锁链的康妮…怎么就跟这三个煞星分一块了呢!” 马坤的境界,仅仅只有会玄下品,对于入围,他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此次天骄会,他只想在入围战中,尽可能拿到靠前的名次,以拿到更多的奖赏。 接近徐子仙,也正是出于这等目的。 他想找个人一起抱团取暖,好在混战中坚持得更久些,甚至于运气好,苟一些,猥琐一些,还能争一争入围。 不过,在看到己卯台上的其他对手后,马坤心里的那些侥幸想法,立时烟消云散。 别说入围,有那三个煞星在,前三都争不得。 一时间,马坤垂头丧气,斗志尽失。 而等他转过头,发现身边的“鲍阿三”,不仅毫无慌张,甚至还在嗑瓜子,他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嗑瓜子!”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赶快想想办法啊!” “哦,噗。” 徐子仙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又问道:“你说的这三个人,很吊吗?” “那何止是吊啊,那简直吊爆了!” 马坤痛心疾首地道:“就拿那操刀鬼地稽来说,一手操刀法无人能敌,上可九天斩月,下可海底掏鳖!” “哦?操刀鬼有那么骁勇?你混元霹雳手,战他不过?” “十个我也战不过。” 徐子仙点点头,又问道:“那剩下两个呢?又是何人?” “微笑杀手唐哈哈,从前是龙王至尊的部将,失贞后,为唐糖所收。” “此人极擅于打硬仗,恶仗,三年前,他曾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差点笑死一个会玄上品的强者。” “至于锁链的康妮,龙王殿新晋红棍,传言她所用铁链,重达八千万斤,且还能耍得虎虎生风,抡起来,百八十个玄者都不得近身。” 听马坤说得如此厉害,徐子仙的心里,不免也慎重几分。 他收起瓜子,面上露出少许认真之色,“这三人,是何境界?” “皆是会玄中品的绝世强者!” “哦。” 徐子仙闻言,立即把收起的瓜子重新拿出,再次嗑了起来。 “你怎么还…唉,倒也对。” 马坤一边点头一边叹息。 他忽然理解了“鲍阿三”的所作所为。 腐草之荧光,如何能比得上天空之皓月? 在那三人面前,似他们这等不入流的玄者,便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是徒劳。 与其哭着拼尽全力却被碾压,还不如笑着嗑瓜子。 “嘭!” 演武场的上空,蓦地炸起焰火。 那是天骄会将要开始的讯号。 喧嚣声骤然消失,原本还算安逸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十六座演武台,上千名玄者。 他们收起欢笑,收起随意,忙碌而迅速地准备起来。 有人握紧玄兵,有人捏住玄器,有人掏出玄宝,有人拿起瓜子。 他们做着所能做到的一切准备,企图为自己加些砝码。 “嘭!” 又是一朵焰火炸开。 实力较弱的玄者,开始警惕地打量起四周,猜测着周围人孰强孰弱,计划着自己稍后如何行事。 而强者,则不会如此。 他们淡然自若,他们对周遭不屑一顾。 甲子台。 一身红袍的怒炎天骄炎飞鸿,全身不断往外散发着恐怖的威势。 他周遭空气有如火烧,教人丝毫不敢靠近半步。 “也不知那徐子仙,来没来此天骄会,若是未来,老子可就白折腾一趟了。” 他晃着脖子,表情不耐地说道。 辛未台。 纳兰黛美眸微垂,面冷如霜,一双纤手,悄然攥紧。 “徐子仙…” 她低声自语,满是杀气。 乙亥台。 小龙王林晨朝台上的玄者歪嘴一笑。 壬申台。 纳兰宇高高扬起脸,以鼻孔蔑视同台之人。 丙子台。 新入内门的怒炎弟子,伸长脖子,四处张望,似在寻找某个人。 己卯台。 “当真是好运气。” 微笑杀手唐哈哈,哈哈笑着。 “既无会玄上品同台,那这入围的名额,哈哈便笑纳了。” “入围?就凭你?” 黑袍铁面的操刀鬼,冷哼一声,“想入围,先问过我地稽的刀!” “看来这己卯台的入围之人,就要在我们三人之中了。” 康妮拖着两条黑粗大硬的玄铁锁链,走到两人面前。 “不过,为避免意外,稍后先清场如何?” 唐哈哈哈哈一笑。 “哈哈素来不喜人多,如此甚好。” 地稽也点点头,同意了康妮的提议。 眼见三人打算先联手清理掉台上的其他人,再彼此争斗,众玄者纷纷露出气愤的表情。 “竟半点机会都不留给别人,可恶!” 马坤恨恨地嗑着瓜子。 徐子仙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拿起一颗瓜子,放入牙间,正要将其嗑开,耳边却忽然传来响声。 “嘭!” 那代表天骄会正式开始的第三道焰火,于空中炸开。 “咔吧!” 瓜子壳碎裂的清脆声响起。 “哗——” 满座哗然。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骄入围战(下) 天上有火,天下亦有火。 甲子台。 在焰火于天空炸开的刹那,炎飞鸿的周身同样绽放烈火。 强横无匹的烈焰,于台上爆开,将一切席卷而尽。 尖叫与惨嚎接连不断,一道又一道身影,被那炽火崩至台下。 很快,台上就只剩下炎飞鸿一人。 “无聊。” 顷刻间,败尽同台所有人的怒炎门天骄,面起不屑,一声嗤笑。 与此同时。 辛未台上,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的纳兰黛,掌心同样燃起火焰。 不同于炎飞鸿那至热至明之火,她的火,至冷至暗,仿佛来自九幽黄泉。 暗火如潮似水,一掠而过,吞噬一个又一个碰到的玄者。 没有人能从火下逃脱。 待到暗火完全将演武台覆盖,台上只余一人。 纳兰黛将手一挥,暗海激荡,翻涌而起,吐出一个又一个人来。 噼里啪啦,如同下饺子,几十个玄者被她丢至台下。 与炎飞鸿一般。 仅一招,纳兰黛便将台上所有人击败。 对于二人的表现,场间看客,事前大多有所预料。 炎飞鸿是五大宗之一怒炎门的天骄,纳兰黛则是七珠域霸主纳兰家的天骄。 前者,能从怒炎门下万千英杰中脱颖而出,成为天骄,其本事自然不必多说。 而后者虽然因为一些缘故,不再受纳兰家重视,但瘦死的骆驼,终究也比马大。 这两人,原本就是此回天骄会的夺魁热门,如此表现,再正常不过。 不过,让看客们没想到的是。 又或者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仅凭一招,击败同台所有对手的,除去炎飞鸿和纳兰黛外,还有第三人。 而且这第三人,出自己卯台。 己卯台。 在焰火炸开的那一刻。 锁链的康妮,微笑杀手唐哈哈,操刀鬼地稽,三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 如先前计划的那般,他们打算先将旁人清离,再进行争斗。 而其他玄者见状,也各自警惕起来。 康妮提起铁链。 唐哈哈哈哈一笑。 地稽扬起手中弯刀。 众玄者聚起玄气,亮起玄光。 而就在这一片剑拔弩张之中,一道异常清脆的声音,忽然于众人耳畔响起。 “咔吧。” 青光浮现。 一道风刃,朝台上众人横推而去。 对于它,人们是既毫不陌生,又十分陌生。 说不陌生,是因为这道风刃是迅风斩,是再基础不过的风玄技。 基础到,连隔壁家王二狗的狗都会。 而说它陌生,则是因为… 就是这样一道再基础,再简单不过的风玄技,台上所有人,包括康妮地稽唐哈哈在内,竟是全都无法应对。 躲之不过,避之不及,拦之不下,挡之不住! 拦者落,挡者飞,身影此起彼伏,痛呼不绝于耳。 小小风刃,横推全场! 康妮摔到台下,唐哈哈不再哈哈,地稽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满眼不可置信。 “哗——” 全场哗然。 很多人与纳兰元一般,在天骄会还未开始之前,便已经能大致猜出,各个演武台会是谁能晋级。 但,其中不包括己卯台。 己卯台是所有人一致认为,水最深,最浑,最不好猜的演武台。 此演武台,并无顶级强者,却又不乏一流好手。 这样的配置,无疑让人很难预测出,谁会是最后的剩者与胜者。 有人猜是锁链的康妮,因为她一对铁索重达八万万斤,抡起来生龙出虎,几万个玄者都难以相敌。 有人猜是操刀鬼地稽,因为他刀法通神,举世无敌,上可九霄斩天帝,下能九幽掏阎王。 也有人猜是微笑杀手唐哈哈,因为他笑出强大,曾仅凭一笑,教踏天强者灰飞烟灭。 但无论怎么猜,人们心中的答案,都不曾超出这三个人选。 就如他们并不认为,会有人可比肩炎飞鸿和纳兰黛一般。 他们同样不认为,在那己卯台上,能有比这三人更强大的玄者。 但,有的。 在这小小的己卯台,有人一招败尽群雄,比肩怒炎天骄,纳兰贵女。 被推落演武台的玄者,看台上的看客,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投至己卯台。 唐糖表情玩味,徐铭眼眸微动,纳兰元猛地从椅子上坐起,口中发出惊呼:“那是谁的部将!” 只见己卯台之上,正威风凛凛地站着一个人。 他满脸白肉,身材敦实浑圆,不愧混元之名。 此人,正是混元门正宗大弟子,混元霹雳手,马坤! 当然。 败尽群雄的并不是他。 在万众瞩目之下,马坤先是愣在当场,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接着额生冷汗,浑身一哆嗦,如同见鬼一般,随后迈开腿,一路弹弹弹地闷头向前跑,最后跳下演武台,与众人一同,用无比错愕的目光,看向台上。 而在他将身体让开后,那横推全场的强者,终于得以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来。 一袭黑衣,相貌稀松平常,嘴里不断咀嚼。 “噗。” 两瓣瓜子皮,被他从口中吐出。 他站在台上,看向台下众玄者,语气淡淡。 “承让。” “哗——” 噪声再起,满座沸腾! 这一次,就连向来淡漠的剑倾城眼中,都多出几许波动来。 “看来,是相同类型的人呢。” 他在心里说道。 “那是何人?” 他在现实中问道。 “禀剑子大人,此人名唤鲍阿三,是名散修。” 剑倾城微微点头,缓缓侧身,转过半张脸来,斜眸看向众人。 “诸位,那人可是徐子仙?” 看台众强者,本正因为突然杀出个天赋极强的不知名小辈而感到震惊,在听到剑倾城的话后,又是一愣。 是啊。 假如台上的散修鲍阿三,乃是徐子仙所扮,那区区散修却能做到转瞬间败尽敌手这件事,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不见。 那己卯台上的人,不会是,也绝无可能是徐子仙。 因为。 此次天骄会,只有三十以下的人才能参加。 而徐子仙,在他们的认知里,绝对不可能不到三十岁。 因为徐子仙近来名声大显的缘故,在场之人,大多调查过这位突然冒出的混殿护法。 除去那些耳熟能详的事迹外,他们调查到,徐子仙第一次出现于人前,是不到一年前。 那时,他才只是人黄境巅峰。 而如今,他却已是会玄境巅峰。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子仙只用了不到一年,突破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如此修炼速度,根本就不是玄者能做到的。 哪怕是当今玄道第一人郭大鹏,又或是公认的全罔闻天赋最强最妖孽,仅凭双十年纪就突破至踏天三品的凰火女帝,都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也正因如此,相比于徐子仙未及三十,不到一年破一境,众强者宁愿去愿意相信,那曾经被他们不屑一顾的传言。 混殿护法徐子仙,为破邪火帝万年大计,献祭数百载踏天修为,换来刹那人间无敌,以一剑绝景,斩邪火,清天地。 甭管这传言怎么离谱,反正再离谱,也比不到一年破一大境靠谱。 “不是徐子仙,相貌不对。” 纳兰元摇头道。 “嗯。” 剑倾城淡淡应了一声,又把他的半张脸收回。 “鄙人记得…徐护法曾经在拍卖会中,拍下过一样名叫‘快乐捏人面具’的物品。” 徐铭不经意地说道:“此物,号称能随时随地随心意随便更改面貌。” “什么?!” “世间竟有此等好物?!” 纳兰元与唐糖同时发出惊呼,四只眼睛一齐亮起。 “……” 徐铭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 因着己卯台的惊人表现,鲍阿三之名,逐渐在看台与玄者间流传开来,并引发出一股讨论热潮。 不过,这股热潮,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是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鲍阿三能有如此表现,并非完全依仗自身的实力。 他能挥手间败尽同台敌手,必然是使了什么秘法,或者是用了什么厉害的宝贝,总之,绝对不是因为他实力强劲。 毕竟,在这七珠域,年轻一代里,不会有能比肩怒炎天骄和纳兰贵女之人! 而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入围十六强,为了哗众取宠,追名逐利。 往年天骄会,如此行事的人,也并不是没有。 是以,人们大多认同这等说法。 虽然并不是全部,但绝大多数人,并不把鲍阿三当做什么黑马,并不接受他,认同他,只觉得他是个投机取巧求名声搏前程的心机之人,是个没心气的可怜虫,可笑的小丑。 说是盲从也好,说是盲目也罢。 无关对错,人们总是喜欢认同能让大多数人接受的说法。 而那有关鲍阿三的讨论热潮,消弭的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天骄会的十六强战,即将开始。 入围战是混战,是乱打一通,而且存在实力差距悬殊的情况。 入围战的场面固然热闹,但谈什么精彩,看不上什么热闹。 可十六强战不一样。 除去个别类似鲍阿三这等人外,能入围的人,哪个不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相对于几十人的大混战,强者的捉对厮杀,无疑才更加让人期待。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寂寞高手鲍阿三 各个演武台的比斗相继结束。 纳兰家纳兰黛,纳兰宇、修罗阁一丈青地慧,铁面地正、唐家苦脸活佛唐哭哭、龙王殿小龙王唐晨、以怒炎天骄炎飞鸿为首的数名五大宗弟子,还有唯一的散修,鲍阿三。 这十六人,成功站至最后,挺进天骄会十六强。 入围战甫一结束,几个城吏自看台飞下,或施展玄技,或派发丹药,为晋级之人补充玄气,治疗伤势。 待几人的状态回复完全,那些城吏退至台边,取出玉牌,朝其中灌入玄气,激活演武场内的阵法。 “轰隆隆…” 伴随着巨响声,大地开始颤抖。 那一座座演武台,竟是自行挪动起来,两两相合。 原本各自独立的十六座巨大方台,变成八座又大又长的长方演武台。 而在那上面的入围之人,也在演武台合体后,见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对手。 此时,看台上的许多看客,下意识地寻找起鲍阿三的身影,想要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这些人如此做,自然不是因为关心他。 在人们的眼里,鲍阿三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散修。 教这样的人,以尚未得知的卑鄙手段,打进十六强,难免让许多人心里不服气。 众多好事者,乐子人,以及羡慕嫉妒恨的,无比希望他会在接下来的十六强战中,被那些凭自己实力入围的真正强者,打到哭爹喊娘,打到他老娘都不认识。 他们十分迫切地想看到他出丑,越丑,他们就越高兴。 而当看见鲍阿三的对手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们,顿时乐开了花。 “嘿,竟然是小龙王,那家伙惨咯。” “活该!靠着歪门邪道晋级的人,赶紧给爷死!” “哦我的小龙王,给我用苏姗奶奶做的皮靴,狠狠踢他的屁股!” “区区散修,以为耍些手段,就能在强者云集的天骄会里崭露头角了?赶紧抱着你的十六强滚蛋吧!”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手段都显得可笑。 大家相信,面对强大的小龙王,纵使那鲍阿三再有心机,再会耍手段,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而相对于人们对小龙王的盲目乐观,看台上的一众强者,则无疑冷静了许多。 “如何?” 剑倾城抱剑而立,站于看台边缘,头也不回地问道。 “林晨会赢。” 龙王殿的双花红棍林枫,冷冷地说道。 “为何?” 剑倾城淡淡地问道。 “因为他是我弟弟。” 林枫冷冷地回道。 “……” 剑倾城淡淡地沉默。 “……” 林枫冷冷地无言。 其他人虽未插话,但心里大多认同林枫的说法。 当然,他们认为小龙王林晨会赢,并非由于他是林枫的弟弟。 其实原因很简单。 没有底蕴,漂泊无定,修炼全靠运气的散修,不可能比得过有家族宗门势力支持的弟子。 这是罔闻大陆公认的事实。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当今的玄道第一人,就是散修出身。 再比如,曾是一方散修,却不知为何,成为唐家供奉的铁飞武。 铁手无情,撸人撸玄还撸天,还是散修的他,仅凭一双铁掌,撸遍同境无敌手。 但,那也只是个例而已。 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郭大鹏。 铁飞武再无情,最后不也还是拜入唐家。 罔闻大陆是玄者的天下。 而玄者的天下,就是宗门世家的天下! “老夫以为,林晨会胜。” 纳兰元摸着白花花的胡须说道。 “龙王殿便是再废物,所精心培育出的红棍,也不至于连个散修都打不过。” 剑倾城微微摇头。 见他如此,纳兰元目露惊奇。 “剑子莫非觉得,龙王殿已经废物到,其门下精英,连散修都打不过了?” “你们纳兰家才是废物。” 林枫冷冷地插话道。 剑倾城并没有对究竟谁家是废物这件事作出评价。 他缓缓转过头,露给身后众人半张冷峻帅脸。 “鲍阿三会赢。” 他语气平静,却又带着无从质疑的坚定。 “为何?” 众人纷纷发问。 “因为…” 剑倾城的声音顿了顿,收回自己的半张俊脸,看向台上的鲍阿三。 “他与我,是同样的人。” “!!!” 霎时间,众强者皆是面露惊愕。 剑倾城是听风剑宗的剑子,天生剑骨的绝代天骄,仅双十年纪便踏破归地门槛,当之无愧的天风玄道年轻一代第一人。 如此天之骄子,却说下方的散修,是与他同样的人。 他们哪里一样? 同样天赋异禀,资质极佳? 还是同样天生剑骨,注定剑道通神? 众人并不知道答案。 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将目光,全都投向那本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散修。 出于好奇,又或是别的什么理由,他们十分想知道答案。 而与小龙王的一战。 或许就能让他们知晓答案。 “嘭!” “嘭!” “嘭!” 三道焰火,先后于演武场上空炸起。 十六强战,正式开始。 “哦?竟然是你吗?” 龙王殿的单花红棍,小龙王林晨,朝同台之人歪嘴一笑。 “真没想到,来到我面前的人会是你呢。” “不过到此为止了,鲍阿三!” 林晨张开双臂,强横的气场,瞬间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他的头发肆意飞舞,他的嘴角无限上扬,他的笑声万分狂妄,充满自信。 “就算你能击败锁链的康妮,也绝对不会是我小龙王林晨的对手!” “哦。” 规规矩矩听对方说完开场白的徐子仙,朝对方一甩袖子。 随着动作,一捧晶莹的玉粉,立时被他从袖中抖落而出。 而看台上的看客们,在看见他的所作所为后,立时大骂出声。 “卧槽!真不要脸!” “竟然还扬沙子,玩得可真埋汰!” “就会玩阴的是吧?除了用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你还会什么?” “真可笑,竟然在天骄会上撒石灰迷人眼睛。什么叫小丑,我今天可算是知道了。” 众人骂得十分厉害。 不过,那骂声,来的快,停的也快。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太过让人惊骇,以至于教他们一时间失了言语。 徐子仙并没有想扬沙子。 他所洒出的粉末,也只是玄玉牌化作的玉粉而已。 对付小龙王林晨,他根本不需要使手段。 他只需要一牌,一招。 一块玄玉牌。 一招迅风斩。 “唰!” 曾经横推全场的青色风刃,再次出现,朝着小龙王林晨横推而去。 才刚说完开场白的林晨,都没来得及反应。 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便直接被那道飞来的风刃,给推出场去。 全然无法反抗,更没有办法闪避。 小龙王林晨,就那般被打落演武台。 他仰面摔在台下,整个人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狂笑的姿势。 他的眼里依旧布满自信,只不过片刻后,那自信开始染上疑惑。 直到现在,林晨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又或者说,他不敢反应过来,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人如此容易打下台来。 其实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谁都没有想到,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小龙王林晨,在十六强战的时候,倒在了散修鲍阿三的手下。 原以为一面倒的战斗,到头来,竟会是这样的一面倒。 看客在震惊,林晨在发呆,原本人声鼎沸的演武场,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其他演武台打斗的声音。 而亲手创造出这份寂静的男人,那名为“鲍阿三”的散修,此时却是做出了一个令许多人看不懂的动作。 就见他右手摸出一支,为白纸包裹的不知名圆条物,左手则以玄玉牌燃起火焰。 火焰将圆条物燃起,他将其含在嘴中,深深地吸上一口,随后又吐出一大口浓郁的白烟。 烟雾缭绕间,他整个人,不知为何,似乎变得格外忧郁,格外寂寞。 他透过烟雾,用染上落寞与寂寥的目光,看向台下犹且呆滞的林晨。 这一刻,他就好似那无敌的强者,寂寞的高手。 “承让。” 他语气淡淡,却又仿佛带着沮丧与失望。 就好似,输的人,是他一般。 而当他声音落下的刹那。 在场的看客们,全都面红耳赤起来。 并非激动,而是羞愧。 他们羞愧于自己先前的想法,羞愧于自己曾经对鲍阿三的嘲讽。 他们会如此,不是因为被他们寄予厚望的林晨,倒在十六强。 而是。 他们看懂了鲍阿三的眼神。 他们读懂了鲍阿三的语气。 鲍阿三,他在落寞,在寂寥,在失落。 可他明明赢了,他又在落寞什么?寂寥什么?失落什么? 答案是,无敌。 他失落于赢得如此轻易。 他寂寥于没有对手。 他落寞于自己的强大。 唯有真正的强大,才会在轻而易举地胜利之后,露出那样的眼神,道出那样的语气。 他,鲍阿三,赢了林晨,却输给了自己的无敌! 他,鲍阿三,就是那寂寞高手,人间无敌客! 原本的厌恶,统统变作喜欢,曾经的鄙夷,全部变作崇拜。 这一刻,情绪迎来终极翻转! 满座之人,齐声高呼起那个名字。 “鲍阿三!鲍阿三!”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章 再等等 “哦?连小龙王林晨都没能拦下你么?” 纳兰宇鼻孔微张,浓郁的白气,自其中喷射而出。 “但很遗憾!你的旅途,就只能停在这里了!” 他高高扬起头颅,赤红将白气侵染,万丈火舌,于其鼻孔中喷吐而出,一时间,整个演武台陷入火海。 “鲍阿三!接下来就由我双洞火神纳兰宇,来做你的对手!” “豁?不选择逃跑,反而选择向我双洞火神纳兰宇靠近吗?!” “那就来吧!让他们知道,战胜你鲍阿三的不是别人,而是我纳兰宇哒!” “咔。” “唰。” “嘭!” “啪叽!” “承让。” “鲍阿三!鲍阿三!” “天若生你鲍阿三,罔闻万古如长夜!” “哪个敢说无敌?哪个敢言不败?唯有你,寂寞高手鲍阿三!” …… “果然是同类型的人呢。” 看着下方,那个静立于欢呼中,满眼忧郁,单手弹烟灰的男人,沉默的剑倾城,在心里如是想到。 他侧过半张脸,看向身后陷入沉默的众人。 “如何?” 众强者面面相觑。 土木楼的长老,沉吟半晌后,开口道:“先前的林晨,毕竟是初入上品,不敌或许尚且情有可原,可纳兰家的少主,入上品境多年,竟也被其一招击败…如此,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 “纳兰家是废物。” 林枫冷冷插话道。 “同意。” 叶辰冷冷附和道。 一听这话,纳兰元瞪起眼睛,想要骂人。 不过因为纳兰宇的表现着实太烂的缘故,他到底还是没能好意思骂出口。 “这鲍阿三所用的玄技,倒是有些意思。” 纳兰元默默转移着话题。 “确实。” 怒炎门的长老皱眉道:“看似是迅风斩,但又十分不同。” “其速度更快,威力更强,范围更大,简直就像是迅风斩的全面加强版…总之,绝不是人们熟知的迅风斩。会玄境的迅风斩,不可能有如此威力。” 徐铭听到这里,微微垂眸,说道:“鄙人听闻,混殿护法,曾以迅风斩为基础,自创玄技,并命名为大迅风斩…” 众人闻言,先是齐齐愣住,旋即又齐齐摇头。 “休得胡言!你没见那鲍阿三用的是玄玉牌?他若真是徐子仙,使自己创造的玄技,怎可能还需要用玄玉牌!” “徐护法修炼的,是绝迹万年的空玄气,他自身无法施展任何五系玄技,同别人交手时,除剑技外,全靠玄玉牌。” “…那鲍阿三也不可能是徐子仙!” “可若不是徐护法,我纳兰家耗费无数资源供养起来的少主,还有修罗阁龙王殿精心培养的高手,怎可能被一介散修轻易击败?” “因为纳兰家是废物。” “闭嘴!要说是废物,你们龙王殿也没好到哪去!还有你,修罗阁的,别以为你戴着面具,老夫就不知道你在偷着乐,你们家一丈青都被炎飞鸿烧成一丈红了,还好意思乐呢。” “输给天骄,总好过输给散修。” “没错,纳兰家是废物。” “来来来!打一架!今日便让老夫领教领教,龙王殿的双花红棍,还有修罗阁副阁主的本事!” “我不打废物。” “我也是。”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诶诶诶,纳兰家主,莫动气莫动气。” “咋了这是,咋还要打起来了呢?来个懂哥给我讲讲,这到底是发生啥了?哎呦,唐管事,来来来,嗑瓜子不?” 看了看火药味十足的纳兰元三人,又看了看周围或劝架或看热闹的一众家主长老,徐铭默默叹息一声。 所谓叫不醒装睡的人,便也就是如此了吧。 …… 随着唐哭哭哭着被轰落演武台,八强战也就此落下帷幕。 仅存的四人,将作为七珠域的代表,在未来前往风王都,去参加那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天骄总会。 而七珠域的天魁,也将于不久后,在这四人之中诞生。 不得不说,此次七珠域的天骄会,确实充满意外与惊喜。 别的暂且不论,光是这最后挺进四强的四个人,就足以让无数人感到稀奇。 其中,有两人,是大家在天骄会开始之前,便已预想到的。 他们便是怒炎门的天骄,炎飞鸿,和纳兰家的骄女,纳兰黛。 而另外两人,则是众人事前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 这两人,一个是怒炎门的新入门弟子,一个是散修。 他们皆是不见经传的无名人物,但却能以强横无比的黑马之姿,从众多强者中一路杀出,挺进四强。 尤其后者,最是让人感到震撼。 前者毕竟出身大宗门,所遇的敌手也不算太强,一路磕磕绊绊,多少有些运气成分在。 但后者,不仅只是散修,遇见的对手,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锁链的康妮、微笑杀手唐哈哈、操刀鬼地稽、小龙王林晨。纳兰少主纳兰宇… 这些人,哪个不是大名鼎鼎?哪个不是一方强者?哪个不是跺跺脚,就能教七珠域震一震? 可他,偏偏就将这些人全都击败了。 而且还是以绝对碾压的姿态,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击败。 如此经历,怎么不让人热血? 如此表现,怎能不让人仰慕? 最初,人们讨厌他。 接着,人们震惊他。 后来,人们喜欢他。 现在,人们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们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与他同在,而他的传奇,将由他们见证。 “鲍阿三!鲍阿三!鲍阿三!”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他。 有人仰慕炎飞鸿,有人喜欢纳兰黛。 他们不希望别人的名字,压在他们仰慕之人的头上。 他们更不希望,别人出尽风头,让他们喜欢的人黯然失色。 于是,他们也开始为自己支持的人喝彩,并以言语,反击与打压其他人。 尤其是,在四强战,各自的对手确定以后,这种情况,更加愈演愈烈。 “赌上怒炎门天骄之名,炎飞鸿!你绝不能输啊!” “鲍阿三就是个只会使小手段的垃圾散修!炎飞鸿!干翻他!让他知道五大宗的厉害!我可是连房子都卖了!” “四强竟然还能混进来个散修,看来这次的天骄会,着实没有什么含金量,也罢也罢,给我狠狠围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炎飞鸿能赢也好,赢不了也没关系,决赛如果是散修大战贵女,那倒也蛮有看头。先期待一手高贵大小姐将低贱散修踩在脚下的场景。” “哇,当真是绝世好签,看来我家黛黛要保送决赛了,哈哈,黛黛加油!夺下天魁,拿下花火,让这姜城,下起一场只属于你的牡丹火雨!” “为什么说是好签,只是希望鲍阿三把炎飞鸿的东西打出来,为黛黛扫除一些障碍,当然赢了更好,假如输了,黛黛赢了,并且夺得天魁,那么这个天魁,鲍阿三有三成的功劳,至于花火,两个字,随缘。我是黛黛的狗,舔狗。” 四强战还未开打,场面便已热闹非凡。 或理性分析强弱,或大胆预测战况,或肆意拉踩他人,或反串钓鱼找乐子。 无数人投入其中,满是热情。 不过。 也并非所有人,都对接下来的四强战无比期待。 就比如。 唐鱼。 此时的她,正蹲坐在看台上。 她双手抱住小腿,明艳的俏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 由于此次天骄会委实过于精彩,是以并没有人发现。 在那看台较为靠前的位子上,有一个少女,低头几欲哭泣。 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周围的喧嚣,唐鱼只觉得吵闹。 周围人呼喊的名字,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谁,做过什么事。 天骄会,她一眼也不曾看过。 是她要来的,她也是想看的。 但她最想要的那个人,却不在她的身边。 他说去给她买瓜子,去去就回。 于是她就在这里等他。 可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天骄会开始,等到入围赛结束。 等到八强诞生,等到四强出炉。 他还是没有回来。 她相信他,了解他。 她知道他不会借故离去,知道他绝对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绝对不会。 但… 为什么他还没有回来呀… 天骄会,她想同他一起看的天骄会… 就要结束了呀… 会不会,是这几日她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喜了呢? 会不会,是昨晚她的一些举动,让他嫌恶了呢? 会不会。 是他,彻底厌烦她了呢。 周围依旧无比喧闹。 那喧闹,让孤零零的唐鱼,感到无比讽刺,无比孤单。 别人,在同亲友放声大笑,热热闹闹,兴高采烈地讨论天骄会。 而她,却只有自己。 好吵。 好烦。 好无聊。 好…想哭。 唐鱼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一个人躲在黑暗中,躲避喧嚣。 她贝齿咬住嘴唇,泪珠在眼眶不断打转,却又久久未落。 走吗? 她问自己。 不走。 她回答自己。 还要等吗? 她又问自己。 真的还要等吗? “……” 唐鱼抬起头,无声拭去未曾落下的泪水。 她没有走。 她看向演武台。 她觉得这样实在难捱,她想转移一下注意力,她想看看被周遭大声呼喊的人是谁。 她想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 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她告诉自己。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会天骄(上) 人声鼎沸,声浪滔天。 三道炽焰,相继于半空绽开漫天星火。 四强战,于焉而始。 演武台。 炎飞鸿有些烦躁,脸上的不耐之色更甚。 而他的对手,则是此次天骄会上最大的黑马,那被看客们称为“寂寞高手”的散修,鲍阿三。 当然,炎飞鸿烦躁的原因,并非因为他的对手是鲍阿三。 他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并非看不起散修,也不是针对鲍阿三。 事实上,整场天骄会,又或者说整个姜城。 同辈之人,能入他炎飞鸿眼的,也就一个半人。 仅一个剑子,半个纳兰黛。 余者,皆碌碌而已。 他是天骄。 天风五大宗,怒炎门天骄,炎飞鸿。 什么是天骄? 是天之骄子,是惊才绝艳,是同境无敌。 罔闻玄者万万,出众之人何其多,可称天骄者却是寥寥。 再天赋异禀,也及不上天骄惊才绝艳。 能力压群雄,也比不得天骄同境无敌。 这便是天骄。 入眼唯天骄,余者皆碌碌的天骄。 要不是来为新入门的小师弟出头,身为天骄的他,根本不需要打什么天骄会。 他完全可以,在数月后,直接参加风王都的天骄总会,去争当天骄王中王。 而炎飞鸿烦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他不惜放下身段,与虫豸同台,同蝼蚁角逐,结果打到四强才发现,想要教训的人,根本就没来! 若非还有个纳兰黛可以期待,外加成为天魁后,有机会同剑子交手,他早已拂袖而去,哪还会在这里继续跟人玩过家家。 “麻烦。” 在四强战开始后,满面不耐的炎飞鸿,十分随意地挥了一下手。 而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火玄气,顿时飞驰而出,朝对面之人袭去。 在炎飞鸿的想法里,凭此一击,便已足够将对手击败。 毕竟,从入围战到八强战,他都是这般,一击败敌。 但炎飞鸿不知道的是。 这次,他所面对的对手,与他,是同样的。 同样的,从入围战到八强战,皆是一击败敌。 “咔。” “唰。” 玉牌碎裂,青风乍起。 于演武台上无往不利的青色风刃,再度出现。 演武台的另一边。 徐子仙在同一时刻,与炎飞鸿做出同样的动作。 他一挥手,挥出玉粉,挥出迅风斩。 青红相撞,火散风淡。 两人均未能延续下自己一击败敌的表现。 这番初次交手,以不分上下结束。 如此结果,让周遭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炎天骄竟然没能一招击败那个臭散修?” 炎飞鸿的支持者们十分震惊。 “什么?鲍高手竟然没能一击干翻那个逼天骄?” 鲍阿三的支持者们也十分震惊。 而在听到对方的惊呼后,他们顿时互相嗤之以鼻起来。 “想打赢炎天骄?你鲍阿三勾八谁啊?啊,原来是散修啊,那没事了。” 一名炎飞鸿的支持者冷笑道。 “我们阿三哥当个散修都能打进四强,换炎飞鸿来他能吗?他不能,他就没有那个实力好吧?没有怒炎门,他炎飞鸿就是个篮子!” 一名鲍阿三的支持者反击道。 随后,两人便口吐芬芳,唇枪舌战起来。 像这样的情况,看台各处,比比皆是。 不过,哪怕看台上吵得再厉害,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场中的两人。 见到自己挥出的玄气,被对方打散,炎飞鸿眼中的不耐稍稍褪去。 “有些本事。” 他又一次扬起手。 万丈火海,于炎飞鸿身后升腾而起。 他立于烈火之间,一手负后,一手举起,冲天火光,将他桀骜的眼眸燃作通红。 “但不多。” 炎飞鸿将手压下。 “散修,带着本天骄的夸赞滚吧。” 火海甫起便落,汹涌翻腾,朝演武台的另一边滚滚而去。 红光冲天,气势汹汹。 若正面相迎,那炽热的火焰,仿佛能将人燃烧殆尽,这无尽的火海,好似可将人化作灰烬。 无数人这么想到。 “快,有请下一位天才散修!” “看见了吧!这就是炎天骄的实力!” “只要我们炎天骄稍稍认真,什么阿三阿四,还不是一碰就碎?!在炎天骄面前,鲍阿三根本不堪一击!” 看见这片炎飞鸿掀起的万丈火海后,众支持者立时喜笑颜开,纷纷上起嘴脸。 而那些对鲍阿三的支持者,却是没有再还嘴。 此刻的他们,虽说仍是对鲍阿三抱有十足的信心,但心里依旧不免为之紧张。 尤其是,在看见鲍阿三站在原地,连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后,他们就更紧张了。 “阿三哥!动啊!快动啊!” “快用你无敌的迅风斩想想办法啊!” 就仿佛是被唤醒一般,在无数人急切的呼喊声下,“鲍阿三”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其掌心之上,赫然躺着一摞玄玉牌。 徐子仙拿起其中一块,捏碎,一道青色风刃,立时浮于空中,随后又朝火海飚射而去。 但一道小小的风刃,面对近乎无穷无尽的火海,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风刃撞入火海,却是连一个浪花都没能掀起,便于火光中消散殆尽。 见此情形,炎飞鸿的支持者们,立时笑出声来。 “这鲍阿三也太搞笑了。” “那么点儿个小玩意儿,隔这儿牙签搅大缸呢?” “别人说让他用迅风斩想办法,结果他还真用啊!这人也太实在了!” 他们的嘲笑声此起彼伏,笑得一众鲍阿三的支持者抬不起头。 不过很快。 那笑声就停了,场上的局势,也迎来反转。 徐子仙难道会不知道,仅凭一道迅风斩,无法对眼前的火海起到任何作用? 他自然知道。 他那么做,只是在试探火海的具体威力而已。 其实,这火海虽然看着骇人,但解决起来并不难。 甚至他都不需要试探,随便拿一摞玄玉牌捏碎就行。 但徐子仙并不想那么做。 因为他舍不得。 说起来十分惭愧。 他。 没钱了。 买不起玄玉牌了。 用一块少一块,徐子仙自然不能浪费。 试探出火海的威力,并详细地计算出,最少需要多少块玄玉牌,能将其解决。 他默默从手里数出七块,不忍心地闭上眼。 “咔!” 玉牌尽碎。 “唰!” 青风浩荡。 “嘭!” 火海消散。 “哇!” 满座高呼。 “嗯?” 天骄惊疑。 “唉。” 阿三肉疼。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会天骄(中) 其实,想要解决火海,也并非一定要用玄玉牌不可。 只要徐子仙一声剑来,召回焰悦,什么火山火海的,一剑全给他劈咯。 可他偏偏又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丢人。 开玩笑。 他是谁? 威震罔闻名动天风的混殿护法,光芒之国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玄道第一人的好父亲! 尽管这四个名头里,有三个是他曾经一时兴起胡诌的,可毕竟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不是真的那也成真的了。 在世人的眼里,他无疑是那了不得的大人物。 而这样的大人物,如今却披着马甲,在演武场里跟一众小辈打擂台,甚至还屡屡装逼。 这要是让人发现了,多捏麻丢人啊! 在丢人和丢玉牌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七块玄玉牌,化作七道风刃,各自切入火海的薄弱之处。 被分割,被击散,被肆意冲撞。 原本汹涌的火海,在七道迅风斩的冲击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如此情景,如此反转,惊得满座骇然,令得众人狂喜。 “到底是谁搞笑啊?” “牙签搅大缸?小马拉大车!” “用迅风斩怎么了?就用!就用!嘻嘻!” 至此,无论场外场内,局势同时反转。 场外,炎飞鸿的支持者面上无光,鲍阿三的支持者骑脸输出。 场内,炎飞鸿眼露惊诧,徐子仙满脸肉疼。 待火海散尽,徐子仙不再停于原地。 他脚踏台面,飞身上前。 对手到底是天骄,不是什么小龙王鼻孔哥。 若是一直打回合制,你一个波我一个波地对轰下去,还不知道要用去多少玄玉牌,才能分出胜负。 舍不得牌子的徐子仙,当下主动拉进距离,发出肉搏邀请。 而炎飞鸿见他如此,眼中的讶色更甚了。 最初的随手一击,对方能化解,已是出乎炎飞鸿的意料。 方才的万丈火海,对方能击溃,更是让他万分没想到。 但最让炎飞鸿没想到的是,这个名叫“鲍阿三”的散修,面对自己这个天骄,不仅不采取守势,反而还主动进攻,主动接近。 “来得好!倒是本天骄小瞧了你!” 炎飞鸿收起轻视之心,同样以脚蹬地,飞速向前,主动迎向徐子仙。 “吐火掌!” 大团烈火,熊熊而起,自他的掌心喷吐而出。 此情此景此掌此烈火,让徐子仙不由得一阵恍惚。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鸟垣城的演武场,回到了他与肖火火的三年之约中。 不过,他终究已不是一百多章前的徐子仙。 面对袭来的烈火,他出人意料地不躲不闪,甚至不碎玄玉牌,只单单捏起右拳,一拳轰出。 红炎炸裂,炽光四散,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一颗犹且冒着白烟的大拳头,径直穿过火焰,重重砸向炎飞鸿的胸口。 “怒炎拳!” 到底是天骄,纵然没料到徐子仙会如此行事,但炎飞鸿还是及时能反应过来,挥拳相迎。 “嘭!!” 沉闷的声音,于场间响起。 两人各自被震退数步,一个毫发无伤,一个拳头冒烟。 见此情形,看客们全都沉默了。 这番交手,两人看似平分秋色,甚至于鲍阿三好像还略占下风。 但实际上。 鲍阿三,连玄技都没用。 他就是以最直接的拳头,最简单的方式,应抗下炎飞鸿接连两道玄技,硬生生同其打了个平手。 这,也正是众人沉默的原因。 炎飞鸿的支持者们没想到,睥睨众生的天骄,在同散修的交手中,竟始终没能占到什么便宜。 鲍阿三的支持者们也没想到,散修出身的他,竟然真的能做到和天骄打得有来有回。 短暂的沉默后,演武场恍若被引爆一般,沸腾起来。 “鲍阿三!鲍阿三!” “以散修之躯,比肩天骄!鲍阿三!永远滴神!” “天风有鲍!七珠阿三!天若生你鲍阿三,玄道万古无长夜!” 有人质疑。 “先前不还说如长夜呢吗?这怎的又变成无长夜了?” 有人解答。 “先前说如长夜,是说只要有他在,玄道群星都会黯然失色。” “现在说无长夜,那是因为,他一人的光芒,便可以做到横照万古!” “他让我们知道,即使是散修,也能比肩天骄!玄道散修,自此再无长夜,他,就是散修的光!” 场外热热闹闹。 场内安安静静。 徐子仙甩了甩冒烟的手。 这…能有三分熟了吧。 他如是想到。 炎飞鸿晃了晃微酸的腕。 好强的力道。 光凭肉身,竟能做到如此… 他的眼中忽地涌起火光。 那是代表兴奋的火光,代表战意的火光。 本以为,此次天骄会,只有纳兰黛,勉强入他的眼。 没想到,竟然还能遇上如此对手! “好!” 炎飞鸿大笑一声。 周身燃起烈炎,脚下烧起火焰。 正是怒炎门秘法,怒炎焚步!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将对方看做自己的对手。 “来!” 脚一踏,身体已然自原地消失,只留下一枚燃烧的脚印,以及一道残影。 焚步将他的速度与力道大幅提高,仅一瞬间,他便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鲍阿三,可千万要本天骄尽兴啊!” 炎飞鸿狂笑着一拳轰出。 “嘭!” 拳拳相撞! 徐子仙的身体倒滑而出,而这一次,炎飞鸿却是没有被击退。 他短暂停留,又是一踏,又是一拳。 “嘭!” 徐子仙再退数丈,炎飞鸿再行追击。 “嘭!” 徐子仙已然退至演武台边缘,炎飞鸿却仍然没有停止。 再一拳! “没完了是吧!” 连接三拳的徐子仙瞪起眼睛。 他半转身,双脚踏地,深深踩入台面,沉膝,屈腰,挺肩。 背对众生,上盘不住晃动蓄势,随后集全身之力,一肩撞出。 此一招,正是… “铁山靠!” “嘭!!!” 闷响声,又一次响起。 而这次,被击退的,却不再是徐子仙。 “好稳的架势!好强的招式!” 被撞退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的炎飞鸿,朝对手竖起大拇指。 “连焚步都无法与之抗衡,好一式铁山靠!”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会天骄(下) “不得不承认,单比肉体,拼拳脚,本天骄确实不如你。” 炎飞鸿无比坦然地说道。 他倒也不愧为天骄。 不仅认同了对手的强大,甚至还当众大方承认,自己有所不如。 哪怕对方仅仅只是一个散修。 当然,是否散修,其实对炎飞鸿而言,并无分别。 在他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不配入他眼的弱者,和能获得他承认的强者。 而鲍阿三,无疑是后者,是强者。 对待强者,炎飞鸿向来有相应的尊重。 所以… “我不会再去单纯和你拼拳脚。” 骇人的气势,自炎飞鸿的体内爆发而出,明烈的火玄气,于其周身不断环绕,会玄巅峰之威,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接下来,我会用我最擅长的方式,狠狠地击败你,碾压你,羞辱你!” 炎飞鸿抬手指向徐子仙。 “这,便是本天骄,所予以你的最高尊重!” 身后再度掀起万丈火海,他将手探入其中,旋即自火海间,掏出一柄酷似焰悦的火焰大剑来。 “炎火,愤怒吧!” 话音一落,周遭火焰再烈几分,那冲天的火光,几欲要将天幕染红。 炎飞鸿手持火焰大剑,背靠万丈火海,恍若置身无尽火域之间。 “鲍阿三,这一剑,你可还接的下?” 他举起大剑,挟起万钧之威,裹起万千焰火,朝尚且站于演武台边缘的徐子仙狠狠劈落。 “怒炎分水剑!” 此剑一出,满座看客,无不为其威力惊呼。 而面对这样的一剑,徐子仙便是再托大,再心疼玄玉牌,也是万万不敢拿拳头硬抗。 他捏出三块玄玉牌,双手高举,青色的光幕,立时遮挡在他的头顶。 “嘭!!!” 火光四溅,将徐子仙的四周染作赤红,光幕破碎,缕缕青风消散于天地间。 以三块牌子的代价,他到底还是将这一剑接下。 但,这一剑,却只是开始。 “怒炎分水剑!” 相同的一剑,再一次劈来。 徐子仙一时间来不及跳走,只得故技重施,咬牙又摸出三块玄玉牌来。 青风聚又散,火光漫天。 他再度接下炎飞鸿的怒炎分水剑,周遭的火,也变得更旺些。 身处火焰的包围下,徐子仙难免觉得不适。 虽然不至于如常人那般呼吸不畅,但也将他热出一脑门子汗来。 他双脚用力一蹬,想要跳出火圈,不成想人才刚刚飞起,那周遭的火焰,竟也随之升腾而起,将其撞回原地。 “?” 被迫落回地面的徐子仙,皱起眉来,有些不明所以。 “你当这一剑为何叫‘怒炎分水剑’?” 见他这副疑惑的样子,炎飞鸿道:“分而不合,隔而不通,正是分水剑的精髓所在。” “先前那两剑,为的便是将你困住,如今,你除非能以强于分水剑的力量,将其冲破,否则,便只能一直留在原地,任由我一剑一剑地劈下。” “下一剑,将会比先前的两剑,更强,更猛!鲍阿三,你准备好了吗?” 说着,炎飞鸿提起火焰大剑,将其高举于顶。 “听风剑宗有五剑,我怒炎门,同样有五绝,这第一绝,便是分水剑。” “而第二绝…” “怒炎崩山剑!” 大剑落下。 如山崩,坍塌倾倒。 万丈火海,化作冲天火山,拔地而起,又轰然而落。 惊呼声再起。 许多鲍阿三的支持者们,此时已是目不忍视,直接用双手蒙住眼睛。 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鲍阿三能接下这一剑,接下这座倾倒下来的火山。 巨响声与惊呼声先后响起。 听得声音,先前那些因紧张而闭目的人,带着些希冀,缓缓睁开眼睛。 随后,他们满是惊喜地看见,鲍阿三,竟然接下了这一剑! 他们为他欢呼,为他喝彩。 但也有人为他担忧。 因为在接下这一剑后,他的面色,不知为何,变得异常难看。 “好,第三绝…” “怒炎裂地剑!” 大剑再次落下。 正如炎飞鸿先前所说。 他一剑要比一剑强,一绝更比一绝猛。 仿佛要将大地撕裂一般,无穷无尽的焰火,化作百丈巨剑,自天幕斩落。 惊呼声三起。 所有鲍阿三的支持者,都将闭起双眼。 这一次,再无人,相信鲍阿三能将其接下。 “轰!!!!” 巨响过后,偌大的演武场,忽然安静下来。 只因。 那个男人,又接一剑。 这一剑后,他的脸色再难看三分,甚至隐隐已经有些扭曲。 而也是在这一剑后,满座看客,俱是陷入沉默。 人们看着他,看他默然而无声,孤零零地站在火中。 人们看到他的身前,是那手持大剑的天骄,他的四周,是那无边无沿的火海。 人们看到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他被困在演武台的最边缘,就犹如困兽,走无可走,退无可退。 除去认输,他好似没有任何办法。 可他不愿认输。 所以,他倔强执拗,又满是骄傲地接了怒炎门天骄的一剑又一剑。 炎飞鸿每一剑的威力,人们全都看在眼里。 可他就是一步不退地硬生生将之如数接下。 这是何等骄傲不屈的人啊。 他又该有多疼啊。 人们看着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如此想到。 人们并不知道他具体作何想法,但这一刻,无论先前是谁的支持者,他们全都因他动容。 人们本不知道他为何要参加天骄会,为何要做到这等地步,为何痛到扭曲也不愿放弃。 但看着他那倔强的背影,他们忽然明白了原因。 他,鲍阿三,就是想以散修之身,站在天骄面前。 他,鲍阿三,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他就是要向所有人骄傲地证明,即便是散修,也能同天骄一战! 他,鲍阿三,当得起那句“天若生他鲍阿三,玄道万古无长夜”! 他,鲍阿三,当得起散修的光! 原本倾慕炎飞鸿的女子,为他潸然泪下。 曾辱骂过鲍阿三的男人,为他长叹连连。 说要当纳兰黛狗的大汉,为他猛拍大腿。 忽然的一声高喊,将演武场的寂静打破。 随后,一声接着一声。 无数声高喊,无数人高喊。 所有人,都在高喊。 他们高喊的是一个名字,也是一道光。 “鲍阿三!鲍阿三!鲍阿三!” 他们想告诉他,他的身后并非空无一物。 他,有他们在!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鲍阿三,由我来打倒! 炎飞鸿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姜城的天骄会,遇上如此对手。 哪怕痛到面色扭曲,痛到浑身颤抖,也依旧不放弃,不服输,一步不退,一声不吭,硬接下自己四剑。 那坚韧不拔、永不言败的精神,便是骄傲如炎飞鸿,都不免为之动容。 “第四绝…”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又一次举起手中的大剑。 尚未出剑,场间的烈火,已然开始升腾喷涌,无限发散。 不止演武台,此刻,整个演武场,几乎都要被火焰填满。 若非场内布有阵法和结界,满座看客,早已被卷入火海之中。 如此景象,如此神威,实难不教人咋舌。 炎飞鸿的剑,名为炎之愤怒,乃是仿宗门至宝所制,其威能虽不及地阶,但也无限接近。 而怒炎门的第四绝,威力更是超乎寻常,堪称毁天灭地。 以此剑,挥出第四绝,注定将是从所未有的恐怖,远非先前几剑可比。 剑未出,便已能有如此威势。 若剑出,又该当是何等的光景? 这一次,他鲍阿三,可还能接的下? 没有人知道。 这一次,满座看客,依旧不认为他能接下。 但这一次,他们却愿意去相信他。 愿意相信他,能接下这看似无论如何,都无法接下的一剑。 因为他的坚持,因为他的骄傲,因为他能以散修之身,比肩天骄。 因为,他是光! “加油啊!叫阿三的大哥哥!” 一个小男孩趴在母亲的怀中,哽咽着喊道。 “鲍阿三!把你**迅风斩拿出来!给我狠狠地打!” 一个粗犷的大汉薅下自己的帽子,用力丢在地上。 “阿三!守住!阿三!守住!” 无数人因鲍阿三呼喊,无数人为鲍阿三助威! 听着那满场喧嚣,炎飞鸿的心情变得更加微妙。 手中剑已然蓄势完毕,却又迟迟未落。 “散修,不,鲍阿三。” 炎飞鸿脚踏烈焰,立于半空。 他居高临下,用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下方的男人。 “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足以自傲了,退下吧。” “不然…” “这一剑下去,你可能会死。” “你,根本赢不了的。” 此话刚一出口,炎飞鸿就看到,那个沉默许久的男人,抿起嘴,倔强地摇了摇头。 “根本赢不了?我听不懂。” “…唉。” 炎飞鸿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 也对。 能被他炎飞鸿认可的强者,是该有如此觉悟。 如此,倒是他侮辱人了。 “罢了。” 炎飞鸿挥下手中的大剑。 出剑的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眼。 他会永远记住这个可敬的对手,记住这个名叫鲍阿三的男人。 他想。 “怒炎开天剑。” 话毕,近乎贯彻天地的火焰剑刃,自高空斩落。 看着头顶那几欲要将穹幕遮蔽的赤色大剑,徐子仙的表情,立时扭曲到无以复加。 这得用多少玄玉牌啊。 他想。 掏出小洞牌香烟,借着周遭的火,将其点燃。 火星,于他的双指间忽明忽暗。 徐子仙满脸忧郁,深深吸上一口,又长长吐出一口。 “罢了。” 烟雾弥漫间,他摸出九枚玄玉牌,看着它,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 “三爷我舍啦!” “咔!” 九牌尽碎。 九道青风,自碎玉间逸出,又会聚在一起,化作一道巨大无比的风刃。 徐子仙右手夹烟,左手挥动。 挥去满手的心碎,挥出大迅风斩。 火剑刚好压下,风刃迎头升上,火与青猛然撞击在一起,发出震天巨响。 “嘭!!!!” 火花乱飞,青风狂舞。 遮天蔽日的火焰大剑,寸寸裂开,覆盖全场的无尽火海,悉数消弭。 只此一击,不仅破去炎飞鸿的怒炎开天剑,甚至连先前他以两记分水剑所步下的火域,也一并消去! 先前喧嚣不已的演武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做到了! 鲍阿三,竟然真的又一次做到了! 无数人激动到失声。 就连场间的炎飞鸿,脸上也十分罕见地浮起错愕。 但,很快,那抹错愕,便被狂喜所取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被对手一击破去自己宗门的绝学,他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笑得格外开心。 是啊,他又怎能气愤,又怎能不开心? 能遇上如此对手,他炎飞鸿,又怎能不开心?!! “好!好一个鲍阿三!” “当真是天若生你鲍阿三,玄道万古无长夜。此生得遇你鲍阿三,我炎飞鸿何其有幸!” 炎飞鸿仰天长笑,由于过于激动,他的身体竟是开始颤抖起来。 “你鲍阿三这样的对手,值得我全力以赴!!!” 耀眼的光火,自他身上升腾而起。 他的头发化作烈焰,他的眼眸燃起怒炎,他的气息,在巅峰之上,再攀巅峰! 他开启怒炎门秘法,甚至不惜承受反噬,直接开启到第三重,天火变变变! 就如同炎飞鸿所说的那般。 面对鲍阿三,他愿全力以赴,毫不留手! 空气因他的气息而战栗,天地因他的威势而颤抖。 但,这才只是开始。 “怒炎幻身!” 四道人影,自炎飞鸿的体内剥离而出。 就如同分身一般,这四人皆是手提火焰大剑,眼眸含火,头顶炽焰,周身气息在会玄巅峰之上的巅峰。 一时之间,场上竟同时有五个炎飞鸿! 五个,一样相貌,一样境界,一样强的炎飞鸿! 但,这还不是结束! “怒炎分水剑!” “怒炎崩山剑!” “怒炎裂地剑!” “怒炎开天剑!” 天地间的火玄气,近乎疯狂地,朝那四个被分出的炎飞鸿汇聚而去。 他们同时抬剑,各自蓄起怒炎门绝学。 恐怖的威压,于场间弥漫,那用以保护看台的结界,悄然间生出大片裂纹。 若非有强者下场将其稳固,只怕那结界,都撑不到炎飞鸿出手,便会完全破碎。 不多时,四人已然蓄势完毕。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将准备好的绝剑斩落。 或者说,炎飞鸿并不打算让他们斩落。 “归!” 炎飞鸿高举火焰大剑,一声厉喝,那四道分身,立即归入他的身体中。 原本就足够恐怖的气息,再上一层楼,变得更加骇人。 强横的威压,有如实质,难承其重的演武台,开始如蛛网般裂开,空气更是被一排而空,让身处其间的人,难以呼吸。 甚至就连那些被结界隔绝的看客,那些被强者保护的观众,都没能完全逃离其影响,一个个被压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轰!” 巨大的轰鸣声,于场间响起。 炽热的烈火,布满演武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角落。 刹那间,整个演武场,变作仅有火焰存在的火之天地。 但,那景象也只存在了一瞬。 天地之间,无穷无尽的火焰,开始朝炎飞鸿汇集而去,朝他的剑汇集而去。 “咔!” 由于承受不住那庞大的力量,炎飞鸿的剑,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但他并没有停止,并没有放下剑,反而还加大力度,更努力,更疯狂地吸纳起火焰,吸纳起天地间的火玄气。 他已至极限,却还想要超越极限。 此一剑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剑断人伤。 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更不会后悔。 因为他想全力出手! 因为… “这一剑,我原本并不准备在天骄会上用,但你值得!” 炎飞鸿一边奋力吸纳着火焰,一边朝徐子仙狂笑。 “鲍阿三,你值得!” “你值得我全力以赴!” 对手的坚持,对手的骄傲,对手的强大,都值得他炎飞鸿全力以赴! “将此身之力,尽数加诸于此剑之上,只此一击,决定你与我之间的胜负!” 四绝之力加身,天地玄火尽敛,百尺竿头,再无步可进。 “这便是怒炎门第五绝,怒炎焚世剑!” 用尽一切,底牌尽出,燃烧殆尽,全无留手的炎飞鸿,双手握剑,怒吼着将其重重斩落。 “你鲍阿三,由我来打倒!!!” 伴随着怒吼声,那恍若可将万物焚烧成灰的天火,自天幕轰然坠落。 看到这一幕的刹那,徐子仙便知道,自己又要捏一摞玄玉牌了。 虽然还是不免心疼,但他却并没有吝惜。 他想要回应对方。 他想要回应对方的热血,回应那份战意与决心。 对方以绝学相邀,他当以绝学回敬之。 当然,见天和绝景,指定是不能用。 省玄玉牌事小,丢人事大。 不过也没关系。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刚下山的徐子仙,那个只会两式半剑技傍身的掌灯人。 十八块玄玉牌,齐齐碎裂。 青风环绕其身,赤炎遍布其体。 因为披着马甲的缘故,徐子仙从未用剑,甚至连风系以外的玄玉牌都不曾用过。 但这一次,因为有炎飞鸿天火的遮掩,因为想回应他的决心。 徐子仙首次动用了两系玄玉牌。 风火交加,风助火,火助风,愈演愈烈。 徐子仙脚步清点地面,整个人旋转着飞了起来,迎向坠落的天火。 他当下施展的,正是先前面对修罗阁众杀手围攻时,所使用的风风火火。 那是他自创的组合玄技,以驭剑诀为基,以风火相合的绝强守招。 当然,此刻的他,并没有万千飞剑可以驭使。 所以他把自己当成剑来用,飞来转去。 另外,风风火火是守招,而他此刻施展的,却是攻技。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当下所用的,并非风风火火,而是一招新玄技。 而徐子仙,也为它起了全新的名字。 其名为… “火舞旋风啊啊啊啊啊啊啊…” 已然转得晕头转向的徐子仙,一边旋转一边叫嚷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与它想要的对手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翻腾的火消却,聒噪的风停歇。 炎飞鸿与徐子仙,在演武台相对而立。 一切,仿佛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真是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炎飞鸿苍白着脸笑道。 “嗯。” 徐子仙惨白着脸应道。 “我这最后一剑,很不赖吧?” 因为虚弱而面色苍白的炎飞鸿笑道:“看你的脸色,接下它,并不容易吧。” “确实。” 因为头晕而面色惨白的徐子仙应道:“相当不容易。” “这样啊…” 炎飞鸿又笑笑。 “同你交手,十分过瘾,却又有些不过瘾。虽然很不想承认,但…” 他的笑声中,渐渐多了些落寞。 “去吧,去继续你的旅途,去拿取你应得的一切吧。” “鲍阿三,是你赢了。” 炎飞鸿笑着倒了下去。 这场数度反转,热闹至极,引得场外看客呼声几起几落的四强战,随着炎飞鸿的倒下,终于落下帷幕。 而最后的胜者,那最终挺进决赛之人,正是… “鲍阿三!鲍阿三!” 演武台,站立者,仅剩一人。 看台,满座看客,为其奉上雷鸣般的喝彩。 无数人,因他激动到满脸通红,因他感动到热泪盈眶。 入围战遇群豪,十六强战小龙王。 八强碰少主,四强见天骄。 这一路,历经磨难,尝尽人间苦,熬过路漫漫。 而最终,经过无数历练,他鲍阿三,倔强而执拗,却又满是骄傲的男人,终于还是以散修之身,正面击败天骄炎飞鸿,证明了自己。 人们并不知道,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但人们却能知道,四强,并非是鲍阿三的终点。 就如同炎飞鸿所说,他的旅途,还在继续! “去吧,鲍阿三!去继续你的旅途!去拿取你应得的一切!” 无数人起身高呼! “去拿下天魁之名!去告诉世人,散修同样可以败天骄,当天魁!” 无数人放声狂呼! “……” 海啸般的欢呼声,在场内一波接一波地掀起。 而面对这样的场景,徐子仙一时间不免发懵。 先前专注于装逼和计算玄玉牌损耗的他,并不知道。 他的表现,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在场绝大多数人征服,他的马甲,更是已经在这演武场内,积累起无与伦比的人气。 沉默着吸上一口尚未燃尽的香烟,在稍稍纠结后,徐子仙终究还是决定,去回应看客们的热情。 他虽未曾言语,却高举左手,朝满座看客,竖起一根食指,竖起一个“一”字。 那是一定的一。 那是第一的一! …… 看台中央。 在观看完徐子仙同炎飞鸿的对决后,众强者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此子竟恐怖如斯,如此本领,放眼整个罔闻大陆,只怕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纳兰元满面笑容,手抚胡须,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他此刻的心情,就如同他的面色一般,颇为不错。 至于原因… 那自然是因为炎飞鸿输了。 炎飞鸿输得好啊! 他这么一输,自己家的纳兰宇就洗白了哇! 天骄都不是对手的人,纳兰宇打不过,就情有可原了呀! 乐呵呵的他,一边夸着鲍阿三,一边想到。 “是啊。” “不错。” “确实。”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众强者纷纷附和,唯独怒炎门的长老,当下有些沉默,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天魁,却意外折戟四强,炎飞鸿的失利,让他心里难免有些落差感。 不过,他这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能让素来眼高于顶的宗门天骄,遇上些没甚实际损失的挫折,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次失利,必定会让炎飞鸿的心性受到磨练,他往后的修炼之途,也势必更加顺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极大的意外收获。 “咳咳…吾观此子,与我怒炎门有缘。” 怒炎门长老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如此天赋,却是散修,未免可惜,不若让其拜入怒炎门…” 一听这话,听风剑宗的长老,顿时急了,他甚至都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直接大骂出声,“兀那老逼登,舔着张老逼脸,张口就说人家与你有缘,当真不要批脸!” 其他强者,所想与他大差不差,当下便也纷纷附和。 “是啊。” “不错。” “确实。”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被如此围攻,怒炎门长老难免觉得挂不住,他老脸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坚持道:“老夫说得有错?” “他与飞鸿,这番也算不打不相识,彼此惺惺相惜,不是有缘是什么?” “而且,那鲍阿三还连连破我怒炎门绝学,足以见其对火法造诣颇深,不拜入我怒炎门,岂不可惜?” “挨一顿打就算有缘?破你绝学就算造诣深?” 剑宗长老被他这话给气乐了。 “那前些年,剑圣他老人家,还把你们家老门主给揍了一顿呢,那什么五绝十绝,更是挨个破了个遍!照你的说法,他老人家,岂不是也跟你怒炎门有缘?” 众人闻言,也觉有理,相继点头附和。 “是啊。” “不错。” “确实。”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怒炎门的长老,老脸再红三分。 听风剑宗的剑圣宗主也好,他们怒炎门的老门主也好,那都不是他敢妄议的对象。 再加上对方说得也是事实,因此一时间,倒是让他有些无从反驳。 不过,不反驳归不反驳,人他还是要争的。 “总之,鲍阿三就是与我怒炎门有缘,天骄会结束,老夫便去要他拜入门下。” “人家明显是风的,去你们怒炎门,那就是暴殄天物!要我说,还得是来我听风剑宗!” “私以为,惊雷阁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若来我土木楼打灰。” “老夫观其嗑瓜子之姿势,倒颇有几分花水池之风…” “龙王殿。” “修罗阁。” “纳兰家专收赘婿!” “你纳兰家还有女儿吗,就在这里说收赘婿?” “老夫可以现生!” “六。” 一时间,围绕鲍阿三未来归属的问题,众强者竟是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 他们从争得不可开交,到吵得面红耳赤,再到骂得唾沫横飞,言辞粗鲁,你没爹妈,他**。 倒也不怪他们会这样。 能击败天骄,且还是以散修之身,击败五大宗的天骄。 这样的人才,谁会不爱呢? 天骄为什么是天骄? 既是因为,他们天赋异禀,也是因为,他们此生有望迈足那踏天境。 而能以散修之身,在相同年龄,相同境界,击败天骄的人,那无疑也是天骄,甚至还是天骄中的天骄。 如能将之招揽,那就基本相当于,为自家势力,招揽一位未来的踏天强者。 那可是踏天强者啊! 谁能拒绝一块还未打磨的璞玉呢?谁能拒绝一位未来的踏天强者呢? 至少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 也正因如此,当下仅有三人,没有加入到这场决定爹妈乃至全家命运的骂战。 这三人,一人是剑倾城。 有剑宗长老在,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剑子去出什么力。 而且,相对于为宗门招揽人才,他还是更喜欢抱着剑,站在看台边缘赏风景。 一人是唐糖。 对于鲍阿三,素来对男人抱有极大性趣的她,却始终没甚兴趣。 也不知,是鲍阿三那平平无奇的外表,难以吸引到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至于最后一人… 看着骂战愈演愈烈,已经从爹妈全家,发展到族谱的众强者,徐铭幽幽一叹。 “人家是混殿的护法,光芒之国的最强战士,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的会长,唐家大小姐的面首,天风王女的男宠,玄道第一人的好兄弟,怎可能会接受你们的招揽。” “住口,你竟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纳兰元不满地瞪向他。 “徐铭,你可是听老夫说要招那鲍阿三当赘婿,急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老夫还有能力为家族再添一女。” 其余人暂停骂战,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 “不错。” “确实。”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 徐铭再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那鲍阿三,连只有徐护法会的大迅风斩和风风火火都使出来了…” 纳兰元满脸不耐地将其打断,“你就一臭当赘婿的,你懂个屁的玄技!” 其余人继续附和。 “是啊。” “不错。” “确实。”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你们开心就好。” 徐铭懒得再费口舌,当下不再理会他们,径自远离骂战的人群,走到那抱剑而立的剑倾城身边。 还是同正常一点的人交流为好。 他这么想着。 “剑子如何看待鲍阿三?” 他这么说着。 剑倾城并没有答话。 他将手指,竖在自己的双唇前。 “嘘——” 剑倾城侧过身,再度将背影留给来到他身边的徐铭。 转过半张脸,他垂下眼眸,所答非所问地道:“我在听。” “什么?” 徐铭目露愕然,有些不明所以 “我在听我的剑讲话。” 看着愈发愕然的徐铭,剑倾城轻声道:“它说,它渴望有价值的对手。” 微微侧目,看向下方,看向那于万众瞩目下,万方欢呼间,单手高举的“鲍阿三”。 “而他的剑,就是它想要的对手。” 剑倾城淡淡笑道。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魁(上) 在鲍阿三与炎飞鸿的对决,结束后没多久,另一边的四强战,也有了结果。 胜者,正是纳兰黛。 尽管她的对手,同样拼尽全力,坚持到底,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但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如此结果,倒也在人们的意料之中。 说到底,天骄与寻常玄者的差距,终究是巨大的,是难以逾越的。 并不是每个玄者,都能做到比肩天骄,也不是每个玄者,都是鲍阿三。 与天骄同台相竞,并且奋战到最后,于他而言,已是实属不易,纵使落败,却也虽败犹荣。 因此,人们为胜者送上欢呼的同时,不忘对败者报以掌声。 “打得好,那个…嗯,怒炎门的弟子!打得好啊!” “虽然输给黛黛,但你也打出了自己的风采,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总之,打得好啊!” “那个卢…卢…卢…嗯,打得好啊!” 场外,掌声与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场内,几个城吏飞到台前,照例施玄技,送丹药,为留在台上的两人,治愈伤势,恢复玄气。 阵法再次被启动,仅剩的两座演武台,在轰鸣声中,逐渐合二为一。 初时的十六台,而今只余一座。 初时的十六人,也注定只有一人,能成为那天魁。 在这最后的演武台,唯一的一座演武台上,有两人正遥遥相对。 道道光焰,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升起,随后炸开点点星火。 天骄会,最终战。 这场决定谁才是天魁,决定谁才是天骄会的最后胜者,决定谁才是七珠域年青一代第一人的巅峰对决,在星火落下的刹那,正式拉开序幕。 兴许是强者的默契,在开场后,两人都没有立即出手。 他们站在原地,望向对方,皆是无言。 徐子仙看着纳兰黛。 他不出手,是因为在想,这次又要用掉多少玄玉牌,才能打败这位纳兰家的天之骄女。 纳兰黛看着徐子仙。 她不出手,是因为在想一个人。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纳兰黛忽然张口说道。 “?!!” 徐子仙悚然一惊。 她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露馅了? 现在灭口还来得及吗? 他当即摸出好几摞玄玉牌,想要全部捏碎,将纳兰黛直接干晕。 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对方的声音,已是再度响起。 “一个与你一般,不屈不挠,不向命运低头,不向天骄低头的人。” 纳兰黛美眸低垂,将其中情绪尽数掩盖。 “一个,即便背负万千非议与嘲笑,亦是能挺起腰杆,站起身,仰起头,骄傲地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人。” 尽管莫名觉得对方口中之人,听着有些耳熟,但徐子仙却知道,她所说的,并不是自己。 毕竟,若是没有过一段,哪能会有如此充满怀念的口吻,如此无比叹惋的语气。 将玄玉牌收起,松下一口气之余,徐子仙的心里,又有些难绷。 好家伙。 先有前夫哥,后又来赘婿,这纳兰家,可真够乱的。 他爱她,她却爱他,而他又爱着她。 他是她的赘婿,他是她的前夫哥,究竟谁是谁的纯爱,谁又是谁的牛头人? 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快刀难杀乱牛头。 如此混乱的关系,着实让徐子仙这个自封的猎牛人协会天风分会会长,有些难以下刀。 这边,徐子仙还在纠结着谁才是牛头人。 那边,纳兰黛则在继续怀念着某人。 “他,生来就是一团火。” 她缓缓勾起唇角。 “无比炽热,无比耀眼,如同天上烈阳。” “他曾踏足山巅,也曾跌路谷底,但这二者都不曾改变他的光芒,他还是那个太阳。” 徐子仙适时掏出瓜子,一边嗑,一边十分配合地连连颔首,甚至还捧了一句。 “哇,真了不起,那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被一个欺世盗名,沽名钓誉,卑鄙无耻的伪君子真小人所杀! 纳兰黛咬着牙,满是恨意地说道。 “那人不止杀了他,为成全自己的名声,还诬陷他是邪修!说他是要屠尽满城的大恶人!” “那人成功了,如今的他,名动天风,风光无限!而被他害死的人,那曾经如烈阳一般骄傲,一般耀眼的人,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甚至死后还要背负莫须有骂名,承受无数世人唾弃!” “可恶!” 徐子仙总觉得这故事熟,而且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专心于嗑瓜子听故事的他,倒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娘的,有这事?揍他**!”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子仙随口应和几句。 纳兰黛猛地抬起头,美眸张大,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闪起不明意味的光彩。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啥…啊!对!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徐子仙先是一愣,旋即重重点头。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会这般想。” 纳兰黛的眸子里泛起感动的水花,她哽咽道:“没想到,真的会有一个人,跟我一样…” “会有人,跟我一样,能看穿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只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沽名钓誉之徒,是那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哭得梨花带雨,用朦胧的眼,看向对面的徐子仙,可怜兮兮,近乎哀求地说道:“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么?” “啊对对对!” 徐子仙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点头应和。 “好!” 纳兰黛破涕为笑。 她走到他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就冲你这句话,往后在七珠域,你鲍阿三,我纳兰黛罩了!” “哦对,差点忘了,你根本不需要我,毕竟,连炎飞鸿都不是你的对手…” 纳兰黛朝徐子仙吐舌一笑。 “你好厉害呀。” “侥幸而已…嗯…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想问你一下。” 徐子仙将瓜子收起,又后退两步,同纳兰黛拉开距离。 他一边摸出玄玉牌,一边抬眼看向对方。 “一章都过去了,我们这最终战,可以开打了吗?” 闻听此言,纳兰黛却是摇了摇头。 她说出一句所有人都没能猜到的话。 “不需要打了。” 纳兰黛对徐子仙笑笑。 “鲍阿三,你已经是天魁了。”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魁(下) “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过要同你交手。” “我非炎飞鸿的对手,你能战胜他,就证明你要强于我,所以,我们也就不需要再交手了。” “当然,这并非全部理由。”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同样的不屈不挠不服输,即便强敌在前,苍天相阻,一样无所畏惧,迎头而上,将其干破。” “你们,散发着同样的光芒。” “他…已经不在了,但你还在。” “而将这天魁,送予同他相像的你,也是我所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所以,就请你,继续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那最高处,走到那无人能及的巅峰,在其上,继续散发那耀眼的光芒吧。” “我认输。” 纳兰黛落寞地笑着,缓缓倒退,一直退到演武台的边缘。 泪水再次噙满她的眼,她停下脚步,遥遥看向演武台另一侧的身影。 泪眼朦胧,视野模糊。 她看到一个人,屹立于万众瞩目下,万声欢呼间。 何等耀眼的光芒啊。 何等耀眼的人儿啊。 曾经的记忆,与眼前的景象逐渐重合,她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鲍阿三,这天魁,是你的了。” 说罢,纳兰黛哭着笑着,笑着哭着,跳下演武台。 在她认输的那一刻。 整座演武场,满座看客,同时安静下来。 人们如何也没想到,骄傲的纳兰家闺女,昔日天骄纳兰黛,会选择认输。 人们更没想到,这场天骄会的最终战,竟会以这样的形式,落下帷幕。 不过,没想到归没想到。 些许意外,终究无伤大雅,并不会妨碍到他们的心情。 他们不知道纳兰黛认输的原因,但自纳兰黛认输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他们亲眼见证了天魁的诞生,传奇的诞生。 以散修之身,鏖战群雄,连挫各大高手,一举夺魁! 天骄为之低头,贵女甘愿认输。 如此经历,且还是一散修的如此经历,称之为传奇,丝毫不为过。 而且,这很可能是无法复刻的传奇。 前不见古人,后未必有来者。 用以庆祝的焰火,乍然自穹幕下爆开。 漫天星火下,全体起立,振臂高呼。 无论先前是纳兰黛的爱慕者,还是炎飞鸿的敬仰者,又或许是谁的支持者。 此刻,所有人的口中,都在呼喊着同样的名字。 “鲍阿三!鲍阿三!鲍阿三!” 如浪潮,大地震颤,似激雷,天幕响动。 无数人呼喊着传奇的名字,呼喊着他的名字。 万众瞩目,万方欢腾,万人高呼。 喧嚣间,那独自立于场中,沐浴星火之人,朝热情欢呼的看客们,高高竖起一根手指。 那是他的回应。 那是一。 那是一定的一。 那是第一的一! 那是唯一的一! 今日,他既是天选,也是唯一,更是第一! 唯一的散修天魁,七珠域年青一代第一人! 呼喊声,愈发高昂,而当人们看见听风剑宗的剑子,御剑下场之时,场面更是沸腾到极点。 “恭喜。” 剑倾城于欢呼中,落至演武台,落在徐子仙的对面。 他张开手掌,托起一枚样式奇异的储物戒,递向对方。 “此乃‘天魁戒’,地阶玄器,除去象征身份,以及最基础的储物之能外,还可储存、炼化、吸纳玄气。” 徐子仙微微挑眉。 这倒是个好东西。 如对方所说,这一枚小小的戒指,竟是有五样功能。 装逼、仓库、备用蓝条、精纯玄气、以及辅助修炼。 如果他口中的吸纳玄气,是指什么玄气都可以吸的话,那说不定还能用来削弱对手。 不过,即便是不能,也已经不愧是地阶玄器了。 徐子仙正要接过储物戒,他面前的剑倾城,却是再度开口。 “除此戒外,还有一万金玄币,一并作为你夺魁的奖赏。玄币已放入戒中,天魁,拿取你应得之物吧。” “多谢。” 徐子仙伸出手,接下储物戒。 他脸上表现的不动声色,心里实则嘴都快笑裂了。 到底是天骄会,当真好大的手笔,难怪会有这么多人闷着头往里挤。 这马甲,还真是没白披,一通打过来,不仅把亏空全补上了,甚至还大赚一笔,外加一件地阶玄器。 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件。 徐子仙抬眼看向剑倾城。 无需言语,后者已然会意。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手腕一翻,掌心间赫然出现一朵火焰牡丹。 “这是‘花火’,依照约定,只要能接下我一剑。此物,就是你的了。” 剑倾城突然出人意料地将手扬起。 于其掌心处绽开的火焰牡丹,立时被高高抛向空中。 这是一个讯号。 约定的讯号。 出剑与接剑的信号。 “我想,在它落下以前,足够我们决定出它的归属了。” “我们,开始吧。” 话落。 剑倾城脚步轻点地面,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势,将身躯倒退数丈。 青鞘长剑自发跟随,在其站定后,又稳稳停于其身前。 他抬起手,手指一根一根握住剑柄。 “现在,亮出你的剑来。” 剑出一寸。 剑意乍现,有如实质,纵使相隔甚远,亦是教人如芒在背,遍体生寒。 “不要说你不用剑,我的剑早已告诉我,你会用剑。” 剑出一尺。 寒光倾泻而出,强横至极的剑意,将台面刺穿,将结界撕裂。 “我因剑而生,为剑而生。我出剑,从不会留手,因为那样,是对剑的侮辱。” 剑出两尺。 剑气冲云,剑光盖日,剑意直指九重天。 “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出剑,那接下来…” “你可能会死。” 剑出三尺。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就好似被甩上墨渍。 原本的天朗风清,突然变作无边暗色。 偌大的演武场,本是处处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此刻却仅剩漆黑一片。 黑暗的视野,黑暗的世界。 人们虽然看不见场内的景象,却能知道场内发生了什么。 如此黑暗,如此景象。 就与天骄会开幕前,剑倾城出剑时,一般无二。 人们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们知道。 剑倾城,出剑了。 他们又不知道。 这一次,这一剑。 鲍阿三能否接下。 剑倾城的剑。 剑子的剑。 妙手医尊在姜城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来 极致的黑,将人们的感观无限放大,也将人们的时间无限延长。 这是一种错觉。 实际上没有很久,却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但因为人们以为过了很久很久,所以人们开始动摇,开始怀疑。 黑,太黑了。 黑到看不见一丝光彩。 黑到连他们的光,都好似被吞噬了。 他们的光,会被吞噬吗? 人们不知道答案。 面对炎飞鸿时,他们曾数度以为,那道来之不易的光芒,会就此消散。 但并没有。 他们的光,终究还是闪耀到了最后。 自此,他们对他们的光,充满信心。 面对纳兰黛。 他们坚信,他们的光,能再次闪耀。 而其结果,也正如他们所想。 纵使耀眼如纳兰黛,亦无法同光争辉,只有黯淡离场。 他们为光欢呼,为光雀跃,他们庆幸能遇见他们的光。 他们坚信,无论对手是谁,无论如何耀眼,都无法让他们的光芒失色。 可这一次,站在光面前的,是剑倾城。 是那个,仅双十年纪,却已入归地境的剑倾城。 是那个,号称北域第一天骄的剑倾城。 是那个,听风剑宗的剑子,剑倾城。 他同样耀眼,耀眼到难以让人睁眼。 他的剑更加耀眼,耀眼到足以教天地失色,令日月无光。 面对这样的他,这样的剑。 他们的光,真的还能再度闪耀吗? 人们不知道。 人们也不敢知道。 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看着眼前久久不散的墨色。 人们,不想知道,却又不得不知道。 可能,不会了。 他们的光芒,很可能,就此永远消失在这片黑暗之中了。 这样的认知,让无数人难以接受。 有人死咬牙关,双手紧攥,却又忍不住闭上双眼。 有人默默叹息,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有人无声流泪,为曾经的感动,也为那消逝的光芒。 对于光,对于他。 人们从蔑视,到怀疑,再到相信,而后坚信,之后动摇,最后绝望,悲伤。 他就像是流星,绚丽,明亮,辉煌至极,却又短暂至极。 尽管人们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但眼前的黑,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承认。 划过的流星,不会再回来,被黑暗吞噬的光,也不会再亮起。 这一次,真的到此为止了。 默默叹息者,不再默默。 无声流泪者,不再无声。 紧咬牙关者,重重捶打自己的大腿。 哀叹声,哽咽声,啪啪啪声,渐渐将这座漆黑的演武场填满。 霎时间,一片唉声叹气,愁云惨淡,凄凄惨惨戚戚。 就好似所有人都觉得,曾经的光芒,不会再亮起。 但并不是。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只有真正直面过那光芒的人,才会知道,那光芒究竟是何等的强大,是何等的坚韧不拔,难以熄灭。 是以,即便万人向背,他们仍然在坚信不疑。 “阿三兄,绝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倒下!” 马坤嗑着顺来的瓜子嘟囔道。 “阿三可是手眼通天之人,小小剑子,弹指可灭!” 小龙王歪嘴一笑。 “呵,他会输?” 纳兰宇不屑地缩缩鼻孔。 “能击败我的男人,岂会无声无息地倒在黑暗中?” 炎飞鸿连连摇头。 “仅凭这片黑暗,遮不住你的光芒!” 纳兰黛眼露坚定。 “天若生你鲍阿三,玄道万古无长夜!” “去发光吧!去用你的光芒,将这片黑暗驱散!去飞到最高处,将你的光芒,照耀于世间!” “去让那狗屁剑子,见识见识,七珠域天魁的风采!” 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吼道。 “飞吧,鲍阿三!!!” 演武台。 “这次,真是想不脱马甲都不行咯。” 听着那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呼喝,徐子仙笑着摇了摇头。 他本不想出剑。 因为那样会掉马甲,挺丢人的。 可剑倾城的剑,又不是能随意应对的。 这是归地境的一剑,是剑子的一剑。 就如剑倾城出剑前所说。 他若是不出剑相应,很可能会死。 本来还有些纠结,要不要招大鹅死遁。 但细细一想,还是算了。 身后的这些呼喊,实在很难不去回应。 况且… “说好买瓜子回去,结果却耽搁这么久,若是不能摘朵花赔罪,有人可就要哭鼻子了。” “真男人,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惊人剑意,自如墨漆黑间,隐隐传来。 其速度飞快,越来越近,转瞬间几至面前。 剑倾城的剑,到了。 徐子仙摘下面具,露出原本俊逸非凡的脸。 叹息一声,他伸出手,张开掌心。 “剑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间,乍然亮起一抹清光,一缕烈炎。 一把握住自看台飞来的焰悦,那不知使用过多少次的剑招,自他手中施展而出。 他一步轻点,一剑递出,一声轻笑。 “绝景。” …… 尽管身处黑暗之间,但唐鱼却没有任何异样之感。 她已无法感到不适。 目光空洞无神,表情麻木呆滞。 她就好似那被遗弃在角落的可怜木偶,整个人了无生息,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 无论是跌宕起伏的四强战,还是出人意料的最终战,又或是当下扣人心弦的不知道什么战。 目睹全程的唐鱼,心里都不曾泛起一丝波澜。 天骄会要结束了。 她想。 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又想。 看来,自己真的很惹人讨厌。 讨厌到,连徐子仙那样温柔的人,都会把她丢下… 泪水,又一次浮上唐鱼的眼眶。 但这一次,她却没能阻止它落下。 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的脸颊滑落。 她哭得毫不遮掩,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哭到连身旁的剑,都跟着她一同颤抖。 她以为那是神剑通灵,一想到连剑都在陪她哭,他却不愿陪她看天骄会,一时间便更加伤心,索性抱着剑一起哭。 但哭着哭着,唐鱼突然觉得不对劲。 地阶玄兵,确实通灵,剑也确实在颤抖。 但它那不是在悲伤,而是在兴奋,跃跃欲试的那种兴奋。 起初,唐鱼本不明白,它为何会如此兴奋。 直到,她泪眼朦胧的视野间,亮起一抹光。 清光。 那光芒亮起的刹那,被她抱在怀中的焰悦,就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一般,立时挣脱而去,飞射而出。 她看着它,燃起红炎,炽热而明艳。 她看着它,被他握住,欢欣又雀跃。 她看着他,将它挥动,斩出一抹光。 这一刻。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原因。 所有的等待,都有了解释。 似失而复得,似苦尽甘来,似被遗忘在角落里许久的老狗,忽然被主人撸了一把。 刹那间,少女心乱如麻,百感交集。 她万般委屈,却又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