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凶猛》 第1章 苏醒 饿…好饿…… 昏睡中的向苼忍不住皱眉,下意识按住肚子。 她怎么会饿? ……上次吃东西,还是两年前住院之前的事,之后病入膏肓,都是通过胃管维持生命体征。 可胃部的灼烧绞痛感实在强烈,以至于她很快从混乱中苏醒。 骤然睁开双眼,她坐起身,茫然四顾。 这是一间光线极为阴暗的房间,连一扇窗都没有。屋内陈设不过一桌一凳,桌上碗边的筷子长了一圈绿霉,碗里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 向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动眼眸继续打量。 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天海市第一医院的病房。 自己终于死了?可这里似乎也不是阴曹地府。 蓦地,一股陌生记忆从脑海中涌出来,一幕幕画面倏然掠过。 向苼,东洲北部七品修真家族向家的庶女,族中排行第七十二,灵根……杂品。 修真界?! 向苼惊得睫毛微微颤动。 会是梦中那个修真界吗? 梦境成为了现实? 那他的存在会不会也是真的? 思绪乱了一阵,向苼很快又被强烈的饥饿感拉扯回现实。 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向苼起身下床。她拿凳子当拐杖走到房门前,凑近门缝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门外上了锁。 向苼稍稍拧眉。 记忆中的向家是修真家族,称霸一方,坐拥向城。向家家主喜好女色,子嗣众多,从原主在后代中排行第七十二,就可见一斑。 原主的母家不过是凡人富商,母亲也早早去世,又没有修真资质,在向家并不得宠。 她遍寻原主十五年来的记忆,这小孩儿不是在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存在与人结仇的可能性。 是谁想要她死,动机又是什么? 向苼正欲继续在记忆中翻找可疑人物,胃部忽然一阵绞痛袭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 虽然她时常在梦中听他说,修真界不是个好地方,可自己未免也太倒霉了,不会死后刚穿越过来,就又被饿死了吧? “……这里,琴姑娘……奴婢没说错吧?” 断断续续的声音忽然传来,向苼心中一惊,立刻抛弃那些莫须有的想法,趴在门边仔细倾听。 “房门落了锁,小姐早就离开家族,不知去向。” “我不信,将门打开来看看。” “琴姑娘,此处毕竟是苼小姐的房间,这……不妥吧?” 砰—— 紧跟着“哐当”一声,是门扉被踢开的声音,而且声音不远,就在隔壁。 “哎!琴姑娘你这是坏了规矩,这让我们做下人的如何交代啊!” 丫鬟望春满脸恼怒道,琴机丝毫不以为意,只冷眼扫过着屋内家具陈设。 蓦地,她走到桌前,指尖抹过一点灰尘,捻了捻,眸眼当即眯起,“你说苼小姐离去多时,怎么这桌上的灰尘如此之薄?好似走了不到一月。” 望春心里咯噔一声,表面却不露声色,“琴姑娘,小姐走得匆忙,并未锁门,奴婢打扫一段时间后发现小姐迟迟不归,就将房门落锁,之前是忘了说,还请琴姑娘怪罪。” 这解释的确合理,琴机不好反驳,沉默片刻,微叹:“罢了,也算是她没那个福分。” 她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从隔壁传来。 望春脸色微变。 闹鬼了?! 她早上才进去检查过,人都死好几天了,只是因为琴机过来没机会收拾尸体,怎么还能闹出动静来? “哪儿来的声响?” 琴机脸色微皱,循声欲去,望春见状立刻上前拦住说道:“琴姑娘!隔壁是下人出恭用的,恐怕是老鼠打碎了什么东西,您还是不要进去,恐污了您的眼。” 琴机闻言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以更快速度向隔壁房间赶去,望春怎么拦都拦不住。 “琴姑娘……琴姑娘!” 听到声音在快速接近,向苼微微勾唇,捡起一块碎瓷片,从门底缝隙丢出去。 刚刚来到的琴机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微变,三两步赶到门前,二话不说拔剑劈开门锁,拉开房门。 “苼小姐?!” 琴机看着门口地上面黄肌瘦披头散发的少女,一时间震惊地不能自已,“苼小姐,是你吗?” 少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劳烦你,帮我将望春抓回来。” 琴机闻言一惊,转头就看到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望春,当即冷哼一声,闪身出手一把掐住她的后颈,狠狠向门前一甩。 “啊!” 望春惨叫一声,以脸着地,青石板上擦出一片血痕。 她此刻却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立马爬起来跪好,不停地磕头:“小…小姐,我再也不敢了!饶命!求您饶命!” 血淋淋的脸,看得向苼眉心直跳。 她缓缓吸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你让我饶你一命,我也很想放你一条生路,可若是这么做了……我的这条命,谁来还?” 望春神色大恐,“小姐……小姐您听我说,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是受……” “琴姑娘!” 向苼忽然抬高声音压过望春,眸眼微抬,“还未请教?” 琴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向苼在问什么,连忙恭声应道:“回苼小姐,奴婢是鸿羽公子的人。” 向鸿羽……向苼很快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七十一哥哥么?” 向苼面露感慨,“哥哥是灵根中品,入炽焰宗即为外门弟子,如今怕已经是内门弟子,身份尊贵,难得他还记得儿时的兄妹情分,派人回来看我。” “苼小姐,这话您可就说错了。” 琴机笑道:“您幼时帮衬公子的情分,公子可没忘记。如今公子通过外门大比,成为内门弟子,可从家中选一名随侍带入内门,他立刻就想到了您呢。” “什么?” 向苼忍不住惊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可她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记忆中原主和向鸿羽幼时的确关系不错,但要说到帮衬的情分,向苼却没回忆起来,原主大概并未放在心上。 作为向家子弟,她很熟悉炽焰宗的门规。向鸿羽从数千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晋升内门弟子,地位抬高一层。 随侍在炽焰宗的地位等同于奴役弟子,可跟随在内门弟子身边,谁又敢真正将他们当做奴役? 更何况,内门弟子的修炼资源丰厚,随便赏赐一点,便是凡人散修无法想象的珍贵,家族上下谁不觊觎? 选中她作随侍的消息传回家族,对她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她不死谁死? 如此一来,幕后之人也就不难猜了。 向苼微微叹了口气,“琴姑娘,劳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琴机神色一正,“您说。” 向苼抬手指向望春,嘴唇微抿:“杀了她。” 跪在地上的望春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向苼,尖叫出声:“你不是小姐!” 一向胆小得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姐,怎么会说出如此恐怖之言? 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怎么会忽然活过来,还和琴机有说有笑,她印象中的向苼何时那般从容过? 她不明白向苼为什么不让她当着琴机的面说出幕后主使,可这般隐忍的智慧,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愚蠢的主子身上。 想到这里,望春忽然福至心灵,瞪大双眼,“你一定是鬼……” “鬼”字还没出口,一扇板凳就狠狠抡了过来,一下子将她拍得昏死过去。 “哐当”一声,板凳砸落在地。 琴机目瞪口呆。 第2章 不争 向苼重新跌坐下来,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望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头一次做这么暴力的行为,她以为自己会很不习惯,结果除了手被震得发麻发颤,心里竟然没有半分不适。 医院那种地方,尤其在肿瘤科,见血、见生死都是常有的事。 呆在那里一整年,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就适应,只是到现在才有所发现。 原来癌症带给自己的,也不全是苦难? 她无不自嘲地想着,抬头看到瞪直双眼的琴机,歉声开口:“吓到你了吧?” 琴机沉默了一下,说道:“没有。” “平时的我,不是这样的。” 向苼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这个恶奴,偷藏灵丹被我发现,非但没有认错,还将我锁在屋中,差点将我饿死,要不是你出现,我可能……” 看到向苼委屈的模样,琴机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戒备顿时烟消云散。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这个望春实在过分,也难为苼小姐害怕得手脚发抖,却还能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想到此处,她目光变冷,提剑噗嗤一声,刺穿望春的喉咙。 恶奴噬主,死不足惜。 “苼小姐,我先带您去吃点东西,你这身子太虚弱了。” 向苼被琴机扶起来,满脸都是感激:“多谢琴姑娘,哥哥有您这么好的人侍奉,实在是他的福气。” “苼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担待不起。” 琴机语气没什么变化,唇角却止不住勾了勾。 向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旋即故作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琴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望春毕竟服侍我多年,就让她陈尸在此,未免……未免……” “苼小姐放心,稍后我自会叫人来收敛,还不至于令她暴尸在此。” 琴机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异色。 这位苼小姐如公子说的一般心地善良,可在宗门内这般性格,只怕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公子。 论及助力,远不如那位绾绾小姐。 …… 片刻之后,向家医馆。 “苼小姐这是有大半个月未曾进食进水了?” 医师一脸惊异地看着向苼。 凡人之躯孱弱,照这个饿法应该早就饿死才是。 可向苼身体虽然虚弱到了极致,居然还能走能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方才喝了些粥食,感觉好了不少。” 向苼模糊应对,避而不答。反正望春已死,碗也被砸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个人常说修真界手段众多,诡谲难辨,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借尸还魂,必须十分小心。 至少在离开向家之前,她得继续扮演原来的角色,等去到向鸿羽身边,倒可放开一些。 原主与向鸿羽多年未见,即使性格有变化,也不会怀疑什么。 医师不欲多事,听了向苼的解释并未再多问,开药了事。 向苼拿到药方,回头却未见到琴机的身影。 她起身正欲出门去寻,却见忽然有两名身材粗壮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苼姐姐,这么着急忙慌地准备去何处呢?” 面容娇俏的少女从两名丫鬟后面踱步出来,手里一面粉羽扇遮住半张面孔,言语调笑之意甚浓。 她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然而那双刻薄眉眼中,此刻闪烁的目光却分外娇横,恶意满满。 向苼对上那双眼睛,身子本能地开始颤抖,忍不住后退两步。 用不着回忆,她脑海中立刻跳出这名少女的身份。 果然是她,向绾绾! 她是向家子弟中,欺负原主欺负得最狠的一个。 最严重的一次,向绾绾泼了原主一身滚烫的热油。若非事情做得太过,那位家主父亲看不过去赐下灵药,原主早就死在她手中。 然而即便曾经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向绾绾仍然是父亲最宠爱的嫡出女儿,是向家的掌上明珠!和原主他们这些处在家族边缘的庶出子嗣,地位截然不同。 这次为了随侍身份,能如此猖狂行事的,也就只有她了。 向绾绾看着向苼如此不堪的反应,心中鄙夷之余,更为暗恼。 望春那个贱婢,竟然把事情搞砸了。就向苼这等杂灵根的庶出废物,何时用得着她亲自出面过? “绾…绾妹,你来找我做什么?” 向苼垂着眸子怯生生地问道,余光瞥见医馆里的人越来越少,心中暗凛。 琴机是被支走了?还是……故意的? “你问我做什么?” 向绾绾忍不住笑了出声,“姐姐,你这是明知故问呢,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么?” 两名粗壮丫鬟逼近,向苼只能再退两步,后腰碰到桌沿,退无可退。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别说她现在虚弱得很,就算处在正常状态,原主修为低微,也就学过三两招上不得台面的拳脚功夫,哪里打得过面前这两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眼看两丫鬟就要动手,向苼忽然心思转定,大声道:“绾妹,我是真的不知。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丫鬟闻言顿时停下,回头看向主子。 向绾绾眉角一挑,上下打量一眼又惊又俱的向苼,面上微露思索之意。 这个向苼,平素蠢笨如猪,从来不知变通,说不定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念及此,向绾绾左右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医馆,笑眯眯地开口道:“我听说鸿羽哥哥派人接你去炽焰宗,那个位置我也想要,明白了吗?” 向苼顿时恍然大悟,急忙道:“原来绾妹想要随侍的位置,我让你给,让给你就是了!” 此话一出,反倒轮到向绾绾愣住了。 向苼竟如此轻言放弃?难道她不知道成为炽焰宗内门弟子随侍意味着什吗? 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我不知那随侍身份如何。” 向苼畏畏缩缩的,不敢看向绾绾,“早知道绾妹你也想要,我是万万不敢与你相争的。” 藏身在暗中的琴机看到这里,虽然明知苼小姐定会扛不住压力服软,但见她如此没用,还是忍不住蹙紧眉头。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现身。 自己真要听从公子,接一个完全没用的苼小姐回宗吗? 当日公子虽对苼小姐有亲近之意,吩咐的语气却随意得很,似乎对苼小姐也不是特别在意。 在她看来,向绾绾这样的人,更合适去到公子身边辅佐。 而且她还听说,向绾绾是下品灵根,只是向家家主舍不得送她入宗门从杂役弟子做起,才一直留在家中。 凡此种种,比起软弱无能,还是杂灵根的苼小姐要好上一万倍。 琴机思索的同时,医馆内的气氛已经缓和许多。 向绾绾没想到向苼答应得这般干脆,心中乐开了花,拍了拍粉羽扇,笑得灿烂:“苼姐姐果真识时务,既然如此,现在便和我同去与琴机姑娘说一声,说你不愿去炽焰宗,如何?” 向苼畏缩地点了点头,“不仅是琴机姑娘,还有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点头了,我才好放心,省得…省得……” “省得我继续来找你麻烦?” 向绾绾仿佛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直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你放心,只要你做好此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烦你。” 这个蠢猪,到现在都没看出来,鸿羽哥哥的事,父亲已经管不了了吗? “嗯。” 向苼似乎一无所觉,语气认真说道:“我们去找父亲大人,现在就去。” 向绾绾觉得向苼实在有趣,态度也软化一些,笑眯眯地点头道:“那就走吧,父亲大人此刻正在书房呢。” 片刻之后,书房。 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在桌前作画,神态专注而沉静。 此人正是向家家主,向文礼。 向苼看到他那张伟岸宽正的面孔,实在想象不到长出这样一张脸的人,会有一百多房小妾。 不多时,向文礼放下笔,看到在房中等待的两名女儿,神色温和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向苼身上:“你是……七十二?你叫什么?” 他居然不记得向苼的名字,只记得一个排行。 向绾绾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被向文礼看了一眼,才有所收敛。 向苼默然片刻,恭声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名叫向苼。” 修真者记性极好,过目不忘。 向文礼作为家主,修为至少在筑基期,也不可能不关注向鸿羽,又怎会不知她的名讳? 这是要让她知难而退,免去麻烦。 向苼心中唇边泛出一丝冷意。 可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原来是苼儿。” 向文礼第一次用这么亲昵的称呼,语气颇为生疏,明知故问:“你过来见我,所谓何事?” 向苼垂首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父亲大人的话,今日前来,是为鸿羽哥哥随侍一事。孩儿有自知之明,自知无能,恐怕无法前去辅佐哥哥。” 向文礼见她如此识趣,脸上笑容多了一些,正待开口,却听到向苼又说道。 “绾妹妹能力出众,母家势力庞大,听闻在各宗门都有人脉。若绾妹妹能去往哥哥身边,定能给哥哥带去更多助力,助哥哥早日成仙!” 向绾绾听到这番溢美之词,高兴地尾巴都要翘起来,“苼姐姐,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会说话?我母家势力自不用你多说,鸿羽哥哥能受我母家余荫,也是他的福分。” 向苼唇角翘起一丝弧度,“绾妹妹所言极是。” 向绾绾还要再说什么,不经意间一瞥,却见父亲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向文礼察觉到向绾绾的注视,脸上的阴沉瞬间消失不见,又恢复平素温和的模样,仿佛刚才所见都只是错觉。 “绾绾。” 他注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声音比平时还要柔软:“这次炽焰宗,就让苼儿去吧。” 第3章 错愕 “什么?!” 此话一出,向绾绾顿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爹爹,您刚才说错了吧?您分明说过,是……” “我意已决!” 向文礼一口喝断向绾绾,伸手抹过无名指上的储物戒,灵光一闪后,一个丹瓶出现在掌心。 “我看你面黄肌瘦,这瓶灵丹药性温厚,用来调理身体最合适不过。” 向文礼将丹瓶塞进向苼手里,语气柔和,却透出不容置疑之意:“现在即刻去找琴机姑娘启程前往炽焰宗,不得有误,可听明白?” 向苼一脸迷惑地接过丹瓶。 向文礼见她这般磨磨唧唧,却是不耐烦了,眉头一拧,声音变得冷厉:“我问你,听明白了没有?” 向苼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煞白,连忙攥紧丹瓶点头道:“明……明白了,孩儿这就去!” 说完,她看也没看向绾绾,慌忙离开了书房。 “爹爹!!” 方踏出房门,向苼就听到屋内传出向绾绾的怒吼,此刻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惊慌失措,眼里只剩笑意。 这个向绾绾虽然有些心计,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无声地弯了弯唇,向苼悠然离开。 书房内,向绾绾气急败坏地直跺脚,“爹爹,不是说好了送我去鸿羽哥哥身边,您怎么能突然变卦?让那个贱人……” “向绾绾!” 向文礼拔高音调,厉声训斥:“向苼即便是庶出,那也是你的亲姐姐,你如何能口出不逊,大逆不道?” “爹爹……?” 向绾绾瞪大双眼,愤怒又茫然。 她不明白父亲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不仅临时变卦,还为了维护一个卑贱庶女训斥她。 “绾儿,爹爹也是为你好。” 向文礼深吸一口气,阴沉的面孔迅速收敛,换成一副无奈又仁慈的模样。 “随侍毕竟是一介奴仆,地位卑贱。而且我特地命人打听过,炽焰宗内门斗争极为激烈,你到时就算有你哥哥护着,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为父如何舍得?” 听到这里,向绾绾心中疑惑稍解,只是依然觉得委屈,“爹爹何不提前告知?” “我这不是刚刚得到消息,你就带人来了?” 向文礼一脸无奈,“幸亏你苼姐姐想法少,让她即刻前去,省得夜长梦多。” “可是,女儿已经十四岁了。” 向绾绾一脸落寞,“再过两年,怕是连小门小派也看不上女儿了。” “绾儿,你这是什么话?” 向文礼脸色一正,“爹爹又怎么舍得你沦为凡俗,你放心,爹爹定在两年内送你入宗门,为正式弟子,踏修真大道!” 向绾绾闻言顿时眼眸一亮,“爹爹,你说真的?” 向文礼仰头哈哈一笑,“为父何时骗过你?得知炽焰宗不行后,我就在联系重新其他宗门,本想着过些时日再告诉你,没想到你这丫头脾性这么大。” 向绾绾听到这句话,总算完全放了心,顺从地认错道:“是女儿冲动了,日后女儿什么都听您的。” “好孩子。” 安抚完向绾绾,向文礼目送她离开后,一张笑脸顿时消失,眼中怒意升腾。 “家主。” 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看了看向文礼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这万家出了一个天之骄子,近年行事真是越发猖狂了。” 砰! 向文礼重重一拍桌,咬牙切齿:“我已经足够忍气吞声,没想到他们竟要拉拢鸿羽,断我向家希望,简直欺人太甚!” “家主,会不会是弄错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安慰道:“绾绾小姐自小跟您亲近,说不定这次也只是为了自己前途着想,没有想那么多。” “不会有错!” 向文礼袖袍一甩,冷哼道:“苼儿那丫头心思愚钝,能知道什么?多半是绾儿经常拿她母家说事,在这些庶出子弟面前以势压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她心底里就看不上这个家!” 管家顿时哑口无言,“那……那家主,我们现该如何是好?” “呵呵……我向家式微,而今是比不上他们万家。” 向文礼冷笑一声,“可鸿羽以后未必就会比万凌莫差。鸿羽是和我不亲近,可他生在向家,那就是向家人,想要将他拉入万家的阵营,门儿都没有!” 向文礼来回踱步片刻后,站定道:“即刻派上一队精锐跟上琴机,你亲自带队,我要在万家人反应之前就把向苼送进炽焰宗,绝了他们的念想。” “是!” …… 而在另一边,向绾绾回到自己院中,就听她迅速吩咐贴身丫鬟:“立刻派人去找望春,按照老办法秘密处理掉,明白吗?” 父亲已经答应送她入宗门修炼,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父亲是疼爱自己,可也极为重视家庭和睦,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谋害手足之嫌,承诺的事情可就难说了。 “小姐,您不用担心。” 丫鬟闻言笑着说道:“奴婢已经去打听了,那望春被苼小姐指责私吞灵丹,有加以虐主之罪,早就被琴姑娘一剑杀了。” 向绾绾顿时愣住:“死了?” 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仔细询问过,那望春死之前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没人知道是您指使的。” “那就好,向苼不愧蠢笨之名,晾她也想不到其中猫腻。” 向绾绾神态放松下来,脸上却不见有多少喜色。 分明每一件事都合乎她心意,都在向理想的方向稳步前行,可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琴姑娘?” 向苼伸手在琴机面前晃了晃,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满是疑惑:“你怎么了?” 琴机从错愕中回神,看着向苼脸上那不似作伪的纯真,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琴机挤出一点笑容,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向家主真的亲口吩咐,让你即刻启程与我回返宗门?” “那是自然。” 向苼点头,“此等正事,我又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 琴机一阵无言,脑子有些发懵。 原以为事情已板上钉钉,她也已做好迎接向绾绾的准备,怎么最后的结果还是向苼? 究竟是她在做梦,还是向家主突然中了邪?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看向苼显然丝毫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听命行事,她问了也白问。 想到这里,她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即刻出发吧?只是你这身体……” “无妨,父亲大人赐给我不少灵丹。” 向苼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笑得灿烂:“有这瓶丹药,路上也能调理好身体。” “如此甚好。” 琴机看到丹药瓶,终于完全确定这就是向文礼的意思,语气顿时更为亲近地解释道:“我这里也有公子赐下的灵丹,只是……我不通药理,你身子虚弱,虚不受补,也不敢随便给你用,所以便去寻修真同道询问。 没想到就离开了一会儿,家主大人就亲自关心此事,有家主大人赐下的丹药,自然再好不过。” 向苼听着微微颔首,笑容依旧。 琴机见她没有其他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 苼小姐头脑简单,大概也不会在意其中细节。 “今日天色以晚,我看不如再休息一晚,明日启程。” 琴机接着说道。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她还是想夜里去调查一下,回去也好告知公子。 向苼眉头微微一挑,正欲反驳,眼角却瞥见一行人过来,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话风一转,唯唯诺诺地说道:“……好。” “不好!” 决定被人一口否决,琴机眉峰当即皱了起来,循声看到来人,面色却是一缓:“原来是福管家。” “琴姑娘。” 福管家上前微一见礼,便直起身道:“非是老奴不让苼小姐,只是家主有令,命苼小姐即刻启程前往炽焰宗,我们这些散修实力不比琴姑娘,却也是个中好手,路上方便照应。” 琴机闻言心下微惊,诧然反问:“福管家也要同行?” 福管家抱拳道:“家主有令,老奴无不遵从。” 琴机沉默了一下,道:“那就照福管家的意思,即刻启程吧。” 福管家笑眯眯地点头,“多谢琴姑娘体谅。” 两人很快统一决定,谁也没有过问向苼的意思。 片刻之后,福管家一声令下,车队从后门出发。 向苼坐在马车内,两边护卫的交谈声传进来,一点也没有压低的意思。 “不是说要以最快速度赶往炽焰宗,怎么还坐马车?苼小姐在家中也不受宠吧。” “是不受宠,可你看她那走路都费劲的模样,若是骑马赶路,怕是没到炽焰宗,身子就散架了。” “啧啧……如此孱弱,听说她还是个杂灵根的废物,比咱们的灵根还驳杂,修真路断绝,能有几十年好活?” “别说几十年,鸿羽公子何等人物?见到儿时妹妹这般不堪,怕是几年就嫌烦腻,失宠之后指不定被奴仆们怎么欺负呢……” “你们几个,吵什么吵,专心赶路!” 福管家呵斥一声,车外的声音渐不可闻。 马车内,向苼点燃固定在车壁上的油灯,昏暗的灯光映出一张平静的脸。 她抽出座旁箱内备的干粮,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脑海中逐渐回忆出一行行文字。 秘法《绝命》。 第4章 逃跑 《绝命》是向苼自取的名字。 秘法原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听梦中那个人提起过。 这本秘法诡谲,没有修为限制,也确实可以提升灵根,但想要修成,绝非易事。其他不说,单是每修成一层便要度一次生死命关的特性,就吓退了绝大多数修士。 如此恐怖的秘法,向苼却记得梦中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时时在念,日日在用。 向苼虽然在梦中动不了,可视野和听觉却不受限制,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绝命》烂熟于心。 死过一次的人,是否可以认为是天生闯过一次命关呢? 向苼眸光微微一闪。 照理来说,她可以直接修炼《绝命》秘法第一层。只是……若是不成,她恐怕顷刻间就会死在这道秘法上。 这无疑是在玩命。 可修真界是什么地方?穿越过来短短一天,她就已经见识到了。 在这里,个人实力远远凌驾在秩序之上,弱者命如草芥,被随意摆布,能活多久纯看运气。 她不可能将未来寄托在向鸿羽身上,虽然有儿时的情分在,但人心是会变的,修真者寿命悠长,对凡人真的会在意吗? 恐怕自己只需要惹上一点麻烦,就会迅速消耗掉与向鸿羽那为数不多的人情。 所以,向绾绾对她做的事情不能曝光,即便最后向鸿羽知道了,也不能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凡此种种,让她心中生出一股紧迫感,她必须尽快拥有基本的自保之力。 回忆出秘法第一层,向苼在脑海中反复模拟几遍后,深吸一口气,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开始结印。 印诀方才结出一半,向苼心中便生出一股无边的惊悸感,仿佛将有某种灾祸立刻置她于死地。 向苼脸色发白,却未停下,咬紧牙关,动作缓慢而坚定地继续,一点微弱的血色灵光,逐渐从她双掌之间绽放而出。 嗡—— 过了没多久,掌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声,压力忽如潮水般退去,一枚菱形血色印记在手中彻底成形,落在掌心光芒一闪,悄然隐去。 成功了! 向苼狠狠攥了一下拳头,眼里掩饰不住惊喜。 她真的直接凝聚出了一枚命关印记。接下来运转秘法的印记虽然繁琐,却没有任何危险,如果进展顺利,说不定她能赶在入宗之前练成第一层。 资质提升在即,向苼心中生出无穷动力,匆匆吃了几口干粮便继续修炼秘法。 一晃眼,时间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向苼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秘法上。 琴机和福管家因为马车内太安静来看过几次,好在向苼一直保持警惕,及时察觉,提前躲过探查。 眼看路程走过大半,秘法也即将修成,向苼正欲再接再厉,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微微蹙眉,停下修炼掀开车帘,看到福管家走来,不由出声问道:“管家爷爷,怎么不走了?” 此话一出,向苼立刻感受到周围射来十几道不善的目光。 她余光一瞥看到来源,顿时明白原委。 说错话了。 “苼小姐有所不知。” 福管家神色不改,笑眯眯说道:“苼小姐坐着马车可以休息,可一路护送您的弟兄们已经三天三天未合眼,早就疲惫不堪了。 而且三日来舟车劳顿,琴机姑娘怕您也吃不消,所以和老奴一番商议后,决定停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向苼怯怯地连忙点头,“都听管家爷爷的。” 这时,一名精锐走过来,对福管家行礼后,说道:“琴机大人找到一个废弃的村落,正适合落脚。” 福管家闻言微微颔首,回头看向苼。 向苼顿时心领神会,转身回到马车上。 “都打起精神来,出发!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子。” 福管家一声令下,车队再次发动。 然而这次马车走了一会儿,向苼就被颠得东倒西歪,直犯恶心,只能蹲下来紧紧扶住车座。 她料到这些精锐们会因为那句话暗中给她下绊子,只是没想到,报复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咬紧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吐出来,眼中泛出冷光。 她记得福管家和其他精锐们不同,他是修真者,是向文礼的左膀右臂,修真者耳聪目明,马车动静这么大,他能听不见? 琴机不在这里,福管家又选择纵容手下,自己似乎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向苼深吸一口气,迅速思索对策。 可她这种沉默的态度,却让外面的驾车人更为恼怒,马鞭狠狠一甩,马车颠簸得更为狂野,向苼几乎抓不住车座。 哐当一声,放着笔墨和吃食的箱子滚出来,砸在她脚面上。 嘶! 向苼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心头直颤,她眸光倏然凌厉,蓦地攥住车座一角,拎起来狠狠砸在车板上。 “砰!”的一声惊天巨响! 这一声动静太大,以至于马车周围的精锐都投来古怪的视线,看得驾车人脸色发僵。 福管家终于没办法继续装聋作哑,出声呵斥道:“十四,你干什么?好好驾车!” “是。” 沉闷的一声应答后,马车重归平稳。 “呼……” 向苼轻轻舒了口气,将汗水黏连的发丝撩在耳后,坐着慢吞吞地拾起散落的物什,重新放进箱子。 最后将车座搬回原位的同时,马车也正好到达了目的地。 哗啦一声,门帘掀开。 十四看到恢复原样的车内,不由微微一愣,心说这大小姐不仅受了委屈不说,还会自己收拾东西? 他心中的怒火莫名消了些,颇为不自然地说道:“苼小姐,到地方了。” 向苼回过头,平静的脸上添了一分楚楚可怜的委屈,小声嗫嚅地嗯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起身下车。 十四见状,不知怎的想要去扶,却被向苼飞快躲了过去。 十四手僵在了半空,看着向苼走向村口的背影,收回手尴尬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 身后同伴过来拍了拍他肩,笑着调侃道:“你小子该不会看上苼小姐了吧?” “怎么可能?” 十四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这苼小姐性格不似向绾绾那样,而且年龄也就和我一般大,兴许方才那句话不是嘲讽,真的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咱们这么做,有点过分了。” 此话一出,同伴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可别被她那副样貌骗了!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长着一张虚伪的脸,最会欺负我们这些下人,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还是留给自己吧。” 同伴面色不愉地离开,十四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 虽然同伴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这个苼小姐应该不是那种人。 向苼没走两步,就看到从村口出来接她的琴机。 琴机一眼从她凌乱的头发上晃过去,眉头顿时蹙了起来,“苼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走近的福管家见状,刚要出言搪塞,便听向苼摇摇头道:“没事,路上有点颠,发髻散了。” “没事就好。” 琴机没有深究,边走边说道:“你脸色不太好,家主大人不是赐给你灵丹吗,怎么不吃?” 向苼脚步微微一顿,继而恢复如常,“我忘了,回头就吃……” 福管家看着两人走远,眉毛挑了挑,后面有人追上来正要发问,就被他摆手挡了回去,“没事了,下回有点分寸,她毕竟去了贵人身边,万一记着今天的仇,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精锐顿感悚然,连忙颔首称是。 眼看福管家也跟着进村,精锐回头看到十四,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然,你去跟苼小姐赔个不是?” 十四:“……” 当初一起商量着使坏,怎么现在道歉就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向苼跟着琴机进村,就看到几堆柴火,跳动的火焰将人影映在周围旧屋斑驳的墙壁上,衬出几分阴森。 “我已经命人收拾出几间能住人的屋子……” 琴机还在说,风中隐约传来火堆周围精锐的交谈声,一切都显得安宁祥和,向苼忍不住摸了摸手心。 命关印记在发热,它在示警。 这里有危险? 向苼视线绕着火堆胡乱转动,忽然目光一凝,定在旧屋墙壁上。 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向苼打起精神,继续观察墙壁,果然没过两个呼吸就又看到同样的情况,这次看清了。 是发光的丝线。 不,用纹路来描述更为精准。 向苼见过这种纹路,在那个人的梦里。 梦境空间周围密密麻麻的,随处可见这种纹路,十分明显,不像这里,还需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到。 那个人说过,这叫禁制,是修真界中常用的手段,种类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杀禁和困禁。 “你在看什么?” 琴机疑惑出声,顺着向苼的视线打量房屋墙壁,刚才她也一直在着。 刚才那一下纹路闪动十分明显,琴机看不到? 向苼暗中奇怪,表面却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这地方鬼森森的,好吓人,我不想呆在这。” 说完,她转身就跑。 没能及时拉住向苼的琴机:“……” 第5章 失踪 福管家与向苼擦肩而过,却没有拦下的意思,任由她离开后,才走到琴机面前问道:“苼小姐这是……和你闹别扭了?” 琴机饶有深意地瞥了眼福管家,摇摇头笑道:“没有,是苼小姐不喜欢呆在这个村子。” 福管家顿时脸色微沉:“在外不比家中,这村子虽然破落,可四处屋子可以挡风,比外面暖和不少,兄弟们也能睡个好觉。苼小姐怎可如此任性妄为?” “我倒觉得苼小姐并非任性。” 琴机视线似是不经意扫过在火堆前取暖的精锐们,随意笑道:“只是害怕罢了。” 福管家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也软下来,“第一次出门,感到害怕倒也情有可原。” 话到此处,两人都默契地不再继续,对话却被落在最后的十四听去了全程。 苼小姐不想进村子,是害怕他们继续欺负她吗?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外跑去。 …… 向苼回到村子外的马车上,马车内黑漆漆的,她也没有点灯,就缩在黑暗中,掀开车帘一条缝远远看着村子里跳跃的火光。 琴机为了完成向鸿羽的任务,十有八九会过来守着她,其他人会跟过来吗? 不跟来,兴许也不会有事,说不定那禁制早就失效了。说不定……说不定以福管家的修为,足以应付那种场面,是她太小题大做了。 向苼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很快从那种不该有的纠结情绪中脱离出来,摸黑伸手从木盒里翻出一块干粮,一口一口地咬着。 干粮太硬,向苼吃得噎住,去摸水囊,摸了好久都没摸着。 她正纠结要不要点灯,黑暗中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水囊在这。” 向苼瞳孔瞬间一缩,警惕回头,火折子正好亮起来,映出来人的脸。 意外地四目相对,十四尴尬得脚趾抓地,将水囊放在车板上,迅速转身钻出去。 原来是他。 向苼若有所思,拿起水囊喝了一大口,将干粮压下去,没有出声。 十四等了片刻没等到里面的人问话,顿时忍不住了,先开口道:“你白天那句话是不是故意的?” 向苼挑了挑眉,明知故问,“什么话?” “没…没什么。” 十四连忙转移话题,“你慢点喝水,别噎着。” 她果然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他们都错了。 白天自己都干了什么? 十四眼前浮现出向苼两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扔进马车里:“这是赔礼。” 向苼捡起来晃了晃,语气不明,“灵丹?” “是家主亲赐的灵丹!” 十四一脸肉疼地强调。 “哈哈……” 暗中看到这里的琴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十四听到笑声,这才发觉场中还有第三人存在,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我…我去方便!” 他找了个借口,跑得老远。 琴机不以为意,收起脸上的笑容,走来马车前问道:“苼小姐,您真不回去?这里可没村子里暖和。” “我不。” 向苼的回答简短而坚决。 琴机无奈,“那好吧,福管家说他们睡在村子里,我守着您就是。” 言罢,她四下看看,忽然脚尖一点地面,飞身落在附近的树干上躺下。 她方才一眼就看出来,福管家这群人在自己离开期间欺负过向苼,向苼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也是情有可原,害怕村子鬼森森的气氛只是借口罢了。 福管家与她修为相仿,性子也不好相与,既然向苼不予追究,她自然乐得轻松,左右村里村外都没危险,在哪守着都一样。 有琴机守着,向苼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继续盯着村子。可盯了片刻,就感觉困意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地歪头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晨光微熹,天边泛出一丝鱼肚白。 “啊!!!” 一声尖叫,陡然惊醒树上的琴机,她立刻飞身落地,二话不说拉开车帘,却见向苼在里面好好的,而且脸色好看不少,大抵是昨夜服用灵丹的缘故。 “苼小姐不是好好的,你鬼叫什么?”琴机拉下脸训斥。 “不是苼小姐。” 十四脸色惨白,颤手指向琴机背后,“是村子……” 琴机顺势回头望去,顿时惊得汗毛直立,说不出话来。 只见入眼皆是半人高的杂草,荒无人烟,不见一砖一瓦。 村子呢?! 还有……福管家,福管家他们也跟着村子失踪了? 琴机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躺了一夜的大树,马车和她都未挪动地方,是村子的问题。 这种诡异情形她没遇到过,但听公子说过,多半和一些邪修老怪有关,极为凶险。 若是昨夜自己没有一时心软,出来守着向苼,是不是也会和福管家他们一样…… 念及此处,琴机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刻反手将十四拽上马车,狠狠一甩马鞭。 “嘶!!” 随着马儿一声痛嘶,马车剧烈颠簸,飞速扬长而去。 …… 惊悸感随着距离拉远逐渐淡去,马车逐渐恢复平稳。 十四松开紧紧抱住的车座,眼里还有后怕,但已恢复几分理智。 他抬头去看向苼,却见昨日柔弱可欺的苼小姐,此刻脸色除了苍白了点,神色出奇的平静,竟无半点震惊害怕的模样。 满嘴的安慰霎时卡在了喉咙,自己……这是出现了幻觉? 十四忍不住擦了擦双眼,再去看向苼,却看到向苼正垂眸向自己看来,眼围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果然是幻觉。 十四松了口气,但安慰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刚发现村子消失的时候,苼小姐是什么反应?自己只顾着害怕慌张,竟是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你…你先出去吧。” 向苼嗓音软糯糯的,透着一丝羞赧,“多谢你帮我稳住车座。” 十四被唤回神智,脸色一红,“我这就出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 待得十四出去,向苼面上柔弱之意瞬间收敛,转为阴沉。 她有预感会出事,却不想灾祸如此突然又干脆,一夜之间数十号人齐齐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坚信昨天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若是实话实话,昨天倒霉的就不是福管家,而是她自己,她自忖还没有那么舍己为人的好心肠。 可她终究小觑了事态后果。 本以为即便事发,最终结果不过是死几个人,福管家带人逃出大半,可现实却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那么多人没能闹出半点动静,就被轻易抹去存在的痕迹。琴机吓得连去查探都不敢,直接带他们落荒而逃。 原来之前的她还是天真了,这才是修真界? “何谓修真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仙人不仁,以凡人为刍狗。修真界道路千万,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若能临,我会带你去亲眼见一见。我说千遍万遍,你不一定明白,但只消看一眼,便什么都懂了。” 向苼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沉静清冽的嗓音似乎在耳边隐隐响起。 以前梦中时常听他念叨,她不明白,现在却觉得这些话的道理异常浅显。 不想成为刍狗,就只有变强,强到没有人能将她当成刍狗为止。 …… 一晃眼,距离村子消失已经过去两日,向苼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这一天傍晚赶到炽焰宗山门前。 两日来,向苼的脸色也愈发好看,发黄的小脸蜕出白皙透亮的光泽,干瘦的身体也丰盈几分,总算显露出原本该有的容颜,守门弟子一时间看愣了眼。 “看够了没有?” 琴机冷声呵斥,那守门弟子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琴机,才将令牌投入白雾蒙蒙的守门大阵中。 不多时,白雾中显露出一道透明的门户,琴机带着向苼二人进入其中,门户立刻开始缩小。 “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内门弟子的侍婢,也敢跟我们大呼小叫。” “你小声点儿,阵法还没关全,他们都听得见。” “我就是要让他们听见!区区一个贱婢,不就是运气好了点,等她主子玩够了,我迟早要让她好看。” 向苼听得真切,向琴机投去关切的目光,十四亦是忍不住道:“我去教训他们。” “闭嘴!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活下去就少说话。” 琴机厉声训斥一句十四,转头看着向苼,语气放缓:“苼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外门弟子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乃是常事,不过也就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您不必放在心上。” 向苼怔了一下,“我们?” 琴机抿唇,避而不答,“我带您去见公子。” 穿过白雾蒙蒙的大阵后,向苼本以为会看到一副仙家气派,结果只是循着一条崎岖的山道往上走。 小说里描述的仙鹤、飞天遁地的修士,她是一个都没看见,甚至人都没看见几个,就到了地方。 “此山名为荡尘峰,乃是炽焰宗内门三峰之一,住的都是内门弟子,咱们公子住的这座别院接近山顶,论灵气浓度,在众多内门弟子中也是名列前茅。” 琴机简单介绍一番,推开别院旁的小门。 守门的奴仆看到是琴机回来,连忙恭声行礼:“琴机大人。” 琴机轻嗯一声,“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此刻正在后院修炼。” 奴仆回完,眼睛止不住偷偷看向苼。 这就是苼小姐吗?难怪公子一直念念不忘,除了气质差点,长得真不比那些真传仙子差。 第6章 猜测 琴机带着向苼来到后院,在一间石门静室前停下。 琴机上去摇了摇挂在门前的铃铛,没过多久,石门轰然移开,一名面容冷淡的蓝袍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是琴机,白袍青年脸上的冷色淡去一点,再看清琴机身边的向苼后,青年怔然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苼儿。” 此人不需多言,便是向鸿羽了。 “苼儿见过哥哥。” 向苼连忙见礼,向鸿羽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前院走,“不必生分,我是你哥哥。琴机,去准备最好的茶点端到前院来。” 琴机按下吃味,应声离开。 向苼一路被拽着走,手腕快被拽断了,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哥哥,你走太快了。” 向鸿羽这才反应过来,放慢脚步,哈哈笑道:“哥哥是个粗人,给你赔个不是。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嫡子嫡女的伙食,这里吃的可比家里还要好。” 二人在前厅落座,厨房很快端来一桌的精致糕点,向鸿羽忙着介绍这介绍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殷勤。 立在一旁的琴机更加吃味了,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公子。 糕点之后是饭菜,上菜的顺序颠倒过来,向苼吃了两口饭便觉得有些撑了。 向鸿羽见她停了筷,也放下碗道,“你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了。东院的厢房早就收拾出来,去好好休息,其他等你睡醒再说,琴机。” 琴机当即站出来,“苼小姐,这边请。” 向苼配合演戏,早就心累得不行,闻言自然顺水推舟,起身行礼。 “多谢哥哥体谅,苼儿告退。” 向苼一走,向鸿羽脸上的笑容眨眼淡去。 他抬手一招,守在一边的奴仆立刻领会,上来麻利地收拾碗筷,很快将席面撤走。 不多时,琴机回来。 看到公子已经恢复那张冷脸,桌子也拾掇干净,她不知为何心中好受一些,上前来肃声道:“公子,奴婢有要事禀报。” “和你多带一人回来有关?” 向鸿羽擦拭着手指沾染的糕点油脂,头也不抬,“说来听听。” 琴机当即将在村子发生的诡异之事全盘托出。 向鸿羽听到一半,就已停下手里的动作,随意的神情转为严肃,直到琴机说完,他微微颔首道: “此事在东洲地界罕有发生,遇到了也算你们倒霉。莫说是我,便是门中真传弟子遇到,亦是九死一生。那小子能活下来,也算是他的运道,就留在你手下做事吧。” 琴机这才明白自己究竟躲过一场多大的劫难,后怕之余,连声称是。 “你在向家耽搁多日,又是为何?” 向鸿羽接着问道。 琴机不敢隐瞒,将向苼在家中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向鸿羽越听神色越是阴沉,“你是说……是向文礼让向苼过来的?” 琴机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若非如此,苼小姐又如何争得过绾绾小姐?公子,您让我故意提前在向家散布消息,不就是想要考验苼小姐么,可依奴婢看,苼小姐实在是不堪大……” “好了。” 向鸿羽起身一挥衣袖,“我出去一趟,你留在东院守着向苼,等她醒后,带她熟悉宗门,教她规矩,莫要给我惹事。” “奴婢明白。” 琴机低头行礼,再抬头已不见向鸿羽的踪影。 见到向苼的那一刻,她能看出来公子分明是真心高兴,可向苼一走,公子就让人撤了席,脸色也不太好看。 可那时候,公子分明还不知道向苼在家中的表现,他又为何不高兴? 公子贵为内门弟子,若是不喜欢向苼,大可不必逢场作戏。可若是说喜欢,言语之间也不太像,还将她安排在离主院最远的东院。 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琴机烦躁地直拧眉。这种看不明猜不透的感觉,真是令人心中难安。 …… 东院宽敞,里里外外都被奴仆打扫得一尘不染,花草修剪得极为齐整,令人赏心悦目。 向苼却无暇欣赏,径直踏进厢房内,脱了鞋就钻进被窝。 跟来的丫鬟们见状,纷纷出去,贴心的关上大门。 等到听不见脚步声,向苼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来,伸出手仔细观详。 命关印记微光一闪,几乎看不见了。 村子之后的路途,三人挤着一辆马车,向苼生怕被发现,没怎么修炼秘法。 不过即便如此,印记也随着时间自然融入了不少,只需要再最后推一把,就能彻底入门。 念及此,她不再耽搁时间,抓紧时间进入修炼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还未来得及查看自身修炼进度,就差点被一股臭味熏得晕过去。 “什么味道?呕……” 向苼捏着鼻子从被子里跳出来,臭味顿时随之扩散,充斥整间屋子。 向苼愣了一下,抬手闻了闻自己,立刻继续捏住鼻子,止住呕吐的欲望,打开后窗通风换气。 梦中人好似提过一嘴,秘法入门后体内会排斥出杂质,可她忘了这回事,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臭。 幸亏现在屋里没人,不然解释起来又是一桩麻烦。 坐在窗前的风口散味,向苼时不时放开手嗅了嗅,直到屋内和身上臭味都淡到能接受的范围,这才前去拉开门。 看到门前守着两名丫鬟,她微微挑眉:“我饿了。” “苼小姐稍待。” 一名丫鬟低头行礼,迅速离开。 不多时,琴机带着饭菜过来,脚刚踏进屋鼻头就皱了起来,“这味道……” 向苼这次是真的脸红了,尴尬地解释道:“睡着后,不曾想捂出一身汗来。” 琴机忍俊不禁,放下食盒,“来人,去准备洗澡水,另外再换一床新被。” 向苼在旁抠着指甲盖,除开向家医馆那次见死不救,她对琴机印象不差,比向鸿羽好。 刚才一顿宴请,向鸿羽表现得很热情,无可挑剔,可在她看来,却有太多古怪之处。 琴机说是幼年情分才让向鸿羽惦记这么久,那这份情重量,怎么说也该近乎于救命之恩了,原主应该记忆深刻,可她却回忆不出半点。 再者说,便是琴机在向家的表现。经过这段时间接触,她发现琴机分明是一个极为忠诚,且极能揣摩主人心思的侍婢。 在向家,她却公然违背向鸿羽的命令,想要让向绾绾换掉她。这里面,很难说不是向鸿羽暗中授意。 甚至选自己作为随侍的消息,也可能是向鸿羽故意透露给向家的。 其三…… “琴机大人,热水准备好了。” 向苼思绪回转,抬头见到琴机目光示意,顿时脸色发窘,匆匆就往水房跑。 她也懒得再想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 说不定向鸿羽真就是个傻白甜,就喜欢照顾与他小时候结缘的妹妹呢?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多准备一步,总是没错的。 …… 沐浴后,向苼穿上和琴机一模一样的灰色长裙,制式和周围丫鬟们差不多,只是裙摆间夹杂着一抹青色。 丫鬟们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向苼不以为意,只觉得臭味尽去,总算感觉到秘法入门后的身体变化,似乎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敏锐了,听力和目力也有所增长。 但修炼资质是否真的提升,还得找一门心法试试才知道。 回到厢房,琴机看到向苼的穿着,目光微微一闪,说道:“你现在这身,就是炽焰宗随侍弟子的法服。遵宗门规制,我们位同杂役弟子,但衣着又添了一分靛青,与杂役弟子相区别,你以后莫要弄错了。” 琴机又递过来一枚令牌和册子,“你的令牌已经刻好,凭此令牌你可以去外门藏经楼学一门低阶心法,再多则需要凭借贡献去功德殿兑换,我记得你资质不高,就选最容易学的《长生经》,莫要好高骛远。册子是门规,须得熟记,不得触犯。” 琴机接着又说明随侍弟子能去的地方,杂役弟子除非受到派遣,终生不得踏进外门峰,随侍弟子却能在外门峰随意行走,只有峰顶不能去。 “话虽如此,有些内门师兄脾气古怪,你若是乱走得罪了他们,自己性命难料不说,还会给公子惹来麻烦,若无事就乖乖呆在别院里,不要乱跑。” 琴机肃声警告一番,便径直离开。公子的交代已经完成,她也需要修炼,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向苼身上。 向苼乐得如此,等到琴机走后,拿着令牌就去了一趟藏经阁,乖乖换了一门《长生经》回到别院修炼。 一路尾随她的奴仆看到这里,顿时失去了兴致,匆匆回去禀报。 “你确定是《长生经》?” 静室内,琴机出声反问。 跪在地上的奴仆立刻点头道:“小人亲眼看见那册皮封面,绝不会有错。” 琴机神态微松,丢出一枚灵丹,“不用盯着了。” 奴仆顿时千恩万谢地离开。 静室门合上,琴机重新入定,很快将向苼的事跑在脑后。苼小姐性格老实听话,胆子又小,自己那么一吓唬,估计会一直呆在别院里不敢出去,没必要多费灵丹。 安下心修炼的琴机却不知,向苼在拿到《长生经》的当天夜里,就从后窗翻墙溜了出去。 第7章 好骗 山路漆黑,不见行人。向苼乐得如此,直往山顶下灯火通明的功德殿而去。 《长生经》的确如琴机所言,十分容易,她拿到手不到半刻,就修炼出了一缕真气。 只是其强度也正和修炼难易程度成正比,真气极度孱弱,若是一门心思修炼,大概除了能多活个几十年,没有任何作用。 向苼早有预料,也不失望,反而挺高兴的。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杂灵根,修炼《长生经》决计不会太轻松。如此看来,自己的资质的确是提升了,眼下距离修真大道,只差一门正统心法。 思索之余,向苼人已走到功德殿门口,她不做迟疑,即刻进去。 夜里的功德殿没什么人在,只有一间窗口开着,坐在里面的天青袍老者正在打瞌睡。 向苼敲了敲窗口,那老者睁开眼缝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向苼也不恼,拿出两个丹瓶放在窗口,沉声道:“长老,我要换取宗门贡献。” 或许是向苼的声音过于严肃,老者再次睁开眼,眼里有不耐烦,手里动作却不慢,一挥袖将窗口前的两瓶药丹卷走。 他打开瓶塞嗅了嗅,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变得耐人寻味,“你可曾吃过这瓶里的灵丹?” 向苼脸色微变,没有回答。 老者也不管她如何反应,此刻来了兴致,干脆将丹药全部倒出来数了数,自顾自地说道:“唔……一共三十九枚,看来是吃了一颗。” 向苼瞥了一眼十四给她的丹瓶,“灵丹有什么问题?” “灵丹本身功效不差,药性温和,品质上乘,但里面掺了一味毒,叫魂音草。” 老者欣然应答:“这魂音草是散修用来控制人的手段,并不多见,老朽早年下山历练,有幸碰到过,只需要一丁点剂量,就能让人乖乖受制于一种独特的声音,不管那人说什么,都会照做。” 向苼面色难看,“能换多少贡献?” 老者呵呵一笑,“这魂音草不多见,普通灵丹一枚十贡献,这些我算你五十。三十九枚我给你算个整,两千。” “好!” 向苼递出令牌,老者翻到背面看了一眼名字,随后将贡献记在令牌下,递还的同时笑眯眯地问道: “小丫头,我这里有办法解开你体内的魂音术,两千贡献勉强足够,你愿不愿?” 向苼猛地抬头看向老者,似惊又喜,旋即又露出纠结的表情,迟疑片刻后,才道:“可否让弟子考虑考虑。” “可以。” 老者乐呵呵地点头,眼睛却始终盯着向苼不曾移开。 向苼心思电转,立刻明白其中缘由,紧张又迫切地问道:“弟子……弟子若要来寻,该报何尊号才能找到长老?” 老者面上笑意顿时平添一分,“本尊姓袁,整个内门功德殿常事长老就老夫一人为此姓氏,找来不难。” 向苼面露恍然,“弟子明白了,那……弟子告退。” 袁长老摆了摆手,任由向苼离开,重新躺下慢悠悠地摇起来。 倒是一笔意外之财。 他没有骗向苼,魂音草的确不多见,可也不至于让灵丹的价值暴涨五倍,达到五十之多。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他自己。 内门常事长老的月俸实在少得可怜,近日因为真传弟子出了大事,月俸又被削减三成,实在入不敷出。 门规限制,他不能强迫任何弟子与自己交易,但向苼只要想脱离魂音术的控制,就一定会来找他。 此为弟子自愿,便可巧妙绕过门规,让这笔丰厚的贡献落进他的口袋。 想到这里,袁长老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是嗅出了魂音草的味道,可哪里懂得什么解除魂音术的方法。要是真会,他怎么可能还在窝在这里当个普通常事长老? 小丫头年少单纯,就是好骗啊。 然而袁长老口中单纯好骗的向苼,前脚踏出功德殿,后脚就立马转道跑了一趟藏经阁花光了所有贡献,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别院。 屋内,向苼点燃桌前油灯,将《长生经》撇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本紫色封皮的书册,郑重其事地放在面前。 《还真三法》,人阶下品修真心法。 在藏经阁中众多心法中,这本也就比《长生经》好上一筹,归在正统修真心法的范畴,因为残缺,上限只到筑基期。 两千贡献不算小数目,可修真心法出奇的贵,只能换这种残缺心法,其他但凡威力大一点,或者与结丹期搭边儿的,都是五千贡献打底,更不提其他。 不过即便如此,向苼也已经心满意足。 内门弟子随侍的月奉只有五十贡献,要是照规矩来,她想换一门这样的心法须得三年零四个月之久。 三年是何等漫长的时间? 其中又会发生多少变故? 自己是死是活? 她想都不敢想。 向文礼大概也没想到,那些灵丹非但没能控制到她,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吧? 摇曳的烛光下,向苼眼神泛冷,她看得出向文礼是个绝情的人,但没想到会如此恶毒。 若非自己留了一个心眼,硬是忍着没有吃那些灵丹,后果不堪设想。 当日她故意点出万家,让向文礼临时变卦,赐丹之举应该也是临时起意,他却能随手拿出毒丹。 再结合十四给的丹瓶,不难猜出,这些灵丹是向文礼用来控制精锐的手段。 那位功德殿长老说,魂音草并不多见,应该价值不菲。能如此奢侈地用在多数人身上,证明向文礼拥有轻易获取魂音草的渠道。 如此说来,向文礼还有其他机缘? 想到这里,向苼目中微光一闪,恢复清明。 罢了。 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账就先记着,日后再算。 她很快清空杂念,翻开封皮面研读《还真三法》。 残缺心法有很多,向苼唯独看上这一本。 除了便宜,还因此法修炼出的真元隐匿,不易被人察觉,且能在体内蕴养,时日长了威力也颇为可观,唯一的缺点是真元流转较慢。 真元一慢,出招就慢。 不过为了前面两个优点,向苼觉得这点缺陷尚可忍受。 …… 一晃眼的功夫,过去两个月。 向苼除去每天夜深人静后,绕着荡尘峰逛一圈,其他时间都在废寝忘食地研究心法,修炼逐渐步入正轨。 没有灵丹辅助,两个月熬下来,她硬是踏入练气一层。 突破的那一日,她气力增长,步态轻盈,身体一下子拔高不少,原来的法服直接穿不下了。 这消息很快传到琴机耳朵里。 琴机对向苼这两个月的表现异常满意,只当是向苼吃得好,身体长得快些,命人拿几身尺寸更大的法服过去后就没再管。 向苼松了口气,也不去换灵丹,继续吐纳山中灵气修炼。 自己两个月没出现,功德殿的那位长老大概已经在骂娘了,只是变相为自己增加贡献的事情本就不光彩,自己一直躲着,那位长老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 功德殿长老是否急了,无人知晓,可眼下却有另外一伙儿人急得上火。 “都两个月了,还没动手,你在干什么吃的?!” 别院中青年一身蓝色法服,面色阴冷地直盯跪在面前的奴仆。 “主人息怒!” 跪地的灰衣老仆神色慌张,连连磕头,“非是老奴不动手,只是那向苼根本不曾出过门,老奴等不到机会啊!” “废物!还敢顶嘴?” 青年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手边的茶壶砸在老仆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老仆噤若寒蝉,血糊了眼也不敢擦。 青年撒了气,面上怒容稍霁,缓缓道:“她不出门,你就不会找机会上门动手?” 老仆抬头瞪大双眼,“主人,您是要老奴的命啊!那可是内门弟子的府邸,老奴强闯便是触犯内门弟子的尊严,必死无疑。” “灰奴,你可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青年哼一声,话声冷厉:“那位师兄亲口告诉我,向鸿羽早就接到门中密令,随一位真传弟子前往吕国,起码半年才能回返。你尽管动手,得手之后我即刻安排人接应,准你下山安享晚年,莫要不知好歹。” 听到“下山”二字,灰仆黯淡的眼里立刻泛起一丝光亮,“主人,此言……当真?” “嗯?” 青年一个冷眼横来,灰仆顿时身子一颤,不敢再问,弯身叩头,“老奴尊令!” 灰仆弯身退去后,青年拂袖重新坐下,眼中掩饰不住恨意。 “向鸿羽,这才只是利息,剩下的账,等你回来……咱们慢慢算!” …… “听说你和关元志结仇了?” 白云苍茫间,可见一艘灵舟破云而行。 灵舟舱前甲板,一面容普通的青年负手而立,一身黑色法服显得身材颀长,袖口绣金色炽焰云纹,尽显其身份尊贵。 向鸿羽立于其身后,闻言心头微惊,当即恭声回道:“回禀师兄,此事是个误会,关师兄他……” 话未完,黑衣青年便抬手打断:“不必解释,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那关元志心胸狭隘又有人撑腰,你新晋内门,根基薄弱,小心惹祸上身。” 话到此处,黑衣青年微微一笑,“临行之前,我还听说你接了幼时相依为命的胞妹入宗照顾,很不错。” 第8章 办法 黑衣青年这两句话单独说,可以说是善意提醒和赞赏,但放在一起说,意思再明显不过。 向鸿羽自然听懂了,连忙拱手道:“多谢师兄提醒,临行前我已命婢女看住苼儿妹妹,只要足不出户,想来不会有事。” 黑衣转过身来,盯着向鸿羽片刻,笑容渐淡,“你早有提防,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师兄说的哪里话?” 向鸿羽抬起头看到黑衣青年的脸色,心弦登时绷紧,当即改口道:“舒师兄,您贵为真传,却能如此关心师弟,师弟心中感怀,虽修为不及师兄之万一,却也愿为师兄效犬马之劳,恳请师兄不吝收留!” 黑衣青年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向师弟不愧是内门十大弟子,心思就是通透。” “师兄您这是……答应了?” 向鸿羽又惊又喜,忙不迭地就要跪下行礼,“师弟拜见舒师兄!” “起来,我可不是东景焕,不必多礼。” 黑衣青年一把扶起向鸿羽,上下打量片刻后,又微微点头,道:“此行前往吕晋师兄的家乡,恐多变故危险,到时切记自保,莫要强出头,一切自有师兄护着你。” 向鸿羽连连点头,“师弟记下了。” 黑衣青年不再言语,微笑离去。 向鸿羽一直目送他进入船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 他定了定神,眉头蹙紧,心中暗暗呼唤:“前辈,舒高明这是什么意思?他明知道东景焕想要栽培我,怎么还逼着我跟随他?” “呵呵……小娃娃,这点都看不清,你还当什么修真者?” 苍老的嗓音很快在向鸿羽脑海中响起,“此人九成与那东景焕有仇,却奈何不了他,就借你来恶心人。 不过于你而言,也不算坏事,至少吕国一行有人护着,小命不容易丢,也能捞捞好处,至于回宗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为什么?” 向鸿羽面色微微扭曲,藏在袖中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在外门时,你不是说只要进入内门,我就是人人尊敬的正式弟子,怎么现在什么都没变?这些真传弟子,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本尊何时说过那般天真之言?小娃娃,本尊早就提醒过你,以你的天资,一日不修习我给你的心法,就会永远陷在这般困境中,在你的头顶,永远有人压着!” 说到此处,苍老的嗓音放轻,“更何况,你不是已经将血亲接在身边了?那就说明本尊的话,你听进去了。” 向鸿羽身子一颤,面露挣扎。 “她的八字与你相合,血缘相近,做炉鼎再合适不过。只消好好利用,不需百年,十年你就能从筑基突破至结丹,一颗金丹吞入腹,才得真逍遥! 你现在去做,一切都还来得及,别等到炉鼎老去再后悔,到那时本尊也帮不了你。” “别说了!” 向鸿羽低吼,苍老声音顿时为之一顿。 向鸿羽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心中轻叹道:“前辈,您让我再想想,这次回返宗门之情,我定会给您一个答复。” “答复?本尊不过一道残魂,要答复作甚?本尊只是不忍心看你平庸一生,这才多言几句。做与不做,全在于你自己……” 苍老声音渐不可闻。 向鸿羽抬头遥望天际,眼里尽是阴晴不定。 “苼儿……” …… “苼小姐……苼小姐你在吗?” 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中,正在床榻上打坐的向苼蓦然睁开眼,眸光闪了闪,起身推开床边的后窗,果真看到一人鬼鬼祟祟的趴在窗边,屋内烛光泄出去,照亮那人的脸。 “十四?” 向苼惊奇,“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偷摸着来我这里作甚?” “嘘……你小点声!” 十四左右看了看,翻身从窗户进来,轻轻放下窗子,听了片刻外面没什么动静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苼小姐,我这是救你来了。” “救?” 向苼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一眼十四,“我在这里好好的,你救什么救?” 这个十四,难道从哪里偷听到向鸿羽的打算? “你的大名都在内门传开了,我去砍柴挑水都能听到一两句,现在也就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十四一脸无奈,“现在人人都在说鸿羽公子对你情根深种,宁愿放弃绾绾小姐的母家助力,也要带你入宗门享福,不知道羡煞多少女弟子;还有人说你美若天仙,把鸿羽公子迷得七荤八素,是个狐狸精……哎呀,说什么的都有,你算是出名了!” 向苼面色微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 十四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听到传言后就去打探消息,还看见有好几个人在公子宅院附近转悠,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觉得不对劲,就趁晚上没人赶紧来找你。你那么聪明,连那个鬼村子都能提前躲过去,这次肯定也有办……” 说到这里,十四顿觉不对,慌忙捂住嘴。 怎么一不小心把想法都说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去看向苼,却见其神色依然平静,似乎没听到后半句,可这种平静却让他一点也不好受,反而更为心慌。 自从琢磨出鬼村那件事后,他就有点怕向苼,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鬼村那次纯粹是运气好,你莫要瞎猜。” 向苼缓缓开口,十四顿时大松了口气,“是我一时失言,不过今次……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也知道木秀于林的道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向苼沉默片刻,道:“你走吧。” 十四微怔,“走?” 向苼面无表情:“这里是炽焰宗,不是向家。你那点本事在修士面前不堪一击,又能帮我什么?废物一个,留下来只会拖我后腿。” “……你!” 十四气得两眼冒火直喘气,“向苼!我好心好意来帮你,你真是……本以为你跟你那些世家女不一样,我错看你了!是我有眼无珠,我…我这就走!” 哐当! 窗子翻开,又重重合上。 “苼小姐,怎么了?”外面丫鬟声音传来。 向苼视线从窗子收回,眼眸微敛,“没什么,一只野猫撞在窗子上。我有些乏了,这就睡下,外屋的灯都熄了吧。” “是。” 不多时,屋外熄了一片灯陷入黑暗当中。 向苼将枕头塞进被子,从床底下拿出一套早早准备的黑衣换上。为了凑够黑色染料,她好几次都差点没赶在天亮前回来,总归不算白费功夫。 轻吸一口气,向苼双脚轻点地面,沿着墙壁攀沿向上,轻手掀开一片瓦,悄然钻上房顶。 今夜无月,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向苼伏在瓦檐边上等待许久,才依稀看到宅院外几处有人影浮动。 十四说的没错,真的有人盯上了她,好在这些人修为不高,还没有产生神识,否则她连趴在这里思考的时间也不会有。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且不先说她眼下堪堪练气一层,便是修为再高一些,她没有任何武艺在身,要真是对上这些人,怕是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向鸿羽两个月没回来,琴机修为一般,双拳难敌四手,很大可能拦不住,真要是打上门了,她必死无疑! 不能坐以待毙。 打不过,只能跑。 可是……怎么跑? 向苼紧咬嘴唇,眉头紧锁。 这里是修真宗门,宗门大阵紧闭,别说内门随侍,便是内门弟子不得允许,也无法随意下山。 这两个月来,她除了熟悉山路,还不止一次接近宗门大阵,要么被暗中看管大阵的长老呵斥离开,要么就只能看着大阵光壁干瞪眼,别说破开一个洞口,就是让大阵光壁波动一下都难。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这一丝犹豫,就被果断所取代。 她悄然后退没入丛林当中,顺着摸索出的小路直直向上,直到功德殿前,才脱掉黑衣露出里面的随侍法服,整了整凌乱的发丝,施施然步入殿中。 今夜值守并非袁长老,向苼左右看看,来到正在打瞌睡的灰衣小厮面前,轻声问道:“这位师兄请了。” 小厮当即惊醒,听到那一声师兄,被扰清梦的恼意顿时消散一空,起身笑道:“师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向苼顿时开口:“敢问袁长老何在?我与袁长老早早有约,当日他曾言,只消寻小厮一问即刻找到他。” “原来你就是袁长老说的那人。” 小厮恍然之余,看着向苼的眼神不禁多了一丝鄙夷,“这般姿色,难怪……你跟我来。” 向苼抿唇不言,乖乖跟随。 片刻之后,长老别院。 袁长老一脸笑容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向苼,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更是冰冷中带着怒意,“我看你用贡献换了心法,修炼得不是很开心吗?怎么不继续躲了?怎么……” 向苼蓦然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双眼,袁长老被吓了一跳,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 还未等他继续说话,向苼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一片血。 连续被打断两次,袁长老恼怒极了,更是疑惑,“你这是搞哪出?难不成你以为这样,老夫就会原谅你?” “弟子自知有罪,心中有愧,不敢奢求长老原谅。” 向苼直起身,哽咽道:“只求长老听弟子一言,听完之后,但凭长老责罚,绝无二话!” 第9章 福缘 夜里的功德殿总是灯火通明,空空荡荡。 今夜值守并非袁长老,向苼左右看看,来到正在打瞌睡的灰衣小厮面前,软声道:“这位师兄请了。” 小厮惊醒,听到那一声师兄,心中极为受用,起身笑呵呵地道:“敢问师妹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向苼撩拨了一下耳边发丝,似有些羞于启齿,犹豫片刻才小声问道:“敢问袁长老何在?我与袁长老早早有约,当日他曾言,只消寻小厮一问即刻找到他。” “原来你就是袁长老说的那人。” 小厮恍然之余,眼里的欣赏转眼变成了鄙夷,也不多言,只道:“你跟我来。” 片刻之后,长老别院。 袁长老一脸笑容地看着低头走进来的向苼,笑意却不达眼底。 向苼正要躬身行礼,袁长老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打在她膝盖处。 砰的一声,向苼猝不及防,双膝重重砸在地上,闷哼一声,疼得直钻心。 但她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只是吸了一口气,神色如常地继续行礼,“弟子向苼,见过袁长老。” 袁长老眉毛轻轻一挑,微感诧异。 为了那两千贡献,这两个月他没少调查向苼。如这般世家出身的庶女,即便不受宠,那也是娇滴滴的。 此番深夜忽然主动上门不说,进来不吵不闹不解释,受刑罚也能一声不吭。 古怪。 贡献已被换成一文不值的残缺心法,无法挽回,他本想直接打死向苼了事,区区一个内门随侍也敢骗到他头上,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眼见此女种种古怪行为,他心中的好奇在这一刻胜过了杀意。 沉吟片刻后,他散去手中杀招,拂袖重新坐下:“别说本长老不给你机会,贡献一事,你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休怪本长老心狠手辣!” 向苼听到这句话,嘴唇抿了抿,心中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放松下来。 她最怕一过来,袁长老二话不说就下杀手。 好在,修士也是人。 向苼仍旧没有说话,而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一片血。 袁长老被向苼吊足了胃口,不耐烦地说道:“你这又是搞哪出?难不成你以为这样,本长老就会原谅你?” “弟子一时糊涂,平白浪费了贡献,不敢奢求长老原谅。” 向苼直起身,哽咽着开口:“弟子……弟子卷入一场天大的机缘中!人心不足蛇吞象,弟子一时间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直至今日才想通了。长老,弟子愿意将机缘拱手奉上,只求长老能解弟子身上的魂音术,放弟子自由!” 袁长老面无表情地听完,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向苼,你是不是觉得老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特别好骗?” 天大的机缘? 笑话! 此女若是福缘深厚,又岂会是一个杂灵根? 向苼早就料到他有此反应,迅速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桌前提笔就写,不等袁长老发怒,便将一纸文字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弟子所言句句是真,口说无凭,长老一看便知!” 袁长老看她神色坚定,将信将疑地接过纸张,低头一看,一双眼便豁然瞪大,仿佛长在了纸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向苼安静恭立旁边,垂眸间掠过一丝光亮。 纸上所写,正是半篇《绝命》总纲。 只是其中被她稍稍修改几处关键,修炼不得,可但凡是修士,只消一眼看过去,必定会看出此法之珍贵,绝非寻常。 袁长老紧紧捏着纸张,嘴唇都激动得微微哆嗦。 原本他对向苼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可见到这一纸文字,立刻信了九成。 这般深奥艰涩的秘法,绝非一个见识短浅的凡女能拿得出来的,而且他方才也有所领悟,这门心法所述与灵根有关。 逆天改命,逆伐灵根! 天大的机缘,真是天大的机缘! “怎么只有半篇总纲,剩下的在哪?” 袁长老抬头盯着向苼,眼里掩饰不住的贪婪,“是不是跟你的魂音术有关?” “正是。” 向苼面露悲愤,“只是……弟子无法细说,那人说给弟子识海下了禁制,若是在外胡言乱语,弟子顷刻间就会暴毙身亡。” “禁制?” 袁长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点头道:“修真确有禁制这一门手段,只是传承极少,老夫此前并未见过,看来你遇到的那位大有来头。” 稀少的“禁制”之词从一个凡女嘴里蹦出来,这一刻,袁长老心中对向苼的信任早已达到十成十。 他潜力早已用尽,若真能靠此秘法突破结丹期,就能平添两百寿元! 金丹真人……此生他也有机会成为金丹真人? 一想到这里,袁长老哪里还按捺地住,舔了舔嘴唇,悉声问道:“向苼啊,你深夜来寻老夫,可是机缘那边出了变故?” “正是如此,那位前辈忽然传来消息,要我立刻下山去找他。” 向苼面露不不甘,泫然欲泣道:“长老,我看他不过是个极为孱弱的残魂,绝对没有您厉害!只是小女一介凡人,实难反抗。要是以前也就罢了,可现在鸿羽哥哥接我过来享福,我不想再受他摆布! 可是鸿羽哥哥见我一面就走了,我当时没来得及说,他两个月都没回来,我是再也等不下去了。长老,求您……” 向苼又欲下跪,袁长老见状连忙扶起她,一边义愤填膺道:“简直岂有此理!你如今是我炽焰宗门人,岂能容一孤魂野鬼欺辱?此事包在老夫身上,你且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老夫就带你下山。” “长老,明日不行。” 向苼无奈摇头,“那前辈要我今夜就去见他,只要我离开宗门大阵范围,就会被其施展传送之术接走,您…您恐怕追不上。” “竟是如此?” 袁长老脸色难看,“也对,若是古时修士亡魂,虽然孱弱不堪,手段却比现在繁杂不少,那……老夫如何才能帮你?” “长老,弟子想过一个办法,您能否在弟子身上印下追踪印记?” 向苼句句认真,似乎真的在为袁长老着想。 “不妥。” 袁长老脸皮抽动了一下,“追踪印记距离有限,你若是被传送到太远的地方,老夫无法感知。” 追踪印记距离不短,他也想给向苼下印记,可他不了解禁制,若是因为印记触动禁制,惊走了那残魂,那可就亏大了。 思来想去,他肉疼地掏出一张符篆递给向苼,“这是老夫偶然得来的一对子母符篆,极为难得,可无视阵法传讯,你到了那一处后捏碎符篆,我立刻就能知晓你的位置。” “多谢长老。” 向苼接过符篆小心放好,心下念头一转,又道:“长老,您赶过去也需要时间,那残魂还不知要怎么对付弟子,若是在您赶来之前,弟子就殁了,没办法和您里应外合,那……” 袁长老闻言目中冷芒一闪。 死了更好,还省得他亲自出手杀人灭口,只是现在他若是不做做样子,也说不过去。 念及此,袁长老又掏出了一沓符篆,“你为凡人,寻常修士符篆用不得。此为凡品护身符,无需灌注真元也能用,撕开即可生效。只是防护力一般,老夫只能多给你一些,望你好生利用。” 向苼欣然接过,接着一脸期望地看着袁长老,“长老,魂音术……” “现在还解不得。” 袁长老摆了摆手,“若是解开,施法之人见到你后必定心生感应,难保他不对你痛下杀手,等此事解决后,老夫自会为你解脱。” “多谢袁长老!” 向苼更高兴了,雀跃道:“等拿到完整的秘法,弟子一定双手奉上!还望长老日后在宗门多多照拂弟子。” “那是自然。” 袁长老随意开口:“对了,向苼丫头,此事你除了老夫我,可还曾告诉别人?” 向苼笑容顿敛,委屈地摇头:“弟子本来想求哥哥帮忙,奈何哥哥走得太快,原来在向家,弟子根本没资格见父亲大人……” 袁长老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有老夫帮你,此事定能成,你也用不着去求别人了。来,你身份令牌这就给我。” 向苼乖乖送出身份令牌,目送袁长老御剑离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袁长老就匆匆返回,看到向苼还在,他脸上露出笑容,归还身份令牌的同时,递出一枚通体青色的玉牌。 “这就是下山令牌。” 袁长老声音下意识放轻:“我私为你下放了一门任务,由此得到下山令牌。此事不合规矩,你勿要从正门离开,出了我的院子一直往东走,走到阵法边缘用下山令牌穿过去,可听明白?” “弟子明白。” 向苼放好令牌,又郑重其事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如此,弟子的性命就交托在长老手中,还请长老到时尽快来援,弟子恐怕撑不了多久。” 袁长老肃容颔首,“老夫定当尽力而为,你且安心去吧。” “那弟子……去了!” 向苼起身再拜一拜,转身走出院门,时不时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袁长老。 袁长老见状招了招手,直至等到向苼的背影融入夜色中,才转身回屋,心中激动地七上八下。 原以为只是两千贡献的好处,却不想这个向苼居然给他送来一个天大的惊喜。 难道是他命中的福缘到了? 想到此处,袁长老直感慨,“这福缘,来得也太晚了……” 第10章 生死 反复回头看了几次,确定袁长老并未跟来后,向苼立刻调整方向,回到功德殿外的草丛捡回黑衣穿上,没入草丛消失不见。 无人暗中看守的大阵死角她知道好几个,自然不会按照袁长老的指引走,否则此人一旦察觉不对追上来,岂非功亏一篑。 赶路途中,向苼回想数遍在袁长老面前的表现,确定没有太大破绽,心中稍稍安定,脚下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漫长的两刻钟后,向苼终于穿过大片的灌木丛,咚地一声,一头撞在大阵光壁上。 顾不得头昏脑涨,她飞速拿出令牌印在光壁上,立刻就有一道门户光晕扩散开来。 终于! 看着出路就在面前,向苼长舒了口气,绷紧的心神总算放松下来。 可还来不及欣喜,她忽觉背后生风,身形下意识一矮。 下一刻,一抹雪亮的刀光自头顶掠过,带去几缕发丝,飘然落地。 向苼双眼骤然收缩,猛地侧身滚到一边。 凌厉的刀风贴着身侧划过,狠狠斩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险之又险地擦过刀面,向苼只觉被擦过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狼狈地爬起来,看着面前的执刀人,只觉得呼吸艰难,心脏狂跳,思绪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眼前之人刀法厉害,她绝对不是对手,可修为也不高,绝不可能有下山令牌。 只要能拖延一两秒,她逃到大阵外面,就能有一线生机! 念头闪过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执刀人再次砍来,刀光如雪,迅猛无情。 “等等!你不能杀我!” 她竭力高喊,可执刀人手中的刀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砍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此举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向苼来不及多想,掏出一沓符篆捏碎,“要死一起死!” 执刀人见到符篆大惊,立马收刀回避,招式一偏软软砍在向苼肩头,留下一条浅长的血痕。 这一刻,两人齐齐愣住。 伤口剧痛,向苼首先回过神来,立刻明白了什么,二话不说抓走下山令牌,钻出狗洞大小的阵法门户拔腿狂奔。 什么护身符篆,连寻常刀剑都挡不住,她被袁长老骗了! 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体力消耗过甚,向苼逐渐跑不动,却没敢停下,摸黑寻觅一阵,幸运地找到一棵树洞缩进去躲起来,一动也不动。 竭力控制喘息声,向苼静静倾听,只听到极远处有几声狼叫,并未有任何脚步声和人声。 稍稍松了口气,向苼小心撕下一块裙摆,勉强包住肩上的伤口,阻止血味扩散。 夜还漫长,树洞相对安全,向苼却丝毫不敢睡,一直绷着精神注意外面动静,到后半夜终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睡过去。 时间流逝,天边逐渐泛白。 向苼睡得极浅,一点亮光照进来就惊醒了她。 缓了半天神,她才从树洞里爬出来,起身拍了拍满身的泥土,这才发现衣服早就在昨天逃跑时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身上更是伤痕累累。 “难怪昨天布条撕起来那么轻松……” 嘀咕一声,向苼循着山中小路离开。 她得尽快逃出炽焰宗势力范围,执刀人或许出不了宗门,可执刀人背后的人和袁长老若是铁了心想要杀她,下山不是难事。 摸索不久,向苼就找到下山的路,甚至远远看到山下热闹的村落,不由地加快脚步。 可刚刚转过一道弯,向苼双脚就钉在了原地。 只见面前拦路的灰衣老者,左肩断口血淋淋,手臂已然不知去向,右手的长刀,赫然就是昨夜的那把。 向苼脸色苍白,缓缓后退。 昨天她开的阵法门户很小,她钻出去后门户回缩,变得更小,执刀人体型比她还大,她有九成把握将之困在阵里。 可此人是疯了吗?居然拼着重伤断臂,也要追出来?! “如果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灰仆声音嘶哑,抬头露出一双血红的双眼,满是杀机,步步逼近。 向苼很快被逼退到崖边,退无可退。 后退是死,前进也是死。 向苼嘴唇咬出一片鲜血,满心的不甘几乎要将她淹没。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怎么能轻易死在这里? 她不甘心! 不等她想到办法,灰仆忽然大喊一声,满脸疯狂地举刀砍来,速度竟比昨夜还要快一分。 生死之间,容不得多想,向苼干脆不闪不避,屏紧呼吸。待得刀面临身,她忽然侧身翻滚,狼狈摔在地上。 灰仆大惊,浑浊的双眼被吓得清醒几分,眼看身在半空,神色绝望之余更为狰狞,一把抓住向苼后襟,狠狠一扯,将她也扯落山崖。 凛冽的山间罡风吹得睁不开眼,向苼满脸苦涩。 这就结束了? 这次再死,怕就是真的死了。 “我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坠入山崖,掀起一片尘土,最终尘埃落定。 ……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浑浑噩噩地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狭窄的天空。 懵了片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崖底。 自己居然还活着?! 她挣扎地坐起来,看到身下面目全非的尸体,顿时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即便执刀人当了肉垫,她此刻也极不好受,全身上下都在一阵阵地疼痛,疼得她直冒冷汗,也不知到底是骨头断了,还是内脏出血。 歇了片刻,她咬牙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忙扶住石壁慢慢走动。 崖底是一个极窄的山谷,来去只有一条道,向苼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不多时,视野豁然开朗,来到一处漆黑的天然洞穴中,唯独洞穴中间有一处光芒闪烁,不知是什么。 向苼靠近了看,才发现是一处泉水,她早就渴得不行,上去跪在泉眼前闷头就喝。 泉水冰凉,甜滋滋的,喝进肚子里竟泛起一股温暖之意,极为舒服,肩头更是传来一阵麻痒之感。 她连忙掀开破碎的衣服一看,发现肩上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水不仅能裹腹,还能疗伤。 向苼大为惊喜,立刻又喝了好几大口,直到再也喝不下了,才靠着石壁躺下。 昏暗的洞穴伸手不见五指,向苼静静躺着,心中却是分外安宁,是自穿越过来后,从未有过的安宁。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她成功活了下来,她还能继续修炼,继续求道。 还能,继续去找他…… 泉水“滴答”、“滴答”地响着,似有安神之效,向苼眼皮渐渐睁不开,带着倦意沉沉睡去。 就在她睡着之后,泉眼蓦然绽出一片光,一股吸力凭空出现,将向苼整个笼罩,吸入泉眼中消失不见。 砰! 从空中掉落摔在地上,向苼直接被摔醒,一脸茫然地爬起来。 入眼所见,是一间灯火通明的石室。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质长桌,桌前铺了一面蒲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自己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石室没有门,怎么出去? 自从进炽焰宗后,她这倒霉劲好像就没停过。 微微叹了口气,向苼摸着周围石壁敲了敲,一大片禁制纹路浮现而出,顿时吓得她连连后退,不敢再敲。 转身走到蒲团前,向苼看着空荡荡的石桌,犹豫了一下,坐在蒲团上。 刚一坐下,面前石桌便传来机括转动之音,中间打开一个缺口,一方玉盒缓缓升起。 向苼略一凝眉,拿下玉盒打开,里面只有一纸信封。 谈不上失望,向苼打开信纸目光一扫,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此密室留有一宝,赠有缘人。 你若能寻到,便是你的。若寻不到,自会困死在此处,无需多言。” 考验么…… 若有所思地放下信纸,向苼重新检查一遍玉盒,并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屋子里的摆设少得可怜,向苼没在蒲团和石桌上发现其他机关,只能用笨办法,对着屋子里的石砖一块一块敲过去。 左右信上让她找宝贝,总不至于让她被墙上的禁制震死。 然而敲过所有石砖,向苼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重新在蒲团坐下来,向苼皱着眉头打量石室。 幸亏进来之前她喝了足够多的泉水,虽然时间过去很久,她也没感觉到饿,身上的伤势更是好了大半,不再影响行动。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宝贝被困在这里,她迟早会饿死。 到底要怎么找? 那位前辈设下考验,无非是不想让宝物落在蠢辈手中,可室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这就是一场邪修设下的恶作剧,狠狠捉弄她一番,再让她在绝望中死去? 向苼思考着,无意识地敲着墙壁,看着石壁上禁制纹路反复显现,忽然目光一凝,站了起来。 每次出现的禁制纹路,似乎不一样。 她再次尝试重复敲击,却发现出来的纹路是一样的。 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看着光秃秃的一面墙,向苼沉思片刻,走到左边第一排砖前轻轻敲击。 纹路显现而出,不多时,隐没下去。 向苼再走到第二排石砖前敲下,纹路再次显现。 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纹路。 第11章 倾天 没有看错。 向苼双眸微微眯起,顺着石砖的顺序敲击一遍,发现大部分显现出的禁制纹路都是不同的,只有少部分相同。 一整面墙的石砖足有数十块,这里有四面墙,数量太多。 向苼找不到纸笔记下,只能一遍遍敲着石砖,强行记下禁制纹路的大致走向。 她是不懂禁制,但可以抓规律,如此找寻宝物所在,总比无头苍蝇瞎撞要来得强。 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向苼蹲在地上涂涂画画,双眼充斥着血丝,苍白的脸上掩饰不住倦色,可她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禁制纹路中隐藏的提示其实很简单,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个个指向明确的石砖方位。 只是以她的记性,实在难以记住那么多的顺序,只能反复在脑海中模拟,巩固记忆。 终于在某一刻,她蓦地起身,走到某一面墙壁的一块石砖前,毫不迟疑地按下去。 咔哒一声,石砖凹陷,卡进凹槽中不再动弹。 向苼动作不停地继续按,墙壁上一块又一块石砖凹陷下去,最终在她按下最后一块石砖的同时,对面的墙壁中传出一声闷响。 向苼一回头,便看到一扇石门从石壁中显露而出。 “成功了!” 向苼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穿过石门,却并未出去,而是来到另一间石室当中。 此间石室光线昏暗不少,不过却不妨碍向苼进来第一眼就看到盘膝坐在地上的金色尸骨。 脚步微顿了一下,向苼走到尸骨旁仔细打量。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金色的骷髅,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境界才能铸就如此尸骸,这位前辈的修为大概不是她能想象的。 尸骨前的地上,放着第二封信和玉盒,向苼捡起信封来拆开。 “后辈,能找到此间密室,足可见你机智过人,在下的宝物自可托付。 不过修真一道,讲求因果。你若是接下此宝,便是接下了在下的一份因果。 此因果之沉重,之深远,寻常之人绝难承受,你若是有一颗向道无畏之心,在下不会拦你。若是没有,恐怕此宝对你而言并非机缘,而是祸端。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看完绝笔信,向苼心中稍稍沉重,但很快就轻松起来。 什么因果,什么祸端,对她而言都太过遥远。 眼下她所想,无非是平安走出这座山,其他别无所求。 放下信件,向苼没急着去打开玉盒,此人考验的手段虽然过分了些,可毕竟赠了她宝物,她怎么着也要让其入土为安才是。 可她才刚刚碰到金色尸骨,尸骨便陡然化作金色湮粉散去,另一封信从金粉中显露而出。 向苼连忙拣起来拆开一看,浑身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玉盒中有宝,乃一枚血戒,虽然珍贵,却不是在下所托之宝,你若就此离去,也不算亏。 可若心怀贪婪,妄图收走在下这尊遗蜕,顷刻间就会被在下遗蜕中的念虫捕捉恶意,被其吞噬而亡。 既然你能见到这封信,大抵打着为在下安葬的心思,念虫忠于主人,既知主人身死,自会随主而去,不会伤你。 在下留给你的宝物,就在遗蜕下石砖夹层当中,你自可取走。 此物所载绝非儿戏,切记不得示于人前,切记!否则大祸临头,你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倾天绝笔。” “倾天绝笔,此人叫倾天么?” 轻轻将信纸放在一边,向苼怔仲片刻,轻叹一声。 她拿起玉盒打开,将信中所言的血戒戴在无名指上,随后将散落一地的金色骨粉聚在一起,装进玉盒中。 做完这些,向苼才撬出倾天所说的石砖,往地上狠狠一砸。 砰地一声,石砖裂成两半,一块巴掌大小的三角石盘从中滚落而出。 向苼捡起来擦拭干净,仔细打量。 这就是此人一直强调的重宝? 观详片刻,向苼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三角石盘上,却未被吸收。 信中对此宝物的用处只字未提,只是让她藏好。滴血认主无用,向苼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擦掉上面的血迹收起。 只是没想到,没被石盘吸收的血液擦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居然起了反应。 向苼只觉得手指一热,血戒就此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心神与其建立起了一丝勾连。 这是……认主了? 向苼惊奇之余,心念一动,血色戒指重新出现在无名指上,原来方才之事激发了的认主,令其隐入皮层当中。 精神集中到戒指上,向苼便感应到血戒当中蕴含的巨大空间,足可比拟这两间石室。 “原来血戒是储物戒的一种……” 向苼恍然,她曾在向文礼手中的见过类似的东西,只是看起来灰蒙蒙的,似乎也没有自动藏入血肉中的功能。 那倾天前辈来历非同小可,既然说血戒珍贵,大概此戒还有其他效用,只是她一时间难以发现。 不过就“自动隐藏”这一点,就足够令她受益无穷了。 她先将存放骨灰的玉盒、石盘,以及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入戒指当中,随后抬头开始打量这间石室。 此地的事情已经了结,倾天前辈应该不会再困着她。 她走到墙壁前敲了敲,看到禁制纹路依旧显现,蓦地想到了什么,翻手取出石盘印在墙上。 下一刻,隐隐的轰隆声从墙外传来,墙上的禁制纹路开始大片大片地剥落,很快露出一道形状不规则的出口。 向苼不作迟疑,立刻跑出去。 刚跑远没多久,她就远远听到后面一声巨响。 石室塌了。 向苼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没有留恋,快速离开了此地。 沿着不规则的山洞走了不久,向苼又回到了原来的天然洞穴中,一口泉水还在,只是泉眼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大概与石室坍塌有关。 微感可惜之余,向苼找来十几个葫芦,将泉水装了大半好收进血戒,装不下的干脆喝了个干净,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天然洞穴。 往回走,执刀人的尸体还在,只是被鸟兽啄走了血肉,只剩下一具白骨。 向苼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忍不住回头向后看去。 却见走向天然洞穴的那条小山道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面光秃秃的石壁。 向苼大感意外,可细细一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恍惚间,她只觉得这几天的遭遇,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极不真实。 摸了摸感应当中的血戒位置,向苼思绪回拢几分,眸光恢复清明,转过身脚步坚定地继续向外走去。 山内毒虫野兽丛生,不乏妖兽走动,想要走出去,向苼自知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不过有泉水作为支撑,她相信活着下山已不再是奢望,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 …… 一个月后,度水城边码头,小工扛包运货,车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去去去,死要饭的,滚一边去!” 身材粗壮的大汉上前猛推,向苼拄着木头拐杖被推得一个趔趄,却未后退,一边粗着嗓子说道:“船老大,我不是乞丐,我去吕国投靠兄长,被人半道抢了钱财!我问过其他船,人都满了,就您的还能上人,您就行行好,等到了吕国,我兄长一定好好谢……” “谢什么谢,给老子滚蛋!” 大汉不耐烦地打断,见向苼赖着不走,脸顿时拉了下来,可回头看到船上的贵客正在甲板上看热闹,只得忍住暴脾气,好言好语地说道: “小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艘船早早被贵客包下,空房间的确不少,要是其他人,我就当做回好事,让你上船扛包抵船钱。 可你看看,你脸上这么长的伤口,吓人得很,万一吓着那位贵客怎么办?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向苼闻言,低头摸了摸眉心那道直戳鼻骨的长血痂。 这一月从山脉中横穿出来,比她想的还要艰难许多,光是妖兽就遇到过不下十头,好几次险死还生,泉水疯狂消耗,而今只剩下半个葫芦。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去省那点泉水了。 罢了。 心下暗叹一声,向苼抬手抱拳,“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您生意了。” 说完,向苼转身欲走,准备过两天再来。 大汉见状愣了一下,没想到向苼并未纠缠不休,竟真的要走,心中对她方才的言论顿时信了几分,眼看她就要走远,忙道:“哎,你等等!” 向苼脚下一停,疑惑地回头。 大汉挠了挠后脑勺,上前来说道:“小兄弟,世道艰难,这码头上骗吃骗喝的乞丐太多了,说句不好听的,你刚才那些话,我听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个八十遍了。 在外行走,谁没个困难?你且等等,我这就去问问那位贵人,他要是不介意,你就上船!” “多谢船老大!” 向苼没想到这大汉还是个热心肠,连忙称谢。 船老大摆了摆手,上船没多久,就笑呵呵地下来说道:“小兄弟上来吧,那位贵客同意了。” 第12章 好人 向苼跟着船老大爬上木梯,侧头悄然瞥了一眼船头那面容清俊的华服少年,身旁还有一老仆和几名护卫候着,想来就是船老大所说的贵客。 向苼没有多看,跟着船老大入了船舱,穿过几间布置华丽的上房后,来到一间做工粗糙的木门前。 “小兄弟,这间屋子单独给你用。” 船老大笑呵呵地打开门,“别看屋里就一张草床,也不算干净,要不是贵客包船人少,水手们都能分到单独一间房,我就是有天大的好心,也不可能分给你。” 向苼连忙拱手:“在下能上船已是万幸,如此盛待,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 船老大听得哈哈大笑,“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好了,你自便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向苼目送船老大离开后,弯身钻进房间,拴上木门径直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木板几乎不隔音,向苼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传来清晰的谈话声,顿时一个直挺坐起来。 “听说了吗?吕国出大事了!” “当然听说了,连度水城里的走商小贩都在说,老子一个跑船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吕晋贵为炽焰宗真传的时候,吕国何等风光?没想到一转眼就被灭了。” “吕晋是何等人物,与他结仇之人哪里是吕国能对付得了的?” “不是炽焰宗派人去支援了吗?” “做做样子罢了,你还当真了……” “……” 向苼听到这里,眉头微蹙,眸间掠过一抹深思。 她昨夜下山入城,听到到处都在说炽焰宗驰援吕国之事,便猜到向鸿羽多半就在驰援队伍当中,是以才两个月不见人。 下山后,她也想过就此和炽焰宗了结,浪迹天涯,再也不回去。 可那不现实。 在山中耽搁一个月之久,袁长老应该早就发现自己又被骗了,眼下怕是正在满世界找她。 炽焰宗疆域广阔,又在各处设了联络点,若是那老家伙真要铁了心找到她,不是没有办法。以自己的脚程,恐怕走不出这片疆域就会被找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投靠向鸿羽。 驰援吕国的炽焰宗弟子绝对不少,向鸿羽一个内门弟子做不了主,多半由结丹期的真传弟子带队,自然不会怕区区一个内门常事长老。 只是宗门真传弟子地位何等尊崇,会不会帮她还是两说。 向苼无声叹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砰砰砰! 蓦地,房门被人粗暴地敲响,嚣张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里面的人,都给我滚出来,查验身份!” 向苼蓦地抬头,眼神凛冽。 她轻轻抹过血戒,一柄骨刀乍然出现在手中。 将骨刀别在背后,向苼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抬起门栓,慢吞吞地拉开门。 外面的人看到向苼的穿着,差点以为是自己人,不禁愣了一下,旋即不耐烦地骂道:“磨蹭什么?赶紧出来!” 向苼看到门外发话的乞丐,亦是微微一怔,再看到舱外甲板上那一大群凶神恶煞的乞丐,心头顿松,悄悄将背后的骨刀收进血戒,乖乖跟着走出去。 “都给我听好了!我们是替度水城司办事,一个人十文钱就能买个平安,谁敢不交钱,直接扔河里去!” 刚来到甲板上就听到这番话,向苼脚步一滞,刚刚轻松起来的心情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别说十文钱,她连一文钱都没有。 可若是动手,太过扎眼,一旦闹出个动静来,保不齐第二天袁长老就能找到这里。 十文钱不算少,可谁也不想被扔下船,只能乖乖交钱,就连那位衣着鲜丽的贵客少年也不例外,足数交了银两。 于是,收钱的乞丐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人,向苼面前。 乞丐两手一摊,两眼直瞪:“看什么看,拿钱!” 向苼轻叹:“我没钱。” 乞丐顿时冷笑,“没钱还能坐大船,你当船老大是开善堂的?赶紧给钱!” 向苼:“……” “哟呵!没看出来,还是个硬脾气。” 乞丐面泛怒意,稀奇地上下打量一眼向苼,忍不住讥讽道:“就你这幅豆芽菜身板,也敢跟咱们度水城司的人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扔他下水!” “慢着!” 不等向苼做出反应,华服少年主动站了出来,“各位高抬贵手,他的钱,我来付就是了。” 言罢,华服少年示意一眼老仆,老仆虽然满脸不愿,但碍于主人命令,只能掏出十文钱丢给乞丐。 乞丐拿到钱,顿时喜笑颜开,重重拍了几下向苼,哼声道:“小子,算你走运,咱们走!” 等到所有乞丐都下了船,向苼才看到船老大满头大汗地跑上船来,“小兄弟,你没事吧?” 向苼摇摇头,想要去华服少年面前道谢,却被老仆当先一步,冷脸挡在了中间。 “区区十文钱,谢字就不用说了,你这幅尊荣,小心吓着我家主人。也就是我家主人心善,看不过去,要是换做别人……我警告你,见好就收,若是得寸进尺,我照样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警告一番,老仆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苼只得停在原地,目送华服少年上楼,进了船上唯一的一间天字号房。 船老大在旁看明白了,啧啧说道:“这位小少爷心地真是良善。那些恶丐攀附上城司的人,假借查验身份之由收取保护费,我也得罪不起,一直被他们扣在船下上不来,要不是他出手相助,你啊,今天少不得要去水里一游。” 向苼满脸感激:“您和那位贵人,都是大善人,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行了,你个穷酸书生。” 船老大摆了摆手:“船快开了,你赶紧回房,少在这添乱。” 向苼连连点头,依言离开。 楼上的老仆看到这里,回头走到正坐着闭目养神的少年身边,语气不乏责怪,“殿下,不是老奴怪您,您就不该让那个小乞丐上船,眼下这个节骨眼,您如何能出风头?” 少年蓦然睁眼,瞪了老仆一眼,老仆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改口:“主人……” “你所说的,我何尝不知?” 少年摇摇头,“撇开小乞丐的事情不说,若是让那群地痞恶霸闹起来,何其惹眼?不如十文钱息事宁人,我们也好安静离开。” 老仆闻言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是老奴糊涂了,可是那个小乞丐……” “用不着在意他。” 少年神态异常沉稳,“要真是那些人,何必伪装?径直杀来就是,我们根本挡不住。” 老仆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话虽如此,您可千万别再出挑了!水路再行一程就是吕国地界,万一被发现,那……那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少年脸色微沉,“我知道,你下去吧。” “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老仆低头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耳边清静下来,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念头纷乱,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向苼。 他从来不喜多管闲事,更谈不上良善。 只是当时他在甲板上,惊奇于那乞丐衣衫褴褛,又被毁容,却仍有一双深邃又坚定的双眼,不知怎的,就松了口。 胡思乱想间,商船终于缓缓驶离码头,踏上旅程。 …… 下等房内,向苼盘膝坐好,拿出最后半葫芦泉水,小小喝了一口。 山中疗伤时,她无意中发现泉水竟有灵丹之效,可以加快灵气吸收的速度。 灵丹尚有丹毒之说,不能多吃;泉水却没有这个限制,而且更易吸收,是比灵丹更好的修炼资源。 向苼索性将之取名叫做灵泉,只可惜她在山中频繁遇险,几次重伤,灵泉几乎都用在疗伤上。 没再多想,向苼撇去杂念,很快入定,进入修炼状态。 灵泉化入体内转化成真元,修为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脆弱的经脉屏障被攻破,丹田真元霎时壮大一圈。 向苼蓦然睁开,眸光湛湛,吐出一口浑白的浊气。 练气五层,突破了。 眸中光芒淡去,向苼神色如常。 练气期尚在真元积累阶段,只要有足够的灵气支撑就能突破,算不得什么。 她晃了晃葫芦,听到里面浅浅的一层水声,不禁暗叹,将之收起留待应急,不再动用。 此刻已入夜,屋内漆黑一片。 向苼起身点了一盏油灯,翻手取出石盘,在黯淡摇曳的灯火下仔细观详。 她取走这石盘后,石室很快坍塌,泉眼和天然洞穴的路也消失不见,其中必然有所关联。甚至这石盘,才是凝聚灵泉的关键。 这段时间,她一有空闲就将此物拿出来研究,可到现在为止,毫无收获。 “啊!” 正研究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为短促的惨叫,惨叫声算不上响亮,在静谧的夜中却显得尤为刺耳。 向苼面色微凝,手中光芒一闪,石盘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把骨刀。 她悄声下床,走到开门视线死角,背靠木板凝声静听,却没有再听到类似的声音。 整座商船,死一般的寂静。 第13章 首杀 水贼? 还是其他? 向苼拧紧眉心,屈指弹出一道指风,床边的油灯瞬息而灭,屋内陷入黑暗。 下舱的很多房间都有小窗,她这间却恰巧没有,外面袭杀之人的实力尚不清楚,万一闯进来,被其堵在屋里,后果难料。 如此想着,向苼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继续倾听片刻,确定门外没有呼吸声,这才伸手轻轻抬出门栓,木门拉开一道缝隙,闪身而出。 走廊上一片漆黑,向苼轻吸一口气,隐隐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抬手摸了摸墙壁上的油灯,灯座还是热的。 没有逗留太久,向苼脚下无声,快速遁出走廊。 一脚刚踏上甲板,向苼就看到迎面走来两道黑影,立刻侧身闪入月光阴影中,屏住呼吸。 两道黑影从旁边快步走过,谈话声微不可察。 “头儿说了,全部灭口,一个不留!” “船老大找到没有?” “没找到,先杀了其他人再说。” 两人谈话之余,却未发觉身后的黑暗中多了一丝变化。 向苼悄然缀在两人身后,真元缓缓灌注骨刀,凝而不发。 舱分左右,皆有人住。 到中间拐口处,两人果然左右分开杀人,向苼右转跟上,直到前面的黑影停在一处房门前,正要破门而入,蓦然间,背后寒芒乍现。 一抹白光迅捷如电,锋利的刀割断大半喉管,黑影猝不及防,瞬间毙命。 向苼及时扶住将要软倒的黑衣人,将其靠在门边,随后立刻飞速赶至左边船舱。 左边的黑衣人刚破门杀完一人,就看到门外多出一道黑影。 “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黑衣人说完,顿时察觉到不对,立刻就要举剑防守,但还是晚了一步。 噗! 骨刀化作一道白光脱手而出,刹那间从黑衣人眼眶暴刺入头部,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份钉在了船板上,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脸色微白,狠狠吐了口气。 除去执刀人不算,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而且一连杀了两个。 杀人的感觉,和杀妖兽完全不同。 顾不得多想,向苼走到尸体前拔下骨刀,迅速离开。 借着月光和货物制造的阴影,向苼绕着一层船廊摸了一遍,看到不下十具尸体,当值船工全部惨遭毒手,却未看到其他黑衣人。 那两人谈话中,分明透露出船上还有其他同伙,而且还是他们的头领,此人又现在何处? 念及此,向苼抬头看向船楼上,暗暗吸气。 楼上月光明亮,可没阴影死角让她躲藏,要是对方人太多,上去就跟送死没两样。 直接跳江逃跑? 向苼视线远眺,看着江面上无边的夜色。 江中有妖,度水城人尽皆知,唯有特制的船才不会遭到攻击,她下去只会沦为妖兽血食。 思索不多时,向苼目露果断,低头轻轻擦去刀上血迹,寻到无人的角落,翻身上楼。 楼上走廊月光如泻,向苼看了眼脚下自己的影子,蹲下身向天字号房摸去。 行进没多久,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向苼抬眼一扫,顿时看到一地的尸体,粗略一数不下二十个。有黑衣人的,也有那位贵客身边护卫的。 向苼摸了摸尸体,尚且温热,应是刚死没多久。 她虽然在舱下,也不应该一点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除非…… “……总管,就算你杀了所有……又有何用?放弃吧……执迷不悟……”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向苼心中一动,悄步接近,直到房门边停下,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这里是度水城,江中有大妖,你让殿下跳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何必呢?” “咳咳……王统领,你可别忘了,你是天家护卫!如此大逆不道,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天谴?!” “哈哈哈哈,天谴?真是笑话!” 中年男子仰头大笑,旋即笑容一敛,讥笑出声:“吕氏才应该遭天谴!什么好处都被你们皇室的人拿了,我们这些散修落得一个走狗的名头不说,连一口汤都喝不到。如此苛待,还想让我继续卖命?做梦!” “……你!” 老仆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被其护在身后的少年愤然不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吕家何时苛待过你,你不过是贪心作祟,想要我吕氏祖地的机缘,不必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中年男子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殿下,心思就是通透。 不错!我到度水城后才琢磨出来,吕氏祖地的机缘原来就在您身上,殿下若是识相,选择将机缘交给我,我倒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少年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犹豫没多久,他迟疑道:“统领此言……当真?” “殿下,此人定是花言巧语,不能当真!”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老仆先急了,顾不得重伤,跌跌撞撞地冲向中年男子,一边大喊:“殿下你去找船老大,他一定有办法逃走,我来拖时间!” “当着我的面商量,以为我是聋子不成?” 中年男子冷笑,面对冲过来的老仆,却未有半分大意,手掌一翻,召出一枚鼎状法宝化为金色光盾护住己身,与此同时,一掌使出,拍向老仆命门。 “受死!” 老仆面露狠色,竟是不闪不避,手中紫光一闪刺入金色光盾,护盾哗然一闪粉碎。 随后他竟死死抱住中年男子,大吼,“殿下,就是现在!” 少年早有准备,凝聚的真元瞬息全数灌入掌心符篆,霎时间一团火光自符篆破碎而出,眨眼飞过半丈距离,轰在两人身上。 发出这一招,少年脸色惨白,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跌坐在地,一时间竟是没力气逃跑。 “啊!!” 火光中,老仆惨叫一声,须臾间被烧成飞灰随风而散。 中年男子却还在苦苦支撑住护身灵盾,真元疯狂消耗,透过火光,他死死盯着少年,眼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火烧持续了十多息后,缓缓熄灭。中年男子的眉发被烧得一干二净,气息跌落一层,萎靡到极点,人却还活得好好的。 少年满脸不敢置信,喃喃道:“灵盾护体,你……你不是炼气期!” “拜殿下所赐。” 中年男子嘴唇干裂,目光恶毒地步步逼近,“属下苦修百年筑基,一朝跌落练气九层! 若是殿下的机缘不能令属下满意,休怪属下喝殿下的血,吃殿下的肉,以消心头之恨!” 言罢,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拍向少年头颅,竟是不准备再行逼问。 少年绝望闭眼。 父皇,孩儿不孝! 噗! 蓦然间,一声轻响,白光穿胸而过,钉在木板上嗡嗡直响,溅得少年一脸温热。 一到手掌轻轻落在少年头顶,没有任何力道。 少年茫然睁开眼,却见中年男子左胸大片血迹晕染开来,神色竟比他还要茫然几分。 他捂着破碎的心脏,艰难回转过身,看到门口的疤脸乞丐,怔然许久,嘶哑出声:“为什么?” 向苼冷漠地看着他,只字不回。 中年男子惨笑一声,轰然倒地。 向苼却没有任何放松,快步走到少年边拔出骨刀,反手掷出,精准地刺入尸体喉咙。 “啊!!” 中年男子一声惨叫,竟然“诈尸”活了过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疯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只是脖子被骨刀钉在地上,他怎么也爬不起来。 少年呆呆地看这惊悚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向苼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中年男子自己磨断了大半个脖子,彻底身亡,这才上去拔下骨刀,又摸索一番,将其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随后看也没看少年一眼,起身离开。 眼见向苼消失在视野中,少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惊魂甫定,立马起身跌跌撞撞地追出去。 可还没踏出门槛,他就看到向苼正在门口挨个儿搜罗尸体上的钱财,一时间不禁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向苼搜索死人财的动作一开始还很生疏,到后来越来越快,少年忍不住心焦,按捺了没多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假死?” 向苼埋头搜刮,毫无反应。 在山中,她经常会遇到装死逃跑的猎物,为此还饿过好几顿,方才那一掷真的只是习惯使然,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 妖兽狡猾,人更甚之。 与人斗法,真是半点粗心不得。 少年见她不应,也不在意,又好奇道:“你如此厉害?为何之前遇到恶霸却不反抗?” 向苼收好最后一个钱袋,转身下楼。 少年连忙跟上,一边问道:“我们去哪?” 向苼终于开口答道:“此地不宜久留,去找船老大,坐小船离开。” “原来你听得到我说话。” 少年精神一振,正要继续,被向苼冷冷瞥了一眼后,顿时闭嘴不言。 来到安静异常的下舱,向苼面上冷色敛了敛,挑了一间房门敲得砰砰响,平静的面孔瞬间变得激动,大喊起来。 “兄弟们,都出来吧,水贼都死光了!” “船老大,你在哪?” “兄弟们,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出来看看!” “……” 少年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第14章 粘人 躲在各自房里的船工们听到向苼的吆喝声,且声音一直未被打断,过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脸上尚余恐惧的船工看到向苼与少年,脸上的恐惧顿时化作惊喜,跟着大喊起来:“兄弟们,是真的!外面没危险了,都出来吧!” 熟人的吆喝要比向苼有用得多,船工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房门打开,死寂的船上立刻热闹起来。 过了会儿,不知道躲在何处的船老大也跑了出来,心惊胆战地巡视一圈,看到遍地的尸体,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连忙拉着向苼到一边问话。 “小兄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向苼无奈摇头,“船老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是这位贵客的仆从们和那些水贼拼得同归于尽,我们才得以活下来。” 船老大顿时恍然,拉住一愣懵的少年连连道:“小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在下真是无以为报。” “船老大,不是我。” 少年立刻辩解,船老大愣了一下,顿时改口道:“是是是,救我等性命的是您的那些仆从,您放心,等下船后我一定能将您的那些仆从好生安葬,让他入土为安,来生投一个好胎!” 少年垮了脸,“也不是他……” “船老大!” 向苼一口打断少年,肃声道:“我看安葬事小,活命要紧。那些水贼不知用什么办法上的船,说不定还有同党,若是再来,我们可没人能挡得住,还是弃船为妙,” “对对对!” 船老大面皮一紧,“下舱有应急特制的小船,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说完,船老大转身就进了船舱。 “哎!船老大你……” 少年说了半句,就看到船老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只能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他此刻再看向苼,心里憋得厉害,明知向苼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功劳推在我身上?人明明是你杀的。” “人是你引来的。” 向苼目光平视江面,淡声回应,“杀人的因果自然也要由你来担。” “原来你是怕惹上仇敌?” 少年心思聪慧,顿时明白其中用意,忙道:“那你大可不必如此,那统领原身不过是个散修,出身卑微,不可能认识什么厉害人物。” 向苼邪睨了他一眼,“最好如此。” 总算跟向苼正常聊起天,少年趁热打铁,接着道:“恩人,小可名叫朱律,律法的律。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朱律?” 向苼似笑非笑地看了少年一眼,“朱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日后也不会有交集,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必通报姓名?” 少年见她连姓名也不愿暴露,再联合之前向苼的种种行为,心中顿时猜到几分真相。 此人莫不是也和他一样麻烦缠身,这才隐姓埋名? 林总管已死,此去吕氏祖地,单凭他一人想要混进去绝无可能,至少得有一人相助。 向苼强不强,他不清楚,但就其方才表现出的机敏与谨慎,就足以胜任。 少年心思电转,很快想通其中来去,点头道:“恩人说的没错,咱们萍水相逢,可你毕竟救了我一条性命,我想要报答你还不成么? 看你不愿意在码头动手,大概也有仇家,而且仇家的势力还不小。我知道一个地方,此刻正是鱼龙混杂,你那仇家就算是有通天的背景,也绝对不敢在那个地方动手。” “哦?” 向苼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兴趣,“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我暂时还不能走漏风声。” 少年沉声道:“不过恩人,我丑话也说在前头,那地方也算不上太平。你若是打定主意去那里,须得抱着十分谨慎才是,我对那个地方还算得上熟悉,可以给你做向导。” 向苼眼眸顿时眯起来,只静静看着少年,迟迟不作回应。 少年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不自在之余,忽然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房间门外的? 他和统领之间的对话,对方又听去了多少? “朱公子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向苼转过头,看着神色略有紧张的少年,微微一笑道:“公子曾为我解围,我今日也救了公子一命,人情两清,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喜欢有人为我冒险。等靠岸后,你我就此分别吧。” 少年心头一慌,“恩人……” “朱公子,还有小兄弟,船准备好了。” 船老大气喘吁吁地跑来,擦过一头热汗,“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 “多谢。” 向苼拱手抱拳,转身就往船梯走,少年立刻魂不守舍地跟了上去,留下船老大一头雾水。 这个朱公子,怎么跟着那落魄书生就跟喝了迷魂汤似? 不到盏茶时间,所有船工都登上了小船,缓缓驶离大船。 船老大咬咬牙,一根火把扔上大船。 经过向苼那一提醒,他想到了更多,死了这么多水贼,他难保不被追杀,唯有烧船毁尸灭迹,才是唯一的活路。 烈火烹油,江面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也照亮了少年心里的彷徨。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得意识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是一个丧家之犬,一个孤立无援的困兽。 可笑他还妄图继续套用从前驭下的那一套,欺骗散修为他所用。那个疤脸散修杀伐何等果断,心思更是幽深似海,岂是他能骗得了的? 但若是说实话,他会是第二个王统领吗? 少年忧心忡忡,时不时望向另一艘船上的向苼,煎熬难当。 少年的目光太过明显,向苼何尝感受不到,只是当做没看见。 吕国覆灭,这出逃的小皇子身上绝对有极大的麻烦,她区区一个练气五层,哪里有实力掺和进去?远远避开,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 天边迎来一片曙光,终于驱散了漫长的黑暗。 船老大等人看到江岸,紧绷的神色终于得到放松,纷纷露出喜色,卖力地向前划。 唯独少年面露焦灼,心乱如麻。 不多时,几艘小船平稳靠岸。 眼看向苼对船老大打了声招呼,就要径直离开,少年内心的焦虑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 “大哥!大哥你等等我……” 身后大喊声传来,向苼充耳不闻,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越走越快。 少年养尊处优,体力如何能跟向苼比,虽然拼命追赶,两人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眼看就要丢失视野,少年心下一横,大喊道:“大哥,我给你筑基丹!整整一瓶筑基丹!” 向苼脚下一滞,略一皱眉,立刻返回到少年面前,不等少年惊喜发话,就拉着他调头转进入山中密林,藏在一处灌木林中一动不动。 少年被向苼强行捂住鼻息,难受得很,只是还未来得及出声质问,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好几道破空声。 “筑基丹?” “师兄,你会不会是听错了?” 来人明显是修士,躲在灌木丛中的少年眼里闪过后怕,自觉屏住呼吸,外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是啊师兄,这鬼地方都是凡人,连个修士都看不见,哪儿来的筑基丹?” “我方才明明听到……” “别说了!师父让我们三天内赶去,这都第四天了,耽搁不得。” “罢了。” 再听到几道破空声后,外面安静下来。 少年想要起来,却又被向苼一手按住,直至过去许久也没见到有人到来,才被松开。 少年站起身挠了挠头,尴尬道:“你又救了我一命,可我……我也是没办法。” 向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跳下山坡,往林中走。 没走几步,她回头看到少年依然跟在身后,神色终于冷下来:“你不用跟着我,我对你的筑基丹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向苼身边,“心法!你要修真心法吗?我也有!都是完整的心法,能够修炼到元婴期!” 向苼挑眉:“地阶心法?” 练气五层距离筑基还有一段时间,她不急着弄筑基丹,可心法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还真三法》的缺陷十分明显,品级低下,运转速度太慢,导致她每次出招都需提前蓄力,遇到妖兽正面搏杀,只能被撵得满地逃窜。 若是能改修一门霸道的心法,情形将完全不同,修炼的速度也会提高许多。 “地阶心法?!” 少年瞪大双眼,微微吸气,“大哥,您是真敢说啊!那可是七品镇派传承,别说吕国皇室,就是把炽焰宗翻个底儿朝天,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七品镇派传承…… 向苼心下琢磨着这个词,她仓皇出逃,宗门内的常识典籍还没看完,只能半蒙半猜。 炽焰宗是八品宗门,如此说来,地阶心法是七品宗门的镇派心法? 如此想着,向苼脸上却露出几分隐隐的嫌弃,不咸不淡地问道:“那你说说,你的心法又是几品?” 第15章 殷勤 “八品镇派!人阶顶级!” 少年生怕向苼不耐烦,丝毫不敢卖关子,“炽焰宗最好的心法莫过如此,只要天资足够,一路修到元婴期都不是问题。” 向苼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耳听为虚,你给我部分总纲,我自能分辨你所言是真是假。若是为真,你的事情……可以考虑。” 《绝命》秘法之艰深,远在一般修真心法之上,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人阶顶级心法她虽然短时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少年顿时坐蜡,尴尬地杵在原地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心法……我现在没有。” 向苼神情一敛,转身就走。 少年忙扯住前者袖子,急得满脸通红地说道:“恩人大哥,你听我说完再走也不迟啊!要是我说了后你还是要走,我绝对不拦你,也不跟着你。” 向苼撒开少年的手,面无表情,“你说。” “我…我乃吕国八皇子!真名吕竹,紫竹的竹。” 吕竹道出来历,心惊胆战地看着向苼,却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看来他真的早就知道,却不想着夺宝,而是远远避开吗? 想通了这一点,吕竹心下稍松,索性全部说开:“我所说的心法不是骗你,我们吕国皇室的确有这么一本心法。只是最近才确定祖地所在,那本心法就在祖地里。 我现在是吕氏唯一生还的直系血脉,你带我进去更容易得到。” 听到这里,向苼心中一动,问道:“吕国皇室真的覆灭了?” 吕竹满脸苦涩,“我人在这里,还能有假?” 向苼微微抿唇,“我听说炽焰宗已经派人前去支援,怎么还会是如此结果?” 提及炽焰宗,吕竹眼中顿时流露出恨意,咬牙切齿:“他们哪里是支援?分明是一群过来捞好处的鬣狗! 我大哥辛辛苦苦撑起年轻一代的门面,如今陨落不过半年,炽焰宗上下就全然忘了,当真是人走茶凉,令人心寒!” 向苼眉头微蹙,“吕氏祖地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吕竹神情微僵,他一直在刻意忽略此事,可对方果然还是察觉到了。 心下哀叹一声,吕竹认命道:“我吕国……便是因此而覆灭的。” “所有人都知道?” 向苼眉头拧起。 炽焰宗打着救援的幌子来捞好处,没道理会放过吕氏祖地。 如此说来,向鸿羽也在前往吕氏祖地的路上? 自己去吕国,反倒会扑空。 “祖地修真秘藏的消息不知为何走漏风声,半个月前,我吕国因此覆灭。” 吕竹垂头丧气,“此时此刻,各路散修大能、大小宗派,恐怕都已齐聚悬望城,只等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时,强行破阵入我吕氏祖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不再指望向苼帮她。 如此龙潭虎穴,傻子都知道绕道走,更何况是精明如斯的恩人大哥? 可单凭自己一个人,又要怎么去悬望城? 失神间,吕竹忽然看到一只手伸到面前。 他呆呆抬头,不明所以。 向苼佯作恼怒道:“你要我冒险,总不能只凭一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法吧?” 吕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眼眶止不住湿润,哽咽道:“你…你还愿意帮我?” 向苼轻嗯一声,伸出去的手掂了掂,“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否则我立马就走。” “我拿!我现在就拿!” 吕竹抬袖狠狠擦了把脸上泪水,闷头在储物戒搜罗,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拿出一本兽皮册子塞给向苼。 向苼扫了一眼总纲,顿时诧异出声:“秘法?” “大哥好眼力。” 吕竹此刻眼眶还红着,脸上却生出几分笑容,夸赞一声,解释道:“此乃《移形换影》,是我吕国秘传,以前只有如我这等皇室直系弟子才有资格修习。 此秘法只消修成第一重,便可改头换面。若能修炼圆满,连自身气息都能伪装改变,实乃躲避追杀之利器。 当然,这等障眼法也不是没有缺陷,按我皇室前辈所言,若是对方修为高出两个小境界,就有可能当面识破此法,修为更高者,自不用多说。” “似这等缺陷所有障目之法都有,你无需多言。” 向苼合上册子收好,四下望了望,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城落脚,从长计议。” 听到这句话,吕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全然落下,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都有修为在身,脚程自然不慢,不过半日光景,就穿过荒山,来到山下一座世俗小城中。 向苼衣衫褴褛,形如乞丐,吕竹衣服上虽有脏污,却仍能看出几分华贵,两人走在一起刚进城,向苼就察觉到至少有数十道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向苼皱了皱眉,脚下步伐加快,挑了一间其貌不扬,却很热闹的客栈走进去。 客栈门口迎客的店小二看到向苼,嫌恶之言还未出口,就看到其身后跟着的吕竹,愣神之际顿时忘了阻拦。 吕竹此刻已然摆正了自己身份,踏进客栈当先一步跑到柜台前,拍拍桌道:“掌柜的,一间上房!” 向苼随后到来,眉间微蹙,“两间,不要上房,普通房间即可。” 掌柜的一脸古怪,“二位客官,你们要不先商量一下?” “不,不用了。” 吕竹挠了挠头道:“听我大哥的。” 掌柜神色顿时更加古怪,这年头还有富家少爷认乞丐当大哥的,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心中想归想,掌柜的手底下动作却未停,很快开好两间房,让店小二领着上楼。 “二位客官,这边两间就是。” 店小二推开房门,“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去忙了。” “你先等等。” 吕竹叫住店小二,丢出一大块银子,“去给我大哥准备两套行走江湖的衣服,伺候他沐浴更衣,然后备一桌好酒好菜送上来,剩下的都是赏你的,可听明白?” 店小二大喜,“明白明白!多谢二位贵客赏赐,小的去去就来!” “大哥,我这安排还算可以吧?” 店小二离开后,吕竹颇为得意地邀功,回头却见向苼早就进屋,顿时小脸一垮,抬步进去。 向苼粗粗检查一遍屋中布置和茶水,确定不是一间黑店后,才施施然坐下来,随口问道:“你这些江湖做派,都是从哪里学的?” “都是听我大哥说的,亲大哥,他以前回来过,就跟我们说在外游历的故事。” 吕竹说着,神情有些低落,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口喝干后,他才想起来什么,连忙起身给向苼补倒了一杯,不忘赔罪道:“大哥,我这端茶倒水的事做得生疏,您别见怪。” “无妨。” 向苼轻抿了口茶,“你我不过交易关系,无需奉承。不过此去悬望城,恐多变故,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不得冲动行事。” 吕竹连连点头,“大哥,你行走江湖比我厉害多了,我自然听你的。对了,还不知道大哥你名讳,我这一路老是‘大哥’地叫,心里别扭得很,总觉得在咒人似的。” 向苼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向。” 吕竹立马改口叫道:“沈大哥!” “二位客官,热水和衣服都备好了!” 屋外响起店小二的吆喝声,吕竹顿时站起来,闻了闻袖子道:“沈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洗吧,这半个月没洗澡,我身上也臭烘烘的。” “我先去。” 向苼冷瞥了他一眼,“你在屋里等着,不得跟来。” 言罢,她不等吕竹作何反应,转身离开。 吕竹看她离开后,满脸的热情和殷勤顿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疲惫。 他关上门,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长长舒了口气。 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沈向没有说谎,真的是散修。 若是宗门出身,沈向又怎么可能不会洁身术,而是像凡人一样选择洗澡呢? 早上此人询问炽焰宗之事,他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虽然被其矢口否认,可他如何放心得下? 一路走来,他都在暗暗想办法确认,直到看到店小二,才忽然心生一计,胆大包天试探一回。 不过,以沈向的城府,会不会将计就计,故作不会洁身术? 吕竹压了压眉间的烦躁,出于心虚,他当时没敢回头看,生怕没发现出什么,反倒自己被看出破绽。 看来,还得想办法继续试探。 …… 向苼坐入盛满热水的桶里,舒服得喟叹一声。 从炽焰宗逃出来,分明只过了一个半月,洗澡却遥远得好似上辈子的事。 拿起毛巾搓洗身上污垢,向苼开始事无巨细地回忆这两天船上发生之事。 事后查漏补缺,这是她穿越以来刻意养成的习惯。 蓦地,向苼动作一顿。 不对。 她回想起吕竹在船上的言行举止,明显不是多话的性子,可再看今日种种,此人前倨后恭,话就没停过。 如此前后转变,反差未免太大。 一个不喜多言之人,忽然话多起来,要么是性情大变,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念及此处,向苼眼眸微凝,思绪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他在干扰自己。 第16章 揭破 向苼自问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可一时不察,竟还是被算计。 眼下回过味来,她登时看清了吕竹的小动作。 她耳边一直有声音聒噪不停,即便再敏锐,也会不可避免被分去部分心神,中断思考。 吕竹故意如此,目的为何? 最直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事,换言之,他定是做了些害怕自己的小动作。 他们两人进城匆忙赶路,吕竹没有发挥余地,也只有到客栈之后,才有机会动手。 进入客栈后,吕竹只和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说过话。 向苼细细回想,顿时留意到之前不曾发现的细节。 吕竹交代店小二的时候,似乎身体比之前要紧绷了些,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可他交代的那几句话,都在情理之中,并无任何问题。 但若是没有问题,他又在心虚什么? 向苼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心思,快速清洗干净身子,跃身离开沐桶,换上店小二准备的黑色劲装。 店小二眼力见当真不错,劲装清爽正合身,向苼颇为满意地微微点头,运转真元蒸干头发,随手束了个高髻,迈步离开。 回到吕竹所在的房间,向苼推门进去,就看到吕竹正伏在桌边,正对着一桌子酒菜发呆。 听到有人开门,吕竹立刻惊醒,起身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向苼,下意识露出笑容赞道:“沈大哥,你这身可比之前精神多了!” 向苼脚步微顿,诧异道:“你还叫我大哥?” 跑船码头极其不待见女子,当时为了混上船,她不得已假扮书生。 到现在,她自然没有必要隐瞒女修身份,只是没想到,吕竹竟没认出来。 向苼摸了摸脸上的疤,也懒得刻意纠正,走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对面碗里,“说说,悬望城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吕竹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吃了肉,同时答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只是悬望城也是一个有名之地,那是一座古城,听闻还与一个擅长傀儡阵法的古代神秘宗门有关系。” 吕竹接着尝遍桌上其他的菜,一边继续叙说:“很多年前,一名结丹期散修追杀仇敌,无意中发现悬望城,没想到杀敌不成,自己却因为杀意暴露,被城中阵法锁定,顷刻间灰飞烟灭! 此事被那散修仇敌散布出来后,悬望城就出名了。到如今,那里已经是最热闹的几处散修聚集地之一。” “如此说来,只要进入悬望城,就没人敢动手?” 向苼咬了一口糍粑,诧异道:“那你所说的危险从何而来?” “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吕竹面色微沉,“悬望城外最后一里地,蹲点想要杀人夺宝的极多。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办法平安过去。” 向苼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沉默地专心吃了一阵后,忽然开口道:“吕国境内可有修真坊市?” 吕竹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的,有几处固定的散野坊市,皇室记录在案。沈大哥,你是想要买什么吗?不如说来听听,我这里说不定有。” 他说着一抹储物戒,取出一瓶灵丹推到向苼面前,“大哥,这灵丹产自炽焰宗炼丹殿,药力温和纯粹,乃是上上品,你不如试试。” 说完,吕竹低头扒了口饭,眼皮却时不时偷偷掀起,似在观察向苼的反应。 向苼心下微动,表面却不露声色,拿过丹瓶拨开瓶塞轻嗅,旋即点头道:“不错。” 她在荡尘峰两个月,一直没机会接触灵丹,自然无从得知这灵丹是否出自炽焰宗炼丹殿。 不过之前的疑惑,却因此解开了。 她曾在山中询问炽焰宗队伍的去向,吕竹心中害怕自己又被炽焰宗门人欺骗,所以一直都在试探她底细。 不过,猜测毕竟是猜测,还需要验证一番。 自向苼拿起丹瓶,吕竹就一直在暗中察言观色,可自始至终,向苼脸上没有惊喜,亦没有不屑,平静得就像是一汪潭水,深邃而不可捉摸。 他根本看不出来此人之前有没有接触过炽焰宗丹药! 吕竹心中失望,正要再想其他办法继续试探,却看到向苼忽然停了筷子。 “小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向苼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吕竹,“我之前偶然听人说过,你们这些和宗门有关系的修士,都会一门独特的清身法术。不需要洗澡,也能保持自身清洁,是也不是?” 吕竹脸色剧变,身形一震,筷子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内霎时鸦雀无声。 冷汗从额头滑落,吕竹震惊不久,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大哥,你说的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个小国出身的皇子,哪里知道那些大宗门里有什么神奇法术。” “这样啊……” 向苼验证了心中所想,唇角勾了勾,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菜。 吃了两口,见吕竹还僵坐着,她拿筷子敲了敲桌面,笑眯眯地道:“愣着作甚?吃啊,吃完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你带路,去最近的修真坊市。” 吕竹茫然地点了点头,机械地捡起筷子吃菜。 直到吃完,他回到隔壁房间坐下,散乱的瞳孔稍稍回聚,神智回归几分,心中的惶恐、羞愤、害怕、委屈……种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泪水瞬间糊了视野。 “可恶!可恶!” 吕竹狂擦眼泪,一边恼怒地疯狂自省,“吕竹,你哭什么哭?枉你自诩智计双绝,连一个散修都斗不过,你就是个废物!废物!” 眼泪怎么擦都止不住,吕竹越想越气,最后干脆不管了,梦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其哭声之凄惨,连在隔壁研读《移形换影》的向苼都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不过话说回来,凭什么被人试探,她就得受着,稍稍警告一番也不算过分吧? 思绪一闪而过,向苼也不去管,继续沉下心来研读《移形换影》。 一个时辰后,吕竹发泄完坐起来,看着床榻上湿了一大片,神情微微发窘,之后便是气愤。 沈向此人,当真可恶! 被道破心思的那一刻,他心中何其恐慌,甚至连沈向杀了自己后埋在什么地方都想好了。 可沈向竟然只是提了一嘴,而后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菜。 如此戏耍他!如此……恶劣! 吕竹气得狠狠锤了一下床,复又抱着枕头躺下。 兴许是向苼这般只揭破心思,却不怪罪的态度,近似于纵容,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安稳的错觉。 “吕竹啊吕竹,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恨恨地嘀咕一句,吕竹胡思乱想间,终究是抵不过睡意,很快睡去。 向苼却没有睡觉的心思。 她盘坐在床榻上,将陈旧的册子放在一边,排除杂念,静坐片刻,双手蓦然浮于胸前,生疏地结出一枚印诀。 细小的印诀浮影自掌间飞出,萦绕周围,向苼动作陡然加快,双手化为残影,一枚又一枚印诀飞出,隐隐组成一张虚幻的符印。 只是还没等符印成型,向苼动作骤然一顿,所有印诀瞬间散去。 失败了。 向苼脸上却没有办法失望,反而神情微振。 有修炼《绝命》的经验,她本以为《移形换影》定也不容易修成,光是悟透其中关键就需要不少时间。 只是一番研读下来,向苼发现这门秘法,比《绝命》简单太多了,只一个时辰感悟,她心中就再无疑碍。 她感应一番体内,真元已经所剩不多,当即取一枚灵丹咽下,继续尝试。 两个时辰后,一枚透明的符印终于凝聚成功。 向苼心念一动,那符印顿时化为一道玄光没入脸孔中。 下一刻,向苼就感到脸上开始发热,隐隐生痛。一些隐秘的经脉在符印的作用下打通,毛孔里渐渐溢出细密的血珠。 等待不多时,疼痛褪去,血珠也停止溢出。 向苼起身擦去脸上血迹,坐在梳妆台前,尝试勾连符印,镜中的脸孔果真开始变幻。 向苼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她也没想到,修成《移形换影》第一层会如此容易,只花了不到四个时辰。 如此一来,袁长老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自己。 倒是脸上这道疤…… 向苼按了按脸上的血痂,有些发硬。 她原想着一直留着此疤遮掩面貌,可眼下既已练成秘法,此去悬望城,又怕受人瞩目,倒不是计较灵泉的时候。 想到这里,向苼取出葫芦倒出一点灵泉,敷在脸上伤疤处。 不消片刻,伤疤处就开始发痒,向苼轻轻一碰,蜈蚣般的血痂便脱落下来,只留下一大块淡淡的白印,再等待片刻,白印也消失了。 向苼看着镜中过于姣好的面容,开始一点点调整五官,直到调整成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这才罢手,前去歇息。 翌日,吕竹早早起床下楼,端着早点敲响向苼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沈大哥……呃?” 吕竹话刚出口,看到开门的是一名女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17章 坊市 吕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微红,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我大哥他起来了吗?” 向苼顿时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赶紧进来,吃完早膳我们就上路。” 吕竹听到同一个声线,顿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沈大哥?!” 向苼目光微冷,吕竹感受到同样警告的目光,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随后更为震惊,跟着进屋追问道:“你真的是沈大哥啊呸呸,沈姐姐,你是女修?” “女修又如何?” 向苼面色平淡,柳眉微挑,“怎么?你瞧不起女修?” “不不不……” 吕竹进来将早点放下,连连摆手道:“只是太惊讶了,小弟一直以为你说话天生尖细,而且姐姐你行事做派,实在不像是……我见过的女修。” “哦?” 向苼坐下来,边吃早点边随口问道:“你见过的女修又是什么样?” 吕竹脑子里闪过皇室内各个长辈豢养过的女宠模样,顿时打了个寒颤,心虚地望嘴里塞早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你比那些女修都厉害!” 要是真把女宠的事情说出来,他话里话外岂不是在内涵沈姐姐像女宠? 那样的话,一定会被揍吧? 向苼古怪地看了眼吕竹,也懒得多问,“吃快点。” “嗯嗯!” 吕竹见向苼不再追问,心下顿时一松,塞得更快了。 片刻之后,两人修整一番,带上客栈准备好的干粮离开。 离了客栈,向苼没急着离城,左右看看,来到一家跑商的行当,在吕竹一脸迷惑注视下,买了一整个车队的货,又高价雇了一队镖师,这才从管道堂而皇之地往吕国行去。 坐进马车里,吕竹脸上的疑惑已全然变作敬佩,“姐姐,我懂了。” 向苼微微颔首,“懂了就好。” “可是……” 吕竹话锋一转,问道:“姐姐,你还没说我们去修真坊市做什么呢。” 向苼一脸莫名,“你不是懂了么?” 吕竹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就知道姐姐你雇车队从管道走,是为了避开散修,掩人耳目。” “去修真坊市,也是同样的道理。” 向苼提醒一句,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吕竹似懂非懂,面露苦恼,难不成他其实真的很笨,为何沈姐姐都提醒了,他还是不太明白? 不知不觉间,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向苼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找的镖头看似憨厚,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 途中遇到好几拨山贼都被镖头自己打发了去,不需要向苼暗中相助,车队平安到达吕国一座都城。 交付完尾款与镖队分道扬镳后,向苼进城卖了整个车队,随后入了一家成衣行,套上一身散修常穿的黑色长袍,没入街道上密集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姐姐,坊市就这座明云楼中。” 吕竹走到一家豪华酒楼前停下,压低声道:“只是散修谨慎,自有圈子,我虽然知道坊市就在这里,却没有他们的入坊信物。” 向苼微微颔首,“进去再说。” “二位客官,里边儿请!” 一进店,店小二就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你们店的招牌菜,看着上就是。” 向苼拿出银钱放在桌边,随后不动声色地取出一枚玉佩压在银钱上。 那店小二见到玉佩,顿时心领神会,满脸堆笑地说道:“原来是贵客临门,小的这就给您安排雅间,请随小的来。” “有劳。” 向苼客气点头,举步跟上。 吕竹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在面前走过,满头问号。 他和姐姐,到底谁才是吕国人? 眼看两人就要走远,他连忙快步追上去,忍不住传音问道:“姐姐,你哪儿来的信物?” 向苼没出声,只是晃了晃手上的储物戒。 吕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王统领的储物戒。 是了! 王统领是散修出身,又常年在吕国,怎会没有吕国修真坊市的信物呢?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吕竹狠狠锤了一下脑袋,气不打一处来。 吕竹啊吕竹,你脑子是被狗吃了吗?以前的聪明劲儿都去哪儿了? “二位客官,地方到了。” 店小二停下,前去转动机关。 向苼一回头,就看到吕竹正在锤自己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这小子又在犯什么傻? 咔咔咔—— 这时,机括转动之音接连响起,一扇甬道门户在雅间墙壁上显现。 “二位仙人,小的为凡俗之人,不得进入其中,只能送到这里。二位只消顺着甬道一直向前走,出了出口,就是明云坊市了。” 店小二说完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向苼二话不说,拉着吕竹进入门户。 甬道弯曲绵延,灯火通明,两人快速行进半个时辰,终于穿过出口,来到一条热闹的市井街道,耳边瞬间充斥嘈杂之声。 “走一走看一看呐!上好的空白符篆,灵兽皮纸,新鲜出炉!” “新出三瓶上品灵丹,只卖六块灵石!” 声音一出,顿时有大批散修上去哄抢,“我先来的!” “你放屁!明明是我先来!” “都过来看,我从鬼涧活着出来,带出了一件神奇宝物……” 又是一群看热闹的围上去。 “……” 吕竹目瞪口呆地看着街市情形,忍不住喃喃自语:“这里就是修真坊市?怎么看着和世俗市井没什么两样……” 向苼亦是微有惊诧,但只是一瞬间就收敛脸上表情,拍了拍吕竹后背,“莫要东张西望,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第一次进来?” 吕竹连忙低下头,乖乖跟在向苼后面逛起来。 向苼目光随意地打量着路边摊,走走停停,实则注意力全在街道以外的地方。 此处修真坊市似乎就隐藏在城里世俗坊市当中,且被某种阵法掩盖,令凡人和修士都难以在外面发现,只能通过明云楼的路子进来。 看透了这一点,向苼继续往里逛,走了没多久,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在一个路边摊停下来,假意蹲下挑选。 摊主老叟看到有人停下,顿时喜笑颜开,“这位道友,你可真是好眼力,我这儿的东西,可都是从鬼涧里捞上来的极品宝物,一件只要一块灵石,随便挑!” 站在向苼身边的吕竹听到,不由直撇嘴。 什么宝物只要一块灵石,这骗子还能再假一点吗? 要是连练气一层都能活着从鬼涧里出来,那还能叫鬼涧? “我先看看。” 向苼点头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挑选,背后两个散修谈话声适时传入耳中。 “吕氏祖地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我岂能不知?可悬望城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咱们兄弟俩进去,和找死有什么两样?” “我们两人是不行,可人多力量大!我听说今天又有修真家族前来招人,就在前面的天青阁。” “我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 “……” 向苼心跳微微加快,扔下一块灵石,从摊位上拿了一页金纸,起身离开。 吕竹震惊回神,连忙跟上。 “姐姐,你早就料到会有散修结伴去悬望城?所以才带我来坊市?!” 他边走边问,看着向苼的眼神,分明带上了一丝崇拜。 将金纸小心收入血戒当中,向苼瞥了眼满脸兴奋的吕竹,淡淡道:“只是过来碰碰运气,你运气不错。” 说话间,向苼蓦地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原来的摊位,却见摊主老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修士。 “姐姐,你怎么了?” 吕竹察觉到不对,顿时出声询问。 “那老叟呢?” “什么老叟?” 吕竹一脸茫然,向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只得补充道:“就是那个摊主。” 没想到此话一出,吕竹更加茫然了,“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摊主不一直都是那个中年修士吗?” 向苼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那张金纸不是巧合!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吕竹头一次看到向苼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也跟着慌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往事,看错了人。” 向苼轻轻吐了口气,神色恢复如常,“我们去天青阁。” “那就好,那就好……” 吕竹大松了口气,点头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天青阁外,只见此处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想要进去的散修。 吕竹见状有些傻眼,“这些人,都是去悬望城的?” 此话一出,旁边一名散修顿时被勾起了话头,忍不住道:“二位道友,你们是今天刚来坊市,还不知道吧? 今次来坊市招揽人手的家族,出手异常阔绰!只要能被选上,不仅可以乘坐灵舟前往悬望城,每人还能免费得一瓶价值不菲的上品灵丹!在下修为低微,过来只看热闹罢了,若是二位修为足够,倒是可以进去试试。” “真的?” 吕竹又惊又喜,抓住向苼的袖子,“姐姐,要是能坐上灵舟,咱们就不怕城外劫杀了。” 向苼轻嗯一声,“那就去试试。” 她拉着吕竹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正要踏进天青阁大门,视线不经意扫过阁内一人面孔,身形霎时凝固。 第18章 灵禽 天青阁大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向苼却如坠冰窖。 主事桌案上座之人面孔陌生,她不认得,但在其身侧那张脸,向苼再熟悉不过,那是福管家! 可福管家当初不是在送她前往炽焰宗的路上,随村子一同失踪了么? 他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说……根本没有逃出来? 那此刻位于正首的陌生男子,是改头换面的向文礼,还是那诡异村子的幕后主人? 向苼嘴唇紧抿,扯住吕竹的手二话不说往外走。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她现在惹得起的。 吕竹身不由己地跟着,满心不解,但在看到向苼凝重的侧脸,识相地没说话,乖乖跟着离开。 直到走到僻静处,向苼停下来放开吕竹,见他未多言,顿感诧异:“你就没什么要问的?” 放在之前这个时候,吕竹应该早就急得跳起来质问才是。 谁知吕竹立马摇头道:“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就算问了你也不一定会说,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听懂,不如不问。” 向苼不由失笑,“现在不怕被人卖了?” “怕!怎么不怕?” 吕竹气哼哼地一甩头,“可我也斗不过你,索性认命了。” 嘴上说着,吕竹心中却完全不是这般想法。 此前乔装回返吕国一路上,王统领没少在他面前旁敲侧击,询问吕氏祖地的事,当时他还沉浸在被灭满门的悲痛中,不曾注意,现在想起来,王统领分明是早有图谋。 再看沈向姐姐,知道的要比王统领多得多,可几日相处下来,吕竹却不曾听她提过哪怕一次吕氏祖地,句句言语交谈只停留在如何前往悬望城。 虽然吕竹明白,以这位姐姐的城府,即便真的有心染指祖地机缘,也不会表现出来。可这样的态度,却让他感到分外安心。 向苼自然不知吕竹心中的弯弯绕,闻言只淡淡一笑,“出去吧,明日再来看看。” 吕竹连连颔首,举步跟上。 随后,二人从通道离开,回到城中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翌日再来坊市天青阁,阁内招揽人手的修真家族已经换了一个。 “今日是湖山陈家包了天青阁,排场是不小,可门客待遇远不如前两日的神秘修真家族啊!” “可惜啊可惜,贫道来晚了……” “不仅没灵舟坐,连灵丹也不发,也差太多了!” “……” 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向苼带着吕竹踏入天青阁大门,阁内大堂里的散修远不如昨天多,但也不算少。 稍稍排了会儿队,轮到向苼。 桌案前的文士一眼看透两人修为,眼里闪过嘲弄之色,什么也没问,扔出两块黑铁牌子,“明日一早在南城门口集合,过时不候。” 吕竹眼看牌子就要掉在地上,连忙伸手接住。不等他说话,向苼微一拱手,拉着吕竹转身离开。 两人走后,坐在文士一旁的修士终于看不过去,皱眉道:“家主下令,只收练气九层散修,你之前收那些个练气七八层的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拖家带口的练气五层也收了?要是家主怪罪下来,谁担着?” “林道友你刚来,不懂。” 文士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前两日那神秘人高调行事,带走太多人,我们一天时间能凑齐百人散修队就不错了,去哪找来那么多练气九层? 眼下别说是练气五层,就是再低也得收。不然明日家主看到人手不够,只会更为恼怒。” 修士闻言一怔,旋即赞同地点头,“道友莫怪,是我想得差了。” “无妨无妨,此等小事尔。” 文士哈哈一笑,大手一挥,“下一个!” …… 向苼拿到铁牌,没有在坊市多作逗留,径直返回客栈。 “姐姐,他们也太不拿我们当回事了。” 吕竹回到房间,气呼呼将两块铁牌摔在桌上,“我承认我以前疏于修炼,练气四层的修为是低了点。可姐姐你那么厉害,连筑基都能杀,怎么也是练气九层吧?距离他们筑基也就差了一层,他们有什么好狂的?” 向苼:“……” 练气九层,这小子还真看得起她。 她坐下来,拾起铁牌收好,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当回事才好,他们想拿我们当炮灰,我们想利用他们平安入城,目的都不单纯,何必生气?”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就是气不过!” 吕竹一屁股坐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此事过后,我一定好好修炼,绝不再不让任何人看轻我!” 向苼挑眉,“就只是如此,不想着报仇?” 吕竹神情一滞,旋即面泛苦涩,“连我大哥都死在他们手里,我天资不如大哥,想要复仇,根本不可能。” 向苼晃了晃杯中茶水,没有再说。 吕氏祖地收藏有八品镇派心法,其他秘藏大概也不差,想来当年出过修真大能,若是吕竹能得到祖先的修真传承,复仇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吕竹修为太低,光是入悬望城就已是万般艰难,又何谈进入祖地? 若是那位吕氏祖地没给自己后人留后门,吕竹想要得到祖地好处,绝无可能。 话题引到仇恨上,吕竹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致,很快起身告辞,回去自己房间。 向苼关好房门,盘膝坐在床榻上,可却怎么也无法入定。 当日在坊市探查悬望城消息,她假意在摊位前挑选,却忽然发现摊位上一页金纸上的纹路,与在崖底密室所见的极为相似,于是不动声色地买下。 若是没有回头确认,她此刻大概还在窃喜自己运气不错,或者已经在研究那一页金纸中的奥秘。 而现在,她得到那页金纸已经过去两日,却一次都没拿出来看过。 那老叟是人是鬼?是敌是友?又是凭什么找到她的? 是血戒?还是血戒中的石盘? 太多的疑团萦绕心间,向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她始终记得,密室那位倾天前辈留下的信中反复强调,石盘会招来极大的祸端。是以她处处警惕,从未将石盘示于人前。 如果依然被盯上,那只能说这是注定的,不论是福是祸,她躲不过,索性不如研究看看金纸上藏着什么玄机。 只是如今她尚在前往悬望城的节骨眼上,前途未卜,心思难定,一切等履行承诺,送吕竹平安入城后再研究也不迟。 …… 翌日天未亮,向苼就带着吕竹赶赴南城门口,却不想已有不少散修在此等候,他们来的还算晚的。 只见这群人中老少皆有,各自分散而站,面带戒备,谁也不靠近谁。 向苼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和吕竹随意站在一处空地等待。 随着天色亮起,过来的散修越来越多,其中三五个相熟的聚在一起,传出些许极小的交谈声,整体依然静默一片。 向苼默默观察着,始终不发一言。 一直等到辰时将近,正主儿终于出现。 唳!! 随着一声嘹亮的鸣叫,狂风席卷而下,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一只足有十丈长的巨鹰俯冲而下,双翅展开,遮天蔽日,其势之威猛,直令在场一种修士面露骇然。 “灵禽!” “这是天青阁的灵禽!” “不是说天青阁灵禽早在半个月前就被租售一空了吗?怎么还有?” 轰!!! 一声巨响盖过交谈声,巨鹰稳稳落地,一双锐利的禽目扫过场中众人,眼中戾气丛生,显露几分贪食之念,立在其头顶的冷面男子当即微一跺脚,其眼中的欲念才隐没下去,展开双翅伏立不动。 站在后面的文士当即跳下来,他先是朝冷面男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过身来,高声喝道:“灵禽已至,速速上来,莫要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不敢怠慢,连忙从两边翅膀快步向上走,向苼二人亦在其中。 数十息后,所有人都已上得灵禽背部,其中不少人都面露兴奋,交谈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坐灵禽……” “谁不是?我等散修哪里有机会坐如此奢侈之物?” “……” 文士视线扫过兴高采烈聊天的众散修,唇边悄然勾起一丝弧度,传音道:“前辈,可以启程了。” 向苼自登上灵禽后,就一直在盯着文士的动作,见他露出那副表情,心下顿时一紧,立刻拉住还在东张西望的吕竹猛地下蹲。 下一瞬,巨鹰昂头一声高亢唳叫,瞬间冲上天空。 升空来得太过突然,站在边缘的几个炼气期顿时重心不稳,惨叫一声,失足坠落,砸在地上炸成一片血花。 呼!呼!! 强劲的罡风如同刀子般扫来,灵禽头顶的冷面男子挡去大半,但还有几道零星的罡风越过,从向苼头顶飞过去,将后面熟人劈成十几段,从风中掉落。 吕竹蹲在地上,看着背后缓缓滑落的几个血红尸块,吓得脸色惨白。 差一点,就差一点…… 要不是沈姐姐未卜先知般,提前拉了他一把,他现在也是这些尸块中的一员! 此时此刻,灵禽背部一片死寂,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再也听不到任何交谈声。 第19章 入城 罡风折损数人,灵禽背部空出一小片地方,向苼拉着吕竹不着痕迹地往里靠了靠,继续维持低重心。 其他人亦是如梦初醒,脸色难看,纷纷向中心位置靠拢,恨不得挤得不分彼此。 文士负手冷眼看着众人调整,等到所有人熄了动静,他才好整以暇的开口,声音虽不大,却能穿破风声,清晰地在每一人耳边响起。 “诸位,这几条人命,不过是再小不过的教训。” 文士言语淡漠,“此去祖地凶险,若是不抱着十足警惕,进去只会死得比谁都快!我辈修士与天争命,何其艰难?若是有人就此怕了,站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蠢蠢欲动。 向苼站在人群中,一手按在吕竹肩部,眼眸微垂,纹丝不动。 过了不多时,人群中颤颤巍巍地站出来十人。 还没等这些人开口,文士面色一冷,蓦地抬手,白色匹练瞬息闪过,十颗头颅齐声而落。 文士再一挥袖,将尸体扫下高空,灵禽背上又空出了一小片地方,已不如一开始那么拥挤。 做完这些,文士不在意地拢了拢袖子,仿佛方才只是杀了十只鸡。 他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贪生怕死之徒,入祖地只会害死更多人,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等既然接了我万家供奉的牌子,便是我万家一员,自然没有随意退出的道理。” 言罢,文士挥袖洒出一片白点,悬落在每人面前,“此中灵丹上品,足够你等修炼一月有余。 本座万子霖,乃万家六长老。我万家坐拥万家堡,独占一方疆域,资源丰厚,更有风月门核心弟子坐镇,不比昨日招揽人手的家族差!”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微凝,竟是万家,向绾绾的母家。 早先在向家,她还是接着此家族的名头,才得以争取到随侍的的身份,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遇上。 “……待得进入祖地,不论收获多少,只要你们好好表现,自然还会有更多赏赐。” 万子霖敲打完毕。 众人惊惧不安地接下面前悬浮的白色丹瓶,打开嗅了嗅,顿时有不少人面露喜色。 此等灵力纯粹的上品灵丹,他们这些处在修真界底层的散修别说吃过,就是连见都没见过。 “多谢霖大人!” “多谢霖前辈!” “我等必定尽心竭力,为主家效力!” “……” 人群中陆续响起表忠心的喊声,声音很快连成一片,死亡带来的惊悸的迅速被掩盖。 喧嚣声中,向苼也接下丹瓶,看也没看连同吕竹的一起收起来,单独放在一边。 吕竹自然毫无异议,只是看着周围欣喜的面孔,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这就是……散修吗? 这就是散修。 向苼神色平静,心中感悟更深一层。 感慨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若是没有在梦中待过的那段时日,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念及此处,向苼思绪飘远,眼里闪过一缕隐晦的思念。 大木头,我该如何……才能再次见到你? …… 万片竹林绿海中,一棵参天巨树耸入云端,枝叶间神光流转,翠绿欲滴。 灰色雾气在周围氤氲,仿若使其笼上一层轻纱,令人看不清树下坐的是活人,还是一尊雕塑。 蓦地,灰雾开始疯狂涌动,将整棵巨树都遮掩得密不透风,只听得树叶哗哗作响,不见树影。 整个过程持续数息后,灰雾中走出一人来。 青年白衣胜雪,面貌模糊,不似真人。他一步跨出,瞬间跨越无数距离,来到一片星空之下,“小墨。” 伏在地表熟睡的黑色盘龙当即惊醒,化为一尊黑衣少年起身跪拜,“主人。” 青年颔首,声音如梦似幻,“有结果了?” 黑衣少年点点头,将一只破破烂烂的木偶双手奉上,“大长老亲自看过,这尊天降灵傀儡娃娃的核心早在百年前彻底损毁,若想修复,只能再寻一颗仙灵核心。只是您也知道,……那位的势力覆灭已超百万年,实难再寻到仙灵核心了。” “难,就不寻了?” 青年声音微冷,隐有质问。 黑衣少年心下一惊:“主人,你频繁离开万竹海,又因天降临傀儡传出玩物丧志之嫌,长老会那群老古董们意见不小,若是再不专事闭关,恐怕连族长都要压不住了。” 此话一出,黑衣少年虽然看不清主人面容,却能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更冷了。 主人从来性情淡漠,从不被外物所动,为何最近总因一只破损傀儡频频动怒? 那傀儡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黑衣少年疑惑之时,青年情绪已迅速恢复平缓,淡然出声。 “不必去管长老会,你尽管派人去寻仙灵核心的下落,一旦有线索,即刻通禀于我。” “元墨遵命。” 黑衣少年恭声应下,旋即抬头,担忧道:“主人,您血脉前两日刚刚爆发过一次,伤势未愈,今日又神魂离体……” “无妨,我即刻回去。” 青年一摆手,身形渐渐淡去,到最后只余声音在虚空徘徊,“仙灵核心事关重大,你尽快安排,不得有误。” “是!” 黑衣恭敬低头,待得余音散去,转身化龙投入星海,转瞬间消失不见。 …… 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巨鹰穿破厚重的云层,逐渐下降高度。 此刻正值清晨,紫气东来,天朗气清,视野极好。 向苼极目远眺,顿时望见远处悬崖峭壁上矗立着一座古老城池。 悬望城,到了。 巨鹰急速下落,俯冲地面荡起一大片风尘,而后稳稳落地。 文士当先跳下灵禽,高声喝道:“全部下来,随我步行入城!” 众人不敢多问,纷纷跳下来。 甫一落地,一股浓重的血腥混杂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向苼禁不住皱了皱鼻头,挥袖扫去呛人的烟尘,这才发现脚下踩的竟是一片暗红色的血地。 甚至不远处,还有几具新鲜尸体,鲜血正汩汩流淌,没入地面。 向苼心中一寒,顿时明白这血地从何而来。 吕竹何时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吓得嘴唇发白,紧紧抓着向苼的袖子,“姐姐,我们快走吧。” 向苼嘴唇微抿,转身跟上队伍。 “悬望城禁空,这条路乃是通往城门的唯一一条路,便是强如结丹期大能也只能和我等一样,乖乖下来行走。” 文士走在众人侧边,冰冷的视线扫过山路两侧的灌木,对上一双双充满忌惮的眼睛。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蛰伏在山路四周的修士,纷纷变色。 但不知为何,向苼这伙儿人分明只有文士一人为筑基期,实力极弱,山路两侧却任由他们上山,并无一人动手。 是那天青阁巨禽带来的威慑,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向苼目光一闪。 这名为“天青阁”的势力似乎专门做修士的生意,实力不菲,只是不知是几品,比起炽焰宗又如何? 眼下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十天以上,万家为何不多待几日招揽人手,匆忙到来? 炽焰宗的队伍,是不是早早就到了? 心中念头纷呈,向苼表面却毫无异色,跟着大部队跃过长长的石梯,终于来到悬望城门下。 山高寒冷,古城门墙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知在此洞开了多少年。 城门正上方,依稀可见悬望两个古朴大字,字上石皮斑驳,都是岁月的痕迹。 文士似乎来过此城,带人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绕过低矮的旧屋废墟,来到一座尚且坚固的黄色土楼前。 “此处便是我万家驻地,你等进去各自挑选房间住下。” 话到此处,文士语气转冷,“悬望城的规矩,想来你们在路上已经听过。不得生乱,亦不得泄露杀机,否则触发阵法,谁也救不了你!” 言罢,文士甩袖离开。 文士一走,队伍中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各自分开进入土楼挑选合意的房间。 有城中阵法压在众人心头,挑选房间的过程显得异常和谐,即便挑中的房间被人提前占去,心生不满,也只能无奈离开,另作选择。 吕竹眼疾手快,占了一间不小的房间,连忙招呼还在外头心不在焉的向苼进来。 房间内不算太脏,吕竹稍微打扫一番便罢手,从戒指中取出两块毛毯铺在地上。 “姐姐,都收拾好了。” 吕竹出声。 向苼思绪顿时收敛,回过神来坐下,沉吟片刻,开口道:“此地不乏结丹期修士走动,你的秘法瞒不过了他们。方才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不少散修自行开设的集市,你且留在此处歇息,稍后我去打探消息。” 吕竹心知向苼所言有理,只得乖乖点头,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来。” 向苼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送你进祖地之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吕竹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句话乍听之下令人安心,可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她不会进吕氏祖地。 对吕氏祖地的秘藏,她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第20章 赝品 眼看向苼转身推开房门出去,吕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满心怅然。 平心而论,这一路上若是没有这位姐姐时时看护,他早已死过好几回,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陡闻离别,自己竟然会有些不舍。 明明……这一路上他们两人相处,也算不上愉快。 …… 向苼离开土楼,循着过来时记忆的路线,很快找到一处热闹集市。 古旧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往来的行人大部分都是散修,偶尔可见一两个宗门子弟趾高气扬地路过,周围散修远远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向苼逛了两圈,听到的都是散修一些夸大其词的虚假之言,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向好几人旁敲侧击祖地开启之日,得到的答案都是七月十五子时。 既然祖地开启之日不变,万家为何急着提前十日赶来? 还是说,消息被人有意封锁,下面的人都不知道? 向苼心思连转,路过一个摊位,视线不经意扫过摊位上的一页金纸,身形霎时一滞。 她瞳孔一凝,却没有逗留,而是选择继续逛。 本想逛两圈再回到那个摊位,可这一路逛下来,向苼竟又发现好几个摊位上有金纸,与她在明云坊市得到的一模一样。 随意停在一处摊位前,向苼拿起金纸仔细观详,顿时发现其上纹路与石室金纸纹路有细微的不同,但其上记载的文字却是一模一样。 想了想,向苼将这页金纸也买下来,价格同样是一块灵石。 收好金纸,向苼又逛了小半日,直到将炽焰宗弟子的落脚点打探清楚,才打道回返。 回到土楼的时候,天色已晚,土楼内各个房间都亮着细微的光亮,照得走廊颇为亮堂。 向苼快步走过,找到吕竹的房间推开房门。 吕竹闻声立马起身迎出来,看到向苼,他脸上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长松了口气,道:“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走后,有人在外面争执起来,没过多久阵法便被触发了,那两人被阵法震杀后,土楼就一直安静到现在。” 向苼目光微凝,“你是说,两人发生争执到触发阵法,中间还隔着一段时间,而不是立刻被触发?” “没错。” 吕竹疑惑点头,“有什么古怪吗?” 向苼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城中的古阵法,不如预料中那么厉害。” 吕竹顿时笑了:“姐姐,我从前听人说过,这古城已经存在数万年之久,时间跨度如此漫长,再缜密的阵法恐怕也会出现错漏吧?” “错漏么……” 向苼眉头微锁,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一切正常,是自己多想了。 罢了。 向苼眉头舒展,指尖抹过储物戒的位置,实则从两枚戒指中各自取出一张金纸,故作随意丢在一边。 吕竹顿时注意到这一动作,将两只金纸从地上捡起来,笑道:“姐姐,你这是又顺手买了一张废纸回来了?” “嗯。” 向苼轻嗯一声,走到吕竹面前取走两页金纸,看了看,递出今天在摊位上买来的那张,“送你了。” “好啊!” 吕竹喜滋滋地收下,旋即感慨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也送给我一张玩。当时我不谙世事,还真以为其上记载的《敛息术》是一门惊世骇俗的秘法,花了不少精力修炼,却怎么也练不成。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敛息术》早就烂大街了,从未有人练成过。我当时生了大哥好久的气才原谅他……” 吕竹说着说着,低头擦了擦眼角,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沈姐姐,你送我一件东西,我也送你一件。” 说着,他手掌一翻,白光闪过,掌心出现一把精致的湛青色短匕。 “这是一把人级中品灵匕,名为连翠。” 吕竹将短匕塞强行塞进向苼手里,“虽然品级不高,可怎么说也是灵匕,比你那把破骨刀锋利多了。” 匕首入手微沉,质地不凡。 向苼掂了掂拔开匕鞘,匕身轻吟,寒芒乍现。 “不错。” 向苼轻赞一声,并未推辞,“我收下了,多谢。” 骨刀取自普通野兽,骨骼并不坚硬,刀锋上已有多出豁口,难堪大用。她的确缺一把武器,这灵匕来得刚刚好。 吕竹见向苼爽快收下,表现竟比向苼还要高兴,又拉着向苼扯了好久的闲话,才依依不舍地去里屋修炼。 向苼则留在门边守夜。 她将油灯拉近一些,细细观详手里的金纸。 炼气期后,向苼记忆力已有长足增长,花了片刻记下金纸全文,她便直接尝试修炼,结果果然如吕竹所言,真元凝聚的符印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向苼指尖轻轻摩挲金纸表面,若有所思。 这金纸来路诡异,她有八成把握肯定自己手中这张,就是真正的《敛息术》原本,其上文字记载和假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只在纹路。 这些纹路代表什么?当中又藏着什么玄机? 向苼反复摸索猜测,时间渐渐流逝…… 翌日清晨,晨光微熹,安静的土楼渐渐恢复喧嚣声。 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进屋看了一眼吕竹尚在入定未醒,也不惊扰,留下一张字条压在油灯边,继续出门打探消息。 随着祖地开启之日临近,古城中修士明显增多,一日比一日热闹,光是集市一夜之间就多出来三个。 向苼马不停蹄地全部逛了一遍,只打听到吕氏祖地入口在北城废墟,且已被各方势力封锁周围数十里,散修无法接近。 祖地尚未开启,为何提前封锁? 向苼越是打探,心中越是肯定其中藏着猫腻,万家高层就是知情一员,是以提前赶来,为的就是参与进去。 虽然仍不明白这些修真家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向苼心中却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往好处想,修真家族不让散修知道,无非是为了独吞好处;但若是往坏处想,瞒着散修,那些修真家族会不会利用城中阵法的错漏……做点什么? 城中阵法虽然有一段时间延迟,却不会中断,只要人未死,就会被阵法一直追杀,他们又能怎么利用? 想不明白,向苼只能暂且放下,正要再去打探炽焰宗的消息,忽然看到不少人向同一个方向涌去。 “快,炽焰宗据点吵起来了!” “说不定还会打起来,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走走走!” “……” 向苼听到路过的谈话,立刻跟着众多行人前往炽焰宗据点。 拐过两三个街道来到一栋土楼外,向苼只能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争吵声,门前里三层外三层都被修士们围得结结实实,怎么也挤不进去。 向苼左右看看,跳上临近的一座土墙抓紧,总算找到一个能看到里面情形的角度。 只一眼,向苼便看到了站在土楼天井一边的,正是她躲避多日的袁长老! 袁长老居然追到了这里? 向苼脸色微变,下意识想要跳下土墙立刻逃走,只是刚有动作便又停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此刻改头换面,筑基期若不当面仔细打量,看不出破绽。再加上这里道到处都是看热闹的视线,里面的人不可能注意到自己。 想到这里,向苼重新固定好身形,运足目力与耳力继续观望。 “袁长老,弟子真不知如何得罪了您,劳您不远万里而来,若是平时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弟子跟您赔罪。” 向鸿羽面色铁青,躬身作揖,显得姿态极为低下。 远处观望的向苼看到这一幕暗中诧异。 向鸿羽是内门十大弟子,潜力远大,袁长老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常事长老,这等职位一般都由超过年龄,无缘内门的外门弟子担任。 即便向鸿羽不愿与人结怨,也不该如此卑躬屈膝。 “袁仲,鸿羽性情温和,一直很好相处。” 这时,站在向鸿羽旁边的黑衣青年笑着开口,眼里却带着丝丝不喜:“有些话不如说清楚了,本座也好做个论断,莫要被散修看去了笑话。” 袁长老态度立刻收敛几分,面色不愉地哼声道:“舒师兄,既然您老发话,那师弟今日就把话说开了,向鸿羽,你那随侍当真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向鸿羽顿时瞪大双眼,愕然反问,“长老说的是……苼儿?” “随侍,那不是杂役弟子吗?” “杂役弟子欺负内门长老?” “当我们散修是傻子?” “……” 不仅是周围散修哗然,舒高明也愣了一下。 他恰巧知道,向鸿羽的那随侍妹妹刚入宗不久,还是一个凡人。 一个凡人,不仅能欺负到袁仲头上,还能让他火冒三丈不远万里跑来找向鸿羽。莫不是……那小丫头还能下山逃走了? 舒高明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兴趣,“袁仲,你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鸿羽也急忙跟着表态,“袁长老,若真的是我那随侍的错,弟子定会亲手抓她到您面前赔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1章 交锋 兴许情绪激动所致,向鸿羽这一句显得异常大声,连哗然声都压下去不少。 向苼听了个清楚,面色微沉。 得到《移形换影》秘法后,她完全可以不回去,从此当一个散修。因而这一路来,她心中亦在摇摆,纠结要不要冒险回到目的不明的向鸿羽身边。 此刻,却不用再纠结了。 只是《还真三法》上限极低,只到筑基期便无路可走。正统修真心法皆被宗门垄断,她回不去炽焰宗,就无法改修更高品级的心法。 而吕竹口中那本八品镇派心法虽然诱人,可尚收藏在吕氏祖地当中,她从一开始就没抱过希望。 只能另想办法。 念及此处,向苼心思一敛,径直跳下土墙离去。 而在土楼天井当中,袁仲听到向鸿羽这番诚恳之言,怒气也有所收敛,总算不再摆着大家一起丢脸的态度继续闹事,甩袖步入土楼内。 散修们见无热闹可看,顿时渐渐散去。 半个时辰后,袁仲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总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向鸿羽脸色僵硬地听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强烈的震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乖巧的向苼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骗到内门长老的头上。 “桀桀,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比起你来也就是天赋差了些,心性却是万中无一,说不定更适合当我的弟子。” 识海中苍老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那对头关远志大抵是动手了。她提前知晓,竟能想出这等办法骗到下山令牌,着实难得。” 向鸿羽听着识海中老者夸赞,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嫉妒。 虽然老者行事做派更似魔道,他心中早已将老者当师父看待,十多年来从未有一日怠慢,却未曾在其口中听过半句夸赞。 “前辈,向苼……她不过是一个炉鼎!” 向鸿羽眼里黑芒一闪而逝,识海中顿时笑道:“你且放心,那小丫头不过一个凡人,跑不了多远。 袁仲找不到她,是因为他蠢。等本座在祖地恢复些许实力,回去后片刻之间便能找回她,就算是死了,本座也能抓回她魂魄另投他处,不耽误你修炼。” 听到老者如此说,向鸿羽神色总算轻松几分,“多谢前辈。” 二人暗中交谈的同时,舒高明坐在一旁耐心听完袁仲讲述,心中亦是对向苼生出一丝兴趣来。 那关元志被向鸿羽夺了十大弟子的席位,气急败坏之下,竟想出这等荒唐的计划。 这段时日接触后,他看出向鸿羽心中有道义,却绝不是会被感情左右之人,就算杀了向苼,多半也不会对向鸿羽产生任何影响。反倒是关元志自己,怕是会因此心生魔障。 再说那素未谋面的凡人小丫头向苼…… 舒高明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袁仲,若有所思。 若是设身处地,自己恐怕也不会做得比那个小丫头更好。袁仲虽然蠢笨,但也不至于轻信一个陌生人,她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获得了袁仲的信任? 这个袁仲,隐瞒了什么? 恐怕不惜动用祖辈的关系,不顾一切赶到这里,不仅仅是因为怒火,还有别的东西吧? 一盏茶的功夫,舒高明捋清了其中因果,清了清嗓子,温声笑道:“袁仲,此事说来,的确是你受了委屈。待得这边事情了结,我便将鸿羽指派给你,随你继续寻找那丫头的踪影,如何?” 袁仲闻言顿时急了,“可是……” “没有可是。” 舒高明笑容微淡,“袁仲,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师父?擅自离宗,我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让我扔下宗门派遣的重任,随你去找一个凡人,是要我担一个指挥不力的罪名?” 话到最后,舒高明身周凭空生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整个土楼霎时死寂一片。 袁仲顿时色变,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师弟不敢!” 他心中暗自叫糟,自己怎么忘了,这位看着好相处,实则手段在真传弟子当中最为狠辣。 想当年,这位还不是真传,就能做到笑眯眯地屠灭一整个魔门宗派,下手之残忍,连魔门弟子都感到惊惧。 自己不过是运气好,偶然拜在师父门下当一个记名弟子,舒高明就算真的一时兴起杀了他,师父最多不高兴,也不会多说什么。 袁仲迟迟听不到舒高明开口,越想越觉得心慌,连忙继续开口补救:“师兄,是师弟得意忘形,还望师兄恕罪!师弟虽然年老体衰,但好在也是筑基巅峰,还有几分修为,不知师兄可缺人手,师弟愿意留下来帮忙。” 此话一出,屋内弥漫的压力瞬间消失。 舒高明面上重新浮现笑容,“师弟盛情,师兄又怎好拒绝?正好,这吕氏祖地来历不凡,不仅有八品镇派心法,还有一株可提升悟性的锻心莲,极为难得。若能得手,师兄做主赠你一颗莲子,到时让你师父炼制成丹,你也能改修一门上品心法,结丹有望。” 袁仲闻言大喜,立刻不急了,“师兄真是客气,此番师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舒高明微微颔首,起身道:“事情到此为止,你和鸿羽恩怨两消,莫要再生纠葛。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二人随我去北城会面各宗门势力,一同商议祖地事宜。其余人都留在此处,继续静修。” “遵师兄令!” 炽焰宗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各自回房,舒高明三人一同出门。 “师兄。” 街道上,袁仲三两步拉近距离,靠在舒高明旁边小声道: “在来此地的路上,师弟也听说了。 宗内本意只是让您去吕国撑一撑场面,却不想吕国隐瞒祖地宝物之事,导致宗内高层大大低估敌方实力。 对方光是结丹期就有三位,您一人自然不好动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吕国覆灭,罪责实不在您。 可眼下不一样啊,距离祖地开启还有十日,时间尚早,师兄您既然人手不足,何不向宗门求援?” “十日?” 舒高明摇头轻笑,“何来十日?” “不是七月十五?” 袁仲愕然,见舒高明不再出声解释,不由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未出声的向鸿羽。 “长老,具体情形弟子也是一知半解。” 向鸿羽面露惭愧,“等到了北城见过各方势力后,长老应该就能明白其中缘由了。” 袁仲没给好脸色,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子嫌弃,“向师弟,你跟着师兄这么久,好歹也长一长眼力。不然便是内门十大弟子,未来想要更进一步,也是希望渺茫啊。” 向鸿羽低眉顺眼,“袁师兄教训的是。” “称呼改得倒快。” 袁仲鼻间轻哼,甩袖不理。 片刻之后,悬望北城废墟,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的个宗门弟子。 袁仲跟着舒高明刚踏上废墟,便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顿时脸色微变。 不等开口,袁仲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凭空多出一人来。 “舒师兄。” 来人面貌极为年轻,双目炯炯有神,自信环绕,一看便知是天资卓越之辈。 他对着舒高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直起身一脸热情地笑道:“早就听说此次带队的是舒师兄,因而一路全速赶来,鬼涧一别,师兄别来无恙啊?” “原来是万师弟。” 舒高明笑眯眯地点头,“万师弟得鬼涧奇遇,如今修为越发精深了。” “舒师兄说得哪里话?” 万姓青年连忙摆手,“师弟资历尚浅,还要舒师兄多多提拔才是。” 袁仲在旁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当年鬼涧,舒师兄阴沟里翻船,被这万凌莫夺了机缘,且闹得人尽皆知,心中怕早是杀了他不下千万遍。 如今仇人见面,两人一口一个师兄师弟的,态度更是一个比一个亲切热情,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呢。 “咦,你是鸿羽?” 万凌莫忽然转头看到向鸿羽,一脸诧异,“没想到你也来了这边。” 舒高明眼眸微微一眯,也跟着诧异道:“二位难道还是旧识?” 向鸿羽暗自叫糟,这万凌莫早就看到了他,眼下叫他,分明是故意为之。 “舒师兄,这你可就不知了。” 万凌莫满脸笑容地看着向鸿羽,“这说起来,我还是鸿羽的表弟呢。” “不敢不敢,万师兄如今贵为风月门核心弟子,莫要折煞师弟。” 向鸿羽额头冷汗狂冒,连连摆手,道:“舒师兄,此事说来巧,万师兄是我父亲正妻母家后代,说起来,我们也有十八年未曾见过面了,没想到万师兄还能记得我。” 袁仲一边听着,暗暗点头。 这个向鸿羽,也不是全无脑子,这番话明面上似是叙旧,实则与万凌莫撇清了关系,不然这小子在舒高明手下,日子可要难过了。 舒高明闻言微微颔首,神色不变,语气却是轻快几分,“缘分果真是奇妙。万师弟,眼下进入祖地要紧,可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进去说话吧。” 万凌莫微微一笑,伸手虚引,“请!” 第22章 血祭 见万凌莫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架势恶心人,舒高明心中杀机狂炽,表面却半分不显,神色淡然地越过其身侧。 万凌莫一拳打在了空处,也不在意,笑了笑跟上。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舒高明杀机外泄激发悬望城阵法,过来挑衅只是单纯地恶心人罢了。 不多时,四人来到废墟中一块被清理出的空地。 空地上摆了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老旧八仙桌,椅子只有四张,其中两张已经坐了人。 袁仲小心打量一眼坐着的二人,一为老者,面容阴翳,长袍如血;一为中年文士,温文尔雅,青袍加身,皆是陌生面孔。 眼见舒高明到来,坐于上首的血袍老者大袖一挥,桀桀笑道:“想来这位就是炽焰宗高徒,舒小友吧?” 舒高明眼睛一眯,上前见礼:“舒高明拜见血云子前辈,早就听闻过前辈赫赫威名,今日有缘相见,果真名不虚传,高明心中甚是敬佩。” 血袍老者哈哈一笑,“老朽区区一介散修,哪能和你们这些宗派天骄相比?” 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中年文士立马恭维道:“血云老哥莫要妄自菲薄,小弟若是能有你这样的修为,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言罢,中年文士对着舒高明一抱拳,“在下李贾德,出身微末家族,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李道友谦虚。” 万凌莫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微末家族可拿不出上品灵舟来。”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 血云子面上隐隐不耐烦,挥袖扔出一张兽皮地图,“说正事。”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敛去笑意,各自在八仙桌一方坐下。 “前辈非要等到人齐才肯说,是不是已经想出办法破开祖地门前大阵了?” 万凌莫当先开口。 血云子看了万凌莫一眼,不置可否,指着地图道:“舒道友,你最晚到来,老夫为你单独说一遍。老夫按图索骥,寻到吕氏祖地就在这片废墟之下,可入口处的阵法乃是高人所设,勾连地脉,地脉乃天地伟力,便是合我等所有人之力,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且因老夫之前试探,大阵触动过多,若是三日内不及时解开,吕氏祖地将会连同地脉一同爆炸,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舒高明闻言,单眉一挑,“吕氏先祖,好大的魄力。” 血云子微微一笑,接着道:“老夫潜心研究半月,确定能解阵之法共有两种,第一种须得取吕氏直系后人之精血投入阵中,阵法自开,此乃正统。” “这个简单。” 万凌莫伸手一摸戒指,取出一具尸体,“吕国主自爆而亡,精血早已毁去。好在我追杀几路皇子,有所收获,此为吕国二皇子尸身。” “万道友,若是破阵如此简单,老夫又岂会等到现在?” 血云子摇摇头,亦是丢出两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此二人为吕国四皇子,五公主,老夫已试过,阵法毫无反应,恐怕须活人精血才有作用。” 万凌莫顿时皱起眉头,“眼下尚有一位小皇子在逃,只是不知去向,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他。” 李贾德默默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天青阁门口逗留片刻离开的那对姐弟,忍不住开口道:“会不会……那小皇子通晓某种改头换面的方法,此刻已混入悬望城了?” “绝无可能。” 万凌莫冷冷瞥过李贾德,“我一连杀了好几个皇室直系子弟,从未有一人遮掩面貌,若吕氏后人真擅长易容秘法,岂会不用?” “万道友此言,老夫也赞同。” 血云子点点头,李贾德见状只能按下心思,闭口不言。 “第一条路走不通,这第二个方法,说起来也不难,也是老夫传信让你等多带散修入城的缘由所在。” 血云子桀然一笑,“自古以来,就没有血祭破不开的阵!” 此话一出,除却在座的三人外,在场旁听的众人皆是色变。 “血云老哥,恐怕不妥吧?” 李贾德措辞片刻,迟疑道:“小弟家族名声不显,倒是不虞血祭后果。可万道友和舒道友皆是名门正派出身,若是应下此事,恐怕……” “想要祖地宝物,又想不劳而获,世上岂有此等好事?” 血云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浑浊的老眼寒光森然,“万道友老夫不知,可舒道友似乎并非爱惜羽毛之辈吧?” “前辈,莫要动气。” 舒高明指尖轻点桌面,微微一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吕氏先祖既然能设下地脉大阵,足以说明祖地当中的秘藏非同小可,小辈愿意冒险一试。” “好!” 血云子大笑一声,“果真不愧是老夫看中之人,说话就是爽快!” 万凌莫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中极不舒服,表面却还得装复一副乐意模样,跟着点头道:“前辈,晚辈亦愿试上一试,只是城中散修众多,若是团结在一起,恐怕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前辈可曾想好如何进行血祭?” “这个,老夫自然早有想法。” 血云子笑眯眯地伸手一指桌上地图,“悬望城大阵年久失修,老夫试过,从杀人到阵法激发,足有二十息间隔。” 舒高明心下一凛,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不急不缓地说道:“前辈的意思是……利用悬望城阵法驱赶城中散修,让祭品自动上门?” 李贾德满脸惊叹,“血云老哥,这办法真是绝了!” 万凌莫微微失神,随后也快速反应过来,点头道:“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阵法是相互的,若要激发,我们岂不是也要折损相同数量的人手?前辈莫非还找到了其他漏洞?” “漏洞是有,但……代价不菲。” 血云子说着,挥袖招出数十具缝补过的铁色尸体垂首立在一旁,浓郁的尸臭味逸散开来,周围众人无不色变。 尸傀! “老夫这些尸傀虽然品级不高,但喂养得不错,亦有练气九层修为。” 血云子目光扫过舒高明三人,“放它出去搅浑水,城中散修感到危险,自会向此处聚集。只是我这尸傀势必要被阵法毁灭,代价总不能让老夫一人承担吧?” 血云子话音刚落,李贾德就爽快地扔出一枚储物戒。 舒高明和万凌莫动作也不慢,先后扔出一枚戒指,血云子依次看过戒指中的资源,顿时满意点头。 向鸿羽恭立一旁,眼看交易就此达成,脸色隐隐透出一股苍白。 这血云子不仅妄图拿全城散修血祭破阵,甚至连有违天和的尸傀都拿了出来,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修!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舒高明三人居然完全同意他的提议,他们都疯了吗? 悬望城中散修何止一万?上万条性命,就被这四人三言两语间抹除了? “哈哈哈……小子,这下看清了?” 识海中老者魔音适时响起,充斥着浓浓的讥讽之意,“当初你还对老夫提议炉鼎之法极为不喜,可你看看,你同门师兄不也是如此?修真界哪里有什么正魔之分?只要能有共同利益,随时都可以走到一起。” 向鸿羽听着听着,迷失的眼神渐渐回聚。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 这血云子恶贯满盈,丧尽天良,手中人命何止千数?不还是受各门各派敬仰有加? 自己一直坚持的良善,一直纠结的善恶,在修士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唯有修为,才是一切! 向鸿羽眼底黑芒逐渐浓郁,“前辈,我这次彻底明白了。待得回返炽焰宗,还请您帮我抓到向苼,我要改修魔道圣法!” 老者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 …… 向苼回到土楼,吕竹立刻停止修炼,上来问东问西。 “消息不多,只知你吕氏祖地的入口在北城废墟,那里被各门派与修真家族精锐封锁,无法靠近。” 向苼简单说了一句,没有提及其他。 吕竹点点头到:“有地点便足够了,大不了我等到他们全都进入祖地后,我再偷偷溜进去。”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又道:“祖地开启后,城外劫杀的修士定会忍不住诱惑跟着进去,山道最为安全,姐姐你趁机离开就是。” 向苼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吕竹微怔,“姐姐你不走?” 向苼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你身上可有加固洞府的法宝?” 吕竹不明白向苼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点头道:“有!当日逃出皇宫前,父皇塞给我一枚储物戒,里面有三块可以加固洞府的阵盘,同时兼具隐匿之效。” “全部拿出来用上。” 向苼指着房间大门,“最好将这扇门彻底封死。” “全部?!” 吕竹愕然,一脸肉疼地道:“姐姐,这三块阵盘可都是皇室遗留的珍品,全部用完,未免太过浪费了,能不能只用一块?” 向苼仿佛没有听到吕竹的话,自顾自地道:“这土楼看似脆弱,实则与悬望城大阵乃是一体,坚不可摧。你尽管将三块阵盘全部笼罩在房门即刻。” 吕竹哀声道:“一块不成,那……两块?” 向苼神色平静,指着房门,一字一顿,“房、门。” 吕竹只得叹息一声,认命地扔出三块阵盘,三道玄光先后激发,将房门全数笼罩进去。 第23章 密文 “我去修炼!” 设好阵法,吕竹赌气似的丢下一句话,闷头跑进里屋没再出来。 向苼没有跟着进去,而是整了整衣袍,就在房门阵法边缘处盘膝坐下来。 屋内有阵法遮掩,光线黯淡,她点了油灯,摸出金纸继续研究。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宗门要对散修动手,而且一旦动手,阵势不会小。 设下这三道阵法,吕竹觉得她在小题大作,浪费资源,她却觉得还不够。 宗门带队的修士不乏结丹期大能,手段莫测,在吕国眼里的珍品阵法,在那些大能眼里说不定什么也不是,翻手之间便可破除。 眼下她能想到的应对办法,唯有练成金纸上的《敛息术》。 这两日来除了打探消息,她心里一直都在琢磨此事。 悬望城的阵法原理如何,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只要有人动手,此阵就会进入激发状态,且可锁定所有动手之人的气息,进行无差别追杀。 但若是有人能敛去自身气息,连阵法也无法锁定呢? 向苼低头,指尖轻轻抚过金纸表面,眸中精芒微闪。 这金纸上纹路驳杂,毫无规律,但她有过被困密室的经历,若此物也是倾天前辈所留,解法很可能异曲同工。 想到这里,向苼迅速拿出纸笔,将金纸上的一条条纹路单独拓印下来,重新进行排列组合。 排列组合高达数百种,向苼不厌其烦地依次尝试。 如此枯燥又耗神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四个时辰,向苼身边的废稿纸已然堆积成山。 再一次将稿纸揉成团扔在一边,向苼开始进行第二百三十六种排列。 这一次,只粗粗一摆放,向苼就立刻看出了不同。 虽然只是初步排列,可她一眼望过去,这图案分明是刻画了两个古字的大致轮廓——倾天。 对了。 向苼精神蓦然一振,眼中疲惫尽数消解,手中动作立刻加快,图案在不断的补充拼凑下飞速成型。 等到最后一条纹路拼凑上去,向苼摆正稿纸,纸上赫然是两枚古正的倾天二字,笔画横平竖直,方方正正,恰好将金纸上的刻文全部覆盖。 向苼心念微动,将稿纸覆在金纸上,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纸张,沿着倾天二字的笔画抄录金纸上的刻文,不多时便得到了一版截然不同的刻文。 向苼捏紧纸张边缘,眼中神光湛然。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敛息术》,赝品只在纹路上有细微差别,便永远也解不出其中玄机。 这一刻,她确定《敛息术》的秘法赝品,必定是倾天亲自放出来,不是亲自制作这页金纸之人,绝无可能通晓其中秘密,稍加更改。 只是倾天这样做,目的又是为何? 向苼习惯性地思考,但又很快按下心中想法,如倾天这般修真大能心思若海,非是现在的她所能揣度的,思来想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摇了摇头,向苼先是挥袖扫出一道劲风,将废稿纸全部毁去,待得清理干净周身痕迹后,她才靠在油灯边上,开始仔细研读新得的《敛息术》。 《敛息术》为秘法,又出自倾天之手,向苼本以为内容必定隐晦难懂,没想到行文比《移形换影》还要直白,修炼方法异常简单。 只是其中提到修炼此法,必须佐以“元泉”,从中提炼出“元”,方可维持秘法正常运转。 不仅如此,秘法中还贴心说明了“元泉”的获得方法,只需得到欺天阵盘任何一块阵角,泡入一方无根水中,历经一个日夜,泉水自成。 视线行至文末,向苼微微皱眉,手中稍一用力,纸张轰然破碎。 她再一翻手,三角石盘出现在掌心。 原来此物,叫做欺天阵盘,此前得到的灵泉多半便是“元泉”。 无根水就是雨水,获取不难,只是这几天悬望城没有下雨,干燥得很,且“阵元泉水”须得浸泡一整天才能到手,她根本等不起。 破解金纸已经浪费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如果三层阵法都被攻破,她和吕竹将毫无还手之力。 《敛息术》这条路走不通,向苼只能另想办法。 她翻开之前在王统领身上得到的储物戒,从中迅速翻找能用的东西,可王统领散修出身,家产寒酸得很,没一个能用得上的东西。 遍寻不得,向苼只能将视线从储物戒上移开,起身打量着这一方小小的土楼房间。 她之前试过,就算用吕竹送的灵匕全力施为,也无法刺入墙壁分毫。 她入城时看到了不少扛不住岁月销蚀,坍塌的房屋。 这种与悬望城阵法融为一体的大型土楼,可维持万年不朽,便是放在修真手段繁盛的古时,建造起来怕也不容易,有此倒可推出,其主人势力在城中地位不低。 地位不低,也就意味着在争斗中取得了上风,总有几个难对付的仇家。他们住在此种只有一个出口的房间,就没想过万一被人堵住,退无可退? 带着这种想法,向苼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 这动静不小,很快惊动在里屋修炼的吕竹出来观望。 一夜过去,他心中的气已然消了不少,只是脸色依然很臭,看到向苼到处在翻找什么,他本不想过问,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哼哼道:“你在找什么?” 向苼抬头看了一眼,“机关。” “机关?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土楼,能有什么机关?” 吕竹嫌弃地嘀咕一声,跟着翻找起来。 找了大半日,二人一无所获。 向苼站在屋子中间,神色依旧冷静,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 吕竹头一次见到向苼露出这种表情,心也跟着收紧,穷极思索,反复回忆房间中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可似乎所有在意的地方,他都找过了。 不对,还有一个! 吕竹忽然窜进里屋,过了不多时,惊喜地叫出声来:“沈姐姐,你快过来看!” 向苼眸光一凝,立刻跟进去,便见到吕竹跪在床边的油灯旁,一脸兴奋指着有灯座:“姐姐,我经过的房间大多设的灵石灯,只有这一个房间还多了油灯。 当时我想着灵石能省一点是一点,现在回想起来,油灯的布置本身就很古怪,而且里屋的这个油灯座和外面的油灯比起来,上面油污薄了很多,我就进来擦了擦,没想到真的有古怪!” 向苼凑近细看,果真看到灯座底部刻有异样的花纹,她当即伸手按住花纹,轻轻一转灯座。 下一刻,床边地表灰尘漱漱震动,露出一道入口,里面漆黑一片,看不真切,却有一股淡淡的腐朽味飘出来。 吕竹脸色微变,“这味道有点像……” “嘘。” 向苼食指在唇边比了比,吕竹立刻闭口不言,眼看向苼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枚夜明珠,丢尽入口内。 白色的光顺着入口向下,照亮周围所有,最终掉进一层厚厚的白骨堆中,珠子滚落几下,不再动弹。 吕竹骇然失色,紧紧抓住向苼的胳膊,脚下仿佛生了根,恐惧得无法动弹。 向苼轻轻吸气,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心底涌现,传遍全身。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她所看到的尸体,就不下一百之数。 谁能想到这小小土楼屋中,会有一个填尸坑。 短暂的寂静后,向苼又从戒中取出一枚夜明珠丢下去。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 虽然尸坑中只余累累白骨,且已过不知多少年,可从白骨的排布,仍然能看出其生前死状。 一连丢了四颗夜明珠后,向苼忽然道:“不太对劲。” 吕竹吓得一个哆嗦,声音都在抖,“什么不对劲?” 向苼沉默片刻,道:“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 吕竹头皮一麻,“下去?!” 向苼侧头,语气微微古怪:“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一起?” 吕竹立马拼命摇头。 向苼笑了笑,不做犹豫一步跨出,径直坠落入口中。 吕竹紧张地蹲在入口一侧,只觉得这位姐姐的胆子太大了一些,她就不怕尸坑下面有什么东西瞬间要了她的命吗? 短暂的下坠后,向苼提气轻轻落在白骨堆上,顺手拾起丢下来的夜明珠,左右观望。 方才在上面看时,她就发现这些白骨摆放很奇怪,好似都是站着被整齐地扔进来。 现在在下面看,向苼看到了更多细节。 她走了两步,蹲下身来捡起一枚腐朽的储物戒,轻轻一捏,便化为了烟尘。 这一刻,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里并非填尸坑,而是如她之前所想的一致,乃是一间避难之所。 只是这悬望城不知在当年发生了何种变故,导致这些藏在此处避难的修士都在一瞬间死亡,是以尸体才能竖着挤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 得出这个结论,向苼正要上去,忽然灵机一动,抓住两具白骨跃身而出。 吕竹吓得连退数步,“姐姐你…你这是作甚?其人已逝,我们不该对尸体不敬。” 话音刚落,吕竹便看到向苼又跳了下去。 第24章 毫厘 随着一具又一具白骨被扔上来,坐在一旁看着的吕竹,神色渐渐从惊惧变得麻木。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适应,甚至还上来把白骨架子向外挪了挪,好方便向苼跳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尸体都被搬上地面。 向苼不敢耽搁时间,继续忙活。 她先将地上铺的毛毯全部收起,而后将大部分白骨都摆在出口处,做出逃生的姿态,再均匀地撒上灰尘。 吕竹旁观片刻,顿时看明白了,也跟着布置起来。 二人忙活了小半日,总算将屋内布置得七七八八。 也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变得异常吵闹。 “怎么回事?” 吕竹脸色微变。难道又被沈姐姐说中了?真有人敢继续在城里动手? 他们就不怕死吗? 稍稍迟疑片刻,他凑到房门阵法前,正想听得更清楚些,蓦地—— “吼!!” 突如起来的吼叫声近在咫尺,仿佛只隔着一扇门,吕竹吓得脸色骤变,连滚带爬地跑回向苼身边。 也就是在此刻,门外经过好几个慌不择路的散修,谈话异常清晰的传进屋来。 “尸傀!” “是尸傀在屠城!” “快逃,逃出城去!” “啊!!” “……” “姐姐,你听到了吗?”吕竹极力压低声音。 “我不是聋子,自然听见了。” 向苼手里抓着一把尘沙,四处填补缺漏,声音如常:“你所设的阵法具备隔音之效,不必控制嗓音。” “可是……” 吕竹话刚开口,忽然看到笼罩在房门的最外一层光圈忽然闪烁起来,伴随着阵阵嘶吼声。他立刻紧张起来,“尸傀发现我们了!沈姐姐,我们快躲起来!” “不急。” 向苼口中说着,将地上最后几块脚印遮掩干净,抬头恰巧看到包裹房门的最外层一门大阵破碎开来,她瞥向吕竹。 吕竹满脸羞愧,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他也没想到皇室遗留的阵盘,在尸傀的攻击下,竟然只撑了不到十息。 向苼嘴唇微抿,没有多言,拉着吕竹一起跳入地下密室,趁着短暂悬空的间隙,撒出最后一把沙。 下一刻,密室地板合上,严丝合缝。那把沙落下,恰好将两人最后的脚印也遮掩干净。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但没安静太久,随着一声轰然之音后,密集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吕竹自觉地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向苼面容依然沉静,可心中却是生出疑窦。 上面脚步声听着整齐划一,不似尸傀步态。而且,那一声轰然之音接连破开两道阵法,也不像是尸傀所谓。 果然,没过多久,上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震惊声。 “师兄,这些尸骨……” “都是古代修士,储物戒都已腐朽崩坏,尸体竟还能维持存在,这些人的修为最低也有元婴期……” 向苼双眼立时眯起,眼底划过一道意外之色。 这是向鸿羽和舒高明的声音。 向苼只是意外,吕竹在听到人声的那一刻,则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他不认识向鸿羽,可舒高明嗓音独特,极其容易辨别。 他一直觉得,炽焰宗在吕国四面受敌时袖手旁观,就已是过分之极,却不想……他还是太天真了。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和尸傀一起行动,到处杀人夺宝,和魔道宗门有什么两样?! 吕竹心中竟泛起和向鸿羽极为相似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地表上面的谈话还在继续。 “师兄,都找过了,所有储物戒都已腐朽。” 向鸿羽检查完过来禀报,袁仲顿时一甩袖子,“晦气。” 舒高明却不觉意外,点点头道:“这悬望城沉寂太久,再好的宝物也抵不过岁月侵蚀,没有收获也是正常。” 说着,舒高明视线扫过灰尘满布的屋内,眉头忽然微微蹙起。 “师兄,怎么了?” 向鸿羽顿时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外面的隐蔽阵法虽有设立时间太长的缺陷,但似乎过于脆弱。” 舒高明摇摇头,正待往里屋查看,忽然间—— 轰! 北城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地动山摇。 吕竹当即感到浑身血脉微微一热,下意识看向北方的墙壁,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应。 祖地,被打开了。 “师兄,是不是血祭大阵成功了?” “血云子这厮,竟不顾约定,提前引爆血祭大阵开启祖地入口?!” “欺人太甚,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莫要被他抢占先机。” 舒高明面色微冷,“走!” 话音落下,屋内几人瞬息化作一道玄光,飞出土楼。 吕竹憋得满头大汗,听到上面没了动静,立刻大口喘息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又被向苼捂住口鼻,指了指上面。 吕竹听到几声尸傀的嘶吼声,顿时点头表示明白。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游荡的尸傀也被阵法尽数击杀,整个土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可以说话了。” 向苼突然出声,吕竹却没有被吓到,反而犹如听到天籁,整个人都身子一软,放松下来。 喘息两声,吕竹闷闷地开口道:“沈姐姐,你现在就出城吧。” 向苼瞥了他一眼,“炽焰宗做出如此有违正道的丑事,你若是舒高明,会放任躲藏在城中的散修逃出去散布消息吗?” 吕竹愣了下,旋即脸色难看起来,“下山的路被封锁了?那就算我能活着从祖地出来,最终不还是会被他们抓住?” 向苼沉默不语。 此间密室的隐蔽性极好,便是结丹期神识也无法感应到,她原想一直躲在此处,等到下雨修炼《敛息术》,想办法增进修为,再尝试出城。 可现在…… 向苼抬头看着头顶缝隙那一丝透进来的光,眸光幽暗。 那是血祭大阵引爆后,炸出来的缝隙。 有了这道缝隙,密室无法再隔绝神识探查。 如果不是舒高明等人急着离开进入祖地,没有进来里屋,刚刚她和吕竹或许已经死了。 念及此,向苼深吸一口气,“吕竹,你对祖地了解多少?” 吕竹顿时目光微亮,“姐姐,你改变注意了?” “我还有退路吗?” 向苼轻叹,“与其在城里等死,不如进去搏一个未知。” “太好了!” 吕竹大喜,虽然明知向苼的修为跟他差不了多少,可是能和她一起进去,吕竹心里莫名就安定下来。 “祖地里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给你。” 吕竹从储物戒拿出一枚血色纹章递给向苼,“这是我制作的血脉纹章,本来是给林总管的。有此物护佑,你在祖地里应该能安全不少。” 向苼点头接过,贴身存放好,这才打开密室机关,和吕竹一起离开。 …… 古旧的街道上风声萧瑟,空无一人,随处可见血迹泼洒,以及被阵法毁杀的尸傀。 向苼和吕竹全力赶路,很快赶到北城附近,远远就看见祖地入口大开,附近还有不少尸傀在漫无目的的游荡。 向苼藏在废墟里观察片刻,拾起地上一把石子,向远处丢去。 啪!啪! 石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部分尸傀听到,顿时离开了入口周围,循声而去。可过了没多久,就又回到原地,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隙穿过去。 向苼眯了眯眼,重新抓起一把石子,看向吕竹,轻声传音。 “三息。” 吕竹紧张点头,跟着抓起一大把石子,在向苼扔出的同时,竭力向相反的方向扔出去。 就在石子扔出的一刹那,向苼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吕竹猛地跳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祖地入口。 清脆的碰撞声与身形掠出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神智低下的尸傀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抉择,足足卡壳将近一息时间,才向两人蜂拥而来。 可即便多出一息时间,向苼二人距离祖地入口仍有很长一段距离。 眼看尸傀张牙舞爪地就要追上,吕竹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向苼却要镇定得多,她伸手一摸储物戒,扔出大把普通符篆轰击尸傀,同时厉声高喝:“回神!” 尸傀受到轰击,毫发无伤,身形却因此滞了一滞。 吕竹被向苼呵斥回神,顿时一个激灵,不管从储物戒取出的是什么,激发了就往尸傀堆里扔。 扔到第三件,也不知是什么法宝,轰然爆炸一声,将尸傀炸得四散开来。 向苼瞳孔瞬间凝聚,抓住吕竹的肩膀,借助爆炸的冲击波飞出老远,径直摔在了祖地入口前。 “吼!!” 尸傀们被炸得四分五裂,顿时陷入狂暴,以更快速度杀来。 来不及多想,向苼起身一脚将昏昏沉沉的吕竹踢进的入口漩涡,不等自己也进去,背后劲风忽至,鼻腔涌入一股浓浓的尸臭味,尸傀近在咫尺! 生死一瞬,向苼瞳孔骤缩,思维还未清晰,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做出反应,猛然回身,手中白光一闪,挡在胸前。 轰! 锋利的黑爪拍在白色刀面上,骨刀轰然破碎。 向苼一口鲜血喷出,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没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第25章 变故 漩涡中撕扯的力道无序而蛮横。 向苼强忍着眩晕感,短暂的黑暗后,猛地被推出漩涡,跌进一地湿润的枯枝败叶里,腐朽的泥土味涌入鼻腔。 雨点打在背部冰凉一片,耳边尸傀嘶吼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雨点拍在叶片上的清脆声。显得周围安静极了。 向苼抬起头打量四周,眼中有些许茫然。 只见周围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沉,不见阳光,仿佛一步之遥,她就从古城跨过千万里,来到一处广袤无边的雨林当中。 难道因为尸傀那一击,导致入口发生某种变动,传错了地方? 她直起身拍了拍身上泥泞,抬袖擦去嘴边血迹,取出贴身的血脉纹章,见其正泛着微光,心下稍安。 纹章有感应,那就说明这里就是祖地,只是一般说起祖地,都是先祖陵墓居多的坟地,却不想这吕氏祖地竟是一片雨林。 思绪纷呈间,向苼四下观望,却不见吕竹踪影。 吕竹的确是进来了,自己和他进入的时间相差不超过一息,却不在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那入口漩涡极有可能用作随机传送,进入祖地的每一个人都暂时分开了。 吕竹毕竟是吕氏直系后代,被传送到的地方,应该会比自己好很多吧? 如此想着,向苼心中微安,胸口却忽然泛起一阵剧痛,她忍不住捂嘴低咳一声,口角又溢出一丝血来。 她微微皱眉。 麻烦了。 尸傀那一击势大力沉,即便有骨刀作为缓冲,还是伤到了肺腑。 左右看看,向苼取出灵匕,砍下一段较粗的树枝作为拐杖,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小山穴,只是其内早已被一只野熊占据。 向苼拄着拐杖悄悄接近,隔着十丈远,观察片刻,甩手掷出灵匕。 “噗!” 一声轻响,灵匕正中野熊眉心,死得悄无声息。 向苼眉间微松,弯腰进来拔下灵匕,将野熊尸体收入储物戒,靠着尚留余温的干草上坐下,运转真元,蒸干了湿透的衣服,暂时安定下来。 哗啦啦—— 外面的雨势越发庞大,顺着石岩滴落,连成一条线。 向苼盘坐在地,又摸索片刻储物戒,从中找出一个四尺长,纵深也不错的的玉盒,勉强当做水盆,放在石岩下接取水滴。 做完这些,向苼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抵在舌尖,真元运转,缓缓入定。 随着时间流逝,天色逐渐暗淡。 轰咔! 天空闪过一道蛇形闪电,照得夜空一片亮堂。 向苼从入定中惊醒,目露戒备,四下倾听片刻,才悄然起身。 她尝试活动两下四肢,发现伤势已经好了个六七成,不影响行动,神色顿时微微轻松。 转头一看,门口的玉盒内已盈满雨水,已然溢出不少。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玉盒转移进山穴中,放在干草前。随后拿出储物戒中所有的空瓶,摆在石岩下继续接水。 做完这些,向苼拿出阵盘一角走到玉盒前,轻轻将之丢进水中。 扑通一声轻响,阵盘一角滑入水中,很快沉入水底。 向苼盘膝坐下来,眼中闪过一道细微光亮。 她不准备去找吕竹。 能入此间的不是门派子弟,就是修真家族精锐,她万不是对手。 如果入口漩涡真的是随机传送,那她在这雨林当中四处游走,碰到敌人的概率要比碰到吕竹高得多。 那种找死的事,她干不出来。 正巧,悬望城整日阳光明媚,这祖地当中却在下雨,有无根水供应,索性不如先将《敛息术》修成,之后再出去也不迟。 …… 玉盒能装的雨水很少,别说一方,最多三盏,浸泡的时间自然也随之缩短。 向苼耐心等待,时不时小尝一口,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尝出了元泉的味道。 她立刻将玉盒中的所有水都装进葫芦,又拾起门口几只玉瓶重新倒入玉盒继续浸泡。 如此这般,折腾了足足一夜。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向苼将最后一批雨水倒入玉盒中,身边已然灌满了两大只葫芦。 粗粗收拾一番,向苼喝下一大口泉水,马不停蹄地开始修炼《敛息术》。 《敛息术》果真如记载所述一致,有泉水相助,修炼起来极为简单,只花了片刻,向苼就从泉水中提前出一缕极为特殊的元气。 她心念一动,将这缕元气融入灵台,灵台四周逸散的通路立时全数封闭,便是连向苼自己也感应不到任何外泄。 成了! 向苼心中欣喜,立刻集中精神继续提炼泉水。 被提炼之后的泉水,灵气并未消失,而是随着真元运转融入丹田,使得真元进一步壮大…… 两日后—— 山穴内,两只葫芦倒在一边,空空如也。 向苼依旧维持两日前的盘坐姿势,周身一股淡白色雾气萦绕不散。 这等情形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淡白色雾气忽然朝向苼毛孔中钻入,汇聚在识海灵台,凝聚到极致的雾气纠缠片刻,最终化为一颗虚幻的白珠。 按秘法所载,此珠名为敛息珠,可自行吸摄泉水元气,即便其中元气耗空,也会下空壳镇守灵台,无需重新修炼。 此珠一落定灵台,表面立刻浮现出花纹,纹路弯曲蔓延,玄妙晦涩,与阵盘花纹有异曲同工之妙。 功行至此,敛息术已然大成。 向苼蓦然睁开双眼,正欲收功起身,心神飘过丹田“看”见丹田中充盈的真元,顿时怔住。 这般真元强度…… 她抬手凝聚出一团真元,脸上浮现古怪之色。 闭关两日,她的全幅心神都在敛息术上,却没发觉真元也受灵泉影响,进展神速,竟在不觉间达到练气九层巅峰。 她随意驱使真元,只觉真元比之前还要厚重凝练,除却心法带来的运转缓慢的缺陷,并无虚浮之感。 此事实属意料之外,但细细一想,向苼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元泉灵气充沛,此前小半葫芦就可省去数月苦修,令她轻易突破练气五层,这次一口气喝了足足两大葫芦,若是没达到练气巅峰,才叫不正常。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比两日前的自己强大了不止一倍,可在筑基修士的眼中,最多算是稍微大点的蚂蚁,仍然可以随手碾死。 若是因为这一点小小收获就不知天高地厚,只怕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缓缓吐了口浊气,向苼眼中的欣喜很快淡去,恢复清明之色,起身收拾杂物。 在这里耽搁了足足三日,是该出去探查一下情况了。 玉盒内的雨水经过两日浸泡,早就化为元泉,向苼装进葫芦以备急用,又仔细掩去这两日存在的痕迹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山穴。 踏离山穴的那一瞬,向苼心念一动,灵台中的敛息珠立刻开始转动,白雾从珠子表面逸散而来,隐去了气息。 向苼取出血脉纹章观详片刻,见其仍然只是发出微弱的光,便将其抓在手心,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三个时辰后,向苼停了下来。她看着周围千篇一律的茂密雨林,微微皱眉。 不太对劲。 这片雨林似乎过分广袤了。她走了这么久,蛇虫鼠蚁遇到不少,却未遇见任何人。是他们在这两天都找到了秘藏所在,还是这雨林另有玄机? 如此想着,向苼并未调整方向,继续向前走。 这次走了一个时辰,向苼忽然感到手心一热。 她立刻抬手摊开掌心,只见原本淡红色的纹章中心竟形成一枚异样的血色符号。 那血色符号飘出来,化作一团光点,晃晃悠悠片刻,蓦地向左侧方电射而去。 向苼立刻追上,却见随着其追赶深入,闪身而过的两边树丛绿意渐渐消退,枝叶间多出一片片诡异的苍白,仿佛一条条白色长虫在扭曲爬行。 向苼只瞥了一眼,便生出眩晕之感,她立刻移开视线,心中顿凛然,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血色符号却在这时晃悠悠地停下来,重新落回纹章中。 她收起纹章,目光避开枝叶上的苍白之色,警惕地打量四周,方才踏出一步,脚下忽地一软,像是踩在棉花上,差点陷进去。 及时收回右脚,向苼低头定睛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刚刚踩中的,分明是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其面孔七窍流血,双目圆瞪,死状极惨。 万子霖?! 向苼认出尸体身份,瞳孔微缩,正欲蹲下身来验伤,却见尸体忽然开始缓缓下沉。 没过多久,尸体就被地面完全吞没,连带周围蔓延的血迹也被吸收一空,涓滴不剩,仿佛刚刚看到的尸体,只是幻觉。 向苼怔怔地盯着地面片刻,心中倏然涌出一股寒意。 这就是她遇不到人的原因? 万子霖是筑基修士,连他都死得悄无声息…… 不对! 向苼豁然变色,立刻意识到什么。 只是这次,逃跑却晚了一步。 四周伪装成枝叶的白点微微一颤,下一瞬—— 漫天的苍白藤蔓爆射而出,眨眼间缠住向苼四肢,躯体,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化为一颗巨大的白色藤球。 第26章 利用 第26章 白色藤球甫一包裹,便立刻开始缓缓收紧。 但仅是勒紧了一下,向苼摊开掌心,白藤触碰到血色纹章,立即停止了动作,随后静滞不久,选择松开藤蔓。 向苼从空中跌落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抬头再看空中遮天蔽日的白色藤蔓,眼里闪过惊悸。 差一点,她就成了第二个万子霖。 练气修士的肉身,脆得如纸一般,方才白色藤蔓只是轻轻一勒,她就感觉几乎去了半条命。 白色藤蔓在空中依然周围缓慢游曳,时不时指向一个方向,且来回越发急迫,似在发出催促之意。 向苼不敢怠慢,喝下一口元泉,咬牙站起来。 这一站,立刻有好几道伤口裂得更深,鲜血迅速染红衣襟,顺着衣服边缘滴落,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白色藤蔓“欢欣”地绕着向苼飞了一圈,随后向前飞行。 向苼喘息一声,缓步跟上,只觉得每一步痛得锥心刺骨,犹如酷刑。 好在很快,元泉发挥作用,内脏剧痛得到极大的减轻。向苼脚步稍稍加快,没过多久就来到一棵巨大的纯白色柏树前。 说是柏树,可其形态在她看来,那些枝干更像是许多条白色巨蟒纠缠在一起,而在巨蟒纠缠的正中心,又出现了一个漩涡,不知通向何处。 向苼正欲接近,游曳在周围的白色藤蔓却忽然上前拦住了去路。 她心下稍惊,正不知所以,白色柏树的主枝干蓦地动了。 它渐渐舒展开自己的身躯,露出树芯部位,一朵天青色的莲花缓缓从中升起。 “宝物?!” 向苼惊奇至极,浑然没想到自己能有这番际遇。 在梦中时,她在大木头那边听过的莲花状宝物也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和眼前的对得上号。 想了没多久,周围的白色藤蔓轻轻将她向前推了推,似在催促她赶紧上去将莲花摘下来。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果断,向白柏走去,主枝干感应到血脉纹章的气息,纷纷退开,不做阻拦。 可就在她伸出手,即将摘下莲花的那一刹那,变故陡生! “哈哈哈哈,果真踏破铁鞋无觅处!” 一片血云蓦然凭空出现,在其笼罩之下的白色藤蔓,竟纷纷枯萎坠落,生机全无。 白柏主枝干感应到危机,瞬间化为十条粗大数倍不止的长藤向血云刺去。 血云竟是丝毫不避让,从中伸出一只大手,生生将长藤拍得散开,强行摘走莲花的同时,也顺便抓走了就站在莲花旁边的向苼。 如此举动,立刻令白柏大怒,十条长藤悉数收回,合并出一条宽有数十丈粗的巨蛇,仰天嘶吼一声,向血云撞去! 藏身在血云之中的老者冷然一笑,直接将向苼挂在血云外。 白柏硬生生停了下来,发出更为恼怒的啸叫。 血云却是不管不顾,直接用向苼当做挡箭牌,一路横冲直撞,径直穿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短暂的黑暗后,向苼摔在一片滚烫的沙地上,眼前恢复明亮,极致的炙热扑面而来。 她爬着坐起来,微微眯眼,顿时看清周围情景。 入眼所见乃是一片荒漠,不见丝毫绿色,天空中三轮太阳高高挂起,将整片沙漠烤得空气扭曲,酷热难当。 向苼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便觉得肺腑有了些许灼伤,又在隐隐作痛。 她低头闷咳两声,不动声色地打量身后的一行人。 领头之人一身血袍极为刺眼,其一张老脸面无表情,脸上脓包密密麻麻,且有好几个都已破开,臭气逼人。 再看其右手紧握,藏在袖中似在微微发颤,可以见得方才与那白柏硬碰硬的修士便是此人。 “老夫血云子。” 察觉到向苼的目光,血袍老者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友莫怪,我等皆被困于那片白林,迟迟无法脱身,携小友逼退白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鬼话连篇。 向苼一个字都不信,表面却装作神色缓和,轻轻点头道:“事从急权,晚辈自然不会过多责怪。” 血云子闻言顿时露出更和善的笑容,点头称赞道:“果真不愧是吕氏贵嗣,心胸气度确非我等散修可比。” 原来是将她当成了吕氏后人。 向苼心念急转,表面惊诧道:“前辈竟是散修?!恕晚辈直言,前辈修为通天,能与白柏前辈硬碰硬,实在不像是散修出身。” 血云子微微一笑,“以散修之身结金丹者大有人在,老夫在其中还算不上厉害。 不说这个,小友既能平安出入木境,这最后一道火境,想来对小友来说也是轻轻松松,若是不介意,可否带我等一程?” 血云子说到这里,语气更是柔缓,翻手取出刚刚摘走的天青莲,取下一半莲子递给向苼。 “方才抢了小友机缘,老夫也是迫不得已,老夫有一胞弟,天赋不及老夫,心法迟迟没能突破最后一层,须得锻心莲子相助,提升悟性,修得圆满,才可破入结丹期,延年益寿。” 向苼接过莲子收好,旋即轻哼一声,道:“血云子前辈,你大可不必如此,此莲虽乃我吕氏先祖种下,但也是天生地养之物。前辈若是说清缘由,我自然会给。” “是极是极。” 血云子眼中目光一闪,笑呵呵地抱拳,“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殿下海涵。” 血云子话音刚落,在其身后的数人中忽然站出来一人,竟是袁仲当面。 向苼注意力始终全在血云子身上,陡然见袁仲跳出来,心头立时惊得一跳,脸色微变。 血云子老眼顿时一眯,袁仲乃是半路来的悬望城,并未去过吕国,吕氏公主应该不认识才对,怎会做出如此反应? 难不成,是在悬望城中见过? “前辈,此处怎会有炽焰宗之人?!” 向苼面色铁青:“此人在悬望城时,我曾听炽焰宗弟子叫他长老。前辈,您也是散修,当真我吕国修士生存不易,炽焰宗忘恩负义,见死不救,我…我才不想带他一起走!” 袁仲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哭诉道:“公主殿下,老夫冤枉啊! 老夫此生从未与人结怨,此番进入贵祖地,乃是遭师兄强迫,老夫也是逼不得已,公主殿下,你恨炽焰宗之人,老夫理解,可那些人中没有老夫啊!您菩萨心肠,就救老夫一命吧。” 向苼面无表情地看着袁仲在地上跪拜,心中长长了口气。 看来这袁仲是真没认出她来。 《移形换影》秘术早在白藤重伤她时解开,幸亏白藤毁了她的容,眼下脸上的伤比上次更加严重,只要不继续喝元泉,一时半会好不了。 “非是我不救你。” 向苼目光一扫周围数人,叹气道:“我若是有十足把握通过祖地,也就不会落得一身重伤,你们这么多人,我实在没办法带。” “公主殿下莫要担心,前面交给老夫处理就是了。” 血云子提起话头,又微微一叹:“只是老夫猜测,这火境怕是五境中最为厉害的一关,不知公主殿下有何见解,又准备如何破关呐?” 向苼听出血云子话中的试探之意,微微心惊,表面却是冷哼一声:“血云子前辈,莫非是不相信晚辈?” “非也非也。” 血云子笑眯眯地摇头,左手藏进了袖中,“公主殿下不如多说两句,也好让我等心安呐。” 向苼心中一寒,这厮话语试探不成,就要动手? 她可不会吕氏修真术法,一旦动手就糟了。 情急之下,向苼忽然心念一定。 五境,莫非是暗合五行? 她曾经大木头略微提及过,只是颇为复杂,记忆也不甚清晰,到了此刻才想起来。 来不及多想,向苼轻咳一声,缓声道:“祖地在我皇室记载,并不多。不过五境之说,却有描述。” 血云子眉头微挑,暂时按下试探示意,“殿下请继续。” 故意拖延数息时间,向苼记忆更清晰一分,接着道:“所谓五境,其实是我先祖取五行之精,设下的连环大阵。五行大阵环环相扣,生生不绝,威力惊人。 若是找出其中窍门,从生门而出并不难。” 说到底出,向苼面色一板,“血云子前辈,您修为强大,五行前面几阵威力皆平平无奇,想来已经被你轻易破去了?” 血云子蹙眉,“是又如何?” “这便是症结所在!” 向苼目光灼灼,“前辈您既然说这火境在感应中乃是最强,便是因你毁了土、金、水三阵! 土生金,金生水,水又生木,您虽为强破木阵,却也伤了白柏,便使得这最后一境,火境威力更上一层楼。” 血云子听到这里,心中对向苼的那一丝怀疑已经悄然瓦解,转而面色凝重道:“老夫的确毁了三境,如此说来,这火境威力堪比元婴期?” 向苼闻言,绷紧的心神瞬间松弛。 猜对了。 她面带担忧地点了点头,随后郑重其事地朝血云子行了一礼,道:“我只有一击之力!须得用在最关键处,否则脱困无望。这一路上的危机,只能靠前辈多多相助了。” 第27章 翻脸 血云子闻言打量一眼向苼身上血迹斑斑的伤痕,思忖片刻,微微一笑,点头道:“殿下既然发话,老夫岂有不应之理?只是此境若真有元婴期威力,老夫即便是出全力,恐也力有未逮。” 向苼面色一正,肃声道:“若真到了生死危机,我自不会吝啬出力,前辈放心就是。” 言罢,另外三人生怕被丢下,纷纷表态愿意出力。 血云子不再废话,袖袍一卷,剩余四人都卷入一片血云中,随后驾驭血云疾驰而去。 半日后,血云足足飞过上万里,荒漠依然是平沙莽莽,黄色连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不知是否为错觉,血云子总觉得天空中那三道烈阳随着时间推移,更加炙热了些,便是连法宝血云也禁不止炙烤,渐渐有融化的趋势。 而藏在血云当中的三人,个个都是汗如雨下,又岂是那散修年轻人,俨然双眼迷离,几乎要热晕过去。 “如此下去,老夫尚能坚持片刻,你等皆要活活热死!” 血云子声音凝重,“殿下,你可有办法指引方向?” 向苼沉思片刻,蓦地抬头拨开部分血云,出声道:“前辈,向着烈阳飞!那里极有可能是漩涡所在。” 血云子二话不说掉转方向,笔直地冲向三道烈阳,速度快出幻影。 随着距离接近,模糊的烈阳脱出光晕,渐渐变得清晰,血云当中五人见到烈阳真身,除去向苼和血云子,皆是露出震撼之色。 “这……根本不是太阳!” 袁仲惊叹,“原来只是一座宫殿的三条飞檐金乌雕像,如此鬼斧神工……好大的手笔! 这得要何等修为伟力,才能建造出如此璀璨华美的宫殿?” 几人正说话,头顶血云却在此时蓦然撤去。 陡然失去庇护,袁仲三人脸色大变,纷纷掏出宝物,狼狈护住自身。 三人中唯一的散修却是面露茫然之色,他区区炼气散修,哪有什么护身法宝。 只是耽搁片刻,散修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窜起一团高涨的白色火焰,生生烧成灰烬四散而去。 “走!” 血云子看也不看,袖袍一裹向苼,身如利剑,冲向空中宫殿大门。 袁仲头顶一口青色大钟,咬牙跟上,在其身后的风月门弟子亦是祭出护身法宝,身法飘忽,上升的速度比袁仲还要快上一分。 眼看宫殿大门近在咫尺,风月门弟子心中一喜,脚下法宝再次发力,竟在这一瞬间超越了带人飞行的血云子。 血云子双目一闪,忽然大口一张,从口中吐出一枚铃铛,轻轻一晃,阵阵叮当之音便化作波纹的扩散开来。 被裹挟在袖袍中的向苼见状心中一紧,立刻封闭听觉。 那铃铛传至风月门弟子耳边,便见他身体一震,呆呆地停了下来,双眼露出茫然之色。 在这茫然之下,连护身法宝也无法继续维持,溃散开来,整具肉身顷刻间暴露在粘稠的高温之下。 数息之后,风月门弟子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汽化大半的肉身,神色却是更为迷茫。 “我……” 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字节,风月门弟子便落得和散修一个下场,随风而去,只余护身法牌和一枚储物戒坠落虚空。 落在后头的袁仲见到,立刻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件东西,随后激发无主法牌,更添一层护盾,远远地吊在血云子后边,丝毫不敢逾越。 杀了风月门弟子,血云子情绪毫无波动,张口收回铃铛,飘身穿过宫殿大门。 向苼只觉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外界耀眼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周身煌煌灼热之感亦是消失于无,变得清凉无比。 血云子将向苼放下,浑浊的老眼四下一扫,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殿下,此处便是贵先祖安息所在?” 这老家伙想要过河拆桥! 向苼心中凛然,立即矢口否认,“当然不是!我等还在阵中,唯有出阵之后,才会进入祖地真正所在。不过前辈也无需失望,这火境宫殿中不出意外,不仅有出阵之口,亦是藏着不输于木境的宝物。” 话到此处,袁仲顶着一头被烧焦的头发,堪堪逃进来,满地打滚扑灭身上剩余的火焰。 血云子瞥了他一眼,心中杀意稍解,挥袖散出一道风漩,强行将向苼牢牢控制在身边,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四下游荡起来。 向苼挣脱不得,面色微沉,却并未出声求饶,她心中对此局面早有预料。 游荡大半个时辰,血云子发现周围始终漆黑一片,空空荡荡,极其容易迷失。 他瞥过向苼那张平静的面孔,沉默片刻,忽然道:“小丫头,老夫知道,你并非皇室后代。” 血云子语出惊人,“吕氏直系后代,早就被老夫与风月门联手屠得七七八八,而今只剩一位皇子逃脱在外。” 向苼心中剧震,表面却是冷冷一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 血云子对向苼嘴硬的态度十分不喜,略皱眉头,徐徐道:“只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你能活多久,全在与你的表现。你说宫殿中有宝,有传送出口,只要给老夫找出来,老夫便不为难你,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果断,“成交!” 见她还算识时务,血云子神色微缓,松开风旋,退后一步,让其自由施为。 重新恢复身体掌控,向苼这次没有避讳,从储物戒中取出血脉纹章。 血脉纹章感应到外界所在,渐渐发热,纹章中血色凝聚,不多时,一枚新的符号飘然而出。 可这次,符号只是刚刚出现,就被向苼一把抓住按入纹章,迅速收入血戒当中。 刚刚做完这一步,向苼便觉眼前一花,无名指上一空,储物戒瞬间被夺走。 血云子拿到储物戒,指尖轻轻一抹,戒上灵魂印记便被轻易破开,向苼当即遭到反噬,闷哼一声,口角溢血。 “小丫头,跟老夫斗,你还太嫩了点儿。” 血云子哈哈一笑,随后神识扫过储物戒中寒酸的杂物,偏偏不见血脉纹章,一脸的笑容瞬间僵住。 血脉纹章呢? 他分明亲眼看见纹章被此女收入储物戒中,怎么会没有?! 向苼若无其事地擦去嘴边血迹,伸手指向西南,轻轻出声:“前辈,我们往这边走。” 血云子蓦然抬眸,目光冰冷地盯着她片刻,忽然一袖怒甩而出,“小畜生,竟敢耍我?!” 向苼仿佛被钢筋扫中,飞出老远,摔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剧痛,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她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步步逼近的血云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疯狂大笑:”哈哈哈……前辈何必恼羞成怒?那纹章乃晚辈活命的根本,又岂会草率地放入储物戒中?” 血云子一把掐住向苼喉咙,眼中杀意爆棚,“你找死?!” 向苼疼得直吸气,声音放轻,言语之间却仍是嚣张无比:“前辈,您就算杀了我,也得不到纹章! 您再耽搁下去,殿下怕是早先一步搬空了秘藏,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别怪晚辈没有提醒你。” 血云子面色微变,心中更为恼怒,手却从脖子上松开,随后袖袍裹住向苼,二话不说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始终在旁噤若寒蝉的袁仲,目睹两人离开后,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惊觉后背已然湿透。 太吓人了! 自见面起,他就一直看到血云子掌握主动,逼迫舒万二人与他合作,还从未见他憋屈成这样。 若是继续跟着,血云子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可若是不跟,自己早晚被困死在这里。 袁仲面色变幻,挣扎片刻,还是飞身跟了上去。 …… 向苼被裹挟在袖袍中无法动弹,索性闭目养神,调息伤势。 “火境,气息最为暴戾,亦最难镇压。若想将其作为五行阵之终末,须得寻世间最为嗜杀的火系妖兽作为核心,镇压四方。” 记忆当中,青年靠在枯败的巨树根下,双眸微闭,言语平和,随着唇齿轻动温润流淌,“在此中,最罕见的,便是火中沙虫。 此种沙虫通体血红,喜食沙,更喜食人。其口器锋利坚硬,飞行速度惊人,本体却只米粒大小,较为脆弱,是以通常成群结队,数量惊人。 一旦被其缠上,稍有不慎便有陨落之危。自救之法却也简单,你二人行假死之术,闭于沙中,相互牵制虫群,自可平安度过。” “多谢公子解惑!” 灰雾中二人大喜,连连跪拜,奉上一株青翠欲滴的断枝……记忆就此中断。 火境,荒漠…… 向苼蓦然睁开眼,目光平静。 自她双脚踏在沙漠的那一刻起,她就立刻想起当年在梦中的所见所闻。 若是猜得不错,此间火境镇守妖兽便是火种沙虫。 在飞入宫殿前,她就看到宫殿唯有西南方透出一抹红色。 她故意放出血脉纹章误导,又态度嚣张地搬出吕竹的存在,为的就是使其失去理智,又生出赶路的紧迫感,从而忽略其中破绽,直取死路! 若是猜错了,那便万事皆休。左右不过一死,她认命就是。 第28章 反击 血云子深入西南方,穿过数道宫殿墙门走廊,周围环境渐渐失去宫殿规整肃穆的风格。 宽大方正的道路变得崎岖蜿蜒,殿顶四处多了一层薄薄的淡红色丝线,好似蜘蛛网一般铺满整个墙壁。 再继续深入,血云子眼中越发不安。到此处后,他的神识好似被一层迷雾遮掩,即便施展开来也看不真切。 “沙沙——” 寂静中忽然传出细微的摩擦声,血云子双目一凝,立刻循声接近。 方才飞出数丈距离,黑暗中陡然红光大亮。 石壁上,偌大一个圆盘呈现出蜂窝状的亮光,密密麻麻的血色虫群陡然占据整个视野。 虫群细如蚊蝇,数不胜数,一根根锋利的口器在互相摩擦,发出成片的“沙沙”声。 就在血云子接近的一刹那,所有虫群都停了下来,成千上万双复眼齐齐看向血云子,滔天杀机像潮水一般用来。 血云子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遁逃。 可沙虫何等迅捷,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飞临血云子背后,轻而易举攻破护盾,刺入肌肤。 血云子惨哼一声,背后一层血肉瞬间消失,只剩下皮包骨头。 “什么鬼东西?!” 他心中骇然之极,根本无暇发怒,二话不说将向苼扔向巢穴深处,趁虫群转向之际,化作一抹血光飞速遁逃。 向苼早就有所准备,目光平静不乱,刚一落地就立刻脱去血衣,疯狂向地下钻去,《敛息术》也在同时疯狂运转,包裹全身隐去气息。 沙虫巢穴地面不似宫殿青石面,乃是沙地,十分松软。 向苼卯足力气,不到半息便全身钻入地表以下,惊动了不少沉睡在沙中的沙虫,她顾不得心惊,不停地向下钻,一边拿出元泉往嘴里狂灌。 空中飞舞的沙虫没有料到向苼竟找死一般钻入地面,虫群只在原地停滞了片刻,便飞出巢穴,循着气息直往血云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地表下—— 苏醒的沙虫很快循着沙子中留下的血迹,从四面八方的沙子中追赶而来。 但有大量沙虫沉睡在沙子当中,苏醒的又只是少数,追赶的速度远远不及在空中飞行。 向苼没有回头去看,也不去想是否有沙虫追上来,只管闷头在沙子当中钻行,越钻越深。 敛息术运转之下,沙虫只能凭向苼留下的血迹追赶,始终慢了一步,最多在向苼腿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伤口,就又失去猎物踪迹。 如此双方一追一赶,持续半刻钟后,向苼伤势迅速好转,体表伤口复原,身上的血迹更是早就被沙子擦去。 血迹完全消失,追赶的沙虫顿时成了没头苍蝇。 向苼在沙子中稍微几个转向,便甩脱了所有“追兵”。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来不及松口气,又开始往地面上升。 越是接近地表一层,沙子中沉睡的沙虫就越多,只是这次向苼不管在地下怎么动弹,都惊醒不了他们。 尝试几次后,向苼索性大胆起来,迅速上至地面,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 只见周围巢穴红光明灭不定,极有韵律,仿佛巢穴本身正在安眠,巢穴当中亦是安安静静,没有之前的“沙沙”声。 等了片刻,向苼从坑里爬出来,光明正大地站起来,同时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巢穴,只要稍有异动,她就会重新逃入地面。 这一次,巢穴仍旧毫无动静。 向苼若有所思,凑到一只并未沉睡的沙虫前,胆大包天地晃了晃手,沙虫不为所动。 难不成……这些沙虫捕捉猎物全靠气息,这一双眼睛就是摆设? 正思索间,向苼忽然听到巢穴外传来嗡嗡之音,她走到巢穴边缘,顿时看到一团红雾正在往回飞。 是追赶血云子的那群沙虫,血云子……死了吗? 向苼眉间微皱。 血云子此刻定是恨极了自己,若是没死,她就这么出去,岂不是立刻就会被他碎尸万段? 若死了,还有一个袁仲在,她同样不是对手。 向苼微微眯眼,看着迅速接近的红雾,心中蓦然萌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向左跨出一步,侧身站在巢穴边,眸子里透出极致的冷静。 嗡嗡嗡—— 血色虫群飞进来落在各处栖息,竟全然无视了向苼,甚至有几只沙虫直接撞在向苼衣服上,晃了晃头,又重新绕过飞走。 心中猜测得到印证,向苼动作更为大胆。 她走出巢穴外,手指一抹血戒,取出一套黑色新衣穿好。 随后,她弯腰抓起一把石子,狠狠掷向巢穴内,同时放开敛息术,转身拔腿就跑! 刚刚回到巢穴的沙虫陡然遭到袭击,立时变得更为暴躁,即刻集结成一团更为浩大的血雾追出去。 血雾速度何等之快,即便向苼全速奔逃,不到眨眼的功夫,血雾就已临近身后不到一丈距离。 就在沙虫纷纷伸展口器,即将袭击的那一刹那,敛息术瞬间运转,他们复眼中的人影消失了。 红雾茫然地停留在原地,嗡嗡乱转片刻,向苼的气息又重新出现在数十丈之外。 “嘶嘶!!!” 沙虫齐齐厉啸一声,重新追赶而去。 如此这般,走走停停,向苼逐渐把握节奏,狂暴的血色虫群一直不近不远地被吊在身后百丈距离内,她甚至有空祭出血脉纹章,确定漩涡方向。 重新调整方向后不久,向苼便远远看到一座袖珍的宫殿,宫殿中隐约有人影晃动。 她立刻带着虫群接近。在接近宫殿百丈范围内后,血色虫群终于发现了宫殿中人。 憋屈一路的它们仿佛找到了发泄口,化为一道血色飓风,冲着宫殿呼啸而去。 白色宫殿中,一道暗红色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血云子坐在漩涡前,神色如常,伸手连点虚空,打出数道血光撞在漩涡外包裹的七彩晶层上,额头隐隐浮现一层虚汗。 在其身后,袁仲正小心为其护法,神情却是阴晴不定。 这七彩晶层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血云子一连尝试突破十八次,晶层依然纹丝不动,而今这次已是第十九次…… 他之前遇到血云子之时,发现其人气息竟萎靡到极致,一身宽大血袍下,只剩下一具皮包骨,且那吕国公主也不知去向。 现在的血云子,到底伤到了何种程度?又是什么东西伤到了他? 袁仲想着,背后忽然吹来一阵强风,且伴随着隐约的嗡鸣。 “什么声音?” 袁仲疑惑回头,骇然只见漫天的红色在视野中迅速放大,竟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血色飓风瞬间吞没。 血云子虽然重伤,感知却依旧敏锐,在风吹入大殿之时,他就立刻意识到不对,果断拼着反噬中断血光,猛地回头看去,恰巧看到袁仲被吞噬的那一幕。 “怎么可能?我明明甩脱了虫群!” 血云子惊怒交加,果断张嘴吐出铃铛,咬破舌尖一口喷在铃铛表面,整个人顿时更加萎靡,摇摇欲坠。 浸染精血的铃铛却在这一刻发出妖异的紫芒,微微一晃,紫色的波纹传递开去。 飓风中,被波纹扫过的虫群,立刻像是喝醉了酒,纷纷如雨点般落地,翅膀时不时颤动一下。 血云子一路靠着铃铛逃出来,心知这些虫群昏迷不了多久,撑着虚弱无比的身子慌忙逃出大殿。 百丈! 只要逃出百丈距离,这些虫群就不会再追他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一只脚刚踏出大殿门槛,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一道身影拦在了面前。 他抬起头,看清了来人面孔,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是你!!” 向苼神色淡漠,也不靠近血云子,只是取出灵匕握在掌心。 血云子目露狠色,正当准备于祥生同归于尽,却那柄匕首蓦然脱手而出。 叮! 灵匕与血云子擦身而过,精准地穿透数十只沙虫身体,砸落在地,独属于沙虫血液的特殊气息瞬间弥漫而来。 这一丝气味,立刻提前惊醒数百只沙虫,摇摇晃晃地向血云子飞来。 血云子目眦欲裂,抬手一拍面额,脸上剩余的脓包顿时齐齐炸裂。 最后一丝精血被抽取而出,化为一面血盾勉强挡住沙虫。 向苼挑眉,唇角微微一勾,无声开口。 “垂死挣扎。” 血云子看懂了,他死死盯着向苼,眼里露出深深的恨意,心中无比悲凉。 他堂堂结丹期大能,怎会栽在一个连筑基期都不是的蝼蚁手中? “为什么……你分明不是吕氏后人,这些血色虫群为何非但不攻击你,还受你控制?” 血云子声音沙哑,语速又急又快,“求你告诉我,让我死也瞑目!” 他眼底闪过掩藏极深的杀机。 这是最后的机会! 沙虫若是受此女控制,完全可以强行唤醒沙虫,何必掷匕? 对方定是用某种办法隐藏自身,使虫群感应不到。 只要对方大意开口,虫群必定有所感应,他就能在临死之前报仇! 向苼好似完全没听到,走近宫殿捡起那把灵匕,又一次掷出,脆如薄纸的血盾登时被轰出一个大洞! 沙虫一拥而上,眨眼将血云子啃得骨头都不剩,叱咤修真界数百年的血云魔修,就此消亡。 第29章 做主 叮—— 虫群啃噬完尸体,很快散开,一枚精致的淡紫色戒指落在光滑的石面上,发出一声尖锐的轻响。 向苼拾起来,将其重新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抬头,却见本应该退走的虫群并未离去,而是飞到漩涡外的一层七彩晶石上,密密麻麻地附着在表面,疯狂啃噬起来。 这是……琉璃火中沙? 向苼一眼认出此物,颇为惊奇。。 她听大木头提起过,此物沙虫最喜食的沙子,同时也是硬度极其惊人的灵材。 除去强力破除一道,只有沙虫能分解破坏,难怪血云子运气极好地提前找到此处,却迟迟无法离开。 自己引来沙虫除敌,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理清来龙去脉,向苼在宫殿一侧盘膝坐下,咬破指尖,抹在血云子的储物戒上。 一点血腥味逸散,附着在晶层上的沙虫稍有异动,却不愿离开眼前这一大块美味,不见振翅飞来。 向苼这才放了心,低头摆弄储物戒。 血云子已死,戒指是无主之物,眨眼就吸收了戒面上的血,纳入向苼掌控。 向苼集中精神,戒中空间顿时一览无余。 这枚储物戒空间要比王统领的大了十倍不止,但比起血戒却还略有不如,里面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极为杂乱。 装满灵石的箱子、不知作用的瓶瓶罐罐、成捆的书册,还有几具沉睡中的无主尸傀…… 嗯? 忽然,有一枚珠子引起向苼的注意。 这珠子通体漆黑,被血云子单独放在一边,其上怨气缠绕,几乎凝成实质,时不时幻化出一张张充满痛苦人脸。 其中几个,竟还有些眼熟。 此物莫非……与血祭大阵有关 向苼暗自心惊,联想起当日在城中听到的那场大爆炸,连古城密室都被炸出了缝隙。 想到这里,她尝试将黑珠拿出来,却在即将拿出储物戒的刹那生生停下,额头现出一层冷汗。 不能拿! 方才,她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这珠子极不稳定,恐怕拿出来的一瞬间,就会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稍稍定神,向苼将黑珠放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整合其他东西。 灵石、册子、瓶瓶罐罐等一应修真资源,统统转移进血戒,其余杂七杂八认不出来历的物什,则暂时留在戒指当中,不作处理。 收拾妥当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沙虫早已啃噬干净七彩晶层离开,留下一地鸡蛋大小的光滑圆珠。 琉璃沙珠,一种颇为珍贵的炼器材料。 向苼难得能认出宝物,自嘲地笑了笑。 说起来,雨林得到的那株锻心莲,若非血云子无意透露,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自己对修真界的了解,太少太少,能活到现在,很难不说是运气作祟。 轻呼一口气,向苼目光恢复清明,挥袖一扫,收起所有琉璃沙珠,转身跨入漩涡消失不见。 这一次传送,比上次要漫长许多。 向苼心中默念到十,眼前才重新放出光明。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坟冢,天空乌云密布,黯淡得厉害,照得坟地鬼气森森。 她暗自戒备,沿着荒坟中间的一条小路缓缓行进,视线扫过路边的墓碑上,字迹已模糊不堪,但依稀可见吕氏二字。 此处便是真正的吕氏祖地,怎会如此荒凉? 走了两步,向苼目光一闪,忽然抬头。 只见一条暗红色的光路从“乌云”一边传递到另一边,隐约可闻沉闷的汩汩之音,就好似血液在经脉中流淌。 一开始以为的乌云,在血光的映衬下,更似……血肉。 向苼顿觉毛骨悚然,脚步不由地加快,谁知不到盏茶时间,就走到了坟地尽头。 暮霭朦胧间,依稀可见前方偌大的开阔墓穴中摆着一副足有三丈长的棺材,棺材上尘土未散,仿佛才被挖出来不久。 棺材前坐着一人,身形瘦小,低垂着头,看不清脸。除此之外,向苼再没看到一人。 舒高明和万凌莫去了何处? 还有那疑似向文礼的修士和修真家族的人,怎么都不见了? 向苼暗自皱眉,缓步接近棺材,雾气逐渐在眼前散去。 垂头之人仍旧看不清脸,可其身上熟悉的穿着却令向苼心头一震。 吕竹! 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吕竹面前,抓住他的手,见她手心温暖,依然有脉搏,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昏了过去。 她捧起吕竹的头,用力按压人中,刺激醒神。 三两次后,吕竹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他抬头看着向苼,愣了片刻,问道:“你……是谁?” 向苼微微一怔,摸了摸脸,她脸上的伤已经痊愈,恢复原貌,难怪吕竹不认得。 “是我。” 向苼轻轻出声。 吕竹闻言,神色却更迷茫了,“这声音……好熟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宛如喝醉了酒,痛苦地捂着脑袋,“我在哪里听过……” 向苼顿时皱起眉头,“吕……” “吕”字刚出口,身前的吕竹忽然身形一颤,毫无征兆地返身,那双迷茫的眼里,此刻只有暴戾与怒火。 “找死!” 不好! 向苼猝不及防,被其扼住喉咙,后背狠狠撞在棺木上,一口逆血喷出,头晕目眩。 “沈姐姐……” 血点落在吕竹脸上,他顿时松开了手,立在原地喃喃自语,面容忽然扭曲起来,时而迷茫,时而疯狂。 过了片刻,他终于变回原来熟悉的模样,连忙跑过去就要扶起向苼。 向苼却没等他跑过去,就警惕地远远跳开。 吕竹怔了怔,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呆呆地看着向苼,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是我啊,沈姐姐……” 吕竹哽咽着,从怀里摸出一本沾满尘土的册子,踌躇着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将册子放在地上。 直起身来,吕竹已经擦干眼泪,露出笑容:“沈姐姐,这是八品镇派心法,我没食言。” 说着,他伸手在虚空一点,一道漩涡凭空出现。 做完这些,他后退数步,远远地开口:“出口漩涡持续不了多久,姐姐,你赶紧走吧。” “你…怎么回事?” 向苼捂着喉咙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声音如同铁锈摩擦,沙哑难听。 她面色阴沉,走过来拣起册子,一眼也没有去看漩涡,而是径直来到吕竹面前,盯了片刻,蓦地开口:“被夺舍了?” 吕竹身子一颤,抿唇不语。 “还有救,我知道一种办法……” 向苼捂着嗓子竭力说话,只是刚开口,吕竹就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没用了。” 吕竹头埋在向苼胸口,声音闷闷的,“我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姐姐,能见到你,真好。” 向苼面色更为阴沉,下颔收紧,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他是谁?你在自己家的祖地,怎么会被夺舍?” “他是先祖。” 吕竹松开向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先祖说,他要为吕氏报仇,我作为吕氏子孙,违背不得,反抗不得。” “他要报仇。” 向苼目光直视吕竹,“那你的呢?你的仇,又要怎么算?” 吕竹微露怅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姐姐,我们不说这些。” 他拉着向苼走到漩涡前坐下,抬手抛出一道玄光,渐渐缩小的又恢复至原来大小。 “那你想说什么?”向苼问。 “就说…下辈子。” 吕竹羞涩一笑,“说起来怕姐姐你笑话,跟你走来的这一路,竟然我这一生中最为自由快乐的时光。 我也没想到,我的魂魄消散到最后,留存的记忆除却我那早亡的母后,就只剩下姐姐你。 要是有下辈子,我真当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好不好?” “……好。” “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比我母后还要好。” “嗯。” 向苼认真地点头,心口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窒息难当。 魂飞魄散无归处,吕竹他……没有来世。 “沈姐姐,你笑一笑,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吕竹还在说,声音却渐渐微弱,脸孔扭曲地愈发频繁。 向苼勉强扯了扯嘴角,“姐姐不姓沈,你记住了,姐姐姓向,叫向苼。” “那我下辈子,也姓向。” 吕竹呢喃一声,忽然紧紧抓住向苼的衣襟,却又很快放开,强忍着眼底泪意说道:“姐姐,时间差不多了。” 向苼深吸一口气,起身正要跨入漩涡,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生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吕竹:“吕竹,姐姐问你一个问题……这些‘乌云’是何物?与祖地有何关联?” 吕竹不明白向苼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答道:“是先祖的法相,此法相撑起了祖地阵法与外壳,与先祖神魂息息相关,我无法控制。” 向苼眸中精芒一闪,沉默了一下,又道:“你恨他吗?” 吕竹怔了怔,旋即咬紧嘴唇,用力点头。 向苼顿时笑了,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小弟,我之前问你,你的仇怎么算?” 她从右手取下储物戒,“你说不知道,那姐姐就帮你做一回主。” 话音落,储物戒抛入高空法相,向苼抬眸,眼中寒芒乍现。 “爆!” 第30章 逼问 [] <a href=" target="_blank">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升入高空的戒指陡然黑光大放,实质般的怨气肆虐开来,瞬息覆盖整片法相。 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法相轰然破碎,碎片倒卷如刀,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露出原本的天空。 整个悬望城,下起了血雨。 一栋土楼楼顶,舒高明负手而立,抬手接住一滴血水,感应到其中怨气,面色登时阴郁一分,沉声道:“我们先退出悬望城。\/手\/机\/版\/无\/错\/首\/发~~” 在其身后的众人一听,纷纷面露迟疑之色,“那袁仲师兄他……” “不必再等。” 舒高明飘身落下高楼,“吕氏祖先残魂未死,血云子闯进他老窝,二人必将大战,这还只是前奏。 你们若是还想活着回宗,就跟上。” 向鸿羽立刻第一个跟上。 有人带头,土楼内的炽焰宗弟子眨眼走得干干净净。 紧跟着,又有两道身影跟着下山,离开禁空范围后,迅速驾驭灵舟消失在天际。 而与此同时,城中另一边,万凌莫察觉到舒高明和那李贾德相继离去,眉头蹙了蹙,吩咐道:“先行远离北城,静观其变。” “是!” 北城废墟,血雨不断,冲刷着地表泥浆,混合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向苼爬起来,晃了晃头,脑海中的嗡鸣声终于淡去,抬头却见吕竹早已清醒过来,就站在不远处,静静抬头,仰望天空。 似乎感受到目光注视,他转头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中只有畅快,再无委屈。 他闭上眼,一道魂魄虚影肉身淡出,朝向苼飘来。 向苼下意识上前两步,却见魂魄飘至半途,便随风消散,只余一声轻叹,在虚空中回响。 “姐姐,我无憾了……” “无憾就好。” 向苼喃喃自语,脸上不见悲伤,翻手抽出灵匕,猛地冲出,刺向“吕竹”喉咙。 也正是在此刻,“吕竹”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脸孔一瞬间扭曲如恶鬼,杀机狂炽。 “坏我万年大计,本座要将你碎尸万段!” 偷袭不得,向苼果断放弃,抽身暴退。 “吕竹”岂能令她如愿,向苼退得快,他追得更快,浑然不顾肉身崩裂,瞬间来到向苼身后,探手抓向其头颅。 向苼扔出三具尸傀挡在面前,头也不回,继续逃。 尸傀睁开眼嗅到吕竹身上的血气,立刻发疯似的扑去。 “吕竹”大恨,接连拍出三掌,尸傀顿时炸成一片血雾,仅仅为向苼拖延不到半息时间。 听到身后的爆炸声,向苼再探血戒,扔出最后十具尸傀。 只是刚一出现,就被“吕竹”拍得爆开,眼看向苼又借此逃出一段距离,“吕竹”恨得几欲吐血,再次追上去。 没了尸傀,向苼向后扔出一把血玉法宝,头也不回,口中轻喝:“爆!” 轰然一声后,两人距离再次拉开。 “吕竹”气得坡口大骂:“小畜生,你欺人太甚!我看你还有多少法宝可扔,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杀了你!” 向苼充耳不闻,法宝如流水般被她毫不留恋地扔出爆开,血云子积攒一生的家底,在这片刻之间就被她毁了大半。 十息……十二息…………十九息! 向苼蓦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吕竹”,面色平静地过分。 “终于不逃了?” “吕竹”狰狞大笑,操控破破烂烂的身躯立刻欺身而上,眼看就要抓住向苼喉咙,狠狠碾碎。 却在这时,其脚下浮现一道圆环,生生将其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吕竹”愣愣地看着脚下圆环,呆滞片刻,终于记起来这里什么地方。 悬望城! 他苦涩一笑,叹道:“昔。(下一页更精彩!) 日繁盛的悬望城,竟变成这般光景,傀宗后人,你技高一筹,老夫服了。” 话音落下,其脚下圆环强光一闪,吕竹肉身瞬间化为湮粉,连同吕氏老祖残魂一起,消散一空。 “傀宗后人?” 向苼喃喃自语,看着吕氏老祖魂飞魄散,却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扫过一眼同样空荡荡的街道,向苼拾起地上吕竹的残衣,转身离去。 又过了片刻,万凌莫带着人手姗姗来迟。 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墟,以及那尚未消散的血气,他眸间闪过一缕贪婪,“残魂不会有血气,血云子定是重伤了。这老魔极擅伪装,都给我守住城门口,不得放任何一人离开。” “是!” 却说向苼离开北城废墟后,在城中走来走去,最终又回到了之前的土楼房间。 看着屋内的白骨,她仿佛又看到吕竹一惊一乍的,却又跟在自己后头帮忙布置的情景。 定了定神,向苼精神微振,弯身捡起两具尸骨重新放回密室。 小半个时辰后,房间内恢复原样。 向苼坐在里屋床榻边,点上油灯,拿出吕竹赠予的册子,扫开封皮上的泥土,其上三个大字蓦然清晰—— 《飞剑诀》 略微翻看总纲后,向苼面露沉思。 这本心法品级与吕竹所言无差,的确是八品镇派,人阶顶级心法。 只是同时,这还是一本罕见的剑修心法,须得感悟剑境才可修至精深处,否则其真元无法提纯为剑元,少了锋芒,威力在八品镇派心法中只能算一般。 “剑境……” 向苼对这个词充满陌生,却没有半分犹豫,翻开第一页,认真研读感悟。\/手\/机\/版\/首\/发\/更\/新~~ 这是她唯一可以转修的高品心法,是吕竹用命为她铺平的修真大道,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留一个念想,她都想将之尽快修成。 《飞剑诀》共分十八层,内练心法与剑诀各九层,单看内练心法还算简单,向苼花日,终于修成了第一层。 她心念一动,飞剑诀运转开来,不多时,一口极为凝练的透明真元在丹田中浮现。其堪堪炼出,就瞬间沉入丹田底部,原来散乱在丹田各处的孱弱真元立刻受到牵扯,纷纷投入透明真元自行转化。 向苼的气息迅速下降,练气八层……练气六层……直到练气四层才停下,一身真元沉重如银汞,驱使不动。 如此变故,令得向苼微微一惊,却不慌乱,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真元变化的这一刻,自身根基厚重了许多。 也正是这一刻起,向苼才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而不再之前那般,碍于真元过度孱弱,便是在面对同等修为的敌人时,也无法正面应对。 接下来半个月,向苼两耳不闻窗外事,苦修不辍。 元泉再次消耗一空,她每日除了服用灵丹增长真元,其余时间全都用在控制真元上,不眠不休。 沉重的真元在成千上万次挥使中,渐渐变得贯通、轻盈、如挥臂使。 修为也在稳步增长,短短数日,修为重回练气九层,体内真元长河磅礴汹涌,比之前的练气九层强大十倍不止。 《飞剑诀》第二层短时间无法悟透,半个月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到了极限,向苼不再浪费时间,停了下来。 她改头换面,起身出门。 大半个月前,自己闭关不久,就有几个散修住了进来,到后面人数渐渐增多,如今已然住满了一小半。 她虽然一直在专心修炼,可并未封,外界的变化和谈话声仍旧能听到。 风月门弟子不知发什么疯,堵死了悬望城大门,幸存下来的散修也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干脆聚到一起,以防突袭。 周围房间的散修看到向苼出来,纷纷看来,但见其面。(下一页更精彩!) 孔陌生,并无人上来搭话。 走出土楼,向苼敛去气息,闪身掠向城门附近。 她藏入一栋倒塌的房屋,透过缝隙,果然看到城门前有三名风月门弟子在巡逻。 她眼中冷光一闪,暂且退去。 入夜,月黑风高。 向苼敛息接近城门,步履无声,仿若幽灵。 “师兄,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宗啊?” 一名年轻女子守在阵法前,埋怨道:“守在此处大半月有余,除却起初两日有几个不长眼的过来找死,这几日安静得就跟鬼城似的,那血云子怕不是早就出城了。” 女子吵吵嚷嚷,被唤作师兄的男子逐渐不耐烦,呵斥道:“万师兄设下大阵封锁悬望城,为的就是守株待兔,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耐烦了?你敢不听万师兄的话?” “师妹不敢,可是……” 女子话到一半,蓦地双目圆瞪,声音戛然而止。 “可是什么可是?” 男子还想再训斥,抬头却见师妹忽然倒下,抽搐着口角溢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男子顿时大惊,抓住飞剑就要出手。\/手\/机\/版\/首\/发\/更\/新~~ “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淡漠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令得男子一个激灵,动作停在半空,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了,这里是悬望城,只要动手,就一定会死。 可……此人怎么敢出手? “我来此,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向苼缓缓接近,显露出面容,她看了一眼男子旁边喝得酩酊大醉的青年,微微一笑,“你若不答,还有他。” 男子看出向苼修为只有练气九层,却丝毫不敢小觑,连忙堆出一张笑脸,出声安抚,“阁下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来,我回答你就是了。” 向苼目光一闪,“我曾听人说,吕国被灭,就有你们风月门参与在内,当初所有在场之人,你逐个说来,一个也不许落下。” 男子面色大变。。 第31章 血债 [] <a href=" target="_blank"> “你是吕国后人!” 男子面皮抽搐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是半路才到悬望城的,我没看到是谁灭了吕国。” “那你在害怕什么?” 向苼微微偏头,忽作恍然:“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二十息到了,悬望城阵法还没有来杀我?你想发讯求救,又怕让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一起过来送死,是么?” 男子神色大恐,竟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慌乱之下转身就逃。 悬望城……悬望城不能再呆了! 向苼冷哼一声,右手挥出一道真元飞出,轰中其后背。 男子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却不管不顾,亡命逃向城门大阵。 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悬望城阵法定在了原地,杀得身形俱灭。 “啊!” 那一声惨叫,吓得最后剩下的青年身形一颤,再也没办法装醉,睁开眼满脸恐惧地看着向苼。 向苼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说不说?” “说……我说!” 青年利索地爬起来跪在向苼面前,“小人当日,正好就在皇宫!当日攻破吕国皇宫法阵的不是别人,正是祖地之行的主导者,散修血云子!是他无意得知吕国祖地消息,上门拜访万师兄,吕国这才遭受灭顶之灾。” 向苼双眸扫过周围黑沉沉的夜,言语淡漠:“继续说。” “是是是……” 青年努力回忆,磕磕绊绊地说道:“还有一人叫李贾德,亦是结丹期修士。他出手阔绰,来历神秘,身边却无得力干将,只在各处散修坊市许以高利,大肆招揽散修。 还有,还有一些散修,皆以心狠手辣出名……” “我说完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青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里露出哀求。 向苼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了。” 青年顿时大喜,起身刚走出两丈距离,一柄匕首倏然从背后飞来,穿心而过。 青年惨哼一声,神色慌乱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心口,他回头看向苼,眼里顿时露出深深的仇恨与不甘,“你不守信用!” 向苼眸光幽幽,不置一言,转身即走。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孔扭曲,竟生出比死还难受的憋屈之感。 他起步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鲜血在地表蔓延开。 “站住……你给我站住!” “凭什么……不守信的是你,凭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他声如泣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周围却亮起阵法圆环,瞬息将他斩灭,只留一股怨气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向苼终于停下,返身回到到青年遗留的衣服旁,一挥袖,那怨气便轻盈散开,归于天地。 怔然片刻,她又走到最先死去的女子身边,指尖沾上点点血迹,在其尸体旁留下一行字,飘然离去。 翌日清晨,前来换班的风月门弟子看到城门前惨重,顿时大惊失色,发讯报信。 前后不过十息,万凌莫身形在空中接连闪烁,迅速到来。 “怎么回事?” 万凌莫神识一扫场中,脸色微微一沉。 没有尸傀的气息,血云子亲自动手? 他立刻走到阵法旁边检查,却见阵法完好无损,并未被破解。 “没有出去?!” 万凌莫心脏一跳,脸色微变,回头看着地上三块血印子,眉头紧锁。 两名师弟被阵法所杀,肉身毁灭,很难查出死因,可师妹尸体还在,明显是被人所杀,谁能逃过悬望城的阵法追缉而杀人? 还是说……互相残杀? “师兄,你快过来看!” 一名风月门弟子推开尸体,指着地上的字迹,神色惊恐。(下一页更精彩!) ,“这里有留言。” 万凌莫过来一看,瞳孔骤缩。 ——血债血偿! “唯一脱逃的吕氏皇子……” 万凌莫神色阴晴不定,他怎么会在悬望城?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小畜生若是还活着,那血云子与吕氏先祖那一战,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万凌莫越想越是烦躁。 他最讨厌变故。 舒高明已经离场,他才应该是掌握主动的一方,何时轮到一个连筑基期都不是蝼蚁当家做主了? “师兄!” 一名弟子忧心忡忡地靠过来,道:“若是那吕氏皇子真的进城,还能借助祖地,脱离悬望城阵法监察,那我们……” “你怕了?” 万凌莫冷眼一横,那弟子顿时色变,连道不敢。w_/a_/p_/\_/\_/c\_/o\_/m “哼!什么借助祖地,休要胡言乱语!你若是多读点古书,便知是吕氏祖地依附于悬望城而存在,一客一主,客人又岂能控制主人留下的阵法?” 万凌莫大袖一挥,“无非是类似于尸傀的障眼法,今日本座亲自坐镇阵法,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无异议,纷纷遵命。 风月门众人商议的同时,向苼又换了张脸,而后重新选了一处土楼落脚。 这处土楼同样是散修聚集之地。 向苼一改冷面做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四处找人搭话,很快便融入一个散修小团体当中。 “沈姑娘,你这话说的,极有道理!” 火堆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散修竖起一个大拇指,“什么名门正派,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倒是觉得不对。” 火堆对面,高瘦青年烤着手,一边道:“那姓万的领头,长得人模狗样,实则坏得流脓!人又霸道,那些普通弟子跟着他,怕也是身不由己吗?” “身不由己?” 缩在火堆最里侧的年轻女子顿时冷笑,“谁逼着他们入宗门了?既然他们享着宗门供给,挂着风月门的招牌,便是手上没沾过血,也是罪无可恕! 你关心他们,不如多关心自己。风月门现在还堵着城门呢,我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好!”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下来。 高瘦青年挠了挠头,“小月,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年轻女子负气地别过头,默不作声地擦了擦眼。 中年散修见气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道:“沈姑娘,这天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下了那场血雨,一天比一天冷!再过几日,说不定连烤火都不管用了。” 向苼微微颔首,“我倒是听人说过,若是杀戮怨气太多,地气转阴,这片地域就会逐渐化为苦寒之地,且会生出阴魂作祟,颇为难缠。” 中年散修不禁讶然,“沈姑娘,看你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来。” 向苼眉头轻挑,“什么地方?” “鬼涧。” 中年散修抓了抓刺拉拉的下巴,“听说那个地方,终日被冰层覆盖,寒气极重,便是许多修真大能也无力抗衡。且时常会出现大小寒潮,进去九死一生!寒潮消退后,就会有各种宝贝被冲上岸,其中不乏至宝啊! 到那时,各宗门就会组织人手进去,每次都是死伤惨重,却没有一个宗门缺席。” “龚叔,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被唤作“小月”的年轻女子回过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中年散修,“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中年散修呵呵一笑,“我年轻时也是宗门弟子,见识不算差。不过那宗门是最末流的十品,没过多少年就被灭们了,我侥幸逃出来。。(下一页更精彩!) ” “最末流的十品宗门,那也是有金丹真人坐镇的。” 高瘦青年一脸羡慕与向往,“我何时也能找一处宗门安稳下来,不用再受散修漂泊之苦?” 这句话戳中场中所有人痛处,气氛再一次冷场。 向苼用树枝挑了挑火堆,见聊得差不多了,佯作转移话题道:“各位到此,想来也听说过吕国覆灭之事,小女子半途来此,无缘得见吕国当日情形,不知可否说道说道,给小女子长长见识?” “沈姑娘,这话你可问对人了,在下正是吕国人士。” 中年散修接过话头,“在下早年出外求仙问道,早已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不过吕国毕竟乃在下故土,知其陷入险境,即刻就赶了回去。只是……” 中年散修摇头轻叹:“三位金丹真人一齐出手,炽焰宗真传冷眼旁观,吕国国主不过筑基巅峰,又如何挡得住?当场就被拍成血雾。” “我也在场。” 年轻女子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那血袍老者出手最为狠辣,整个皇宫都被他轰成一片废墟。还有诸多魔道散修趁火打劫,进去烧杀抢掠,宫女太监都被他们杀光了,一个也没逃出来。首\/发\/更\/新`手机版” “小月!” 中年散修眉头紧蹙,“你话太多了。” “龚叔,我心里憋得慌,不吐不快。” 年轻女子轻咬银牙,“沈姑娘,你不知道,正对面的土楼房间里就住着一名凶手,只可惜阵法限制,不然我早就杀了他!” “闭嘴!” 中年散修脸色微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训斥道:“祸从口出,我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怕走漏风声,引来杀身之祸吗?” 年轻女子丝毫不怕,梗着脖子反驳道:“沈姑娘哪里像坏人?” “……你!” 中年散修被噎得窝火,神色气愤,左手却在同时无声藏入袖中,暗中戒备。 瘦高青年亦是低下头来,擦拭手里的短刀,实则心神绷紧,只要向苼有任何异动,他就会立刻出手。 场中瞬息安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第32章 骗杀 [] <a href=" target="_blank"> 年轻女子后知后觉,这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皱起眉头,“你们……” “小月姑娘。” 向苼出言打断,温和地笑了笑,语调出奇的柔和:“小心驶得万年船,龚前辈常年游历在外,听他的没错,日后少言多做,才是散修生存之道。w_/a_/p_/\_/\_/c\_/o\_/m” 此话一出,中年散修和瘦高青年都愣了一下。 年轻女子亦是怔了怔,旋即轻轻咬住下唇,嗯了一声。 “唉——” 中年散修叹了口气坐下,左手抖了抖袖子,伸出来,瘦高青年也不再擦刀。 “沈姑娘莫要见怪,都怪我,平时太宠着她,这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 中年散修嗓音重归敦厚,气氛为之一松。 向苼摆手笑道:“无妨,小月姑娘年轻气盛,情有可原。” “多谢沈姑娘体谅。” 中年散修道谢,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试探性地问道:“倒是沈姑娘,你与小月年龄相仿,为人处世,见识都颇为不凡,不知可方便说说……出身何处?” “没什么不方便。” 向苼微微摇头,“我乃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庶出,父亲喜迎妾,家中姐妹众多,食不果腹。是以早早出来当一个散修,虽然时常性命攸关,日子却要比在家中快活的多。” 说到此处,向苼微微一笑:“前辈赞我见识不凡,殊不知我也羡慕小月姑娘能有前辈照拂,否则……我大概也会和小月姑娘一般单纯吧。” 这一番话九真一假,多少带着几分真心,一经说出,三人皆是动容。 “沈姐姐。” 小月从火堆坐里面钻出来,跑到向苼旁边坐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你我年龄相仿,但你见识厉害,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姐姐,不如你以后加入我们,一起闯荡如何?龚叔厉害着呢,他能护着我,就也一定能护着你。” 龚叔听着就想制止小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沈姑娘看着的确年龄太小,观其面貌至多岁,比小月还要小,行事却如此沉稳理智,着实令人心疼。 “不了。” 向苼摇头轻笑:“我仇家不少,只怕会连累你们日子也不好过,若能过得了悬望城这一关,出城后我们就分开吧。” “沈姐姐,你再想想。” 小月嘴巴一瘪,抱住向苼的胳膊,“龚叔和傻竹竿都是男人,路上多有不便,同为女子,我们作伴同行不好吗?而且龚叔他不怕麻烦,你仇家要是追来,他出手就是。” 龚叔一脸无奈,“你这丫头别随便许诺,若是沈姑娘的仇家厉害,我也挡不住,岂不是害了她?” “龚叔,你怎么老是喜欢泼冷水?” 小月一脸不高兴地别过头,“不理你们了。” 瘦高青年见她又赌上了气,不由露出憨憨的笑容:“龚叔,你也少说两句吧,小月不爱听。” “罢了。” 龚叔抓了把胡茬,对着向苼讪讪一笑,“沈姑娘,你多担待。” “小事。” 向苼客气回应,眼里微光一闪,忽然道:“龚前辈,不知可否告知那魔修名讳,我日后若是遇到,也好心里有数。” “这个简单。” 中年散修欣然作答:“那厮名真名谁也不知,人称毒虫老鬼,极为擅长炼毒。 不过其人圆滑,又是散修,实力一般,并不被正派子弟放在眼里,所以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对了!他脚微跛,我有一次还偶然听到有风月门弟子叫他毒瘸子。” 向苼感激抱拳,“多谢前辈告知。” 中年笑呵呵的,连连摆手,“小事尔,不必在意。” 他心中对向苼的来历仍旧存疑,但戒心已没有一开始浓重。 此女种种行径。(下一页更精彩!) 都表明,她只想暂且找团取暖,待得悬望城门重开就立刻离开,并不存在任何目的,也不想掺和任何麻烦。 至于其到底有没有看出小月的真实身份,在她表明的态度面前,已经不重要了。 天色渐暗,冷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向苼抬手接住一枚雪花,六棱晶片带着一丝淡淡的红,很快在手心化开。 “龚叔,小月,还有沈姑娘,你们到里面来吧,里面也生了火。” 瘦高青年喊道。 向苼转头看向散修中年,极为认真地说道:“龚前辈,今夜我望风如何?就算是报答你们善意收留,请务必让我守这一夜。” 散修中年见她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推辞,只能点头道:“那就有劳你辛苦一下,小月,我们进去。” 向苼看了眼还赖在手边的小月,笑着推了她一把,“进去。\/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着散修中年往里屋去。 散修中年带着小月在里屋火堆旁安顿下来,时不时看向门口,但见向苼拿出一只铃铛状的法宝研究,没有入定修炼,始终警惕门外动静,心中稍稍放心,更生出一丝钦佩。 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概还没有此女一半沉稳,难怪其年纪轻轻能有练气九层的修为,不比宗门子弟差。 随着时间推移,夜渐渐深了。 小月和瘦高青年相继露出疲态,很快睡了过去,只是睡相很不安稳,手中各自抓着法宝武器,似乎只消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惊醒反击。 散修中年看着火堆忽明忽灭的火光,时不时揉一揉眼,自从来到悬望城后他就没歇过,心神早已透支,疲惫不堪。 等到过了半夜,散修中年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却仍强撑着。 隐约间,耳边有铃铛声回响。 是沈姑娘在摆弄那铃铛法宝…… 散修中年迷迷糊糊的想着,困意倏然加重,倒在一边彻底睡过去,很快打起了鼾。 小月和瘦高青年听到铃铛声,睡相亦是迅速变得安稳,沉入梦乡。 向苼收起铃铛,走到里屋检查一番,确定所有人都昏睡过去,这才回到房间门口,取出一枚完整的阵盘打开。 霎时,一缕光华绽开,化为透明结界将房间护佑其中。 做完这些,向苼敛去气息,转身走向正对面的土楼房间。 她一边走,同时拉动脖子上的线绳,扯出一圈各式各样的储物戒。 这里的储物戒,一枚是袁仲的,其余四枚则都出自风月门弟子。 她随意一枚带有月字刻纹的戴上,套上月纹法袍,挽出风月门特有的发髻,面部迅速变幻,瞬间就与昨夜被她杀的风月子女弟子有九成相似。 堪堪调整好,短短一弯土楼走廊到尽头,毒虫老鬼的房间近在眼前。 魔修名声在外,毒虫老鬼周围房间都无人居住。 向苼直接上前敲响房门,向里传音,语调带着轻蔑:“毒瘸子,开门!我乃风月门弟子!” 毒虫老鬼当即惊醒,神识扫过门外,果真看到一名风月门弟子就站在门前。 风月门特地派人过来找他作甚? 毒虫老鬼心中惊疑,却不敢怠慢,连忙散去结界亲自过去开门。 吱呀一声,两扇门中现出一张谄媚苍老的脸,“这位仙子,深更半夜过来所谓何事啊?” “自然是有要事,万师兄亲口吩咐,派我过来。” 向苼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走进屋中一边说道:“不仅是你,其他当初参与灭吕的所有修士,师兄都有派人过去。” 毒虫老鬼闻言顿时一惊,“老道近日从未外出,不知外界发生何事了?” 向苼却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门外。 毒虫老鬼立刻心领。(下一页更精彩!) 神会,挥袖合上房门,阵法重新覆盖。 向苼这才神色微缓,语出惊人:“毒瘸子,你有所不知。昨夜,我风月门有三名师兄师姐死在了城门口!” “什么?!” 毒虫老鬼大惊,“血云老怪出手了?” “若是他出手,万师兄又怎会派我来找寻你等。” 向苼轻哼一声,“凶手留下血债血偿四字,虽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杀了我师兄师姐们,万师兄却断定此人身份必定是吕国余孽!” 毒虫老鬼脸色微变,“吕国子嗣最高不过练气九层,且乃是被万师兄亲手所杀,剩下的几个根本成不了气候,怎么会跑到悬望城来杀人?这悬望城阵法又不是摆设……”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向苼目光一厉,“万师兄心系当初你等杀入皇宫有功,是以派我等过来提醒,以防被那余孽找上门来还不知,你别不知好歹。” “仙子言重了。” 毒虫老鬼弯腰连拜,“多谢万师兄提醒,老道明白……明白。” “这还差不多。” 向苼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 她回头,动作随意地取出一枚铃铛扔给毒虫老鬼,自己则取出一枚法牌,说道:“此宝可专门用来示警,若是你被那余孽找上门,就摇晃铃铛,万师兄立刻就会知晓赶来。” 毒虫老鬼顿时大喜,拿着铃铛连连抱拳:“多谢万师兄,这下老道心里就踏实多了。” “那你摇一个我看看。” 向苼眯起双眼,亮出手中法牌,“此宝毕竟乃是新炼,总要试试能否传讯。” 毒虫老鬼连连颔首,不疑有他,当即拿起铃铛轻轻一晃。 叮当—— 空悠的铃声传入耳中,毒虫老鬼的双眼立刻涣散开来。无\/错\/更\/新`w`a`p``c`o`m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白光亮起,从其脖颈间一闪而过。。 第33章 引蛇 [] <a href=" target="_blank"> 噗!! 鲜血喷涌,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落在尸体一旁滚动几下,不再动弹。 向苼却未放松警惕,又上前补了十几刀,确定毒虫老鬼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这才长松了口气,挥袖卷起毒虫老鬼的储物戒,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 昏睡在地的中年散修蓦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看到小月和瘦高青年还在熟睡,紧张起来的心神霎时松弛。 他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中年散修惊疑不定,以他的意志力,便是再疲累也不太可能昏睡过去。 皱了皱眉,中年散修起身来到外屋。 向苼立刻收起书册抬起头来,笑道:“龚前辈,你醒了?” 中年散修闻言顿时尴尬,“昨天我……睡着了?” “龚前辈,你这话……晚辈听不懂。” 向苼面露古怪,“昨夜是我守夜,你们不睡觉,还能作甚?” 中年散修干笑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大概真是累极了,我睡得沉,没听到什么声音,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 向苼摇头,“昨天夜里安安静静的,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中年散修心中稍安,点头道:“那就好。” 话音刚落,屋外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乱哄哄一片,连小月也被吵醒,揉着眼睛起身问道:“龚叔,外面怎么了?” 中年散修神色微凛,“你们先待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言罢,不等其他人反应,他推门出去。 一出来,中年散修一眼便看到对面土楼房间前围满了人,其中还有风月门弟子在走动,他立刻靠过去,看到土屋内被削首的尸体,顿时大惊。 毒虫老鬼……死了? 昨天他们还聊到毒虫老鬼,怎么今日这厮就惨死屋中了? 他连忙寻到一名关系还算熟稔的散修,抱拳低声询问:“孙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那孙姓修士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刚来。不过方才有两名风月门弟子在门外,脸色惨白惨白的,还在喃喃自语,说是吕国余孽干的!” “我也听到了。” 另一名散修闲不住接话:“听闻吕国皇室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叫什么竹,此刻就在悬望城中到处杀人,我还听说前一天夜里风月门足足死了三个呢!” “都给我闭嘴!” 一名风月门弟子从屋中走出,脸色含煞,厉声警告:“我风月门岂是你等卑贱散修所能议论的?再敢乱嚼舌根,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散修中年暗自心惊,顿时没心思继续看热闹,匆匆回返。 “什么?那毒瘸子死了?!” 小月惊得原地跳起来,两眼亮晶晶的,掩饰不住其中快意,“谁干的?是那个血云子用尸傀杀的?” 散修中年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向苼。 向苼顿时心领神会,笑道:“我也去看看热闹,你们聊。” 言罢,她径直出门离开。 小月没来得及开口挽留,不禁瞪了一眼散修中年,“有什么好隐瞒的,说不定人家沈姐姐早就看出来了。” “你还说?” 散修中年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训斥,无奈道:“那些散修说,毒瘸子是吕竹杀的。” “小舅舅?!” 小月先是一惊,继而喜极而泣,“他还活着?龚叔,我们快去找他,他一个人肯定很危险。” “不好说。” 散修中年面色凝重,“且不说这消息真假,八殿下能和风月宗周旋开来,令万凌莫也找不到他,想来藏身之处极妙。我们若是寻他,只会给他添麻烦。w_/a_/p_/\_/\_/c\_/o\_/m” 小。(下一页更精彩!) 月轻咬嘴唇,“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散修中年目露思索,沉默片刻后,沉声道:“混淆视听!八殿下已经连续两夜杀人,接下来再出现势必会遭到万凌莫堵截。 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分担压力。不过如此一来,你也会陷入危机。无\/错\/更\/新`w`a`p``c`o`m” 小月面露倔强,“我从没怕过!” 向苼故地重游,来到毒虫老鬼屋前,只是这次她不是主角,而是站在散修中围观的路人。 耳边传来些许散修的窃窃私语,她充耳不闻,只默默看着万凌莫等人在房间内转悠。 “师兄,没有任何痕迹。” 一名风月门弟子走到万凌莫身前,低声禀报道:“这毒虫老鬼是瞬间被杀,一剑枭首,没有做任何反抗。” “难不成是熟识之人?” 万凌莫眉头紧锁,若是熟识,也不对。 毒虫老鬼魔道出身,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从不会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一个真正亲近之人,他应该不会放松警惕才对。 而且…… 万凌莫走到那颗头颅前,蹲下,眉头紧蹙。 此人临死之前表情着实诡异,好似对那吕氏后人还带着一丝敬畏与谨小慎微。 这不应该。 念及此处,万凌莫忽然回想起前几日和血云子等人商议时,那李贾德提出的假设。 会不会……那唯一逃走的吕国后人,真会某种改头换面的秘法? 万凌莫双眼一冷,念头急速转动开。 他先杀自己师弟,为的就是取走储物戒和衣服,伪装成风月门人前来拜访,这老鬼向来惧怕高门大派,自然卑躬屈膝,心怀敬畏。 那吕氏后人再花言巧语,令此老鬼放松警惕,瞬间被杀,此事就说得通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他立刻转身下令:“传令下去!召集所有散修在城门前广场***,若是能过风月门查验,即刻就能下山!” “是!” 向苼在外听得清楚,心中咯噔一声,面色微沉。 她小看了万凌莫,自己分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是被他猜出了跟脚。 《移形换影》秘法尚还无法骗过结丹期的眼,若是所有散修都去接受查验,她顷刻之间就要暴露。 眯了眯眼,向苼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一名风月门弟子匆忙赶来,“万师兄,不好了!” 向苼见到他顿时目光一闪,停下脚步。 自己等的,终究还是来了。 “怎么回事?” 万凌莫转身,面上闪过一丝烦躁,“又发生何事了?” “师兄,有不少当日杀入吕氏皇宫的散修,听到毒虫老鬼被杀的风声后,现在都想逃出城去,正在城门口闹事呢!” “一群臭水沟里的爬虫,真当自己有几斤几两?” 万凌莫怒极冷笑,“暂缓召集所有散修,你们三人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其他人跟我走!” 向苼混在围观的散修中一同前往,不多时,便来到城门前,便见到足足十人冷脸站在封锁大阵前,皆有筑基期修为。 “万凌莫,此事你今日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要不是你堵住城门,毒虫老鬼就不会死!” “我们要出城!” “……” 向苼混在围观散修中,也不管万凌莫要如何应对,默默记下十人的面孔后,便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她回到中年散修的土屋,见其三人都在里屋窝着,不知在秘密商议什么,就在外屋坐下。 她拿出《移形换影》的册子翻开。 万凌莫欲要在散修中找出她,必定有所依仗。 她只修成《移形换影》第一层,就是万凌莫没有堪破真面目的法门,也能一眼识破她。 。(下一页更精彩!) 唯有将此秘法在短时间内尽量修至大成,她才能有更多胜算。 花费盏茶时间,她背下全文收好册子,即刻取出一颗锻心莲子,不做犹豫,直接咬碎吞下。 霎时,苦涩之感从口腔中蔓延开,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清凉之意从胸口升起,直冲头顶。 向苼双目前所未有地明亮清澈,种种感悟不断浮上心头,她立刻摒除杂念,进入顿悟状态。 修炼之中,时间流逝极快。 很快,天已入夜。 向苼倏然睁开眼,看了一眼里屋,竟是空无一人,大门也被设下了防护结界。 这群人大晚上出门去作甚? 她微微皱眉,无暇多想,双手开始掐诀,一道道符文印记被凝聚而出,环绕在手掌周围,其数量之多,符印之复杂,都比第一层难上数倍。 但向苼凝聚起来,却显得异常轻松,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凝聚出一枚硕大的印诀融入体内。 这一瞬间,向苼体内轰隆作响,无数隐秘的经脉打通,细密的血珠从毛孔浮现。 结束后,向苼拂去身上血迹,重新换上一套衣服,顿觉身体轻松不少。 她似乎感到自己化成了一团软泥,可以随意调整身材高矮胖瘦,甚至伪造虚有其表的男人。 且不知是否是错觉…… 向苼低头,尝试在掌心凝聚出一团真元,速度竟比之前要快了半息。 别看只是半息,在斗法之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快上十分之一息都是巨大的提升。 不仅如此,向苼还发现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也快了半成。 这秘法……很不简单! 向苼目光一闪。 修炼效率关乎潜力,关乎未来,能与此挂钩的秘法就没有简单的。可吕竹言语之中对这门秘法并不在意,是因为从未有人修成第二层么? 如此想着,向苼沉下心来,趁着莲子效果还未消失,接着修炼第三层,浑然不管此刻还有人在等她出现。 时间逐渐流逝…… 很快,天亮了。 万凌莫坐镇城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脸皮抽搐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终于龟裂开,陷入前所未有的暴怒。 “混账!!”。无\/错\/更\/新`w`a`p``c`o`m 第34章 一疏 [] <a href=" target="_blank"> 日出东方,土楼渐入嘈杂之音,向苼从入定中醒来。 她单手捏出一道符印,凝眸看了片刻,皱了皱眉,又挥手散去符印痕迹。 昨夜她又服下一颗锻心莲子,然而《移形换影》第三层秘法的深奥程度远超想象,整夜沉入顿悟,换来的却只有浅浅理解,距离完全悟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难度,已经超越了《绝命》第一层,短时间怕是练不成了。 不过这一夜苦修,却也不是全无好处。在尝试感悟第三层的基础上,她对第二层的掌握明显更深一层,伪装起来更为自然。 若是之前骗过万凌莫的把握只有四成,现在怎么也有六成,值得冒险当面对质。 “踏踏踏……”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迅速接近。 向苼立刻敛去思绪,看到散修中年等人打开结界进来,顿时起身道:“龚前辈,你们终于回来了。” 散修众人等人的兴致却不高,点头算是回应后,便围着火堆坐下来。 “在外边守了一夜,冻死我了。” 瘦高青年哆嗦着拿其木头扔进火堆,重新挑起火星子,“这鬼天气,再有两日别说炼气期,怕是连筑基期都能冻死!” “少说两句。” 散修中年冷声训斥一句,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昨夜八殿下为何没动手? “沈姐姐。” 小月的声音显得气无力,小脸少了一分倔强,多了几分凄楚:“我有一个亲人也在悬望城里。” 此话一出,散修中年立刻看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犹豫片刻,终究没有阻止小月继续往下说。 小月神色黯然,“昨夜,我们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等,想帮帮他,可却没等到他出现,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 向苼目光微闪。 她当初找散修搭话,一眼就看出小月长相与吕竹有六分相似,是以主动求他们收留。 后来,这些人的种种表现,更坐实了小月与吕国皇室必有关联。 她本不欲多管,可没想到,这些人竟大晚上不顾死活地去帮忙。 沉默片刻,向苼心下暗叹,出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小舅舅。\/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擦了擦眼角,深深叹息,“说是舅舅,实则他的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只是差了悲愤。我母亲是家中长女,大我舅舅三十多岁。 她是远嫁,不然……家里出事的时候,我也难以幸免。” 向苼神色平静,“既然是远嫁,你与母家的关系没有太过亲近,不必冒险暴露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可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他们,都待我极好,待母亲极好。是母亲喜欢父亲,才会远嫁。” 小月眼中泪水满溢而出,咬牙切齿,“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忘?小舅舅他不过炼气期,不也是拼命报仇,我又怎能贪生怕死?!” “你小舅舅与你是一家人,他在报仇,不就足够了么?” 向苼微微一笑,伸手抚过小月头顶,“听姐姐的话,不要乱出头。保全你自身,延续你家族存在,才是你应该做的。” 散修中年听到这里,眉间一松,眼里浮现出几分伤感。 这位沈姑娘,还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小月能有她安慰,总归能解开一点心结吧? “那小舅舅怎么办?” 小月轻咬嘴唇,“万凌莫那么厉害,小舅舅万一斗不过他,他怎么办?” “万凌莫厉害,你小舅舅就不厉害吗?” 向苼眯了眯眼,轻声道:“血云子凶名赫赫,心狠手辣,他放尸傀,用血祭大阵杀了那么多散修,厉害吧?可他死了,死在你小舅舅手里。” 此话一出,散修中年与瘦高青年皆是身形剧震。(下一页更精彩!) ,猛地看向向苼,满脸震惊。 血云子死了? 她怎么知道血云子死了? 小月却没有多想,只露出惊喜之色,“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向苼笑得眉眼弯弯,“不仅如此,他还用血云子的手段,炸开了祖地,又杀了他平生最恨的仇人。 出来后,他得知万凌莫堵住城门口,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高兴着呢!他心想啊,只要风月门的人一天不离开,就有很多机会弄死他们,时间长着呢。” 向苼眼里冷光一闪,“他耗得起。” “沈姐姐。” 小月脸色发白,她便是再反应迟钝,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你怎么…说的,就跟亲身经历过一样。” 向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小月,而是转头看向散修中年,“龚前辈,问您一事。” 散修中年勉强压下心头震撼,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说。w_/a_/p_/\_/\_/c\_/o\_/m” “万凌莫在城门设的阵法,前辈你可有了解?” 向苼神色微肃,“还有万凌莫此人,可擅长堪破之法?” “阵法,我了解不多。” 散修中年皱眉深思,“不过我听那一位擅长阵法的道友说过,万凌莫怕散修中有人擅破阵,若是散修团结,风月门的人挡不住,所以设了死阵。 此等阵法便是万凌莫自己,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才能解开,更不提其他人。” 向苼微微颔首,难怪她那天在城门杀人,风月门弟子没想着解阵出城,原来是解不开。 “至于堪破之法……” 散修中年面色凝重,“万凌莫修有一则成名的目术神通,乃是从鬼涧获得,他已然练至大成,可堪破虚实,十分厉害! 听闻当初还因为这份机缘,得罪了炽焰宗舒高明,两人从此互为死敌。没想到这次在悬望城,他们两人还能合作,当真令人大跌眼镜。” 向苼闻言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如此说来,《移形换影》二层都很可能挡不住? “龚道友可在?”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名散修的提醒,“方才风月门弟子来过,说是让我等皆去城门广场接受查验,若是查验没问题,立刻就能离开!” 散修中年脸色微变,高声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待得门口散修离开,散修中年回过头,紧紧盯着向苼的脸,“沈姑娘,你…你有把握吗?” 向苼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城门广场离出城阵法太近,若是她被堪破真面目,万凌莫绝对会立刻出手! 二十息的时间,足够他杀了自己再破阵逃离,整个悬望城就他一个结丹期,谁也挡不住他。 可惜,若是还有舒高明在城中牵制,她的机会说不定会更多。 念头至此,向苼蓦地怔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片刻之后,城门广场,散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向苼与散修中年三人一同到来,比起小月等人脸色紧张,她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 再等待片刻,广场集结的散修不过寥寥百人,零零散散的分散站开。比起当初上万人齐聚悬望城的盛况,可谓是天差地别。 “师兄,所有人都到齐了,城中活人就这么多。” 听到弟子过来禀报,万凌莫睁开眼,面无表情扫过地立于广场前侧,随后起身来到第一个灰袍散修面前。 “拜见万真人!” 灰袍散修又惊又俱,连连作揖。 万凌莫眼睛一眯,眸底闪过一片紫光,那灰袍散修顿时捂着脸惨叫起来,不多时便烧去了一层面皮,露出原本面貌。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灰袍散修跪下来不停磕头,慌声求。(下一页更精彩!) 饶:“小人并非有意遮掩面容,只是常年行走修真界,习惯了!真人饶命啊!” 万凌莫见他面孔与吕竹不符,顿时冷哼一声,挥袖扫开,“滚!” 灰袍散修登时大喜,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 “你们也都看到了。” 万凌莫没继续查验,而是目光一扫在场诸人,高声道:“本座目力惊人,可堪虚妄。任何遮掩面容的秘术,在本座面前都是无用功! 你们自行解开,本座查验也能轻松一些,否则下一个被我抓到的,下场如何?你等自行掂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此话一出,场中百人立刻有接近三十人立刻卸下伪装,露出原本面貌。 向苼匆匆扫过那些易容之人,心中稍安,纹丝不动。 散修中年虽然心中担忧,却没有看向苼一眼,生怕被万凌莫察觉。 小月和瘦高青年亦是眼观鼻,鼻观心,强忍着不去看。 万凌莫走走停停,一双紫眸依次扫过每一名散修的脸孔,。 两人…三人……十人…人…… 终于,查验到第七十二人,他来到向苼面前。 头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万凌莫,向苼极力收敛心中杀意,脸上流露出几分与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恐惧。 万凌莫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他上下一番打量向苼,眼里紫光闪过,毫无反应,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继续查验下一人。 散修中年见状,心中顿时大松了口气,不忘瞪一眼小月,叫她不要露馅。\/手\/机\/版\/无\/错\/首\/发~~ 小月却根本不需要散修中年提醒。 她并不愚笨,只是身在局中难以看清,来时的路上却也慢慢领会过来,向苼说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向苼不被发现。 寂静维持盏茶时间后—— 万凌莫站在最后一名散修面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境再一次裂开,脸色几乎黑成锅底。 怎么可能?散修一百,竟无一人遮掩面容?竟无一人是吕竹? 他又被耍了?!。 第35章 再杀 [] <a href=" target="_blank"> 这一刻,万凌莫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此前修真路,他一路顺风顺水,便是遇到舒高明,也是棋高一筹。 可这吕国余孽杀他门人,戏耍他两回,他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摸不到。 难不成之前他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 难不成……吕竹真能利用悬望城阵法为自己所用,甚至连他的目术神通也发现不了? 又或者对方根本不是吕竹,自己一直找错了人? 可若不是吕竹,又有谁会拼命为吕国皇室报仇? 荒唐! 万凌莫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烦躁之年念,回头问道:“师弟,你确定散修全都到了?” 风月门弟子好似看到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顿时咽了口水,硬着头皮道:“师兄,我已派人去城中每一处密室找过,除了这里没有活人。师兄若是不放心,可亲自去探查一番。” “看住这里所有人,我即刻就回!” 万凌莫吩咐一声,身形瞬间化作幻影,闪入城中消失不见。 向苼目送他远去,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这两日,她一直都在琢磨如何更好地遮掩面容,以躲过万凌莫探查,却忘了舒高明和向鸿羽离开后,整个悬望城,没人认识她。 此一念通,瞬间豁然开朗。 她便索性解除秘法,以本来面目示人。 即便万凌莫的目术神通再厉害,又如何能从一张真实面孔看出什么? 思绪转圜的片刻功夫,万凌莫已然冷着脸一张脸回到广场。 他视线一扫场中诸多目露殷切的散修,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诸位同道都知道,我门中弟子三人被杀,此为血债!而今本座逐一查验,仍不得发现凶手所在,你们还暂时不能出城。” 此话一出,众散修瞬间哗然。 “什么?!” “万真人,当初可是你金口玉言,亲自说明只要我们通过查验,就能离城,而今出尔反尔又算什么?” “万真人,今日我豁出去性命也要问上一句,你们风月门弟子的人命是命,我等性命便不是命了?” “是啊!血云子造血祭大阵,一口气杀害上万散修,真人可敢说自己一点关系都不沾?” “今日我就要出城!否则便是拉着你们风月门弟子陪葬,我也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眼看群情激愤,言辞愈发激烈,众多风月门弟子皆是微微变色。 若是这群散修真的一拥而上,万师兄一人可护不住所有人。 而且城门被师兄设下死阵,万师兄自己解开也需要至少时间,怎么可能冒着性命之危出手护住他们? “肃静!” 万凌莫陡然一声清喝,压下场中嘈杂声。 他出去一趟,似乎冷静不少,待得散修声音小下去后,继续沉声道:“诸位不必惊慌,本座愿以三日为限,若是三日内,我风月门仍未能抓到凶手,便打开城门大阵,放你们离去。今次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三日时间不长,散修们也不想鱼死网破,权衡一番后,当即有人开口回应,“那万真人,我等就再等上三日。” “若是三日之后再不放行,我辈散修虽是修为不高,也不会任人欺辱!” “走走走……” 不多时,散修便群地自行散去。 待得所有人离开,憋了一肚子气的风月门弟子们顿时忍不住了。 “一群乌合之众,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若非悬望城阵法,师兄早就将他们屠杀一空,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放肆?” “简直欺人太甚。” “都给我闭嘴!” 万凌莫寒声呵斥,风月门弟子们立刻噤声不言。 万凌莫见状,语气稍缓,“这。(下一页更精彩!) 个公道,师兄自会为你们讨回来。你等现在都去堵住各个路口,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城门。” 说到此处,他两眼微眯,精芒一闪,“我要改阵。” 向苼等人回到土楼屋后,四人气氛却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一时间静默无声。 最后,还是小月出声打破了寂静,她拉着向苼盘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姐姐,今天晚上……你出去吗?” 向苼看了她一眼,微笑点头。 小月脸上顿时浮现出明显的焦灼,“可是……那个万凌莫肯定会盯着你,而且昨夜已经很冷,我看今日天空也乌沉乌沉的,很可能下大雪,行走很容易留下痕迹,小舅舅他……” “无妨。” 向苼神情依然温柔,言语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质,“尽人事,听天命。我也自知之明,仇敌何其多,我杀不了所有人,那就只能趁着城门未开,能杀是一个便是一个,如此……” 向苼话到此处,顿了顿,声音放轻:“也算是遂他生前之愿。” 小月脸色霎时苍白,“你是说,小舅舅他早就……” 向苼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小月嘴唇一颤,两行清泪顿时齐涌而出。 原来,她早已是孤身一人了。无\/错\/更\/新`w`a`p``c`o`m 散修中年重重叹了口气,眼神示意。 向苼当即领会,起身跟他来到里屋。 散修中年回头看了一眼小月,这才低声道:“在下龚卫,乃是王家护卫,那傻小子是我儿子,叫龚星。 在下警惕惯了,是以前两日对姑娘你颇为怠慢,还望姑娘恕罪。” 向苼摇头,“龚前辈言重了,你做的乃是分内之事,我又岂怪罪?” “沈姑娘果真通情达理。” 散修中年叹了口气,“主家昔年被人灭门,只得将小月托孤于我。而今,又听得母家被灭……” 话到此处,龚卫眼眶亦是红了一圈,不再继续。 向苼沉默片刻,平静开口:“龚前辈,世道艰险,尤其散修,不幸者十之八九。我倒是觉得,小月姑娘还有您这么一位长辈护着,并不可怜。 人贵自立,贵清醒!与其伤神,不如化悲愤为动力,只消畅意恩仇,念头通达,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龚卫听得这番言论,顿时心中震撼,目送向苼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瘦高青年找过来,见龚卫露出这么一副呆滞的表情,顿时古怪不已,“爹,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龚卫清醒回神,顿时无比感慨,“这位沈姑娘道心之坚定,实乃生平仅见!若是不陨落在此,日后必成大器!” “爹,你在说什么胡话?” 龚星忍不住嘲笑,“她还没您修为高呢,还是一个女修,能有什么大成就?” “女修怎么了?你个傻小子,要是能有沈姑娘一半厉害,我都要去给祖宗烧香!” 龚卫一拍儿子脑瓜,嫌弃不已,“还不赶紧去准备东西!晚上还要用。” “知道知道。” 龚星一脸无奈,小声嘀咕,“怎么就厉害了,我才不信她能杀血云子。” 他返身往外走,途中经过向苼身边脚步微顿,哼了一声才快步走开。 向苼一脸莫名,也未多管。 转眼入夜。 向苼从入定中醒来,起身拍了拍衣襟,便出门而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龚卫三人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爹,沈姑娘这就去了?” 龚星一脸迷糊,“我看她一天都在修炼,什么也没做。” “你懂什么,这叫胸有成竹。” 龚卫小声教训一句,“行了,抓紧时间,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东城,我去西城。今夜看热闹的散修肯定不少,正好为我们遮掩行迹。” “龚叔。(下一页更精彩!) ,我也想去。” 小月肿着一双眼,神色倔强,“悬望城中不是太危险,我帮忙,也能快点回来。” 龚卫看着小月希冀的小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那你跟我一起走,阿星,你去东城,切记不要多待,放好立刻回来,听到没有?” “明白。” 龚星摆了摆手,转身投入夜色当中。 夜间的悬望城果然又下起了雪。 鹅毛大雪从空中飘零而下,很快将城中房顶和道路染成一片白,衬得城中更为安静。 向苼踏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脚印。 她面色冷沉,闪身来到昨日在城门闹事的一名散修洞府前,不耐烦地喝道:“出来!” 散修听到这声音,顿时大惊,连忙散去防护结界,躬身行礼:“拜见万真人!” 向苼冷哼一声,“可曾见到吕氏余孽?” “回禀真人,不曾。” 散修紧张地额头冒汗,“前天收到消息之后,老夫就听您吩咐,一直躲在洞府里不出去,今日从城门广场回来,也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废物!” 向苼怒骂一声,散修身子顿时瑟缩一下,不敢多言。 “罢了。” 向苼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本座再去别处看看。” 散修闻言立刻大松了口气,连忙弯身作揖,“恭送……” 噗! 一柄灵匕电光火石间刺入散修眉心,瞬间将脑海绞成一团碎肉。 散修七窍流血,目眦欲裂,“吕……” 向苼上前猛地拔出灵匕,霎时红白飞溅,散修浑身剧烈抽搐一下,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杀完一人,向苼毫不留恋,将匕首血污擦在散修身上,转身扬长而去。\/手\/机\/版\/无\/错\/首\/发~~ 藏在暗中的龚星恰巧目睹全程,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久久无法合拢。。 第36章 发现 [] <a href=" target="_blank"> 此人是……沈姑娘?! 龚星眼里充满震撼,心神摇曳。 沈姑娘言行举止,分明比小月还温柔随和,没想到动起手来却如血手修罗,杀伐果断,简直……简直判若两人! 父亲说她杀了血云子,他原先一万个不信,可现在却有点信了。 待得向苼走出土楼,消失也夜色里,土楼中顿时人影浮动,过了不久,好几道影子掠出土楼,跟了上去。 龚星见状咬了咬牙,直接点燃埋在雪里的引线,随后迅速追上去。 向苼一路疾行,脑海中清晰地印刻出整个悬望城地图。 他记得,白天来城门广场查验时,只有此人是单独到来,并未抱团,其余杀入吕国皇室的九人,皆住东城。 东城散修聚集的土楼只有两座,既然这座没有,那九人的住处八九不离十,就在另一坐。 向苼心知以她的修为,绝不可能正面以一敌九,不过想杀他们,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唯一的变数,是万凌莫! 念及此,向苼身形如电,速度更快,闪身走过一条暗巷,再出来已变成白天主事的风月门弟子。 她掠至土楼大门,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高声喝道:“九位,吕氏余孽现身,已杀一人!” 此话一出,那剩余的九人顿时大惊,现身而出。无\/错\/更\/新`w`a`p``c`o`m 就在此九人现身的一刹那,向苼神色一寒,屈指连弹,指间数十道细小冷光激射而出。 九人皆是色变,纷纷撑起护身灵盾防御,一阵密集的叮当音后,冷光落了一地,众人定睛一看,竟只是几十根疗伤用的银针。 再看土楼大门前,哪里还有向苼的身影。 “不好!悬望城阵法!” 一人脸色大变,立刻反应过来,“他就是吕氏余孽,他要利用阵法与我等同归于尽!” “快去城门!” “快走!” 一时间,九人也顾不得追杀向苼,皆是一股脑冲出土楼大门,亡命奔逃。 谁知刚出门,九人便看到“吕氏余孽”退了回来,面色凝重地盯着对面。 不远处,万凌莫缓步而来,眼中紫光闪过。 向苼体内符印霎时炸开,闷哼一声,面孔恢复原貌。 “原来是你!” 万凌莫冷笑,眼中寒光闪烁,二话不说一掌化为遮掩手印,狠狠拍下。 他竟是不顾城中阵法,毫不犹豫出手了! 向苼神色骤变,万凌莫出手何等之快,猝然之下,她只来得及就地一滚,避开手印中心位置。 轰! 城池震动,扬起大片雪花。 向苼背后擦中手印,顿时被刮下大片血肉,顷刻重伤。 她却不敢有丝毫停顿,飞快地爬起来向北城遁逃。八壹中文網 十成把握的一击被对方逃了性命,万凌莫恼羞成怒,竟是不管不顾,甩袖追了过去。 “万凌莫居然动手!” “他不是喜欢搏命的人,城门大阵一定解开了!” “快,时间来得及!” 九个散修领会过来,顿时大喜,立刻逃向城门口。 其余散修听到九人谈话,亦是喜不自胜,纷纷跟着逃向城门。 整个东城立刻乱了。 龚星混杂在人群中,却是焦躁不已,赶紧传讯给龚卫。 沈姑娘被万凌莫追杀,能有活路吗? “什么?万凌莫开了城门大阵,一招重伤沈姑娘?!” 尚在西城的龚卫顿时大惊,旋即快速冷静下来,说道:“你快去北城附近埋下纸人,全部引燃,越快越好!” “好!” 传讯中断,小月顿时紧紧攥住龚卫的胳膊,“沈姐姐受伤了?她怎么样?” “正在被追杀。” 。(下一页更精彩!) 龚卫深吸一口气,“二十息……我们来不及赶不过去。\/手\/机\/版\/首\/发\/更\/新~~只能靠龚星,上次血祭大阵爆炸时我就发现,阵法受其影响,反应时间略有加快,也不知道纸人能不能有同样效果。尽人事,听天命吧!” 与此同时,向苼咽下最后一口泉水,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入废墟中,下一瞬,一道匹练飞来扫中原地,沙石飞溅。 “你逃不掉!” 万凌莫面色冷寒,心中却在默默计算时间。 二十息…… 此女分明重伤垂死,却还维持收气息收敛,令他无法锁定气机。当真狡诈! 如此深入北城,他若是再追,就快要赶不及返回逃出城了。 眼见时间越来越紧,万凌莫心中烦躁之意顿生。 要不是这悬望城禁空,他早就飞过去一巴掌拍死这贱婢,哪里轮得到她活到现在。 向苼浑浑噩噩地逃,眼前天旋地转,只凭着一股意念,哪里地形复杂就往哪里钻。 忽然—— 轰!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向苼稍微清醒一些,紧跟着又听到一声巨响。 轰轰轰……接二连三,越来越多的爆炸声响起,几乎练成一片。 城池震动,阵法光芒隐隐显露。 万凌莫心中警兆顿生,惊怒非常。 大阵震动,反应时间极有可能提前了。 这贱婢竟还有帮手? 摸不准时间,万凌莫看着正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他的向苼,恨得咬牙切齿,终是转身极速向城门遁去。 向苼见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向苼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残破的“天空”。 是被她炸毁的吕氏老祖法相。 她怎么回到这里了? 不顾剧痛,向苼强行直身坐起来,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围。 “沈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龚星过来看到,立刻撒了手里药草跑来,神色慌乱:“你这一身伤太吓人了,快躺下,还在流血呢!” “咳咳……我睡了多久?” 向苼抵住下唇咳出一点血迹,视线扫过地上的药草,“那些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才刚把你搬来这里,就一会儿。” 龚星立马回答道:“这里是离城门很远了,就是万凌莫一来一回也要超过二十息,绝对安全! 我储物戒全都腾空用来装纸人了,就是刚才爆炸的东西,没疗伤丹药,只能去附近采点药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向苼听到这里,思绪一转,顿时明白其中原理,“原来是你救了我,多谢。” “沈姑娘,还谢什么谢?” 龚星连忙摆手:“你帮小月报仇,杀了那么多人,我们都没来得及说一个谢字。 而且我爹说你未来肯定有大出息!大成就!要是死在这,岂不是可惜了?” 向苼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此人白天分明和他不对付,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热情? 她没有再说话,翻手从储物戒取出一把疗伤灵药吞下。 药力在体力散开,剧痛感褪去小半,向苼神色微松,随手捡起身边掉落的一片药草,却见叶片山生有种种纹路,顿时眼眸一凝。 这是阵法纹路,更似禁制。 她一眼认出,心中顿时有了猜测,旋即翻出一根棍状法宝当做拐杖,撑着站起来。 龚星顿时大惊,“沈姑娘,你这……太乱来了!” “无妨。” 向苼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你可曾传讯给你父亲,报个平安?” “啊,我忘了!” 龚星连忙翻出传讯符,过了片刻,脸色微变道:“沈姑娘,我爹说万凌莫逃出了城门,他早早就。(下一页更精彩!) 解开了城门死阵,你之前对付的那九个散修也逃出去了。 还有,城外舒高明一直没走!现在万凌莫和他正在对峙,全都堵在了城门口,散修也被炽焰宗的弟子拦下了,一个都没能脱逃。” “嗯。” 向苼轻嗯一声,目光继续在山壁上转悠。 舒高明没走,她并不意外,此人既然在万凌莫手里吃了一亏,又没有在吕氏祖地得到好处,又岂会灰溜溜地离开? 万凌莫见过自己的真面目,不过依他和舒高明的关系,绝不可能透露任何情报给舒高明,短时间内不虞。 眼下这伙儿人,大概正在思考如何逼迫自己现身吧? “沈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龚星有些六神无主,跟上来追问,却见向苼忽然目光一顿,指向山壁一藤蔓密集处,“劳烦你,将藤蔓清开。” 龚星不明所以,动作却不慢,立马上前去割下大片藤蔓。 渐渐的,一道狭窄的缝隙出现在两人面前,其内白光浮动,隐有丝线飘动弯曲,犹如活物。 龚星心惊不已,“沈姑娘,这是……” “阵法。” 向苼眼里精芒一闪,“你且在此守着,我去去就回。\/手\/机\/版\/无\/错\/首\/发~~” “沈姑娘,你还懂阵法?” 龚星诧异之余,连连颔首,“我绝不进去干扰你。” “有劳。” 向苼应了一句,低头钻入缝隙中。 缝隙内游荡的丝线立刻被惊动,电射而来,却在向苼面前倏然停滞,自行弯曲,隐隐露出臣服之意。 向苼抓紧手中阵盘,长呼了口气。 赌对了。 《欺天》阵盘一角,果真要比悬望城阵法的品级还要高,否则她刚踏入这杀阵根源中,就会立刻被绞杀成渣。 向苼继续往里走,脚下血迹斑斑,周围游荡的阵法丝线纷纷让至两侧,僵滞不动。 复行数十步,窄道豁然开朗,来到尽头。 只见一面偌大的透明光壁流光四溢,复杂的纹路好似演化成一面深奥的符文图案,历经数万年,光路依旧流转不断。 但若再仔细看,就能看到的好几根丝线都从根部断开,令得光路流转有了些许迟滞。 向苼看了片刻,忽然扯住两根身边游荡的阵法丝线,走上前去。。 第37章 设局 [] <a href=" target="_blank"> 兴许是禁制纹路见得多了,背得多了,向苼而今看这面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阵法纹路,虽是一知半解,却能浅浅看懂一层。 至少手中这些无根可依的阵法丝线,她能轻易找到来处。 很快,她来到一处光路断口,将丝线按进去。 丝线果真畅通无阻地融入断口,但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到丝线又被排斥而出,重新回到无所依存的状态。 向苼眉头微蹙,思忖片刻,找来所有同源的阵法丝线,同时按入断口。 这一次,断口立刻有重新生长出光路的迹象,但坚持到一般,光路就又恢复晦暗之色,将所有阵法丝线排斥而出。 不仅如此,光路断口还有扩大的迹象,好在这时光壁涌现出一层微光,生生遏住断口扩散。 而在同时,向苼看到这一层微光,眸光瞬间凝聚。 元! 如果忽略用途,这一层微光的特质竟和敛息术所用的“元”拥有极为相似的特质。 “元”得自《欺天》阵盘,会不会维持阵法运转,才是其最原始的作用? 念及此处,向苼不做犹豫,立刻牵引识海敛息珠,将一缕“元”融入手中阵法丝线,再次按入断口。 这一次,阵法丝线几乎是瞬间就被吸收干净,重新长成一条全新的光路。 不仅如此,整面光壁竟然是隐隐震动起来,隐约发出一丝微弱的吸力,所有飘荡在外的阵法丝线立刻像是感知到了召唤,纷纷回归融入光壁。 紧接着,一缕极度渴求的意念飘出,缠绕在向苼周围,久久不散。 向苼脸色微变,眼里露出不可思议,这阵法……是活的?! 眼看光壁一次性吸收所有断口丝线,微光闪烁间逐渐不支,她顾不得震惊,伸手连点虚空,速度飞快。 一道又一道“元”融入光壁,补足缺口,却仍然赶不上光幕损耗。 砰! 一条刚刚恢复的光路爆炸开来。 向苼脸色微沉,眼看又有好几条光路将要爆开,她神色变幻几下,忽然露出果断,心念一动,识海敛息珠瞬间爆开! 轰! 识海剧震,向苼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难受之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极度眩晕之感,伸手直接按在光壁上。 下一刻,海量的“元”涌入光壁,整面光壁霎时光芒大放,一条又一条光路迅速浮现凝实,仅在片刻之间便焕然一新,吐出一缕淡蓝色的光晕飞入向苼眉心。 光晕融入识海,震动不已的灵台迅速恢复安稳,眩晕感渐消。 半晌,向苼目光恢复清明,抬头再看光壁,心中顿时生出异样之感,她感应到了对方存在。 “主人……”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识海,“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向苼微怔,心中反问,“你叫我主人?” 阵法顿时做出回应:“主人拥有《欺天》,便是傀宗后人,便是悬望的主人。” 傀宗! 向苼心下暗惊,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傀宗”二字,第一次还是从吕氏老祖口中。w_/a_/p_/\_/\_/c\_/o\_/m 可那位倾天前辈,在信中丝毫未提及傀宗存在,为何? 沉默片刻,向苼再问:“你知道《欺天》?” “《欺天》乃是傀宗祖师本命秘宝,从未传于他人,主人能得《欺天》,便受祖师认可,乃亲传弟子。” 阵法之灵语气恭敬,知无不言。 向苼沉默片刻,回应道:“我不是什么傀宗传人,阵盘只是偶然得之,你认错人了。” 倾天当初信中,言语之间都是疏离,分明是要与自己划清关系,那她就不能认这个身份,徒惹因果。 这古城存在数万年,如今潦倒至此,城中又有诡异死尸,必定曾出现过极大变故,万不是她。(下一页更精彩!) 现在能掺和的。 “主人不认,那也无妨。” 阵法之灵隐隐失望,声音却依旧平和,“悬望得见主人一面,已是欣喜万分。主人一身伤势,想必为外敌所致,悬望尚有一击之力,这便为主人讨回公道。” “慢着!” 向苼立刻制止,“我灌输元气不易,不是给你来浪费的。你且说明,而今城中阵法被动激发需要多长时间?” “主人稍后。” 悬望静默片刻,乖巧回应:“主人辛苦灌输阵元,阵法核心运转无碍,如今被动激发杀阵,只需半息。” 向苼神色微动,“我动手,可会激发阵法?” “您是城主,自然不会。” “很好!” 向苼眼里杀意一闪而逝,转身离开。 她原路回到祖地废墟,龚星立刻迎上来,看到向苼惨状又是一惊,“沈姑娘,你耳朵怎么也流血了?” “没事。” 向苼抹掉耳边血迹,“龚前辈和小月可是在城门前?” “不错。” 龚星连忙点头。 “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他们帮忙。\/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捂嘴咳嗽一声,接着道:“你就这么说……” 龚星听得目瞪口呆,“沈姑娘,你疯了?这不是找死吗?!” “我不会死。” 向苼神色平静,“死得只会是他们,你照办就是。” 龚星将信将疑,见向苼始终镇静如常,最终还是点了头。 他拿出传讯符,传出一段段消息。 在城门散修中的龚卫立刻感到传讯符震动,神识往里一扫,心中大惊。 沈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爹,我问过沈姑娘,她没疯,也不像是要送死的。” “爹,你就信我一回。沈姑娘杀人的时候可牛了!我亲眼看到的,这次她肯定又想到了新办法!” “爹,沈姑娘又说了,不要怕人多,人越多越好,最好所有人都引进城里去。” “爹,你赶紧的!沈姑娘伤势太重了,我怕她撑不住。” 龚卫脸色一黑,这傻小子颠三倒四的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他不明白向苼如此做的用意,不过其人种种惊天事迹在前,心中只犹豫了一瞬间,就选择了相信。 “小月,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保持镇定。沈姑娘亲口吩咐,你不要捣乱。” 他先行传音小月,待看到小月慎重点头,顿时站出来,高声道:“万真人,城内有消息了!” 此话一出,场中对峙的双方人马立刻齐齐看过来。 “你说什么?” 万凌莫走到龚卫近前,眸中紫光凛然,“说清楚。” “万真人,是这样。” 龚卫堆出一张谄媚笑脸,“我有个儿子天生胆大,脑筋直,那吕氏余孽杀人时,他就在一旁看热闹,现在也没出来呢。 刚刚那小子给小人传信,说是看到那吕氏余孽现身了!” 万凌莫单眉一挑,“接着说。” 他可没忘记,那吕氏余孽有帮手,此人现在站出来,目的难说。 舒高明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哎!” 龚卫忙应一声,接着说道:“我儿子说,那吕氏余孽被您追入北城后,好似在祖地废墟里发现了什么,他远远看到金光闪闪的,也不敢接近,所以看不清那具体是何物。 这会儿,吕氏余孽正拖着那金光闪闪的东西往城门东走呢。” “那贱婢自己出来了?” 万凌莫这次是真的惊诧了,“她伤势如何?” 如此明显的情报,若是谎言,很容易就能戳穿,这散修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龚卫沉默了一下,拿出传。(下一页更精彩!) 讯符,光明正大地传讯道:“万真人问你话呢!那余孽伤势如何?” 传讯符光芒闪烁了一下,立刻化出一行小字,万凌莫神识一闪,顿时看清。 “很重!爹,我看她快死了,也不知道要把那玩意儿拖到哪里去,说不定要把东西藏起来,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这一句话,被许多人看到,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微变,蠢蠢欲动起来。 金芒宝物,莫非是吕氏祖地的核心秘藏? 万凌莫心思电转,血云子久久不出现,极有可能与吕氏先祖同归于尽,所以东西就落在了祖地废墟里,谁也没得到? 反倒是这贱婢,被自己追杀至北城废墟后,好运碰到了? 念及此处,万凌莫脸色难看,心里堵得慌,这还是他成人之美了?! 吕氏先祖能在悬望城安家,家底必定不少,其中或许就有逆天至宝,万一这贱婢得到,一飞冲天,自己岂不是又要多一个难缠的仇敌? 决不能如此! 万凌莫心思几经变幻,忽然一定,“风月门所有弟子,即刻跟我入城,围杀余孽!” 先杀那贱婢,再行抢夺秘藏,就算抢不到,也不能让舒高明拿到。 他打定主意,即刻飞入城中,所有风月门弟子立刻紧随其上。 龚卫见其他人迟迟不动,脸上佯作贪婪之色,迅速拉着小月跑入城中追过去。 有他带头,其余散修顿时也忍不住了,纷纷鱼贯而入。 “师兄!我们还不进吗?” 向鸿羽急了,“这次情势清晰,若是去晚了,宝物又要被万凌莫抢走了!” 舒高明被戳中痛处,眼皮子一跳,声音淡漠,“你若想去就去,我不拦着。” 向鸿羽顿时面色一滞,“师弟不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高明冷哼一声,“这是一个局,万凌莫身在局中看不透,你难道看不出来?果真如袁仲所言,愚笨不堪!”。 第38章 感应 [] <a href=" target="_blank"> 向鸿羽一张脸顿时涨红,他成为内门十大弟子后,何曾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被训斥过? 舒高明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当真欺人太甚! “气愤又有何用?只会自取其辱。” 苍老之音自识海响起,“待你练成我门中圣法,杀了这舒高明解恨才是正道。” 向鸿羽眼中黑光一闪,默默点头。 却说万凌莫掠入东城后不久,便果真看到向苼在不远处路口正拖着一口金光闪闪的箱子禹禹独行。\/手\/机\/版\/无\/错\/首\/发~~ 其一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随其行走,鲜血滴落在雪地里洇开,仿若朵朵梅花盛开。 “咳咳……” 闷声咳嗽两声,向苼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到万凌莫,眼里登时露出惊恐。 万凌莫脸上杀机一闪,二话不说一掌笼罩周围数十丈,拍向向苼。 这一次,他要一击必杀,绝不给对任何逃脱的机会! 一掌未落,万凌莫心中蓦然警兆大生,冥冥间被一股气机锁定。 不对! 万凌莫神色剧变,生生逆转经脉,止住下落的手掌,强烈的反噬令他身子僵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向苼动了! 她重伤佝偻的身躯忽然挺得笔直,挥袖甩出一道玄光。 若是放在平素,万凌莫有一万种方法躲开这一击,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承受这一击。 砰! 玄光碎裂,连万凌莫体表的护盾都未能伤到分毫。 可就是这软弱无力的一击,却让万凌莫露出生平最为恐惧的神色。 嗡! 脚下阵法光圈浮现,万凌莫顿时感觉双脚失去知觉,就在光圈将要完全锁定他灭杀的刹那,他忽然面露狠色,一抹剑光飞出,齐膝而断! 下一刻,定在光圈中的双脚轰然炸开! “贱婢,此生若不杀你!我万凌莫誓不为人!” 怨毒之极的誓言伴随着血光遁逃而去,堪堪赶到的风月门弟子目睹这惨烈一幕,个个正愣当场,不敢置信。 “万师兄逃了?!” “万师兄竟被重伤,怎么可能?!” “咳咳……” 咳嗽声拉回了众人神思。 向苼捂嘴咳出一滩血,拖着箱子继续向前走,不慌不忙,箱子上的金光愈发耀眼,亮得人睁不开眼。 “如此妖女,区区炼气期连万师兄都能伤到,绝不好惹,我们走!” 有几个散修被吓破了胆,当场离开。 向苼眼神示意混迹在人群中的龚卫,龚卫此刻心中正畅快,得到示意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带上小月和儿子出城。 “爹,为啥要走?沈姑娘厉害着呢!” 龚星走得不情不愿,露出和小月一般无二的郁闷。 “再不走,那些散修该找我们算账了,你们难不成想一辈子呆在悬望城?快走!” “如果沈姐姐也在,我就呆着不走!” “说什么傻话,我们去外面等她汇合。” 龚卫拉着三人走远。 与此同时,没有离开的众多修士也终于忍不住了。 风月门主事弟子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意,高声道:“她重伤万师兄,必定使了底牌,此刻正是强弩之末!师弟们,上!给万师兄报仇!” “不错!杀了妖女,为万真人报仇!”一名魔修怒喝一声。 “杀!” “杀了妖女!替天行道!” 数十人一拥而上十色的匹练凝聚成巨大的一股猛砸而来,似要将向苼生生碾碎! “咳咳……” 向苼闷咳一声,却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只是不慌不忙地一挥袖,拍碎身边的金箱,露出里面满满的白雪。 所有人惊愕。(下一页更精彩!) 当场,法术匹练滞在半空一瞬,忽然消散。 密密麻麻的阵法光圈自众人脚下亮起,而后—— 轰轰轰!! 天空仿佛炸起了烟花,杀罚降下,一人又一人接着炸开,血雾在恐惧尖叫中飘散。 尖叫声,爆炸声,血腥气,恍如人间炼狱。 最先开口的风月门主事弟子却没有动手,得见如此恐怖情形,眼中露出极度的恐惧,拔腿就跑。 向苼面无表情,挥袖一扫白雪堆,无数雪花立刻爆射而出,在他背后炸裂开来。 嗡嗡嗡—— 脚下阵法光圈接连亮起,眨眼将他和最后几个风月门弟子吞没,化为一片血雾荡开。w_/a_/p_/\_/\_/c\_/o\_/m 而后,天地寂静。 风雪在这一刻,更大了。 “呼……” 寒风在耳边呼啸,向苼搓了搓通红冰凉的手,俯身在雪地里收集储物戒。 片刻之后,线绳串了上百枚的储物戒,已然装不下了。 不得已,向苼尝试将储物戒收入血戒当中,没想到竟是成功了。 她干脆将所有储物戒都扔进去,抬头看到血雾飘散开,贝齿微露,露出甜美而灿烂的笑容。 “吕小弟,你想杀的人,姐姐可都帮你杀光了。” “那万凌莫实在厉害,被他逃了去,姐姐追不上。” “不过无妨,下一次再遇到,姐姐保证,一定会杀了他。” 沙哑的嗓音平缓而柔和,在风声中飘远。 与此同时,冷竹海无穷无尽的灰雾,忽然翻腾如海。 参天神树神涛流转,璀璨光华一闪而过,坐于树下看不清面貌的的青年蓦然睁开双眼。 他修长的指尖自虚空一划,一条空间裂缝顿时出现,一只巴掌大小的破旧傀儡从中掉落而出。 青年从来淡然的眼神罕见地凝重,指腹划过娃娃龟裂的侧脸,顿时感应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之意。 是她在……伤心? 是要如何伤心,才能通过一只已经损坏的媒介,将情绪传递而来? 她遭遇了何事? 是又有所谓的“病友”离开了?还是……她陨了? 青年嘴唇抿紧,迅速划开傀儡表面,从中翻出条条晶莹透明的丝线,最终凭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扯出万千丝线中的一条。 那丝线甫一脱离傀儡,立刻化作血红之色,感应在这一刻愈加清晰。 青年一指点在眉心,凝出一点极致的苍翠之意,正要落在红线之上。 却在这时,感应消失了。 青年动作却未犹豫,心念一动,苍翠之意脱指飞出,融入红线中。 红线受苍翠滋润包裹,立刻壮大一圈,鲜红欲滴。 但也是仅此而已。 青年拧紧眉心,神色严峻,反复摆弄手中红线,却始终无法再激发出那一丝感应。 随着时间推移,他眉宇间烦躁之意渐弄,碧绿的心海中隐隐生出一缕黑色魔念。 “主人!冷竹海不稳,您怎么了?” 元墨的声音忽然传入识海,青年霎时清醒,眼里冷光一闪,心海中的黑色魔念瞬间被杀灭。 外界,冷竹海重新恢复平静。 “无妨。” 听到主人回应,元墨顿时心安,重新埋下头颅沉睡。 树下。 青年目光恢复清明之色,盯着红线片刻,珍重地将其缠在手腕处。 时隔百余年,傀儡再生感应。 她若是陨落,该是上次。 这次……是转世?还是转世后,遇到了大悲之事? 如若如此,她大概是不记得自己了。 不过,性子倒还是跟前世一般,心念波动总是短暂,好似晋入天人之境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下一页更精彩!) 念及此处,青年唇边泛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又几分晦暗的苦涩混入其中。 转世后依然能感应到,总归是好事。 便是不记得自己,她还是她…… 念头渐入混沌,青年重新阖上双目,背后苍翠神芒垂落,修炼渐入佳境。却有一缕被刻意分出,融入红线消失不见。 “主人,快些离开吧。” 悬望城中,阵法之灵的声音自识海中响起,“此前城中怨气凝结,已至顶点,将化苦寒之地,受百年冰封,非结丹期不可承受。 主人您今日再杀如此多人,冰封速度加快甚多,若是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 向苼轻嗯一声,在雪冢顶垒上最后一把雪,心结消解,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渐行渐远渐无声。 下山的路比起来时异常清净,向苼捂嘴轻声咳嗽,一步步慢吞吞地靠着山壁向下走。 趁着空闲,她感应一番体内伤势,发现经脉断了三成有余,体内真元散的干干净净,暂时是没办法修炼了。 其他小伤暂且忽略不计,背部伤口刮到肺脉,致使时时咳血,咳嗽不停。 好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等山路行到下半段,温度渐渐升高,她取出一口堆满雪花的箱子,放在身后拖行。 没过多久,箱子里的雪花就化成了雪水,亦是无根水。 如此蓄满大半箱水后,她干脆将箱子收入血戒当中,泡入《欺天》阵盘。 这也是无奈之举。 一般储物戒须得真元才可打开,她眼下真元丧尽,打不开,自然也就拿不到储物戒中的疗伤丹药。 而血戒意念真元皆可控制,虽然能打开,可其中的疗伤丹药,早在之前就吃完了。 戒指空间并无灵气存在。 向苼估摸着,泡出来的大抵不是元泉,但总归能有几分疗伤之效果,比没有好。 抱着如此念头,她在悬望城装了好几口箱子的雪,走到山脚下正要拿出来晒化,忽然眼前光线一暗。 她脸色微变,猛地抬头,顿时看到舒高明顶着一张笑脸从空中落下。。 第39章 回宗 [] <a href=" target="_blank"> “哥哥!” 不等舒高明有所反应,向苼脸上的警惕忽然转为惊喜,大喊一声,冲向向鸿羽。 向鸿羽顿时懵了,下意识推开冲来的向苼。 向苼被推得趔趄几步,重新站稳,顿时泫然欲泣,“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向鸿羽听着声音熟悉,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声道:“苼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苼儿?” 舒高明上下打量一眼,眼里浮现诧异之色:“向师弟,你是说……这位就是你那随侍妹妹,向苼?” 言罢,他忽然伸手抓住向苼手腕。 向苼挣脱不得,只能竭力收敛体内真元运转痕迹,一边恐慌地看着向鸿羽,“哥哥,这是做什么?” “这位是真传师兄,快叫舒师兄!” 向鸿羽解释一句,想要拉回向苼的手腕,却拉扯不动,他心中一急,连忙告饶道:“舒师兄,她真是我妹妹,亲妹妹,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向师弟,你当我是什么人?” 舒高明眼里闪过一丝不喜,神识顺着向苼经脉游走一遍,顿时看到其经脉毁损,还有多处肺腑出血,差不多只剩半条命在。 再看经脉上伤痕遍布,却依稀能辨认出有过真元运转的痕迹,他眼眸登时一眯,问道:“你修炼过?” 向鸿羽顿时心下一惊,看着向苼。 师父说过,向苼必须得不通修炼,才能成炉鼎,她怎么就修炼了? 向苼点头,乖巧回应:“回禀舒师兄,妾身的确修炼过一本叫《长生经》的心法,是鸿羽哥哥的随侍,琴机姑娘让妾身练的。” 此话一出,向鸿羽神色微松。 原是虚惊一场。 《长生经》乃是炽焰宗最低级的心法,且并非正统修真心法,只能延年益寿,修得再勤,也仍是凡人一个。 “长生经啊……” 舒高明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这本心法。 此法只在炽焰宗随侍之间流传,声名不显,外人无法得知。对方能叫出这本心法的名字,他心中顿时怀疑消除大半。 且那“吕氏妖女”能让万凌莫重伤,即便有悬望城阵法相助,想要扛住万凌莫一击,至少也需筑基后期。 眼前此女经脉毁损,修为不太好判断,但绝非筑基期。 再加上袁仲所言,这小丫头逃出宗后走投无路,拼命跑来吕国地界投靠向鸿羽,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念及此处,他笑了笑,又问道:“你可上山去过?上面可还有人?” 向苼闻言神色有些难堪,迟迟不作答。 向鸿羽顿时拉下脸来,“苼儿,愣着作甚?快回舒师兄的话。” 向苼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言语间流露出一丝羞愧,“回禀师兄,山上……山上真是太冷了,妾身走到一半就觉得快要冻僵了,实在熬不住,只能……下山。” 话到此处,她脸上又浮现几分欣喜,“没想到……正好碰到哥哥。” 舒高明恍然,心中的怀疑已然不足一成。他倒是忽略了这小丫头是个凡人。 如此唯唯诺诺,实与那心狠手辣“吕氏妖女”八竿子都打不着。\/手\/机\/版\/无\/错\/首\/发~~ 看来真是自己多想了。 念及此处,他笑眯眯地颔首,说道:“小丫头,你一路长途跋涉,能活着找到这里,运气当真不一般。若是换做之前的悬望城,怕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丢的。” 言罢,舒高明挥袖抛出一团巴掌大小的白色云团。 那云团一经出现,顿时迎风而涨,眨眼铺开直数丈高宽。 “师兄,这就回去了?” 一弟子疑惑发问,“不再去悬望城里看看?说不定那吕氏妖女还在上面?” “无需再去。” 舒高明似乎心情不错,耐。(下一页更精彩!) 心解释道:“山顶玄阴之气凝结,想必悬望城已成苦寒之地,冰封百年。那吕氏妖女该是早就离开了。” 舒高明说着,视线瞥过向苼,却见后者两眼放光地看着白云法宝,好似全然没有在听对话。 他顿时哑然,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就此消解。 “原来如此。” 炽焰宗弟子恍然大悟,接着一脸惋惜:“可惜那吕氏秘藏。” “可惜什么?” 舒高明袖袍一挥,身形飘至云团之上,“吕氏祖地秘藏他人能拿,唯独我们炽焰宗不能。只消东西没被风月门的人抢去,我等就算完成任务。” 众人顿时恍然,原来师兄一直就没打算去正秘藏,难怪一直作壁上观。 “师兄,这次风月门可真是亏大了!” 有人兴高采烈道:“不仅门人全死在了城里,您追过去破了万凌莫那双神眼,当真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万凌莫自从抢了师兄的目术神通,就一直跳的欢,这下好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嘚瑟!” “……” 向鸿羽扶着向苼跳上白云,为其披上一件厚实的衣物,蹲下身来叮嘱道:“这法宝由舒师兄控制,飞行平稳,你不乱动就不会有危险。” 向苼坐在云团中,一脸紧张地点点头。 “还有,那袁仲已然死了。” 向鸿羽换成传音:“莫要声张!周围还有其他弟子,幸灾乐祸总归不好。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是哥哥连累了你,等回去宗门,哥哥定为你讨个公道! 只是,袁仲还有一个师父,我暂时摸不清根底,不过你放心,哥哥一定保你无碍。” 向鸿羽又拿出一瓶疗伤丹药塞到向苼手中,皱眉道:“你这身伤太重,短时间痊愈不得。此伤药最是温和,先吃了稳住伤势,待得回宗再好好疗养。” 向苼一脸感动,微微点头。 说话间,舒高明已操控白云法宝升入空中。 周围弟子见向鸿羽围着向苼嘘寒问暖,不禁感慨道:“向师兄还真如传闻所言,是个重情之人。平日里倒不大看得出来。” “平日里如何看,你又不是女子?” “对啊师弟,你要是和人家小丫头长得一般可人,保管向师兄也对你嘘寒问暖。”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舒高明亦是轻笑一声,心念一动,脚下白云法宝速度加快。 两日后,炽焰宗。 一朵白云法宝从空中落下,稳稳停在山顶一处圆形月台。 法宝一经落下,整个鹤峰顿时热闹起来。 “大师兄回来了!” “快去禀报峰主!” “……” 向苼走下白云法宝不多时,便看到一名紫金长袍老者从峰顶大殿飞出,落在众人面前。 舒高明拱手行礼,唤了一声“师父”,老者肃容微缓,“你掌门师伯和各峰师叔已经恭候多时了,快随我去主峰大殿。” 舒高明当即神色一凝,负手随老者升空离去。 待得两人消失在视野中,余下门人各自散去,向苼也随向鸿羽返回荡尘峰。 片刻之后,主峰大殿。 舒高明跟着师父从容入殿,待得师父在左侧首坐下,他目光一扫在座,躬身行礼:“真传弟子舒高明,拜见掌门师伯、赵师伯、云师叔、丹长老。” “明师侄,快快起来。” 位于上首的老者当即开口,待得舒高明直起身抬头,才继续道: “你在回程的这两日,悬望城冰封之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吕氏妖女&quot;之名传遍东洲,谣言满天飞! 还有人说,你会同魔修屠城,杀了上万散修?! 那风月门的万凌莫到底如何了?有人。(下一页更精彩!) 见你追杀过去,可曾灭杀? 悬望城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且细细说来。” “掌门师伯稍安勿躁。” 舒高明说着,忽然单膝跪地,“弟子驰援吕国,却受万凌莫、血云子以及李贾德三名结丹期逼迫,为保余下弟子安危,不得不作壁上观,没能保住吕师兄故土,还请掌门师兄责罚!” 此话一出,坐于右首的赵师伯顿时面露不愉,在其身后的年轻女子更是忍不住低哼:“无胆鼠辈!” “闭嘴。” 赵师伯严厉训斥,“他是你师兄,如何能口出不逊?” 师父训斥,年轻女子态度顿时有所收敛,只是脸色仍是不太好看。w_/a_/p_/\_/\_/c\_/o\_/m “师兄,此事怪不得高明。” 见舒高明一直跪立不起,左侧首的紫金袍老者忍不住说道:“双拳难敌四手,高明不过结丹初期,如何能以一敌三,更何况那血云子是出了名的魔道散修,极为难缠。” 说到此处,老者叹气,“此事说来,我也有责任。我作为鹤峰峰主,一时错估敌手,致使吕师侄的家乡落得如此下场,唉……” “高师兄,你这话说的。” 老者身边一中年文士摇头道:“你若是有失察之则,掌门师兄岂不是也难辞其咎?你让掌门师兄如何自处?” “云昌。” 掌门皱眉喝止,那中年文士顿时闭口不言。 掌门转头看向右边,神色微有软化:大师兄……” 赵姓老者神色冷漠,抬手制止掌门继续往下说,“你想说什么,我都清楚。你才是掌门,此事做何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掌门眉头暗自皱起,见舒高明依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轻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此事说来……该是本座失察,的确怪不得你。”。 第40章 商议 [] <a href=" target="_blank"> 舒高明依言起身,沉声道:“掌门师伯,此番事出突然,谁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好在最终得到秘藏的是吕氏后人,吕师兄家族血脉,终是保住了。无\/错\/更\/新`w`a`p``c`o`m” 掌门闻言向赵姓老者看去,见其沧桑冷漠的面容下,掩饰不住悲凉,隐约还有几分欣慰,一颗心总算定下来,接着询问。 “明师侄,你可认出那吕氏后人乃是几公主?此事过后,何不将她带回炽焰宗?你赵师伯必会好生安置她。” “掌门师伯,非是弟子不愿,而是弟子根本没见到她。” 舒高明无奈答道,“恕弟子直言,那位吕氏后人对我炽焰宗的恨意恐怕不下于风月门。其人修为至多筑基,却用某种手段完美利用悬望城阵法,连万凌莫都差点死在其手中。 弟子若是那时进城,恐怕也会落得与万凌莫一个下场,到时恨上加恨,就再也说不清了。 至于万凌莫……” 舒高明语气顿了一下,道:“他自断双腿逃出悬望城,弟子追上去刺瞎了他双目,不慎被他以血遁逃离。” 掌门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你并未见到那吕氏后人的面目?” “弟子无能,愧对诸位长辈。” 舒高明低头片刻,复又抬头辩驳道:“然弟子以为,此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吕氏后人杀了在城中见过她面目的所有人,而今能认出她的,也只有重伤回宗的万凌莫。 如此一来,修真界几乎无人知她,也利于她隐姓埋名,安心修炼。” “简直一派胡言!” 赵姓老者身后的年轻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地骂道:“舒高明,你要不要脸?分明是你贪生怕死,心里有鬼,不敢去见吕师兄的妹妹,事情办得一团糟,竟被你说成好事?!” “北岚!” 赵姓老者脸色铁青,厉声清喝,“闭嘴!” 年轻女子顿时更急了,“师父!” “林北岚。” 掌门眉头略皱,适时开口:“你如今是藏月峰大师姐,言行举止须得稳重,如此莽撞,口出恶言,要我如何将首席的位置放心交给你?” 林北岚顿时面色一滞,不敢多言。 她想替师兄守住首席之位。 藏月峰大弟子的位置除了师兄,谁也不配! “掌门师弟。北岚毕竟年轻。” 赵姓老者皱眉,“藏月峰的弟子,老夫自会管教。” 掌门听得一愣,旋即苦笑,“大师兄,你这又是何必……” 赵姓老者摆了摆手,示意掌门不必再说。 掌门轻叹一声,身子回正,沉吟片刻,道:“舒高明此行是功是过,是赏是罚,各位可有说法?” 赵姓老者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见气氛有些冷场,鹤峰峰主高阳按捺不久,忍不住开口道:“我身为高明的师父,不便多言,还是让云师兄说说吧。” 云昌诧异地看了一眼高阳,他的荡尘峰弟子与鹤峰弟子不对付,说来还是因为他和高阳关系微妙,暗中较劲。 这厮平日里向来对他不屑一顾,怎么今日忽然变了性子? 心思转动间,云昌瞥了眼身后弟子,见其面带微笑,微微摇头,心中顿时有了定计,说道:“掌门,我炽焰宗向来赏罚分明,依我之见,舒高明此行说来无功,但也不算有过,尚有几分苦功。” 掌门神色顿时一松,“如此……舒高明,本座允你入水云洞修行一年,再赐明镜丹一枚,以弥补修行进度。” 舒高明连忙跪地行礼,高声道: “弟子叩谢恩赏! 只是此行弟子作为领队有罪,其余跟随同去的内门师弟们却无罪,尤其是今年新任内门十大弟子之一的向鸿羽。 一路以来,向师弟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弟子斗胆为其请功。” 。(下一页更精彩!) 此话一出,场中瞬间安静。 掌门弟子皱起眉头,“向鸿羽……若是没有记错,他乃荡尘峰弟子,怎会与你同去吕国?” “掌门师弟,是这么回事。” 高阳笑呵呵地解释道:“上次内门大比,这向鸿羽也算是一匹黑马,夺了荡尘峰弟子关元志的十大弟子名额。 关元志颇有几分手段,心中嫉恨,便设计我鹤峰一名内门弟子受伤,不得前往吕国,向鸿羽被栽赃百口莫辩,只得跟去吕国了。w_/a_/p_/\_/\_/c\_/o\_/m” “简直胡闹。” 掌门竖起眉头,视线转到左侧首埋怨道:“云师兄,此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小事尔,怎敢劳掌门大驾?” 云昌峰主脸色有些不好看,“无非是弟子之间闹了点小矛盾,无伤大雅。” “云师兄,你糊涂!这怎能算是小事?” 掌门神色微恼,语气加重:“弟子乃宗门之根本,关乎宗门未来!向鸿羽为内门十大弟子,尚受如此委屈,如何能对宗门生出归属感? 若无归属感,有一日宗门到生死存亡之际,岂不是都走得走,散的散,谁也不会为宗门拼上一把?” “师弟,你言重了。” 云昌额头青筋微跳,语气僵硬:“此事不过偶发,我已经狠狠惩过那关元志,只等向鸿羽回来好生补偿,还他清白。我身为峰主,处理起这种事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话到此处,云昌倏然转头,视线冰冷地看着舒高明,一字一顿地道:“不曾想明师侄好手段,一张嘴,将事情捅到掌门这里来。明师侄你的好意,师伯心领了。我荡尘峰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舒高明低头避过视线,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弟子不敢!” “好了!” 掌门眼中倏然现出一缕小火苗,一改素来柔和态度,气势大变,肃容威严,“此事到此为止,云昌峰主,回去之后,好生管教弟子,不得有误。” 场中诸人顿时色变,便是连一直旁观看戏的丹长老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炽焰真经,掌门这是动了真怒? 云昌神情微滞,声音低沉下来:“云昌……谨尊掌门令。” “掌门师叔,此事弟子也有错。” 云昌身后弟子忽然走到场中跪下,“弟子身为荡尘峰大师兄,管教师弟不严,甘愿领罚!愿入火云洞面壁一年,以正视听。” 云昌脸色顿变,“此事不可!掌门,景焕乃水系上品灵根,入火云洞就废了!我炽焰宗刚损一名真传大弟子,万不能再自耗啊!” 掌门蹙眉,眼中火焰褪去,语气又复柔和,“确实不可,东景焕,你既为荡尘峰大弟子,当尽到自身责任。本座罚你回去面壁思过三月,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本座定不饶你。” 东景焕低头叩首,“弟子谨记!” “罢了,你等小辈先行下去。” 掌门视线移开,落到末席,语气微缓:“丹长老,明镜丹还要麻烦你。” “此乃老夫分内之事。” 丹长连忙起身拱手,自觉道:“老夫还有几炉丹药,这就下去了。” 掌门本就有此意,顺水推舟地点头。 待得一干人等离开后,掌门视线扫过三位师兄弟,面色凝重:“这段时日,诸位师兄可曾物色合适的人选?” 众人皆是摇头。 高阳峰主叹息:“火系灵根,二代弟子当中除了吕晋为上品,其余连火系都不是,如何物色?我遍寻峰内弟子,并无一人可堪重任。” 赵姓老者谈及正事,脸色也收敛几分淡漠,正色道:“藏月峰而今三名真传,皆非火系,并无合适人选。” 云昌冷哼一声,“我炽焰宗地火不盛,能出一个吕晋殊为不易,短时间内如何找到第二个火系上品? 。(下一页更精彩!) 眼下距离东洲修真大比已不足百年,有这个时间寻觅好苗子,不如去把那吕氏后人找出来。” “云师弟所言,却有几分道理。” 赵姓老者难得接腔,“传闻吕氏祖地那本心法,同样是八品镇派,若能将她接回宗门培养,无需多久,就能担当大任。”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办法。” 掌门赞同点头:“传令各据点留意吕氏后人行踪,一有消息,我亲自去接。 不过物色火系上品灵根之事,诸位师兄弟也不得放松,吕晋陨落,炽焰真经失了传承,对宗门上下都是沉重的打击。 短时间看不出问题,可若时间一长,难保不出大事。\/手\/机\/版\/无\/错\/首\/发~~” “掌门师兄且放心。” 高阳拱手道:“此等大事,关乎宗门未来,我等自不会懈怠。” 与此同时,主峰大殿外。 林北岚面色冷硬,一眼也没看两位师兄,径直离去。 “东师弟!” 舒高明走到东景焕身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东师弟何必生气?师兄也是就事论事,可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东景焕冷冷一笑:“舒高明,此番是我运气不好,我认栽,可你别得寸进尺!想要动我师父,你还不够格。” “师弟这是说的哪里话?” 舒高明挑眉诧异,“师兄不过一时失言,何至于令你我形同陌路。” “真要我明说?” 东景焕嘴角一扯,“舒高明,你当真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紫川录》现在就在你手中,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舒高明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声音发冷:“东师弟,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若非如此,你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万凌莫离开?他断了双腿,你状态巅峰,竟然杀不了他,只破了一双目术神通?笑话!” 东景焕嗤笑,“我能看得出来,掌门师叔他们也不是瞎子,只是不愿说破罢了。舒高明,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你等着,总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 第41章 严惩 [] <a href=" target="_blank"> 撂下此话,东景焕甩袖离开。 舒高明面色冷然,微微眯眼,蓦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转过身,见是丹辰子,面容瞬间恢复柔和:“见过丹长老。” “舒师侄客气了。” 丹辰子笑呵呵地上前来,问道:“老夫有一事想打听一番,不知舒师侄是否方便?” 舒高明恍然,“丹长老是想问袁长老的下落吧?” 丹辰子一怔,反问道:“难不成他也去了悬望城?” “不错。” 舒高明面露遗憾:“吕氏祖地凶险无比,我鹤峰折损不少人,袁师弟他也……” “陨落了么?” 丹辰子摇头叹息:“蠢材!被随侍骗了不说,还自己跑去祖地送死,如此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舒高明听出其话中的不在意,不禁微微一笑,道:“还请长老节哀。” “不过是略有感慨罢了。” 丹辰子拱了拱手,“还要多谢舒师侄解惑,如此……老夫这边回去了,三日后,记得来丹殿取明镜丹。” “高明记下了。” 三言两语后,丹辰子离去。 舒高明负手一挥袖,身形飘入空中,却未曾飞向自己山峰,而是转向往荡尘峰飞去。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已来到荡尘峰前,一声冷喝传遍山峰上下。 “关元志,来大殿见我!” 声音落下不久,山中众弟子便看到一道人影匆忙向山顶大殿而去。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大师兄火气好大!” “定是因为向师兄之事,关师兄做得的确过分了。” “不曾想向师兄那位随侍真是命大,竟是活着回来了。首\/发\/更\/新`手机版”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 峰顶大殿,关元志神色紧张,低头匆匆入殿,见到师兄熟悉的背影,他二话不说跪下行礼:“弟子关元志,拜见大师兄!” 东景焕回转过身,看到规规矩矩跪伏在地的关元志,沉默片刻,忽然挥袖一扫,冷声怒喝: “你干的好事!” 这一袖仿佛有千钧之力,关元志径直被扫飞,狠狠撞在承殿柱上,张口喷出一口血。 他摔落下来,却不敢造次,立刻重新跪好,“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向鸿羽的麻烦,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 东景焕气得笑出声:“宗门明令,凡宗门正式弟子,不得残害同门的手足,一经发现,逐出山门!” 关元志闻言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瞪大双眼,一下子慌了神,“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弟子承认,弟子一时糊涂,命灰奴杀人,实在不该! 可那向鸿羽的随侍不是活着回来了吗?弟子……” “你说什么?!” 东景焕一口打断关元志,满脸错愕又震惊,声音拔高:“你还杀人?杀的还是向鸿羽的随侍?” “大师兄……” 关元志顿时懵了,“您不知道此事,那……那是因为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彻大殿,关元志再次被拍飞出去,这次摔得更远,径直挂在大殿墙上许久,才缓缓滑落下来,低头呕血数次,吐出一嘴的牙。 他惊恐抬头,看着缓步而来的东景焕,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大师兄平素为人向来宽仁,怎么这次竟然怒成这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 东景焕语气淡漠,“也是我平日里对你等太过宽纵,也罢,念你初犯,我不逐你出山。” 关元志顿时心中一喜,师兄果真还是念旧情的。 可他。(下一页更精彩!) 尚未来得及欣喜,便见东景焕忽然出手,封住了他的丹田。 “便封你修为,罚去杂务房劳作三月。三月之后,你若能活着回来,就继续当你的内门弟子,若是不能……你好自为之!” 东景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大师兄!” 关元志脸色剧变,捂着满嘴血大喊,可东景焕却没有丝毫反应,眨眼便出了殿消失在视线中。 关元志失魂落魄,眼泪直流。 他这些年倚仗东景焕作威作福,得罪过多少弟子?他自己都记不清,一旦被贬入杂务房,有多少人等着报复他? 那下场与被逐出山门,有何区别? “大师兄,我跟你在身边足足三十年,你当真……如此绝情么……” 关元志喃喃自语,只可惜大殿内空荡荡,谁也听不见他的话。 “主人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 “……” 山间别院内,杂役弟子们地奔走相告。 没过多久琴机就急步向门口走来,脸上却没有欣喜之色,只有焦虑与忧色。 苼小姐失踪将近两个月,她在宗门内四处打探,杳无音信,恐怕凶多吉少。 公子极为疼爱苼小姐,若是被其知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想着,别院大门打开,琴机抬头便看到向鸿羽扶着向苼进来,顿时大惊,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w_/a_/p_/\_/\_/c\_/o\_/m “公子!” 琴机上前来,福了一礼,立刻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还有苼小姐,这两个月您到底去哪儿了?奴婢带人四下打探,没有任何消息,都快急死了!” “琴机,你何时变得如此聒噪?” 向鸿羽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赶紧带苼儿下去治伤。” 琴机这才发现向苼脸色苍白得可怕,气虚体浮,分明是受了重伤,只能咽下心头委屈,扶着向苼往东院送去。 “你们也都下去。” 向鸿羽拂袖斥退下人,一人来到前厅坐下,心中便迫不及待地呼唤道:“师父,我何时才能开始修炼?” “急什么?” 苍老之音适时响起,“且不说那丫头伤势严重,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你这里也需要做准备,所需的部分丹药原料,皆是魔道所得,不能通过你宗门换取,你须得下山另外收集。” 向鸿羽轻呼了口气,按捺下心中急切,“弟子明白了。” 不多时,琴机从东院回来,奉上一枚令牌,“公子,这是苼小姐让奴婢给您的。” “下山令牌?” 向鸿羽一挑眉,这才记起还有一件麻烦事等着他。 他皱了皱眉,正要起身出门,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向师弟,为兄冒昧来访,可否开门一见呢?” 舒高明! 向鸿羽心中一惊,立马亲自前去开门。 他拉开门扉,果真看到舒高明就在门外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舒师兄!” 向鸿羽弯身就欲行礼,却被舒高明一手拦下,“行礼就免了,我此次前来不过是顺道给你带个消息。” 向鸿羽连连点头:“师兄但说无妨。” 舒高明微微一笑:“丹辰子长老的事情,你就不用去了。我已向他探明口风,他对袁仲这一记名弟子并不在意,只当他是死在祖地中,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向鸿羽顿时松了口气,“多谢师兄帮衬!”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舒高明笑了笑,转身即走。 “弟子恭送舒师兄!” 向鸿羽拜完直起身,眉头直皱,“师父,舒高明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吕国分明与我闹掰,为何还要过来示好?” 不等苍老之音作答,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看到在门前转角面色阴沉的东景焕,就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迎上去:“东师兄!弟子方才……” “你不用解释。” 东景焕神色缓和一分,道:“你的事情,我已知晓。此番是你受了委屈,你私交与何人交好,师兄我也不会多管。只是舒高明此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你还是少于他接触为妙。” 向鸿羽听得此言,心中大为轻松,忙跟着道:“师兄所言极是!弟子此行前往吕国,没少受舒师兄……教训,舒师兄今日忽然过来,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弟子也不知为何。 东景焕听到这番话,脸色果然好看不少,微微颔首道:“他是故意过来恶心我,你不必在意。那关元志我已贬他去了杂务房,日后荡尘峰内不会再有同门欺压之事发生,你尽管安心修炼。w_/a_/p_/\_/\_/c\_/o\_/m” 向鸿羽顿时面露喜色,感激抱拳:“多谢师兄主持公道!” “我乃大师兄,理当维护峰内弟子,你不必如此。” 东景焕摆手,接着道:“你去了一趟吕国,想必眼界拓宽不少,也大抵知道吕晋师兄陨落后,我炽焰宗正逢困境。 此是危机,亦是机遇。我知你修炼向来刻苦,若是能在东洲修真大比上立下大功,未尝不能破格晋升真传,到时得宗门秘藏的几门心法,结丹也有望,好生努力吧。” “多谢大师兄提点!” 向鸿羽低头郑重行礼:“弟子必不负大师兄所托,争取在东洲修真大比为宗门赢得一筹!” “如此甚好。” 东景焕面露欣慰,“再有几日,峰主会有赏赐下来,由我带你去主峰福地洞天修炼一月时日,你好生准备,平和心境,切勿浪费机缘。” 言罢,东景焕负手离去。 “弟子恭送大师兄!” 向鸿羽激动地大喊一声,抬头见东景焕已升入空中,脸上的欣喜立刻褪去。 识海中苍老之音语气满是调侃:“怎么?往日你不是天天盼着宗门重视,怎么现在得到了,反而不开心呢?” “师父,你不必试探我,我既然决定投入魔道,就不会反悔。” 向鸿羽拂袖冷哼,眼中黑芒一闪,“东景焕过来无非是为了安抚人心,他所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第42章 打算 [] <a href=" target="_blank"> 与此同时,东院厢房内。 丫鬟小心翼翼地在向苼背后最后一处血口子涂上药粉,缠上干净的白布,轻轻放下新换的内衬。 看到向苼自始至终面不改色,她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钦佩之感。 苼小姐平日看着柔弱,不曾想心志如此坚定。若是换做她,怕是早就痛得大哭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推门的响动。 向苼一抬头,便看到琴机气势汹汹地跨进门槛,憋屈全都写在脸上。 向苼柳眉轻轻挑动,毫不意外。 琴机不是心思深沉之人,方才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她脸色就已经很不好看,能忍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念头转动间,琴机已经步入里屋。 她先是扫了一眼向苼换下来的血衣,再走到向苼背后,见白布又洇出一片红,脸色立刻拉下来:“怎么还在渗血?怎么包扎的?公子若是怪罪下来,你想害死我不成?” 丫鬟脸色煞白,立刻跪下,“琴机大人!奴婢已经仔细上过药了。可是苼小姐背后的伤口,实在是没有一块好肉……” “还敢狡辩?” 琴机怒扬起手,丫鬟顿时吓得闭眼。 啪! 一只布满冻疮的手倏然抓住琴机手腕,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苼小姐……” 琴机惊愣当场。 她惊的不是向苼制止她动手,而是……苼小姐一介凡人,居然能跟上她的出手速度? “琴机姑娘,不怪她。” 向苼放开琴机的手腕,笑颜温柔:“此事说来怪我,不辞而别,让你在哥哥面前受了委屈,现在心里不好受吧?” 琴机被说中心思,沉默下来。 向苼见状微微一笑,对丫鬟到:“你先下去吧。” 丫鬟连忙爬起来,悄悄看了向苼好几眼,才行礼退出去。 屋内没有其他人,琴机神色略有放松,颇为不自在地开口道:“方才……奴婢一时失态,还望苼小姐莫要怪罪。” “我怪你作甚。” 向苼摇头轻笑:“该是你怪我才是。他迁怒于你,多少是因我而起,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向苼起身就要行礼,琴机连忙拦住,神色讪讪:“苼小姐万万不可,您是公子的亲妹妹,奴婢如何给敢受您的礼?” “让你担惊受怕两个多月,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向苼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来,接着道:“两个月前,我偶然发现有人潜入房间,欲要杀我。我当时心慌急了,就没想那么多,光想着逃出去,就忘了跟你说,实在抱歉。” 琴机看着向苼,眼角忽然有些发涩。 她过来就是想问清此事,本还在纠结如何开口,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解释,还向她道歉。 她生在炽焰宗,出身卑贱,从小就被呼来喝去,见惯人情冷漠。 苼小姐分明极受公子疼惜,大可以仗着公子的宠爱随意使唤自己,可现在的苼小姐面对自己除了多出几分从容,言语还是那么温柔。 琴机咬紧下唇,沉默片刻,忽然道:“苼小姐,宗门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您一直这样,日后会吃亏的。” 向苼没想到琴机会说出这番话,怔了片刻,才笑起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没什么。” 琴机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向苼轻嗯一声,随手按了按太阳穴。 琴机见状忙起身:“那……苼小姐您好生养伤,奴婢这就告辞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向苼看着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没有多管。 琴机快步走到东院门口,却见门前黑影一闪,正巧与她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下一页更精彩!) 来人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琴机轻嘶一声,揉了揉胸口,看清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十四,要我说你多少次?行事莫要莽撞,你若是撞到贵客,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什么贵客,东院还能有贵客?” 十四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听说向苼回来了,这不是急着赶过来看望嘛。” “向苼是你能叫的?叫苼小姐。” 琴机两手叉腰,教训道:“她是主,你是仆,竟敢直呼其名,你是想造反吗?” “她是主子不错。” 十四拧起眉头,哼声道:“可她也是我朋友。” 琴机一怔,还未来得及反驳,就听十四继续道:“琴机姐姐你不也一样,比起鸿羽公子,你更喜欢苼小姐吧?苼小姐说话明明白白的,性格光明磊落,还聪明。鸿羽公子性情真是恶劣又拧巴,莫名其妙跑了不说,回来也不解释两句,就让你心里堵着生……唔!” 琴机紧紧捂住十四的嘴,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乱说?公子是主,哪里有主人向奴仆解释的道理?” 十四挣脱不开,只得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琴机这才放开手。 十四大口喘息两声,叹道:“唉……我不管了。我要进去看望苼小姐,总可以吧?” “不行!” 琴机伸手揽住十四脖子,“苼小姐伤势不轻,刚刚睡下,你先跟我去修炼,过会儿再来。” 十四撇撇嘴,这次没挣扎,跟着离开了。无\/错\/更\/新`w`a`p``c`o`m 里屋内,向苼坐着等了不多时,便看到方才帮她上药的丫鬟走进来,二话不说跪下磕了一个头,怯怯出声道:“奴婢,多谢苼小姐搭救之恩。” “搭救谈不上。” 向苼笑着宽慰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抬头面露惊奇,这还是第一次有主子问她的名讳,她忙答道:“奴婢叫小桃。” “小桃,我问你一件事。” 向苼状似随意地开口:“琴机平日对你们怎么样?” “挺好的。” 丫鬟小桃老实作答:“琴机大人有时气急会摆脸色,但像今天这样动手的次数,其实很少。比起其他院里的奴仆,我们在琴机大人手下干活,日子算是十分不错了。” 向苼微微颔首,思忖片刻,又道:“她可曾交代过你们什么?” “琴机大人方才让奴婢们好生照顾您养伤。” 小桃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句,而后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对了,还有一道命令。是您刚来的时候,鸿羽公子亲自吩咐的,说是让我们看着您,让您不要乱跑,也不要让您过多接触修炼方面的书籍。不过琴机大人好似没放在心上,并未搬走您书房里的书。” 向苼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你。今日我问你的话,还望你保密。” 小桃顿时受宠若惊,“奴婢明白的,奴婢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送走小桃,向苼放下里屋门帘,回到床榻坐下,眼里掠过一抹沉思。 悬望城一役后,不曾想下山能倒霉撞见舒高明,她只得果断撇清与“吕氏后人”的关系,跟着回宗。 向鸿羽呆在宗门,她没办法再效仿上次逃下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宗时虽只是惊鸿一瞥,她多少能看出此刻宗门内部并不太平,向鸿羽也不过是在夹缝中生存。 他交代琴机少让自己接触修炼,果真是存了别的心思。 “炉鼎么……” 向苼低声喃喃,眉头微拧。 这并不难猜,原主与向鸿羽乃是血亲,她梦中听大木头说过,修真界最常见的印结炉鼎就是以血缘为系。 只是炉鼎之八门,向鸿羽具体要利用她怎么修炼,就猜不到了。 。(下一页更精彩!) 念及此处,向苼抹过无名指。 下一刻,指间血光一闪,上百枚储物戒落在床榻上,堆成一座小山。 她拿起一枚滴血认主,开始整理悬望城所得。 向鸿羽既是要用她做炉鼎,那在她伤势好转之前,不太可能动手。 她这身伤势极重,向鸿羽当她是凡人,拿来的疗伤丹药药力有限,若是不动用元泉,至少须得两个月才可痊愈, 如此一算,时间还充裕,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应对,倒不急于一时。 一夜无话。 翌日天亮,向苼早膳用到一半,就看到十四兴冲冲地跑来,“苼小姐,我来看你了!” 向苼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你来得正好,陪我用膳吧。” 言罢,她示意丫鬟下去。 屏退左右后,十四也不客气,拉着凳子坐下来,瞪眼打量一番向苼,顿时说道:“你昨天没睡好?是不是伤太疼了?” “看出来了?” 向苼按了按眼下乌青,笑道:“你这段时间呆在宗门还习惯么?” “什么习不习惯,我们这种人能活着吃饱饭就不错了。” 十四撇了撇嘴,道:“倒是苼小姐你,吃了不少苦吧?当时我就说你我一起走,有我保护你,你现在伤势肯定没这么重。” “你倒是有信心。” 向苼哑然失笑,“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陪我用膳与其说这些,不如说说这两个月听来的宗内传闻,给我解解闷。” 十四一听立刻来了劲,摇头晃脑地说道:“要说最近传得最凶的,就属那‘吕氏妖女&quot;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当即一怔,“消息传得这般快?” 十四顿时惊奇,“你也听说了?”。 第43章 消息 [] <a href=" target="_blank"> 向苼目光微闪,道:“路上听说了一些,但听得不真切,你具体给我讲讲。” “你还是直接看吧。” 十四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薄册子放在桌上,“这是我从天青阁买来的,足足花了我一块灵石呢。” “天青阁?” 向苼柳眉一挑,“你下不了山,怎么去的天青阁?” “山下就有个坊市,你还不知道吗?” 十四拣一块点心扔进嘴里,边吃边说道:“我跟琴机办事,去过好几回,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天青阁就开在坊市里头。” “原来如此。\/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天青阁……她在吕国坊市也见过。 炽焰宗放任其在自己疆域遍地开花不说,竟还能容忍它将据点开到自己宗门内? 要么,是这天青阁让炽焰宗感受不到威胁;要么,就是天青阁的势力远超八品,令炽焰宗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只能放任自流。 念及此,向苼拿起桌上的册子翻开。 册子做工很是粗糙,但其中内容却不含糊,翻开第一页讲的便是悬望城之事。 撰笔之人好似亲眼所见,将血云子带头释放傀儡,血祭屠城之事讲得无比详细。 再到吕氏祖地爆炸后,述说言语便模糊起来。 “吕氏老祖与血云子疑似同归于尽,传承极有可能留于后人‘吕氏妖女&quot;,妖女得了城中阵法助力,心中仇恨,开始对风月门弟子痛下杀手。 此后数日单凭筑基初期修为,搅得整个悬望城鸡犬不宁,便是风月门真传弟子万凌莫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之后‘吕氏妖女&quot;再出计策,示敌以弱,一举灭杀城中上百散修!风月门弟子除却万凌莫自断双腿逃离,其余无一幸免。 此一战以弱胜强,吕氏妖女心智之妖孽,杀伐之果断,震惊整个东洲修真界,名声迅速传播! 甚至有坊间传闻,八品宗门百花宫亲自抛出橄榄枝,欲邀吕氏妖女破格成为其真传弟子。 但悬望城一战,吕氏妖女就如昙花一现,就此人间蒸发,下落不明。任凭众多修士如何寻找线索,皆是遍寻不得。 我天青阁受诸多宗门委托,亦在此发出悬赏令,若有可靠情报者将‘吕氏妖女&quot;上报天青阁任一分阁,经证实,即可得不低于十枚明镜丹价值之报酬! 如此良机,诸位同道切莫错过 ——天青阁·鹿玄机。” 十四看向苼视线落到文末,顿时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这个吕氏妖女厉害吧!”八壹中文網 “厉害是厉害。” 向苼夸赞自己两句,复又道:“这种半真半假的文章,看看就罢了,你可别真信。” 前文说血云子带头屠城那一段,天青阁隐去舒高明与万凌莫在其中的作用,是否为故意,她不好评价。 可后半篇所写,乃是她亲身经历,如何看不出尽都是胡扯。 十四却是不服气了,执拗道:“苼小姐,这是天青阁亲发的册子,怎么就不能信了? 咱们是见识短浅,没见过这般强大的女子,可不代表没有,而且我听说咱们炽焰宗也是有女真传的!” 向苼无奈,只得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说……天青阁的眼线也不是万能的,说不定这个吕氏妖女,比册子上说的还要厉害呢。” 十四一听立马喜笑颜开,“那是当然!” “这册子我还没看完,就先留在我这。” 向苼翻手取出一袋灵石,递给十四,“你帮我留意天青阁,要是再出类似的册子,你就帮我买回来。” 十四动作麻利地收走灵石袋,嘿嘿一笑:“知道你现在不缺灵石,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好。。(下一页更精彩!) ” 送走十四,向苼唤人进来拾掇碗筷,自己则拿着册子回到里屋继续翻看。 这种册子,极为类似前世的新闻报纸,上面记载着东洲修真界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向苼迅速翻了几页,很快找到自己想看的。 这一页所述,通篇只提万家最近高调行事,与周围好几家势力发生摩擦。 字里行间,分明暗示万凌莫重伤后在风月门失势,万家变本加厉,实则虚张声势,大厦将倾。 说起来,这些年因为万凌莫,向家一直被万家压制,向文礼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族式微,渐有沦为附庸的架势。 当初她拿向绾绾的母家说到痛处,向文礼当场翻脸改变主意,心中对万家怨怼绝对不浅。 此番万家出事,向文礼若是不做点什么,可对不起他这些年受的委屈。\/手\/机\/版\/首\/发\/更\/新~~ 想到此处,向苼微微蹙眉。 上次在吕国明云坊市,她见到福管家,后来才听说那福管家跟随主人的名讳,叫做李贾德。 这名字一听便知是化名,且那广发灵丹的手法,与向文礼暗中下魂音草的手段颇为相符,其人就是向文礼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他去吕国作甚?目的为何? 他分明守着一座洞府,为何舍近求远? 种种疑团萦绕心头,向苼微叹一声,将册子搁置一旁,继续埋头整理储物戒。 储物戒太多,昨天忙活一夜,她只整理出个大概。 散修储物戒大多赤贫,其内杂物甚多,灵石、丹药、法宝稀少。 向苼将杂物都集中归拢到一枚储物戒中,待日后慢慢分门别类,去芜存菁。 风月门弟子的储物戒则恰巧相反,灵石、灵丹、法宝都不少,整理起来容易很多,但量摆在那里,也不是一两日能整理完的。 不知不觉,向苼回到炽焰宗已过。 ,向鸿羽只来了东院一趟,之后便随东景焕前往主峰修炼。 向鸿羽一走,宅院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十四每天都趁着早上向苼用膳的空档过来,一张嘴叽叽喳喳地说着门中昨日发生的大小趣事。 这一天早上,十四又照例跑来咋咋呼呼地喊道:“苼小姐,出大事了!” 向苼见怪不怪,手中筷子都未停,边吃便道:“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这次是真有大事!” 十四跑到桌边坐下灌了一大口茶,呼了口气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派人杀你的关元志被大弟子封了修为,罚去杂务房了吗?” 向苼柳眉一挑,“他死了?” “你怎么知道?” 十四小声惊呼:“关元志今天一早上就被发现死在房间里,七窍流血而亡,好似被人一掌震散天灵。” 向苼目光微闪,轻轻点头:“关元志行事嚣张,得罪的人定然不在少数,有此下场并不奇怪。” 十四嘴巴一瘪,哼声道:“我还兴冲冲地跑来给你报信,原来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是不是?” “倒也没有故意去想。” 向苼低低轻笑,温声道:“还要多谢你过来知会我一声。” “不不不,不必了。” 十四抱着胳膊揉了揉,有些不好意思:“搞得好似我故意邀功似的。” 话说这,他又想起什么,接着开口:“对了!琴机让我去山下坊市办事,你可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带上来。” “山下坊市么?” 向苼眼眸微眯了一下,忽然起身道:“你等我片刻,我与你同去。” 十四顿时一惊,“你也要去?那不行!琴机知道了肯定会揍我。” 向苼迅速换了一套青灰色便装出来,笑道:“那就拉上她一起,关元志都死了,总不至于还有人想要杀我吧?。(下一页更精彩!) ” 十四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向苼一行三人出现在山路上。 琴机在左,十四在左右,将向苼牢牢护在中间。 “苼小姐,您为何执意要去坊市?” 琴机观察四周,边走边问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十四可以帮您买,您拖着这一身伤,奴婢实在不放心。” “无妨,伤口都结痂了。” 向苼笑着回应,“也就剩内伤得慢慢疗养,倒也不影响日常行走。一连窝在屋日,我也是闷得慌,而且我也想买一把剑回去。” “买剑?” 十四诧异出声:“你买剑干嘛?你又不用练武,而且就算是要练武的话,你问公子要一把不就行了吗?” “公子的剑都那么重,我使得动吗?” 向苼嗔怪一声,“我去买一把自己能用的,你们代我买的,总不如自己试的合心意吧。” “这倒是。” 十四赞同地点点头,而后又嘿嘿笑道:“苼小姐,我可是听说你在家中从不喜舞刀弄枪的,怎么这会改了性子?莫不是出行一趟被吓到了,想学点防身?” 十四话刚说完,就被琴机狠狠赏了一个爆栗:“就你嘴碎!苼小姐想学什么轮得到你来管?” 十四委屈巴巴地抱住头,“琴姐,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好歹我也是有武艺在身,你要时间修炼,我不用啊,我来教苼小姐练剑好了。” “谁说我没时间?” 琴机瞪了一眼十四,“你小子少来安排我。” “琴姐姐,这怎么能叫安排呢,我是关心你!哎哟!别打我了,苼小姐你快管管……” 向苼着看两人打闹,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如果没有向鸿羽的压力,没有外界那么多纷争干扰,有琴机和十四陪着,就这么不急不缓地修炼,似乎也挺好的。 可惜,这样的时光,的注定不会太长。 感慨不多时,向苼脚步停下,十四和琴机也跟着停下来,看着山脚下热闹行人往来。 坊市到了。。无\/错\/更\/新`w`a`p``c`o`m 第44章 买剑 [] <a href=" target="_blank"> 受限于地势,荡尘峰山下的坊市远不如向苼当初在吕国所见的散修坊市规模庞大,只有一条山道长短,站在稍高处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三人顺着山道步入人流中,时辰还早,琴机也不急着办正事,先陪向苼随便逛逛。 向苼一边走,一边打量山道两旁建筑。 这些店铺房屋很是简陋,大多由土石或木石构筑,偶尔得见一装饰精致的出挑建筑,进去一看,卖的都是凡俗珠宝首饰,价格比世俗界贵上好几倍。 向苼顾念着自己在向鸿羽面前的人设,佯作感兴趣地逛了一圈柜台,挑出一支青色发簪簪入发间,又拿了一支红玉簪瞧了瞧,抬头问道:“多少钱?” “这位仙子,您的眼力可真不错!” 掌柜笑呵呵地奉承道:“这两支簪子用的可都是上好的玉,两枚灵石,不二价!” 琴机一听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不过些许俗物,你卖灵石本就赚的盆满钵满,还敢要整枚?!” “哎呀,这位仙子,看您说的。” 掌柜的一脸委屈地解释道:“这俗物是不值这个价,可小老儿将生意做进宗门,得疏通多少关系?要是不卖灵石,我这本怎么收得回来,仙子您……” “好了琴机,掌柜的做生意也不容易。” 向苼拦住琴机,递出两枚灵石,“收好。” 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多谢仙子,仙子真是爽快人!” “苼小姐……” 琴机一脸无奈,“公子赏赐给您的灵石是不少,可也不是这个花法。” “以我的资质,修炼也用不了那么多。” 向苼笑着递出一支红玉簪,“戴上看看。” 琴机愣愣接过簪子半晌,面颊霎时红了一片,小心翼翼地发问:“这是……给我的?” 向苼眼嘴轻笑,“不然……还能是给十四的?” “怎么就不能给我了?” 十四立刻反驳,抱着向苼胳膊撒娇:“苼小姐,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啊。凭啥琴机姐有,我就没有?” 向苼顿时哭笑不得,递给他一枚灵石,“好好好,你也去选一个,行了吧?” 十四立马咧嘴直笑,跑去柜台边不多时,就换上一条新束腰得意洋洋的走过来,“苼小姐,琴机姐你们快看,好不好看?” “什么好看?” 琴机板着脸训斥道,“就知道让苼小姐花钱!” “你不也花了,就知道说我,略略略……” 十四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 “这个十四……” 琴机又气又笑,“苼小姐,这小子鬼灵精的,最会顺杆爬了,你可不能惯着他。” “无妨。” 向苼笑容清浅,“十四是个有分寸的,这会儿只是高兴罢了。” 说着,向苼跟着十四出了门。 琴机低头看着攥在手心的簪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舍得簪上,取出一块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戒,这才出门跟上去。 随着午时临近,狭窄人流愈发多了起来,行人间多的是穿着青灰色的随侍,以及灰衣杂役,鲜少有正是弟子亲自到场,即便是有,也是外门弟子。 眼见一条路走到尽头,向苼看了一眼山道尽头的天青阁,却未进去,转身走进一家规格颇大的武器铺。 店铺装饰简单,墙壁上、柜台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客人却很少。 小厮见到门口一下子进来三人,其中两人都是内门弟子随侍,立刻堆满笑容迎上来,“二位客人,本店刚到一批星精铁,乃是炼制飞剑的上好原料,不知贵家主人可有兴趣?” 琴机此刻面色已恢复如常,见其上来发问,当即答道:“我等前来买些趁手兵器,并非主人派遣。” 此话。(下一页更精彩!) 一出,小厮脸上的笑容瞬间失了大半,有气无力道:“凡俗兵器都在东墙挂着,一枚灵石一把,你们自去挑选就是。” 向苼也不与小厮多废话,转身来到东墙前看了片刻,目光倏然一凝,指着其中一把剑道:“琴机,帮我把它取下来。” 琴机二话不说脚尖轻点地面,飞身上去取下长剑,呈于向苼面前,掂了掂,皱眉道:“苼小姐,这把剑不轻。” 向苼接过来,果真入手微沉,她并指比过剑锋,随意回应:“无妨,太轻了也起不到锻炼效果。” 言罢,她在柜台丢下一枚灵石,“这把剑,我要了。” 跟过来的小厮脸色不好看,动作倒还麻利,收好灵石后,就从柜台下方取出剑鞘递给向苼。 锵! 长剑入鞘,严丝合缝刚刚好。 意外得到一把好剑,向苼心中满意之极,正要举步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怒吼:“站住,不准走!” 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传出一股破空之声。\/手\/机\/版\/无\/错\/首\/发~~ 琴机面色微寒,猛地转身出掌,谁知那偷袭而来的黑影竟不堪一击,被一掌拍中胸口,踉跄后退数步,一直撞到柜台才停下来。 “苼小姐,” 琴机面色古怪起来,看着柜台前满脸气愤的精壮汉子,“此人看上去,似乎是此店的铁匠?” 苼小姐微微点头,不等她开口询问,那精壮汉子竟一把拎住小厮领口,先骂起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锻的所有武器都能卖,唯独剑不行?” “陈大师,不是我挂上去的。” 小厮脸色发白,声音发颤:“是掌柜的,掌柜的说您消耗的材料太多了,要拿剑出来卖抵本钱。” “一派胡言!” 精壮汉子一把甩开小厮,大步走到向苼面前,琴机立刻挡在面前。 汉子忌惮地看了一眼琴机,随后盯着向苼手里那把剑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钱货两讫的道理我懂,方才我一时冲动,多有冒犯。只是我这把剑本不在卖品当中,我出双倍价钱,可否赎回姑娘手里的剑?” “非是卖品?” 向苼柳眉微挑,“你是这里的铁匠,合该为铺子供货,锻造出的剑却不卖,这是何道理?” 汉子嘴唇抿紧,“姑娘不懂剑,姑娘……不配用我的剑。” “放肆!” 琴机当即冷笑:“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在此大言不惭,我们小姐不配用你的剑?当真是笑话!” 小厮受了气,听到琴机的话,顿时忍不住跟着阴阳怪气道:“客人说的不错,这位陈大师锻造的都是些破铜烂铁,却整日自命不凡,心气儿高着呢!” 向苼闻言也不多言,只是问道:“敢问陈大师,你所谓的懂剑是什么?” 精壮汉子见向苼竟没有跟着嘲讽自己,心中诧异之余,态度也多了几分认真,“那在下就多问两句,姑娘可知你手中剑尺寸几何?重量几分?” “你这人好生无理取闹!” 十四指着说精壮汉子鼻子骂道:“我家小姐又不是修士,才刚拿到这把剑,哪里知道……” “剑长三尺二寸,剑身重十六斤四两,不知妾身说得可对?” 向苼流畅作答,骂到一半的十四顿时傻了眼。 不仅是他,连琴机也倍感诧异,未曾想苼小姐还有这份本事。 精壮汉子却是激动起来,“识剑之法,你会识剑之法!” “这有何难?” 向苼微微蹙眉,“妾身只是偶尔读过基本杂书,试着识剑罢了。也是近日心血来潮,才想着练剑,故而用上此法。” “不,不一样!这识剑之法,寻常之人习不得!” 精壮汉子激动片刻,忽然冷静下来,他先打量一番向苼的装束,犹豫了一下,道:“此地人多眼杂。(下一页更精彩!) ,可否借一步说话?” 琴机立刻紧张起来,“苼小姐……” 向苼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旋即点头:“可以。” “那就请至我锻造坊内,就两句话。” 精壮汉子看了眼满脸警惕的琴机与十四,眼里闪过一丝艳羡,“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来。” 琴机面露犹豫,看了几眼向苼,见其始终没有表态,终究是没跟上去。无\/错\/更\/新`w`a`p``c`o`m 不多时,两人来到锻造坊内。 精壮汉子见四下无人,果断蹲下身子在锻造台下抠了片刻,从砖石间掏出一本皮质的册子,递给向苼,郑重开口: “此乃我家传之物,还望姑娘珍惜。” 向苼接过册子翻了两页,双眼顿时眯起,“你既有此物,为何会甘心当一锻造匠人?” 精壮汉子顿时苦笑,“姑娘,你不明白。这不是一般人能练的,剑道天赋若是人人皆有,修真界的剑修又怎会如此稀少?” 向苼目光一闪,“你是说,我有这个天赋?” “姑娘能学会识剑之法,自然是有剑道天赋的。” 精壮汉子面露感慨,叹息道:“我家中祖上也出过剑修,只是后人不争气,到了我这一代,已然连灵根都不复存在,就更不提剑道天赋了。 这册子继续留在我手中,也是明珠蒙尘。我就想着能否赠予出去。” 说着,精壮汉子看着向苼,清澈的目中带着几分惊喜:“在下一介凡人,如何能接触修真天骄?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一个合适之人,只能让家传绝学留在这砖石之间,没想到还是等到了姑娘。 若是姑娘能继承我祖上绝学,将之发扬光大,待得百年之后,我大抵也能笑着去见列祖列宗了。”。 第45章 了解 [] <a href=" target="_blank"> 第45章 “陈师傅,你对我的信心,倒是比我自己还足。w_/a_/p_/\_/\_/c\_/o\_/m” 向苼自嘲地笑了笑,合上册子抬头看着精壮汉子,道:“陈师傅可曾想过,若是我无法将你家族传承发扬光大呢?” 精壮汉子怔了一怔,旋即挠了挠头尴尬道:“在下没想那么多,只是凭直觉看人,觉得姑娘气质不凡,又擅识剑之法,定非常人。看姑娘衣着,应该是某位内门弟子的随侍,半只脚在修真界内,寿命总要比我这种人长久得多。若是姑娘习练不成,可否帮忙寻找适合习练此法的传人?” 说到这里,精壮汉子神色更加尴尬了,“在下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能传承下去,至于师承什么的,都不重要。” 向苼听到这里,总算熄了继续试探的心思,点头回应:“我答应你就是。” 精壮汉子顿时大喜,“多谢姑娘!” “你无需多谢,此事说来是我占了便宜。” 向苼微微一笑,“你可要什么补偿?灵石?法宝?只要是我能拿的出手的,你尽管说来。” “姑娘客气了,不必如此。” 精壮汉子连连摆手,笑容憨厚:“今日这一闹,店铺是待不下去了。我多年在外,为的就是给家族绝学找一个归宿,如今心事已了,正好回家安度余生。 姑娘若是觉得心里亏欠,日后不妨去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看看,世道艰难,姑娘若能照拂一二,自是更好。” “度水城么……” 向苼认真点头,“我记下了,不过今日之事闹出了些动静,还请陈师傅配合演一场戏。” 精壮汉子怔了一下,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连连颔首。 片刻之后—— “哼!简直岂有此理!” 陈师傅满脸气冲冲地回到铺子,“竟然说我家传绝学是一本废书,当真是眼瞎!这炽焰宗坊市人人如此,不呆也罢!” 说完,陈师傅甩了一甩肩上包袱,转头就走出了铺子,眨眼消失在人流中。 “这就走了?” 小厮看得一头雾水,回头看到向苼出来,顿时忍不住问道:“这位客人,那陈大师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向苼笑了笑,温声道:“大抵是觉得女子好骗,就想在走之前捞一笔。” 说着,向苼将一本从散修储物戒中找出来的册子扔在柜台上,“就这种货色,也敢开出上万灵石的高价,简直……” 向苼说到此处,连连摇头,迈步离开。 小厮连忙拿起柜台上的册子翻开,发现只是一本烂大街的剑技,顿时一脸嫌弃地丢开。 街道上,琴机和十四跟上向苼,十四立刻说道起来。 “什么陈大师,我还真以为他有几分本事,原来就是个骗子啊。” 十四神色懊恼,“这厮装得煞有其事,我还真以为他有什么宝贝呢。” “宝贝哪里有那么多?” 琴机白了十四一眼,却还觉得有几分奇怪,忍不住问道:“苼小姐,那识剑之法又是怎么回事?” “信口胡诌罢了。” 向苼摇头轻笑,“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那是一把长剑的标准尺寸和重量,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还被那陈师傅当成什么人物了。” “原来如此。”琴机恍然。 “琴机姐你还说我,你该不会也被骗到了吧?” 十四瞪大眼睛看过来,脸上分明写着“嘲笑”二字。 琴机脸色顿时拉下来,恼羞成怒,“十!四!” 十四见到琴机这幅表情,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远。 “天青阁到了,苼小姐,我去买册子!”八壹中文網 声音远远传来,向苼哑然失笑。 。(下一页更精彩!) “这小子……” 琴机一脸无奈,旋即整了整衣襟,道:“苼小姐,我们也进去吧,公子命我来取信,我得去一趟天青西阁,您就在大厅内坐会儿,我很快回来。” “好。” 向苼应了一声,琴机顿时匆匆离开。 天青阁正阁乃是买卖情报之地,厅内颇为拥挤,向苼一跨进门槛,耳边便充斥着各种吵闹声。 她挥退正欲迎上来的小厮,选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交谈声。 “听说百花谷找到吕氏妖女,还将其破格晋为真传,眼下已被太上长老收为关门弟子了!” “真的?” “那还有假。” “那百花谷这次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向苼微微抿唇,她何时去的百花谷,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天青阁内的消息真假混淆,真正能信的,怕是十不存一,也不知是如何运营至今的。 “东洲修真大比在即,吕晋死了,也不知这次炽焰宗还能拿出什么底牌。” “啧啧,我看当年吕晋暴死,多少有风月门在从中作祟,明面上炽焰宗和风月门还算和谐,可暗地里怕是早就互为死敌了。” “听说上次舒高明虽然没能抱住吕国,可在悬望城废了万凌莫后,回宗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到褒奖,此中可见一斑。” 向苼听到此处,目光微闪。 舒高明她不知,但向鸿羽的确受到奖赏,前去主峰洞天福地修炼,到现在还没回来。 “如今东洲四大天骄,风月门、千星殿、归沐谷、百花谷各占其一,炽焰宗后继无人,这次东洲修真大比,能不保住八品的位置,还是两说啊……” 向苼给自己倒了一杯免费的茶水,默默品了一口,心中对天青阁的印象有所改观。 这地方消息四通八达,也不是全无用处。 这时,十四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坐下,“苼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让我一阵好找。” 说着,他递来一本薄册,“喏,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抢了好久才买到。” “辛苦你了。” 向苼拿出一瓶灵丹放在桌上,十四立马收起来,厚着脸皮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再来十回我都愿意!” 向苼轻笑,没再搭理他,快速翻动片刻,忽然动作一顿,停在了其中一页。 “据可靠消息,千星殿第一真传魏乐生昨日单枪匹马拔除一处阴魔宗据点,灭杀魔修数十名,包含两名结丹中期魔修。 当时,有人得见星辰幻灭之景。魏乐生所修《炼星谱》极有可能突破至第七层,《陨典》至大成之境,实力堪比结丹巅峰修士,是以能以一敌二,瞬杀同境界修士。 今日特更正天青阁排名,魏乐生实力超过归沐谷钟永长,在四大天骄中排在第二,仅次于风月门姜易。” 向苼在看的同时,十四也凑过来跟着看完了通篇文章,不禁啧声道:“苼小姐,原来你喜欢看这些呀。不过这些天之骄子的确风光,这辈子若是也能让我这么出名一次,死都无悔了。” “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 向苼轻啐一口,接着问道:“原来吕师兄在时,也是天骄么?” “那当然!” 十四一脸无语,“苼小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吕师兄当年可厉害了,不仅天骄在列,论实力,便是与风月门的姜易也不相上下!只可惜咱们宗门不争气,就算吕师兄顶在前面,当初在东宗门中,排名也只在倒数第二。” 向苼眉头微皱:“为何?” “还是能为何,吕师兄是厉害,可在修真大比上也只能出手一次。” 十四两手一摊,“咱们炽焰宗除了吕师兄,就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自然比不过其他宗门,。(下一页更精彩!) 也就比百花谷稍微强一点。如今吕师兄死了,整个东洲宗门恐怕都想看我们笑话呢。” 向苼听到这里,不禁赞道:“没想到你知道得还挺多。” “那是自然。” 十四得意笑道:“我整天在荡尘峰可不是白转悠的。” “那你对魔道宗门可有了解?” 向苼指着册子,“这里提到魏乐生灭了阴魔宗一处据点,阴魔宗又是几品宗门?” 十四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尴尬道:“魔修?这……宗门里也没几个人念叨这个啊,你要是想知道,还是去问公子吧。” “这样么……” 向苼收起册子,露出一分沉思。 虽然知道得还不算多,她此刻心中总算对炽焰宗,以及整个东洲局势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之前她便觉得整个炽焰宗上下,氛围说不出的低迷古怪,原以为是吕晋陨落的影响还没过去,原来还有东洲修真大比这一层关系在内。 思考不多时,琴机总算办完事找了过来,手里除了拿着一封信,还有一张薄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衍字,颇为古怪。 “苼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琴机随手将薄纸放在桌上,说道。 向苼点点头,拿起薄纸翻到背面看到内容,目光霎时一凝,“琴机,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天衍教的传教信。” 琴机无奈道:“现在坊市内随处可见,我被塞了一张,就顺手也拿了过来。” “传教信?” 向苼眉头蹙起,“任由如此祸乱人心的东西在宗门内流传,宗门高层就不怕弟子误信此教,转投其门下?”。 第46章 习剑 [] <a href=" target="_blank"> “无碍的。” 琴机笑着解释道:“苼小姐你有所不知,这传教信在坊市流传,已经有些年头,昔年刚刚出现时,宗门高层就曾派真传弟子下来追查,禁止此物流传,然屡禁不止。 再加上,多年都只此教空喊名头,散播传教信的也都是些个末流散修和凡人,未曾有一名天衍教正式弟子站出来。宗门上下都将其当做上不得台面的宗门,专作行骗之事,威胁不到宗门自身。 久而久之,这传教信也就无人管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我知道了。” 向苼起身悄然将传教信拢入袖中,语气微缓,“回去吧。” 一个时辰后,三人回到宅院。 累了一天,琴机和十四都没有多留,将向苼送回东院安置便离去。 向苼命人送来晚膳,不慌不忙地享用完,与往常一般沐浴更衣后,回到里屋,满脸的温柔娴静瞬间化作凝重之色。 她手掌一翻,传教信重新出现在手中。 兴许是几经倾天考验,她一眼就看出这些信纸反面的溢美之词暗藏玄机,只是一来,天青阁人多眼杂,不好明说;二来,琴机和十四就算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扰,起不了任何用处。 念及此处,她拿来毛笔在纸上勾画片刻,很快解读出其中密文。 密文很短,只一句话——望月中天,水照亭上。 向苼眼眸顿时眯起。 她当初刚来炽焰宗,就曾花费两月功夫,将荡尘峰上上下下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个遍。 水照亭荡尘峰没有,但有一亭叫做照水亭,且地处偏僻,一般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望月中天,看似只是一句平常之言,然而若是逐字拆解,就可得到确切的时间。 望字可做观赏之意,可若用来指时间,亦可作“望月”之日,乃每大月十六,小月 月上中天,只子时有之。 如此拆解后,连起来的意思,便是——每月十六夜间子时,在照水亭相见。 向苼缓缓捏紧手中纸张。 琴机说过,这种传教信在宗门中已经流传许久。 荡尘峰上下弟子数千,在如此长时间的跨度之下,她不信没有人察觉到这传教信中暗含的意思。 宗门高层修为精深,个个念头转动比她不知快多少,怕是一眼就能堪破其中玄机。 可为何,此事不曾引起重视?而是听之任之,任由其泛滥? 向苼忽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原以为吕晋死后,炽焰宗是受到些许打击,但影响不大,暂且还能算安稳之地,供她栖身一段时日,安心修炼。 如今看来,此地哪里安稳? 整个炽焰宗,分明就是一条风雨飘摇之中的小船,动辄就有倾覆之危。 向苼缓缓吐了口气,眼中思索之芒闪烁。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炽焰宗高层尽在宗门,无人外出,防备充足,若她为天衍教掌权者,若要发难,当会择一契机,不会贸然动手。 如此看来,应该还有不少缓冲余地,趁这段时间还算安宁,努力精进修为,增强生存能力才是王道。 向苼不再多想,放空思绪,和被而眠。 翌日,天还未亮,向苼便早早醒来,研读陈铁匠赠予的剑经。 飞剑诀所载的剑诀太过晦涩,她对剑术一窍不通,实难看懂,这本剑经虽说同样不简单,描述却是由浅及深,不至于令她半点摸不着头脑。 通篇看了几遍,向苼眼里升起一丝明悟。 剑术纯粹,实则与修炼无关,便是凡人也可修炼,区别只是上限不同。修士若要练剑,当摒弃自身修为,一心为剑,一心练剑,方能有所收获。 “摒弃自身修为……” 向苼喃喃自语,她练成《飞剑诀》内练心法第一层,本以为对。(下一页更精彩!) 修炼剑诀多少有几分帮助,却不想完全想差了。 眼看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向苼暂且收起剑经,起床洗漱一番。 她刚在桌前坐下,便看到十四笑嘻嘻地跨进门槛,道:“苼小姐,今日我不走了,琴机姐姐让我来教你练剑。” 向苼笑着点头,“好。” 膳后,两人来到前院一出空地。 十四捡起两根树枝,将其中一根递给向苼,说道:“苼小姐,你初练剑,暂时无需用真家伙,先练好姿势即可。” 向苼不置可否,接过树枝,跟着十四一板一眼地练起来。 “我小时候遇到一名老剑师,有幸跟他学过几年。” 十四一边练,一边说道:“老师父说,剑术轻快飘逸,灵活多变,剑势多样,刺、挑、劈、抹、撩、断、点等都是常见技法,须得多多习练,融会贯通。 我当时跟着老师父练,虽只是堪堪入粗通之境,教苼小姐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 向苼蹙紧眉头,“就没有能速成的办法?” 眼下距离东洲修真大比开启,只剩不到一年时间,她哪里可以慢慢习练? “速成,哪有那种好事?。” 十四无奈道:“苼小姐,练剑这事急不来,心稳剑才能稳。咱们凡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一日练剑太多伤及自身,第二日便练不成了。” “极限?” 向苼眸光微亮,“若是没有极限呢?” “哈哈哈……世上哪有那种好事?” 十四顿时笑起来:“便是修士也不敢说身体没有极限吧?若真能做到不间断地联系,免去每日温习生疏剑技的过程,练成时间自然是大大缩短,便是在数月内登堂入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苼小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练剑需专心少语,你还是集中精神,专于眼前吧。” “好。” 向苼应了一声,果真不再多问。\/手\/机\/版\/无\/错\/首\/发~~ 两人练至晌午,十四抬袖擦了把额上细汗,喘了口气道:“苼小姐,今日就到这里吧,再练下去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向苼依言停下,捂住胸口,脸色略显苍白。 十四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苼小姐,你的伤……” “无妨,只是有些牵动,尚能忍受。” 向苼抿了抿唇,道:“这几日你不必再继续教我,我养养伤再练也不迟。” 十四连忙点头表示明白,尴尬道:“苼小姐,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琴机姐,不然她肯定要打死我。” 向苼顿时失笑,“放心,这等小事我又怎会去告状。” “那就好。” 十四长松了口气,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苼小姐,你若想要快点练出点模样,不妨专于一技。” 向苼目光一凝,“你是说……从剑势中选其一,就练一招?” “不错!” 十四挠了挠头,道:“剑技万千,短时间自无可能全部学会。这算是偏门的路子,不得正统,对敌会有明显破绽,不过好处也是有的,的确更容易形成战力。” “明显破绽么……” 向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这就明白了?” 十四面露古怪。苼小姐是聪明不错,可悟性和聪明才智还是有差别的,此前在向家时,苼小姐只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从未接触过武道。 这刚开始学的第一天,就能将来感悟所得都吃透? 不可能! 一定是不想在我面前丢脸,故意不懂装懂。 十四心中万分不信,表面却立刻竖起一个大拇指,满口称赞,“苼小姐,就是厉害!” 向苼听出他口不应心,也不戳穿,配合地笑了笑。 。(下一页更精彩!) 午膳后,十四离开了东院。 “小桃,我要午睡片刻。” 向苼摆弄着手里的树枝,轻声说道:“你带人下去,守在院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来扰我清梦。” “是。” 小桃连忙福了一礼,挥手让周围丫鬟全都出去,自己却是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苼小姐,您伤势未好全,还需量力而行才是。”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小桃,诧异挑眉:“你倒是有几分聪慧在身。首\/发\/更\/新`手机版” 小桃神色微慌,立马跪下来道:“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担心……苼小姐恕罪!” “你不必如此。” 向苼笑容温缓,“你是关系我,我又怎会怪你?你且安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自会量力而行,你可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小桃立刻连连点头,激动道:“自然!苼小姐是奴婢见过最好的小姐,奴婢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便是公子问起来,也不会说。若有违背,天打……” “好了。” 向苼挥袖摆手,“下去吧,可要帮我好好看着。” “嗯!” 小桃紧紧低着头退出去,关上房门才长长松了口气。 “小桃,你脸怎么这么红?” 旁边的丫鬟问起来,小桃捂住发烫地面颊,心虚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苼小姐太好看了,多看了两眼。” “谁不知道苼小姐是个小美人?待得日后长开了,肯定更好看。” 那丫鬟捂嘴笑起来,“可你又不是男人,害羞个什么劲儿?” “你懂什么?” 小桃捏了一把同伴脸,娇哼道:“苼小姐温柔可亲,当真是顶好的。我若是男人,怕是早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便是面首也要当的!哪里还会杵在着干看着?”。 第47章 粗通 [] <a href=" target="_blank"> “说你两句,你还上天啦?” 丫鬟笑得乐不可支,打闹一番后,忽然又叹了口气:“俗话说红颜祸水,苼小姐生得这般容颜,若是待的日子长了,失了公子庇佑,怕是……” “呸呸呸!” 小桃板起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公子对苼小姐情深义重,才不会抛弃她。” “那你看公子来过东院几回?” 丫鬟声音放低,八卦道:“我看公子接苼小姐入宗来,不过是为了虚名。等到兴头过去,指不定会怎么对待苼小姐呢。” “这种话你跟我说也就算了,别往外说。” 小桃脸色严肃,“知道的人多了,必会传到苼小姐耳里,苼小姐便是脾性再温和,也听不得这种话,定会罚你,你可别惹祸上身。” 丫鬟顿时吓得捂住嘴,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小跑着离开。 小桃看着她背影,轻轻叹气。 她何尝不知苼小姐处境,只是身为奴仆,她帮不了苼小姐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完成苼小姐交代,在她练剑时不让任何人打扰她。 回到里屋的向苼,自然不知门口发生的插曲。 她将树枝放在桌案边,意念一动,从血戒中舀出一壶元泉。 这一批元泉还是她在悬望城山下以血戒为容器,泡雪水所得。血戒中不含半分灵气,元泉效用未知。 自从撞见向鸿羽一行人后,她生怕露出马脚,血戒都不曾打开过。 如今向鸿羽去了主峰修炼,伤口结痂,也不再经他人之手换药,自然无需再忍。 念及此处,向苼仰头喝下一大口元泉,默默感应体内变化。首\/发\/更\/新`手机版 不多时,泉水就析出一缕缕细小的热流,从经脉冲穿梭而过。 破损不堪的经脉立刻如同时间倒转一般,恢复原状,体内各处暗伤也受到汩汩滋润,长久以来胸闷的感觉渐渐消失。 静坐片刻,向苼起身活动了一下身躯,顿觉内伤好了七七八八,经脉完整,真元已能初步凝聚不再外泄。 疗伤效果却没有任何减弱。 向苼心中大松了口气,取出一枚灵丹吃下,再喝了一口泉水,以真元封锁热流在体内绕行,令之不去触碰皮外伤口,维持外伤存在,以防探查。 做完这一步,向苼才重新拿起树枝,站到屋中间,回忆十四的动作,拟势下劈! 初时数十次,向苼的动作还略显生疏;等到了百余次,动作已渐标准;千余次,下劈的动作已是无比流畅。 万余次—— 一股剧痛从臂骨间传出,令她双手不受控制的抽动,血管经脉偾张,忽然齐齐爆裂,密密麻麻的血珠从毛孔中泌出。 剧痛过后,便是酸痛,且混杂着浓重的麻木感,好似双手不再是手,而是成了一双朽木。 仅仅万余次便到了极限么? 向苼微微蹙眉,咽下口中含住的元泉,催动真元迅速疗伤。 元泉热流涌过双臂,麻木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股麻痒之感。 比起第一次的惊奇,向苼已经习惯这种感觉,等待不多时,双臂便恢复痊愈,仿佛从未受伤过。 向苼看着窗外天色渐明,心情却不见轻松。 早在十四说起“凡人上限”,她就想到元泉可以抵消这一极限,足可在短时间内学有所成。 可苦修一夜,剑术进步却没想象中巨大,至多,只能算初步掌握“剑势下劈”的动作。 这在剑术一门体系当中,实在谈不上成就。 “是心思不够纯粹么……” 向苼若有所思,嘴唇微抿。 回忆一夜习练,她虽然精神足够专注,心态却是急躁了些,心思不在剑上,而在于时间与成果。 欲速则不达。 她早早就明白这个道。(下一页更精彩!) 理,但想要清空思绪,只专注于剑,似乎并非易事。 厘清这一点思绪,天色也彻底亮了。 她擦去双臂血迹,放下撩起的袖子,起身向外走去。 “来人。” 话音未落,向苼便看到小桃推门进来道:“苼小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向苼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多谢。” 小桃脸色一红,“苼小姐快去吧,我已经支开了其他人。” “嗯。” 向苼不做迟疑,立刻前往水房,小桃连忙跟上。 水房中。 褪去衣物,向苼坐入水池中,白雾氤氲中可见肩背各处伤痕累累,血痂密布。 小桃看着暗暗松了口气,苼小姐果真是有分寸的,伤口没崩开就好。 她拿起搓巾绕开血痂位置,细细擦拭起来。 苦练一夜,向苼着实出了不少汗,搓洗一番换上干净衣物,顿时清爽不少。 她蒸干发丝,简单挽出一个发髻,见小桃抱着脏衣正要出去,忽然开口道:“等等。” 小桃疑惑回头,“苼小姐,怎么了?” 向苼摸出一只丹瓶,塞给小桃,一边叮嘱道:“财不露白,莫要被他人看见。” 小桃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推拒道:“苼小姐,您误会奴婢了,奴婢帮您不是为了灵丹。” “我知道。” 向苼笑了下,将丹瓶重新塞回对方手中,“可这是你应得的,我想赠予你,有何不妥?拿着吧。” 言罢,向苼也不等小桃作何反应,先行离开。 小桃愣在原地许久,才抬袖擦了下双眼,快步跑去浆洗房,背影里透出几分欢快。 今日十四果真听话没过来,向苼用完早膳,便拿起昨日的树枝,独自在院中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清空杂念,双手握住树枝,缓缓做出下劈的动作,细细感受其中要领,不知觉地竟真的沉浸进去,浑然忘我。 周围仆人很快注意到这一幕,私底下议论纷纷。 “苼小姐竟是真的准备习剑,我还以为她昨日累到后就放弃了。” “这出剑的速度未免太慢,若是在对敌中,敌人早就躲闪开了。” “苼小姐毕竟初学,哪能立马对敌,而且能不能学成还是两说呢!” “……” 小桃洗好衣服过来,就看到仆人凑在一起讨论,立刻上前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活儿都快干不完了,散了散了。” 向苼练剑姿势千篇一律,看着实在枯燥无趣。听到掌事婢女的话,众人也懒得再看下去,依言散开各自去做事。 小桃却未离开,而是搬来茶水在树下放凉,守在向苼身边默默等待。 然而等了足足一整个上午,小桃也不见向苼停下。 这么练下去,身子真的不会坏吗? 她震惊担忧之余,眼见看过来的仆人越来越多,不得不上前硬着头皮喊道:“苼小姐……” 话音未落,小桃只觉眼前一花,一根树枝停在了自己面门前,刺骨的锐意从树枝上传出,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自己劈成两半。 小桃登时吓得脸色煞白,却还没忘记目的,声音发颤:“苼小姐,该用膳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瞬间回神,眼中冷意褪去,面色恢复如常。 她连忙丢开树枝,上前拍了拍小桃发间的木屑,温声安慰道:“被吓到了吧?” “没有。” 小桃违心地摇了摇头,“奴婢不是有意打搅,只是您已经练了三个时辰,围观的仆人越来越多了。而且您的手……” “已经三个时辰了?” 向苼柳眉一挑,心中诧异。 在她感应中,分明只过去了短短片刻,在这片刻之间,她劈剑无数,每一。(下一页更精彩!) 次都能比上次更为精准,更为挥洒自如。 她意图练剑,一方面是为不辜负吕竹所赠剑诀,一方面,也是为了增强实力。 可就在刚才,向苼打心底里喜欢上了剑术,精准而优雅的挥剑,那般每分每秒都在进步的感觉,着实令人着迷。 想到这里,向苼笑容微露:“我练剑入神,倒是没注意时间,多亏有你打断,否则我还不知要练多久。w_/a_/p_/\_/\_/c\_/o\_/m我手臂无碍,不过下次你提醒我,可要离远一些,刀剑无眼,你若是被伤了可就不好了。” “奴婢记下了。” 小桃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古怪。 在她眼中,苼小姐无非是一次次挥剑下劈,动作枯燥又武威,又有什么好沉迷的? 而且苼小姐手里拿的是树枝,也不知真剑,哪儿来的刀剑无眼? 不过话说回来,苼小姐刚才那一剑,速度好快! 那一瞬间,她竟生出树枝是真剑的错觉。八壹中文網 小桃捂着还在怦怦作跳的心脏,暗道多半是吓到了,竟是出现了幻觉。 小桃啊小桃,你真是不中用。 午膳过后,向苼没有再练剑,对外宣称午睡后,便拿出剑经来细细研读。 上午沉浸剑中,令她生出不少感悟的同时,也出现了新的疑惑,此时再读剑经,感受又大有不同。 剑经所言,剑一境为粗通境,如十四所言一致。剑境粗通者,一剑出招精准迅捷,剑出锋锐至。 她上午已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感觉时断时续,还不熟练,再练一个日夜也就差不多了。 而粗通之后的精通境,才是真正的登堂入室。 此境,须得剑招圆转连贯,且能随意变招,剑出既风破,若能单一剑力斩灭一丈开外的烛火,便可算作精通境成。 向苼看得连连皱眉,粗通境不难,她只花了一个日夜便寻到头绪。可这精通境的要求,她看着都觉得玄乎,怕是花费十倍时间,也不一定能成。。 第48章 涉险 [] <a href=" target="_blank"> 掀开里屋门帘,向苼拿着灯盏放到堂屋桌前,身形缓缓后退,心中计算距离。 到一丈处她立刻停下,手掌一翻,长剑现于手中。 长剑不比树枝轻巧,向苼握在手中下劈,顿时感觉到动作略微变形。 她调整一番,才找到一丝感觉,当即屏气凝神,双眸盯紧一丈外的烛火,举剑下劈! 吟! 剑身劈开空气,发出轻微的声响,别说一丈外的烛火,便是连剑外半丈的门帘都不曾有半分吹动。 向苼见状也不意外,接着心念一动,真元传递至剑身,再次劈出一剑。 哗! 一阵风起,一弯弧形剑光霎时从剑身脱飞而出,然仅飞至半途,剑光便自行散为虚无,烛火明亮依旧。八壹中文網 练气期的真元仅能支撑半丈距离么…… 向苼眉心微拧,手掌一晃长剑消失,再祭出另一把灵器长剑,以同样方式劈出一道剑光。 这一次,剑芒飞至三分之二的距离才自行散去,仍未能影响到烛火。 收剑而立,向苼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微露笑容。 撇去“迷魂铃铛”之类的手段不算,她此刻能动用的最强手段,不过就是以灵器激发真元。 三分之二丈,就是她的极限。 然只要剑境突破至精通境,顷刻之间就能超越这一极限,她如何能不高兴。 不过,既是要超越极限,就没有容易二字。 突破一事,急不来。 与其绞尽脑汁投机取巧,不如先试试聚沙成塔。左右有元泉相助,她积累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许多。 想到此处,向苼思绪顿时为之一清,不再多想,索性继续投入到练习当中。 接下来一段时日,有小桃帮忙打掩护,向苼修炼得极有规律。 每日清晨吐纳灵气增长修为,上午研读剑经两个时辰,而从下午开始到第二日清晨,则都在练剑。 头两日,向苼练的还是下劈,直至练无可练,她转而开始习练其他剑式。 有剑术基础在,向苼发现掌握其他剑式的时间逐渐缩短,从三天两天,直至最后一式挽剑,只花了数个时辰便掌握其中要领,一剑刺出,眨眼间便可挽出七朵剑花。 十四时不时来检查进度,然而向苼的剑道境界已远超于他,佯作初学之态,十四自然看不出破绽,轻易就被蒙骗过去。 “半个月了。” 这一日深夜,院中树下,向苼收剑而立,眸间掠过一抹凌厉之色。 她轻轻吐了口气,敛息诀运转一遍,将锋芒隐去。 整日与剑为伍,令她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幸亏这段时间将敛息诀重新修炼回来,才不至于露馅。 时至今日,她想的已不再纠结于突破精通境。 比起初学之时,她的剑速、意志、思维都得到巨大提升,练剑带来的好处,已经远远超过想象。 然而到这一步,元泉也已消耗干净了。 这半个月来,荡尘峰没见到半颗雨滴。向苼练剑之余,也曾听仆人提过三言两语,今年是大旱之年,世俗界颗粒无收,四处都闹起了饥荒。无\/错\/更\/新`w`a`p``c`o`m无根水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靠天老爷获得。 若想获取,只能靠水系法术。 内门弟子随侍若为炼气期,仅需一百贡献就能换到基础法术。 向苼不欲暴露自身修为,早早便拜托十四留意坊市是否有法术买卖。 然而似乎是因为宗门提供法术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坊市并无人出售这等基础法术,向苼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什么消息。 向苼眉头微蹙,仰头望着夜空一轮弯月。 距离向鸿羽出关还有足足半个月,若无元泉辅助,剑术进步速度将大打折扣。 进步每小一分,。(下一页更精彩!) 她应付向鸿羽的把握便会小一分,这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左思右想片刻,向苼忽然目光一凝,视线锁定当空明月。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极有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当中,向苼却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夜色提剑出门。 片刻之后——荡尘峰,照水亭。 向苼佯作面色愁苦,走入亭内,视线扫过四下夜景,静坐片刻,干脆抽剑在亭中随意练起来。 今日并非望月,天衍教之人多半不会现身。 不过,若天衍教真已渗透进炽焰宗内门,便是平时,此处大概也有人盯着。 心念转动间,向苼出剑认真一分,隐隐带出一股破空之音。 足足练了一夜,照水亭出了剑音,只余虫鸣声响,平和又静谧。 翌日天亮,向苼收剑离开,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就在其离去后不久,水照亭对面的山崖边,一道月白色身影,缓缓现身。 “主人,此女是内门十大弟子向鸿羽的随侍,名叫向苼,杂灵根,并无修真天赋,且读书识字也不多,应看不出信中密文,来此处当为巧合。” 白衣人身后陡现一黑影,竟对向苼的来历如数家珍。 白衣人闻言轻轻一笑,“小小年纪,剑术倒是不错,可惜是个凡人。无\/错\/更\/新`w`a`p``c`o`m” “可要警告她?” “不必理会。” “是!” 黑影没有当回事,谁知第二天夜半,向苼又来到亭中练剑。 黑影脸色顿时一沉,“主人,我去惊退她。” “不用。” 白衣人唇间带笑,拂袖飞下山崖,“既是有缘,为何不见?” 黑影落在后头,面露无奈,主人前后性情相差也太大了些,若是放在从前,是断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的。 白衣人堂而皇之地从空中掠过,遮过月光。 向苼立刻察觉,心中暗自诧异对方现身如此之快,表面却是一副受惊模样,追寻着白影慌忙回头。 得见来人是一白衣青年,面容异常年轻,她连忙低头行礼:“奴婢向苼,拜见…拜见……” “叫我一声师兄便是。” 白衣青年温和一笑,“你虽是随侍,却也是记名弟子,叫师兄无碍。” 向苼怯怯地点头道:“多谢师兄体谅,奴婢入宗时间尚短,荡尘峰大半弟子,奴婢都不认得,敢问师兄名讳?” “我姓陆,名玉山。”白衣青年欣然作答。 向苼赶忙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陆师兄”。 陆玉山见她听到这名字毫无反应,顿觉有趣,接着笑道:“向师妹,你深更半夜不歇着,来此作甚?” 向苼俏脸微红,颇为羞涩地开口道:“回禀师兄,近日奴婢痴迷剑术,然迟迟练不出所谓的剑力来,是以心中苦闷,便四处走走。此处幽静,正合适练剑。” “剑力?” 陆玉山微露讶色,“你竟也知晓剑力,难怪年纪轻轻,剑道能至精通门槛。” 向苼心中一凛,表面却是惊喜反问:“师兄也擅剑道?” “不擅。” 陆玉山摇头,言语间带着几分追忆,“昔年我有一兄长却擅长此道。他曾言剑道玄之又玄,非寻常道,剑力亦是心力,心随意动,剑随心动,才算登堂入室。” “剑力……心力……” 向苼听此一言,顿如醍醐灌顶,一直存于心中的疑惑解开大半。 她这一次是真的惊喜,当即再行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陆师兄指点!” “指点谈不上,闲聊罢了。” 陆玉山笑意温然,“此地虽在宗门中,却地处荒僻,你无修为傍身,若是意外失足,恐难以得救,日后还是少来此处为妙。” “那若是师兄。(下一页更精彩!) 在呢?” 向苼看着陆玉山,似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若是师兄在此处,我…我能否再来请教师兄?” 陆玉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轻笑颔首:“自然可以,我常来附近修炼,却不是此处,你若要寻我,可去此亭对面山顶雅舍。” “师兄常在?” 向苼笑得贝齿微露,眼里尽是欢喜,“那可真是太好了!师兄,今夜练剑多有叨扰,师妹这便告辞了。” 陆玉山轻嗯一声,“去吧。” 向苼依言收剑入鞘,走出亭子两步,复又回头看着亭内面色温润的青年,沉默片刻,忽然道:“师兄,您当真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师兄。” 言罢,向苼似觉得羞涩,转身快步跑远。 “和善么……” 陆玉山喃喃自语片刻,忍不住笑出声,“黑珏,你听到了么?这小丫头说我和善,真是有趣。” “主人。” 黑影从暗中跳出,面色无奈,“可需要属下去监视此女?” “不用。” 陆玉山负手一挥袖,声线微凉:“这山中枯燥,难得遇趣,你可别扰我兴致。” 黑影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 陆玉山翻手挥出一面银扇,轻轻摇动片刻,又道:“黑珏,你说这丫头忍得住么?” 黑珏听了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蹙眉摇头道:“属下觉得,忍不住!主人道出剑法真谛,此女又卡在粗通境巅峰,怎会有不尝试之理? 可主人您所述‘心随意动,剑随心动&quot;之法,虽是正理,却非精通境!一旦尝试,必会心力枯竭而亡,见不到明日太阳。” “修行,最忌偏听偏信。” 陆玉山唇角微勾,“她若是明日还能活着过来,我倒是不吝教她真正的突破之法。”。 第49章 丹泉 [] <a href=" target="_blank"> 却说向苼一路快步的疾行,不消盏茶便回到东院。 熟练地从后窗翻回屋中,她反手轻轻放下窗子,屏息感应片刻,见无被窥伺之感,心下为之一松,回到床榻坐下。 “心随意动,剑随心动……” 一边回忆,向苼翻开剑经,研读片刻,指尖停在“剑与神合”四个字眼上。 “剑与神合,离生剑意,这是……剑道第四境?”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原来是更深层次的剑道真知,难怪她会大有触动。 陆玉山所言可谓一针见血,直指见到第四境本质,她收获的确不小,那一声谢说得不冤。 可一码归一码,对方安的是什么心,可就不好说了。 若是没有这本剑经印证,若是她耐不住心思尝试凝聚心力,虽不知后果如何,但总不会是好事。 翌日清晨。 向苼心不在焉地吃着早膳。 十四照例在这个时候过来,抹了把头上细汗埋怨道:“琴机姐一大早就让小爷跑这跑那的,累死我了!” 说着,他端起桌边茶水就往嘴里倒。 向苼筷子一顿,蓦地出声问道:“十四,你可知听过陆玉山这个名字?” “噗!” 十四喝的一大口差全都喷出来,捂着喉咙呛咳两声,抬头瞪眼看着向苼,“你说谁?” “陆玉山。” 向苼说着,眼神示意身边小桃。 小桃立时心领神会,带仆人们退了下去。 十四袖子一抹嘴,坐下来叹道:“我的苼大小姐,你住在荡尘峰这么久,连陆玉山都不知道是何人?他可是我们荡尘峰的真传师兄啊!” “真传弟子?” 向苼心下微凛,“真传弟子不该独占一峰么?他怎么会在荡尘峰?” “你遇到他了?” 十四顿时惊奇道:“在哪遇到的?我听说陆师兄在荡尘峰深居简出,很少现于人前。至于其为何住在荡尘峰,听闻是其修为还不到结丹,只是因为灵根天赋好,所以破格晋为真传弟子,待其结丹之后,才会离开荡尘峰自立门户。” “原来如此。” 向苼微微颔首,岔开话题:“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没有。” 十四摇头,“我看你不如去藏经阁试一试,说不定《长生经》凝练的真元也能基础法术呢?” “我试过了,换不到。\/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轻叹:“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也不用再帮我盯着了,我另想办法。” 十四挠了挠头道:“你想要无根水泡茶喝,既然水系法术学不到,干脆去买好了。” “嗯?” 向苼眸光一凝,“天青阁连无根水的生意都做?” “自然不是。” 十四无奈道:“是丹泉,丹泉也是无根水,而且用来泡茶,比无根水更香。苼小姐,你好歹入宗也好几个月了,能不能多看点常识典籍?我耳濡目染懂得都比你多了。” “会看的,最近没时间。” 向苼笑了下,“你接着说。” “我看你就是不想读书。” 十四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此事还跟悬望城有关。听闻真传舒师兄在主峰大殿论功行赏时,被赐了一枚明境丹。那可是能助长心境的极品丹药,灵性十足,须得现炼,不得久存。 丹殿长老大肆采购极品丹泉,用以炼丹,然而天青阁供给的实在太贵,丹殿长老嫌贵退了一部分,现下正放在阁内售卖呢。” “这事儿听着新鲜。” 向苼露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我还没喝过用极品丹泉泡茶,你去帮我买些回来。” “苼小姐,您真要买啊?” 十四咋舌不已,“那玩意儿连丹殿都嫌贵呢,。(下一页更精彩!) 一方足要三万下品灵石!咱们买得起吗?” “一方自是买不起,不过泡茶无非是尝个鲜,又不是炼丹,买一壶回来就够了。” 向苼取出一袋灵石,“这里有三十块灵石,你去试试看能不能买到,记得不要告诉琴机。” “行。” 十四收起灵石袋,一边说道:“不过也就帮你瞒一次,下不为例。三十块下品灵石,换成灵丹也有三枚了,就为了一口茶水,未免太过奢靡。” 向苼笑着微微颔首:“知道了,我有分寸。” “有分寸才怪!” 十四嘀咕一句,起身道:“那我这就下山。” 向苼轻嗯一声,目送十四离开后,眸间掠过一抹沉思。 昨夜,她又将那些储物戒仔仔细细重新翻了一遍,倒真让她找出来一册名为《水元锥》的法术来,可乃是中品法术,唯有筑基期真元才可支撑施展。 陆玉山性情高深莫测,看似好说话,可若要通过其手拿到水系法术,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幸而十四机敏,提出以丹泉代替,虽然灵石花的多些,短时间内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如此一来,陆玉山那边倒可不用再去了。 还有诸如丹泉此类的修真常识,自己是缺了些,只是向鸿羽之事一日不曾解决,她如何能静下心来?待得度过面前难关,再看也不迟。 心中闪过诸般念头,向苼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已然恢复清明之色。 “小桃。” 她唤了一声,屋外的小桃听到连忙进来,“小桃在。” “你去一趟主院,请琴机有空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教。” “奴婢这就去。首\/发\/更\/新`手机版” 打发走了小桃,向苼照常在院中寻了一处清静地坐下,拿出包着言情话本封皮的剑经专心研读。 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小桃便带着匆匆回返道:“苼小姐,琴机大人来了。” “这么快?” 向苼放下册子,便见琴机走到了面前。 琴机看了一眼向苼手边的话本,不禁皱眉,“苼小姐,你怎能看这种东西?是不是十四找来的,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别。” 向苼连忙起身拉住琴机,“这是我让他去寻的,你可别怪他。” “苼小姐……” 琴机顿时急了:“公子虽说不许您接触修炼之事,您也不能如此自甘堕落呀!您若能将《长生经》修出一二来,令公子对您刮目相看,说不定还会帮你去功德殿兑一门正统心法呢。” “好了琴机,我不过看了两眼话本,日后不看还不行么?” 向苼收起册子,拉着琴机坐下,“我找你来,是有一事想要找你帮忙。” 琴机顿时神色一正,“何事?苼小姐但说无妨。” 向苼语气顿了一下,问道:“你那里……可有荡尘峰内门弟子的名册?” “苼小姐要那个作甚?” 琴机面色微露古怪,“名册没有,不过当日公子晋升为内门十大弟子时,曾有不少人前来拜见,当时为了誊抄礼单,我专门制了一册,还录入了部分师兄的修为和喜好。” 向苼面露欣喜,“那太好了,我正愁不认得荡尘峰弟子,出去见了也当面不识,总觉失了礼数,十四总拿此事笑话我,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这有何难?我这就命人去拿。” 琴机欣然应下,看着向苼的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苼小姐虽在院内受宠,可毕竟只是一名随侍,不认得内门弟子的确于礼数不合,若是遇到一个喜欢纠小错误的,难免逃不开责罚。 而今苼小姐自己愿意放下身段学这些,实在难得。 “对了,此等小事,你莫要告诉哥哥,免得扰他修炼。” 向苼叮。(下一页更精彩!) 嘱一句。琴机闻言点头,却又笑道:“苼小姐还真是处处为公子着想,您肯做这些,他说不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嫌烦。” “哎呀,总之你别说就是了。” 向苼似是过不去面子,扯着琴机袖子连声撒娇。 琴机最是受不得这个,当即满口答应,脸上掩饰不住笑容。 二人闲聊片刻,琴机便起身告辞。向鸿羽不在,近日荡尘峰又在清查个内门宅院人手,拨去冗余,宅院中的大大小小之事都要她来掌握,马虎不得,她能腾出时间专门来东院已是不易。 在其离开后,向苼又在院中等了片刻,便看到十四快步跑进来。 他一口气跑到树下石桌前坐下,喘了口气粗气,摆手道:“苼小姐,这事儿不成了。” “不成?” 向苼眉头微蹙,“可是灵石不够?” “不,不是灵石的问题。” 十四满脸无奈,“那专门负责丹泉收买的管事,就是个宁古不化的老头儿!非要什么劳什子丹殿令牌,才肯出售,还说用丹泉泡茶就是暴殄天物,三言两语把我狠狠骂了一通,就赶我走了。” “丹殿令牌么……” 向苼喃喃自语间,目光微闪,点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此事便算了。” “灵石还给你,一个都不少。” 十四将拿出袋子放在桌上,旋即嘿嘿一笑,道,“不过今日去天青阁,也不是全无收获,我看了一场好戏,还是跟那天衍教骗子有关。” 向苼本不想听,但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打消起身离开的心思,挑眉道:“如何是一场好戏,你说来听听。” “今日亲眼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师兄,被天衍教的一个凡俗老头骗了。” 十四说着,左右看了一眼,凑到向苼耳边道:“那个内门弟子掏给老骗子上百灵石,然后就拿到一张破破烂烂的面具,口中念念有词,还说着什么……望月?怎么看都像是着了魔。”。 第50章 窥伺 [] <a href=" target="_blank"> “你说什么?” 向苼瞳孔霎时一缩,“真是望月,你可听清了?” “……是啊。” 十四脸色发懵,“苼小姐,望月怎么了?你别吓我,此间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向苼不答反问:“你且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看见的?可曾被他们发现?” “他们绝对没发现!” 十四立马摇头,“修敏锐,但天青阁人多眼杂,我只是偶然从镜子里见到,没有直接看他们。” “如此就好。” 向苼神色微缓:“你近日跟琴机说一声,呆在院中的少出去。” “好,我就说我病了。” 十四心里发慌,左右看了一眼四下无人,复又小声道:“苼小姐,你又发现了什么?那个天衍教…是真的?” “不论真假,都不是你能掺和的,知道多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向苼肃声警告,“我等在宗门生存本就艰难,莫要惹火烧身。” 十四听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村庄诡事后,在这方面他总是十分信任向苼,顿时不再问了,心中受惊之下,他也熄了考较向苼剑法的心思,呆了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待其离开后,向苼回到屋中坐下,面色微沉。 面具……天衍教这是要做什么? 陆玉山为真传弟子,地位尊贵,却甘投天衍教中,可见其中水深。 她不欲与天衍教过多接触,可现下其异动频频,却又令她心中难安。 这时,小桃迈着碎步走进来,说道:“苼小姐,琴机大人命人将礼单名册送来了。” 向苼回过神来,抬手接过册子,随意翻开看了两眼便合上,吩咐道:“今晚我想早点歇下,你不用安排晚膳,也早些歇着去吧。” “是。” 小桃笑着应下,“苼小姐没日没夜地练剑,是该好好歇息一下。” 转眼入夜。 小桃挑灯来到里屋外,出声道:“苼小姐,奴婢熄灯了。” 她等了片刻,不见屋内回应,只当是向苼睡熟,吹灭堂屋中的灯盏,转身离去。 却不知,里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向苼走在无人的山间小道上,从储物戒里找出一身月白色长袍换上,与此同时,面部与体形迅速调整,眨眼间就变成一名偶然见过的丹殿道童。首\/发\/更\/新`手机版 做完这一步还不够,向苼又抓出一把锅膛灰糊在衣服上,最后翻手拿出一枚丹殿令牌,在腰间挂上。 她整理袁仲的储物戒时,早就发现了此物,不曾在意,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换装完毕,向苼身形瞬间加快,在山间飞腾,快若疾风,不到盏茶时间便到了山脚下。 此刻天色才刚黑下,坊市内仍有不少人走动,向苼微微松了口气,融入其中。 不多时,她来到天青阁门前,额头硬是逼出一层汗水,匆匆踏入门槛。 天青阁小厮自是眼见的,见到来人,立马迎上来:“原来是丹殿吴师兄,晚间来访可有要事。” “快带去我购丹泉!” 向苼言语透彻一股子急切,“快!” 小厮脸色微变,顿时不敢多问,连忙领着向苼来到丹泉存放之处,高声喊道:“杨管事,丹殿来人似有急事,快快出来迎接!” 话音刚落,向苼便看到一身材矮小的瘦小老者从屋内出来。 瘦小老者看到向苼一身狼狈装束,先是眉头微皱,而后看到其腰上挂着的腰牌,顿时喜笑颜开:“吴……” “杨管事,我今日没空跟你客套。” 向苼声音冷而尖,夹杂着一股焦急之意,“长老正要丹泉救急,若是去晚了明镜丹炼制失败,谁也担不起责任!” “明镜丹出了意外?” 杨管事脸色。(下一页更精彩!) 微变,当即顾不得向苼出口不逊,立马转身拿来一枚储物戒,道:“这里便是剩余的所有极品丹泉,共有十方。” 向苼接过储物戒,同时又拿出一枚储物戒递出去:“我修为不足,管事自去清点灵石。” 杨管事也不疑有他,当即划去部分灵石,交还戒指。 向苼拿回戒指转身就走,竟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杨管事连连摇头,“这吴道童平日里看着性情沉稳,没想到这次能急得连礼数都不顾了。” 小厮在旁闻言顿时笑道:“说不定这明镜丹炼制出岔子,跟他脱不开关系,不然也不至于连声音都变了调。” 杨管事顿觉有理,左右灵石货真价实,他也没有多想,转身回去休息。 向苼回到屋中,换回原来衣服。 她抬眸看着窗外深沉夜色,静坐片刻,面色恢复轻松。 此番前去购入丹泉,看似轻松写意,实则步步凶险。 她只在回荡尘峰的路上,偶然见过那丹殿道童一面,不知其名讳来历,也模仿不出其声音,更不知丹殿与天青阁之间的丹泉交易价值几何。 如此,只能故作紧急蒙混过关。这其中但凡有一处出现岔子,都有可能当场暴露。 幸亏,此处天青阁长期在炽焰宗宗内,长久以来太平无事失了警惕之心,令她轻易得手。 定了定神,她拿出专门存放灵石的储物戒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只少去二十四方下品灵石。 一方丹泉卖给丹殿,原来只有两万四千灵石,是售价的八成。 幸亏她想到了这一茬,不曾自作主张拿出三十万灵石,否则当场就要露出马脚。 确定不曾有太多疏漏后,她取出一部分丹泉倒入壶中,将阵盘一角丢进去,之后便又练起剑来。 修炼贵在剑池,有元泉作为支撑,向苼无所顾忌,猛练至半夜,至心神通透处,举壶灌下一大口元泉,忽而盘膝坐下,尝试凝聚心力。 一股灼烧之感,迅速在心间缠绕凝聚,滚烫清明,半月而来的剑道感悟纷纷浮上心头。 向苼紧闭双眸,黑暗朦胧间仿佛见到一抹飘忽不定的光亮,她忘乎所以,追寻而去。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而凌厉的气势自她身周蔓延而出。 可没过多久,所有浮现心头的感悟忽然齐齐消失! 向苼蓦地睁开眼,仰头喷出一口血来,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神色略显呆滞。 “咳咳……” 捂嘴低低咳嗽一声,向苼瞳孔凝聚,眸子恢复灵动,眼底掠过一抹后怕之意。 好险! 仅仅是片刻,心力还未凝聚,她心神就被提前耗空,若非元泉及时弥补亏损,她现在怕已是失了神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无\/错\/更\/新`w`a`p``c`o`m 不过行此险招,却是不亏。 提前窥伺“剑与神合”之境,虽是短短片刻,却也感悟良多,足以将“精通境”最后一个门槛跨过去。 向苼晃了晃水壶,将剩余元泉喝个干净,眸中光亮闪动。 待得伤势复原,再静练两日,突破至精通境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与此同时,照水亭山间雅苑。 陆玉山放下玉简,神色微妙,“百花谷消息竟是假的,有意思。黑珏,你查了如此之久,就只这一条确切消息?” “主人,自悬望城一役后,吕氏妖女就如人间蒸发一般。” 黑珏面露惭愧,“知情者唯万凌莫与舒高明二人,我们在风月门的人,还接触不到万凌莫,舒高明更不谈……” “若是舒高明知晓吕氏妖女的下落,又怎会放任不管?他多半不知,万凌莫……” 陆玉山负手轻笑,“被一个筑基期的孱弱女修伤成那般,仓皇而逃,他更不可能知晓吕氏妖女行踪。” “主人所以及时。” 。(下一页更精彩!) “罢了,不谈这些,扰人兴致。” 陆玉山一拍折扇,挑眉道:“对了,那向苼小丫头现下如何了?” 黑珏面露古怪,昨夜是谁说不让他去盯着的?怎么现在又问起来了? 幸亏他早有准备,抬手应道:“主人,您前有吩咐,属下只在远远观察,白天此女还好生生的,昨夜应是没有急着去练您给的法门。 不过今日,其下人早早就关门歇下,今夜练不练,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么……” 陆玉山轻轻摇扇,摇头叹息,“剑道天赋可遇而不可求,而今见到,却偏偏是个凡人。若是身具灵根,哪怕是下品,本座又怎么舍得她自取灭亡呢?” “主人,若是这向苼,明日也未死呢?” 黑珏小心翼翼地发问,“她不过是一随侍,且入宗不足一年,似也不至于对炽焰宗产生归属感。” 陆玉山眼尾轻轻上挑,脸上在笑,语气却阴沉一分:“你在替她求情?” “不不不,主人误会黑珏了。” 黑珏额头浮现一层冷汗,“黑珏只是想助主人度过心魔,昔年大长老……” “够了!” 陆玉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与他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你来分说。” 黑珏二话不说跪下,狠狠打自己两巴掌,“黑珏多嘴,主人恕罪!” 陆玉山看也不看,负手一甩袖,“滚出去!剑修多刚愎自用,她定是死了,明日带着她的死讯来见我。\/手\/机\/版\/首\/发\/更\/新~~” 黑珏站起身,面露忧色。 大长老死去多年,主人的心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愈发严重,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现下竟连一个尚未入门的凡人剑客也针对,实在是…… 想到此处,黑珏轻轻叹息,转身离开。。 第51章 互演 [] <a href=" target="_blank"> 翌日天色微亮,黑珏刚从雅苑出来,还未来得及去向鸿羽宅院,便远远看到一道青灰色身影顺着山道上来。 他定睛一看,眼孔中倒映出的面孔顿时清晰,不是向苼又是何人? 黑珏神色微僵,他昨日就那么随意一说,也没真觉得向苼能活下来,没想到这小丫头命还挺硬。 他立马折返回去,来到陆玉山房前,还未开口,便觉眼前一花,面前已多出一人,正是陆玉山。 他连忙低头行礼,“主人,向……” “你这乌鸦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陆玉山笑容温和,随意摆手:“罢了,你下去吧,今日是我做主,断不会出事的。” “原来是小主人当面。” 黑珏面露喜色,“那属下就放心了。” 言罢黑珏一拜,当即退去。 不多时,向苼来到雅苑门前。w_/a_/p_/\_/\_/c\_/o\_/m 她左右看看,没见到仆人,正要上前敲门,耳边忽然传来声响:“直接进来。” 是陆玉山。 向苼目光一闪,推门进去。 雅苑小而精致,处处清幽。向苼顺着门口廊道踏入前厅,便看到陆玉山孤身一人站在窗边,负手遥望天边朝阳。 似是听到动静,陆玉山回过头看到向苼,顿时面露微笑:“向师妹来了,看你脸色苍白,看来是伤得不轻。” 向苼微微抿唇,“既然陆师兄开门见山,那奴婢便直说了。奴婢与陆玉山素昧平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陆师兄何至于要害奴婢性命?!” 说到此处,向苼眼眶发红,“若非奴婢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下,此刻怕早是没了命。敢问陆师兄,我等随侍的性命在您眼中,当真如此轻贱?” “向师妹果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陆玉山也不恼,不答反问:“你可知,我早在百年前便达到筑基巅峰,结丹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却为何迟迟不突破,一直留在荡尘峰吗?” 百年…… 向苼心中暗凛,天衍教的布置在百年前便开始了? 她心念急转,面上却露出一副茫然之态。 陆玉山也没指望她真的回答,不过片刻,便自顾自地说道:“我身负绝品灵根,修行一路顺风顺水,宗门上下无不将我当做下一任宗主来培养,便是吕晋也不及我半分,直至百年前……” 陆玉山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神魂自行双分。” 先天恶疾? 向苼脑海中蹦出一个词来,她似乎在梦中听过。 “此乃先天恶疾。” 陆玉山接着叙说,语调平缓而温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神魂双分两离,虽能结丹,内丹却无法与神魂相融,修行路就此断绝。且随着时间推移,神魂分裂愈发厉害,最终……” 话到此处,陆玉山顿了顿,笑道:“任何一个宗门,都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不是吗?” 向苼面露复杂:“师兄……” “我说了这么多,可不是让你可怜我。” 陆玉山愧然一叹:“前两日我恶念作祟,故意诱导师妹自损。待得清醒过来,一切为之晚矣,幸亏师妹福大命大,否则我当真要愧疚一辈子。” “师兄千万别这么说。” 向苼连忙安慰道:“我不知其中竟有此内情,便恶意揣度师兄,还烦劳师兄自揭伤疤。师兄贵为真传,却肯为我这等地位卑贱的随侍开口解释,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陆师兄来。 左右…左右我伤势并不重,疗养一段时日即可,师兄莫要为此伤神,以免折损自身。” “向师妹,真是菩萨心肠。” 陆玉山笑容温润,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一张面具,“你心神损耗,若是光靠疗养,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弥补心。(下一页更精彩!) 神损耗的灵丹妙药,我手边暂无,不过这个月十六在照水亭,会有秘密坊市。 坊市内交易之物,无不珍贵。你戴着面具过来,我也为你求取合适的丹药,顺便再为你寻一门真正的剑道秘笈,以弥补前日之失。” 言罢,陆玉山将面具递过来。 “师兄!” 向苼满脸受宠若惊,连忙推拒,“奴婢一介随侍,当不得师兄如此破费!这面具,还是留给内门师姐们……” “向师妹,在下若是看人只看身份,今日便不会与你说这般多。” 陆玉山笑了笑,将面具强行塞入向苼手中,嗓音低沉而温润,“八月十六夜半子时,莫要忘了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只得收下面具,面生欢喜,又似羞涩,嗫嚅道:“若是十六那日哥哥还未归,师妹…师妹定会赴约,不负师兄爱护之意。” 话至此,向苼两颊酡红,低头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 陆玉山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愈发浓郁,却不复温和之意。 “主人。w_/a_/p_/\_/\_/c\_/o\_/m” 黑珏皱着眉头现身,此刻他满腹疑问,却不知要如何问起。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给她面具?” 陆玉山一拍折扇,摇头笑道:“这小丫头好糊弄,藏在向鸿羽体内的那老鬼可不好相与,若是知道我动了他宝贝徒弟的小炉鼎,保不齐要找我麻烦。 还是让她去方寸集洗去记忆,最是稳妥,也省得我亲自动手。” 黑珏顿时恍然,抱拳赞道:“小主人办事稳妥,黑珏远远不及。” “小主人么……” 陆玉山回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盯着黑珏片刻,蓦地问道:“黑珏,我很早就想问你,你究竟是忠于前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黑珏硬着头皮说道:“那不都是主人您吗?” “是啊,都是我。” 陆玉山笑了笑,“那又何来小主人之称呢?” 黑珏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跪下来,“属下知罪,此后再不会如此称呼主人了。” “无妨无妨,你起来罢。” 陆玉山笑容不减,“我不是他,此等小事随口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与他终究会融为一体,只是兴之所至,随口问问罢了。” “主人宽仁。” 黑珏起身,暗自摸了一把汗,他抬头看到陆玉山那满脸的笑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眼前的主人,真的是今世小主人吗? 却说向苼回到东院,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若无其事地洗漱、沐浴更衣,享用小桃端上来的早膳,行事与往常无异。 打发走了小桃,向苼坐回屋中,拧眉细细回想雅苑与陆玉山之间的对话,回过神来,背后竟是惊出一层冷汗。 陆玉山所述之言,她一个字都不信! 神魂双分,世间的确有这般恶疾,她也记起来,曾在梦中有幸见过得此恶疾之人。 一旦神魂双分,终日便会未分魂所扰,片刻不得安宁,行事更是时而疯狂时而清醒,神魂耗损严重,如此折磨百年,即便性命还在,神魂也应该虚弱不堪,两眼无神才是。 可她看陆玉山双眸明亮有神,分明是神魂充沛,哪里有半点分魂的迹象? 既然分魂为假,那恶念作祟便也是假,前夜他故意设计自己,分明是有意针对,只是不知原因为何。 不过细想前夜陆玉山言行,再与今日对比,的确在举止上有细微的不同。 不是分魂,难不成是夺舍? 可若是夺舍,两句神魂在一具肉身里早该打得你死我活,如何能和平相处? 还能是什么? 思考良久,一无所得。向苼揉了揉眉心,微叹一声,不再深究。 。(下一页更精彩!) 她翻手取出面具,细细观详。无\/错\/更\/新`w`a`p``c`o`m 面具通体白玉色,质地冰冷坚硬,却不显厚重,一看便是非凡之物,且借着光亮依稀能看出面具内有纹路,应是禁制。 向苼目光微闪。 这禁制应做遮掩之效,带上面具便能掩去本来面目,旁人看之不透。 如此一来,便能打消炽焰宗弟子戒心,前去照水亭赴约。 不过光是打消戒心怕是不够,多半还存有利诱,若能拿出一两件宝物作为赏赐,长久得不到重视的普通内门弟子必会心动。 沉思片刻,向苼将面具放入一枚储物戒,而后又将储物戒放在枕边,便不再多管。 到了下午,向苼昨夜伤势已然好得差不多,当即让小桃支开所有人,抽剑在院中练起来。 这一练,向苼便立刻感受到了不同,每出剑一次,她都能自然而然寻到更为完美的角度,手腕轻轻颤动。 原先清晰的剑痕,立刻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了! 在旁望风的小桃顿时瞪大双眼,惊得小嘴微张。 苼小姐手中剑柄分明还在,也未听到剑碎之音,怎么就看不见剑身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双眼,再抬头去看,却还是看到了更惊人的一幕。 只见树叶哗哗作响,似受到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纷纷而落,却未触及地面,而是随着向苼挥剑,旋转舞动,合合散散,极有韵律。 小桃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一幕,一时间看痴了眼。 十四进来院中,便就看到小桃一副发愣痴傻的模样,他挠了挠头,正要上去打招呼,余光瞥过树下,顿时两眼瞪直,满脸震撼。 剑力牵引?! 舞剑之人是……苼小姐???。 第52章 赴约 [] <a href=" target="_blank"> 向苼而何等敏锐,早在十四尚未进院便已发觉,手中剑势却未停下,反而越发迅猛。 树叶随剑尖舞成一条长龙,萦绕周身。 凝至末招之处,向苼目光倏然一冷,长剑一收,再出剑! 吟—— 剑吟如龙吟,树叶化作游龙顺着剑之所向冲向十四,快若闪电! 十四骇然失色,避之不及,只得照单全收。 不曾想游龙撞之即散,碎叶漫天,眨眼将十四整个人埋了进去。w_/a_/p_/\_/\_/c\_/o\_/m “呸呸呸!” 十四奋力从树叶堆爬出来,吐出嘴里的碎叶,抬头四处寻觅,却不见向苼踪影。 “苼小姐早就进房去了。” 小桃笑着提醒道:“你还是先整理一下仪容吧,就这么进去,怪失礼的。” “你还说!” 十四又气又恼,“苼小姐的剑术如此厉害,定是早先就练过!她耍我玩,你天天看着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哪里瞒着你了?” 小桃嘟起嘴,“我哪次不是说小姐厉害,你自己不信罢了。” “我以为……哎呀!不跟你说了。” 十四胡乱拍去身上杂叶,跑进屋里,气愤道:“苼小姐,你也太不厚道了!” 向苼坐在桌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我怎么就不厚道了?” “你……你剑术这么厉害!还要我教你。” 十四脸上发烫,“我那点剑术粗鄙不堪,你暗地里没少笑话我吧?” 向苼摇头失笑,“我可没笑话过你。” “哎呀,总之……谣言误我!” 十四拍了拍脑袋,愤愤道:“此前听说你武艺不精,简直荒谬!你这要是武艺不精,我整个向家精锐岂不都是练到狗身上去了?” “我此前,是未接触过剑术。” 向苼试图说清。 谁知十四干脆捂起耳朵,崩溃道:“我不听,你一定是从小就练剑了!要是半个月练成这样,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向苼顿时哭笑不得,拉开他胳膊,“别皮了,说正事。” 十四放下双手,挪了一下凳子靠近些,哼哼道:“我就知道!你突然跟我摊牌准没好事,说说吧,我尽力而为。” “此事对你而言不难。” 向苼微微一笑,“且只有你能做到,若是办成了,我教你练剑。” “真的?” 十四立刻两眼发光,“你快说,我一定办成!” 向苼眼眸微眯,“上次在天青阁拿到面具的内门弟子,你可认得?帮我去查查他的住所。” 十四脸色微变,这次自觉地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便匆匆离去。 接下来数日,十四都不曾出现。 向苼也不着急,每日照常练剑,只是自从凝练剑力,每次练剑动静都不小,就算有小桃望风,也难免被仆人察觉。 心有顾忌,剑术施展不开。 向苼有感进境放缓,索性让小桃打掩护,将每日练剑之所,换去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林地。 如此一来,向苼彻底放开,不眠不休地钻研剑术,透支之后再辅以元泉疗伤修炼,一日之功便可抵百日,不论是修为还是剑境,皆是一日千里。 十四日后,林中清晨。 向苼手持三尺青锋,立于空地中间,静立片刻,她手中长剑缓慢挥动,出剑。 每一招,都是再朴素不过的基础剑招,但在其手中演练,却透露出浑然天成之感。 蓦地,向苼剑速加快,身形随剑闪烁,几个起落只见剑光一闪,对面十丈外的石壁上,竟是出现一块深达三寸的坑洞。 锵! 长剑入鞘,向苼闪身来到闪避前,指尖抹去坑洞上的石粉,面露思忖。 。(下一页更精彩!) 半月苦心钻研,三丈灭烛已化不可能为轻而易举。 新的极限,乃是十丈对敌,剑入三寸。 前天她便达到这一深度,苦练两日无寸进。 若想再有新的突破,恐怕只得真正达到“剑与神合”之境,而不只是窥伺了。 这半月除去练剑,她还曾数次尝试凝聚心力,不为突破,只为获取更多感悟。只是次数多了,心神一次次破而后立,竟也有蜕变的趋势。 而今剑术达到某种极限,若再行凝聚心力,向苼自感至少有七成把握能破境。 可惜,时间来不及。 向苼目光一闪。w_/a_/p_/\_/\_/c\_/o\_/m 今夜,便是八月十六。 将长剑收入储物戒,向苼掠入林中,不多时便从后窗回到房中。 小桃早在房中等候,见向苼出现,不禁诧异道:“这才卯时不到,苼小姐今日回来早了许多,热水还没烧开。” “无妨,我先去看书。” 向苼笑了笑,来到书房坐下,从一摞册子中抽出一张薄纸来。 这是十四送来的情报,早前就送了过来,只是她一直专心练剑,尚不曾阅览。 她视线一扫全文,唇角顿时勾出一丝弧度。 十四调查七日之久,果真不仅查到了此人的住处,连灵根修为、性情喜好,每日作息都写得甚为全面。 “高珩。” 向苼轻声念出名讳,此人灵根中品,入门时间不足十年,筑基初期修为,性格孤僻不讨喜,门中长老无意收他为弟子。 这是荡尘峰中数百内门弟子中,最底层的一类人,平日月供微薄,修行艰难,也难怪会生出异心,欲要转投天衍教。 向苼心念一动,掌间纸张瞬息化为湮粉飘散而去。 午时,山下葵字四十二院。 高珩照例屏退左右,来到静室坐下,正欲闭目调息静修,忽觉身后有异。 他方欲回头,一把森然长剑蓦然横在其脖间,剑锋锐意凛然,刺得肌肤生疼。 高珩脸色微变,“阁下是何人?” 说话的同时,他左手悄然缩回袖中,正要触碰到宗门示警机关,便听得身后之人哑着声音低笑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去碰。你也不想接触天衍教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吧?” 此话一出,高珩脸色剧变,触电似的缩回手,恼怒道:“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天衍教,我根本不清楚……”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向苼话中笑意不减,“放心,我来此不过是为了那面具,不会要你性命。” 听到“面具”二字,高珩心中顿时侥幸全无,二话不说将面具从储物戒取出来,放在旁边,哼声道:“天衍教就是个幌子,我不过是一是受骗,这面具你尽管拿去。” 向苼将面具收入血戒,接着伸出手:“储物戒。” 高珩登时怒了,憋屈低吼:“此乃宗门发放之物,乃是身份象征,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且放心,我要你身份之物作甚?” 向苼催动剑力,割破其脖间一层血肉,言语间却还带着嬉笑之意,“这面具看似平平无奇,我也未见过真的,若是你作假,我又怎么看得出来?还是让我亲自检查一番储物戒,总比丢了性命好,你说是不是呢,高师兄?” 脖子剧痛,高珩身形微颤,厉声喝道:“残害同门,罪当诛!你就不怕宗门查到你身上?” “查?怎么查?” 向苼靠在高珩耳边,轻声道:“你死后,谁见过我?便是你未死,你知我是何面貌么?又或者我杀了你,即刻投奔天衍教,那边定会护着我,你在门中无所倚靠,谁又会为你出头呢?” 向苼的声音极轻,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在高珩心尖上。 他在宗门本就不受重视,而今这么一。(下一页更精彩!) 听,更觉心中惶然。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背后之人行事乖张,若是真的杀了他……他如何赌得起? 念及此,他立刻取下储物戒,“认主已解,你……” 话音未落,高珩手中戒指便被直接抢走。 短短数息之后,高珩只觉得脖间一轻,长剑消失。 他立刻回头,却见背后空空如也,只余一枚储物留在地上。 他转头看到窗户半开,这才确信人已离开,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他捡起储物戒重新认主,神识一扫其中,顿时苦笑。 只见一丈方圆的空间内,竟是只余身份令牌,其余半点也不剩。 好在那人还算信守承诺,留下他一条性命。 高珩心中庆幸,起身挥袖直接封死窗子,而后躲入修炼密室当中开启阵法,这才觉得安全一分。 面具丢失,天衍教之人多半会找上门,他还是……避一避吧。 入夜,澄空万里,圆月高悬。\/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默默计算时间,等到子时将近,她戴着陆玉山所给的面具,前往照水亭。 而与此同时,十四也戴着高珩的面具,从高珩宅院附近出发。 二人在路上交汇与一处,十四直接摘下面具交给向苼,面色凝重:“万事小心。” 向苼微微勾唇,“放心。” 片刻之后,山间雅苑内。 黑珏手持一面圆盘,忽然抬头道:“主人,向苼动了,正在前来照水亭的路上。其他待考核弟子也已全部到来。” 陆玉山睁开双眸,手掌一翻,一枚翡翠色玉印现于掌间。 而后只见其单手掐出一道印诀投入其中,玉印滴溜溜转动数圈,霎时光芒大放,将一面虚影投入照水亭边湖中。 向苼方才赶到,便见水中乍然出现一团泛着绿光的漩涡,众多面具人陆续投入其中。 向苼二话不说,紧随众人身后,一起投入湖面。 直至最后一人进入,湖面光滑一闪,漩涡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第53章 方寸 [] <a href=" target="_blank"> 黑暗维持数息后,向苼感觉身形恢复平稳。 有过悬望城的经验,甫一落地站稳,她立刻将自己的面具收入血戒,取出高珩的面具戴上,同时脱去最外一层衫裙,露出里面的弟子常服。 她速度极快,做完这一步,周围众人才刚刚传送中恍惚回神,开始打量四周。 向苼一边运转秘法调整容貌,一边亦是跟着抬头张望。 只见自身所处,乃是在一座极为宽敞的大殿中央,面前则是一座木制高台,台上挂着一面镜子模样的法宝,镜面白光闪烁,熠熠生辉。 再往远看,视野则被一片黑暗笼罩,看不真切。 “果真是大手笔!” 有人忍不住惊叹,“可肆意开辟洞天,传闻是真的,天衍教真有化神期大能!” “我看是法宝所致,若天衍教是七品宗门,何至于……” 此人话说一半,没有再说,但下半句话是什么,其他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 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在炽焰宗尚不受重视,更何况七品宗门? “话说回来,如此多人进来,天衍教就不怕混入一两个女干细,将消息通报给炽焰宗高层?” “必是有反制的法子,否则天衍教在宗内发展如此多年,为何高层迟迟没有动静?” “……” 向苼听着周围人谈论,目光一闪。 这些人与她一样,都是初来乍到。 此地与陆玉山所说的大不相同,若是自己进来没有换掉身份,难说会遭遇什么。 而与此同时,雅苑内,手持圆盘的黑珏脸色微变。 “主人,传送似乎出了岔子,向苼消失了。” “消失?” 陆玉山眸眼开阖,瞥了一眼圆盘,淡淡道:“不必管她,先办正事。” 黑珏微松了口气,转身投入身侧漩涡当中。 下一刻,大殿高台上出现一道漩涡。 黑珏从中一步跨出,冷目如电,扫过众人,一股属于结丹期的威压席卷而出,场中霎时安静。 “我乃天衍教右护法,尔等可称我一声玉护法。” 黑珏威压尤在,语气却显得平和可亲,“尔等既然来此接受考核,想必已想得很清楚,不用我来多言。” 言罢,他挥袖扫去高台后一片黑雾,一面直往上的楼梯现于人前,而楼梯每一层台阶上,都放着不同颜色的丹瓶。 “第一轮考核,即刻开始。” 黑珏随手指向台下一高瘦青年,“你先来。” 那人懵懂上台,站在铜镜前,镜面白光渐渐褪去,显露出一行朱红色的字迹,“下品灵根,真元四等,评——丁下品。” “丁下品,这……是好是坏?” 高瘦青年看向黑珏,目露忐忑。 黑珏伸一张,背后台阶上顿时有一只丹瓶飞来,落入高瘦青年怀里。 “下去等候二轮考核。” “我通过了?” 高瘦青年顿时大喜,拿着丹瓶欢天喜地的下台,拨开瓶塞低头一数,看到里面竟有足枚灵丹,足能抵一月月供。 光是拿到这一瓶灵丹,此行便不亏。 其他见状,立刻争先恐后的上台,最终一名体型壮硕之人争得头筹,站到铜镜面前。 镜光照过一轮,朱红字迹显现:“下品灵根,真,评——戊下品。” “戊下品?” 壮硕之人愕然至于,身后蓦地出现一道漩涡。\/手\/机\/版\/无\/错\/首\/发~~ 黑珏一挥袖,便如扫垃圾一般将其扫入其中。 “啊——” 惨叫随着漩涡关闭戛然而止,黑珏若无其事地说道:“下一个。” 台下众人迟疑片刻,一人站出来,鼓起勇气问道:“敢问玉护法,方才那位师兄……如何了?” 。(下一页更精彩!) “他与我教无缘,已然出去。” 黑珏淡声回应:“明日醒后,他不会记得任何有关天衍教之事。” 此话一出,众人暗惊,亦有不少人隐隐松了口气。 场面僵持不多时,就有人陆续上台接受考核。 “丁下品!” “丁下品!” “丁下品!” “戊下品!” “丙下品!” “……” 几乎是清一色的丁下品,夹杂着零星的戊下品和丙下品。 黑珏习以为常,这群人本就是不受重视的内门底层弟子,资质一般再正常不过。 历年他所主持过的考核中,也仅碰到一条漏网之鱼未被炽焰宗发掘,乃是上品灵根暗生之体,评价达到丙上品,被主人亲自收为弟子暗中培养。 第一轮考核异常迅速,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台下尚未考核的就只剩下向苼孤零零一人。 眼见黑珏视线投来,向苼只能硬着头皮上台,来到镜子前站定,镜面白光照过,立刻有字迹开始显现——灵根下品,真元…… 向苼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铜镜,袖间双拳渐渐攥紧。 她以敛息术遮掩修为,又以移形换影模拟出类似筑基期的气息,可真元强度骗不了人。 即便是人阶顶级心法,练气期的真元仍旧远远不如筑基期。 若是就此评一个戊等,被踢出秘境丧失记忆,岂非前功尽弃?! 焦灼之下,向苼蓦地灵机一动,经脉之中的剑力瞬间全数被抽出,投入丹田真元当中。 本以为如此仓促相融,丹田多少会遭反震,谁知剑力竟轻易便与真元融合,生出一股更为强大的新生力量。 剑元…… 向苼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一丝明悟,这般莽撞应对,竟令她练成《飞剑诀》中所记载的剑元,实是意外之喜。 而就在向苼体内剑元产生的瞬间,原本显露出半个“戊”字的镜子顿时卡住。 黑珏盯了片刻,神色略有尴尬。 这是……故障了? 虽说这镜子只是一块碎片,但也是至宝的碎片,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坏了才是。 他正欲上前查看一番,却见铜镜蓦地生出一阵刺眼强光。 “怎么回事?!” 黑珏惊疑不定,顶着强光定睛一看,竟看到镜面上原先的字迹迅速消失,而后……一行犹如血般鲜艳的字迹重新显现而出。 灵根下品,真元二等,评——乙下品! 向苼看到这一行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玩大了。 “二等真元?!” 黑珏大吃一惊,回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首\/发\/更\/新`手机版 筑基初期就能有二等真元,难不成天生火玉体? “哈哈!” 他大笑一声,挥袖将剩余所有丹瓶卷来,通通塞给向苼,“你很好!就是修为低了些,将这些灵丹尽数拿回去,莫要辜负了自身天赋。” 向苼顺从收下,佯作欣喜,躬身拜道:“多谢玉护法赏赐!” “这才多少赏赐?” 黑珏笑着拍了拍向苼肩膀,“待得你通过考核,以你的潜力必能拿到一等身份令牌,到时我会向教主引荐,让他收你为弟子。” “玉护法!” 向苼“激动”不已,“此言当真?我真能见到教主大人,拜他为师?” “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黑珏话没说满,笑容满面地一挥袖,楼梯上方入口登时打开。 “都跟我过来,第二轮考核才是关键,你等若能通过,便能得到我天衍教身份令牌,享正式弟子待遇。 令牌,待遇亦!若想出人头地,便拿出你等全部实力来,莫要藏着掖着,延误自身。” 。(下一页更精彩!) 言罢,黑珏当先闪身上去二层。 向苼没有动作,回头一看,却见其他人也没有动作。 更有一人谄媚道:“师兄先行上去,我等随后跟上。” 向苼顿时明白了什么,跨上台阶,三两步消失在上方入口处,其余人这才紧随其后。 上得二层,向苼一眼就看到中间那根通体漆黑的柱子,一股惊人的威压正从其上散发而出。 众人上来便只站在楼梯口,仍是被威压所摄,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头生眩晕,站立不稳。 向苼却未有太大感觉,她目光扫过屋内,看到黑珏正站一扇窗前。 窗户? 此处不是秘境吗?怎还会有窗户? 她想了想,直接靠过去。 黑珏转过头,看到向苼神色如常地走来,眼里又添一分赞赏,也不阻拦,任由其来到窗户前。 “玉长老,弟子斗胆,敢问这第二轮是何考验?” 向苼随意开口询问,目光顺着窗口向外看。 这一看之下,却是直接怔住,目露震撼。 只见窗外,竟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道。 街道上行人来往,川流不息,行人更八门,道士、魔修,妖……什么都有。\/手\/机\/版\/首\/发\/更\/新~~偶尔还能见到有修士驾驭一只神态凶猛的妖兽从中路过,周围行人却毫无反应,好似习以为常。 只一眼,向苼就看到不气息与舒高明相似的结丹期修士。 此处不是秘境吗?怎么会有如此多修士? 这些人……都是天衍教众? 可天衍教真这般强大,足可一脚踏平炽焰宗,何须蛰伏? 黑珏见向苼愣在原地,顿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见识方寸集,也是如此反应,不由笑着解释道:“是秘境,不过此处可不是一般的秘境,它的神奇之处远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的。” 黑珏眼里露出自豪,“你只需知道,而今整个东洲只有两处方寸集。一处在千星殿殿主手中,另一处,便为我天衍教所掌!”。 第54章 斗法 向苼若有所悟地微微点头。 黑珏没有明言,却也说明街道上行人并非天衍教众,而是过往行人。 换言之,这方寸集秘境,乃是类似坊市一般的存在,只是具体这方寸集如何运转,这些人又从何而来,便不是她现在所能看得清的了。 念及此,她收回视线,拱手抱拳:「多谢玉护法解惑。」 「不必谢我。」 黑珏态度温和,「等你拿到一等身份令牌,知道的不会比我少多少。先过去吧,第二轮考核马上开始。」 向苼连忙再行一礼,转身往回走,众人敬畏地看着他,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通路,任由向苼走到队伍最前面。 黑珏见状不作一言,忽然挥袖打在漆黑圆柱上。 那漆黑圆柱受到刺激,立刻一声刺耳的嗡鸣,一圈无形的威压波动呈波纹状席卷而出! 众人脑海仿佛被重锤击过,霎时一片空白。 只一瞬间,站立的众人便哗啦啦倒下去一大片,仅有三人还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昏过去。 向苼只感觉压力微增,并无不适,却与其他二人一般表现得摇摇欲坠,一边暗中观察黑珏反应。 “仅有三人?这高珩方才表现不错,意志竟也一般。「 黑珏眉头微蹙,颇为失望。 本以为有高珩在,今日怎么也能敲击两回磨心柱,现在看来是敲不成了。 他走到磨心柱旁按动机关,轰然之音后,磨心柱没入地面,威压霎时消散。 随后转过身面对众人,信手一挥,无数光点激射开去,落在地上众人身边,光芒散去,露出令牌模样。 向苼瞥了一眼,看到上面刻着「肆」字。 四等令牌么…… 「他们未能扛过威压冲击,止步于此。」 黑珏解释一句,挥袖间身侧浮现出一道漩涡,」你们三个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随我来。「 向苼三人立刻跟上。 穿过漩涡,向苼视野豁然开朗,来到一处露天斗兽场中。 向苼四下看看,发现自己所处正在斗兽场下方入口,她抬头去看周围看台,却被一片白雾挡住视线,看不真切。 问一句,得此令牌后,若教内大举进攻炽焰宗,我等……又要如何自处?」 黑珏神色顿时一缓,回答道:「难得你有此长远目光,我便提前告知你一二。 令牌之用无非是为将来开战时避开你等,免得乱战时错杀,损及教内。你等亦无需出手残害同门,只需袖手旁观即可。 若为二等以上身份令牌,亦可出面保下身边亲近之人,你可满意?」 向苼目光一闪,「可保几人?」 「你怎地如此话多?」 黑珏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却还是答道:「二等令牌只可保一人,一等令牌……你想保几个便保几个,只消不是真传弟子。 不过你第二轮考核表现平平,能否评得一等还是两说。时间差不多了,上场吧!」 言罢,他不再给向苼提问的机会,挥袖扫中开关。 轰隆隆—— 入口处顿时响起轰然之音,铁栅栏缓缓向上升起。 向苼默默等待闸门升起,眸中一片清明。 撇去天衍教本身不谈,今夜至此,她弄清了两件事。 一是陆玉山约她进来,目的多半不为别的,乃是为了抹去她的相关记忆。 此人行事前后不一,此前猜测八成为真,其体内有两道神魂做主,只是不知以何种方法和平相处。 第二,便是陆玉山一整晚都没有出现,十有八九是在操控方寸集。 玉护法将此秘境说得如此重要,若方寸集之主真是陆玉山,那此人定是天衍教极为重要之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教主! 此人的危险程度,绝对高过她此前接触的任何一人。 速战速决! 必须赶在陆玉山分出精力到来之前离开。 打定主意,向苼眼中冷光一闪,伸手一抹储物戒,长剑入手,大步走入场中。 双方一出场,看台两边立刻响起欢呼声。 「是文真修!」 「七连胜的文真修,他今日果真来了!」 「文真修,杀了他!」 「杀了方寸集少子,你胜一场能抵两场,达成九连胜!」 「杀了他!」 「杀!」 「杀!」 「杀!」 周围喊杀声震天,且声势越来越强,听到「七连胜」的字眼,落入看台中的修士在这一刻倏然增多数倍。 暗中观察三个场地的黑珏,看到文真修走出来,立刻大皱眉头。 其余二人遇到的都是平庸之辈,怎么高珩第一场就遇上硬茬子,此子的运道未免也也太差了些。 无视漫天的喊声,向苼来到场中站定,单手执剑,沉默地看着对面来人。 「方寸集少子?」 文真修一脸新奇地看着她脸上的面具,笑道:「与少子斗法,在下还是第一次。尔等嫡系子弟出身高贵,不如点到为止?」 「可以。」 向苼简单吐出两个字,依然单手执剑,立在原地。 文真修两眼一眯,看到不下百处破绽。果真是养尊处优,斗法经验少得可怜。 他心中鄙夷,表面却仍是笑容满面地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少子阁下,请——」 「请」字刚出口,文真修气势蓦然一变,向前跨出一步,身形立时化作残影,一下子掠过。 这正是他的成名秘法,小土行功! 两人距离瞬间不足一丈,文真化成一双漆黑利爪,抓向向苼头顶,狞声大喝:「死!」 噗! 一抹白光闪过,文真修动作戛然而止, 定格在半空中。 向苼甩去剑上血迹,收入鞘中,向后退了一步。 两边看台修士正茫然,尚在半空之中的文真修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忽然拦腰断成两截! 两边看台寂静了一瞬,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什么?!」 「文真修死了?」 「怎么死的?谁看清了?」 「那少子出剑了,剑上有血!你们谁看到他是如何出剑的?」 「我只看到文真修飞过去,而后便死了!就如同送上门被劈成两半一样,实在诡异。」 「文真修竟走不过一招!」 「……」 台上群情激动,场中断成半截的文真修却还没有死透,他上半身艰难地爬到向苼面前,「嗬嗬」大口喘息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他两眼瞪得凸起,死死抬头盯着向苼,「少子阁下,点到为止……」 向苼语气漠然:「你若不道出‘死“字,或许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听到这句,文真修瞳孔顿时涣散开来,满脸自嘲,「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是我…大意…输得……不冤!」 话到此处,文真修头颅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向苼抱着剑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斗法场。 而此时,另外两场斗法才刚刚开始。 黑珏放从震惊失神中回过味来,早已无心顾及另外两人的斗法,一门心思全落在高珩身上。 这一场斗法结束之快,高珩实力之强,远远超乎他预料之外! 虽然他,并未看到此子出手,但从看台修士口中,亦是能还原出几分景象。 难怪这高珩真元极度凝聚,原来是剑修! 且剑境已然颇为高深,距离「剑与神合」的剑意境,也只差临门一脚。如此,以剑力纯化真元,真元自然精纯无比。 「如此天才,如此天才!」 黑珏兴奋不已,「此人在他看来,天赋尤在主人之前收入门的弟子之上!若是能继承大长老衣钵,定能成剑修大能,成为他天衍教又一支柱!」 唯一的疑虑,便是主人。 黑珏微微皱眉,主人尚未融合两世神魂,性情喜怒无常,若是因心结而害了高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未将消息立刻通禀陆玉山。 等到此子达成十连胜,授名入长老阁,主人便是偶尔陷入魔障,多半也会顾忌长老阁那边,不会害其性命。 第55章 对手 黑珏坐镇后台,兀自还在心中盘算,手边的传续玉符蓦然传来“高珩”的声音,“玉护法,为何第二场迟迟不开?” “高珩,斗法场每场间隔至多有一个时辰。” 黑珏态度比之前更为和善,单独传音道:“你可抓紧时间调息,我知你急着拿到一等身份令牌,可也不急于一时,下个月十六再来继续便是。” “玉护法,弟子不用调息。” “高珩”的声音传来,显得不卑不亢,“弟子遇事不喜拖延,也想试试能不一晚达成十连胜。” “好!” 黑珏哈哈一笑,“年轻人当有冲劲,我应下了!只是尝试归尝试,你万不可误自身性命,一次不成,下次重来便是。” “多谢玉护法关怀,弟子铭记在心。” 向苼抱着剑,隔着栅栏远远观望斗法场,“还请玉护法放行。” 黑珏当即挥袖击中开关,铁栅栏升起,同时拿起令一枚传讯玉符,下令道:“即刻安排下一人。” “是!” 玉符那边传来回应,对面的铁栅栏应声而开,一名脸色苍白的散修畏畏缩缩的走出来。 文真修惨死之景犹然在目,此人看到向苼脸上的面具,直接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我认输!” 向苼柳眉一挑,没有回应,也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 黑珏脸色不好看,拿起斗法场管事的传讯玉符,“我们少子胜一场,至少安排连胜两场的对手,怎么上来之人如此不堪?” “大人,非是我等办事不利,少子的对手已然连胜三场。” 传讯玉符对面委屈道:“实是这位少子出手太过狠辣,吓破不少人的胆子。我也不知此人会被吓成这样,直接认输啊。” “罢了。” 黑珏神色稍缓,“宣布结果吧,立刻安排第三人上去。” “是!” 不多时,斗法场内响起管事的声音。 “一方认输,方寸集少子,胜!第三场斗法,即刻开始。” 看台众修士本已直起身准备退场,听到这番话复又兴致勃勃地重新坐下来。 “我认识那散修,平日里胆子可不算小,竟直接被吓退,这方寸集少子果真厉害!” “哈哈,也不是所有少子都如此厉害。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方才我趁空档去隔壁看了两场斗法,也是少子,表现平庸,远不如此人。” “道友此言甚合我意。我在这九品斗法场看了数年,也没几个比此人厉害的。” 看台众人谈论间,向苼对面终于走出第三人。 来人是一相貌平平的中年散修,步履沉稳,过来对向苼抱了抱拳,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向苼乐得这么干脆,不进反退,欺身而上,其手中长剑更不知何时已然出鞘。 好快! 中年散修心中暗惊,早在台下他就料定对方剑术高超,不容小觑,没想到其剑速还是远超自己想象。 他立刻调转法宝护住自身,可手中动作终究慢了意识一步。 法宝尚未激发,中年散修便感到脖间一疼,剑锋割破一层皮肉,堪堪停下。 中年散修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连忙大喊:“我认输!” 向苼直接收剑退开一步,只盯着中年散修,不发一言。 中年散修咽了口口水,连忙说道:“多谢少子手下留情。” 他虽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但也知道以对方的剑速,绝不是自己喊一喊就能留住性命的。 强如文真修,还不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便直接死了? 想到此处,中年散修再躬身拜了拜,转身匆匆离开。 “方寸集少子,胜。” 斗法场管事宣布结果,接着询问向苼,声音带着些。\/手\/机\/版\/首\/发\/更\/新~~(下一页更精彩!) 许敬畏,“少子,可是直接继续第我四场?” 向苼微一抿唇,“继续。” 接下来六场,无一例外是长期混迹斗法场的老手,其中不乏连胜九场的强悍之流。 然而在精通巅峰的剑术面前,皆是慢了一步,这一步便是天堑,对方尚未来得及发挥出全部战力,就被向苼一剑横在脖间,只得认输。 “九连胜,这才两个时辰……” 黑珏看着心中越发惊叹,初时他还觉得高珩连番取胜有取巧之嫌。 可看得多了,他转念一想,高珩能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做到次次先发制人,何尝不是一种对战机绝妙把握? 而且,这高珩才不过筑基初期,还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黑珏心潮澎湃,若能将此子推上去,自己进入长老阁的把握又能添一筹。 念及此处,他拿起管事传讯玉符,“目前能立刻安排的九连胜散修,尚有几位?实力都如何?” 管事听出黑珏话中隐意,立刻心照不宣地回道:“只有一位,且是个女修。那人初来时斗法生涩,而今凭一法宝屡屡鏖战取胜,也是厉害人物。” 黑珏闻言顿时露出笑容,管事此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高珩此子出手极快,最为克制倚靠法宝取胜之人。 这一战,定是万无一失了。 想到此处,他即刻回应:“那就安排此人上场,莫要让少子久等了。” “是!” 轰隆隆—— 随着对面的铁栅栏再次升起,两边白雾中的看台闪光练成一片,很快就挤满了问询而来的各处散修。 “九连胜对九连胜,这场面隔数月才能见一次,可不能错过了。 首\/发\/更\/新`手机版 ” “还有一人是少子?真是稀奇。” “少子说来好听,其实不过是没见过风雨的方寸集预备弟子,恐怕不是散修对手。” “道友此言差矣!今日这少子可不一般,乃是剑修!” “……” 对面。 女修面容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她面色冷寒,着一身素袍,站在缓缓升起的铁栅栏前,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谈话声,低头握紧脖子上的项链。 这位方寸集少子初战时,她恰巧在场,此后八场,亦是场场都在。 与此人对战的九人,三人死,四人重伤,只有两人全身而退,下手不可谓不狠辣。 且此人出剑速度极快,自己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胜算连一成都没有。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斗法场管事如何看不出来? 这是故意放水。 女修咬紧下唇。 他们要拿自己搏命斗出来的九连胜,送对方更上一层楼!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认输。 法宝施展次数有限,若是错过这次,下一次希望将更加渺茫。 她没有退路。 念及此,女修深吸一口气,隐去眼中惧意,昂首挺胸大步上场。 甫一上场,向苼看到那张满是倔强之意的年轻面容,面具下的眉头立刻皱起。 吕月。 她最后对战之人,竟是吕月。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向苼神色微冷,吕月当初在悬望城时不过练气八层,如何能在短短不到达到筑基期? 龚家父子怎会任由她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 思绪纷呈间,向苼气息更阴沉一分。 吕月来到向苼不远处站定,感受到这丝阴沉,压力陡增。 她想得再好,在面对生死时,心中的恐惧却由不得她来控制。 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 吕月清醒过来,硬是止住身形,攥紧手中项链,抱拳道:“请赐教!” 向苼视线瞥过她双手,隐约嗅到一丝危。(下一页更精彩!) 险,但也仅仅只是一丝罢了。 在她面前,吕月根本没机会出手。 “倚靠法宝么……” 向苼低声自语,瞬间想通了其中缘由。 吕月闻言却是脸色骤变。 一眼就被看穿了?! 她正要激发项链,却见对方接着开口:“我认输。” “你说什么?” 吕月面露错愕,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向苼却未多言,转身就走。 如此行径,不仅让吕月彻底愣在了原地,黑珏与斗法场管事亦是齐齐傻眼。 看台上寂静了片刻,而后立刻爆发出比之前还要巨大的喧嚣。 “怎么突然就认输了?” “什么情况?” “那少子为何忽然放弃?难不成是联系女修不忍下手?” “我看不像……” “……” “高珩,你在干什么?!” 黑珏拿起传讯玉符,黑着脸质问:“对方只擅法宝,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如此好的机会,为何放弃?” “玉护法。” 向苼收起长剑,从容回道:“弟子不喜欢胜之不武的比试,您的好意,弟子心领了。” 黑珏面色顿时一滞,他也是临时起意,此子竟是看出来了。 “此前弟子独自苦修,尚不知有此等妙处。 w_/a_/p_/\_/\_/c\_/o\_/m ” 向苼笑着又道:“与人斗法,其乐无穷。玉护法不必为弟子可惜,下个月弟子再来便是。” 黑珏语气讪讪,“十连胜对你而言的确不是难事,是我多此一举了。” “玉护法也是关心则乱,不必自责。” 向苼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场中的吕月,微微一笑,感叹道:“玉护法,我为道心稳固,不愿胜之不武,自愿放弃。对她而言,遇上我何尝不是一番气运呢?” “如此说来,此女气运倒当真不错。” 黑珏心生感慨,他本想宣布此次斗法无效,但听向苼之言,想法顿时有所改变,拿起传讯玉符道:“正常宣布结果吧。” “第十场,龚月胜!”。 第56章 有趣 “就这么结束了?” “扫兴!” “难得一场九连胜对决,竟如此儿戏。” “散了散了……” 看台上修士很快走得干干净净,唯独吕月还愣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我……胜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欲舍命一搏,却不想胜利来的如此突然,如此轻而易举,以至于她到现在都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生疼生疼。 不是在做梦! “我做到了。” 她眼角发热,抬头看着方寸集内虚假的天空,嘴唇轻颤,“龚叔,小卫……待月儿在此修炼有成,一定会手刃仇敌,为你们报仇雪恨!” 向苼沿着斗法场通道向里走,不多时便见到在路上专程等他的黑珏。 “高珩,今日你表现当真不错。” 黑珏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笑呵呵地说道:“其余二人皆是胜一场便拿了三等身份令牌离开,唯独你……” 黑珏无奈地摇了摇头,递出一枚翡翠色令牌,“此乃二等身份令牌,暂且给你使用,待得下个月你再来胜十场,再由长老阁亲自接见,授你一等身份令牌。” “长老阁?” 向苼接过令牌,微微惊诧,“一等身份令牌还需去长老阁?如此麻烦?” 黑珏顿时笑了,“你以为一等身份令牌是何物,随随便便就能得到?若位列一等少子,你在我教中地位堪比炽焰宗真传,何其尊崇?我教自然重视。 你不仅要去面见长老,还有一套更为完整的测验等着你,若能确定你潜力惊人,可堪培养,长老阁会为你专门定制一套修炼计划,修行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 向苼暗中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敷衍笑道:“那弟子下月过来,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黑珏欣慰点头,取出一张黑金色面具,“你若成一等少子,会有独属于自己的面具。不过一等面具堪比法器,制造不易,便是炼器阁长老亲自动手也需数年之久。 你且先用二等面具,你脸上这张还需归还,留给下一批待考核弟子。” 向苼当即取下面具与黑珏交换。 她拿过黑金色面具打量片刻,佯作疑惑道:“此物不过是身份象征,打造成灵器法器之流,可否太过……奢靡了?” “此物可不仅仅是身份象征。” 黑珏神秘一笑,“至于有何用,你拿回去自己研究一番,便可知晓。” 说到这里,黑珏又指了指身份令牌,“令牌可作传讯符之用,平日在宗门莫要显于人前,若有要事,我会亲自去找你。 等你下山出宗,倒可拿出来,令牌不比面具,放在储物戒中可收不到传讯。” 向苼眸光一闪,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我这就送你出去。” 黑珏一挥袖,面前空间微微扭曲,即刻现出一团墨绿色的漩涡。 向苼看了一眼漩涡,却未急着离开,而是再问道:“玉护法,弟子有一难题,不知护法能否解惑。” “难题?” 黑珏眉头微凝,“说来听听。” “玉护法可听说过魂音草?” 向苼面露忧色,“我有一位师兄不慎中招,不知如何解毒。” “魂音草?” 黑珏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笑道:“你那师兄还真是倒霉,竟遇上此等难缠古物。常人只知魂音草叶奇毒,扰神损魂,却不知其根茎便是解毒圣物,只消将根茎含在口中片刻,魂音草之毒自解。 这根茎还有一别称,名为‘魂精&quot;,有壮大神魂之效,价值不菲。你那位师兄若囊中羞涩,你又想帮他的话,待下个月十战全胜,授名一等少子,倒可凭一等令牌去方寸集天青阁借一根。(下一页更精彩!) 出来。” “去天青阁借?” 向苼心中一动,紧跟着问:“方寸集也有天青阁?它和我们天衍教有何关系?” “简单的合作关系罢了。” 黑珏微微皱眉:“这些隐秘待你正式成为一等少子后,自会知晓,无需刻意打听。” 向苼闻言微微一笑:“玉护法教训的是,弟子不问了。” “好了,你再不出天就要亮了。” 黑珏挥袖重新稳固一遍传送漩涡,“这个月的月俸,天亮后自会有人送到你别院。” 向苼轻轻点头,转身踏入漩涡消失不见。 外界天边已然泛出鱼肚白。 照水亭内,一道漩涡悄然浮现。 向苼从中踏出,心神立刻绷紧。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形一闪没入林中小道,同时将黑面具和令牌全部转至血戒当中,迅速展开身法向宅院掠去。 片刻之后,向苼回到房中换回本身穿着躺回床榻上,看着床顶的帘帐,心思顿时落回一半 玉护法对她不设防,不经意间暴露不少消息。 从陆玉山那得到面具后,她就将其扔进血戒,却发现面具竟会挣扎。 那时她便猜测,面具可突破虚空限制被追踪,就算放进储物戒,天衍教也能随时确定教众在宗门内的位置。 若非如此,天衍教如何敢大胆行事,公然在炽焰宗内招揽弟子? 而只要有面具控制,但凡有一人想要欲往主峰大殿泄密,恐怕走不到半路,就会被拦截。 当时,她便感觉天衍教行事严密,不易对付。 她本想放弃计划,不料血戒却生出异象,从虚空延伸出一条条锁链,将面具缠绕包裹,使之动弹不得。 那一刻,她才明白血戒不仅可储物,更是用来封锁虚空的法宝。 它与面具正相克! 而事实正如同她所料,黑面具被她进入血戒中,挣扎要比之前那一张剧烈得多,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现在其已然被一条条锁链缠死,彻底安静下来。 向苼意念微动,扫过血戒中陷入死寂的两张面具,眸眼眯起。 陆玉山那边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慢。 接下来一步如何走,可就要看她那亲爱的哥哥,作何表现了。 而与此同时,山顶雅苑内。 黑珏恭敬地立在陆玉山面前,正在禀明此次考核结果:“此番参与考核者三十四人,剔除十四人,二十人中只三人走到第三轮斗法场。” 陆玉山闭目感应方寸集外虚空,似在寻找什么,心不在焉地说道:“此等琐事,你自行处理,不必多言。” “主人……” 黑珏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有一人,评乙下品。” “不错。 w_/a_/p_/\_/\_/c\_/o\_/m ” 陆玉山随口应一声,而后立刻察觉到不对,猛地睁开眼竖起眉头:“你说什么?乙下品?!” 黑珏额头浮出一层冷汗,接着道:“此人筑基初期,意志一般,第三轮……胜九场。” “黑珏。” 陆玉山言语依然平淡,周身却生出一股伏天灭地般的压力,“看来比起跟着我,你更喜欢长老阁。” “主人!” 黑珏“扑通”一声跪得干脆,“黑珏忠心侍主,此心天地可鉴!只是那人乃是一剑修,且距离剑意境也只差临门一脚。黑珏怕主人心魔发作,致使错失良才,这才先斩后奏,还望主人明察。” “如此说来,你隐瞒不报不仅没错,反而有功?” 陆玉山面露笑容,“本座可是还要赏赐于你?” 黑珏看到这幅笑容,顿时吓得亡魂皆冒,额头狠狠嗑在地上,“属下不敢!属下知错了,属下擅自做主,违逆主人,还请主人责罚。” 陆玉山看着地。(下一页更精彩!) 上跪伏不动的黑珏,沉默片刻,微声叹息:“罢了,你起来。此子叫什么?” 黑珏依言起身,“回禀主人,他名高珩,在宗门无所作为,想来平日里是故意隐瞒自身剑境修为,原因尚未可知。” “故意隐瞒?” 陆玉山眉头暗蹙,顿觉不妥,“将赤玉盘拿来。” “主人,那高珩现多半已回到宅院了。” 黑珏说着,动作也不慢,取出一张玉盘双手奉上。 玉盘通体翠绿,四四方方,其上纹路网格如棋盘一般。 陆玉山接过玉盘一挥袖,网格中顿时出现无数光点。 陆玉山视线扫过,顿时冷哼一声,甩袖将玉盘砸在黑珏脸上,“你办的好事。” 出事了? 黑珏心中咯噔一声,手忙脚乱接住玉盘定睛一看,脸色瞬间苍白。 二等面具,整个荡尘峰只有高珩一人,在玉盘上应显金芒。 可现在玉盘当中,除了密密麻麻的红芒,哪里有金芒在? “面具不在感应中?” 黑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人,对方有封锁虚空的法宝!定是炽焰宗故意设计!” “炽焰宗么……” 陆玉山若有所思,伸手虚空连点数次,黑珏面前登时多出一面圆镜,镜中所现,正是高珩宅院。 无\/错\/更\/新`w`a`p``c`o`m 圆镜视野绕行宅院一圈,一无所获。 陆玉山再一挥袖,视野立刻深入宅院,直至在密室里的高珩面前停下。 “此人,便是你说的剑修天才?” 陆玉山似笑非笑地看着黑珏,“这般畏畏缩缩,也能修至精通境巅峰?” 看到高珩在密室中缩成一团睡着的狼狈模样,黑珏羞愧之极,“主人,属下被骗了。属下见到的高珩……绝不是此人!” “封锁虚空,易容秘法,还是剑修。” 陆玉山挥袖散去圆镜,面上重新浮现笑容:“有趣!”。 第57章 上门 辰时,天色大亮。 琴机率众立于山间月台,只见天边一道玄光飞过,落在月台上。 玄光散去后,现出其中人影面容,正是前去主峰修炼归来的向鸿羽。 琴机见状顿时面露欣喜,迎上前去行礼:“恭迎公子归来!一月未见,公子气息精湛更胜从前,想来修为大有精进。” “小有突破罢了。” 向鸿羽拂过衣袖,神情冷淡,边走边问道:“苼儿伤势如何了?” 琴机跟在其身侧欣然作答:“苼小姐伤势已经痊愈,昨日还念叨过公子呢。” 向鸿羽面容微缓:“与我说说,她这个月来除了养伤,都干了什么。” “苼小姐懂事乖巧,除了看书并未做什么。” “看书?” 向鸿羽眉头微皱,冷声训斥:“不是让你看住她,让她少接触修炼,我的命令,你全当作耳旁风了?” “奴婢不敢!” 琴机咬紧唇瓣,低声道:“苼小姐看的都是世俗界的话本册子,除了长生经,并未接触任何修炼书籍。” “下次把话说清楚,徒增我烦扰。” 向鸿羽甩袖负过手,“除了看书,当真什么都没做?” 琴机眸子微闪,低眉顺眼地点头,“当真!奴婢不敢妄言。” 向鸿羽问完,身形顿时加速,眨眼消失在山道,直往宅院而去。 琴机自是跟不上,只得远远在后面追着,眼里划过一抹忧色。 公子如此急不可耐地去见苼小姐,外人看到只当是心系亲族,可在她这个随侍看来,却十分古怪。 他禁止苼小姐接触修炼之道,虽然嘴上说是怕苼小姐修炼出岔子,可实际上却行控制软禁之实。 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向鸿羽一路疾行,心中火热。\/手\/机\/版\/首\/发\/更\/新~~ 此行前往主峰大有收获,不仅得师父帮助,窃取福地灵机助长修为,一口气突破至筑基巅峰,师父还从主峰地下宝库中顺出不少灵材,正是修炼炉鼎所需。 如此,他便免了下山之行,可立刻制作炉鼎。至多一年,待炉鼎成熟,他便可借其突破,炼成金丹! 然而刚刚赶至自家宅院门前,向鸿羽却见门前有一不速之客。 他缓下身法接近,门前那人顿时转过身来,温和一笑道:“久闻向师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来人看着面生,向鸿羽正欲发问,却听得识海中师父凝重出声:“快行礼!此人乃是你荡尘峰真传,陆玉山。” 向鸿羽顿时一惊,连忙行礼:“弟子拜见陆师兄。” 陆玉山唇角微勾,明知故问:“你认得我?” 向鸿羽亦是暗中奇怪师父怎会认得陆玉山,不过表面却是装出一副恭敬模样,道:“真传师兄仙颜,师弟怎会不认得?师弟曾远远见过您一次,只是您贵人多忘事,不曾在意师弟罢了。” “倒是师兄的不是了。” 陆玉山摇头笑道:“不知师弟可否允师兄入门,讨一杯茶喝?” “师兄言重了!” 向鸿羽受宠若惊,虚实一引,“师兄先请。” 陆玉山轻轻一拍折扇,踏入门槛,向鸿羽跟在后面,心中呼唤:“师父,这陆玉山是来找您的?” “当然不是!” 识海中老者冷哼一声,“我只知此人非同寻常,隐藏极深,你定要小心应对,万不可大意。” 向鸿羽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弟子明白。” 两人来到前厅,琴机尚未归来,向鸿羽亲自为陆玉山奉了一杯茶。 茶过三巡后,陆玉山仍是不发一言,仿佛真的只是来品茶的。 向鸿羽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陆师兄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无事,就。(下一页更精彩!) 不能来贵宝地坐一坐了?” 陆玉山面含淡笑,“师弟想必听过我名讳,我在这山中闲云野鹤惯了,久了便也觉闷得发慌,到处走走罢了。” 向鸿羽心下微松,还未来得及开口应承,便听陆玉山又道:“向师弟可是有一随侍,乃是师弟你的亲妹妹,名叫向苼?” 向鸿羽心下一紧,“陆师兄问此作甚?” “向师弟为何……如此紧张?” 陆玉山故作诧异,语气揶揄道:“莫非……是怕师兄抢了你妹妹回去做宠姬?” “陆师兄说笑了。” 向鸿羽额头渗汗,强颜笑道:“整个荡尘峰,谁人不知陆师兄从不近女色,我那妹妹容貌的确清丽,可也比不上门内天之骄女,又如何能入陆师兄的法眼?” 啪! 陆玉山轻轻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若我说,为兄真的看上你那随侍妹妹了呢?” 向鸿羽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微白,“师兄,万万不可!” “为何万万不可?” 陆玉山眸光湛湛,咄咄逼人。八壹中文網 向鸿羽顿时感到莫大压力倾覆而下,一时间竟完全开不了口。 “陆玉山,老夫劝你适可而止。” 前厅内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而后一道虚影从向鸿羽识海中飘出,拦在两人中间。 陆玉山重新坐下,气势顿敛,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挥开折扇轻轻扇动,看着飘在空中的虚影,满含笑意的眼里掠过一抹银光,“原来是你这老鬼。” 老者面色阴沉,“你故作试探,若只是为逼老夫现身,未免有失身份!老夫当年已与你约定,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自找麻烦?” “身份?” 陆玉山轻轻一笑,“你这老鬼向来难缠,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找你麻烦。” 老者冷脸不语,心下念头急转,面前此人气息他完全陌生,根本不是相识之人,可对方却能认出他。 这一轮交锋,是他输了一筹。 他深吸一口气,当先问道:“陆玉山,你来此究竟所谓何事?你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本座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 陆玉山轻声言笑,神态却有几分狷狂,“你这位弟子将小美人藏着掖着,未免太不厚道,本座难道连见她一面,都不行么?” 老者暗暗皱眉,沉默片刻,散去虚影回归向鸿羽识海,“鸿羽,去将你那妹妹请来。” “师父?!” 向鸿羽脸色微变。 “放心,这陆玉山性情疯癫,喜怒无常,我们没必要与他一般见识。若他真要动你炉鼎,为师绝不会撒手不管。” 陆玉山心中暗恨,却也只能照办,“来人,将向苼带来!” 琴机恰逢赶回来,听到这一声喝,脸色微变,立刻打发了将要去东院的仆从,低声道:“你在此处守着,我亲自去!” 向苼尚在不慌不忙地用着早膳,便见琴机匆匆忙忙地进来,一脸焦急地问道:“苼小姐,你可是得罪什么人了?” 向苼放下碗筷,诧异道:“琴机姐姐为何这么问?” “公子回来了。” 琴机拿下门边的袍子披在向苼肩上,“他不知为何在前厅发了好大的火,正召你去见。” “哥哥一早就回来了?” 向苼笑容微露,“我还以为要到晚上呢。 w_/a_/p_/\_/\_/c\_/o\_/m ” “你还笑。” 琴机系好披风系带,“我匆忙看了一眼,前厅里还有人在,只是看不清是何人。能让公子接待,必是身份尊贵,你可要小心应对。” “我理会的。” 向苼轻轻拍过琴机的手,笑容温婉,“看把你急的,怎的满头大汗?旁人看了,还以为你的主子是我,而非哥哥呢。” 。(下一页更精彩!) 若是如此便好了。 琴机苦涩一笑,“快走吧,不能让公子久等。” 向苼微微颔首,踏入寒风中。 天至九月,寒冷不少,东院至前厅的路上,随处可见飘零黄叶。 听琴机说,主峰上有洞天福地相护,四季温暖如春,不有冷热变化,也不知是否是真的。 漫无目的地想了片刻,前厅已到眼前。 向苼一眼便看到坐在主座上的陆玉山,当即眼眸一亮,满脸惊喜地跨进门槛,一边问道:“陆师兄,您怎么来了?” 向鸿羽闻言暗自吃惊,向苼竟认得陆玉山,连他都不认得。 琴机还说向苼这一个月来除了看书没干别的,怎么还能结识真传弟子。 他心念急转,表面却是轻咳一声,皱眉道:“苼儿,莫要失礼。” 向苼立刻收敛几分欢脱之气,乖乖行礼道:“奴…奴婢向苼,见过陆师兄。” 陆玉山自见到向苼,一双眼便微微眯起,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可怎么看,面前女子都只是一介凡人,并无任何修为。 何等敛息之法,连他的眼睛都能瞒过? 还是说……自己推断有误? “向师妹。 首\/发\/更\/新`手机版 ” 陆玉山微微一笑,“昨日睡得可好?” 此话寻常,听得向鸿羽与老者皆是不明所以,向苼却是心头暗凛。 这厮今日果真是来试探的。 她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面容,“陆师兄今日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陆玉山挑眉,“向师妹何出此言?” “我…我把面具弄丢了。” 向苼轻咬下唇,委屈无比:“我不是故意的!可我将面具放在床头,也不知怎的,就不翼而飞了。” 说着,向苼扑通一声跪下来,垂头道:“那面具看着不凡,若是让我赔,我是万万赔不起的。此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陆师兄千万不要怪到哥哥头上!”。 第59章 渡穴 “办法,自然是有。” 老者呵呵一笑,“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向鸿羽面色阴沉,“师父,我连亲妹妹的性命都弃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好,我便再教你一法。” 老者伸手一点眉心,扯出一团灵光丢入向鸿羽识海当中,“习得此法,你可将自身真元强行融入炉鼎体内,你再控制真元游走一遍经脉,到时周天自成。炉鼎只需按照你留下的循环修炼,自是无需再学任何典籍。” 向鸿羽闻言一喜,还未来得及点头答应,便听老者语锋一转,又道:“只是此法非是一般凶险,稍有不慎,不仅你那炉鼎会肉身崩解而亡,连你也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反噬,轻则经脉毁损,修为跌落,重则性命不保。” “什么?!” 向鸿羽脸色顿时变了,眼神变幻几分,低声道:“师父,你魂力强大,就不能护住我免遭反噬?” “你倒是想得美。” 老者冷哼一声,“为师在主峰帮你偷盗灵材,魂力已然耗损过半,急需调养,你这般要求,难道是想害得为师魂飞魄散?” “徒儿不敢。” 向鸿羽连忙否认,他挣扎片刻,哀声叹道:“师父,此法既然如此凶险,未免得不偿失。我看……还是再等等。我好好教教向苼,说不定再有几日,她便开窍了。” 接下来两日,向苼天天都来向鸿羽这里听教,仍旧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 眼见向鸿羽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眼中偶尔掠过犹豫之色,向苼心头微凛。 莫非向鸿羽还有非常之法? 她本只想耽搁几日,再好好研究心法当中的古怪之处,可眼下……似乎耽搁不得了。 第四天,向鸿羽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正准备动用师父传授之法,冒险一搏,却见向苼满脸欢喜地跑来道:“哥哥,我会了!” 向鸿羽顿时一怔,“什么?” “我学会了!” 向苼凝聚出一缕真元,一脸炫耀地捧到向鸿羽面前,“哥哥你看!” 向鸿羽眼孔霎时一缩,招手引过那一缕真元在掌间游动,细细感应片刻,心中大喜。 成了! “师父,向苼练成了!” 向鸿羽眼里掩饰不住兴奋,看着面前的向苼,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苼儿,你真是为兄的好妹妹!” 向苼只跟着笑,没有说话。 “古怪。” 识海窍穴中,老者透过向鸿羽的视野打量着向苼,浑浊的双目内掠过一丝不喜,“此女分明是杂灵根,竟三日炼出第一缕真元,实在古怪。” 难不成,这向鸿羽当真有几分气运在身? 老者蹙眉思索片刻,眉间复又舒展开来,低声笑道:“如此也好,也好……” 而在外界,向鸿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下一步。 “苼儿,你灵根太弱,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便是百年,也不一定能筑基成功。” 向鸿羽拉着向苼坐下,肃声开口,“为兄有一逆天之法,可助你加快修炼,免受灵根孱弱之苦!” 向苼杏眸微睁,又惊又喜,“哥哥,你说真的?” “哥哥怎会骗你?” 向鸿羽露出几分笑容,旋即又皱眉道:“只是此法以金针渡穴,需以你真元接引稳固,倒是必会有几分痛苦,苼儿……能否忍住?” 原来如此。 真元渡他身,以亲族之血炼真元,便相当于分出一道真身,储存自身真元。待到突破关键后续乏力之时,便可吞噬炉鼎,真元暴涨,一举结丹。 真是打的好算盘! 向苼心中冷笑,表面却露出一副坚定模样,“哥哥处处为我修炼筹谋,我又怎能怕疼,苼儿愿意一试!” 。 首\/发\/更\/新`手机版 (下一页更精彩!) “好!好!好!” 向鸿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哈哈大笑:“待你修炼有成,我们兄妹二人共闯修真界,何其快哉!” 向苼跟着露出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渐寒。 向鸿羽正沉浸于喜悦当中,对此一无所觉。他先让向苼服下胡灵丹,随后从内室取来早已备齐的的金针,按照师父所言,由易到难,先从腕脉神门穴开始。 金针纤细,刺入穴中并无感觉。 而当向鸿羽顺着金针渡入一丝真元后,先前修炼出的几缕散乱真元立刻逆转经脉来到穴道关口,接引那一缕缕真元稳稳当当地填入神门当中。 如此霸道地鸠占鹊巢,神门穴自然不答应,奋力排斥,传出一股撕扯刺痛之感。 经脉中真元立刻蠢蠢欲动,似要前去毁灭那一丝外来真元。 向苼一惊,连忙压制真元波动,同时轻嘶一声,“哥哥,疼。” 向鸿羽却充耳不闻,专心渡入真元,直至感应到自身真元彻底在神门穴站稳脚跟,这才松开向苼手臂,留下一块红紫色的淤痕。 “成功了!” 虽然过程无惊无险,向鸿羽还是忍不住露出欢喜之色,欢喜之后,才看到向苼两眼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首\/发\/更\/新`手机版 他微微一笑,温柔地拉过向苼手腕,揉了揉,安慰道:“苼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若忍不住这番苦痛,我可以封闭。可如此一来,修炼效果必会大打折扣,你愿意吗?” 封? 向苼连忙摇头,要真是被其封,还不知道向鸿羽要对她做什么。 “这就对了。” 向鸿羽面露欣慰。 封炼出的炉鼎,可远不如活生生的好用。 师父早就说过,他心境不及结丹,若以炉鼎代受苦痛,吞噬之后亦能等同自身经历磨难,他怎么能浪费。 “今日就到这里,你且先回去歇息,待得明日穴中真元稳固下来,我再渡第二穴。” 向鸿羽扶起向苼,边走边道:“只需渡完七七四十九道穴,你就能一步登天,直接跨入筑基期!此后你我兄妹二人同修一法,效率惊人,将远超同辈。” 向苼露出一副向往之色,连连点头道:“哥哥,我什么都听你的。” “如此就好。” 向鸿羽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琴机!” 琴机快步进来,低头不敢多看,“奴婢在。” 向鸿羽一拂袖,“带苼儿回去歇息,好生照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琴机点头应下,上去扶住向苼,视线扫过其手腕红痕处,瞳孔顿时一缩,却未多言,只是拉过袖子遮去红痕,带着向苼离开。 两人路上无话,直至回到东院房内,琴机屏退左右,终于忍不住问道:“苼小姐,公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向苼闻言笑了一下,掀开袖子,“你是说这个?哥哥乃是修行之人,气力大而无分寸,这是教我修炼时不小心捏出来的。” 琴机顿时松了口气,对着向苼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抠出一团膏体小心翼翼地涂在红痕处,一边叮嘱道: “苼小姐,你若是疼了定要说出来,否则伤得重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这点小伤无碍。” 向苼笑得眉眼弯弯,复又道:“琴机,我怎么记得刚来的时候,哥哥对我那般,你可是吃味得紧,怎么现在反倒是不在乎了?” “苼小姐,我没有!” 琴机脸色微变,立刻矢口否认,“奴婢从未想过和您争公子。” 言罢,她抬头看向苼一脸揶揄,顿时明白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不由脸色一红,埋怨道:“苼小姐,你真是……可莫要在取笑琴机了。” “我可不是取笑你,当真是在问你。” 。(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放下袖子,随意道:“当初在向家时,你不也犹豫过,到底是带我,还是带向绾绾么?” 琴机脸色终于变了,看着眼前的向苼,分明熟悉无比,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陌生起来。 无\/错\/更\/新`w`a`p``c`o`m “苼小姐,你……一直都知道?” 琴机尴尬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的,又想起在坊市向苼送给她的那株红玉钗。 她深深吸了口气,索性坦白道:“苼小姐,向家初见您,奴婢是对您有所不满,可奴婢一直秉公处理,并未偏心。 您来宗门后,奴婢一开始的确看不上您。日久见人心,苼小姐您……当真是极好的。说句难听的话,公子他虽有修为在身,但论人品性格,他根本配不上您!” 说到此处,琴机咬了咬牙,忽然抓紧向苼的手,压低声音道:“苼小姐,琴机斗胆示警!若您真有门道,不如去结交那位陆真传,赶紧下山,我总感觉公子对您不怀好意,若是待得久了,恐有性命之危。” 向苼挑了挑眉,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 她本想试探一番琴机,到底是愚忠于向鸿羽,还是值得自己一救,却不想其人直接坦白,干脆得令人意外。 “琴机,我记得,你跟在我哥哥身边也有不少年了。” 放下茶杯,向苼开口:“你竟敢说出这番话,就不怕我告你的状?” 向苼声音极轻,却令琴机倍感压力,但话到这个份上,琴机依然不管不顾,直接从凳子上起来,跪在地上嗑过三个响头。 她直起身,笑得很洒脱:“苼小姐,您不了解我这等人。若是没见过阳光,便也罢了,一旦见了,奴婢如何舍得您受到伤害?便是公子,也决计不行。琴机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要竭力一试,护您周全!”。 第60章 易主 “还有我!” 小桃丢下脸盆,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看了一眼琴机,咬牙道:“小姐,是不是公子对您不好?您想做什么,奴婢一定帮您,万死不辞!” “你们两个……” 向苼哑然失笑,摇头道:“性命何其宝贵,可不是让你们这般浪费的。” 小桃闻言脸色微红。 小姐总是这般心地善良。 琴机却是面色微沉,道:“苼小姐,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向苼无奈微叹:“你句句诚恳,我还不至于连玩笑话与真心话都分不清。只是……鸿羽哥哥也算有恩于你,你这般做,心中就没有半分挣扎么?” “挣扎。” 琴机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自然是有,只是后来,我想通了。我能做随侍,是因为我娘曾是随侍,是依承宗门惯例,而非是公子的功劳。 就算公子没有挑中过,我在杂务房等一等,也会是其他弟子的随侍。琴机知道,公子从未将我等下人放在眼里。然而人活着,终归是要有些寄托的,我在宗门孑然一身,百无聊赖,只能将他当做寄托。” 琴机说到此处,蓦地紧紧抓住向苼的手,急得双眼泛红:“此前您未出现,我自欺欺人也能过,可现在……苼小姐,就算您不信我,您总要顾忌自身安危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隐瞒,唯有说出来,我才能想办法帮您。” 向苼静静地看着她片刻,蓦地出声道:“琴机,你可想好了,当真是要背叛向鸿羽,转而追随我?” 说着,她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立即心领神会,出去望风。 琴机顿时一怔,“苼小姐,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不,正是时候。” 向苼打断她的话,盯着琴机,声音平淡而认真:“回答我的话。” 琴机心脏微微收紧,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此时此刻,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在她料想中,苼小姐要么会因为诋毁公子而生气,甚至跑去告状,致自己于万劫不复;要么就是选择相信她,因性命之忧而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然而,当她真豁出去坦白后,苼小姐的反应简直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反倒是对她的态度极为感兴趣。 w_/a_/p_/\_/\_/c\_/o\_/m 不过,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差回答这一句话。 念及此,琴机郑重地点头:“是,琴机想跟随您,想助你脱离公子掌控,离开炽焰宗。您没有修真资质也无妨,我和十四就带着您寻一处世俗村落,就此安度余生。 琴机知道,如此奢愿不吝于异想天开,但事在人为!老天有眼,必不会让小姐您这般善良之人丧命于此。” “善良?” 向苼轻抿唇角,回想起悬望城那片血红的天空,眼里闪过一丝嘲弄,“琴机,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好,善良更是与我半点不相干。至于坏与不坏,待得日子长了,你自行分辨。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向苼眼眸一眯,“去监视向鸿羽,但不必特意偷听偷看,以免被他察觉。你只消将每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告知于我即可。 另外,若有任何书信传来,且先拿来与我一观,不必急着送去他那边。” “奴婢明白!” 琴机应下,眉头却不见舒展,“可是公子对你……” “无妨,我自能应付。” 向苼微微一笑:“还有,在我面前,你无需以奴婢自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琴机二字。” 喜…喜欢? 琴机面颊微微发烫,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奴……琴机知道了。时间耽搁太长,公子那边怕会发觉有异,奴…琴机这便回去了!” 言罢,琴机匆匆行了一礼,落荒而逃。。(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微微挑眉,忽然这是怎么了? 她无暇多想,吩咐小桃取消晚膳后,回到床榻盘膝坐下,排除杂念,渐渐入定。 意识一经凝聚,神门穴中感应立刻放大无数倍,每一缕真元流转都清晰入眼,纤毫毕现。 只见视野所“见”,神门穴内真元漆黑如墨,从向鸿羽那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真元就已填满整个穴道,隐有溢出之象。 不仅如此,神门穴还在迅速萎缩,此刻依然只有其旁太渊穴一半大小。若是完全萎缩,黑色真元怕会延伸至周围各穴。 向苼“见”得此幕,心中恍然。 难怪陆玉山说,她熬不住一年。这种魔之法,分明就是通过快速吞噬窍穴养料来壮大真元,阴损之极。 若任由向鸿羽在她体内四十九处穴位种下真元,到时她全身窍穴萎缩,经脉寸断,血肉崩解,怕是会直接痛得神魂消亡,沦为纯粹的真元容器。 如此,与吃人何异? 向苼心下感慨,这修真界当真如他所言,半点情分也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冤孽罢了。 定了定神,她放开压制,任由自身真元冲入神门穴,镇压外来真元。 漆黑真元立刻***,竟是分化出一张张漆黑的小嘴,张口便将真元吞下,自身当即壮大一分。 向苼立刻收回所有真元,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被吞噬,漆黑真元壮大双倍有余,浩浩荡荡地向太渊穴进发。 手腕处针扎般地疼痛起来。 向苼眼睁睁看着太渊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沦陷,神色阴寒。 这黑色真元的品质,竟还在她之上,且有吞噬之效,颇为难缠。 陆玉山想必早有所料,才断定她无法应付,终有一日会去求他。 然而,他却不知一事。 向苼深吸一口气,面容恢复平静,她心下一动,剑力霎时涌入丹田,与真元融为一体。 《飞剑诀》有言,剑元极纯,极粹,可破万法。 这一个月来,她废寝忘食地练剑,不就是为今日这一刻吗? 向苼目露果断,调转剑元冲进太渊穴当中,透明的真元宛如狼入羊群,摧枯拉朽般扫灭黑色真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吞噬太渊穴的黑色真元便被肃清一空! 向苼精神一振,再行控制真元转入神门穴,黑色真元亦是不堪一击,轻而易举被扫灭,唯独留下一缕孱弱的黑色根系,在剑元中不断磨灭,渐渐不支。 堪堪磨灭九成根系,向苼忽然停下,收回所有剑元。 她思忖片刻,又调入一丝普通真元,化为黑色真元填入其中,造成黑色真元满溢的假象,这才收手。 做完这些,向苼取出一点元泉喝下。 消化片刻后,她内视一番,看到已经恢复如初的太渊穴,唇角微勾。 看来,她还命不该绝。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每日都去向鸿羽院中金针渡穴,脸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憔悴,仆人间不禁议论纷纷,然而在向鸿羽严惩一番后,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这一日,向鸿羽方才种下第二十针,向苼忽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守在一边的琴机顿时大惊,“苼小姐!” “苼儿,你这是怎么了?” 向鸿羽皱眉,“师父,怎么才二十针就受不住了?” “为师当日就说过,温灵丹虽不是必要,却能减轻炉鼎痛苦,你只当耳旁风,炉鼎痛得受不住了,自然便吐血了。” 识海老者冷哼一声,“本以为至多十针便会如此,这小丫头倒是能忍。 无\/错\/更\/新`w`a`p``c`o`m” “师父,温灵丹价值不菲,我灵石不多,还得修炼。” 向鸿羽蹙了蹙眉,传音回道:“疼痛而已,苼儿既然能忍,便让她继续忍,我为她多准备些伤药就是。(下一页更精彩!) 。” 识海老者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你小子,心如蛇蝎,毫无良心,果真是修魔的料!” 向鸿羽脸色微沉,这夸赞可一点也不好听。 向苼擦去嘴边血迹,撑起身子,神色凄然,怯怯地说道:“哥哥,今日结束,苼儿这便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也不顾向鸿羽是何反应,摇摇晃晃地离开静室。 向鸿羽神色闪过一丝一样。 这丫头是发觉了,却还是如此顺从? 也好。 他眉头略微舒展,如此逆来顺受,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收回视线,一眼便看到琴机满脸紧张,就欲追上去,他心中立刻不舒服起来,一口叫住她。 “琴机!” 琴机脚步一顿,回头恭敬行礼:“公子。 首\/发\/更\/新`手机版 ”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你近日有些奇怪,平日里见你与苼儿关系不错,现在……就没什么想问的?” 琴机脸色微变,“公子说得哪里话?奴婢是与苼儿小姐关系还行,可您才是主人,奴婢这点轻重还是能分清的。奴婢关心她,不过是怕误了主人大事。” “你知道便好。” 向鸿羽神色微松,高兴起来,“苼儿吐血,怕是内脏有损,你带些伤药过去。另外,关于苼儿的任何事都要封口,未经我允许,不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位陆真传,陆玉山,听到没有?” 琴机看着向鸿羽那一脸轻松愉悦,只觉得这些年瞎了眼! 她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怒意,深吸一口气道:“奴婢明白。” 向鸿羽随意一挥袖,“退下吧。”。 第61章 来信 东院。 琴机急匆匆跨进厢房门槛,看到向苼好端端地坐在桌边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话本册子。 见琴机过来,向苼收起册子,抬头微微一笑:“你来了。” 琴机神情顿时一松,上前来,忍不住埋怨道:“苼小姐,您装的太像了,怎的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向苼闻言合上册子,歉然一笑道:“那一口血实难忍住,吓到你了吧?向鸿羽可曾责难于你?” “您真吐血了?!” 琴机一惊,连忙坐下为向苼把脉。 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苼任由她诊脉,温声笑道:“今日这一针下在悬枢穴,离命门太近,有所牵动也属正常,你不必担心。” 琴机诊断片刻,无奈地放开手腕,心中钦佩,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已经是她诊出不治之象。 即便苼小姐有办法自行疗伤,抗衡向鸿羽的阴狠手段,可人乃血肉之躯,疼痛在所难免,更遑论向鸿羽那一次次下针,与酷刑无异? 然而这段时间,苼小姐每日都是这般轻松言笑,从未流露出半分苦痛之相。 单论这份心境,向鸿羽拍马也不及! 她心中暗自鄙夷前主一番,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苼小姐,家中来信了,是家主寄给公子的。” “哦?” 向苼柳眉轻挑,拣起信封,顿时看到“我儿鸿羽亲启”六字。 她稍一扯动信口,却扯之不开。 “竟是血封!” 琴机惊道:“信口下了一层血封,须得血缘相关者以血为引,方可解开。苼小姐,这信中所提必是大事!上次我看到血封,还是六年前家主受伤求援来信。” 向苼眼眸微眯,向文礼这个时候给向鸿羽寄信,又是大事,难道…… 思忖片刻,向苼抬头问道:“琴机,你可会血封之法?” 琴机瞬间明白向苼要做什么,犹豫地点了下头,道:“会的,此法极为简单,只是需耗费精血,小姐您的伤势……” “无妨。” 向苼咬破指尖,抹在信口处,牢牢黏连在一起的信口瞬间松开。 取出信纸展开一看,向苼眸光霎时一凝。 果真如她所料。 “我儿鸿羽,今次寄信前来,实在家中生十万火急之事!半月前,家中所属矿山突然坍塌,显露出一方洞府入口,不知通往何方。 为父在入口捡得魂音草若干,鸿羽你熟读宗门典籍,当明白此等魂音草,只生在魂灵充沛之地!此乃绝世机缘,若能以此壮大神魂,你我皆可轻易结丹,元婴亦可期! 然不知为何,短短半月,此消息便走漏,被万家知晓。那万凌莫在宗失势,怕会将之当做翻身之机,孤注一掷! 为父心中难安,万望我儿设法回来助力一二,莫要让万凌莫得逞!” 向苼看至最后,眼中划过一抹冷意。 她当是向文礼怎会如此大方,原来是消息暴露之后的无奈之举。向鸿羽而今修为卡在筑基巅峰,断不会放过任何能增强结丹把握的机缘。 沉思片刻,向苼按照琴机所言,咬破舌尖,吐出一点精血化为血封,重新封住信口。 她脸色苍白一分,神色却丝毫不变,将信封交到琴机手上,道:“拿去给向鸿羽,你守在一旁莫要离开,找机会多言一句,如此,这般……” 琴机脸色变幻,这半个月来,她一次又一次被向苼隐藏的手段所震惊,而今虽然不知为何要这么做,却还是慎重点头,“琴机记下了。” “那就去吧。” 向苼微微一笑,“这不失为一良机,若是此事操作得当,你我皆能脱离苦海。” 琴机双眸瞬间明亮,“琴机一定办到!” 言罢,她行了一礼,快。(下一页更精彩!) 步离开。 待得其离开后,向苼目光微闪,尚未来得及疗伤,又让小桃将十四唤来。 “苼小姐,你总算舍得叫我来了?” 十四一过来,就气鼓鼓地坐下来道:“这大半个月琴机姐关我禁闭也就算了,你和琴机还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言罢,他定睛一看,看到向苼那张惨白的小脸,顿时皱眉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又受伤了?” “聒噪。” 向苼揉了揉眉心,不答反问道:“十四,你可知道魂音草?” 十四顿时怔住。 片刻之后,十四脸色发白地端坐在向苼面前,“你是说,咱们要回向家了?我就不能留在宗门?如果距离够远,家主应该控制不了我才是。” “留在此地便是安全吗?” 向苼轻轻一叹,“你可别忘了,还有天衍教。” 十四顿时坐蜡,“那……那可如何是好。” “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向苼语气沉静,“我会设法帮你拿到解药。\/手\/机\/版\/首\/发\/更\/新~~但回去之后,你必须时时刻刻留在我身边,若有异样,我也好及时出手,可听明白?” 十四连忙点头,“我当然都听你的!” “行了,你先回去,把小桃叫进来。” 向苼摆了摆手,神色愈发疲惫,为了应付向鸿羽,她疗伤也只会疗一小半,身体负担实在不小。 十四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出去喊小桃。 不多时,小桃进来,小心打量着向苼的脸色,“小姐,可是要歇着了?” “不急。” 向苼翻手间光芒一闪,一块令牌落入掌心。 观详片刻,向苼摸索出令牌上些许门道,伸手一抹,翠玉色的令牌登时褪去一层荧光,化作光点投入小桃体内。 小桃茫然地摸了***口,“小姐,这是……” “保你性命之物。” 向苼肃声叮嘱:“此行一去,不知何日归来。你且在门中照常过活,若有一日天衍教起,此物被激发,你定要向天衍教中人说明,你乃‘剑侍&quot;,主人乃是二等少子,如此方可保住性命,可记住了?” 小桃心神剧震,她虽然年纪小,可自小都在宗门生活,自然知道天衍教。 苼小姐这番话透露出的内容太过惊人,以至于她光是听了,神智都有些恍惚,仿佛身处梦中。 向苼见状微微摇头,伸手一点小桃眉心。 一股冰凉的清流顺着神庭融入识海,小桃霎时清醒过来,看着向苼的眼神已是截然不同,敬畏震撼有之、探究有之,但更多的,竟是欢喜。 小姐也是修士,而且似乎很不一般,真是太好了! “我问你,记住了吗?” 向苼再问一遍。 这一次,小桃重重点头:“小桃记下了!若有一日天衍教来,奴婢就称是您的‘剑侍&quot;!” “不必提我名讳。” 向苼面上显露出几分无奈,“我如今也只能帮你到这一关。至于天衍教认不认,就要看你的运道了。”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 小桃甜甜一笑,“若无小姐,奴婢连求生的机会也不会有,剩下的,小姐就莫要在多想了。小姐今日面色不好,早些歇息,奴婢为您守夜。” 言罢,她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向苼默立在原地片刻,释然一笑,转身踏入里屋。 而与此同时,后院静室。 向鸿羽抓紧手中信纸,眼里掩饰不住激动之意。 “师父,竟是魂音草!壮大神魂之妙物,若能得到足够多的魂精,徒儿结丹把握还能增二成!” 识海老者哈哈一笑,声音爽朗之极,“看来是你的运道来了,炉鼎听话不说,魂音草也送上门来。。(下一页更精彩!) 如此,你定能在修真大比之前结丹,踏入大能之辈!” “好!” 向鸿羽喜形于色,看得随侍一旁的琴机心中一阵鄙夷。 苼小姐看过信件,神色如常,心思更是敏捷如电,哪里像向鸿羽如此不堪? “师父,这信中提及万凌莫。” 激动过后,向鸿羽恢复一丝冷静,问道:“此人你可能对付得了?” “若是此前未帮你偷盗灵材,还能应付一二,眼下却是不行。” 老者推拒,向鸿羽登时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那岂不是要再找一个帮手?” 他心中瞬间罗列出数个人选。\/手\/机\/版\/无\/错\/首\/发~~ 舒高明? 不行,此人精于算计,心思深沉,自己未必能应付得了他,请他无异于引狼入室,说不定还会被杀人灭口。 “师父,你觉得陆玉山此人如何?” 向鸿羽斟酌一番,问道:“此人与您相识,且神通广大,想来也看不上魂音草。您能否说动他过去帮衬一番?” “绝无可能!” 老者冷笑一声,道:“陆玉山具体是何人,老夫尚且不知,你随意招惹,怕是会死得极惨!可别怪为师没有提醒你,便是去请舒高明,也要比陆玉山好上一百倍!” “徒儿知道了。” 向鸿羽脸色有些不好看,拳头紧我,“可又能找谁助力?” 琴机听着他自言自语,心中颇为古怪,却还记得向苼的吩咐,她心知到了时候,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奴婢斗胆谏言,公子觉得……东师兄如何?” “东景焕?” 向鸿羽神情微怔,看向琴机。 琴机心跳微微加快,话却不停,接着道:“东师兄为我荡尘峰大弟子,为人素来正派,上次亦是秉公为您讨回公道,惩治了您的仇家。依奴婢看,东师兄也想与您拉近关系,您找他助力,再合适不过。”。 第62章 暴露 当夜,琴机急匆匆找来东院。 “苼小姐,快些起来。” 琴机踏进门槛,还未进到里屋,便见向苼掀开门帘走出来。 琴机见她衣衫齐整,顿时惊讶道:“苼小姐,你早就料到公子会连夜出发?” “不过是以防万一。” 向苼笑了笑,问道:,“事态如何了?” 琴机神色一正,说道:“苼小姐,我按照您吩咐的说与公子听,公子立刻就去寻了东真传,方才将将回返。 他与东真传约定在山门前汇合,命我接您一同回去。 w_/a_/p_/\_/\_/c\_/o\_/m ” 向苼轻轻颔首,“此事我已提前知会十四,他人呢?” 琴机取下门边斗篷为向苼披上,一边答道:“就在院外。” 向苼拢了拢斗篷,薄唇微抿:“那便走吧。” 她当先踏出门槛,毫无留恋地离门而去,琴机立刻跟上。 小桃从门后踱出,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杏眸闪出一点泪光。 她双手紧紧和十,默默向天乞讨。 漫天神佛,千万保佑主人,不论其是否归来,都要平平安安,性命无忧。 山门前,明月高悬。 东景焕负手望天,素色长袍在月光笼罩下犹若附上一层银光,清冷异常。 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身回头,看到向鸿羽还带着向苼等人,神色微有不解。 “向师弟,你这是……” “师兄,此为愚妹,向苼。” 向鸿羽将向苼推到人前,歉然道:“苼儿念家,师弟想着左右回家一次,带她也是顺手而为,不耽搁什么。” “原来如此。” 东景焕颔了颔首,视线扫过向苼,眼神蓦地深邃一分。 向鸿羽立时心下一沉,被看出来了? 他分明按照师父所言,已在向苼体表下了一层封印,屏蔽感应,以东景焕的修为应该看不出来才是。 “向师弟,门中对你这妹妹早有流言,而今一看,果真生得标致,难怪你呵护备至。” 东景焕轻赞一声,淡淡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出发,如何?” 向鸿羽顿时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这东景焕也与陆玉山一般,皆是为苼儿美貌所摄。 念头转动间,他表面却是恭敬有加地连连点头:“皆听师兄安排。” 东景焕没再说话,翻手间掌心现出一艘灵舟,抛入空中,灵舟立刻迎风而涨,眨眼间涨至寻常楼船大小。 一上得船中,东景焕单手掐出一道印诀打入枢纽当中,灵舟阵法立刻激发,眨眼破空飞入天际。 东景焕坐于阵法前,淡淡道:“向师弟,你向城距宗门不远,天亮之前即可到达。灵舟由***控,你且带着令妹歇去就是。” “是,多谢师兄。” 向鸿羽带人进了船舍,吩咐琴机照看向苼后,便自去打坐修炼。 船舍房间颇多且宽敞,向苼随意挑了一间住下,琴机和十四便在左右隔壁住下,灵舟内灵气浓郁,两人都颇为珍惜,各自抓紧时间吐纳。 向苼却是心思杂乱,迟迟入不了定。 如此烦躁,却不是为向家之事,而是东景焕。 方才见到东景焕的那一瞬,她立刻感知到血戒当中的二等面具有所异动。 东景焕,也与天衍教有牵扯? 她眉间微拧,东景焕作为荡尘峰真传第一,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炽焰宗宗主,他如何能对师门有异心,抑或是……别有目的? 沉思不多时,向苼耳边蓦然传来一段声音,“向师妹既然不修炼,不若出来陪我说说话?” 向苼心神微震。 是东景焕! 果然,面具异动虽只一瞬,自己能感知到,对方没道理感受不到。 似是。(下一页更精彩!) 见向苼迟迟没有动静,东景焕又传音道:“我已屏蔽向鸿羽房内感知,向师妹大可放心出门。” 这一关左右是躲不过去了。 向苼微微吸气,起身开门来到甲板上。 见东景焕仍然坐在阵法前,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上前几步,低头行礼:“见过东师兄。” 东景焕回过头来,笑容满面:“却不想,师妹一介随侍亦是同道中人,敢问师妹在教中,位列几等呢?” “师妹天资低劣,自然比不得师兄。” 向苼语气沉稳,不卑不亢道:“倒是师兄的身份,令小妹吃惊。\/手\/机\/版\/首\/发\/更\/新~~小妹在门中不过一杂役,走投无路才选此路,师兄在门内尊贵无双,为何还要另投他处?” “天资低劣?” 东景焕不答反笑:“向师妹小小年纪,为何满口谎言?你的面具品阶若在我之下,如何能看破我这一层身份?” 向苼心中一惊,默然不答。 “看来,你是不知道面具还有此等作用?” 东景焕面色微诧,“身怀二等面具,却不知其具体作用。看来你是最近才加入天衍教的,是也不是?” 向苼眼帘微垂,继续保持沉默。 东景焕却不准备放过她,接着道:“你在天衍教足可列二等,大可摊牌反水,如方寸集好生修炼。为何还要留在向鸿羽身边,受他迫害? 难不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秘密,需要隐瞒?” “东景焕。” 向苼蓦地抬眸,眼中冷光闪烁,“我所作所为,只为自保!你我进水不犯河水,何必咄咄逼人?” 东景焕见她动怒,只觉得惹了一只猫儿在面前张牙舞爪,颇为好笑道:“向师妹,你这是在……与我谈条件?” “师兄贵为结丹期大能,是觉得我没有资格?” 向苼笑容愈发冷寒,“你所得面具品阶在我之下,与你实力并不相合。看来天衍教并不知你混入其中,师兄,我说的对吗?” 东景焕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过了片刻,他拍了拍掌,轻笑道:“师妹思维敏捷,师兄佩服。只是这又能如何?你便是将消息告知天衍教,天衍教想要查证也非易事,而你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 话至最后,东景焕眼中杀机展露无遗,“想来天衍教忽然损失你这么一位天才,也会心疼许久吧?” “师兄。” 向苼心中发寒,表面却一改冷容,露出笑颜,语速仍旧不急不缓,“小妹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自保,不论是炽焰宗,还是天衍教都无区别,我对二者更无情感。 我不知师兄您潜入天衍教目的为何,但你我二人并无利益冲突,何必两败俱伤? 比起好勇斗狠,师妹更想与你做个交易。” “师妹此言……” 东景焕眼中的杀机缓缓消退,“颇为有理。只是交易一词,从何而来?” “师兄可知道,天衍教主身份?” 向苼直接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东景焕面色不改,眼神那一瞬间的收缩,却骗不了人,“你知道?” 向苼心中有了底,语气更显从容:“知道谈不上,却有几分怀疑。不过此刻师兄答应我兄长,前去一探洞府,便是知道了也是徒扰心境。” 东景焕听出其话中含义,淡淡一笑:“你要我帮你做什么?若是想让我帮你脱离向鸿羽控制,光是告诉我一个名字,可不够分量。” “师兄好眼力!” 向苼不吝称赞,旋即话锋一转,又摇头道:“不过师兄,你便是想帮,怕也帮不了我。” 东景焕脸色微沉,“在你眼中,结丹期便如此不堪?” “非也。” 向苼微微摇头,“师兄修为高绝,师妹仰望。只是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此人,可不如师兄你所见的这么简单。此次洞府探查,更是水深,师兄若是大意,恐有性命之危。” 东景焕连连皱眉,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你究竟要我帮你什么?” “简单。” 向苼粲然一笑,“只一株魂精便可,只要师兄能在入洞府之前,给我一株魂精,我便告诉你天衍教主为何人。” “入府之前?” 东景焕目露思忖,虽不知向苼目的为何,但只一株魂精罢了,做到也不难。 他微微颔首,“成交!” 翌日清晨,向文礼带着一众人等,早早就在向城门外等待。 待看到天边出现一点灵光,急速下落。 他立刻率众迎上前去,恭声道:“恭迎真传大弟子尊临敝城,小人向文礼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向家主不必多礼。” 灵舟中传来一句回应,随后稳稳落地,掀起一阵狂风。 狂风过后,显出向苼一行无人来。 向文礼看到为首的东景焕,心中闪过一丝怨怼,本该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事,也不是谁走漏风声,而今万家和风月门掺和进来,万不是他独自所能应付的。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引入炽焰宗制衡一二,否则那洞府中资源,定是全被风月门抢去,他半点也捞不着。 然而心中再不喜,向文礼此刻脸上也没有半分显露,反而十分欣慰道:“东真传,在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向鸿羽适时上前见礼,“父亲。” 向苼也连忙跟着见礼。\/手\/机\/版\/无\/错\/首\/发~~ “鸿羽,此事多亏有你。” 向文礼夸赞一声,看也没看向苼,视线又回到东景焕身上。 东景焕当即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向家主,我等不如入城详谈?”。 第63章 激将 片刻之后,向家府邸内。 一番虚伪客套后,向文礼等人留在前堂商议。 向苼为女眷,毫无意外地被剔除在外,被向鸿羽打发走,先行前往客院。 然而行至在阆苑院门前,却被两边护卫拦下。 “你又是哪房小姐?” 护卫头领上下打量一眼向苼,看着眼熟,不耐烦地骂道:“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阆苑尊客就能看上?那位可是炽焰宗真传,什么仙子没见过?趁早给老子滚蛋!” “放肆!” 十四大骂一声,上前二话不说一巴掌甩在护卫头领脸上,揪着护卫衣襟按在向苼跟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苼小姐。” “苼小姐……是七十二小姐?入炽焰宗的苼小姐?!” 护卫脸色剧变,心中怒火顿时全无,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尊客当面,胡言乱语冲撞贵体,还请尊客看在小人无知的份上,饶恕小人!” 向苼神色淡淡,“还不让开。” 护卫大喜,连忙跪着挪开身位,连连磕头:“多谢尊客,尊客宽宏大量,小人万分感激!” 一句句拜谢中,向苼一行人进入院门消失不见。 无\/错\/更\/新`w`a`p``c`o`m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几名少女神态各异,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那是七十二?” 一人酸溜溜地地开口,“上仙宗门就是养人,数月不见,从前的瘦黄丫头竟出落得这般水灵。” “七十二这个废物,从来都只有被绾绾欺辱的份儿,何时见她这般风光过?” “也是她运气好,羡慕不得。” 一名黄衣少女轻叹一声,眼里无不艳羡,“你看那护卫,平日来对我等也都是冷面呵斥,从不留颜面,却被七十二吓成这样,七十二……当真威风。” “都走吧。” 着紫裙的少女一扯裙摆,气哼哼道:“鸿羽哥哥眼里只有她,我们还留在此处作甚,自取其辱么?” 黄衣少女闻言目光一闪,“我们都走,不过也不急着回去。” “姐姐的的意思是……” 一人似乎听明白了,眼眸亮起来。 黄衣少女冷笑一声:“向绾绾不是平素最喜在我等面前显摆身份吗?不若就来看看如今的七十二,让她也见识见识,何谓尊贵!” 而与此同时,向苼等人入得院中,一眼便看到宽敞庭中满园郁金黄,金灿灿的,好不扎眼。 琴机绕着回廊走过一圈,回到厢房前,赞道:“苼小姐,这院落法阵齐全,灵气充足,虽说不如在宗门内,却也算不上差了。” 十四这时也跑来,听到琴机的话,顿时笑道:“那是,琴机姐不知道,这里可是家族内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客院,关乎向家颜面,听说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 言罢,他转头看着向苼道:“小姐,我数过了。此院极为宽敞,除了主厢房,还有侧房三间,都十分不错。” 向苼微微颔首,移步一观,最终选在离主厢房距离居中那一间住下,既不显亲近,也不显多生分。 房内显然时常有人打扫,布置家具皆是一尘不染,琴机等人也无需多费力气,从储物戒取出从宗门带出的灵谷灵菜,很快就摆满一桌。 夜间与东景焕那厮斗智斗勇,向苼倒是真有些饿了,只是方才拿起筷子,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抬头,便看到向绾绾一张俏脸含煞地跨进门槛,身后带着几名气息精悍的护卫。 向绾绾进来看到向苼衣着华贵,桌上的饭菜自己也未见过,且竟还泛着淡淡灵光,脸色更加难看。 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 “向苼!” 向绾绾咬牙切齿,厉声训斥:“你入宗不过数月,倒是将家里的规矩忘得一。(下一页更精彩!) 干二净了?见到我竟连站也不站,谁给你的胆子?!” 向苼放下筷子,转头看了向绾绾片刻,蓦地微微一笑,道:“绾妹,近来可好?” 向绾绾顿时又惊又怒,向苼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缩头缩脑,任她欺凌,何时如此嚣张过? “贱婢,你竟敢嘲讽于我?!” 向绾绾杏目圆瞪,扬手一掌还未落下,就被一旁琴机抓住手腕,狠狠撒开。 “向绾绾小姐,此处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琴机冷声警告:“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莫要自讨苦吃。” 向绾绾被甩的趔趄后退几步,低头看了眼被抓红的手腕,登时气疯了,“还愣着作甚?都给我上,杀了她!” 护卫们相视一眼,却都无动于衷。 “小姐,这里是阆苑。” 一人硬着头皮道:“若是让家主知道您来此处闹事,定会发怒的。” “阆苑?!” 向绾绾听到此话,非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更怒,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贱婢!从前,你连替我提鞋都不陪,如今也配住在这里?” 她猛地拔出护卫腰间长刀,朝向苼刺去! 可只到半路,就被琴机一剑挑飞兵刃,愣在原地。 向苼单手撑着侧脸,看着向绾绾的狼狈模样,悠悠开口:“琴机,掌嘴。” 琴机二话不说,上前左右开弓。 啪啪两声脆响,力道丝毫不减,向绾绾如何受得住,当即被打得晕头转向,跌坐在地。 向苼瞳眸扫过门边护卫,轻声道:“你们下去吧,我与绾妹说些体己话。” 护卫们顿时如逢大赦,纷纷行礼退去,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向绾绾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向苼一句话,就让平日里对她点头哈腰的护卫全部离去,总算清醒几分,安静下来。 她看着向苼,眼神多了一分畏惧,恨意却仍是丝毫不减。 “绾妹心中可是恨极了我?” 向苼眉眼温和,面含淡笑,“可在我看来,妹妹最该的,不应是我,而是父亲大人才对。” “你少在此处挑拨离间,父亲平素最是疼我,对你等从来不加辞色。” 向绾绾冷哼一声,“这次是你运气好,可你也不过是随侍罢了,不过盛宠一时,小心鸿羽哥哥对你厌了,烦了,弃你如敝履!” “运气好?绾妹当真心宽。” 向苼笑容里多了几分嘲弄,“离家当日,我就已暗中提醒,怎地绾妹到今日还不开窍呢?” 向绾绾顿时一愣,微露茫然。 “绾妹,你当真蠢笨。\/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无奈摇头,“非要我把话说开了,你才懂么?若非父亲大人早就对你母家万分忌惮,他又怎会故意阻拦你前往炽焰宗,反倒是让我捡了便宜。” 向绾绾脸色剧变,“你胡说!” “我是否胡说,你回去问一问你母亲,自能知晓。” 向苼言语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把软刀子割在向绾绾心上,“只是你也是半个万家人,父亲大人只想养废了你,根本不会为你寻半分仙缘。” 向绾绾身形微震,面上却是冷笑:“一派胡言!你算什么东西?母族不过是寻常商贾,我又岂会信你胡诌?” “信与不信,皆在于你,我只不过是看你可怜,实话实话罢了。” 向苼轻轻一笑,看着向绾绾的眼里露出几分怜悯,“可怜你自欺欺人而不自知。若是父亲大人真的心疼你,在他得到天大的仙缘时,可曾有半点分给你?” “仙缘?” 向绾绾脸色泛白,“什么仙缘?你把话说清楚!” “炽焰宗真传是何等人物,无事岂会到访向家?” 向苼微微偏头,一字一顿,重重落在向绾绾心头,“。(下一页更精彩!) 他正是受父亲大人之邀,前来助拳,共享仙缘。” 话到此处,向苼得意一笑,“若是所料不差,鸿羽哥哥也会带我进去,而你,就继续当你的向家大小姐,不好吗?” “不会的。” 向绾绾一脸不信,低声念叨:“父亲大人最是疼爱我,她不会这么对我。” “哦,对了,还有一事。” 向苼忽然笑得灿烂,“此事,你万家也掺了一手,可是你看,谁想到你了?向家大小姐?” 向绾绾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就此抽去,她咬紧嘴唇,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忽然一骨碌爬起来,飞速跑了出去。 琴机正要去追,却被向苼叫住。 “由她去。” 向苼拿起筷子,抬头温和一笑:“琴机,你也未曾用膳,陪我一起吃吧。 w_/a_/p_/\_/\_/c\_/o\_/m ” 琴机依言坐下来,蹙眉道:“小姐,我看不明白。” “有何不明白?” 向苼夹了一块肉放在琴机碗里,“你尽管问来。” 琴机心中一软,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这向绾绾嚣张跋扈,此前还差点害了您性命,您今日欺负回来,当真出了一口恶气。可为何要将洞府之事也告诉她?就不怕她泄露出去吗?” “我还就怕她不泄出去。” 向苼微微勾唇,“且看她如何反应,若是其找不到门路,还得让十四去提醒一番。” “小姐,这……” 琴机愈发迷惑了,“此事若东窗事发,公子势必会责难于你,如此吃力不讨好,目的为何?” “水还不够浑。” 向苼脸上仍在笑,眸子却是冷下来,轻声道:“常言道浑水摸鱼,我也不求鱼,只求脱身。”。 第64章 告知 向绾绾掩面一路跑回到自己庭院,贴身丫鬟迎上来,看到小姐脸上两块鲜红欲滴的巴掌印,顿时大惊失色,“小姐,您这是……” “滚开!” 向绾绾一把推开贴身丫鬟,冲进屋中就是一阵狂轰乱砸,瓷瓶器皿摔碎的声音几乎练成片。 过了许久,屋内消停下来。 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进屋,看着满地狼藉,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小姐,可是要去告诉家主?” “不。” 向绾绾眼眶泛红,声音微哑:“备车,我要去找娘!” 一个时辰后,城北仙福寺。 向绾绾推开斋房大门,一眼便看到娘亲穿着朴素,正在佛像前专心念经,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方跨进门槛,屋内的念经声顿时停下。 中年妇人转过身来,眸眼扫过向绾绾脸上的巴掌印,毫无意外,只淡淡道:“怎么找来这里,有何事不能等到为娘回去后再说?” “娘亲,您莫骗我。” 向绾绾一脸委屈,“你早就知道爹爹忌惮万家,你夹在中间,所以就常来此处躲清静?” 中年妇人放下佛珠,皱了皱眉:“是谁与你说这些?” “你先告诉我,是也不是?” 向绾绾揪紧袖子,逼到娘亲面前,“上次父亲大人是因为忌惮万家,才不让我去炽焰宗?而不是所谓的……为我好?!” 中年妇人沉默,看着女儿咄咄逼人的面孔,转头别过视线。 首\/发\/更\/新`手机版 如此动作,无异于默认。 “你早就知道?” 向绾绾一脸不敢置信,摇摇欲坠的内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她拽住娘亲的袖子,两眼充血:“为何不告诉女儿?” 中年妇人盯着女儿扭曲的面孔,轻轻一叹:“为娘,是怕你伤心。” “伤心?” 向绾绾又哭又笑,笑得歇斯底里,“到底是怕伤心,还是怕丢了颜面?你们将我蒙在鼓里,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 女儿在你们眼中,到底算什么?是玩物?还是不值一文的弃子?” 中年妇人微微动容,反手抓住女儿手腕:“绾绾,你知道又能如何?” 向绾绾娇躯轻颤。 “你母亲我,不过区区炼气修士。” 见女儿安静下来,中年妇人长叹一声,道:“向万两家之事,乃是修炼资源之争,更是地域之争斗,你我掺和不得。如今你既然知晓,便随我一同留在此处,静心礼佛,也好过丢了性命。” “我不!” 向绾绾陡然挣脱开手腕,后退一步,道:“母亲,你年纪大了,失了求道心,可女儿还没有。女儿还年轻!还有机会拜入仙门,现在就让我放弃,我怎么甘心? 还有仙缘! 这次东真传过来,就是为了仙缘,我若是得到,定能一飞冲天,到时候……我要那向苼好看!” “仙缘?” 中年妇人脸色微变,“绾绾,听母亲一句,不要去!修士之间的争斗,岂是你能插手的?” 向绾绾冷冷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中年妇人心知劝不了,只能再道:“慢着!你若真踏入修真道,此刻无需冒险,正有一个好办法。” 向绾绾脚步一顿,立马回过头来。 中年妇人目光微沉,“你去投靠东真传。” “母亲,您竟有东真传的门路?” 向绾绾又惊又怒,“为何不早早拿出来,让女儿平白等了这么久?” “母亲若是有,如何会让你等。” 中年妇人面露无奈,“若是可以……娘亲真的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东真传不比向家,他乃结丹大能。你即便是得手,也有可能虽是被抛弃,到时候……” 向绾绾听到这里,。(下一页更精彩!) 终于明白母亲话中含义。 “你要我去当东真传的侍妾?” 她声音拔高,神色变幻片刻,竟未有多怒意,反而露出坚定之色:“东真传何等人物,若是被她看上,就算日后真如母亲所言,女儿也不后悔!” “也罢。”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从手边暗格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向绾绾,“此乃一门媚术,娘亲当年便是靠它,促成两家联姻。也不知此术对那东真传能否有效果,你若是一次不能得手,倒可以此一试。” 向绾绾眼神微亮,欣然接过册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多谢娘亲!” 她收好册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中年妇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恢复平静,眼里无甚欢喜,只有悲哀。 宗族女子若无资质,下场大多如此,修习媚术成为联姻的工具,她的女儿,终究也难逃窠臼么? 而与此同时,向家。 向鸿羽等人已结束商议,来到阆苑。 主厢房华丽尊贵,自是留给东景焕,向鸿羽则是在向苼隔壁房间住下,方才安坐,便命琴机将向苼唤来。 “苼儿,为兄有话问你,你定要说实话。” 向鸿羽沉声言罢,看了一眼琴机。 向绾绾的事,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琴机心里咯噔一声,却不敢继续停留露出马脚,只得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向苼揪着衣角,恹恹道,“哥哥想问何事?” “昨夜在灵舟,你可有异常?” 向鸿羽紧紧盯着向苼的脸,“东景焕可曾找过你?” “东师兄?” 向苼面露茫然,“东师兄为何要找我?” 向鸿羽闻言眉头却未松开,接着发问:“那你昨夜都干了什么?可曾发现有何不对?” “小妹昨夜上船后,便自睡了。” 向苼弱弱地摇了摇头,“至于其他的,不曾发现有何不对。” “鸿羽,这小丫头区区凡人,感知迟钝,你问她能问出什么来?” 识海老者暗中发话,“昨夜多半是那东景焕修炼,怕你暗中窥探,是以提前开启你房中阵法,屏蔽感知。至于这丫头,为师的手段并未被破坏,你且安心就是。” 向鸿羽心中稍安,“徒儿非是不信师父,只是想确认一番。” 两人暗中交流着,却见房内蓦然吹进一阵微风,随后房中二人眼前一花,面前便多出一人来。 向鸿羽一惊,连忙起身行礼:“东师兄。” “哈哈,我看你院门开着,便自行进来了,师弟不会怪罪吧?” 东景焕笑着,看见向苼,顿时诧异:“令妹也在,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师兄言重了,我与愚妹不过话些家常。” 向鸿羽面露疑惑,“不知师兄忽然前来,所谓何事?” “啊,非是我有事,而你令尊。” 向鸿羽笑容不减,“他似有事与你交代,我索性顺道带个话。” “父亲?” 向鸿羽眉头微蹙,迟疑地看了一眼向苼,最终没有让其同去,只一抱拳道:“师兄自便,师弟去去就回。” 东景焕轻嗯一声,待得向鸿羽离开感应范围,脸上笑容顿时收敛。 他翻手将一枚琥珀色的玉石丢给向苼,“此物便是魂音草根茎,魂精。” 玉石入手微暖,向苼心中顿时踏实一分,郑重其事地朝东景焕行了一礼:“多谢师兄慷慨!” “这可不是慷慨,如你所言,此乃交易。” 东景焕似笑非笑,眸子轻轻飘过门外某一处,“外面有老鼠在。” “是家中嫡女,不必多管。” 向苼微微勾唇,“想来有师兄在,她便是站在门外,也听不清我们谈话,。(下一页更精彩!) 是也不是?” “不管?” 东景焕挑了挑眉,此女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也不挑破,点了点头道:“自然,你大可放心开口。” “陆玉山此人。” 向苼眼中冷芒一闪,“不知师兄可熟悉?” “陆师弟?” 东景焕心头剧震,想起记忆中的陆玉山性子柔软,向来只知忍让,人前人后都没有一句狠话,他眉头不禁狠狠皱起。 他设想过许多人,却从将矛头指到陆玉山身上。 沉默片刻,东景焕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冷沉,“你有十分把握?” “猜测终究是猜测,自无十分把握。” 向苼抿了抿唇,“不过此人,师兄可见过?” 她拣起压在书下的画像,递到东景焕跟前。 东景焕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陆玉山身边的一贴身小厮。 他依稀记得,从很小的时候,此人就跟在师弟身边侍奉,事事尽心,师弟也很喜欢他。 如此过去二百年,此人早该死了。便是未死,也是老态龙钟,向苼又岂能见过其年轻模样? “此人,乃是天衍教右护法,地位尊贵。” 向苼在一边解释道:“若论及修为,恐不在师兄之下。前两日,我在方寸集见过他。师兄若是不信,可去荡尘峰照水亭验证。 该说的,小妹都已经说得清楚,这笔交易,师兄可还觉得划算?” 东景焕面色微沉,沉默了一下,道:“此事,除了我,你可还告诉过其他人。” 向苼果断摇头,“若非被师兄看破,小妹便是连师兄也不会说的。” “如此就好。” 东景焕点头的片刻,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外面那女子,你要如何处理,若是不麻烦,我可不吝帮你一把。” 向苼面露诧然,旋即掩嘴轻笑,“师兄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无\/错\/更\/新`w`a`p``c`o`m”。 第65章 上钩 向绾绾站在门外花圃前,两眼死死盯着屋内二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东真传贵为宗门大弟子,在她眼中,与仙佛无异,这般仙神男子,竟然放下身段和向苼闲聊,甚至相谈甚欢,简直不可思议! 这定是看在向鸿羽的面子上。 如此殊荣,原本是她的! 眼见东景焕出来,她连忙收敛脸上恨意,深深吸了口气,快步迎上去。 东景焕却像是没有看见她,与她擦身而过,步伐似慢而快,眨眼拉开数丈距离。 向绾绾见状连忙出声:“东真传!” 东景焕脚步微顿,停下来回头看她。 向绾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东景焕跟前,撩过耳边发丝,垂眸柔声道:“小女子向绾绾,拜见东真传。家父常言东真传您不仅修为深厚,亦是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向家主嫡女?” 东景焕打量一眼向绾绾,语气淡漠:“你在此处拦我,所谓何事?” “东真传。” 向绾绾面颊微红,咬牙道:“我看东真传孤身一人,身边可缺侍奉之人,妾身愿……” “不必了。\/手\/机\/版\/首\/发\/更\/新~~” 东景焕毫不留情地打断,目光扫过其袖袍,声音微冷:“也莫用你手中那本世俗媚术来扰我,我生平最是厌恶妄以美色走捷径的宠姬。” 向绾绾脸色煞白,恼羞成怒道:“东真传若是厌恶宠姬,何以对那向苼另眼相看?她难道不是向鸿羽的宠姬?一只破鞋也能入东真传法眼,我为何不能?” “宠姬二字与向师妹有何干系?” 东景焕神情微怒,冷声叱喝:“你自甘卑贱,便看他人皆是卑贱?如此自以为是,愚蠢而不自知,日后莫要出现在我面前,当真令人厌恶!” 言罢,东景焕一拂袖,身形化作幻影,眨眼消失在向绾绾面前。 向绾绾僵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久,僵直的身子才有所松缓,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屋内向苼,转身跑远。 临到自己院处,她终于憋不出心中委屈,躲入一处亭中嚎啕大哭起来。 从小到大,她何时被人如此说过。 高高在上的宗门真传弟子,竟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反倒是向苼那个贱婢得其高赞,天下岂有此理? “天青阁当真如此神奇?” 耳边蓦然传来外面下人的谈话,向绾绾顿时止住哭声,慌忙躲起来,若是这般样貌被人看见,她还怎么在家中做人? “当然!” 另外一人压着嗓子低声道:“这天青阁,坐落于散修坊市中,转为修士提供各类需求。传递消息也好,杀人也好,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便是天上的月,他也能给你摘来!” “灵石……我是攒了几个,我想给我娘买点灵药,那地方能买?” “那是,你娘不过是个凡人,去那儿买肯定药到病除。” “那要怎么去?” “我知道,你就如此,这般……” “……” 向绾绾在旁偷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待得外面声音消失,她等了会儿才出来。 见四下无人,她稍稍安心,快步跑回自己院子。 躲在花圃里的十四探出一颗头来,嘿嘿一笑,丢给旁边小厮一袋灵石,道:“知道做什么吗?” 小厮拿到沉甸甸的灵石,顿时大喜,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小人说了也是死路一条,绝不会说的。” 片刻后,十四兴高采烈地回到阆苑,看到向苼就在堂屋里看话本册子,顿时笑道:“小姐,都办妥了,那……” 向苼蓦地抬眸,指尖比了比唇间,十四立马住嘴,挠了挠头。 正在暗中观察的东景焕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向苼,行事当真密不透风,早知道他就。(下一页更精彩!) 该跟着那向绾绾,说不定还能看出一二。 不过话虽如此,向苼隐藏颇深,位列天衍二等,他亲自盯着尚且情有可原。若是去盯向绾绾,未免显得太失身份。 若是不慎被某个结丹散修路过看到,他岂不是要沦为修真界笑柄? 那种事,他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念头转圜间,屋内向苼终于开口。 “正巧,你的事也办成了。” 她从戒中取出一物丢给十四,“含住片刻,魂音草毒自解,日后便无需提心吊胆了。” 言罢,向苼转头看过琴机,沉声道:“你虽说自己从未吃过向家灵丹,但魂音草未发作之前,毫无异状。以防万一,你也用一用。” 琴机连忙点头,上前抢过十四手中魂精,“我先来。” “你先你先。” 十四一脸无语,“姐姐莫非是嫌弃我脏?小姐明明说过,此等灵物不染外物,便是沾了点口水,甩甩就能完全干净。” “你管我?” 琴机低哼一声,含住魂精去到一边打坐。 东景焕看到这一幕,顿时恍然。 原来她求取魂精,是为解开身边那小护卫所中的魂音草之毒。 与自己数番博弈,竟只是为了区区一个下人? 东景焕眼里闪过异样之色,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 此女一言一行,的确如她自己所言,皆为自保。 但其行事风格果断,且擅算计,摆弄人心,这几点皆是喜生事端的猖狂同道所具,怎么看都与保守沾不上关系。 如此女子,当真古怪。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向绾绾回到屋中,从床榻枕头低下翻出一袋灵石,数了数,一多枚。 “还不够多。” 向绾绾冷目一闪,这些都是平素爹爹赏赐给她,以作玩乐。 对寻常修士,这或许是一笔巨款,但那天青阁一听便不似简单之地,且她所求也不低,肯定不够。 “来人,备车。” 她抬头吩咐,旋即想了一下,又改口道:“不,备马!” 小半时辰后,向夫人又看到向绾绾推开木门走进来,见她眼眶还残留几分红意,不禁蹙眉:“你可用媚术?” “东真传一眼便看破了我,他说他最是厌弃宠姬。” 向绾绾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旋即轻轻吐气,语气恢复平静:“女儿来此并不为哭诉,而是有事相求母亲。” 向夫人微感惊诧,“你还有什么办法?” 向绾绾目光一沉,“母亲可知道天青阁?” 向夫人顿时大惊,“你要去天青阁?!你想干什么?” “母亲果然知道。” 向绾绾冷笑:“以往您和父亲从不在女儿面前提及修行,而今细细一想,母亲果真还是更在乎父亲些。 您苟且偷生,女儿不怪您,只是这次,女儿想多求一些灵石,还有向家的供奉令牌,我记得母亲这边也有。” “你可知让天青阁杀人的代价有多高?” 向夫人捏紧手中佛珠,“就算娘亲将身上所有灵石都给你,你也出不起那个价。” 向绾绾咬紧嘴唇,“女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可我恨的那些人中,向苼只是凡人,杀她能有多大代价?” “你糊涂!” 向夫人拉下脸来,“那向苼如今已是今非昔比。她是向鸿羽随侍,若要杀她,就得过向鸿羽那一关,你我这点灵石,连给筑基修士塞牙缝都不够,如何请得起?” 向绾绾身形微震,她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那母亲您说,我要怎么办?” 向绾绾面露恨意:“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看他们所有人都不顺眼!女儿该做什么,才能让他们不痛快?” 。(下一页更精彩!) 向夫人捻动佛珠,深深叹息:“你若执迷不悟,必将自食苦果。” 向绾绾恨容微敛,哼声道:“母亲若只会说这些无用之话,那便不必说了,我来此处,不是为听说教的。” 言罢,向绾绾转身就欲离开。 “慢着!” 向夫人一口叫住她,犹豫片刻,从身边床榻抽出一袋灵石与一枚令牌,递给向绾绾,一边语气低沉地说道:“你若真想那么做,为娘提醒你一句,你需先知晓他们最在乎什么,否则你做的再多,他人未必在意。” “最在乎的东西?” 向绾绾念叨一声,蓦地眼前一亮。 仙缘! 眼下不论是东景焕、还是向苼一流,最在乎的不就是仙缘吗? 若能从中破坏,岂不是能气死他们所有人? 不。 不对,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甚至不需要花灵石,就能两全其美! 向绾绾面上闪过狠毒之意,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浑然无视背后母亲的呼喊。 片刻之后,向城明云楼。 向绾绾抬头看了一眼那金字牌匾,这里吃食不错,她常来,此前却丝毫不知此处竟会是散修坊市的门面。 她按照听来的办法,先上得雅间,而后出世令牌提出要求,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坊市当中。 此刻时辰正值晌午,坊市内热闹得很。 头一次见到如此多行走往来的修士,向绾绾有些害怕,但她心中的恨意很快就盖过了惧意,朝远处最为华丽的一栋青色建筑跑去。 天青阁的门楼,不管在哪个坊市当中,皆独树一帜,处处精致,雕栏画栋。 向绾绾打量一眼门梁上的鎏光,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 天青楼小厮一眼便敲出向绾绾连炼气期都不是,乃是彻头彻尾的凡人,不过还是笑脸相迎道:“这位女客官,来我天青阁有何需要?” 向绾绾竭力抑制微微发颤的声线,冷声道:“我有一笔大买卖,事关结丹仙缘,让你们管事来见我!”。\/手\/机\/版\/首\/发\/更\/新~~ 第66章 螳螂 片刻之后,天青阁贵宾雅间。 一名面容祥和的白髯老者推门进来,见到向绾绾坐在茶几旁,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再看其手边茶盏已然喝干,顿时轻笑地迎上去。 「这位贵客有礼了,鄙人便是此处天青阁管事,贱姓王氏,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向绾绾见到老者慈眉善目的模样,心神顿时放松几分,起身道:「免贵姓向,王管事,事态紧急,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王管事呵呵一笑,亲自提壶为向绾绾添了一盏茶水,点头道:「向姑娘爽快人,鄙人自然求之不得。」 「你听我姓氏,想必也知晓我是向家人。」 向绾绾进入状态,语速颇快:「今日炽焰真传造访向家,我无意中得知,是为一天大仙缘。还请贵阁帮个小忙,将此消息传开!」 王管事闻言,浑浊的眼里霎时掠过一丝精芒,笑容微微收敛,道:「姑娘既是向家人,为何要与自家人过不去,就不怕向家主查到你头上?」 「天青阁办事,非要寻根究底?」 向绾绾面露不虞,「此事于贵阁而言,不费吹灰之力,亦能结交不少人情,我将好处送到管事面前,管事只需领了便是。」 「向姑娘此言差矣。」 王管事摇头道:「所谓人情,也要看能给到什么人面前。若是所得人情,比不过得罪东真传后所得的仇怨,这便是亏本买卖。」 向绾绾脸色微变,「王管事,这是拒绝了?」 「姑娘稍安勿躁,鄙人何曾说过拒绝二字?」 王管事和善一笑:「只是告知姑娘其中利害,敝阁所担风险,可丝毫不下与姑娘。」 向绾绾紧咬嘴唇,气焰弱了下来:「那管事待如何?本姑娘灵石不过百数,可付不起大价钱。」 王管事一听,顿时心中诧异。 此女果真不谙世事,愚蠢之极。将如此大的好事送上门,竟还想着付银钱? 他心中暗笑,表面却是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才道:「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我等各退一步,鄙人看姑娘修行不易,便不收姑娘灵石了。只是这传递消息,却要打个折扣,不可昭告天下,只能暗中行事,如此便可躲过炽焰真传的责难,代价便也不大了。」 「暗中行事?」 向绾绾听得一阵迷糊,「此话何解?」 王管事微微一笑,「敝阁颇有人脉,可将姑娘消息暗中告知一些修士,如此一来也算是达到姑娘所求。」 「此行不仅有炽焰真传,万家也会来人。」 向绾绾皱起眉头,「王管事找的人若是不顶用,岂不是白瞎了我走这一趟?」 王管事目光顿时闪烁了一下,旋即笑道:「向姑娘且放心,敝阁所寻之人皆非易与之辈,即便修为不如那二位真传,也定能找他们麻烦。」 「如此就好。」 向绾绾眉头微松,犹豫了一下,语气放软:「那此事就劳烦王管事多多上心,务必要寻到他们麻烦,若是方便,再顺手帮我杀一名凡女,那便再好不过。」 「凡女?」 结丹修士级别的机缘,怎么还有凡女牵扯其中? 王管事心中古怪,表面却是顺遂地点头,「鄙人尽力而为,还请向姑娘告知此女名讳来历。」 「此女名向苼!」 向绾绾言语间掩饰不住恨意,「本是向家不受宠的庶出子嗣,却走了狗屎运,如今成了炽焰宗内门弟子随侍,此刻她就在向家阆苑,与东真传同处一院。」 道出向苼来历,向绾绾再无什么好说的,当即告辞离去。 其人一走, 王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露出沉思之意。 炽焰宗与风月门势同水火,如此说来,此番机缘不仅是关乎修行,更是向万两家以及两个宗门之间的争斗。 天青阁铁律,从不掺和此等麻烦。 不过,向城修士良莠不齐,天青阁没有结交真传的门路,他已经在这待得太久太久了。 此事利用得好了,说不定能为他王铁春结交一名真传,从而迁到更繁华的坊市中去。 想到此处,他吩咐身边小厮:「将最近一个月内,方圆百里内有过活动痕迹的修士全部整理出来。」 「是!」 小厮应承一声,快步下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小厮便将一枚玉简呈上。 王铁春袖袍一卷玉简,将其贴在眉心片刻,闭阖的眼眸倏然睁开,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下午未时刚过,向家人马便已集结完毕,浩浩荡荡数百人上得灵舟,一齐前往洞府所在,向苼赫然在列。 灵舟甲板上,向苼目光扫过周围向家精锐,眼神微眯。 这其中竟有不少都是熟面孔,皆是上次在悬望城见过的散修,且都归属于一名叫做李贾德的结丹散修。 向文礼,果真就是李贾德。 「向家的供奉真是不少,竟有三百人至多。」 另一边,东景焕真在阵法前操控灵舟,客气笑道:「我记得,向家只有一座小型灵石矿,如何养得起这般多供奉?」 「自然是养不起的。」 向文礼面露惭愧,「实不相瞒,东真传,这些供奉都是我临时招揽而来,为的就是在与万家争斗中不落下风。 为了仙缘,此番我真是倾尽所有了。还请东真传鼎力相助。」 「这是自然。」 东景焕收回视线,轻声回了一句。 这些散修供奉看向向文礼的眼神,隐约有几分狂热与忠诚,分明是被某种法门所控,联想起向苼为自己身边下人解毒的那一幕,不难猜出这些人都中了魂音草。 有死士探路,此事并非坏事,他也懒得拆穿向文礼那拙劣的谎言。 只是……这些死士修为都不算差,其中还有不少筑基修士,向文礼是从何处寻得如此多修士,令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的? 念及此处,他忽然想起向苼的警告。 东景焕不着痕迹地瞥过一眼甲板边缘的向苼,原先他以为此女所说的「危险」,是向鸿羽的秘密,是万凌莫那边的不确定性。 现下看来,恐怕向文礼才是重中之重。而向苼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 灵舟飞行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小型矿洞上空,垂直下落,稳稳停在地面上。 矿场早早就被清空人手,四百多修士从灵舟跳下,空旷的地表顿时站满一小部分。 东景焕收起灵舟,神识扫过矿山,立刻看到山中有一扇黑色石门,且石门已开了一丝缝隙。 东景焕眉头顿时皱起,向文礼见状忙解释道:「此前在下忘了说明,黑门只是一扇外门,且从一开始就是开启状态,里面尚有一道门户,严丝合缝,坚不可摧。」 东景焕不再多言,闪身进入矿洞中,其余人立刻紧随其后。 向鸿羽并未与东景焕走在一起,而是混迹在散修当中,将向苼牢牢控制在身边。 矿洞极深,且只能容两三人并肩而行,四百人因此化为一条长龙挤在洞中。 东景焕与向文礼当先穿过黑门缝隙,来到一片空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向苼进来看到这片空地,眼里微芒一闪,此处原来应该种了不少魂音草,都被向文礼拔了去 。 而且除了魂音草,应该还放有一条灵舟。 魂精之珍贵,远在灵舟之上,向文礼还不至于麦了魂精去换一条灵舟来,而且当日她看到的那艘灵舟颇为古老,不像是新物。 思忖间,向苼跟着向鸿羽来到银色大门近前,仰头观望。 此银门许,宽约十丈,比起外面那扇黑门更为宏伟,其上还有些许刻字,只是字迹模糊,而今已然辨识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 向苼定睛细看,也只依稀辨出一个「禁」字,残存的痕迹如血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东景焕自不会被吓住,拿出一把扇状法宝。 「是真火扇!」 「东真传的招牌法宝,快退开!」 有人出声,众人连忙让开一段距离,只见东景焕信手一扇,霎时有无数火红箭芒从扇面飞射而出,铺天盖地般轰击在银色大门表面。 然而轰然之后,硝烟散去,银门竟是毫发无伤,仍是熠熠生辉。 东景焕毫无意外之色,袖袍一卷收回法宝,沉声道:「此门果真如向家主,坚不可摧。」 向文礼呵呵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大笑。 「能让东师弟说出‘坚不可摧“四字,看来此地洞府果真不同寻常。」 话音落下,一名黑衣男子负手踏入,面含淡笑。 东景焕见到此人,暗自一惊。 来人竟非万凌莫,而是风月门真传,杜远。 杜远视线扫过周围乌泱泱的一片人,顿时诧异笑道:「向家的供奉可真是不少,万师弟,这一点,你家族可是被比下去了。」 「师兄莫要笑话师弟。」 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向苼眸光瞬凝。 是万凌莫! 两人谈话间,万凌莫步入场中,身形比之数月前消瘦不少,眼上蒙了一层黑纱。 风月门竟来了两人。 东景焕暗暗皱眉,表面却是笑道:「早就听说万师弟上次气运不顺,不仅身受重伤,目术神通也不慎被夺。如今伤势怕是还没好全吧?怎么还出来招摇,就不怕被仇家盯上寻仇?」 「不劳东师兄操心,我的身体早已复原,双目失明也只是暂时罢了还在。」 万凌莫冷冷一笑,反唇相讥:「倒是东师兄,带着一群乌合之众,也想与我等同享洞府机缘,莫不是在做梦?!」 「万凌莫……」 东景焕刚开口,忽地脸色微变,看向外门。 与此同时,杜远与万凌莫亦是微微变色,回头看去。 第67章 魂煞 “哈哈哈……真是热闹。” 笑声中,一名白衣男子从缝隙中闪入空地当中,随后亦有数十位散修紧随其后,竟无一人在筑基期下。 “魏乐言?” 杜远面色微沉,“千星殿里此地甚远,你怎么在这里?” “自是缘分使然。” 魏乐言微微一笑:“我游历至此,偶然得知此地机缘,便过来碰碰运气,有何不可?东师兄可是缺一个帮手?” 东景焕露出一丝淡笑,“魏师弟愿意帮忙,自然求之不得。” 魏乐言登时哈哈一笑,上前来与东景焕站在一处,场中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师兄,我们被魏乐言跟踪了。”万凌莫阴沉传音。 杜远面色不改,暗中回道:“这魏乐言虽是千星殿真传弟子,却声名不显,一直被他兄长盖过锋芒,手段未知,你我都要小心。” 万凌莫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手\/机\/版\/无\/错\/首\/发~~ 如此双方对峙的画面,足足维持了数十息,向文礼似是忍不住了,站出来劝道:“四位真传天骄,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位魏真传既然能偶然得到此地消息,其他修士大概也能!在此地耗着,人只会越来越多。 与其多来几人分一杯羹,不如暂时联合起来,早些入府才是。” 此话一出,场中四人皆是面色微缓。 “这位便是向家主吧?” 魏乐言笑了笑,视线转到对面万凌莫二人身上,“我看向家主所言甚是有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自无不可。” 杜远淡淡出声,“且先联合破门,进去之后,再各凭本事。” “好!” “可以。” 四名真传达成一致,剩余修士自然没有异议,纷纷祭出自身法宝。 向文礼也取出一柄金剑灵器,随着四名真传轰击银门的那一刻,他双目一凝,金剑立刻化作一缕金芒刺入银门缝隙当中。 轰! 惊天震响后,银门正中心一点金芒闪过,终是从中缓缓打开,露出门后一片幽深大道。 大门既开,东景焕等人二话不说一齐掠入其中,身后众多修士紧随其后。 向文礼嘴角微扯过一次弧度,亦是跟上。 向苼被向鸿羽带在身边,就在向文礼身后不远处,其所有动作都被她尽收眼底。 那柄金剑,似乎才是打开银门的关键。 向苼眼睑微垂,掩去眸中精芒。 金行之物……莫非向文礼化名李贾德,前去悬望城,不是为了吕氏秘藏,而是为了连环大阵中取得此物? 可他又是如何得知,吕氏祖地会有这种东西的? 念及此,向苼心下忽然一寒,抬头看向向文礼身边的福管家。 福管家似有所感,回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向苼瞳孔骤缩,顿觉头皮发麻,心中震动。 她明白了! 错了。 之前所有的推测都错了! 向文礼根本不是庄家,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他是被身边的“福管家”故意引导至此,却还不自知。 金剑,是“福管家”让向文礼取来的。 消息,亦是“福管家”泄露给万家的。以至于向文礼不得不求援,其目的,就是为了带众多修士进入此地。而自己激将向绾绾,又引来了更多人,无疑是火上浇油。 如此算计,丝丝入扣。 这是请君入瓮,十死无生之局! 向苼深深吸气,极力压下心中惊惧,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转身就逃。 可到现在才明白前因后果,已是晚了一步。 “苼儿,你是怎么了?” 向鸿羽眉头蹙起,。(下一页更精彩!) 低声询问:“可是身体不舒服?” 向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哥哥,我害怕,我出去等你好不好?” 向鸿羽唇锋抿动,“害怕,就离我近些,莫要说话。” 向苼丧气垂头,不再多言。 “福管家”见到这一幕,才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恢复寻常脸色,跟着队伍行进。 向苼顿时感到压力一轻,抬头观察四周。 既然出去不得,那就得想办法保命。 甬道宽敞,足以容纳十人并排前进,双方人马一左一右各自沿着墙壁向前,中间空出,泾渭分明。 向苼手掌轻靠墙壁,顿时察觉到一股惊人的寒意从墙壁中透出,隐隐间还有一缕幽芒从中窜行而过。 她立马收回手,不着痕迹地远离墙壁。 墙里有东西。 深入半个时辰后,东景焕脚步微微放缓,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向周围墙壁,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观察他们,可若是用双眼去看墙壁,那种被窥伺之感又会瞬间消失。 这种感觉,令他联想到一处绝地。 可此处洞府还在炽焰宗疆域内,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师兄,有些不对。” 万凌莫忽然出声,“我们走了多久了?” 杜远两眼戒备地望着东景焕等人,缓缓说道:“一个时辰。” 东景焕心中一震,转头看向身边的魏乐言,却见其同样面色微变,大感震惊。 “什么?一个时辰?!” “我怎么只感觉过去了几个呼吸?” “明明已经在此处走了一整天了!” 身后众修士纷纷开口,每说一句,四名真传的脸色便差一分。 错乱,我所料不错,此处是魂煞迷宫!” 万凌莫脸色难看,“这里怎么会有鬼涧?!” 此话一出,众修士尽皆哗然。 首\/发\/更\/新`手机版 “鬼涧?!” “传说中的鬼涧?此处不是仙缘洞府吗?” “我要出去!” “……” 鬼涧凶名之下,立刻有不少散修吓破胆子转身就逃。 “都给我站住!” 魏乐言高声厉喝:既已错乱,你等以为只要回头就能出去吗?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逃出几步的散修们听得此言,立刻纷纷停下,却仍有几人执迷不悟地继续向前,转眼被消失在黑暗中,连脚步声也一同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皆是神色大恐,却无人敢再胡乱说话,打破眼下这份寂静。 向文礼此刻分外茫然,他心心念念的机缘,怎么就变成鬼涧了? “诸位。” 东景焕嗓音一清,目光扫过杜远与万凌莫,当先开口道:“兹事体大,鬼涧出现在内域,非同寻常!眼下黑潮未褪,闯鬼涧实乃九死一生,若不能团结一致,怕是无法活着出去。” “东师兄所言甚是,我举双手赞同。” 魏乐言连声附和,“杜师兄、万师弟,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杜远亦是干脆点头:“魂煞迷宫虽然奇诡,但并不难突破,我等齐心合力,当能以最快速度出去。” “距离下一次黑潮还不知有几天。” 万凌莫声音冷沉,“抓紧时间!” 东景焕当即一挥袖,撒出无数白色白光,悬停与众修士面前,“此乃我炽焰宗护身法牌,可抵挡一次魂煞袭击,各位切记莫要击破墙壁,否则魂煞遁出,危险将会大增。” 杜远等人正要行同样之事,却听得万家修士当中忽然有人开口道:“击破墙壁?” 他神色惊恐,指着前面一人身侧墙壁上那巴掌大小的窟窿,声音止不住发颤,“这面墙,破了很久了!” 此话一出,东景焕等人。(下一页更精彩!) 面色剧变。 “不好!” “快!激发令牌!” 东景焕高喝一声,大部分修士皆反应极快,激发手中令牌,整个队伍都陷入一片白芒当中,仅有几人还僵立在原地不动。 他二话不说闪入人群,几个闪烁间,僵立不动的数人齐齐被轰成血雾。 可这些血雾在空中竟未散开,反而凝聚到一起,重新化为一团血芒冲入附近未带白光的修士识海。 那修士中招,发出极为凄厉的惨嚎,竟是直接自爆开来,将墙壁轰出一个更大的窟窿,无数血芒遁出,争先恐后地钻入修士体内,万家带来的修士眨眼死伤过半。 “魂煞!” “都是魂煞!” “快逃!” 向家一方修士骇然失色,无需东景焕等人多言,纷纷逃向更深处。 东景焕冷哼一声,抬袖间一面阵盘现于手中,“诸位助我!” 万凌莫三人二话不说将真元尽数打入阵盘,一面四色阵纹凭空自罗盘上出现,光芒一闪,眨眼放大无数倍,嵌入甬道四壁,形成偌大的一个“封”字,封印四周。 无数躁动的血芒撞在阵纹上,却只是将阵纹挤压变形,未能冲破。 东景焕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收起罗盘道:“快走!” 魏乐言点头跟上。 杜远却是多看了一眼那罗盘,才跟上去。 四人没走两步,便看到向家队伍正在前面等他们,并未出现意外。 魏乐言顿时笑道:“东师兄,你这师弟还算聪明,若是走远了,与我们失散,那才是真的难活。” 向鸿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师兄谬赞。” 若非向苼拉拉扯扯不愿走,他恐怕早就跟着师父的指引跑了。 “别废话,赶紧走!” 万凌莫阴沉出声,最近实是倒霉透顶,本以为能抢走向家机缘,重回巅峰,再去找那舒高明算账,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此番家族修士损失惨重,若是不想点办法,怕是再难与向家抗衡了。 接下来一段路,走得有惊无险,即便偶尔有魂煞偷袭,队伍中四名真传也能轻松拦下。 如此一路疾行,直到迷宫尽头。 一片刺眼的白光过后,周围场景大变。\/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眯眼适应一番,看清周围景象,脸色瞬间变了。 这里是……。 第68章 倒转 雾气朦胧间,一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现于众人面前。 村中小路四通八达,路边野草足有半人高,低矮的土房墙面坑坑洼洼,斑驳不堪,似乎许久未有人居住。 “鬼涧中怎会有村子?” 魏乐言疑惑出声,“东师兄此前可曾遇过?” 东景焕微微摇头,“此地诡异,小心行事。” 魏乐言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凌莫,叹道:“可惜有人坏了眼,不然一眼就能看出此间破绽,也用不着在此地浪费时间了。 无\/错\/更\/新`w`a`p``c`o`m” 万凌莫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我与杜师兄早就离开,何须留在此地与你们浪费时间?” “都少说两句。” 杜远皱眉制止二人口舌之争,取出一面银箔信手划出一道符文,扔向前方小路。 银箔化火落在地上,安静无比。 杜院眉头一松,道:“前方十丈内,皆无鬼煞之流,但探魂符在此地显然受到压制,作用不显。进村子之后,就不好说了。” 东景焕看过一望无际的野草荒原,在向苼身上微微停顿,回头沉声道:“后路已无,这荒原给我的感觉,比村落更危险,进村吧。” “杜师兄,你既然说前路无危险,不如你先?” 魏乐言忽然开口,笑眯眯地看着杜远。 杜远呵呵一笑:“我擅几分符篆之术,实力却不如二位,东师弟与魏师弟皆是韬光养晦之辈,想来隐藏起来的实力定不容小觑,不妨在此地施展施展?” 魏乐言笑容微敛,“杜师兄谬赞,我兄长才是真的厉害,我这点微末修为,不值一提。” 万凌莫听着两人争锋,只冷冷笑着,不发一言。 “莫要再行争论!” 东景焕面容沉肃,“东洲大比还没到,你们是想在此地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魏乐言与杜远皆是熄声,却无一人主动上前去探路。 东景焕目光一闪,忽然偏头看向向文礼,道:“向家主,此事你来做,作为合适。” 向文礼愣了愣,茫然道:“东真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东景焕眼里露出一丝冷意,“向家主还是别让在下把话说开才好,免得引起众怒。” 向文礼脸色微变,魂音草之事暴露了?! 可东景焕不过来向城半日,也不曾去过悬望城,怎会识破他? “向家主,你既然有办法,就快些施展!” 魏乐言满脸不耐烦,“磨磨唧唧的作甚?” 杜远与万凌莫亦是投来视线,咄咄逼人。 向文礼心下暗恨,不得唤来一名供奉,以一股奇异的声线下令道:“你,去前面探路!” 那供奉闻言竟未有任何惧怕之色,反而露出一副狂热模样,二话不说冲入小路内。 小路正好十丈,供奉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动静,平平安安到了村口。 众人见状顿时安心,纷纷跟着前进。 与此同时,杜远和魏乐言皆是深深看了一眼向文礼,心中戒备大增。 接下来进村,杜远也懒得施展符篆之术,直接让向文礼命人进村试探。 供奉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尽皆平安归来。 “无一人折损,看来此地暂时安全。” 东景焕神色稍霁,“向家主,你且安排所有人去村中堂口落脚,再行过来商议脱困事宜。” “此事交给老奴去办便是。” 福管家恭敬行了一礼,当先来到村中堂口,拿出一副架子放在地中,几番动作便生了火。 鬼涧寒气浓重,众修士抵御起来殊为不易,眼下有了火堆,情不自禁便都靠了过去。 向鸿羽也欲过去,拉过向苼却扯之不动,当即脸色一沉:“苼儿听话,随我过去。(下一页更精彩!) 取暖。” “我不去!” 向苼满脸惊惧,声音发颤:“我不过去,我就待在东真传这里,哪儿都不去!” “胡闹!” 向鸿羽脸色发寒,“你再如此任性,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向苼咬紧下唇不再说话,身形却未有丝毫动弹。 眼见杜远等人都投来视线,向鸿羽头皮微麻,正要强行带走向苼,却听东真传忽然开口道:“既然向师妹想要留在此处,便留下吧,向师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向鸿羽脸色微变,“东师兄,苼儿是我的随侍。” “区区随侍,一介凡人,也敢带来此地?” 魏乐言忽然插嘴,上下打量一眼向苼,顿时明白了什么,看向鸿羽的眼神多了一丝厌恶。 杜远则是笑了笑,“不曾想炽焰宗千年基业,竟会落得如此潦倒地步,为了提升修为,连腌臜办法都用上了?” 东真传面色微沉,“我炽焰宗内务,何时轮得到杜师兄来管了?” 万凌莫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杜远看了师弟一眼,微微皱眉。 悬望城一事,他话少了许多,脾性似也恶劣不少,怕是为心魔所缠。 可惜那吕氏妖女了无踪迹,此心魔短时间内恐无希望化解。 向鸿羽滞留原地,只觉得分外难堪。 这些个真传眼光当真毒辣,一眼便看破向苼炉鼎之身,师父所设计俩根本全无用处。且进入此间后,师父似受到影响,已经许久未回应他,这令他心中极度不安,浑然没发觉向苼神情有异。 向苼此刻,正死死盯着村中那一团明亮的火焰。 跳动的火焰又在斑驳的墙壁上跳舞,禁制光芒流转,一切的一切,都跟之前去往炽焰宗路上遇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围在火堆周围的修士,要比上一次多得多。 关键在于火堆! 向苼心中有所领悟,四下张望村中房屋,视线却不受阻。 比起上一次,她不论是修为还都提升甚多,这一看之下,顿时令她看出些许端倪。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等人亦是开口谈论起来。 杜远翻手间,掌心浮现出八个光点,一边说道:“此地乍看破落,毫无规律。实则房屋皆以奇门之法安置,分布八门方位,若想脱困而出,取生门房屋入内,危险将会大大降低。” 说到此处,杜远看向东景焕,笑道:“只是此间方位辨认困难,还需东师弟的罗盘相助。” 东景焕的冷瞥他一眼,不置一言。 魏乐言却是冷哼一声,道:“奇门八门,有什么稀奇?若解法真这般简单,鬼涧何以被称为绝地?” “魏师兄当真以为此地是鬼涧?” 万凌莫讥笑出声:“想来是进入鬼涧的次数,都被你兄长抢了去。魏师兄怕是还没见过真正的鬼涧是什么模样吧?” 魏乐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万凌莫,你给我闭嘴!” “魏师兄这是被戳到痛处了?” 万凌莫脸上嘲弄之意更甚,正欲继续,却听杜远断然冷喝:“万师弟,谨守心神!” 万凌莫身形顿时僵了僵,片刻之后才松弛下来,沉默不言。 魏乐言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哼声道:“万师弟所言,无非是觉得此地魂煞稀少,不似鬼涧密密麻麻,令人疲于奔命。不过此间既有魂煞出现,就算不是鬼涧,那也是鬼涧分支,我等还是小心为妙。” 向苼听着四人谈话,心思电转。 她亦是看到八门,更关注福管家所作所为,从进来此处到现在,福管家所做唯一一件主动之事,便是生火。 火势不大,却有人相围,火气极旺。 土赖火生,火多土焦;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下一页更精彩!) 多火必压制生门、死门、杜门、伤门,如此一来,死门转生门,生门转死门,杜门转凶,伤门转凶,其余死门亦是凶杀过半。\/手\/机\/版\/无\/错\/首\/发~~ 倒转乾坤,若走生门必死无疑,其他门户尚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手段。出去机会最大的,只有死门! 她竭力回忆当初在野外时,村落所处乃是面朝正南。 而这时,东景焕也在众人催促中,取出罗盘定位,所指方位,亦是正南。 “果真不愧是四极阵盘!” 杜远这次看得清楚,立刻赞叹出声:“鬼错乱,四间无序,即便这里只是鬼涧一处分支,能锁定方位,已是异常厉害了!” “此物不过是仿品。” 东景焕收起罗盘:“杜师兄若想要,这次东洲大比时,也去四极城中碰碰运气便是。” 魏乐言撇了撇嘴,“快点走吧,这鬼地方我是半刻也不想呆。” 四人一步踏出,皆是闪身来到生门土屋前,面面相觑片刻,最终目光还是落到向文礼身上。 向文礼心中无奈,只得再次以魂音之法唤来数人,前去开门。 可走到门前,拉住门把,却拉不开。 “怎么回事?连一扇门都拉不开。” 万凌莫脸色阴沉,“向家主就不会多叫点人,凭白在此浪费时间。” 向文礼早就看出万凌莫情绪不对,也懒得跟他计较,干脆直接叫来大半被魂音术操控的供奉,百人真元凝成一股绳,缠在生门之上。 其余人包括福管家在内,心神都不自禁提起,福管家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一丝微笑,浑然没注意一人已经脱离队伍,悄无声息地向相反方向掠去。 “一、二、三,开!” 众人一声齐喝,生门大开!。 第69章 热心 咔嚓! 真元扯动之下,土屋门户直接断裂抛飞,不等众人进入其中,漆黑的土屋内忽然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当头几人猝不及防就被吸入其中,惨叫声响过数息便戛然而止。 其余人神色大惊,可在如此吸力之下,根本无从抵抗,不过眨眼间,向文礼控制的那上百位散修尽皆挣扎着没入其中。 漆黑的土屋仿佛吃饱了一般,化作血红之色,刺目之极。 “罗盘有误,这分明是死门!” 杜远大惊,极力挣脱那股吸力,却见身边只有万凌莫,魏乐言与东景焕都不见了踪影。 他脸色微变,回头一看,脸色更是难看。 只见对面“死门”不知何时已然开启,东景焕和魏乐言早早便挣脱吸力,奔向“死门”,眼看着就要进入其中了。 杜远目眦欲裂,大喝一声:“破!” 一圈符篆虚影霎时从他身周浮现,陡然炸开! 炸裂的冲击波竟是抵消了片刻吸力,令其瞬间远去,冲向东景焕。 “师兄自爆本命符文的?!” 万凌莫感知到波动,顾不得肉疼,直接祭出一颗珠子扔向土屋门户,中途炸开。 其抵消的吸力虽不如杜远那般,却也足以令他挣脱,跟随杜远而去。 向文礼看在眼里,顿时顾不得继续隐藏实力,一身结丹修为轰然爆发,欲行挣脱吸力。 可一轮爆发下来,除了让他后退几步,竟无半点作用。 “我炼化那么多魂精,修为竟不及这些真传。” 向文礼脸色难看,动作却未犹豫,直接掏出身上唯一一把法器扔向门户,阴声厉喝:“爆!” 轰! 他也成功脱离吸力拉扯,连滚带爬地冲向对面即将关闭的“死门。” “父亲大人!” 向鸿羽绝望嘶吼,他没想到东景焕和向文礼竟都不救他。\/手\/机\/版\/首\/发\/更\/新~~ 师父沉睡失联,他区区筑基修为,如何能脱离吸力范围? 他咬紧牙关,死死抓住地面,抓鲜红一片,却仍无法阻止自己向土屋中移动。 听着身后屋中无数哀嚎,向鸿羽恨得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师父出现,被扯入土屋当中,只留一声怒吼传遍村落。 “向文…礼,东…景焕!若我能活,定让你等……不得好死!” 砰! “死门”彻底关闭,安静下来。 死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壁两边灵石灯亮着幽幽冷芒,照清东景焕与魏乐言的面孔。 向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默默前行。 她没想救任何人,包括东景焕在内。 结丹修士,修为高她甚多,若是同行,难保不会在危险时沦为弃子,还不如独行。 可没想到,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沉寂片刻,东景焕忽然冷声开口:“向师妹,你不提醒我等便也罢了,可向家主是你亲生父亲,你也不管吗?” “东师兄,这道门不是你开的?” 魏乐言诧异地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一眼向苼,“是这丫头?” “不错。” 东景焕微微颔首,看着向苼说道:“若非我对她多有留意,察觉到她的动作,恐怕也无法及时脱离危局,更无法及时提醒你。” 向苼只当没听到两人谈话,一门心思向前走。 魏乐言却不准备息事宁人,主动开口问道:“向师妹,此处分明是死门,你怎知是生路?” 向苼脚步顿了顿,淡淡道:“魏师兄,奴婢不过一介凡人,当不得师妹此称呼。” “一介凡人,也能懂八门之法?” 魏乐言呵呵一笑,“连东师兄罗盘都不起作用,你却选对了路,师妹莫非当我是傻子?” “师兄言重了。” 。(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目光一闪,“我不过是比你们多知道一些此间隐秘,实在算不得什么。若论修为,师兄一根指头能碾死我。” “隐秘?” 东景焕与魏乐言听得此言,皆是心中微动。 魏乐言更是干脆,身形一闪越过向苼,走在最前面,一边笑道:“师妹还是走在中间为妙,省得遇到危险,你这孱弱肉身可禁不住一击之力。” 向苼眼眸微垂,语气不变,“多谢师兄。” 东景焕皱了皱眉,复又松开。 他无法分辨向苼此言真假,不过今次能从死门逃生,的确是沾了向苼的光,信她一回也无妨。 接下来一段路,三人没再出声。 这条通道没有岔路,三人无需抉择,一条道走到黑,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看到些许光亮。 魏乐言撑起一面护身法宝,当先走出去,向苼在里面等待片刻,便听到声音从白光里传来。 “安全。” 向苼不作迟疑,一步跨出。 刺眼白光过后,一片郁郁葱葱的药园映入眼帘,其中所植形状各异,向苼一眼扫过,只识得一小半。 “东师兄,快快过来。” 魏乐言兴奋招呼一声,“这药园不知被封了多久,所处灵材必定年份久远!” 东景焕二话不说上去,和魏乐言同时打出一道真元轰在药园结界上。 结界似已腐朽,一击之下立刻生出圈圈裂纹,轰然碎裂,两人二话不说冲入药园,一眼便看到药园中心一株结着玲珑白色小果的树株。 “白魂果!” 魏乐言惊呼一声,东景焕却已飞身迅速靠近树株。 然而还未等跨入十丈范围内,就被临空一道符文匹练荡开。 他后退一步,看清空中来人,顿时面色微沉:“杜远,你也进来了。” “还有我。” 万凌莫身形一闪,挡在魏乐言面前,冷笑一声:“这白魂果,是我风月门的。” “是与不是,手底下见真章!” 魏乐言大笑一声,周身浮现一层鳞甲,竟未祭出任何法宝,攥拳挥向万凌莫。 万凌莫笑得嚣张,却未有丝毫松懈,挥出一面菱形金盾在面前瞬间一份为三,护在己身,翻手一柄紫锤在掌,其上电光闪烁,雷鸣隐隐。 “紫电锤!” 魏乐言心中一惊,身形却未放缓,反而更快,闪身一拳打在锤面上。 轰! 电蛇四窜,雷霆大震,轰击在鳞甲之上,震耳欲聋。 向文礼刚刚来到此处,便得见如此灭世情景,不禁露出震撼之色。 再看更远处的东景焕与杜远,一人周身蓝焰窜动,一人本命符文光圈加持,灵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瞪大双眼看着两处战场激斗,心神起伏不定,只觉得不管哪一处战场,他但凡沾染一点,都有陨落之危。 就连双目尽废的万凌莫,似乎也能轻易重伤他。 结丹散修与宗门真传天骄的差距,当真如此之大吗? 若非消息泄露,这白魂果本该是他的。 有了白魂果,他成就元婴便是轻而易举,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向文礼心中恨意丛生,却不敢有半分显露,甚至不敢看那白色果树一眼,以免被四人察觉,先行将他除去。 他左右观望,正要寻一处掩体暂时躲起来观战,这一看,却与躲在一边的向苼看了个对眼。 “你怎么在这里?” 向文礼眉头大皱,“谁带你来的?东景焕?” 向苼是向鸿羽炉鼎,她还活着……向鸿羽没死? 向文礼一瞬间想到许多,见向苼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两眼顿时眯起。 东景焕明知向苼是炉鼎,却只救她,就不怕向。(下一页更精彩!) 鸿羽死了,向苼也会跟着死? 这说不通,向苼在说谎。 念及此,他眸光转冷,想起当初向苼临行前,自己也曾赠予她灵丹,他开口间多了一丝奇异的韵律。 “苼儿,你跟我说实话,谁带你来的?” 向苼听出那一丝韵律,反应极快,面上立刻佯作茫然,乖巧回应道:“无人带我,我早就看出生门所在,想要独自脱逃,奈何被诸位真传追上。” 向文礼面色瞬变:“你如何知晓此地玄机?此地消息可是你泄露出去的?” “不是。” 向苼立刻摇头,面露惊恐:“是福管家!福管家……早就死了,他不是福管家,他是怪物!” “你说什么?!” 向文礼心神剧震,抓紧向苼肩膀,“你给我说清楚,各种细节,一个也不许落下。” 向苼当即将当初在村落发生的诡异之事和盘托出。 向文礼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再想起这些时日在福管家引导下,自己所做的种种,他心中恍然,继而愈发恐慌。 原来根本没有机缘,是此地故意引他过来送死,一切都是陷阱! 眼下他们未死,对方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 向文礼想通了前后缘由,立刻什么心思也没了,直接问道:“你既能看出生门所在,可有办法立刻逃出这里?” 向苼迟疑地看了一眼还在激斗的四人,点点头道:“有是有,可是……” “没有可是。” 向文礼厉声打断向苼,“别管其他人,现在立刻给我带路出去!” 向苼亦是干脆,直接指向地面,道:“出去的路,就在药园下面!只是我实力不济,无法轰开阵法节点,还需主人亲自出手。” 言罢,向苼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大致方位,一边道:“中间的节点,早就被四位真传毁去,主人只需毁掉四角节点,就会出现通道!” 魂音术下,向文礼没有丝毫怀疑,记下位置后,立刻悄无声息地掠向四周破坏节点,却未察觉到身后向苼唇角划过一丝阴冷的弧度。 这药园所用阵法,她在梦中见过,名为分灵阵!阵上灵材所需养料,皆在阵下中空之所。 白魂果,需得魂力充沛之地方可孕育而出,阵法之下必定危险。 此地诡谲莫测,她哪里知道怎么出去,不过向文礼既然如此热心,愿意主动探路,她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第70章 绝境 向文礼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十数息间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四角阵法节点,各自插入一柄普通灵器。 做完这一步,他竟又回到向苼身边,口中轻喝:“爆!” 四角应声炸裂,整个药园轰然一震。 激斗中的四人立刻有所感应,不约而同停手。 向苼看着眼前一幕,抿紧嘴唇,一颗心止不住下沉。 向文礼这只老狐狸,比她想象中冷静太多,到这个时候竟还打着让别人探路的心思。 计划落空,药园阵破后,她的处境势必更加凶险。 然而事已至此,向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面涵盖整座药园的巨大阵法从地表脱出,寸寸断裂,地面立刻随之塌陷,连同药园中的所有灵材一同坠落地底。 银灰色的珠光从黑暗中一闪而逝,荡人心魄。 杜远见之,心中剧震,二话不说放弃与东景焕继续纠缠,直往地底飞速掠去。 “定魂珠!” 魏乐言惊呼一声,“东师兄快去阻止他,是先天至宝定魂珠!” 东景焕脸色剧变,立刻追入地底,魏乐言与万凌莫亦是紧随其后。 “先天至宝?!” 向文礼听到这番话,眼珠子立刻红了,一手钳住向苼脖子,咬牙切齿:“你为何不说?早知如此,我又怎会作壁上观?!” 向文礼激动之下,力道何等之大!向苼只觉得喉咙内骨骼被捏碎大半,窒息剧痛难当。 她极力压制心中杀意,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来:“现…在…去,还……来得及!” 向文礼目光微变,松开掐在脖子上的手,却未放过向苼,一把抓住她肩膀闪入地底。 急速坠落中,猛烈的风吹得向苼几乎睁不开眼,周围一切都化作模糊的虚影,看不真切。 地表下的中空通道要比想象中幽深不少,她在心中默念至三十息,身形才堪堪停下,不及看清地底是什么模样,就被向文礼如同扔破布一般甩在墙上摔下,没了动静。 淡淡的银光在地底空中飘动,拂过漫山遍野、没过脚踝的银灰色魂音草,远望之下,就如一片灰色天空中星光点缀。 这一幕分明极美,可惜场中无一人有心思欣赏。\/手\/机\/版\/无\/错\/首\/发~~ “虎毒尚不食子,看来向家主是例外。” 东景焕忽然出声:“能从死门脱困,向家主这一身修为,隐藏得好深呐。” 向文礼冷哼一声,“自不能与东真传相比。” “可惜了小美人儿。” 魏乐言微微摇头叹息:“这一摔怕是骨骼尽碎,脸也毁了。向家主当真好狠的心,难怪你这女儿对你毫无关切之心,逃跑也只想着独自一人,而今看来倒是情有可原了。” “废话到底要说到何时?” 万凌莫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这定魂珠,只有我风月门保得住!你们炽焰宗和千星殿就算今日夺回去,只是凭白为宗门增添祸事罢了。” “是祸是福,可不是你万凌莫说了算。” “……” 四人各自占据一方,围着地底中央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却只是嘴上交锋,谁也没有轻易动手。 向文礼只听着,也不插话。 他的确还有一丝机会,东景焕与杜远修为相差无几,魏乐言与万凌莫亦是半斤八两,若是狠斗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到那时候,他不仅能收获定魂珠,整座药园的灵材、此地漫山遍野的魂音草、还有这四人的储物戒,都是他的! 此时此刻,他只需极力减弱自身存在感,继续作壁上观即可。 然而他却不知,场中四方表面口头交锋的同时,背地里却是另一幅光景。 “诸位,这向文礼该如何处置?” 杜远眼神一横,分明是在问东景焕。 东景。(下一页更精彩!) 焕眸眼微垂,传音道:“此前队伍伤亡惨重,这定魂珠已吸收不少魂魄,若再行吸纳,只怕魂魔提前破封而出。” 魏乐言顿时附和:“东师兄所言极是,待我等收走定魂珠,那魂魔自会料理向文礼,何须多管?” 杜远却还有些不放心,反问道:“东师弟,此珠若被收走,魂魔脱困而出,炽焰宗疆域势必不稳,你当真舍得?” 东景焕面无表情,“先天至宝当面,有何舍不得?” 万凌莫嘴角一扯,“东师兄果真有魄力,拿出天道盟约让我等合契,平息斗法不说,还主动提出取走定魂珠。他人不知道的,还当东师兄是炽焰宗叛徒呢。” “万凌莫,你少在此处阴阳怪气!东洲大比在即,谁愿意在此折损修为?你有本事别签天道盟约。” 魏乐言讥讽一声,万凌莫脸色微沉,却未反驳。 “东师兄,我看你对那小美人颇为在意,怎地不救她?” 魏乐言私底下传音,言语之间隐有八卦之嫌。 无\/错\/更\/新`w`a`p``c`o`m 东景焕语气漠然,“为何要救?我是曾对她另眼相看,可结丹之下皆为草芥,救了也不过徒增因果,何须自找麻烦。” 魏乐言暗啧了一声,“那就请师兄动手吧。” “丑话说在前头。” 东景焕肃声传音与三人:“按天道盟约,此珠先行由我执掌,此后一月内,约定一处共享定魂之效,不得为外人知晓;大比之前,不得互相找麻烦,否则必遭天劫九重雷劫,身死道消!” 杜远目光一闪,“这是自然。” “我魏乐言必定遵诺。” 万凌莫传音嗤笑:“天道盟约不可违,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人谈妥,东景焕二话不说闪电般出手,握住定魂珠,猛地一扯。 这一扯之下,仿佛牵动地脉,定魂珠下,无数条灰色锁链显现而出,呈众星拱月之状,托举定魂珠的同时,亦是将其牢牢连接地表,动弹不得。 杜远三人似乎早有预料,亦是毫不犹豫跟着出手,各自祭出法宝斩断锁链。 四人分属三个宗门,此刻配合却是异常默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斩断所有锁链。 东景焕手中牵扯之力一轻,立刻收起定魂珠,眼看地表震动愈发猛烈,他当即大喝:“杜远!” 杜远张口吐出一张金色符篆,顾不得肉疼,咬破舌尖血喷在其上,撒手扔出。 那金色符篆飞出,竟如刀锋一般硬是在半空切出一条空间裂缝,仅有半人宽。 此裂缝甫一出现,东景焕三人二话不说闪身投入其中,四人堪堪挤入,那一丝缝隙便就彻底复原,消失不见。 这一过程,说来漫长。 实则从东景焕动手,到四人合力逃脱,加起来不超过三息时间。 向文礼震惊失神了一瞬,便就连最后一丝逃走的机会也完全错过了。 “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向文礼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四人方才在药园内分明还在打生打死,怎么到了地底立刻就成了一丘之貉? 定魂珠只有一个,他们怎么分? 向苼伏在魂音草中,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 她昏沉片刻,清醒过来看到四人只口头谩骂却不动手,便觉得不对,可惜东景焕动手太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应对之策。 拿走定魂珠,他们逃得那般快,只怕是…… 念及此处,向苼看到远处半空舞动的锁链忽然齐齐一滞,她瞳孔一缩,立刻伏得更低了。 向文礼亦是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躲起来,那无数条锁链瞬间全部化为黑色,陡然炸成一团浓重的黑雾。 一股难以想象的寒意瞬间席卷而出,向文礼飞身就欲逃离,却惊恐地发现一身真元沉重如汞,根本调转不动。 。(下一页更精彩!) 他惊骇欲绝,眨眼就被黑雾笼罩其中,肉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萎靡,一双眸子更是黯淡破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陨落边缘。\/手\/机\/版\/无\/错\/首\/发~~ “向……苼!” 向文礼艰难掐出一道印诀,发出魂音术。 他欲要强行操控向苼吸引黑雾注意,可这一声之下,却见原本躺在草丛当中的小小人儿爬得更远了些,且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离开黑雾笼罩范围,前往地底更深处。 怎么可能?魂音术失效了?! 生死危机之下,他念头转动极快,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向苼她……根本没中魂音术!从一开始她就是装的。 向文礼目眦欲裂,感应到一身修为皆被黑雾吸干,生命之火燃到尽头,他面露狰狞,忽然大步追向向苼。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向苼狠狠咬牙,干脆不装了,爬起来拔腿就跑。 眼看黑雾也笼罩过来,她薅下两边的魂音草,掰下根茎胡乱地往嘴里塞。 后面那黑雾她看不出是什么,但却能看出其在吞噬向文礼神魂! 魂精有壮大神魂之效,多吃一点,就能多抗衡片刻黑雾侵袭。 这是绝境之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然而如何死中求生,她是半点办法也无。 “啊!” 地底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不知逃了多久,向文礼终于不甘地惨叫一声,完全被黑雾吞噬,灰飞烟灭而去。 “嘶……” 黑雾似发出一声餍足的叫声,继而猛地扑向向苼,眨眼便将其笼罩进去,不见人影。 而就这这一刻,星空下竹海中,那如涛的竹浪声倏然寂静。 神树下,灰雾剧烈涌动,一双凌厉的眸眼猛然睁开。。 第71章 舍命 灰雾散去一些,显出一张淡漠又清冷的年轻面孔。 他抬起手,袖袍滑过手腕,看到那一圈缠在腕间的红线,眼中微露异色。 红线受神树滋润,本已延长数圈,颜色也至鲜红。此刻却化为青黑之色,光泽晦暗不定,隐有断裂之象。 她出事了? 青年微微抿唇,心念一动,红线自手腕脱出,悬于半空。 青年再一抬手,背后巨树顿时哗哗响动,垂下万条枝桠,无边苍翠之意流转,犹如瀑布一般冲刷而下。 只一轮冲刷,红线上青黑之气便尽去,偶有再生,也会被瞬间灭尽。 做到这一步,青年却未停下,双手迅速掐诀,打出一道白光笼罩红线,口中轻念:“破!” 白光在红线边缘游走,就如同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无数空间,形成一道狰狞扭曲的空间裂缝。 黑雾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从中裂隙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青年。 低生邪祟? 青年眼眸一冷,“冥灵,吞了它。\/手\/机\/版\/首\/发\/更\/新~~” 此话一出,其周身灰雾瞬间汇聚而来,迅速凝实,化为一张巨嘴,将整片黑雾囫囵吞下。 这黑雾被东景焕四人唤作“魂魔”,他们连与之交手都不敢,便强行破解逃离。 而在此处,“魂魔”眨眼就被灰雾同化,彻底消亡。 至此,空间裂缝中的景象终于清晰,露出一具蜷缩成团、遍体鳞伤的娇小身躯。 青年眉心狠狠一拧,二话不说抓住红线骤然施力。 猝然扯动之下,力道通过红线传递至对面,一团不规则的神魂虚影顿时受到牵引,从肉身脱离。 在红线的护持之下飘飘荡荡,眨眼穿越无数空间,落入青年怀中。 嗡! 整片星空倏然一震,沉睡中的墨龙立刻惊醒,昂起头颅震惊地望向竹海。 主人闭关之所,怎么忽然多出一道气息? 而与此同时,神树之下。 虽是成功将向苼神魂牵引而来,青年脸色却不见好,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神魂扭曲,这是邪祟侵蚀所致,且已侵蚀过半,神智已然散开,混乱不堪。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无序魂力在其中横冲直撞,其数量之多,远远超出其神魂承受上限。 青年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用意。 她是吃了许多壮大神魂之物,用以抗衡邪祟侵蚀,若非如此,怕是撑不到自己救她,就已魂飞魄散。 然而现下情状,也断然说不上好,距离魂飞魄散也只差一步罢了。 思及此,青年目露果断,伸手一点眉心。 下一刻,神魂骤然从他肉身脱离,抱起向苼,一步跨入神树根内消失不见。 进入神树内部,向苼散魂的速度立刻慢下不少。 青在虚空一抓,一条长鞭法宝顿时出现在他手中,果断打入向苼神魂。 噼啪一声,魂力震荡! 诸多无序魂力在这一鞭之下齐齐停滞,旋即飞速凝聚成一枚透明珠子,从向苼魂魄中分离而出。 向苼的神魂愈发散乱一些,平寂如一潭死水,动也不动。 青年神色不变,蓦地向前一步,化散为烟,竟与向苼神魂融为一体。 这一刻,外界竹海齐齐黯淡,瞬间湮灭近半! “冷竹毁,主人神魂大损!” 元墨登时大惊,二话不说化为本体冲向神树位置。 然而就在他即将破入灰雾之时,耳边倏然响起一声冷喝:“滚!” 这一道声音不大,却蕴含一股言出法随的骇人力量。 元墨猝不及防,就被这一股力量裹挟,直直倒飞,眨眼飞出天极,冲入星空当中,化作一颗明亮的星点。 而在神树内部,两团神魂,依旧。(下一页更精彩!) 紧紧缠绕在一处,在碧绿神芒中徜徉。 不知过去多久,一团神魂终于从中散开,重新凝聚成青年模样。 他手掌一翻,十团光点从掌心悠悠升起。 三强七弱,熠熠生辉。 青年再不犹豫,挥袖将其打在神魂灵台处。 三魂七魄归位,散乱的神魂立刻凝聚,眨眼便恢复成向苼前世的模样。 青年神色微缓,却还不放心。 她转世之后,似已接触修炼之道,不然也无从得到那些壮大神魂之物。 不过其神魂本体比之凡人,强不了多少。 凡人受惊,三魂七魄尚且会遁逃,她受此魂飞魄散之危,魂魄虚弱,更异离散。 念及此处,青年抱着向苼回到树下,仰头一望。 神树中心翠色最为浓郁的三片树叶便掉下一片来,没入向苼眉心, 一团碧绿光华闪过,向苼眉心现出神纹,将三魂七魄牢牢固定在灵台。 “主人,红线就要烧光了!” 嘶哑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青年一惊,抬头看到悬在半空中的红线已然烧至最后一截,眼看就要完全烧尽。 他双目微凝,挥袖强行撑大空间裂隙,将向苼神魂打入通道中,而后即刻抹除裂隙,取下红线掐灭火焰。 红线只剩不到半指长,但总归是没有烧尽。 青年眼中紧张之意顿消,又恢复淡然之色,拂袖回归肉身。 甫一睁眼,其原本红润的面容瞬间褪去血色,苍白如纸。 他回到树根前盘膝坐下,灰雾立刻拥簇而来,虽未开口说话,却传递出一缕关切之意。\/手\/机\/版\/无\/错\/首\/发~~ “主人!” 元墨踉踉跄跄地闯进来,看到青年虚弱的面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 “主人,您的神魂?!” 他慌张跪到青年面前,两眼通红,“主人,最后一道命劫不是过了吗?怎么还会……” “与命劫无关。” 青年淡淡出声,“不过是些许损耗,休养一段时日便可。” “主人,这哪里能叫些许损耗?!” 元墨满脸不忿:“外面冷竹海瞬间陨灭近半,如此境况,我也就在您最后一次命劫时见过!到底是谁偷袭了您?我去告知族长,族长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不必。” 青年垂眸,摊开手掌,“我的事,一个字也不要与他说。” 元墨看到其掌心燃灭那的一截红线,立刻明白了什么,面色瞬间复杂起来,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憋了半天,终是一叹,“天降灵既已转世,早与您断了因果。她甚至都不记得您,您这般自损修为救她,又是何苦?” “便当是报恩。” 青年缓缓闭上双眼,“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我。” “原来主人是为报恩。” 元墨恍然道:“她助您渡过最后一次命劫,自是大恩。今日您拼了半条性命救下她,也算是恩情两清了。那其他天降灵傀儡是否就不用……” 青年蓦然睁眼,“你想偷懒?” “不不不!” 元墨连忙摆手,讪讪道:“我继续寻,继续寻就是了。” “嗯。” 青年拂袖浸入神芒中,血色恢复一分,“冷竹海动静瞒不过族内,你找个由头去打发长老院,莫要让他们来烦我。” 元墨连连颔首道:“主人放心,我就说您神魂偶有动荡,并无大碍,只是出关须得延长一些时日。” “不妥。” 青年眼里冷光潋滟,“那些老家伙,虽说恨不得我困死冷竹海,可你这般说,会让母亲那边又遭刁难。” “古妖大人?” 元墨一惊,“那该如何说道?” 青年唇角扯过一丝。(下一页更精彩!) 弧度,“就说我此番重伤,险死还生,须得千年静养,下次域外之战怕是去不得。” “啊?” 元墨顿时迷糊了,“这样说,不是更让长老院那群人找到机会编排主人您无能吗?” “去吧。” 青年不愿解释,元墨只得起身道:“元墨告退。” 微风拂面,魂音草压低尾穗,轻柔地扫过面颊,痒痒的。 向苼下意识抓了一下,旋即猛地睁开双眼,直起身打量周围。 只见遍地的魂音草在风中摇曳,点点魂光飞过,如同萤火,她就坐在草地中间,好不静谧。 黑雾……消失了。 她撑起身子站起来,走了两步,便看到一道人形黑迹,旁边草丛还有一点光芒反射而出。 是储物戒! 向苼捡起储物戒认主,意识扫过其中,便就看到成箱的魂精堆积在储物空间一角。 这储物戒是向文礼,向文礼真的死了。 向苼捏紧戒指,眉头紧锁。 那黑雾不是幻觉,而是真切存在的,连东景焕等人都避之如蛇蝎,向文礼更是瞬息而亡。 她分明已被黑雾笼罩,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有,之前她分明吞下至少百颗魂精,神魂定是难以承受,怎么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念及此处,她意识一转,来到灵台,顿时发现异样。 只见灵台中央敛息珠旁竟多出一颗透明珠子,珠内魂力充沛,顺遂流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释放其中力量,并未让识海产生负担。 向苼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自黑雾笼罩下来的那一刻,她便丧失了神智,昏迷当中究竟如何获救,竟是半点记忆也不存。 此时此地,无一活物,能有谁救她? 想不明白,向苼干脆暂时压下念头,留待日后琢磨。 她搜罗一圈整个地底,将从药园中坠下的灵材一一拾进血戒,魂音草亦是不放过。 足足忙活两日,向苼终于将整片地底都采摘干净,顺着地底通道扬长而去。 。 第72章 女童 地底通道连接着天然溶洞,向苼走了很久,最后顺着一条暗河游了两天,总算重见天日。 暗河并不宽敞,向苼扑腾两下便上了岸,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泡水两日身体渐渐温暖。 她穿过河边茂密的杂草,行进不多时便看到一条宽敞的官道,马车行人,往来颇为热闹。 向苼看着马车从面前经过,神色微微恍惚。 这一次稀里糊涂地死里逃生,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娘,路边站着一个姐姐。” “嘘!小点声,那是流民!娘跟你说过多少次,流民都是亡命之徒,别看他们……” 马车里的谈话声远远传来,向苼登时回了神,眸子恢复清明之色。 官道人烟繁多,这里离城池很近。 她观察片刻,干脆混入一支流民队伍里,跟着他们一路北行。 一连走了三日,向苼终于远远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可定睛一看,却见那城池大门紧闭,无数流民滞留在城墙下,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细微的尸臭味。 向苼眉头微蹙,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吕晋死后,炽焰宗每年都派出大量弟子寻觅仙苗,严禁屠杀凡人,更不准世俗国都有战事发生。 因此在炽焰宗疆域内,修士之间都得你死我活乃是常事,却鲜少波及到凡人。 光凭这一点,向苼就能确定,此处绝非炽焰宗疆域内。 东景焕他们说过,鬼涧会令错乱,难道那地底其实是一条空间通道,只是她在其混淆,所以不知不觉便穿越到极远处。 正思索间,向苼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 她低头看去,却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女童正在扯她衣袖,看上去不过大。 见向苼看过来,女童黑白分明的眸子流露出些许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里黢黑的饼子,怯生生地说道:“给你。” 向苼微微一怔,旋即柔声一笑:“我不饿,你吃吧。” “你骗人。” 女童鼓起嘴巴,“我看你两日都没吃东西,肯定很饿。” 说着,女童拍了拍异常凸起的肚子,坚持说道:“我现在很饱,而且马上就要到灵氿城了,饿半天也没关系。” 向苼长眉一挑,没有说话。 饼子发了霉,却还是抢手货,周围逐渐有人不怀好意地看过来。 女童惊惧不已,却还是强作镇定。 逃荒路上,没有大人看顾的野童,通常只有一个下场。 她在路上看过太多,虽然年幼,却早早明白其中道理。所以爹娘饿死后,她就立刻去认新的爹娘。 一开始,她什么也不懂,差点被烹,幸而被新认的干爹救下,一路安稳走到现在。\/手\/机\/版\/无\/错\/首\/发~~ 可眼看灵氿城就要到了,干爹却忽然病重。 这两日,她走得心惊胆战,不断物色新的大人。可直到方才干爹病死,都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看上去最无害的向苼。 至少这样,如果又跟上次一样遇到吃她的坏人,她还有机会挣脱逃跑。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向苼接过饼子。 失败了。 女童微微失落,正要放下手去找别人,身后却忽然窜出一人来,二话不说抢走她手里的饼子,一溜烟跑远。 “啊!” 女童惊叫一声,见周围人看过来又立刻捂住嘴,委屈地泪水在眼里打转。 那是最后一块饼子,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就这么被抢走了,她还怎么去讨好新的大人? “愣着作甚?” 身后传来声音,很是柔和,“你再不跟来,我可就要走了。” 女童闻声立刻回头,看到向苼面含淡笑地望着她,顿时又惊又喜,立马擦。(下一页更精彩!) 干眼泪跑过去。 来到向苼身边,女童放慢脚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没有饼子给你了。” “无妨。” 向苼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来叫唐茵,今年八岁!干爹给我改了姓,姓陈。” 女童紧张地揪着衣角,吐字却很清晰流畅:“娘,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跟你姓。” “娘这一词,我可担不起。” 向苼弯了弯唇,道:“至于你的名字,你愿叫什么,便是什么。” “那……那我还叫唐茵。” 小唐茵咬了咬唇,又问道:“我叫你什么?” “随你。” 向苼语气随和:“到了你说的灵氿城,我们便分开。” 小唐茵乖乖点头,不再说话。 眨眼过去半日,向苼一步未停,兴许是见她着装与众不同,肤色偏白,不似常人,这半日来竟未有人找麻烦。 小唐茵心中庆幸自己选对了人,跟在后头,便是饿得头晕眼花,也没吭一声。 “灵氿城到了!” 前面忽然有人大喊,队伍中立刻嘈杂起来,前行的速度加快不少。 小唐茵亦是精神一振。 干爹说的灵氿城! 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撒腿向前跑,却见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下来。 她费力钻到队伍前面,却只看到一地的流民尸体,小脸瞬间煞白。 干爹不是说,到灵氿城后,他们就不用继续流浪了,怎么会这样? 到了灵氿城,那个姐姐也要离开她了,没有大人在,那她…… 小唐茵越想越是绝望,最后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小唐茵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她看着漫天的繁星,懵了片刻,立刻记起之前的事情,慌忙起身,却见向苼就盘膝坐在她旁边,并未离开。 小唐茵顿时感到一阵心安,再看周围偶尔走动的流民,以及不远处黑暗中紧闭的城门,小脸又复黯淡。 “醒了?” 向苼眸眼开阖,看向小唐茵,目光一闪,问道:“我看你执着于灵氿城,你长辈可是说过什么?” 小唐茵抱着膝盖,低低道:“干爹说,灵氿城里有仙人,我们到了这里,就会有仙人接济,不会再受苦了。可是……” 话到此处,小唐茵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向苼眸光微凝。 城门紧闭,她在流民队伍中打听一番,却无人知晓城中情形,反倒是从小唐茵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灵氿城中有修士,那就不能轻易进去。 眼下她的身体状况,比在悬望城时还要虚弱数倍,不仅经脉全部坏死,窍穴亦是萎缩接近八成,魔种真元肆虐,连血肉都被吞噬近半。 换言之,这具身体距离崩溃仅有一步之遥。按常理来说,肉身与神魂相呼应,自己早该昏死过去才是。 可她现在,除了觉得疼,精神却仍然充沛,且神智清醒理智,实在令人费解。 醒来后,她迷惑之事甚多,唯独有一件事却很确定。 向苼眸色微寒。 向鸿羽没有死!否则自己这一身魔种真元早就自行消失,岂能祸害她到这般地步。 微微抿唇,向苼继续操控剑力清楚体内魔种真元。 剑力非剑元,自心力而生。 也亏得是心力而生,否则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真元尽失,根本拿魔种真元没办法。 剑力清楚魔种真元的效率不如剑元,但胜在向苼精神充沛,剑力转化速度远在魔种真元之上。 行走半日时间,她已将丹田中的魔种真元清除过半,待得抢回丹田修复,炼出剑元,清除魔种真元的速度将大大加快,用不了几日。(下一页更精彩!) 就能恢复大半实力。\/手\/机\/版\/首\/发\/更\/新~~ 在此之前,她便混在流民当中,要比独行安全得多。 “咕咕咕……” 这一声来得突兀,向苼思绪拉回不少,视线重归小唐茵身上。 小唐茵紧紧捂住肚子,饿得浑身冒虚汗,却还是咬牙道:“我…我一点都不饿!你只要让我跟着,不用做别的,等入城后我自己会走。” 向苼长眉微抬,旋即一挥袖,火光霎时晦暗许多。 小唐茵何时见过此等神奇画面,立时惊得睁大双眼。 “你与我遭遇不同,求生意志倒有几分相似。” 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小唐茵听着,手里忽然多出一物,圆溜溜的,香气扑鼻。 “吞下去,记住了,莫要给我惹麻烦。” 小唐茵闻言立刻将手里东西往嘴里塞,本以为会噎住,却不想那圆溜溜的东西入口即化,竟是直接化作一股暖流进了肚子。 暖洋洋的感觉流遍全身,小唐茵从未觉得如此舒服过,昏昏沉沉地便睡了过去,发黄的皮肤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白皙起来。 向苼微感意外,一颗灵丹能吸收六成药力,这小丫头灵根竟是不低。 她随手抓了一捧泥撒在小唐茵皮肤上,盖过白皙,便不再多管,继续清楚体内魔种真元。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小唐茵一觉睡醒,立刻紧张地爬起来,看到向苼依然是昨夜那般坐姿,神情顿时安定。 她摸了摸肚子,原来凸起发硬的地方好似消失了,不疼也不饿,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服。 昨天发生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啊! 她满心欢喜,却未表现在脸上,依然装出一副饥饿的模样,乖乖坐在向苼旁边,也不打扰,只看着周围流民走来走去,小脸上除了苦相,还有显而易见的戒备。。 第73章 除魔 太阳自东边跃上城墙,晨曦照在城外流民聚集地上,扫去些许寒意。 小唐茵抱着膝盖坐在熄灭的火堆旁,下巴抵在膝盖上,看周围流民拖曳昨夜冻死的尸体,时不时转头看一眼旁边双目依然紧闭的向苼。 怎么还没醒,干娘……她是仙人吗? 昨天给她吃的,难道是折子戏里说的仙药? 小唐茵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忽然听到远处尸堆传来一声惊呼。 “仙人!” “快看天上,真的有仙人!” 小唐茵一抬头,果真看到有一道白色人影从空中飘下,顿时惊得小嘴微张。 原来干爹说的都是真的,灵氿城真的有仙人,还会飞! “恭迎仙人!” “仙人在上!” “仙人快救救我!” “仙人肯定是来救我们的!” “……” 流民们乱哄哄地跪了一地,小唐茵也跟着跪下磕头,小脸激动得通红。 欢呼声中,白色人影落在尸堆前,蓦然一挥袖,跪在尸堆旁的几人身体瞬间爆开,化为数团血雾! 他再一挥袖,整座尸山都爆开,血流成河! 无数黑色怨魂离体,在空中汇聚成一团黑雾。 白色人影嚣张大笑,张口吐出一面招魂幡,怨魂立刻被其吸摄一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自幡面浮现,阴风惨惨,鬼哭厉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场中陷入一片死寂。 小唐茵面露惊恐。 这哪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当白色人影转过身,一双猩红的眸眼落到活人身上,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四散开来,亡命逃跑。 然而凡人的速度如何快得过修士,白色人影在流民中穿梭,每一挥袖,都会有数人惨叫爆成血雾,魂魄被招魂幡吸入,化为厉鬼。 整个灵氿城前,宛如一片人间炼狱。 眼看那白影就要过来,小唐茵使劲摇动向苼,“你快醒醒!有恶人杀来了!” 向苼睫毛颤了一下,却仍旧未醒。 小唐茵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如何是好,背后天空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一道黑影从空中闪过,急速撞向白影。 白影狞笑一声,“老家伙,不好好窝着当你的灵氿城主,非要跑出来找死!” 他一步未退,扬手挥动魂幡,顿时无数厉鬼从中飞出冲向黑影。 黑影被厉鬼缠绕其中,闷哼一声,胸口镜芒乍现。 厉鬼们被照了个正着,顿时染上一层白色焰火,眨眼烧成飞灰。 白影一惊,收回剩余厉鬼,继而冷笑:“你这个老东西果真愚蠢,居然把灭鬼镜带了出来。” “废话少说,今日老夫便是拼得神魂俱散,也要灭了你!” 话音未落,黑影执镜欺身而上,白影立刻招出更多魂幡,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厉鬼魂魄中,避免被镜芒直射。 黑影喘息声逐渐加大,却没有停下,仍旧全力催发镜子压制白影。 白影大笑:“果真是不要命了,老家伙,就为了帮你女儿报仇,你竟弃全城人于不顾,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战况陷入胶着,然而谁都看得出来黑影不敌白影。 城门前的流民早就趁机逃得干净,唯独小唐茵还守在向苼旁边,睁大眼睛看着空中两人斗法。 蓦地,一道镜芒穿透厉鬼屏障激射而来,正巧对准向苼的后背。 小唐茵见状大惊失色,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向苼。 然而她终究年纪太小,只推开了一点距离,镜芒便从向苼腹部一穿而过,轰地一声砸入火堆! 火星子溅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小唐茵呆呆地。(下一页更精彩!) 看着向苼腹部的血洞,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慌忙捂住伤口。 向苼闷哼一声,蓦然睁眼,张口喷出一道黑血,身体骤然放松。 丹田内最后一道魔种真元,总算灭了。 她眉头舒展开来,一低头,视线对上满脸仓惶无措的小唐茵,目光顿时柔和下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你。” 她的心力与魔种真元纠缠过深,虽然察觉得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恢复清醒。 若非小唐茵那一撞,正巧让那镜芒射穿丹田,灭了魔种真元的根,后果不堪设想。 小唐茵听不懂向苼的话,她小手紧紧捂住已经染红一大片的伤口,鼻子发酸,“你……我们会死吗?” “当然不会。” 向苼拿开小唐茵的手,单手抱起她,祭出一面护身法牌环绕其周围,柔声道:“别害怕,我带你去杀人。” 小唐茵一愣神的功夫,便见视野忽然拔地而起,飞向黑白二影交战之处。 “啊!” 小唐茵吓得尖叫,却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想要看清一切。 嗤! 又一道镜芒穿透厉鬼,迎面射来,向苼冷目如电,径直一挥剑,竟是将精芒从中斩开,毫发无伤。 小唐茵登时看呆了。 干娘……好厉害! 黑影与白影二人看到这一幕,亦是齐齐脸色微变,停下手来。 他们停手,向苼却不准备息事宁人,二话不说一剑劈向白影。 黑影大喜,立刻跟着出手。 “找死!” 白影双眼猩红之色一闪,招魂幡簌簌响动,一只通体血红的厉鬼缓缓从中脱出,扭曲的面孔戾气丛生,便只是看到都令人遍体生寒。\/手\/机\/版\/无\/错\/首\/发~~ 黑影见之,脸色剧变,“道友快逃,那是红衣厉鬼!” 话音刚落的刹那,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红衣厉鬼立时僵在原地,而后竟是从中分成两半,猛地炸成一团散魂,就此磨灭。 黑影目瞪口呆。 白影却是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向苼又是一挥剑,一道月白色弧形剑光飞出,瞬息擦过白影。 白影身形剧颤,继而从空中砸落,摔成一滩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招了招手,一枚戒指从肉泥中飞出,落入掌心。 “这是什么?” 小唐茵脆生生地问,满眼都是好奇,也不害怕。 “储物戒指。” 向苼微微一笑,将直接递给的小唐茵,“你若喜欢,就送你。不过里面的东西大多有伤天和,不能留给你。” 小唐茵乖巧地点点头。 “这位……前辈?” 身后传来声音,向苼背过身看过去,那黑影下意识后退两步,而后恭敬抱团道:“晚辈灵氿城主,姓袁名留清,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向苼神色淡淡,问道:“为何掩面?” 黑影一听连忙撤去环绕周身的黑光,显露出一张老者面容,讪讪道:“晚辈一时疏忽,还请前辈恕罪。” 向苼眼眸微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前辈大抵是远道而来,有所不知。此地魔修猖獗,且有能以食面咒人之术,若被记住面容,恐有性命之危。” 袁留青解释一句,虚手一引:“此地非谈话之地,前辈,可否随我入城详谈?” 向苼微微颔首,不做言语。 片刻之后,灵氿城城主府。 小唐茵乖巧地坐在一旁椅子上,看着向苼与袁留清谈话。 “前辈,您有所不知。我老来得女,自是宠不过了。” 向苼见他神情变化,便知他误会了。 那魔修走鬼魂一道,颇为难缠,修为虽是筑基中期,寻。(下一页更精彩!) 常修士便是筑基巅峰也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可剑修一道,正好克制鬼魂一道。 她伤势未复,修为依然停留在练气九层。然而心力莫名其妙得到强化,合炼而出的剑元自是远胜从前,砍杀厉鬼魔修摧枯拉朽,毫不费力。 如此误会,不好解释。 向苼也不想解释,微微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袁留青顿时一喜,“那再好不过了。前辈还有什么想问的,晚辈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苼垂眸,眼中微露思索之意,出来之后,她一直忙着清楚丹田魔种真元,还没好好思考过。 昨夜之事,令她深切地体会到,魔种真元有多难清楚。 剑元或许能提高效率,但对那二十多个深嵌窍穴的魔根,怕是毫无办法。 想要解决此事,唯有两条路可走。 一来,是从源头杀了向鸿羽! 向鸿羽一死,魔种自消,恢复身体不是难事; 二来,便是让剑道更进一步,剑力化生,而出剑意! 不论是剑经,还是飞剑诀,皆是标明唯有练出剑意,才算是一名真正的剑修。 剑意可破一切邪祟虚妄,比之剑力更为绝对、极端,乃剑之极,若能悟出剑意,斩断魔根自是轻而易举。 然而,剑意虚无缥缈,她尚无半分领悟。 w_/a_/p_/\_/\_/c\_/o\_/m 眼下她虽已至精通境巅峰,但想要达到剑意境,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念及此处,向苼心中作出决定,抬头问道:“你可知离此地最近的天青阁在何处?”。 第74章 高调 袁留青闻言立刻点头道:“在下修为不高,且身处边陲之地,对修真界之事了解不多,但大名鼎鼎的天青阁还是知道的。 前辈从此地向北直行约莫千里,便能到十大都城之一的长川,那里的散修坊市中就有天青阁。” 长川城。 向苼目光一闪,“可有静室,我需疗伤。” “有的有的!” 袁留青略一低头,看到向苼腹部的伤,顿时尴尬道:“之前误伤前辈,实在是……” “无妨。” 向苼摆了摆手,声音平淡:“你并非有意之举,我不会怪罪。” 袁留青顿时轻松不少,连忙亲自为向苼带路。 路上,唐茵牵着向苼的手,左右瞧见盛开的花圃,一双眼眸分外明亮,惊叹道:“这里好漂亮!” 向苼微微一笑,“茵儿喜欢这里么?” “喜欢。” 唐茵抬起眼眸,看着向苼,忽然说道:“我想留在此地,好不好?” 向苼脚步微顿,蹙眉不言。 唐茵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说好的,到了灵氿城就分开。城主爷爷心怀仁善,茵儿留在此地难道不是好归宿吗?” 袁留青在前面带路,听到这里,顿时回过头来笑道:“前辈,我观小唐姑娘灵气逼人,资质定是不低。 若是不放心将其留在此城,又不好托付,不如由我引荐,令其加入千星殿? 千星殿向来对我等边陲之地不甚在意,但对弟子绵延十分重视,定不会亏待小唐姑娘的。” “甚好甚好!” 向苼还未说话,唐茵就先开口,撒开向苼的手,跑到袁留青身边。 向苼看着小唐茵那分明有些委屈的小脸,嘴唇微抿:“你当真要如此?” 唐茵语出坚定:“是!” 向苼沉默片刻,眉头微松,“也好。只是日后去了千星殿,莫要提我名讳,以免牵扯恩怨。” 言罢,向苼一拂袖,转身跨入院门内,眨眼不见踪影。 唐茵咬紧嘴唇,眼睁睁地看着向苼从眼前消失,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虽然相处不过数日,她对向苼崇敬与喜,为何主动放弃?” 小唐茵擦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道:“城主爷爷,我不想当累赘。 我虽然年纪小,却知仙人并非万能。她比您厉害不假,可也有敌人,也有难处,否则便不会落得与流民为伍,更不会被您误伤。 我跟着她,只会像害死我爹娘,***爹那样,害了她。” 袁留青怔怔地看着小唐茵,没想到其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深刻之言,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面孔不自觉变得柔和许多,“小唐姑娘,你放心,老夫我尽快将你送去千星殿,待你踏入修真大道,便不再是累赘。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还能帮到她。 只是前辈所言,你必要记在心里。\/手\/机\/版\/首\/发\/更\/新~~在千星殿时,千万不可提及你师父名讳,否则定会陷入凶险当中。” 小唐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生得聪慧,在厅中旁听许久,倒也能理解其中意思,只是…… 小唐茵一歪头:“城主爷爷,什么是师父?” 袁留青顿时笑了,“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一日为师,便可终身为父母。你这般为她着想,又非亲眷,除了这层关系,难道还有别的?那前辈大抵有意收你为徒,只可惜……” “师父……” 小唐茵轻声念叨着,目光愈发坚定,“不错,她就是我师父。” 虽然向苼不曾叫她什么,虽然她连师父的名讳也不知道。 可若无师父,她早死在两日前的流民队伍里;若无师父,她也不会见识到修炼一途,竟能飞天遁地,如此令人心驰神往。 今日发生的种种,便是以后她真能踏。(下一页更精彩!) 入修炼一道,亦会记上一辈子。 向苼踏入静室当中,盘膝坐下,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唐茵小小年纪,心思藏不住,她如何看不住其打算,无非是不想拖累自己。 说句老实话,她善心不多,救下唐茵亦只是顺手而为。却不想那傻丫头报之以李,不顾危险救了自己一命。 不仅如此,还懂事得处处为自己着想。 沉寂片刻,向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眼中已不复纠结之意,恢复平静。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此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修为不足,否则哪里需要权衡利弊,只管收小唐茵为徒,带她纵横修真界便是。 与其陷入无用的悲愤中浪费时光,倒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努力修炼,有朝一日,将那般逍遥变作现实,念头自然通达无碍。 念及此,向苼迅速清空杂念,专心疗伤。 丹田修复,剑元合炼而出,对付魔种真元简直轻而易举,不消两个时辰,便将体内魔种真元灭得七七八八,剩余的顽固真元也已逼回窍穴当中,龟缩不出。 向苼立刻以剑元施加封印,堵死魔种真元出路后,这才取出一瓶元泉喝下,不消片刻,肉身伤势便好得七七八八。 疗伤告一段落,向苼自无理由多留,与小唐茵辞别更无必要。 她心念一转,剑力加身,瞬息化作一抹剑光破空而去。 三日后,长川城,一名女子踏入城中。 女子身负长剑,一袭黑衣衬得身材修长窈窕,神情淡漠,只是面容普通了一些,与气质颇为不搭。 女修少见,城中不少修士投来目光,双眼却如同被一把利剑刺中,生疼无比,纷纷心中骇然,收回视线。 竟是剑修! 剑修擅杀伐、同辈无敌之威名,在修真界广为流传,众人见女修的表情情不自禁便多了一分敬畏,不敢多看。 此女修,便是全速赶来城中的向苼了。 无视周遭诸多打量,向苼快步穿过街道寻到明云楼走了进去。 “这位客官……” 小二堆着笑脸迎来,话刚开口,便被向苼冷声打断:“带我入坊市。” 小二脸色微变,旋即神态变得更为恭敬,“仙子,请随小人过来。” 片刻之后,向苼站在天青阁前,抬头看过那熟悉的牌匾,微微一笑,踏入其中。 天青阁小厮见多识广,虽然看出向苼锋芒毕露,十分不凡,却仍能从容相迎,恭敬询问道:“这位仙子造访,所谓何事?若有我天青阁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先买两个消息。” 向苼取出十块灵石扔在小厮手中,边走边道:“距离东洲大比还有多久,此地距离东洲大比之地又有多远?” 小厮略一正色,对答如流:“回仙子的话,东洲大比尚有月余时日开启,此地距离四极城不远,筑基修士全力赶路不超过十日。若仙子着急,可租赁我天青阁灵舟或灵兽前往,三日内可达。\/手\/机\/版\/首\/发\/更\/新~~” 向苼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你们天青阁的灵兽高高在上,何时轮得到我等散修租赁了?” “仙子……仙子说笑了!” 小厮额头冷汗涔涔,强作镇定地赔笑道:“一般散修如何能与您相比?” 向苼看他反应如此紧张,神色微缓,“将有关东洲大比的情报全部找来,我悉数买下。另外,将你们管事唤来,就说事关方寸集,我领有要事相商。” 方寸集?! 小厮脸色微变,“小人这就去!” 不多时,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踏入贵宾房内。 见向苼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饮茶,老者心思稍稍一提,上前来恭敬行礼道:“这位仙子有礼了,鄙人王铁春,忝为此阁二品管事,不知仙子此。(下一页更精彩!) 番前来,可是为入方寸集啊” “是,也不是。” 向苼放下杯盏,上下打量一眼王铁春,忽然道:“王管事看着面熟,可是在向城任职过?” “仙子认得鄙人?鄙人曾在向城任职数十年。” 王铁春心中一惊,仔细打量向苼,“可是这位仙子,鄙人似乎并未见过你。” “王管事贵人多忘事,自然不会记得一个散修。 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想通了一些事,微微勾唇,道:“既是熟人,王管事也别站着,坐下来聊聊吧。” 好一招反客为主。 王铁春面色微凛,依言坐下,心中提起了十足警惕,小心措辞道:“仙子今日所谓之方寸集,是想去斗法场,还是……市集?” 向苼回得干脆,“斗法场颇为无趣,自然是市集,有些东西还是放在那里卖,比较合适。” 原来是想去出手赃物。 王铁春此前也接待过类似的客人,稍稍安心,说明道:“散修入方寸市集,需验资。若入其中采买,需验10万灵石,若想为摊主,则需验30万灵石。 当然,若是仙子修为达到结丹期,则无需验资,我天青阁自会赠予方寸集信物。仙子所选,乃是哪一条路?” 向苼却是没有立刻回答,只看着王铁春,直看得后者头皮微麻,才轻笑出声,道:“王管事,你似是忘了一条没说呢。” 王铁春神色一怔,旋即摇头道:“怎会?该说的,鄙人都与仙子说了。” 向苼眼眸轻眯:“那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是去千星殿的方寸集,还是另一家呢?” 此话一出,王铁春脸色瞬变。。 第75章 算计 “另一家方寸集?” 王铁春很快强行稳住心态,矢口否认道:“仙子在说什么胡话,鄙人怎么听不懂,方寸集明明只有一家。” “哦?” 向苼饶有深意地看着王铁春,忽而一笑:“王管事何必如此,非要将话说得直白,你才肯坦言相告么?” 王铁春嘴巴抿紧,“鄙人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仙子不信,鄙人也没办法。” 此女定是在诈她! 与另一家方寸***作,乃是天青阁绝密,知晓之人必定了解其中规矩,绝无可能向外透露半点消息。 此女没有主动出示面具信物,他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半个字。 “罢了。” 向苼微微摇头:“王管事,你能从向城调来此处任职,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如此忘恩负义,实在是令人心寒。” 王铁春脸色微沉,“鄙人来此处任职,乃是天青阁内务,何须他人帮衬?仙子莫要再胡说八道,不然……” “不然如何?” 向苼长眉一挑,语气渐冷:“王铁春,你真以为我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无需他人帮衬?这话若是让魏乐言听到,你这管事之位,也算坐到头了。” 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 王铁春面色骤变,死死盯着向苼,心中骇然。 她竟真的知晓! 怎么会? 此时他做得极为隐秘,魏乐言不可能将此事告知其他人,眼前这散修虽是剑修,但也就一筑基修士,如何能魏乐言攀上关系? 王铁春的脑子乱了,口中讷讷,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位仙子,言至与此,就莫要在为难奴家属下了。” 房间内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向苼冷目一抬,便见门口进来一名身姿窈窕、容貌姣好的素衣女子。 女子面含淡笑地走来。 身形如柳,看上去弱不禁风,王铁春见到此女却露出敬畏之色,连忙唤了一声:“主管大人!” 女主笑容一敛,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此处之事无需再管,亦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 “属下明白!” 王铁春大松了口气,拱手拜了一拜,转身匆匆离开。 女子看他离去背影,不禁掩嘴轻笑道:“妹妹真是厉害,这王铁春颇有心机手段,今日却被妹妹吓得魂不附体,仓惶溜走,倒是显得我天青阁用人有几分不堪了呢。” “主管言重了,还是说正事罢。” 向苼干脆转移话题。此人一看便知是口舌交锋的好手,她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之绕圈子。 “不想妹妹还是爽快人。” 女子俏目闪过一道精芒,“也好,奴家便开门见山。妹妹所要之物,乃是我天青阁不外传之秘,极为珍贵。 此间天青阁虽在都城,信物也只留存一个。 奴家可以做主给你,但前提是你表现出足够多的价值。否则,我可担不起那位大人的怒火。” 说到此处,女子撩过耳边发丝,又笑起来道:“倒是忘了,奴家还未通报姓名。奴家姓梁,单名一个素字。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向苼双眼微眯。 梁素此番话看似说明苦衷,礼数周到,实则是在倾泻压力,以逼迫她说出真实身份,自证价值。 若真是说了,只怕非但拿不到摊主信物,反而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后果难料。 念及此处,向苼开口道:“梁主管,我们打个赌如何?” 梁素计划落空,也不在意,娇滴滴地接过话茬:“奴家可是作赌的一把好手,不知妹妹的赌约是如何定的?” “梁主管想要知晓我是何身份,无非是求个心安。 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笑容微露:“可风险只由我一人担着,未免显得太不公平。。(下一页更精彩!) 在商言商,于方寸集摊主而言,所谓价值,身份怕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要看能拿出什么摆在台面上。梁主管觉得,是也不是?” 梁素听到此处,立刻便懂了,秀眉微动:“你要以宝物作赌,赌什么?” “那就要看梁主管心气有多大了。” 向苼目光灼灼,“我的身份,入方寸集后自会暴露。若是我所出宝物卖出的价值总和,高于约定界限,梁主管便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行踪,便是你的上峰,也不行。 若是没有高于约定界限,梁主管便可做任何想做之事,在下愿赌服输。” 梁素看着向苼的目光顿时深邃一分。 如此作赌,此女身份必定非同寻常,会是谁? 她下意识回忆起这些年来的成名女修,旋即又停下。 不,此人不一定是女修,甚至不是剑修。此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极有可能是故意假冒,混淆视听。 此人入方寸集,多半会生出乱子。 可若是对方真能闹出大动静,只消能惊出一两个大人物,不论赌约输赢,自己都能掌握一手消息,在阁中地位亦能借此攀升一大截。 但若一切都只是骗局,她擅自消耗一枚方寸集摊主信物,乃是重罪!势必万劫不复。 赌,还是不赌? 她眉头紧紧蹙起,神色阴晴不定。 自百年前入主此都城天青阁,她还第一次遇到如此艰难的抉择。 优柔寡断于修士乃是大忌。 梁素思索不多时,眼神便重归坚定,果断开口:“就以一件上品法器为限!若是你所出之物,足够买下一件上品法器,妾身便不会向任何人告知你的行踪。”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梁素语气顿了顿,又道:“妾身有一卷天道盟约,双方约定,但有一方毁约,当遭天打雷劈,身死道消!不知阁下可敢合契?” 向苼听到此处,立刻明白当初在地底下,东景焕四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冷意,脸上露出笑容,欣然颔首:“梁主管此法,再好不过。\/手\/机\/版\/无\/错\/首\/发~~” 约定既成,梁素当即拿出珍藏的天道卷拟定盟约,而后当先以血印契,交到向苼手中。 向苼扫过一眼盟约内容,确定无误,亦是没有二话,咬破指尖落契。 契成,天道卷即刻化为一道金色游龙,没入空中消失不见。 向苼心中生出一股隐约的枷锁感,盟约已然生效。 梁素亦是同感,她定了定神,出声道:“跟我来。” 两人拾阶上楼,不多时便来到最高层。 “这一层乃我天青阁存放秘宝之重地,唯有主管才能进入。” 梁素打开库房大门,一边笑道:“阁下还是这百年来,第一个进入此地的客人。” 向苼跟着进入库房,视线扫过架子上存放的稀奇古怪之物,有的宝光闪烁,有的则平平无奇,如同凡物。 此处所藏也许珍贵,但并不是所有都很稀奇。然而向苼扫了一眼,却是九成九都不认得,进去也是无用,兴许还会被梁素看出几分破绽来。 敛了敛眸,她干脆停在门口。 待得杀了向鸿羽摆脱魔种,自己大概真要好好恶补一番见识,省得日后遇到宝物也不认得。 梁素见其没有跟来,也没有多问。 许久之后,她才抱着一只漆木盒子,来到向苼身前打开。 只见一张薄薄的白纸面具正安安静静躺在盒内,纸面光滑,没有一丝褶皱。 向苼目光一凝。 又是面具。 “别看这面具不过薄薄白纸,却有传送之效。” 梁素递过漆木盒子,迅速解释道:“你将此物炼化,便能知晓其用法。另外,你通过我天青阁去到那边,会有一人跟着你,专。(下一页更精彩!) 门为你鉴定宝物价值,以便交易。 其人出自我天青阁,专事鉴定一途,你大可放心用他。” 向苼接过盒子,微微颔首:“可有静室?” 梁素一惊,“你现在就要进去?” 向苼单眉一挑,“难不成还要选一个良辰吉日?” 梁素脸色变幻了一下。 她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要准备两日,却不想这般雷厉风行,然而此时露怯,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静室,此处就有。” 梁素深吸一口气,语气下意识也变得果断几分,“我带你去。这一层只有我能来,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你。” 向苼含笑点头。 顶层的静室十分宽敞,且布置素雅,一看便知是梁素平日修炼之所。 向苼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开启结界隔绝外界干扰,放下断龙石,而后才盘膝在蒲团坐下,拿出那张白纸面具。 白纸面具极其容易炼化,向苼只稍涌动真元浸透纸张,那白纸便倏然碎裂开来,绕着向苼飞过两圈,重新凝聚成一道丈高白色纸门,门内幽黑一片,看不真切。 向苼不作迟疑,穿门而过。 这一步踏出,周遭景象霎时改天换地,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宫殿的布置亦与外界天青阁一模一样。 这是方寸集中的天青阁。 向苼立刻明白自身所在,不等有人过来,她忽觉手中有异。 低头一看,却见白纸面具又重新出现在手中,边缘部分泛出焦黑之色,且还在缓缓燃烧着。 向苼举起面具观详一番,心中了然。 这白纸面具分明是粗制滥造之物,半日之内就会燃尽,何来珍贵一说? 区区半日光景,她就算手段再多,也不可能立刻卖出价值堪比上品法器的宝物。 时间一到,她就会立刻被排斥出去。 到那时,想必外面等待她的,绝对不是什么待客茶水。\/手\/机\/版\/无\/错\/首\/发~~ 念及此,向苼收起白纸面具,唇瓣微抿。 这一城天青阁主管级的人物,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第76章 摆摊 此时,外界天青阁。 梁素正带人在静室周围设阵,其脸上早无先前忐忑,只余淡淡笑容。 一开始,她的确有豪赌的心思,可转念一想,又有了更好的主意。 既然这女修极有可能身份特殊,她完全可以换一种办法抓住她,再徐徐逼问其价值,何必冒着被天青阁除名的风险与之对赌? 剑修威名在外,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没有把握拿住,索性以天道盟约限制,放松对方警惕,也为自己留出时间。 梁素脸上现出一丝得意。 半日时间,足够她在这静室周围设下天罗地网,此女即便真有几分本事,亦插翅难飞! 而与此同时,方寸集天青阁内。 见向苼凝立原地,久久不动,终于有一位小厮迎上去问道:“这位尊客……” 小厮话至一半,看到向苼手中的白纸面具,话中的恭敬瞬间少了一半,“客人可是要雇鉴定之人?您这面具只有小半日光景,时间太短,若无鉴定之人作陪,怕是得空手而归了。” 向苼闻言微诧,“还要专门雇佣?” 小厮顿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轻蔑,“客人,只有七品以上的信物,我们天青阁才会专门为您安排鉴定师。\/手\/机\/版\/首\/发\/更\/新~~你所持信物乃是最低的九品,换做灵石价值也不过百,若是这也要为您专门安排,我们天青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九品信物么……” 向苼笑了笑,说道:“鉴定师,自是要雇的,小哥可有推荐的大师人选?” “客人,您这是又在说笑了。” 小厮摇头,言语间嘲讽之意渐浓,却还带着礼数,令人找不出错处。 “鉴定师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陪您去逛市集?如您这等需求,不需要多高见识,有鉴定学徒作陪就足够了。而且鉴定学徒便宜,对您也不会造成负担。” 说着,小厮取出一本玉质名册划拉片刻,抬头道:“客人,您运气不错。正巧有一位鉴定学徒空闲,且愿意陪您出去逛上半日,酬金为十枚灵石,小人这就叫他过来。” 小厮说着,快速发出一道传讯符,丝毫没有留给向苼拒绝的余地。 向苼挑了挑眉,也未多言。 不多时,一名青年匆匆看来,其面容俊雅,带着几分书卷气,一身青色道袍洗得发白,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名书生。 “怎么来得这般慢?” 小厮粗鲁地将事牌往青年怀里一塞,不耐烦地说道:“这位便是你的客人,好生接待吧。” 言罢,小厮也不等青年点头,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急匆匆地迎上另一名衣着华贵的客人。 书生青年尴尬地捏紧事牌,走到向苼面前拱手道:“小人游乘风,尊客称呼我一声“乘风”便是,敢问尊客想去哪个市集采买?” 向苼晃了晃手中纸面具:“凭此信物,可在何处摆摊贩卖?” “贩卖?” 游乘风愣了一下,不是采买吗?怎么又变成贩卖了? 仅仅半日,又能卖什么? 心中虽然不解,游乘风还是很快答道:“只要是信物,就能在市集任何地方摆摊。不过东坊市那边大多都是七品以上的信物,存留时间长,不太容易等到摊位;西坊市人少,空闲摊位也多,但去那边的修士大多出身散修,身家不……” “那就去西市。” 向苼一口打断,盯着游乘风。 游乘风脸色一红,连忙低头带路。 天青阁外的街道正是方寸集闹市,各路修士云集,妖兽横街。 向苼曾远远看过,此刻近距离看着,心却早没有当初悸动。 她淡淡扫过一眼,便收回视线,出声道:“乘风,你原来也是这天青阁小厮?” 游乘风走在前面,惊讶回头:“。(下一页更精彩!) 尊客好眼力,小人原来的确是待客小厮。因为不太会说话,所以被调去了鉴定司,当了学徒。” 说到此处,游乘风忽然脸色微变,连忙又道:“不过尊客放心!小人在鉴定司已呆了八年之久,一日也不曾懈怠过。虽然便宜,可我的鉴定能力一定不会让尊客失望的。” 说完,游乘风一脸忐忑地看着向苼,心中暗暗懊悔。 自己都在说什么胡话? 大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一单,要是因为自己那一番话黄了,那可真是…… “快些带路。” 向苼声音平淡,毫无波动,落在游乘风耳中却不吝于天籁。 他神情微松,立刻脚步再快一些,途中再没说半个字。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西坊市。 比起繁华热闹的东坊市,西坊市的确冷清许多,不过往来的修士却也算不上少。 游乘风选了一处位置还算开阔的空摊位,转头说道:“尊客若是觉得此处还行,只需将信物插入那阵法凹槽中,摊位便归您了。” “便就此处。” 向苼回了一句,将纸面具插入凹槽当中,却见纸面具燃烧的速度立刻快了一倍。 向苼眼神微凝,回头看向游乘风。 “尊客,您不知道?” 游乘风似是诧异,连忙解释道:“卖家消耗信物的速度,是买家双倍。也就是说……您的面具若作为卖家信物,只有……一个半时辰。” 游乘风吞吞吐吐地说完,却见向苼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也没有要拔出信物的意思,反而是从储物戒拿出一面木板刻画起来。 他心中暗自古怪。 换做常人,面对天青阁小厮的冷嘲热讽,面对这方寸集的层层盘剥,便是不敢翻脸,也总会生出几分怒意。 可这位尊客,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好似吃亏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心中如此想着,游乘风却不敢表露出来,坐在摊位一边乖乖等待。 嗤拉—— 最后一笔刻完,向苼将木板信手扔出,悬出展示,此后便安然盘膝坐下,竟然什么也没摆在摊位前。 游乘风看得一头雾水,正想起身去看看的木板上写了什么,却见周围往来的修士们忽然像是闻到腥味的野兽,齐齐汇聚过来。 他脸色微变,心中更加好奇木板内容,却是不敢起身去看。 一眨眼的功夫,空空如也的摊位前便围满了人,一双手充斥着审视、探究的视线不断扫过。 游乘风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如坐针毡,在看身边向苼却还是老样子,面上无波,如一潭死水。 “吕氏妖女?” “骗人的吧?” “……”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游乘风听到,顿时身形一震,面露惊色。 “哗众取宠罢了!” 忽然有一紫衣修士嘲笑道:“此前亦有女修找死,假扮吕氏妖女,后来被戳破谎言,死得相当凄惨。” 向苼眼皮微抬,看向出声那人,语气一寒:“不买东西,就给我滚!” “……你!” 紫衣修士脸色微变,登时恼羞成怒,大骂道:“区区贱婢,也敢学吕氏妖女,活得不耐烦了!待得风月门弟子过来,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紫衣修士话音未落,便听到人群后有人喊道:“风月门弟子来了,都让让。” 紫衣修士顿时大笑,“来得正好!”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路,游乘风一抬头,果真看到一名穿着月纹法服的风月门弟子气势汹汹到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摊上大事儿了。 “你是吕氏妖女?” 为首的风月门弟子神情阴沉,“可有证据?” 向苼伸出手,指了指木。(下一页更精彩!) 板,勾唇轻笑:“堂堂风月门弟子,难道连字也不认得?” 风月门弟子神色微怒,却未失态,反是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你说只问买卖,那我要买风月门战死师兄的储物戒,你卖不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向苼。 游乘风亦是转头看去,呼吸微屏。 风月门弟子这一招可谓绝杀,若是其人拿不出带有风月门身份的东西,又何谈“吕氏妖女”? “自然是卖。” 向苼弯了弯眉眼,言语间带着一丝调笑:“只是你那些死在悬望城的师兄多了去了,你说的又是哪一位呢?不如我让你挑挑?” 说着,她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十几枚储物戒,没一枚都带着风月门独有的标志,有几枚甚至还残留几分血迹。 周围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一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向苼掌心的储物戒。 死寂持续片刻,人群中登时掀起轩然大波,吵得不可开交。\/手\/机\/版\/首\/发\/更\/新~~ “真的?” “是真的!” “吕氏妖女现身了!” “……” 明明方寸市集禁止斗法,不少人还是吓得后退,下意识离向苼更远一些。 这可是在悬望城一口气杀了上百修士的吕氏妖女,谁能料定她不敢在市集杀人? 而先前口出狂言的紫衣修士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二话不说撒腿逃得远远的。 “吕氏妖女!” 风月门弟子骇然失色,连连后退。 他过来只不过是为维护宗门声誉,吓退假冒之人,却没想到竟是正主当面。 他吓得直哆嗦,却还是强行忍住逃跑的念头,高声喝道:“吕氏妖女,此地乃是方寸市集,你若敢在此地动手,方寸集不会饶了你!” “我何时说过要动手?” 向苼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单手抵着侧脸,语气慵懒,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去喊万凌莫过来,这些储物戒,你可买不起。”。 第77章 乱局 风月门弟子慌忙退走,眨眼不见踪影。 向苼收回视线,继续闭目养神。 围在摊位前的众人见她这般动作,胆子不由地大了些,嘈杂声渐起,却无人真的赶上来询价。 w_/a_/p_/\_/\_/c\_/o\_/m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而来的修士亦是愈来愈多。 游乘风起身抬头一眼望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少说也有上百人。 他暗自咋舌,转头瞥见向苼依旧老神地闭着眼睛,终于忍不住好奇,走出摊位抬头去看木板上的内容。 “出售吕氏秘藏,不问出处,只问买卖。” 嘶! 游乘风倒吸一口冷气,两眼瞪着木板,只觉得身子都麻了半边,脑子乱得嗡嗡直响。 卑贱如他,便是做梦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传说中的人物扯上关系。 可眼前这般情景、这般声势,都在告诉他……是真的! 而在向苼等待万凌莫现身的同时,“吕氏妖女”现身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消盏茶时间,便传遍了整个方寸集。 “吕氏妖女在西坊市卖吕氏秘藏?消息属实?!” “妖女扔出一把风月门储物戒贩卖,八成为真!” “卖风月门储物戒,这不是在打风月门的脸?此女当真胆大包天!” “快走,去晚了怕是连妖女的面都见不着!” “……” 市集街道上,众多修士不约而同向西坊市涌去,东坊市的修士眨眼便少了一大半。 甚至,还有不少摊主直接收起信物,也向西边涌去。 “大人,出大事了!” 一名中年文士撞开天青阁顶层大门,语速极快地说道:“吕氏妖女就在西坊市!她竟是通过我们天青阁进来,身边还有一名鉴定学徒陪同。” 屋内,年轻男子立在书架前,听到中年文士的话,顿时放下卷宗转过身来,问道:“几品信物?” “九品!” 年轻男子微微皱眉,九品信物太过低级,难以溯源,这吕氏妖女从何知晓方寸集信物隐秘? “立刻传讯于各城分部主管,查清近日所有采买九品信物之人,特别是女修。” 年轻男子一拂袖,闪身踏入空中,只留余音回荡,“我要在一个时辰内看到名单。” “是!” 而与此同时,照水亭山间雅苑。 “主人,只能确定大概范围,是在千星殿疆域内。” 黑珏神色严肃,“这吕氏妖女竟早早就离开了炽焰宗疆域,难怪怎么也找不见她。” “刘副阁主,你可听到了?” 陆玉山负手立在一面水镜前,语调不急不缓:“事态不明,本座也无能为力。” “多谢教主亲自为在下解惑。” 水镜另一面,年轻男子抱拳笑道:“如此,在下告辞。” 话音落下,水镜当即化开,消失于无。 黑珏见状顿时上前一步,小心问道:“主人,可要插手此事?” 陆玉山眼眸一瞥,“向家之事查得如何了” “还不清楚。” 黑珏神色讪讪,“向家上下已遭灭口,向鸿羽回宗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东景焕那边的说法,是被魔宗修士大举偷袭,目的尚在调查中。” 陆玉山拂袖坐下,哂笑一声,道:“东景焕的话,你也信?” “属下自然不信。” 黑珏面露无奈,“可是所有线索都被人抹去,属下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啊!主人,那向苼怕是真的死了,她是向鸿羽的炉鼎,若非身陨,向鸿羽绝对不会孤身一人回来。” “这些话还用不着你来说。” 陆玉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且去西坊市盯着,别闹出什么乱子。若是可以,尝试暗中拉拢她,别。(下一页更精彩!) 被风月门发现。” “是!” 黑珏躬身行了一礼,快步下去。 各方动作之下,一个时辰后,万凌莫终于现身。 “妖女!” 一言起,饱含无边杀机。 向苼缓缓睁开眼,抬头望见立于摊位正前方的万凌莫,顿时唇角一勾,轻笑:“万道友,真是别来无恙,你用这双眼睛从舒高明手下换得狗命?而今出来招摇,怎么也不觉得羞耻?”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周围人群霎时嫌弃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两人一见面便是爆出如此劲爆的消息,一时间喧嚣声震天,当真是热闹极了。 而处在热闹中心的万凌莫又惊又怒,一张脸已然变作猪肝色,咬牙切齿。 此事对方如何知晓? 舒高明那厮竟敢不遵天道盟约,骗他?! “好一副伶牙俐齿。” 杜远上前一步,将万凌莫挡在身后,冷冷开口道:“吕氏妖女,我乃风月门真传大弟子,杜远!我风月门弟子惨死你手中,此仇不共戴天,你竟还敢公然贩卖其遗物,当真罪大恶极!识……” “杜远,废话大可不必多说。” 向苼翻手将储物间扔在摊位上,“不如爽快些,将这些储物间赎回去,也好安慰贵门弟子在天之灵,不是吗?” 杜远脸色阴沉,“敬酒不吃吃罚洒,吕氏妖女,你当真以为现身方寸集,我就没办法找到你?” 向苼闻言沉默了一下,视线转到万凌莫身上,忽然笑道:“万道友,你这位师兄的废话可真多呀,不如还是换你来买?” “何须要买?” 万凌莫冷笑:“妖女,待你死后,我会亲手拿回储物戒。我还要割下你的头颅,带回师弟们坟前祭奠!” “好话谁都会说。” 向苼嗤笑一声,“既然买不起,就去滚一边凉快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 万凌莫正要发作,人群外却忽然传来一声高喝:“说得好!” 杜远脸色微沉,回头看着人群从中分开,两名结丹修士到场。 来人一男一女,皆身着黑衣火纹法服,身份不言而喻。 “炽焰宗真传来了!” “那男子乃是荡尘峰大弟子东景焕,女子莫非是……新晋藏月峰大弟子?” “……” 人群议论纷纷,向苼眼珠转动,漠然看着炽焰宗两人在面前站定。 东景焕是何种人,向苼早已见识过,自不必多说。 而另一名年轻女子,正是方才出声为她说话之人,看着面生得很,此前素未谋面,为何帮她? 不等向苼思索完毕,便听那女子开口道:“小妹,我乃林北岚,与你族兄师承一人,你可叫我一声师姐。” 向苼心中恍然,原来是吕晋同门师妹,难怪态度如此亲热。 “小妹,这些时日你到底去了何处?” 林北岚言语满是心酸,更有悔意:“你定是吃了许多苦,当初若是换做我去,定不会让你流落在外。我当真是对不起师兄……” 向苼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不管这林北岚是真情,还是假意,真正的吕氏族人,早就死得干干净净,她心中既无恨意,也无其他。 今日设局,不过是为修行所需。 至于吕竹的仇,她会报,但不是现在。 “林北岚,你想哭丧也得找对地方。” 万凌莫冷声嘲弄,“吕晋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你今日才哭,也难怪妖女对你一点反应都无。” “万凌莫!” 林北岚倏然起身,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对方,“吕氏的仇人,便是我林北岚的仇人。若非你龟缩不出,我就杀了你!” “大言不。(下一页更精彩!) 惭。” 万凌莫嗤笑,“就凭你,也想杀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东洲大比时,咱们走着瞧” 林北岚俏脸含煞:“今日我在此处,谁也别想扰我吕氏小妹生意。她想买什么,想卖什么,全凭她自己做主,任何人胆敢逼迫,便是与我林北岚作对!与我炽焰宗作对!” “林师妹。” 一直不曾出声的东景焕忍不住传音道:“上面只让我们来观察事态,可没让你大包大揽。” 林北岚冷冷瞥了一眼东景焕,竟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接开口道:“你若是怕了,就回去。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东景焕眉头微蹙,没再出声。 魏乐言站在围观人群中,看着双方对峙,心中暗自咋舌。 他刚回来不久,就赶上这么有趣的事情,不来凑凑热闹,实在对不起自己。 “你们,吵够了没有?” 向苼伸手一弹阵法凹槽,“再吵下去,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这才发现阵法凹槽中的面具竟已烧得所剩无几。 杜远脸色微微难看,这妖女是认定他们会为其续时,所以特地用一件九品信物恶心他们? “时间不多了?” 林北岚一惊,当即拿出自己的信物,就要扔进凹槽,却被向苼抬手阻止。 “林师姐,你这份情,我担不起。” 向苼推开林北岚的手,转头看向杜远:“杜道友,你来如何?” 杜远沉了沉眸,一言不发地走到凹槽前,扔进一张木质面具,火焰立刻从纸面具转移到木制面具上。 如此动作,不仅令林北岚怔愣当场,也让周围修士哗然不已。 “这是为何?” “杜远为何突然服软,还赔进去一枚八品信物?” “还用说,风月门必定在暗中联络天青阁,欲要锁定妖女位置,这个时候妖女时间到了溜走,岂不是平白损失一个大好时机?” “……” 林北岚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急急传音道:“小妹,你现在何处?我这就赶过去保护你!” 向苼却未搭理她,只看着杜远,勾唇轻笑:“杜道友,出价吧。\/手\/机\/版\/无\/错\/首\/发~~”。 第78章 威胁 杜远闻言,眼里划过一丝异色。 此女分明知道他正在拖延时间,锁定其外界位置,为何还是毫不慌张? 是相信天青阁的信誉,还是另有倚仗? 杜远久久不言,向苼脸上终于失去最后一分耐心,不耐烦道:“杜道友,既然你不欲买回自家弟子遗物,就站一边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说着,她挥袖丢给游乘风一块巴掌大的金色块垒,“认得么?不认得,就让天青阁换个人来。” 游乘风一个激灵回神,立刻拿出工具快速鉴定一番,而后神色一定,大声道:“此物乃是极金!为金行之精,锋锐无双,乃是炼制飞剑类法宝的顶级灵材! 存市稀少,有价无市。我天青阁平均市价为每两三十万灵石,此块极金重达三斤三两,价值九百九十万灵石!” 游乘风说着,声音都在发颤。 他在鉴定司呆了八年不受待见,根本没机会接触宝物。 今天头一次,竟就是千万级别的顶级灵材,这可是多少鉴定学徒蹉跎一辈子都摸不到的东西。 向苼诧异地看了一眼游乘风,没想到其人还真有几分真本事,也不再提换人的话。 她拿过极金放在摊位上,扬声道:“灵石,我不缺。此行交易,我只换炼体丹药或是天材地宝、杀伐法宝,除此二类,其余酌情换取。” 说完,向苼又刻了一块木板挂在摊位前,省去了重复之功。 众多围观的修士见此情景,皆是面露古怪。 这吕氏妖女,竟是真的地做起买卖来,还是光明正大地在死敌风月门真传的面前,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杜远眼角抽搐了一下,与万凌莫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直接将摊位视线全部挡住。 要是真让这妖女卖起了宝物,他们风月门此番颜面扫地,在东洲大比必定会遭其余四宗嘲笑。 此事,他决不能令其发生。 “杜远,万凌莫!你们……” 林北岚气急,却不知该如何帮到向苼,有这两个门神在,其他修士便是想买,也要掂量掂量风月门的面子。\/手\/机\/版\/无\/错\/首\/发~~ 极金是珍贵,可还没珍贵到令人与风月门为敌。 果然,围观修士虽多,却没有一人站出来采买。 杜远面露微笑,可低头见到向苼同样露出笑容后,他笑脸顿时一僵。 向苼也不说话,又取出一物递给游乘风。 游乘风一回事,二回熟,立马着手仔细鉴定,而后立刻激动地大喊道:“此乃琉璃火玉,且纯度极高,高达九成九!”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哗然。 “竟是琉璃火玉!” “吕氏秘藏果真非凡,竟连此等传说中的灵材都有。” “传说琉璃火玉,乃火系修士圣物,炼化得越多,火系真元威力便越大,若再配以火系上品法术,当有毁天灭地之效。” “此宝,我要了!” 人群中忽有一须发皆为火红的老者站出来,声如洪钟:“小友,你有多少枚琉璃火玉,老夫通通要了!” 他丝毫不顾杜万二人脸色难看,拂袖挥出一白净玉瓶,“此中装有足足五方天魁焱,乃是体修圣品,应该符合你之所需。” 向苼转头看向游乘风,目露问询。 游乘风连忙点头,迅速说道:“天魁焱的确是最好的炼体地宝之一,除了用起来有几多痛苦,其他并无坏处。五方天魁焱市价在两千万灵石左右,换算成这般大的琉璃火玉,约莫二十枚。 不过,您的琉璃火玉比这位前辈的天魁焱珍稀太多了,便只出十枚,这位前辈想来都是愿意的。” 此话一出,红发老者顿时冷哼道:“你这小儿倒是实诚,有什么便说什么,就不怕得罪本座?” 游乘风脸色登时一白,他根本没想。(下一页更精彩!) 到那么多。 “前辈,何必为难一个鉴定师?” 向苼笑了笑,扔出一枚储物戒,“若前辈满意,此交易便算成了。” 红发老者神识扫过储物戒中,看到整整齐齐二十枚琉璃火玉,顿时大笑:“爽快!吕氏小友,你这个朋友,老夫交定了。” “真火道人,你如此行事,当真不把我风月门放在眼里吗?” 杜远面沉如水,终于忍不住出声责难:“我风月门自问从未与你有过恩怨,你今日这般,是何用意?” “什么用意?” 红发老者面露不喜,“杜远小儿,你可知挡人修行如杀人父母?老夫与吕氏小友不过正常买卖,你风月门也要拦着,可是太霸道了?” “何来霸道?” 杜远冷冷一笑:“吕氏秘藏本就属我风月门所有,你现在买去就是不合规矩。” “放屁!” 红发老者也是怒了,丝毫不给杜远面子,破口大骂道:“你们风月门平日里强词夺理也就罢了,老夫孤家寡人可不吃你这一套。这吕氏秘藏要真说一个归处,也是炽焰宗所有,你风月门算是哪门子归属?” “不错!” 林北岚终于找到机会,厉声开口:“杜远,你们风月门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吕氏后人乃是我炽焰宗门人,她自己的家产,想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你管不着!” 红发老者幸灾乐祸,嘿嘿直笑:“杜远小儿,你风月门之人也有今天?老夫此行收获,心满意足,就此告辞了。” 言罢,红发老者转身就走,眨眼就消失无影。 杜远脸色铁青,他贵为风月门大弟子,何时受过今日之气? 都是这吕氏妖女! 他豁然转身,两眼冰冷地盯着向苼,语调阴寒:“今日我以风月门大弟子之名发誓,谁再敢买此女之物,便是与我杜远为敌,与我风月门为敌!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还有我。” 万凌莫站到杜远身边,面露狰狞:“真火道人,本座必杀之!” “你们欺人太甚!” 林北岚怒火上涌,气得就要冲上去,却被东景焕死死拉住,不得上前。jjybr&gt; 场中气氛瞬间跌至冰点,寂寂无声,落针可闻。 局面再一次陷入僵持,向苼却好似不怎么在意,仍是面含淡笑。 杜远见之,心中愈发生厌。 分明陷入绝路,却还如此装模作样,当真令他恶心。 “乘风。” 向苼伸手一抹储物戒,再次丢出一物,杜远连忙伸手接过。 杜远见状顿时冷笑:“吕氏妖女,你当真是执迷不悟,此时此刻,还有谁会买你的东西?再好的宝物,难道能比命更金贵?” “杜道友所言甚是。 无\/错\/更\/新`w`a`p``c`o`m” 向苼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再好的宝物,当然没有命金贵了。” 杜远心中一凛,她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坐在旁边的游乘风再次激动地大喊起来:“白魂果!此乃万年白魂果!” 什么?! 杜远悚然一惊,面色骤变。 不仅是他,万凌莫、东景焕,还有藏在人群中的魏乐言俱是色变,目光瞬间锁定游乘风。 白魂果……他们可太熟悉了。 而与此同时,围观修士中亦是掀起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 “万年白魂果?!” “这可是壮大神魂之圣物,效用堪比提升灵根。吕氏妖女是不是疯了,不留着自己用,居然拿出来卖?!” “我灵根孱弱,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能得白魂果相助,结丹可期!” “吕氏后人,你有多少白魂果,我有炼体圣药!” “滚!白魂果是我的!” 。(下一页更精彩!) “……” 人群吵吵嚷嚷,陷入疯狂,若非方寸集的斗法禁令,怕是早就有人直接上来抢夺。 向苼笑着,又拿出更多的东西。 “千年紫意草,三株!” “三千年雪阳花,四朵!” “……” “魂精,一万斤!” 游乘风喊得声嘶力竭,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人半边身子都麻了。 能够鉴定如此宝物,现在就是立刻让他去死,他也值了! “吕氏秘藏!” “这一定就是吕氏秘藏!” “我要换魂精,吕氏后人!” “滚开,我先换!” “……” 场面愈发沸腾疯狂,而杜远四人看着向苼拿出的一件件东西,一颗心却是不约而同跌进了谷底。 首\/发\/更\/新`手机版 向苼挥袖收起所有东西,眉眼含笑地看着杜远,饶有深意地说道:“杜道友,万道友,现在,你们可是想买回你那些战死师弟们的遗物了?” 魏乐言从疯狂地人群中挤出,走到向苼面前,神色惊疑不定:“你没死?” “这位道友说的什么话?” 向苼诧异,继而掩嘴轻笑:“小女子何时死过?小女子,不过是看了一场好戏,顺便捡了些便宜。这不就拿来买贩卖,换点修炼物资吗?” 魏乐言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反驳起。 “我所要也不多。” 向苼重新摆出风月门的储物戒,面上笑意盎然:“一件上品法器,且必须是杀伐之物。” “上品法器?!” 魏乐言失声惊叫:“你怎么不去抢?这些破戒指能值几个钱。” “戒指是不值钱。” 向苼目光灼灼,转为传音与面前四人:“但定魂珠呢?” 四人脸色齐齐一僵。 “即便是我猜的,诸位不曾泄密,不受天道盟约惩罚。” 向苼眸光一转,落到东景焕脸上,“可此事若爆出来,我想有些人付出的代价,可比一件上品法器值钱多了。”。 第80章 戏耍 片刻之后,方寸集天青阁待客厅。 杜远与万凌莫落座不多时,便年轻男子面带微笑而来,“二位风月门高足久等了。” 杜远看到其人,登时脸色微变,起身拱手道:“竟是刘副阁主当面,晚辈杜远,见过刘真人。” 万凌莫不识年轻男子,听到师兄的话,立刻也惊得起身行礼。 天青阁副阁主级别的人物,可谓位高权重,至少也是结丹后期修为,比之五大宗门峰主级也丝毫不差。 “原来是杜小真人。” 年轻男子恍然道:“你家叔父杜真人近来可好?” 此话道出口,门外便响起一阵爽朗笑声:“劳烦刘副阁主惦念,在下好得很。” 一名长相与杜远颇为相似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一袭青袍加身,发髻间只别一支木攒,显得整个气质清雅温和。 年轻男子见到中年男子,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继而笑脸相迎道:“杜真人神速,每每来得总是最快的。” “最快?” 中年男子脸上微笑淡了一半,“听副阁主意思,还有人要来?” “杜百里,你能来,老夫为何不能?” 一名素袍老者紧随而至,一张老脸满是肃杀之意。 其身后东景焕与林北岚各自跟在左右,亦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素袍老者看着杜百里,重重冷哼一声:“吕氏后人乃是我炽焰宗门人,你才不该来!” “赵恒?” 杜百里两眼轻眯了一下,顿时笑起来:“赵真人素来万事不萦怀,怎地每每因徒儿自陷窠臼?吕晋死时,你鞭长莫及,心中难安,这是要在其亲族身上找寻一点安慰?” 赵恒闻言不怒反笑,“是又如何?某些人还不是因为唯一的儿子死在我徒儿手中,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侄儿身上,我们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此话一出,杜百里、杜远二人脸色皆是难看。 杜百里正待开口,却见年轻男子出来打圆场道:“二位,正事要紧,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还有你,刘荒!” 杜百里冷脸看向年轻男子,“刘副阁主,此事你做的好生不地道。找寻吕氏妖女的代价,是由我风月门付的,他们炽焰宗有什么资格掺和进来?” “杜真人此话差矣,在下冤枉哪。” 刘荒一脸无奈:“在下是生意人,吕氏妖女的价值谁人不知?早在杜小真人过来之前,敝阁就已在追查其下落,直到方才方有收获。至于其人究竟归属于哪一方,还是得按规矩来。” 此话道出,门外忽又传来一声苍老之音,“刘副阁主的规矩,莫非是价高者得?” 啪! 龙头拐杖拄在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迈入门槛,看到屋内之人,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老身来晚了,刘副阁主,不知这门生意,可还有我百花谷插足的余地?” “我天青阁做生意,自然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 刘荒笑容浅浅,“只是恕在下眼拙,前辈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老妪呵呵一笑,“老身冷水仙,不过是谷主身边一名花媪,不值一提。” 刘荒目光顿时一凝,“原来是谷主亲随,冷媪当面,在下失礼了。” “不妨事,老身鲜少在外走动,刘副阁主不认得,也属正常。” 老妪摆过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到赵恒与杜百里身上,“吕氏后人乃是女修,入我百花谷修炼最为合适。” “笑话。” 杜百里面露讥讽,“天下女修何其多,你百花谷难不成全都占了?冷媪,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吕氏后人关乎悬望城控制权,谁都想要。可不是你一两句歪理。\/手\/机\/版\/无\/错\/首\/发~~(下一页更精彩!) 就能糊弄过去的。” 被一阵挤兑,冷水仙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杜真人脾性如此火爆,倒是与这一身青衫显得格格不入了。” “三位既然谈不拢,不妨出价。” 刘荒笑意盈盈地开口:“吕氏后人已是囊中之物,只待她从方寸集出去,就会立刻落网。迟则生变,诸位还是早做决定为妙。” 杜百里沉默了一下,首先开口:“一座中品灵石矿脉,产量在十万方上下。那吕氏妖女家底颇丰,我风月门可全都不要,尽归天青阁所有,只要吕氏妖女本人。” 不知何时进来看热闹的魏乐言听到这里,不禁暗自咋舌,风月门果真财大气粗,出手就是矿脉。 “我炽焰宗,比不得风月门富庶。” 赵恒神情严肃,沉声道:“悬望城中吕氏是客,绝非是主!吕氏后人得以掌控悬望城,也是偶然。我可替她做主,说出掌控悬望城的方法,交由天青阁拍卖,且我炽焰宗不参与,只求将吕氏后人带回宗门悉心照顾。” “赵恒,你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响了些。” 杜百里讥笑出声,“带走吕氏后人,便等同与知晓悬望城控制之法,自然不用参与拍卖。” 赵恒嘴唇抿紧,“天青阁若能不伤她,可出手搜魂后再为其洗去记忆,独占悬望城控制之法。如此一来,吕氏后人不过一资质寻常的世俗皇女,再无特殊。\/手\/机\/版\/无\/错\/首\/发~~杜百里,你可还有话说?” 杜百里脸色变了变,继而冷笑:“赵恒,你当真是老糊涂了。放着悬望城不要,非要一介世俗女修。也罢,我不与你争那个废物。” “炽焰宗不参与,自然再好不过。” 冷水仙笑眯眯地说着,看向刘荒:“刘副阁主,吕氏先祖遗留秘藏可不仅仅是修炼资源,易容秘术、镇派心法皆是存世稀少,可千万莫有错漏。” “我天青阁中办事,冷媪安心便是。” 刘荒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三人,“如此说来,诸位是达成一致了?” 杜百里目光瞥过杜远,见后者微微颔首,便知无遗漏,当即点头道:“我风月门同意。” 老妪跟着开口:“百花谷也无异议。” 赵恒沉默不言,此事由他提出,自然无需答话。 林北岚却是忍不住传音道:“师父,吕氏小妹既有镇派心法,说不定能解我等困局。炽焰真经是好,可师兄去后,再无人能修成。若能得吕氏心法,便是品级低一些,也可用啊。” 赵恒神情微动。 有句话杜百里说的不错,他的确仍困于过去种种,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北岚这小丫头真是长大了,竟也开始为宗门考虑。 他视线一转,忽然瞥向东景焕,“景焕,你觉得如何?” 东景焕虽非他藏月峰弟子,可其性情温厚大气,门中声望极高,也是下一代宗主人选之一。 此事连北岚都能想到的事,怎么此子竟是毫无反应。 古怪。 东景焕听到传音,不急不缓地传音道:“弟子也觉得可以争取,不过风月门与我们已成死敌,怕是会千般阻挠。” 赵恒神色微缓,点了点头。 原来实在考虑其中阻碍,此子的确沉稳。 东景焕看着赵恒神情变化,看着场中四方拉扯,讨价还价,嘴唇微抿,只觉得甚是无趣。 若非为了不被秋后算账,他甚至连话也不想说。 “既然诸位皆同意,敝阁这便前去送上法器。” 刘荒笑容明朗起来,“此刻尚在他人地盘,若搜魂之际出了变故,我天青阁可担不起。” 杜百里微一眯眼,“刘副阁主,此方寸集背后究竟为何方所有?当真是半天不能透露。” “杜真人,这可是阁主他老人家定的规矩,在下可不敢逾矩。” 。(下一页更精彩!) 刘荒打了个哈哈,拂袖在空中显出一面圆镜,镜中所现,正是向苼所在摊位。 w_/a_/p_/\_/\_/c\_/o\_/m 数个时辰过去,能过来换资源的修士都换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不少人留在原地看热闹。 眼看一队队天青阁修士入场,周遭顿时空出一大片。 “吕氏仙子,小人送宝来了。” 天青阁管事捧着锦盒上前,“此乃断杀剑!虽非飞剑,却是难得的上品杀伐剑器,品级亦是符合仙子要求,为上品法器,仙子您看可满意否?” 向苼二话不说打开锦盒,顿时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她剑力一动,随手敛去杀气,得见锦盒中血色青锋,顿时露出满意之色,“好!这笔交易我应了。” 说着,向苼将十几枚戒指扔破烂般丢给天青阁管事,挥袖一卷,收走锦盒。 做完这些,向苼抬头看过周围修士,脸上蓦然生出笑容:“一个熟人都不在,莫非是全躲在天青阁中商量在怎么处置我?” 天青阁中众人听到此话,脸色皆是一沉。 他们是何等人物,而今被一只蝼蚁肆意嘲讽,感觉可不好受。 刘副阁主却是脸色微变,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吕氏妖女如此镇定,难不成还有后手?可他已经围死第九都城天青阁,她还能怎么脱身? “你们能怎么处置我?让我想想……” 向苼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莫非是外界的天青阁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我出去了?” 她手中忽然出现一张黑色面具。 天青阁中所有人见到此面具,皆是面色剧变。 一直在看戏的魏乐言更是忍不住失声叫道:“方寸集二等信物?怎么可能?!” 同一时刻,远在炽焰宗中的陆玉山骤然睁眼,旋即一道虚影从身体中分出,二话不说融入方寸集中。 “难为你等送上如此大礼,小女子多谢了。” 向苼果断用力,手中黑色面具倏然炸裂,传送漩涡顿现。 她毫不犹豫踏入其中,身形转瞬间消失不见,只余张狂笑声久久不散。。 第81章 修炼 踏入漩涡,向苼却未如愿出去,而是来到一片灰蒙蒙的未知空间。 她面色微冷,警惕环顾四周。 这跟东景焕说的不一样。 在向家时,东景焕与她关系尚可,无意中提起面具的用法,其中便有遇险时可自毁面具,强行随机传送之说。 这是方寸集给核心弟子在外行走的保命手段,东景焕有幸亲眼见过,不论是在外界还是在方寸集中,只要毁了面具,就能打开空间漩涡,顷刻逃走。 东景焕之言,向苼自然不会全信。 事后她印证一番,在感知到面具中的确有有一股空间漩涡的气息后,才认定东景焕所言为真。 而后,才有今日冒险一行。 本来一切计划都执行得完美无缺,可现在……向苼暗自皱眉,前进摸索。 行进不多时,灰蒙蒙中白光一闪,悠然走出一人来。 陆玉山看着向苼,目光闪动,“果真是你,向苼。” 被叫破身份,向苼面色微沉,却不意外。 能在方寸集追踪她到此处的,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 她冷眼瞥过陆玉山半透明的身躯,缓缓出声道:“陆师兄神魂不稳,还是早些回去,莫要耽误你两世神魂相融。” 陆玉山微微一怔,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也不早。” 向苼眯了眯眼:“师兄魂出双生,猜测的可能也不多,思索的时日长了,总能有些收获。” 陆玉山顿时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他脸上泛出一丝笑容:“你如此聪慧机敏,倒是让本座舍不得杀了。” 向苼薄唇微抿,“他人舍不得杀我,只为悬望城掌控权,师兄倒是爱才,从前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随意设计施害;现在…… 向苼冷冷一笑,“我给你四面树敌,你反倒是知道珍惜了。” 此话一出,陆玉山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向苼,既然知晓本座为转世之身,你如此放肆,当真不怕死?” “自然是怕。” 向苼面上冷意微敛,缓声道:“我在师兄眼中不过蝼蚁。若是师兄真的想动手,真的能动手,何必废话?” “向苼,本座不是不能杀你。” 陆玉山冷哼一声,“只是你所做之事,还不足以令本座出手。 今日之事,本座且看在昔日份上,为你遮掩一回,日后……你好自为之!” 说着,陆玉山身子一晃,消失无影。 在其离去后,灰蒙蒙的空间也开始逐渐散去。 向苼抬头望着显露出蓝色的外界天空,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这才发觉后背冷汗涔涔,湿了一片。 与陆玉山一番对垒,她的内心可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更何况,她自诩还算不上智者,凡事计划得再好,总有意外发生。 幸亏陆玉山两世神魂尚未完全相融,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否则断不会如此轻轻放下。 可越是这般忍耐,连蝼蚁挑衅都能忍气吞声,就越是能证明其人所图非同小可。 “天衍教……” 向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诸般念头,向远处掠去。 而与此同时,吕氏妖女现身,戏耍一番风月门,又安然离去的消息,已经通过天青阁传遍整个东洲。 这一次闹出的动静,还要比上次悬望城还要大得多。 两日后,第三都城散修坊市,天青阁。 向苼面无表情地踏进阁内,顿时有一小厮迎上来。 还未等其开口,向苼便直接说道:“在下要一间修炼静室。” 小厮登时目光一亮,“尊客想要几品静室?目前尚有一间七品聚灵阵空着,每日……” “就它了。” 。 w_/a_/p_/\_/\_/c\_/o\_/m (下一页更精彩!) 向苼丢出一枚储物戒,淡然道:“灵石就从这里扣,另外帮我留意去往四极城的灵舟班次,价格不是问题,能省下多少,都是你的。” 小厮接过储物戒,顿时面上一喜,连忙道:“小人明白,尊客请随我来!” 向苼点头跟上,途中经过热闹的大堂,却见众多修士高谈阔论,所谈之事,尽皆是前两日她在方寸集中的所作所为。 “风月门不依不饶,最后方寸集主人出面,事态才算平息。” “听说那面具并非方寸集所给,而是上古遗物!多半是吕氏秘藏所出,怪不到方寸集头上。” “那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然还能如何?吕氏妖女再次失踪,又擅易容秘术,谁能找得到她?” “这第一次,还能说万凌莫是被吕氏妖女打得措手不及,第二次算什么?被骗走一件上品法器不说,还被人逃了。风月门的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风月门自诩东洲第一修真宗门,怎么接连败在一个筑基女修手里?” “其他四大宗门怕是已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 向苼默默听着,目光闪动。 片刻之后,小厮领着她来到一间静室门前,说道:“尊客,此间不仅有七品聚灵阵辅助修炼,还有屏蔽外界窥探的隔音结界。 且四面墙壁皆以阵法加固,尊客若想试验术法威力,只要不超出结丹期,大可放手施为。” 向苼满意颔首,“不错。” “尊客满意就好,待得灵舟班次确定,小人会摇动门前铃铛通知您。” 小厮恭敬行礼:“如此,小人告退。” 向苼目送小厮走远,拂袖打开房门走进去。 静室面积不小,约有百丈方圆,灵气浓郁,且弥漫着淡淡的静神香,令人神清目明,思维速度都快了些许。 向苼走到静室正中的蒲团坐下,挥袖打开房中一应阵法,蒲团下地脉升腾,一股更为浓郁的灵气顿时涌出。 向苼却没打算直接修炼,右手在储物戒上一抹,面前地上立刻出现各类瓶瓶罐罐,药材灵材。 这些都是她在方寸集交换所得,效用也是单一,皆为炼体之用。 一个月后,整个东洲的修士都将汇聚四极城,只要向鸿羽没死,就极有可能去到那里。 向鸿羽是什么实力,她心知肚明,至少也在筑基后期,甚至是筑基巅峰。 若想杀他,光是剑道上这点实力远远不够。炼气期的真元,即便经过剑力不断淬炼提纯,强度也实在有限。 唯有筑基! 筑基之后真元蜕变,不论是质还是量,都不是炼气期能比的。 她再以剑力提纯,实力立刻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向苼眼中露出一丝寒光。只有这么做,斩杀向鸿羽才能成为可能。 以她目前的灵根,突破筑基本来不难,只可惜窍穴中魔根深种,短时间难以祛除。若行筑基之举,怕是顷刻间就会肉身崩溃,修为尽散。 向苼思来想去,唯有先强大肉身,炼体之后强行筑基,再辅以海量资源快速增长修为。 此举势必导致根基不稳,但她眼下实在顾不得许多。若是向鸿羽更进一步,成就金丹,情况只会更为糟糕。 深吸一口气,向苼敛去杂念,拿起一瓶天魁焱,仰头便喝下一大口。 岩浆一般的灼烧痛感流过喉咙,向苼却未停下动作,继续灌下几口天魁焱,而后又打开一只布满寒霜的玉盒,抠出大半药膏涂遍全身。 极致的寒气侵入,片刻便将皮肤冻得龟裂开来,鲜血直流。 内炼五脏六腑,外炼筋骨皮肉,二者同时进行,当真是冰火两重天。 向苼嘴唇冻得发青,脸色却无变化,待得两种地宝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才颤抖。(下一页更精彩!) 着取出一瓶元泉,倒入口中。 元泉如雨,润物无声,流过四肢百骸,各处伤势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十几息后,已然痊愈。 向苼睁开眼,长长舒了口气。 难怪炼体修士大多意志坚定,这炼体一道,果真痛苦,连她差点扛不住。 自嘲般地想着,向苼又拿起天魁焱瓶子,灌下一大口…… 如此连绵不休,三日后。 向苼静静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周血气升腾,环绕不散。冰冷的气息中带着一丝极致的灼热,犹如平层覆盖下的岩浆,气势已与往日平静大有不同。 再一次消化干净药力,向苼体表却无任何变化,她习惯性地去抓手边的瓶子往嘴里倒,却倒了个空。 向苼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中瓶子,这才反应过来,五方天魁焱已经被她吃光了。 所有炼体灵材中,天魁焱是最多的,其余的灵材丹药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不剩什么。 “以我现在的肉身,筑基应该无碍。” 向苼目露果断,取出筑基丹放在面前,二话不说取出一枚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狂暴药力冲入丹田。 平静的真元顿时被卷动,掀起浪潮,然而仅仅是片刻,真元还没掀起几多水花儿,便就重归平静。 向苼感应到这一幕,睁开眼,微微蹙眉。 她的预料果然是对的。 寻常修士筑基,一枚筑基丹便能在丹田掀起惊涛骇浪,大多两枚便可成功破出瓶颈筑基。 三枚,药力狂暴,身体便有崩灭之危。 而她真元经过剑力淬炼,太过凝练,沉重如汞,已然达到某个极限,一两枚筑基丹的药力根本卷之不动。 念及此处,向苼倒出瓶中剩余九枚筑基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 第82章 出发 狂暴的药力涌入经脉,向苼脸色猛地一白,神色却仍平静。 经脉中真元在药力的作用下,如狂风浪卷,齐齐涌向丹田。 平静无波的丹田霎时掀起惊涛骇浪,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 「看」到漩涡,向苼心神一松,浑然不顾全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继续服用筑基丹。 在药力的推进下,漩涡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心漩涡眼亦是迅速扩大,隐约有基台显现。 轰隆隆…… 丹田空间在扩张,真元之湖的水位却在迅速下降。 终于到了某一刻,一滴水晶般的透明液体在漩涡眼中凝结而出。 哗啦! 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在心神中响起,瓶颈终于打破。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滴筑基真元,剩余真元迅速转化。随着时间流逝,丹田内的漩涡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完全消失。 而到这一刻,丹田内海量的练气真元也已全部转化为筑基真元,荡漾在丹田底部,只浅浅一层。 丹田、经脉中真元俱是一空,莫大的空虚感与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互相矛盾,同时从心头升起。 向苼蓦然睁眼,漆黑的瞳孔闪过一道极为明亮的光。 筑基,修真之始。 时至今日,她总算跨过门槛,真正登堂入室,不再是徘徊在门外的半吊子炼气士。 略一敛神,向苼拿起放在面前的最后一只瓶子,拨开瓶塞,里面有二十多枚乳白色丹药。 此丹也是方寸集置换而来,名为极灵丹,乃是筑基期增长修为的极品丹药,一枚可抵数百枚灵丹之效。 二十多枚,足可在短时间内将一名普通筑基期修为堆砌至后期,真元壮大数倍不止。 这种丹药炼制艰难,并不常见,一般只有大型修真家族出身,或是大宗门出身的核心弟子才用得起。 而且,换给她此丹之人也提醒她,此丹效果虽好,却因灵力极为凝聚,七日内只能炼化一粒,否则会造成经脉鼓胀,伤及自身,反倒会因疗伤而浪费更多时间。 向苼眸光一转,然而且不知,自己最不怕的,就是受伤。 经脉断损、丹田毁伤,对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她拣起一枚丹药,扔入口中,庞大而温和的药力顺着喉咙涌入经脉,再流入丹田之中,真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两日后,药力慢慢归于平静。 向苼感应一番自身,真元增长一倍有余,毫不迟疑接着服用第二枚。 药力再次席卷而来,周身经脉立刻生出刺痛膨胀之感,偶有变形,却未破裂。 再有两日,药力消散,向苼喝下一口元泉恢复片刻,紧跟着服用第三枚…… 如此这般毫不停歇,直至某一刻,耳边传来铃铛声响。 她眸眼微睁,散去隔音结界,「何事?」 外面顿时传来小厮话语:「尊客,七日后便是东洲大比,小人已为您安排好灵舟,明日辰时出发。」 只剩七日了? 向苼神色微微恍惚。 难怪常听人说修真无岁月,她没觉得闭关有多久,外界竟已过去二十多日。 稍稍定神,她出声回应道:「知道了,明日你再来。」 「小人告退。」 小厮离开后,向苼重新打开隔音结界,目露沉吟。 时间无多,已经不适合继续修炼了。 她拣起丹瓶晃了晃,瞥见其中所剩无多的极灵丹,卷袖收入储物戒中,随后内视己身。 只听丹田中涛声阵阵,原先只有一层浅浅真元的丹田,已然化作一片真元之海,浪涌肆虐,远不是刚突破时能比的。 略微感应一番,向苼起身来到屋边桌案一颗晶球前。 这晶球名为测灵珠,乃是天青阁专为静室客人炼制,试验修为之用,与天衍教挑选弟子所用的铜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向苼随手打入一道真元,测灵珠登时散发出三彩光华,色彩变幻不久,最终停留在天青色上。 筑基中期,与她所料不差。 向苼闭了闭眼,心念一起,剑力瞬间与真元融为一体,再次打入测灵珠中。 下一刻,灵珠中天青色立刻转暗,眨眼化作玄青之色。 筑基后期! 向苼目光极亮,心中振奋。 冒险没有白费。这二十余日,她不计代价地提升,资源耗得七七八八,修为进境当真喜人,几乎跨越了一个大境界。 而且,这还是没有以剑力淬炼真元之前。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的实力还可再度提升。 虽说面对结丹大能,她依旧只有逃的份,但在等同于宗门外门弟子的筑基修士当中,她已然不算弱者。 八个月。 回想穿越以来诸多经历,从手无缚鸡之力,到今日初步拥有自保能力,她用了整整八个月。 向苼轻轻一叹。 分明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却感觉好似过去了很久很久?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艰难险阻必不可少。可她的艰难,似乎要比旁人多得多。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瞳眸又恢复清明坚定之色。 右手抹过储物戒,一柄长剑现于手中,却非方寸集得来的上品法器,而是一柄普通灵剑。 法器威力虽大,却消耗甚多,以她现在的修为,多半只能发出一剑,便会陷入脱力状态。除非遇到生死危机,她绝不会动用。 撇去诸多杂念,她盘膝坐下,将灵剑横放于膝上,心念一动,剑力滋生。 灵剑一声轻吟,剑芒流转,又自向苼双手经脉流入丹田,泛出连绵的璀璨剑光,剑光范围内的真元瞬间蒸发出诸多杂质,变得更为精炼。 时间逐渐流逝,眨眼到了第二天。 叮当、叮当…… 铃铛声再次响起。 向苼蓦然睁开双眼,一股锋芒霎时从眼中透出,锐利逼人。 她微微吸气,敛息术运转,锋芒立刻被掩盖得丝毫不剩,气质归于温润。 原先一身黑色长衫血迹斑斑,已不能用。向苼略微清理一番,换上一身青衫,收起灵剑,起身开门走出。 小厮见到,连忙行礼道:「尊客,灵舟就要出发了,请速速随小人过来。」 向苼轻轻颔首,淡然道:「有劳。」 小厮顿时受宠若惊,边走边笑道:「看来此番尊客闭关,修行大有进境,小人便祝尊客在四极城大放异彩,名动东洲!」 向苼微微一笑,「多谢。」 片刻之后,小厮领着向苼来到一座高楼前,名为送客楼。 此楼共有七层,楼层呈中空之态,且四面透风,月台巨大,每一层都停着一艘百丈长的豪华灵舟。 小厮步履匆匆来到第五层,指着中间那偌大灵舟道:「尊客,小人就送您到这了。」 说着,小厮将上船信物交给向苼,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此刻距离灵舟开赴尚有两刻钟,月台上各路修士不在少数,正排成一条长长队列,依次上船,天青阁修士分布船口两侧,视线冰冷巡回,谁也不敢造次。 向苼等了一刻钟,终于上得灵舟,循着信物感应,来到船舱一间屋舍前,门却是半掩状态,里边隐约能听到谈话声。 她推开门,里面谈话声顿时中断,齐齐向外面看来。 向苼面无表情地走进去,视线扫过屋舍内四张蒲团已坐了三张陌生面孔,仅剩一张还空着。 她合上门,走到空蒲团上坐下,背靠船板,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屋内气氛沉寂片刻,便有人耐不住率先开口道:「不想又来一位年轻道友,敢问道友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啊?」 向苼抬眸,看到出声之人乃是一中年修士,其一身灰褐色长服,衣角边破损颇多,还沾有些许脏污。 是个散修,修为倒是不低,和他一样,是筑基中期。 似乎是察觉到向苼打量的目光,中年修士连忙说道:「在下应长风,乃是万剑门掌门弟子。」 说着,他又拉过身边同样穿着朴素,神色有几分扭捏的年轻人道:「这位是我师弟,名叫林海。他第一次随长辈出宗办事,有些害羞,二位莫要见怪。」 万剑门…… 向苼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打量一眼应长风和林海二人,穿着如此寒碜的宗门子弟,她还是第一次见。 「喂,我说棺材板兄弟,人家师兄弟二人都通报名讳了。你一言不答,未免太不知礼数了吧?」 向苼怔了怔,转头看过身边神态粗犷的青年,眉头微蹙,「棺材板?」 粗犷青年咂了咂嘴,道:「你这张脸僵得就跟我爷爷似的,不是棺材板是什么?」 向苼顿时面露古怪。 坐在对面的林海更是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应长风连忙捂住师弟的嘴,哈哈干笑两声,歉声道:「王兄弟,我师弟这个人性格单纯,容易多想,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粗犷青年挠了挠头,思考片刻,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指着向苼澄清道:「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向苼抿了抿唇,道:「你放心,我也不想当你的爷爷。」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粗犷青年接着追问。 向苼沉默了一下,道:「朱律,一介散修。」 粗犷青年立刻憨笑道:「我也是散修,我爷爷也是,朱兄弟,咱们俩真是有缘啊!」 向苼看着青年一脸傻笑的模样,顿时头疼起来,还没出发就遇到个夯货,这路上怕是都不会平静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2章 出发免费阅读 第83章 莽夫 四人互相通报名讳后,表面上关系似乎拉近不少,王拓三人接着谈起之前的话题。 「那吕氏妖女后来如何了?逃出那劳什子方寸集了么?」 王拓兴致勃勃地问,应长风嘿嘿一笑点头道:「纵有天罗地网,吕氏妖女还是逃得异常轻松,临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一番,那般潇洒气度当真令人神往!」 说到这里,应长风微微一叹,「只恨我财力不佳,没能去方寸集亲眼看看那吕氏妖女的绝代风姿,当真遗憾呐!」 向苼坐在蒲团上眼眸微垂,一言不发。 怎么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这些修士除了讨论她就没别的谈资了? 「有意思,外面真有意思!哈哈哈……等吕氏妖女现身,我一定要找她好好打一架!」 向苼脸色一黑。 应长风亦是尴尬笑道:「王道友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是吗?哈哈。」 王拓显然没听出应长风话中含义,笑了两声,忽而又转头看向向苼,「朱兄弟,你知道吕氏妖女吧?」 向苼眼皮微抬,淡淡道:「自然知道,倒是王道友这般反应,难不成是到今日才听说?」 「的确。」 王拓啧了一声,道:「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村子,今年才被我爷爷放出来历练。这外面的花花世界,果真是比村子里有趣多了。」 村子? 向苼心中一动,此人言行的确与一般宗门出身的修士大相庭径,少却许多虚伪客套,多了一分率性真诚。 不过其言行虽粗俗,修为却不一般,按气息算至少也在筑基后期。 什么样的村子能将后辈培养到这种程度才放出来历练? 王拓的来历,似乎很不一般。 向苼暗中思索的同时,应长风大感讶异道:「王道友当真是散修出身?」 「我还骗你不成?」 王拓眉头皱起来,「这没有宗门不就是散修吗?我从小到大住在王家村,哪儿来的宗门?」 「那太好了!」 应长风神色一喜,连忙道:「王道友莫怪,这修真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你修为精深,难免让人多想。 既然王道友是散修,那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友是否愿意?」 王拓听完脸色好看一些,摆了摆手道:「应兄弟,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别拐弯抹角的,听着难受。」 「哈哈,王道友果真快人快语。」 应长风还想客套两句,旁边的林海却是忍不住了,直接说道:「我师兄想让你拿我们万剑门的信物去参加东洲大比!」 应长风顿时脸色一变,连忙补救道:「王道友,此事说来不妥,却是我等小门派的生存之道。若是道友觉得此事冒犯,便当我们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信物?」 王拓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这去参加东洲大比还要信物?我怎么不知道。」 应长风:「……」 「朱兄弟,你知道吗?」 王拓又转头问过来。 向苼神色冷漠,不置可否。她不想与王拓这等冒失之人有太多纠葛,省得暴露自身。 王拓却是个死脑筋,没有得到向苼的回答,竟就一直盯着她。 被盯得极不自在,向苼蹙了蹙眉,只能开口敷衍一声:「知道。」 两人简单对话,气氛称不上和谐,反倒是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应长风看着不太对劲,连忙出声缓和气氛,道:「王道友,朱道友不喜说话,此事就容在下说明吧。 东洲大比乃是我东洲修真界五百年一次的修行盛会,是这一代青年才俊扬名立万的的绝好时机,而对宗门而言,却是一次考验。 四极城乃是当年四极大帝所留,是专门用来培养考核后背弟子的秘境类法宝。 等道友你去了那边,就能看到城正中心那块古萤碑,上面记载的上古之时,四极城中的优秀弟子的名字,依然清晰可辨。 据古籍记载,八千年前东洲地壳震动,四极城重见天日。 那时的东洲魔道宗门肆虐,正逢乱象。 各地灵山秀水、洞天福地有限,正派宗门时常因地盘之争而大打出手,频繁内耗。 五大宗门苦于内斗,一番悉心研究后,在城中设立出一块新的萤碑,广发萤石信物,从此便有了东洲大比。 大比当中,各宗门弟子持特定信物进入四极城秘境,按秘境中表现,就会在新萤碑上现出宗门排名。 以排名先后分配灵山福地,且任何宗门不得侵占,违者当是东洲所有宗门之敌!」 话到此处,应长风慨叹不已:「自那以后,各宗门间杀戮便少了许多,五大宗门空前团结,一举灭尽东洲所有魔道宗门,天下太平!」 王拓听到这里,摩挲着下巴道:「好事啊。」 「放在当时,的确是好事。」 应长风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五大宗门之间越发疏远,而今炽焰宗与风月门更是成了死敌,私斗算计不断,东洲大比的性质早就变了。」 向苼在一旁闭目养神,默默听着。 她在天青阁搜罗了不少东洲大比的卷宗,应长风讲得却比那些卷宗上还要详细。 「我万剑门万年之前,也曾辉煌过。」 应长风苦笑一声,「可到如今,却是连维持宗门存在都十分艰难,上一次大比堪堪排在最后一名。 而今门内弟子愈发凋零,比之五百年前更为不堪,只得另辟蹊径。找散修帮忙,为宗门争取排名。」 应长风说着,左手一抹储物戒,拿出一枚紫色晶石:「这便是我万剑门的宗门信物,若是王兄弟肯帮忙,我万剑门虽然门庭衰落,一份亮眼的法宝还是拿得出手的。」 「应兄弟,什么也别说了!」 王拓一把抢过应长风手里信物,哈哈一笑道:「你可是我出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这个忙我帮了!」 应长风愕然片刻,旋即苦笑:「王兄弟,有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那五大宗门给的宝贝,可比我们万剑门好太多了。」 「五大宗门都那么强了,还请散修外援?真不要脸!」 王拓啧啧一声,下意识看向向苼,语气变得古怪:「朱兄弟,你难道就是五大……」 「不是。」 向苼睁眼双眼,语气冰冷:「王拓,你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拓被一阵冷叱,却丝毫不恼,反而笑道:「朱道友,你这脾性好生暴躁。」 应长风暗自汗颜,心道你这般言语冒犯,朱道友若是没反应才不正常。 「你话我听着不喜欢,不过我也不生气。我们村也有个这样的,脾气特别冲,心肠也特别好。」 王拓嘿嘿说着,忽然将手里的萤石信物扔给了向苼,道:「既然你也没宗门,干脆也帮万剑门一把,说不定咱们哥两个其利断金,能让万剑门一飞冲天呢!」 话到此处,王拓似乎又觉得不妥,偏头看向应长风,道:「应兄弟,要是把排名整得太高了,你宗门不会有麻烦吧?」 应长风听得目瞪口呆,口中讷讷,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王拓,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难道不知道参加东洲大比的,还有还有各宗真传弟子吗?那可都是结丹期修士,万不是筑基修士能比的。jjbr&gt; 嘶—— 应长风转念一想,只觉得牙疼,此人刚刚下山历练,可能真的不知道。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隐隐有些后悔将信物交给王拓。 啊不不不! 现在信物可不在王拓手上。 应长风立刻回过神来,看向王拓身侧。 见向苼正对着手中萤石沉默,他连忙说道:「朱道友莫要觉得为难,此事本不可强求,道友若是不愿,直说便是。」 向苼沉吟少许,淡淡出道:「应道友,非是在下不愿。只是在下顾虑与王道友相同,若是排名太高,只怕会给贵宗带来祸端。」 「啥?」 应长风两眼瞪着向苼,当场石化。 亏他还觉得这个朱律虽然寡言少语,却是个正常人,没想到此人跟王拓是半斤八两,脑子都不太正常。 应长风迟迟没有答复,林海却是露出笑容,欢欣雀跃道:「二位师兄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立马又拿出一枚信物交到王拓手中,「此行我们万剑门,只有应师兄一人符合要求入秘境。 若是能得二位师兄援手,即便保不住地盘,应师兄能活着回来,对我们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了。」 「活着回来?」 王拓接过萤石收好,面色古怪起来:「什么活着回来?那不是考核秘境吗?怎么还能有伤亡?进去还有要求?什么要求?」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这下林海也傻了眼。 「王道友,想入秘境,骨龄三百以下即可,修为没有限制。」 应长风有气无力地回道:「至于为何会有伤亡,没有四极城弟子的信物,秘境自然不会护着外人。」 「原来如此。」 王拓恍然,继而兴奋起来,「那岂不是说,里面随时都可以打架?」 应长风深吸一口气,「对!」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83章 莽夫免费阅读 第84章 打架 屋舍内的对话因为王拓的存在,显得分外无聊。 应长风却是个温和性子,不管王拓问什么,都不厌其烦地回答,林海在旁边听得昏昏欲睡。 向苼索性挥袖在身周布下一道结界,自顾自地淬炼真元。 林海被阵法波动惊醒,看到对面的结界,立刻也有样学样布下结界修炼起来。 接下来数日,灵舟上修士走动,时有摩擦发生,但在天青阁的镇压下,俱未掀出什么风浪。 向苼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日没夜地在屋舍中淬炼真元,一步也未踏出去走动。 这般定力,引得应长风师兄弟二人敬佩不已。 而反观王拓,这几日一直都在灵舟上闲逛,几乎看不到人影。直到四极城将至,天青阁禁止修士胡乱走动,他才回到屋舍安稳下来。 数个时辰后,沉浸在修炼当中的向苼忽然感到一阵急速下坠的失重感。 她蓦然睁开眼,起身来到屋舍窗前,偌大的荒原上,一座孤零零、四四方方的巨大城池轮廓登时映入眼帘。 此刻正值晌午,烈阳当空,照在城中古建筑瓦片上,光彩熠熠。 这城池分布极为对称,看上去有点像是前世的皇宫。不过和皇宫比起来,这座城的规模还要大上许多。 向苼暗暗想着,忽然听应长风喊道:「王兄,四极城到了。」 王拓应声立刻凑过来,看到地面上的巨大城池,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大!」 林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打趣道:「王大哥,如此雄伟城池,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土哈哈的?」 「我说的不对吗?」 王拓张开双手比划一下,哼声道:「这四极城就是大,都能装得下几千个王家村了!」 应长风亦是哑然失笑,再看旁边始终不苟言笑的向苼,脸上笑容下意识收敛几分,咳嗽两声,道:「都别说笑了,咱们早些进城落脚。」 灵舟下坠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终稳稳停在四极城北城门口。 「四极城四面对称,皆有一道城门。」 应长风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下灵舟后,他领着向苼三人,一边向城中走去,一边叮嘱道:「古城中大多有禁空阵,此城也不例外,你们切记莫要腾空,以免被阵法抹杀。」 王拓和林海听着面色一紧,不约而同地点头。 向苼目光一闪,「我们去哪儿?」 「四极城留有东洲上一届上榜宗门的据点,本门也有。」 应长风说着,神情有些尴尬:「上一次,本门排在第四百九十七位,分到的据点不大。不过二位道友放心,我们四人居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向苼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跟着应长风,众人穿过条条街道。 明天便是东洲大比开启之日,各处修真宗门来得七七八八,街市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恍惚间,向苼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悬望城。 只是今时今日,再无人会缠着她「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了。 走过吵嚷的闹市,一行四人越走越是僻静,最后来到一座门庭半掩的宅院前,里面隐约传来人声。 林海小心翼翼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里面交谈的几名年轻修士,顿时面露古怪,回头道:「师兄,你不会是记错了吧?」 应长风脸色微沉,上前一步,拂袖扫开门边的碎石。 一张被折成两半的古旧门楣显露而出,折痕很新,其上万剑门的印记更是清晰可变。 林海脸色微变,「师兄,这……」 「这不是应师兄吗?」 门扉忽然被拉开,一名神色刻薄的青年从中走出,一双倒三角眼满满都是嘲弄之色,「数年不见,应师兄怎么更显苍老几分了?」 「魏师弟。」 应长风脸色既震惊又难看,「你失踪之后,师父伤神许久,却不想你……你竟然擅自另投他处?!」 「什么叫另投他处?」 刻薄青年面容冷寒,嗤笑一声:「我在万剑门苦修五十年之久,师父竟连镇派心法都不愿传授!他的眼中只有你,何来我这个弟子? 若不是我择机另拜师门,这大好的修真年月,就要被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辈生生耽误了!」 应长风闻言又惊又怒:「魏师弟,你心境不够,师父他老人家都是为你好,你居然……」 「什么为我好?」 刻薄青年冷声打断,满声怨恨,「少来用心境搪塞我,无非是宗门资源只够供给一人,他最终选择了你,而不是我罢了。」 「师弟,何必要跟他们废话?」 刻薄青年身后,一名高大青年从容走出,负手望着应长风,淡然道:「应道友,此据点由我常月宗占了,贵门还是另寻他处落脚吧。」 青年言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之意。 「凭什么?!」 林海年轻气盛,立刻不服气地叫起来:「这是我万剑门的据点,该滚的是你们!」 此话一出,常月宗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高大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万剑门当真是门庭凋零,连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派来四极城丢人现眼。」 「你是林海吧?」 魏姓青年冷笑出声,「修真界强者为尊,这据点我们常月宗占了,你们万剑门若是不服,大可划下道来。」 林海被一阵冷嘲热讽,顿时气得脸色通红,还未想出怎么反驳,身后忽然传出一声大笑。 「说得好!」 王拓一脸笑哈哈地走上前来,盯着高大青年两眼放光,「我来跟你打!」 高大青年眉头一皱,「阁下不是万剑门人,何必要掺和……」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王拓猛地一拳挥出,拳头竟是一瞬间拉出数十道残影。 高大青年脸色微变,反应亦是不慢,周身灵盾应声而开,一面盾牌法宝挡在面前。 轰! 盾牌法宝狠狠凹陷下去,高大青年仰头喷出一口血,如同炮弹般倒飞进庭院内,轰然一声,不见踪影。 场面一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王兄……」 应长风喃喃喊了一声,神色有些茫然。 这位常月宗大弟子他虽然没见过,却有过耳闻,其人修为在筑基后期,且极擅防御之术,怎么还挨不住王拓一拳? 明明这王拓和常月宗大弟子一样,是筑基后期啊。 难怪他之前自信满满,要在东洲大比闯出名头,原来是真有两把刷子! 那此次宗派排名…… 应长风想到这里,顿时眼眸微亮。 「大师兄!」 剩余的常月宗弟子慌了神,连忙跑去院里,却见自家大师兄鼻青脸肿地嵌在墙上,已然重伤昏迷。 王拓看到高大青年的惨状,忍不住挠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不经打?」 此话一出,不少常月宗弟子反应过来,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之色,「走,快走!」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高大青年从墙上弄下来,三五人抬着落荒而逃,竟是连一句狠话也没敢撂下。 魏姓青年亦是不复嚣张之色,抢先走在最前面 ,神色仓惶无比,生怕应长风出声留下他。 应长风却只冷漠地看着,并未上前阻拦。 王拓见状,不忘上前关切一句:「不清理门户?」 「不了。既是常月宗弟子,他逃不了。」 应长风语气低沉:「此事乃是师尊心结,该由师尊亲自出手,稍后我便禀告师尊,由他老人家自行处置。」 向苼旁观至此,心中微诧。 这应长风未免有些……妇人之仁。 若是换做舒高明,抑或是炽焰宗的任何一位真传,怕是早就一剑了结叛徒,何来如此多弯弯绕绕。 王拓听着也不耐烦,直接道:「你们宗门的事真复杂,我不管了,这一架打得真不爽!应兄弟,反正到了地头,你先陪我打一场怎么样?」 应长风的脸色立刻变了,立刻摆手道:「不不不,王兄,我与常月宗大弟子修为相差无几,可不是你的对手。」 王拓叹了口气,视线一转,落到林海身上。 林海吓得后退一步,讪笑道:「王大哥,小弟才练气九层。」 「我当然不会跟你打,你怕什么。」 王拓翻了个白眼,最后看向向苼,犹豫了一下,说道:「朱兄弟,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年纪,估计也缺实战经验。我看你修为比我第一层,这样……我用三成实力跟你打,我们练一练怎么样?」 向苼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得这番话,眼里却浮现出几分犹豫。 这大半年她经历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在逃命,论及实战经验还真没多少。 这王拓实力远超修为,看上去皮糙肉厚,的确是个不错的陪练。 念及此处,向苼微微颔首,道:「可以。」 王拓顿时一喜,双拳一握:「来!」 应长风与林海立刻远远退开,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眼。 王拓的修为着实令他们惊喜。朱律为人显山不露水,他们也想看看其人实力到底如何。 场中两人拉开距离,战斗一触即发。 向苼面容沉静,抬手一招,掌中灵剑乍现,一股无形剑势倏然展开。 满脸斗志的王拓登时脸色骤变,立马抬手大喊:「我不打了!」 第85章 丢人 话说完,王拓极其光棍地闪到一边,双拳松开,态度表明无疑。 向苼动作微滞,放下灵剑,冷下脸来:「你在耍我?」 「我可没有。」 王拓连连摆手道,「我爷爷说过,你们这类修士最为记仇,我才不想被你惦记!而且你的术法正好克制我,打起来定是憋屈极了,不打不打。」 说着,王拓一溜烟跑进院里,乐颠颠的声音传出来:「应兄弟,这院子看着挺不错呀,比我们村儿好看多了……」 没看成斗法,应长风暗道一声可惜,走到向苼身边,说道:「朱道友,这一路上你大抵也能看出来,王道友性格如此,非是故意得罪,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 向苼右手一晃,收起灵剑,漠声道:「劳烦应道友为我安排一间离他最远的屋子。」 应长风闻言苦笑一声,点头答应。 万剑门的宅院和大型宗门的据点没得比,面积却也不算小,分外前后两院。 应长风按照向苼的要求,直接将她安排在后院最为幽静的房间住下,王拓则是住在前院第一间,两个人距离尽可能拉到最远。 然而即便如此,也拦不住王拓的热情。 「朱兄!」 屋内,向苼刚要继续淬炼真元,房门就被「哐」地一声推开,王拓兴冲冲地跑进来,问道:「朱兄,咱俩一起出去逛逛如何?」 向苼方才调顺的气息顿时一滞,抬头望见王拓那张满是憨笑的脸,心中更恼,冷斥道:「王道友,其他道理你不懂情有可原。可修炼一事……难道你在家中,也是这般莽撞惊扰他人修炼?」 「朱兄,你这不是还没开始修炼吗?」 王拓面露无奈:「而且我看你气性太大,定是修行进展过快导致,继续修炼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如随我出去逛逛平复心境,看看应兄说的那萤碑去。」 向苼怒容蓦然僵住,细细回想这几日情绪变化,心中猛地一寒。 若是王拓不说,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一经点破,她立刻发觉自身神智便正陷入某种异常当中,变得暴躁易怒。 放在之前,她若是遇到王拓这种说,即便心中不喜,也绝不可能怒形于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向苼眼眸恢复清明之色。 王拓所言似乎不差,她这种变化是从突破后开始的。 「我听我们村的老疯子说过,你们这类人心智坚不可摧,却也最容易被自身执念所困,当常以剑问心,明心见性,方能不入歧途。」 王拓面露惊奇,两眼打量着向苼,问道:「朱兄,你连这个都不懂,难不成还是个野路子?」 向苼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衣袖,淡声道:「不是要去逛逛吗,走吧。」 言罢,她径直走出房门。 「乖乖,还真是……」 王拓啧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四极城规模极其庞大,即便是以筑基修士的脚程,从南城门走到北城门,一刻不停,也需要大半日光景。 按照四面城门分布,城中修士活动区域均匀地分为四块,向苼等人从北城门入,据点亦在北城当中。 而应长风所说的萤碑,则竖在四极城正中心占地极为广阔的石面广场上。 经过王拓一语点破,向苼心境平和许多,也不急着立刻过去,随着王拓到处闲逛。 王拓则是兴奋极了,浑然不知丢脸为何物,拉着向苼东跑西看。 「朱兄,这是什么?」 「这又是何物?」 「这小玩意儿长得怪 好玩的,有何用?」 「……居然要上百灵石,太贵了!」 来回跑了上百个摊位,王拓问得口干舌燥,就是不买。 向苼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这厮……该不会没灵石吧? 察觉到向苼的视线,王拓心虚地别过眼,又指着远处围着一圈人的地方,「那里人真多,咱们去看看!」 向苼本就是出来散心,自无不可,跟着王拓靠过去。 穿过层层人圈,两人一直挤最前面,顿时看清场中景象。 只见此店门前空地上,竖着两枚透明晶球,正有修士上前打出真元融入晶球当中。 下一刻,晶球光芒大方,显出淡青之色。 众人顿时嘘声一片。 「筑基中期,真元却只在初期,如此孱弱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 被群嘲的修士登时面红耳赤,也不等门前小厮开口,灰溜溜地扒开人群跑了。 小厮不以为意,接着问道:「可还有尊客愿意上来尝试?不论修为如何,只消真元能超过修为一个境界,就能得到我天青阁炼器大师亲自仿造的四极阵盘!」 四极阵盘? 向苼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当初在地底遇险东景焕所用的阵盘,杜远曾出言试探真伪,却被东景焕矢口否认。 她眸眼微眯,正要开口询问,王拓却比她更快,抢先一步问道:「这劳什子阵盘,有什么用啊?」 「尊客怕是刚来四极城吧?」 小厮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四极阵盘自然是与四极城有关,其他小人不敢多说,身怀四极阵盘,哪怕是仿造品,进入四极秘境后,危险也会小上许多,甚至对各位宗门排名也会有些助力。」 王拓轻嘶一声,半信半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拿出来白送?」 小厮嘴角抽搐一下,竭力保持微笑,道:「尊客说笑了,唯有真元达到小人方才所说之标准,才可获赠阵盘。这位尊客问了如此多,可是要上来试试?」 王拓只犹豫了一小下,便爽快应道:「好,我来!」 说完,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向苼,见其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大步向场中走去。 向苼看着,若有所思。 东洲大比五百一回,时有新一代宗门天骄冒头。 天青阁摆下此场,无非是为摸一摸各宗门底细,二来也是提前结善缘,拉拢关系。 不愧是整个修真界,最会做生意的天青阁。 听闻天青阁中有一铁律,禁止阁中任何人参与到宗门纷争当中,违者不论是何修为,一律杀无赦! 自立阁万年来,这一铁律从未被打破,这也是为何五大宗门都对其不设防,甚至任其将分阁开到宗门当中的原因。 心念转动间,向苼忽然听到一声「哗啦」脆响。 她蓦地抬头看去,便见王拓正一脸求救地看着她,而他的面前,测灵球已然成了一地碎片。 周围众多看客似乎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滑稽的一幕,愣了片刻,顿时哄然大笑。 笑声中,小厮一张脸黑如锅底,「我天青阁自问从未得罪过任何一位客人,敢问这位尊客,你一拳打碎测灵球,意欲何为?」 王拓脸色通红,「我…我也没想到它会碎……」 小厮一听顿时更气,咬牙切齿道:「尊客莫非是当小人是傻子,这测灵球用法便是连炼气散修都知道,阁下竟会不知?」 王拓仰头望天,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暗中却是疯狂传音道:「朱兄,你快想想办法!这测灵球值多少钱?你能否先帮我赔了?我这次出来没 带灵石,等我回村一趟,一定一块不少地还给你!」 向苼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才压下上翘的嘴角,拨开人群快步入场。 她看了一眼神色无比尴尬的王拓,转头向小厮丢出一枚储物戒,从容开口:「这位小哥,在下兄弟自小闭关修炼,今次乃是第一次出远门,的确不知这测灵球用法。这一千灵石便当做赔礼,贵阁以为如何?」 小厮神色顿时微缓,王拓看着丢出去的储物戒,眼珠子却是瞪得滚圆。 一千灵石? 他连忙传音:「朱兄,我没听错吧?这一个破球居然值一千灵石?!」 向苼眼眸微垂,「王兄若是觉得还不够丢人,可以继续讨价还价。」 王拓顿时坐蜡。 小厮检查一番储物戒,脸色顿时生出几分笑容,开口说道:「既是情有可原,我阁自不会揪着不放,此事便作罢,尊客以为如何?」 向苼点点头,直接拉着王拓离开。 走出人群,向苼放开王拓,看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不过是一千灵石,我相信以王兄的本事,还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可是一千灵石啊!」 王拓欲哭无泪,「朱兄弟,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村可穷了,我从小到大用的灵石不超过十块,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还不起啊!」 说着,他仰天长叹,「我就不该偷偷溜出来,这外面的物件也忒贵了。」 向苼闻言沉吟片刻,从戒中取出一块灵石来,递给王拓:「王兄,我们外界所说的灵石,是这般大小。」 王拓瞥眼一看,立刻来了精神,拿起灵石打量一眼,顿时笑道:「原来如此!我们村的灵石可比这大多了,灵气也纯粹许多,等我回村偷一个给你,这债就能还清了。」 向苼笑了笑,揶揄道:「王兄之前不是说,是你爷爷让你出来历练的吗?怎么这又是偷,又是溜的?」 王拓笑脸顿时一僵,哈哈干笑道:「小事,都是小事。咱们时辰也耽搁得够久了,快点去看萤碑吧!」 第86章 出发 揭过话题,王拓没再到处闲逛,两人直往城中心而去。 越是接近城中心位置,道路便越是宽敞,路上行人却未松散,反而变得愈发拥挤,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且都是在朝同一个方向行去。 待得挤过最后一个路口,石广场终于到达,视线豁然开朗,拥挤的情况也好转许多。 向苼一抬头,便看到浓郁的紫光自上空笼罩而下,威严肃穆,前来观瞻的众人皆是心中凛然,不敢喧哗造次,连互相交谈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她目光一凝,顿时看清紫光当中两块巨大的石碑。 这就是萤碑? 这两块石碑看上去一模一样,但若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二者区别,左边一块明显划痕斑驳,气息比右边石碑古老许多。 她瞥过一眼还愣在原地看得两眼发直的王拓,悄然向左移动,穿过浓郁的紫色光圈,距离左边的石碑更近一些。 密密麻麻的古老字迹,顿时落入眼中,其中每一笔划痕纵横交错,笔锋或是柔和,或是凌厉,都充斥着淡淡的岁月痕迹。 时光侵蚀,这石碑上大多字迹都已无法辨认,向苼看了片刻,才依稀辨认出几人的名字。 数万年前的修真界,会是何等光景? 向苼禁不住去想。 她在炽焰宗时,曾看过一本名为《东洲真海纪》的杂书,其中就曾提及两万年前的修真界,曾经发生过一场未知浩劫。 谁也不知那浩劫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劫难因何而起。\/手\/机\/版\/无\/错\/首\/发~~ 几乎所有修士都死在了那场浩劫当中,因此,修真界的历史在极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空白。 直到五大宗门先祖相继发掘上古遗留的修真遗迹,重新踏入修真之道,修真界不断复苏,才有了今日的繁荣。 向苼忽然想到悬望城的阵灵。 它无疑是上古生灵,千百年后冰封解开,那时若自己还活着,或许可以去问问上古之事。 思绪收敛,向苼移开视线,转身走到右边萤碑前。 这无疑就是应长风所说的,由五大宗门竖立的新萤碑。 今夜过后,这面萤碑上的字迹就会被全部抹去,静待新的排名产生。 而现在,其上显示的还是五百年前东洲大比宗派排名。 向苼目光一扫,顿时看到排在首位的,正是被她得罪彻底的风月门。 中间三位分别归沐谷、千星殿和百花谷。炽焰宗毫无意外,排在五大宗门最后一名。 大部分年轻修士都聚在此处,其中不乏交谈声。 “听我师父说,五百年前炽焰宗就已式微,只是靠几个年龄颇大的真传弟子撑住了场面。” “这次东洲大比,不少宗门都显出强势之态,炽焰宗掉下八品,怕已是板上钉钉了。” “可惜吕晋死得太早,若是他还在,说不定还能再帮炽焰宗撑五百年。” 有人低低冷哼一声,“你们还不懂么?正是因为如此,吕晋才会死。” “噤声……” 声音渐不可闻,向苼漠然收回目光。 她也不管王拓去了何处,转身正欲先行回去,不经意间瞥过人群某个角落,却见一名神色温和的老者正对着她笑。 向苼瞳孔骤然一缩,心中瞬间泛起寒意。 是他!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老者正是当初在悬望城赠她《敛息术》的神秘人! 她二话不说走过去,可还没走出几步,那老者便如烟雾一般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向苼脚步顿住,眸眼微沉。 上次还跟她说话,怎么这次连让她接近的机会都不给? “你在看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王拓的声音。 向苼身形微震,回过神来,脸色立刻恢复如常,。(下一页更精彩!) 转过身道:“没什么。” 王拓古怪地打量向苼一眼,也没多问,说道:“咱们回去吧,这两块大石头看久了也没啥意思。” 向苼抿了抿唇,道:“回去之前,再去一个地方。” 王拓微怔,“去哪儿?” 片刻之后,北城天青阁。 王拓一脸不自在地站在向苼旁边,看见远处还有不少修士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暗暗叫苦。 去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来这个鬼地方,真是丢死人了。 他悄悄打量一眼身边的向苼,却见其气定神闲,面色不红不喘,好似完全听不到周围的谈笑之言。 王拓暗自咋舌,论脸皮厚度,他真是远远不及朱兄啊。 这时,小厮终于出来,双手呈上一卷卷宗,“尊客,您要的东西。” “多谢。” 向苼接过卷宗,转身就走。 王拓连忙挡着脸跟上,一边说道:“等你看完,能不能也借我看看?” 向苼看了他一眼,“先回去。” 王拓顿时没话说。 两人加快速度回到万剑门据点,早就翘首以盼的应长风看到两人回来,心中顿时长松了口气。 向苼看到应长风,心中一动,说道:“在下方才自买了一份情报卷宗,应道友见多识广,不妨一起来看看?” 应长风似乎没想到向苼会主动相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欣然答应。 片刻之后,一行四人齐聚庭院前堂。 向苼取出卷宗长长摊开,密密麻麻的文字现于眼前,其余三人立刻凑过来。 无\/错\/更\/新`w`a`p``c`o`m 应长风看了片刻,不由惊叹,“朱道友,这份卷宗当真异常详细,将近年出挑的年轻一辈修士都记录在案,想必花费不菲吧?” “些许钱财罢了。” 向苼随意回应一句,找到炽焰宗相关记载,看到向鸿羽也在出行队伍名单当中,紧绷的心神顿时为之一松。 她购买卷宗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向鸿羽是否到来,其他需求,都是次要。 应长风也看到炽焰宗部分,不由感慨出声:“炽焰宗七大真传来了六位,长老也来得七七八八,为了保住八品宗门,当真是倾巢出动了。” 向苼听之目光微闪。 东景焕明明已经知晓陆玉山的真实身份,知道天衍教就寄生在炽焰宗内部,可见此情势,他并没有将此事告知长辈,否则又岂会坐视门内防备空虚? 可若是说他要背叛炽焰宗,却也不像,否则没必要向天衍教隐瞒身份,当初自己也根本威胁不到他。 此人目的……究竟为何? “应兄弟,我忽然想起一事。” 王拓卷宗看到一半,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东洲大比,究竟是怎么一个比法?我看着卷宗上写的大多都是结丹期修士,这……” “王兄,我就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应长风哈哈一笑,解释道:“这四极秘境的考验,修为只是一方面,进入传送之时你们就会因境界差距而分到不同的区域,不会让你白白去送死的。” 王拓顿时神情一松,“那就好,你再与我说说,这四极秘境里边如何?需要注意什么,我也好有点准备。” “五百年前我还未出生,所知是从书中得来,也不多。” 应长风语气顿住,看了向苼一眼,见其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微感失落,接着说道:“四极秘境考验共分三关,分别为迷关、水关和棋关,对应考验修士修为、意志以及悟性。” “原来如此。” 王拓目光微亮,连连点头,接着问道:“然后呢?” 应长风面色尴尬,一摊手,道:“没了。” 王拓当顿时一呆,“这就没了?” “王哥你有所不知。” 。(下一页更精彩!) 林海面露无奈,“我们宗门专门存放古籍的阁楼曾经失过火,许多典籍都被烧了!其中就包括记载四极秘境的。 天青阁倒是有情报,可惜卖的太贵,师父也买不起。” “天青阁?” 王拓闻言,转头迟疑地看着向苼。 不等他开口,向苼左手一抹储物戒,又丢出一卷卷宗来,淡淡出声:“天青阁消息真真假假,莫要尽信。此卷做参考尚可,但若奉为圭臬,进去之后,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拓拿到卷宗顿时一喜,立刻笑道:“我就知道朱兄你面冷心热,一定不会藏着掖着。” 应长风闻言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古怪。 这两人之前还针锋相对的,怎么出去一趟,关系这么好了? 他也不敢问,只得连忙跟着道谢一声,随后和王拓凑在一起看起卷宗,时而低声交谈。 向苼也不参与,重新拿起今天的卷宗,将五大宗门需要注意的面孔记得七七八八后,便在一旁闭目养神。 长夜漫漫,就在等待中度过。 翌日辰时,北城传送大殿大门准时开启,早就在门外等待的众多修士顿时鱼贯而入,向苼三人亦在其中,林海修为不足,则是留在城中看守据点。 甫一入殿,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令人耳目一清。 向苼不疾不徐地走在人群中,抬头观望四周。 这殿中通体由玉石铺就,十三根巨型玉柱支撑起殿顶,金光环绕,历久弥新,显然有阵法维持。 而在这十三根巨型玉柱间隙,则有十二道宽约一丈的圆形传送阵法槽。 此刻阵法已然开启,光芒阵阵闪烁,一批又一批修士自其中消失不见,速度极快。 没过多久,向苼等人就来到阵法槽前。 该讨论的,昨夜都已说得大差不差,三人谁都没有多作废话,干脆踏入阵法中。 向苼心中默数,直至第一百人踏入阵法站稳,脚下立时一震,耳边嗡地一声,无数光华淹没视野。。 第87章 摸索 传送开启的那一刻,四周的景象顿时被无限拉长,化作万千丝线。 前所未有的清晰之感倒映在心间,向苼目光闪烁,眼底难掩震撼之色。 此前传送,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形。究竟是她的问题,还是此地特殊,所有人都能看到? 不及思想,眼前景象又生变化,空间在拉扯中迅速分为三层,远远看着,就像是三道狭窄的裂缝,无数光点冲入其中,每一个光点里都有人影浮现。 向苼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升起明悟。 这就是应长风所说的不同区域,一层为结丹期,一层为筑基期,还有一层……裂缝幽黑一片,没有光点,也不知其是为炼气期准备,还是修为更高的元婴期区域。 向苼能看到,能思考,却不能控制自身,只能眼睁睁地自己正以极快地速度接近第二层区域。 那狭窄的裂缝,在她眼中越来越大,最终将她完全吞噬。 刺眼的白光照来,向苼下意识闭眼,再睁开,两脚已然落地。 眼前是一片昏暗之色,向苼适应片刻,顿时看清周围景象。 双目所及,竟有八条一模一样的通道横在面前,条条都通往未知幽深之处。 她此刻,心念一动,灵识展开,却在顷刻间被一面无形屏障弹回。 倒退一步,向苼眉头微蹙。 这里用不了灵识,目之所及也不超过一丈距离,五感更是仿佛被笼在一层轻纱当中,变得颇为迟钝。 天青阁卷宗记载,四极秘境第一关“迷关”有多重解法,可以是迷魂幻境,也可能是迷宫,抑或是其他。 看来这里就是迷宫了。 记载中,迷宫毫无规律,也无尽头,唯有等第一关考验时间结束,才会被强制传送出去。 虽说无尽头,迷宫里所藏的贡献令牌却有好坏之分,放置令牌之处的宝物灵材,亦是天差地别。 放在数万年前,进入这里的弟子皆有四极城信物傍身,即便因为宝物和令牌发生争斗,至多锻炼一番被传送出去,不会有性命之危,而现在…… 向苼轻轻呼气,面色恢复平静,随意选择一条通道探身而入,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顺着通道掠行不多时,对面不远处同样传来破空之声。 向苼立刻放缓速度,目光冰冷地盯着来人,随着距离接近,黑暗中一人也显出形貌,同样神色冷漠,满脸戒备之色。 虽是对峙,两人脚步却未停下,直至错身而过,各自远去,谁都没有动手。 而与此同时,王拓走过一道转角,迎面碰上一名修士,他两眼一亮,二话不说欺身迎上。 那修士神色一凛,两手迅速掐诀,迎出一面金光盾。 砰砰两拳,金光盾剧烈震荡,修士脸色微变,立刻说道:“阁下,眼下大比刚开,谁都没有贡献令牌,你就算杀了我,也只是白白损耗修为。” “废话少说,先和我打一场!” 王拓哈哈一笑,拳上气势更甚。 “哪儿来的疯子?” 修士暗骂一声晦气,不得不与王拓打起来。 迷宫岔道纵横交错,向苼全凭心意前行,期间遭遇三五人,皆是互相防备,不曾动手。 这般情形,一直持续到两个时辰之后。 向苼转过一角,一扇石门蓦然映入眼帘。 死路里的暗室? 她缓步走到门前,方才伸出手,还未施法,石门便自行打开一道缝隙。 微微眯眼,向苼隔空一拂袖,真元强横地撞开石门,其内一方小天地顿时一览无余。 只见一方圆室中央,半人高的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二面白玉色令牌,灵光笼罩,殊为不凡。而在石台周围的架子上,颜色不一的丹瓶琳琅满目,宝光闪闪。 她先行取下白。(下一页更精彩!) 玉令牌,尝试将其收入血戒当中,却收之不动。 天青阁卷宗有云,她知道贡献令牌无法被储物戒收纳,却没想到连能吃下方寸集面具的血戒也无能为力。 无暇多思,向苼将令牌用袋子装好,收入怀中,而后走到架子前一挥袖,所有丹瓶瞬间消失。 收走所有东西,她转身正要离开。 恰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向苼不及闪避,面色微沉。 此地灵识阻隔过甚,到了近前才发现有人过来,感觉实在不好。 眨眼间,一群年轻修士鱼贯而入,为首的高大青年见到向苼先是一愣,继而惊声道:“是你!” 向苼眉头一挑,“常月宗?” 高大青年警惕环顾四周一眼,眼中顿时杀机涌现,狞笑道:“那疯子不在?小子,你的命可真不好,给我杀了他!” 话音未落,众人立刻纷纷出手,高大青年亦是挥袖甩出一道红光。 那红光临到近前,瞬间分化出三柄红色小剑,在众多真元匹练中,直奔向苼眉心、丹田、心脏三处命门。 红色小剑穿身而过,竟是丝毫无碍,向苼身形直接散开。 残影! 高大青年脸色微变,却未慌乱,冷哼一声,双手张开一面球形屏障。 区区筑基中期,就算速度再快…… 噗!噗! 只见两道雪白剑光闪过,摧枯拉朽般划破屏障,在众人震惊的目光当中,高大青年骇然惨哼一声,两条手臂霎时齐肩而断,高高飞起,砸落两边。 场面由动至静,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向苼抬剑抵在高大青年眉心,一身白衣,滴血不沾。 她神情淡漠,四下扫过一眼,众多常月宗弟子立刻面露惊恐,慌忙后退。 向苼眼睛一眯,手中略微用力,剑尖刺进一寸,高大青年立刻大叫起来:“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我愿意将身上所有宝物献上,但求苟活!” 说着,高大青年颤抖着跪下来,摘下储物戒扔在一边。 w_/a_/p_/\_/\_/c\_/o\_/m 大师兄一跪,剩余其他人立刻跪作一团,纷纷扔出储物戒。 向苼力道收回一分,冷声开口:“我问你,为何你们能传送到一处?” 高大青年不敢迟疑,迅速回答道:“是萤牌!萤牌也有好坏之分,品级较高的萤牌可以互相勾连,化为一物,如此便能集中传送,不会分开。 不过此物也有上限,如我们手中的萤牌,至多勾连五人,再多便会有传送失败的风险。” 向苼眉头一皱。 常月宗尚且拥有高品令牌,炽焰宗更不用说,且勾连人数定不会少于五人。 对付向鸿羽一人,她心中尚无绝对把握,若是其与炽焰宗内门弟子一起行动,希望只会更为渺茫。 需要帮手。 向苼略微抿唇,伸手一招,地上所有储物戒顿时升空落入掌心,随后她身子一晃,眨眼越过众人,消失在石室门口。 其人一走,高大青年顿时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起来。 太可怕了! 此人气息分明只在筑基中期,可动起手来,竟比那个用拳的疯子还要可怕。 这万剑门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找到如此厉害的两名散修助阵? 他缓神片刻,看到同样瘫坐一旁的魏姓青年,忽而一掌拍出! 咔嚓! 魏姓青年从未想过高大青年会出手杀他,猝不及防之下,天灵盖当场破碎,红白流出,死得不能再死。 其余人登时惊惧无比,“大师兄……” “都是这丧门星!” 高大青年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我等又怎会惹上那两个厉害人物?此子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下一页更精彩!) 道:“大师兄杀得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就是就是,不过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死了才好!” 听着众多师弟的附和声,高大青年脸色总算好看几分,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向苼离开石室后,却未立刻再去找下一个暗室,而是拐到一处无人僻静之地,取出常月宗等人的储物戒检查一番。 不多时,她取出一枚玉简。其上记载,正是关于四极秘境的种种,其中就有关于萤牌的描述。 高大青年没有说谎,所言与描述一模一样,只是玉简记载中更为详细。 即便是万剑门手上这类普通萤牌,虽无法一同传送,但也可通过印诀进行操控,互相感应位置。 印诀简单,玉简上就有记载,向苼扫过一眼便全然记下,单手掐过印诀,点在万剑门萤牌上。 下一刻,两点灵光从莹牌表面飞出,没入向苼眉心。 首\/发\/更\/新`手机版 两股模糊的指引感从冥冥中升起,一股颇近,一股极远。 收起萤牌和玉简,向苼二话不说向颇近的那一股指引掠去。 一晃眼过去两日。 这两日内,迷宫各处斗法明显增多,其中不乏人数众多的中等宗门清场,惨叫声中,血腥味渐渐弥漫。 向苼朝着感应方向前行,光是误入两方对峙就不下十指之数,好在剑力加持后的身法奇诡迅速,足够令她及时退出对方感应范围,避开大多数争斗。 若是避无可避,便速战速决,杀了再走。 如此这般继续前行,直至某一刻,向苼停在一面石墙前,眉头微微蹙起。 她能清晰地感应到,萤牌指引所在,就在这一面墙后。 可这里,是一条绝路。。 第88章 遭遇 石壁宽有十丈距离,向苼左右仔细摸索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密道可以通往对面,只得放弃,转身往回走,尝试绕路过去。 这迷宫通道错综复杂,毫无规律。虽然对方不知为何一直停留在原地,锁定起来相对简单,找过去需要的时间仍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得试试。 数个时辰在千篇一律的通道中悄然而逝,向苼一路掠过几处争斗激烈之处,俱是看也不看,直接遁走。 直至某一刻,她速度极快地忽然穿过一层水幕般的薄膜,耳边极为突兀的传来阵阵惨叫声。 无\/错\/更\/新`w`a`p``c`o`m 阵法! 向苼面色一冷,看也不看阵内情形,回身就是一剑劈在透明水幕上。 锵!! 剑光划过水幕,划出一道刺目的火星,水幕震荡一个呼吸,竟是迅速恢复平稳,丝毫没有被刺破的迹象。 向苼神色一凝,这天幕强度惊人,至少也在中品。 “有人在攻打阵法!” “快过去!” “师兄快逃!往那边逃!” 混乱的喊声中,阵中人影幢幢,迅速接近,向苼回头一扫,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仓惶逃向自己的最近的十几人,无一例外,都身穿炽焰宗内门弟子法服。 而正在后面追杀他们的数十人,亦是穿着同样的蓝色法服。 是天衍教,他们动手了! 她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在数十人中极速搜索,却未见到向鸿羽的身影。 而在这时,追杀之人也同样看清了她。 “是个散修,杀了他!”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追杀途中的数十人立刻齐齐举起手中铜锥,对着向苼方向狠狠一敲。 当啷!! 数十道音波共振,化为同心圆弧横扫而去,逃跑当中离得最近的炽焰宗弟子被音波扫中,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耳朵,七窍流血倒下,瞬间毙命。 音速何其之快,向苼退无可退,抬手光芒一闪,迷魂铃铛在手,急速晃动。 铃铃!! 一股股淡红色音波对冲而去,击破中间一段冲击波,铜锥音波威力立刻大减,扫过剩余炽焰宗弟子,也只是令众人晕眩片刻,再无人伤亡。 为首之人脸色微变,当即冷喝:“列归元天杀阵!” 天衍教众人方位立刻变幻,隐隐形成一把巨剑对准向苼。 已聚到向苼周围的炽焰宗众人见状,顿时脸色大变,立刻出声提醒道:“道友,此乃中品杀阵,非结丹修士难以抵挡。” 向苼面不改色,收起铃铛,“设法拖延片刻,我来破阵。” 那出声之人脸色变幻一下,咬牙高声道:“诸位师弟,随我杀!” 其余人也都明白这是最后活命的机会,纷纷咬牙冲上去。 对面为首之人登时狞笑,“不自量力,全部杀了!” 人群再次陷入混战。 向苼看也不看战况,转身面对水幕,心念一动,全身真元瞬间与剑力交融,剑元流淌,凝于剑尖一点,化作一团漩涡。 一息,两息…… 剑尖越来越亮,向苼轻轻吸气,目光无比专注,果断刺出。 叮! 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穿破耳膜,伴随着蔓延开来的破裂声。 混战当中的天衍教众人立刻抬头,看到透明光幕上那蜘蛛网一般的裂缝,顿时面色大变。 “天幕要破了!” “是剑修!” “快杀了他!” 为首之人厉吼一声,二话不说冲向向苼。 炽焰宗等人却是大喜,纷纷不要命地拦住冲来的敌人。 身后喊杀声震天,向苼充耳不闻,冷目扫过正在急速愈合的裂缝,抽剑收回,剑元流转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下一页更精彩!) ,对准同一点,一连刺出十二剑! 裂缝剧烈震荡,再也无法愈合,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终不堪重负,哗啦一声完全破碎! 一经脱困,向苼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暗中,消失无影。 炽焰宗等人亦是反应不慢,纷纷祭出压箱底的身法,四散遁逃。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逃得干干净净。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天衍教为首之人目眦欲裂,“给我追,杀了那剑修!” 向苼面无表情地穿梭在通道中,左拐右拐,不过片刻,忽然停下。 面前又是一道暗室石门。 死路。 偏偏是这个时候。 向苼二话不说原路返回,可刚走出路口,就与天衍教众人撞个正着。 天衍教为首之人正不知道往哪里追,见到她顿时大喜,眼中杀机涌现:“在那!” 倒霉! 向苼心中暗骂,立刻抽身暴退,回头进入暗室,合上石门,而后伸手一抹储物戒,一连丢出数十张防御阵盘。 无\/错\/更\/新`w`a`p``c`o`m 阵法光芒堪堪笼罩下来,剧烈的轰击声便从外界响起,一张阵盘直接破裂,化为齑粉。 向苼神色微凛,对方人多势众,且擅长合击阵法,再多再好的阵盘也撑不了多久。 她先收走石台和架子上的令牌和宝物,转眸环顾四周。 这暗室与之前遇到的一般无二,四面都是石墙,根本无路可逃。 得知宗门弟子可以一起行动后,她就料到会遇到此种情形,只是没想到困境会来得这般快。 砰! 又一道阵盘破碎开来,门外的轰击声愈发激烈。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取出一枚淡红色灵丹丢入口中。 灵丹入口立刻化作团团灵丝,涌入丹田,真元即刻上涨。 方才为破那天幕,她看似轻松,实则真元损耗超过六成。 对方为了铲除炽焰宗弟子,准备十分充足,尚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手段没有涌出来,硬拼八成是败。 且若是在被困住,对方有了防备,能不能逃走可就不好说了。 沉思片刻,她左手拂过血戒,《欺天》阵盘一角落入手中。 《欺天》阵盘品级极高,在悬望城中,她就是靠此修复城中大阵,得以掌控局势,反败为胜。 这四极秘境的本质为何,是否与阵法有关,她全然不知。 不过这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念头转到此刻,向苼将阵盘一角按在石壁上,真元轻吐。 残缺的阵盘边缘泛出阵阵灵光,照得昏暗的石壁微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失败了。 向苼皱紧眉头,正要收起阵盘一角,身后蓦然响起一道苍老之音。 “欺天,可不是这么用的。” 向苼浑身一僵,豁然回头,顿见前两日在萤碑下遇见的老者就在自己面前,距离不过一尺。 老者面带微笑,一指点向向苼眉心。 向苼心中泛寒,就欲躲开,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捆缚在原地,无法动弹。 老者一指点中,眉心仿佛被刺入一根钢针,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在识海中蔓延开去。 向苼痛哼一声,却未昏过去,仍是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老者,嘶哑着问道:“你是谁?” 老者轻咦一声,浑浊的老眼扫过向苼眉心,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讶与古怪,“你竟有这般机缘。” 他捻了捻胡须,眼里划过一分不明意义的笑,收回指尖,飘然散去。 老者一消失,向苼立刻感觉恢复行动能力,当即捂着眉心盘膝坐下,灵识回归识海,绕过一圈,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下一页更精彩!) 那老者对她做了什么? 向苼面沉如水,那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瘫痪在床的时候,当真令人厌恶。 忽然间,她又感觉眉心一痛,记忆中跳出一段口诀。 这是…… 向苼怔了怔,沉默片刻,起身来到一面墙前,双手缓缓掐诀。 砰!砰!砰! 一张张阵盘突然开始接连破碎,不过片刻,阵盘就破得七七八八,唯有一张中品阵盘还在坚持。 w_/a_/p_/\_/\_/c\_/o\_/m 石门剧烈震动,隐约间都能听到门外天衍教中人气急败坏的叫声。 向苼眼眸微敛,掐诀速度渐渐加快,双手掐出残影。 咔嚓! 悬浮在半空中品阵盘,突然从中裂开一条缝隙,摇摇欲坠。 嗡! 一枚偌大的血色符印,陡然自向苼双手间绽出,化作一道人形轮廓悬于面前。 成了。 向苼心念一动,那血色轮廓立刻缩小,牢牢附着在体表。 她目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一步踏出,泛着红光的身子竟是没入了石墙当中,眨眼消失不见。 砰! 中品阵盘终于完全破碎开来,天衍教领头之人面色狰狞地冲进屋中,看着地上一堆阵盘粉末,视线环过静悄悄的暗室,不禁出声冷笑: “如此多的阵盘储备,剑修果真不是一般人。可惜了,任你有再厉害的障眼法,阵法之下,亦无所遁形! 众弟子听令,列阵!” 天衍教中人齐刷刷一动,一股阵法波动瞬间横扫暗室。 可这一扫之下,却没有任何人被排斥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暗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天衍教领头之人神色惊疑不定,反复驱使阵法扫过整个暗室,阵法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人呢? 这条通道只通此处,这地上的阵盘亦是能证明先前那剑修的确藏在这里。 怎么忽然失踪了? 他看着周围环境,无比静谧,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走,此地古怪,快走!”。 第89章 灭口 与此同时,暗室石墙的另一面,一道浸没在红光中的人影从墙中走出。 此人正是向苼。 熄灭周身红光,她眉头暗皱,这穿墙秘术所消耗的竟不是真元,而是与《敛息术》一般,消耗“元”。 只穿过一面墙,敛息珠的元便直接少了一截,当真消耗巨大。 无暇多想,她戒备打量一眼四周,确定无人看到,立刻循着冥冥中指引的方向疾行而去。 穿过一道墙后,向苼似乎离开了修士密集区域,路上遭遇其他人的次数少了许多,行进速度快上不少。 小半日后,她再次在一面墙前停下,面色冷沉。 又是死路。 沉吟少许,向苼摸过储物戒,取出两枚淡红色灵丹含在舌苔下,而后双手迅速掐诀,片刻之间,红色符印再现。 向苼不作迟疑,吸纳红影附身,再次走入石墙当中。 而与此同时,石墙另一面。重重土墙高筑,将王拓堵死在一角。 土墙中央,一名断眉青年举手投足间,构筑的土墙缓缓向前推进,将王拓卡在墙中无法动弹。 w_/a_/p_/\_/\_/c\_/o\_/m “小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青年神色冰冷,其人看王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乖乖将炼体心法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生路。” “你做梦!” 王拓满脸憋屈,破口大骂:“老子就是死,绝对不给你留一根毛!” “冥顽不灵。” 断眉青年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其身后,整整八名筑基后期修士立刻各自施展手段,疯狂攻打王拓肉身。 王拓被打得肉身崩裂,鲜血直流,他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土墙的限制。 向苼穿墙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断眉青年立刻有所察觉,下意识看过去。 在看到一团人形红光竟从石墙中走出,他顿时露出惊容,失声惊叫:“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其身后八人气息亦是齐齐一滞,下意识向红光方向看去。 还未看清其中人影,便见那红光乍然消散,一道刺目而庞大的剑光夺空扫出,所过之处,土墙层层炸裂,竟不能阻挡分毫。 八人见此恐怖情形,纷纷面色一变,祭出法宝抵挡剑光余波。 断眉青年却是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向苼手中那柄赤红色剑形法宝,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 上品法器! 能够轻易摧毁他构筑的土墙阵,那一定是上品法器。 如此一剑消耗甚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发出第二剑,机会! 他眼中杀机涌现,双手蓦然张开,无数土墙碎片顿时齐齐倒转,向向苼笼罩而去。 向苼脸色略显苍白,见对方不逃反攻,顿时冷笑,吞下口中灵丹,丹田真元霎时暴涨。 她没有迟疑停顿,双手握住剑柄,十成真元全然涌入,全力上挑。 一抹巨大的弧形剑光自剑身宣泄而出,刚刚凝聚而来的土墙碎片瞬间粉粹。 “噗!” 断眉青年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剧变,正要后退,剑光却已临身,眨眼横扫而过。 “怎么……可能……” 喃喃自语间,断眉青年眼中涣散开,一条血线自眉心迅速裂开,齐整地被分割成两半,各自倒在一边,鲜血溢出。 亲眼目睹大师兄被分尸,其余八人顿时露出慌乱惊惧之色。 然而在看到向苼执剑半跪在地后,这一份惊惧立刻被仇恨代替。 “为师兄报仇!” 一声大喝下,八人齐齐祭出法宝。 “还不动手!” 耳边传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满脸呆滞的王拓登时浑身一震,猛地惊醒,立刻大吼一声。(下一页更精彩!) ,冲向剩余八人。\/手\/机\/版\/首\/发\/更\/新~~ 火焰,陡然从其身周澎湃而出。 血火高涨,携雷霆万钧之势一拳击出,竟是直接将前面三人轰成一片飞灰,神形俱散。 剩余五人顿时大惊,谁曾想被大师兄死死困住之人,竟有此等实力。 震惊之余,又有一人猝然不及,被王拓直接打爆。 剩余四人立刻清醒,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王拓杀红了眼,一阵穷追猛打,又杀三人,最后一人却未能及时追上,令其失去踪影。 他恨得咬牙,忽然又想起陷入虚弱状态的向苼,眼中杀意立时褪去,不敢再追,翻身极速回到向苼身边。 向苼喝过一口元泉,面容已恢复几分血色,见王拓回来,顿时睁开眼,淡淡出声道:“杀完了?” 王拓顿时面露尴尬,“跑了一个。” 向苼点了点头,也不意外。 王拓瞬间爆发速度极快,但后继乏力,能杀七人已是运气不错。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 言罢,她伸手一招,七妹储物戒顿时飞起,落入手中。 王拓见状,顿时喊道:“等等!” 他过去搜罗一阵,收上七个装有贡献令牌的袋子,见向苼面露不解,连忙道:“这些令牌有大用,换个地方再说!” 向苼果真不再问。 片刻之后,某处暗室一角,闪过一片隐晦的结界光芒。 “好了。” 王拓拍拍屁股起身,回到向苼旁边,说道:“这防护结界是一个大宗弟子输给我的,藏匿效果颇为不错,且这暗室两边都有出口,不用担心被人堵死。” 说到这里,王拓吐了口气,这次被人堵在死路上的经历,真是令他刻骨铭心。 向苼吞下一枚普通灵丹,上下打量一眼王拓,问道:“你不疗伤?” 王拓抬袖擦了擦满脸的血,憨声笑道:“没事,都是皮肉伤,过会儿便好了,用不着吃药。” “肉身崩裂也叫皮外伤?” 向苼轻轻一笑,“你们村子民风当真是彪悍。” 王拓神色顿时一愣,呆呆道:“朱兄弟,原来你会笑啊。” 向苼笑容微敛,又恢复淡然之色,“人皆有七情六欲,我非无情之辈,为何不会笑?” 王拓被噎了一句,讷讷片刻,才挠了挠头道:“不说这个,朱老弟,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我王拓记在心里,来日必定报答。” “报答便不必了,我救你也有私心。” 向苼当即将萤石一事说清。 王拓听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那些大小宗门都在一起,每次被他们追杀,真是头疼。” 说到这里,王拓脸上浮现担忧之色,“也不知道应兄怎么样了。” 向苼微微抿唇,“待伤势好转,便去与他汇合。” “好!” 王拓点过头,随后终于想起之前的事,从怀里掏出八个袋子扔在地上,道:“老弟,你还不知道吧,这些令牌用萤牌祭炼后,能短暂提升悟性!” 向苼顿时目光一凝,“当真?” “还能有假?我亲自试过!” 王拓一拍大腿,“我也是有次撞见一宗门弟子正在祭炼令牌,才知道这一茬。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我弄不明白,可令牌祭炼后遁出的那一缕气息当真是厉害!” 说着,王拓一身拳头,丝丝火焰从拳缝中冒出,“这是我王家的祖传拳法,名为火神拳! 我遛出来之前爷爷就说过,我这个年纪练到第五层已是罕见之极,要想突破,至少也得沉淀积累百年。 可这贡献令牌当真是不讲道理,竟能凭空补齐积累短板,给我灌输诸多感悟。 我一路打过来,炼化的贡。(下一页更精彩!) 献令牌不过二十之数,就已晋升第六层,拳生一丝火意。” 王拓啧啧一声,“那断眉的家伙一身土系真元极凝练,刚好将我克制得死死的。要不是我已突破,耐揍得很。早就被刚才那群混搭打死了,可等不到你来救我。” 向苼感受着拳面上传来的灼烧之感,后背却生出一股凉意。 难怪王拓一拳轰出去,那几个筑基后期直接烧成灰,这不是一般的灵火。 无\/错\/更\/新`w`a`p``c`o`m 王拓见她一直盯着火意,不由挠了挠头,老实说道:“朱老弟,不是我不教你这拳法,这是我王家祖传,须要有我王家血脉才能学会,外人是学不会的。” 向苼瞥了王拓一眼,眸光淡淡,“我何时说过要学?” 贪多嚼不烂,她现在身上的心法、秘法已经够多了。 且不先说《移形换影》第三层和《绝命》第二层,便是最根本的《飞剑诀》第二层内外两段心法,她距离完全参透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哪里有精力再去练其他的东西。 看向苼这般冷淡反应,王拓立刻明白自己会错了意,顿时尴尬地脚趾抠地,哈哈干笑一声,说道:“老弟,你先安心祭炼,我去给你护法。” 说完,王拓起身拍拍屁股,离远一些。 向苼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拣起地上袋子将贡献令牌全部倒出,随州抓过几枚查看一番,果然看到有过祭炼痕迹。 花费少许时间挑拣一番,她将祭炼过的令牌全部剔出,所余还剩二十六枚,再加上之前自身所得二十四枚,刚好五十枚。 如此多的令牌,按照王拓的说法,怎么也能将《飞剑诀》内练心法第二层完全掌握。 至于外练剑诀,她虽然在炽焰宗时日日苦练,却也只是走到剑元这一步,连第一层的剑招都还没练会,若是能在此间得到足够的令牌支撑,她的实力势必还能大幅度提升! 念及此处,向苼再不迟疑,掌中真元涌入一枚贡献令牌当中,专心祭炼。。 第90章 端倪 随着真元入侵令牌,一缕缕奇异的白色烟雾逐渐从令牌中飘出。 向苼轻轻一吸,气息钻入鼻孔,一股若有若无的玄妙之感从心头升起,心神迅速沉浸下去。 入定片刻,向苼意识化作一道身体凝实,来到一片白茫茫的未知空间。 她抬眸四下打量,顿时看到身前不远处,还有另一道虚影盘膝坐地,双眸紧闭,其相貌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白雾持续飘来,虚影亦是发生变化,整个身体都变得通透,其内经脉、丹田,真元运流动俱都呈现而出,一览无余。 向苼眼里顿时升起一丝明悟,心念一动间,对面虚影真元流动立刻开始变化,向《飞剑诀》第二层进发。 与此同时,《飞剑诀》内练心法的法诀也自心中呈现,无数灵感迸发! 向苼目光瞬亮,照着感悟控制虚影真元流转。 没过多久,真元行错一步,经脉逆行,虚影瞬间炸开。 然而仅是一瞬,白雾涌来,虚影便又重新凝聚而出,完好无损。 到这一刻,向苼终于完全领会贡献令牌的用法。 这白雾可以提升悟性,激发灵感,同时又拟出一道虚影,可以助其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试错。 如此一来,参悟心法的时间自然缩短无数倍。上古时期的修炼秘术,果真惊艳! 她心中惊叹,修为随着感悟推进愈发迅速。 随着时间流逝,一道道虚影炸开又重新,错误的修炼方向被排除,一条正确的运转路线逐渐显现。 直至第四十六块令牌失去光泽,向苼身形微微一震,一条崭新的运转路线自体内开辟,一股更为精纯的真元应运而生。 冲天的剑气透体而出,惊得王拓忍不住回头,轻轻吸气。 这气势……都快赶上之前那惊天一剑了! 向苼蓦然睁开眼,挥袖扫散头顶剑气,敛息术运转,锋芒毕露的气势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起身收好令牌,向苼感应一番。 《飞剑诀》修至第二层,真元果真发生了蜕变,凝练程度至少上涨三成有余,且似还多出一缕锋锐之意融入其中。 至于具体实力上涨几分,还需实战才能知晓。 略加思忖,向苼抬头道:「王兄,可以出发了。」 两日后—— 向苼二人停在一处迷宫拐角,看着不远处黑暗中隐约走动的巡逻队伍。 「朱兄,有些不对劲。」王拓暗中传音。 向苼目光微闪。 这两天,他们马不停蹄地向应长风所在的方向赶路,所遇到的队伍都不强,而且运气也不错,没有遇到死路,一路走来颇为顺畅。 因而即便应长风所在之处偏远,他们也只花了短短两天功夫,就到了地头。 可就在极为接近的拐角口,却被一群巡逻队拦住了去路。 「应兄弟的萤牌就在前面,一直没挪过地儿,我过来时就觉得古怪。」 王拓眉头微锁,「他不会是跟我一样吧?」 向苼看了王拓一眼,「他没你抗揍。」 「朱兄,这个时候你就别损我了。」 王拓神色讪讪,眉头略微舒展,道:「不管是什么情况,应兄弟应该没死,否则萤牌陷入无主状态,咱们早就感应不到其方位了。」 说着,他又冒头看了眼不远处巡逻的人,回头道:「我看到那些人行走姿态婀娜,多半是女修。」 「是百花谷的人。」向苼回应一句。 她早就看出来,能有如此多筑基后期女修的宗门,只能是百花谷。 「百花谷?五大宗门之一?!」 王拓暗暗吃惊,「应兄弟性子温和,不像是会得罪五大宗门的人。」 向苼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不去招惹百花谷,百花谷就不会对他下手了么?」 王拓顿时噎住,他还是不太习惯外界宗门的行事风格,一个个的都跟恶霸没两样。 挠了挠头,他接着问:「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 向苼目光微眯,「打进去!」 「什么?」 王拓瞪大双眼,「那可是八品宗门,定有筑基后期巅峰弟子,而且肯定不止一个!我们打不过怎么办?」 「不会。」 向苼目光一闪,「若是所料不差,你一人就能制服他们所有人。」 「朱兄弟,你太高看我了,我……」 王拓话说到一半,便见向苼看过来,说道:「别下死手。」 王拓顿时没话说,一咬牙起身冲进去。 「什么人!」 「敌袭!」 「……」 一阵短暂而剧烈的灵力波动后,战斗迅速平息。 向苼不紧不慢步入场中,便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百花谷弟子,为首一名女弟子则被王拓制住,动弹不得。 「朱兄,还真被你说对了!」 王拓一脸高兴,大笑道:「这些百花谷弟子真弱啊,连我一拳都接不住。」 被制住的女弟子听到这番话,顿时又羞又怒,瞪着向苼,娇斥道:「你们出自何门何派,竟敢得罪我百花谷?小心师姐回来,要了你们的命!」 「你这小娘们,输了还不老实?」 王拓嘿嘿一笑,「朱兄在这里,你们师姐来了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送菜的。」 「……你!」 百花谷女弟子气得脸色涨红,好不容易才压下一口火气,冷声道:「二位道友究竟要做甚?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百花谷可不是吃素的。」 「你可认得此物?」 王拓拿出萤牌来,在百花谷女弟子面前晃了晃,道:「萤牌指引,我们的兄弟就在此处,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百花谷女弟子见到萤牌,神色顿时一松,「原来是寻人,二位早说,何必动手。」 她伸手取下腰间袋子,低头挑了挑,便从中挑出同源的萤牌,递给了王拓。 王拓顿时脸色微变,「这是应兄弟的萤牌!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位道友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百花谷女弟子面露鄙夷,而后转过头看向向苼,语气转为柔和,小心翼翼道:「这位……朱师兄,大概已经明白了吧?」 她目光不差,一眼就看出面前两人中,这位面容普通的朱姓青年才是做主的那个。 向苼神色淡漠,缓缓开口:「你们控制了多少人?」 百花谷女弟子神情一怯,乖乖答道:「没多少,不过百数。他们是自愿帮我们收集贡献令牌的,我们则给他们百花谷信物,如此便能尽可能保住性命,这也算是互惠互利。」 王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原来应兄弟被你们逼去找令牌了?」 百花谷女弟子猛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总之,我百花谷并未害你兄弟性命。恰恰相反,这段时间若无我百花谷庇佑,那人孤身一人,怕是早就死了!」 王拓顿时语塞,这话听着似乎还有点道理。 连他都差点阴沟里翻船,更何况应长风。 「既是收集令牌,自有时间限制。」 向苼没有理会狡辩,盯着她,出言缓慢,且带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他们何时回来?」 百花谷女弟子顿觉心中一寒,不敢造次,连忙答道:「快了!萤牌在我手里,他们每过六个时辰,就会循着萤牌感应回来一次上缴令牌,眼下约定时间,还剩不到一个时辰。」 向苼冷色不减,「最后一个问题,你口中的师姐去了何处?」 百花谷女弟子脸色微变,「师姐行踪,岂是我能知晓的。」 王拓一脸莫名其妙,「朱兄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向苼没有理会王拓,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百花谷女弟子,目光愈发冰冷,「说出来,我留你一条性命。」 百花谷女弟子身子一抖,嘴唇抿紧,「我师父是百花谷……」 「我乃散修。」 向苼一口打断她,冷然一笑,「你师父便是百花谷谷主,我也照杀不误。」 王拓看着这一幕,顿时丈二摸不着头脑,朱兄这是又在逼问什么? 爷爷一直都说他是绝世天才,说他聪慧无双,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在朱兄面前就像个傻子? 百花谷女弟子脸色微变,「你少吓我,我本来就不知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向苼顿时不再问,伸手一招灵剑,直接刺向女弟子喉咙。 百花谷女弟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等等!」 王拓亦是大吃一惊,「朱兄,你真要杀?」 向苼瞥过王拓,冷声道:「无用之人,留着作甚?不如杀了她再去问别,更容易。」 王拓神色颇为纠结,「可是……她毕竟与我们没有大仇。」 向苼目光平淡地看着王拓,声音微冷:「若是我说,此事关乎我之性命,我寻不到那些人的行踪,便会死呢?」 王拓脸色微变,眼里的犹豫立刻消失不见,十分干脆道:「朱兄,我再去抓人过来弄醒,让她亲眼看着你杀人,效果更好!」 言罢,王拓就要去抓人过来。 百花谷女弟子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着大叫:「我说,我什么都说!这里只有我知道,你们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向苼瞳眸一转,松开手放下她,语气冰冷:「你只有一个机会。」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0章 端倪免费阅读 第91章 噩耗 百花谷女弟子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脖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姐他们,都去了终点。」 这姓朱的分明已有所察觉,且心狠手辣。她若是说谎,只会白白送了性命,不如实话实话。 而且现在距离第一关结束,只剩两天,就算这朱姓青年知道又如何,根本没时间赶过去。 她自我安慰着,神态顿时从容几分。 王拓听着却是皱起眉头,「终点?天青阁卷宗不是说这迷宫毫无规律,更无尽头吗?」 百花谷女弟子不由笑道:「天青阁卷宗多是半真半假,你还真信?」 王拓神色微恼,却未发怒,朱兄弟早就曾提醒他不要尽信卷宗所言。 只是那时他听来没什么感觉,直到现在,才领会其中真意。 这时,王拓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向苼,说道:「朱兄,咱们这两日走来,所遇修士质量比起前两天下降甚多,是不是都去终点了?这就是你断定我能打趴百花谷的原因?」 向苼没有理会王拓,只盯着百花谷女弟子,「接着说。」 「这位道友说的没错。」 百花谷女弟子怯怯地看着向苼,说道:「关于迷宫终点,颇有年代的宗门中都有记载。 唯有夺得迷宫终点的最终宝物,才可稳坐第一关魁首之名!因此,所有知晓内情的都对其趋之若鹜。」 「原来如此。」 王拓恍然,心中却是越发想不通,这与朱兄性命又有何干系? 向苼目光闪烁。 她途中曾偶遇炽焰宗队伍被追杀,其中并无向鸿羽踪影。 体内魔种真元未曾消解,向鸿羽既然还活着,那就只能在另一个队伍当中。 向鸿羽,此时极有可能就在终点! 念及此处,向苼神色更为凛冽,冷声逼问:「如何去?」 「你们……怕是去不得。」 百花谷女弟子神色讪讪,「去往终点,需要四极阵盘的仿造品作为指引,我没有那个东西。 天青阁所产阵盘不多,只会卖给值得结交的大宗弟子或是潜力不错的散修,并不公开售卖。」 「那个四极阵盘?!」 王拓立刻想起来之前闹出的笑话,神色古怪起来,旋即叹道:「朱兄,你那时候要是动手,四极阵盘肯定能到手。」 「无妨。」 向苼从袖中取出一摞储物戒,灵识一扫,挑出之前土系青年的那个,从中取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阵盘,「是不是此物?」 百花谷女弟子看到那一摞储物戒,吓得心房直颤,脸都白了。 此人在迷宫杀了多少人?其中居然还有天青阁看好的宗门大弟子。 她连忙点头道:「就是此物,只要激活阵盘,就能感应到终点所在,不过……」 王拓见她还卖个关子,顿时不耐烦了,「又怎么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说。」 百花谷弟子面露尴尬,「现在去,来不及的,我师姐她们早在两日前就出发,终点宝匣会在第一关最后一日开启,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六个时辰了。」 「什么?第一关只有七天?!」 王拓气得直瞪眼,「干他娘的天青阁,卖的都是假消息,干脆关门算了!」 「六个时辰……」 向苼喃喃自语,目光一闪,抬头道:「王兄,你留下来等应道友,我去。」 王拓神情一肃,眼里浮现几分担忧,「你真要去?且不先说能不能赶上,就算赶上了,五大宗门人多势众,还能结阵,你是他们的对手吗?」 向苼微微一笑,「总归要试试。」 王拓脸色一沉,忽然一掌拍晕百花谷女弟子,认真说道:「朱兄弟,咱们俩虽然相识不久,你不顾危险赶来救我一命,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兄弟了。 你之前说的性命攸关,具体指什么?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有别的办法,不用让你去冒险。」 向苼沉默了一下,道:「王兄可知种魔秘术?」 「炉鼎相修之法?」 王拓脸色微变,「你是魔修?」 向苼摇头哂笑,轻声道:「我是炉鼎。」 「什么?!」 王拓满脸震惊,「王兄你……什么人能在你身上种下魔种?那个人就在终点?」 向苼微微点头,「有办法吗?」 王拓见她依然神色如常,仿佛性命攸关的不是自己,而是陌生人,心中肃然起敬的同时,亦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明。 他艰涩出声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向苼默默感应一番,实话实话:「若不动手,至多一年。」 魔根深入骨髓,虽然被她用剑元封住,无法外溢,可其却在自行向里侵蚀,而且侵蚀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只有一年?!还是在不动手的情况下?」 王拓脸色难看,「我爷爷神通广大,见识渊博,说不定有办法救你。可我家太远,就算现在立刻赶过去,也不一定来得及。朱兄,你是不是感应错了?」 王拓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眼向苼,「我看你挺好的,一点也不像爷爷口中说的那种病入膏肓的炉鼎。」 向苼抿了抿唇,「见过裂纹满布的瓷器吗?」 王拓心神一震,顿时说不出话来。 向苼转身就要走,王拓见状立刻跟上来,「我和你一起去!我给你当肉盾,再强的人也能杀!」 向苼脚步微顿,旋即摇头道:「我只能一人穿墙,带不了你。你就留下来等应道友,有些事,注定只能我一人去做。」 言罢,向苼不在逗留,转身扬长而去。 王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心中懊悔不已。 要是自己在家中少贪玩,多跟爷爷学点东西,今日是不是就能帮到他了? 通道中,向苼循着四极阵盘指引,不断调整方向,全速赶路。 魔种真元侵蚀之事,是她这两日刚刚发现。 剑元蜕变之后,更为霸道,她便尝试用以探入窍穴,绞杀魔根,却见窍穴内的魔根消失了。 她仔细感应一番,才发现其已埋入肉身更深处,血肉中,骨髓中,都有其侵蚀迹象。 即便她将窍穴中的魔种真元绞杀一空,也会立刻有新的魔种出现。 这两日歇息时,她也尝试过,将含有魔种真元的血肉直接以剑元粉碎,再喝下元泉疗伤。 新的血肉自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没过多久,就会被魔种污染。 要想彻底根除,除了杀向鸿羽,只有一瞬间削去所有被魔种污染的血肉、骨骼、经脉窍穴,否则绝无可能摆脱纠缠。 然而即便有元泉傍身,将肉身毁到那种程度,恐怕也无法复原。 肉身崩灭,离死也就不远了。 向苼目中冷光一闪,速度更快。 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她如何甘心再去死? 只要杀了向鸿羽,一切自能迎刃而解! 而在向苼向终点全力进发的同时,外界四极城中石广场前,整个东洲大大小小的宗门代表汇聚于此,正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半空中林立的萤碑。 林海亦是站在人群中,神情忐忑。 萤碑由五大宗门长老合力抹除痕迹,再重新布榜,需要将近六日时间。jjbr&gt; 再有片刻,就是萤碑初次放榜之时。也不知师兄和两位大哥在里面怎么样了。 他微微叹气,心中矛盾。 作为宗门子弟,他自然希望万剑门排名能比上一届更高,可作为应长风带大的师弟,与宗门排名相比,他更希望师兄能活着回来。 只要以后能继续跟在师兄身边修炼,有没有灵山福地反倒是次要了。 只可惜,以师兄的性子,定会为了宗门拼尽全力的。 如此想着,头顶紫光忽然大亮,寂静的人群立刻变得嘈杂不已。 「出来了!」 「新的宗门排名,快看!」 「炽焰宗不在前五!」 「……」 炽焰宗长老亦是一眼看到排在第五名的印记符号十分陌生,之前竟从未见过。 他面色微变,接着往下看,直到第十名,才看到熟悉的火焰印记。 「不可能!」 炽焰宗长老满脸铁青,六大真传弟子全部进去,就算暂时落入下风,怎么也不可能是第十名啊! 里面定是出了变故。 他连忙拿出传讯符,向门中传讯。 其余四宗长老亦是面色有异,纷纷传讯。 炽焰宗调出前五乃是意料之中,可这第五名的宗门印记又是什么宗派? 东洲登临八品的大型宗门候选,甚至中型宗门,他们都曾研究过,绝无此印记出现。 「这是新宗?!」 「新宗第一次参与东洲大比,就直接进了前五?!」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什么宗门,可有人认得?」 「古怪……」 人群中一股惊疑气氛弥漫而来,纷纷谈论新宗印记。 唯独林海两眼死死盯着萤碑第九十九名的印记,嘴巴微微开阖,半晌没合拢。 他使劲儿搓了搓眼,再抬头去看,确定没有看错,那就是他们万剑门的印记。 林海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 他们宗门,进了前百名? 他是觉得那两位散修大哥十分厉害,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万剑门飞入前百名,站在那些九品宗门的头顶上啊。 这消息要是发回宗门,师父不会觉得他得了失心疯吧?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1章 噩耗免费阅读 第92章 乱战 外界的种种反应,向苼不知晓,她此刻速度已经慢下来。 她一路不计代价地穿墙,从百花谷掌控区域到逼近终点,五大宗门花费所用的两日时间,被她生生缩短到三个时辰。 虽然距离还差一些,可终点宝匣开启尚还有两个时辰,她完全可以慢悠悠地过去。 而且,敛息珠的元也用得差不多了,充其量最多支撑她再穿行两次。 向苼眸光一闪。 这最后两次,须得用在关键处。 而与此同时,终点。 偌大的暗室石门前,地面被齐整地分割成数份,各宗弟子占据一方,泾渭分明,一股肃杀之气充斥在空间当中。 炽焰宗一方,内门首席弟子温昌衍目光极冷,盯着的方向却非风月门,而是另一方人马,领头之人,正是仅位于自己之下的内门第二大弟子,李岳。 「天衍教……」 温昌衍语露寒意,「李岳师弟,我炽焰宗悉心栽培,自认对你不薄。」 「温师兄此言差矣。」 李岳冷笑,「我等自入宗开始,便是天衍教弟子,只是师兄眼拙,从来都不曾看出罢了。」 事态一惊挑眉,不仅是温昌衍脸色难看,其余各宗内门首席皆是面露异色。 「天衍教?」 百花谷阵营内,为首的娇俏女子嫣然一笑,「温师兄,你既叫得出名字,对此教定是颇为熟悉。 左右这终点石门还有两个时辰开启,师兄不如说道说道,给我们解解闷。」 温昌衍面色一沉,正欲开口,却被李岳抢过话头,道:「梅月师姐既然好奇,何不直接问我?」 李岳面露傲然,「我天衍教既已出山,便不会再藏着掖着,诸位师兄可知方寸集?」 此话一出,众人心神一震,面色又变。 李岳看着众人反应,心中受用极了,当即哈哈大笑,道:「不错!掌控另一处方寸集的神秘势力,便是我天衍教!」 此话一出,千星殿阵营弟子顿时躁动起来,纷纷看向领头青年。 「大师兄……」 有人刚开口,就被魏昭抬手制止,淡淡传音道:「静观其变。」 而在千星殿阵营左边的归沐谷等人,更是神情冷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温昌衍脸色阴沉不久,忽然冷笑:「方寸集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吕师姐耍得团团转?!」 这一句话说出来,戳到的却是两人的痛处。 李岳还未开口反驳,始终静默风月门那边便传来讥笑:「炽焰宗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人鸠占鹊巢尚不知。现在连逞威风,都要靠一个根本不回宗认门的散修了吗?」 「姜未成。」 温昌衍面色一寒,转过视线,死死盯着风月门领头的白衣青年,「此地最没有资格说此话的,便是你!若不是你们风月门,吕师姐又怎会飘落在外? 我温昌衍对天发誓,定要为吕师兄死去的族胞报仇!」 姜未成扯唇一笑,「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正在这时,通道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众人察觉到,俱是回头看去。 向苼身形未做掩饰,从黑暗中走出,与众人平淡对视一眼,便就自行走入散修阵营当中,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见其样貌修为,皆是平庸,众人也不在意。 百花谷梅月甚至嫌弃道:「天青阁真是吃饱了没事做,结交有潜力的散修也就罢了,怎么连平庸之辈也赠了四极阵盘,当真是没事找事。」 梅月这话说的有分寸,除了向苼也没得罪其他散修,无人回应,向苼更是懒得搭理。 唯独炽焰宗队伍当中一长脸青年,对向苼看了又看,而后暗中传音道:「温师兄,那人便是之前救下我等的散修。此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为一剑修,实力不能以常理度之。」 温昌衍一听,顿时上了心,沉默片刻,主动传音道:「道友可是几日前,破开天幕的那位剑修? 在下温昌衍,乃是炽焰宗内门首席,当日之事由师弟告知,在下心中感激,特来传音道谢。」 向苼没在炽焰宗队伍中看到向鸿羽,心中正感不安,听到传音,她立刻抬头看去,顿时与温昌衍视线撞个正着。 她沉了沉眸,传音回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并非挟恩图报之辈,不过却有一小事想问温道友,不知温道友能否解答?」 温昌衍立刻答道:「道友但说无妨。」 向苼掩去眼底冷意,平静传音:「敢问贵宗内门弟子向鸿羽,向道友现在何处?」 「原来道友是向师兄故人!」 温昌衍顿时以为向苼救人是看在向鸿羽的面子上,心中一喜,和盘托出道:「道友近来怕是不曾联系向师兄吧?向师兄他前两日已经突破结丹期了!」 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轰击在心口。 向苼瞳孔一缩,脸色煞白。 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到温昌衍称呼向鸿羽为师兄,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向鸿羽不仅成功从那鬼地方活着出来,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结丹。 筑基到结丹,中间隔着一层天堑。 对付筑基后期巅峰,她都只是五五开,对付结丹期,更连一成把握都无。 还能如何杀他? 她心下思绪急转,念头转得越快,看向石门的目光便越是冰冷。 温昌衍见她久不回应,心中古怪,却也不曾在意,只当是对方震惊失神。 对方既是向师兄故人,又能在危急时救下师弟等人,想来若是打起来,对方定是站在自己这边,说多了反而有冒犯之嫌。jjbr&gt; 无人再说话,场中气氛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紧绷。 终在某一刻,众人脚下地面蓦然一震。 轰隆隆—— 石门缓缓向里打开,金光大亮,而在金光之中,整整一千六百枚贡献令牌悬浮在半空中,熠熠生辉。 不需要任何言语,六大宗门连同散修在内,所有人瞬间动了! 姜未成挥袖一甩,两道剑光一前一后从其袖中飞出,却未飞向炽焰宗方向,而是划过虚空,瞬间与归沐谷领头冷漠男子抛出的两只狰狞毒虫对撞在一起, 剑刃割在毒虫堪比灵器的翅膀上,火星四溅。 「赵浊,我就知道你在打歪主意!」 姜未成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奇遇祭炼的两只蚀灵虫?倒也稀松平常。」 赵浊面无表情,双手结印,「平不平常,你试试便是。」 另外一边,李岳与温昌衍不出意外斗到一起。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温昌衍猛然一按储物戒,两枚火红灵石抛出抓在手心,不见其有何动作,双掌齐齐向前一按,两条火龙霎时遁出,咆哮一声,向李岳猛冲而去。 「炽焰真经?!」 李岳神情震动,二话不说抽身暴退,周身黑水漩涡暴涨,化作黑水龙卷,向两条火龙冲击而去。 水火相冲,大量水汽蒸发,白雾蒸腾。 待得黑水退去,火龙上缠绕的火焰被削弱数分,却未熄灭,依旧凶悍,张开血盆大口朝李岳杀去。 「混蛋!」 李岳暗骂一声。 他实力本就不及温昌衍,本以为能凭天衍教赐下的镇派心法胜温昌衍一筹,却不想其早已转修赤焰镇派心法,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 然而上面有令在前,他此时退去,下场必定无比凄惨,只得大喊一声:「结阵!」 四面天衍教弟子靠拢,眨眼大阵成,终于能与温昌衍拼个不相上下。 温昌衍以一敌众,脸色却不好看,炽焰宗没什么像样阵法,反观这天衍教阵法之丰富,前所未有,自己明明实力远高于李岳,却被其缠住,不得脱身。 「进去抢令牌!」 他暗中传音门下弟子。 炽焰宗等人纷纷向石门靠拢,却被另一处战场挡住去路,靠近不得。 「魏师弟,何必拦着奴家呢?」 梅月仙子勾唇一笑,周身似有粉色花瓣飘过,「你我两家也无恩怨,不如一同进去,贡献令牌咱们对半分。事成之后,奴家陪您共度春宵,可莫要辜负……」 轰! 魏昭指尖一拈,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珠子从胸口遁出,如同流星划过半空砸向梅月。 梅月脸上笑容顿敛,娇容煞气一闪,「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周身撒落的粉色花瓣陡然化作血红之色,如同暴雨般射向蓝色火珠。 叮叮叮叮! 金铁交鸣之下,片片血红被弹开,射入周围修士体内。 那修士立刻抓住脸惨叫,七窍之内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眨眼便将修士吸成人干。 花朵吸饱了汁液,瞬时散为一团红雾回归,融入梅月体内。 梅月脸上露出餍足之色,眸光一亮,周身花瓣数量立刻成百倍地暴涨,疯狂地射向四面八方。 魏昭脸色阴沉,蓝色火珠倏然化作一面蓝镜,将血色花瓣尽皆抵挡在外。 「男人,真是没用的东西。」 梅月讥笑一声,扭腰转过身,正待走入石室收,却有一道剑光突兀而来。 「什么人?!」 梅月脸色骤变,却来不及反应,只眼睁睁看那剑光摧枯拉朽般劈开层层血色花障,落在石室当中,袖袍一卷,收走了贡献令牌。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2章 乱战免费阅读 第93章 悬赏 梅月秀目微睁,却未立刻上去抢夺令牌,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五指一张,被捅破的血色花障瞬息复原,将石室的唯一出口堵死。 做完这一步,乱战也已停息。 所有修士都停下手中动作,视线、神识统统锁定立于石室中的普通「青年」。 李岳上下打量一眼向苼,顿时冷笑,「一介散修也敢染指终点令牌,找死!」 温昌衍暗暗皱眉。 这位道友一剑打破梅月设下的屏障,的确如师弟所言那般厉害。可枪打出头鸟,第一个去抢令牌,势必被群起而攻之,实在莽撞。 向苼无视众人注视,将令牌拢于一处,随手放在身边。 她抬头扫过门外众人,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对这些令牌,没有兴趣,只是想用它们做个交易。」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面露嘲讽。 姜未成轻笑:「这位道友说话好生无理,这令牌此刻虽暂时存于你手,可花落谁家,尚未可知,如何做生意?」 向苼闻言一挑眉,「我自有我的道理。」 言罢,她一挥袖,立刻有大片红光从袖中涌出。 密密麻麻的令牌被红光包裹,悬浮而起,眨眼是化作无数道红光飞入墙中,只留一角裸露在外。 场中霎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俱都看着那嵌入满整面墙壁的令牌,满脸震撼。 这是什么术法? 迷宫石墙坚不可摧的铁律,竟被此人打破了! 向苼背靠石墙,施施然坐下,看着姜未成,语气沉稳:「现在,姜道友以为如何?」 姜未成惊得回神,神色变幻片刻,终是沉声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向苼微微一笑,「不过在此之前,在下想问姜道友一个问题,五大宗门底蕴深厚,即便是在这四极秘境当中,也该是有与上层真传弟子传讯的办法吧?」 姜未成蹙了蹙眉,点头道:「自然,不过隔界传讯代价不小,只做紧急之用,阁下问此作甚?」 向苼目光一闪,冷然出声:「我要用这一千六百块令牌,买一条人命。」 温昌衍听到这句话,登时心中咯噔一声,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原来阁下是为寻仇而来,好说好说。」 姜未成神色略微松缓,「只要不是我风月门之人,阁下尽管说来。」 「向鸿羽。」 向苼直接开门见山,盯着姜未成,道:「只要杀了炽焰宗结丹弟子向鸿羽,这一千六百枚令牌,悉数相赠!」 「向鸿羽?」 姜未成等人齐齐皱眉,这名字听着陌生,炽焰宗结丹期弟子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千星殿的魏昭却是爽快,干脆取出传讯符,将消息传给上层师兄。 梅月仙子等人亦是速度不慢,生怕被人抢先取走向鸿羽的性命。 「道友,你既然跟炽焰宗有仇,可别忘了这里可还有一队炽焰宗人马。」 李岳却是不怀好意,盯向了温昌衍,阴笑道:不妨我等合力将他们全杀了,你给我等先分一些令牌,以示合作诚意?」 此话一出,姜未成等人立刻齐齐向炽焰宗方向看过来,眼中恶意毫不掩饰。 温昌衍额头冒出冷汗,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若真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怕是连逃都逃不出去。 向苼漠然望了温昌衍一眼,便自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的仇人只向鸿羽一人,这些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你们杀也好,不杀也罢,都不会得到令牌。」 李岳计划落空,脸色有些不好看,阴阳怪气道:「阁下莫非是怕了,怕被炽焰宗惦记?」 向苼眼皮微抬,看了李岳片刻,忽地笑了,「你这内门首席的身份,莫不是黑护法给的?若是那位来教主选,定不会选一个蠢人。」 此话一出,李岳脸色骤变,他怎么知道黑护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苼却未继续搭理李岳,转头目光扫过姜未成等人,语气微沉:「我的耐心有限。」 「道友且放心,我已传信于上层。」 姜未成面露傲然,「此事由我兄长亲自出手,必定手到擒来。只是两层空间相隔,即便那向鸿羽死了,我也无从证明,到时道友不认账,又该如何?」 「他若身死,我自会知晓。」 向苼回应一句,再不说话,竟是缓缓闭眼,进入修炼状态。 姜未成见状,干脆也盘膝坐下。 令牌全部嵌在墙中,左右得不到,他们也不必再继续无谓的争斗,不如等上层争出一个胜负,再做结论。 归沐谷、千星殿、百花谷等人有样学样,亦是各自占据一处歇下,唯独炽焰宗。 温昌衍看着李岳,双眼内寒芒闪过,二话不说再次祭出两枚火灵石。 李岳见状暗道不好,连忙结阵抵挡。 双方再次打得火热,战场却是越打越远,逐渐远离石室,没过多久便隐入黑暗当中。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黑暗中的隐约闪烁的火光,心下了然。 这是提前退出了。 炽焰宗现下被天衍教生生夺去根基,宗门结丹又被悬赏追杀,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没有意义。 索性不如趁机离开,留存自身以求后路,不失为明智之选。 这温昌衍,似是出身藏月峰。 向苼眸底闪过一丝微光。 她对炽焰宗并无好感,和藏月峰却有一份情谊在。 不说传闻中藏月峰峰主当日在方寸集谈判,想尽办法救她,便是林北岚那毫不掩饰的护佑之态,虽是无用,心意却是真真切切的。 至少……若是吕竹在世,还会有这么一个人关心他,爱护他。 向苼眼里荡过一片柔软,而后很快便又恢复冰冷之态。 她挥袖布下一道警示结界,掩去背后层层白雾汇聚,没入眉心。 白雾蒙蒙的空间当中,一道虚影又自站起,手中一柄飞剑幻化而出,随着印诀变幻,飞剑电射而出。 《飞剑诀》外炼剑诀! 向苼紧紧盯着虚影动作,神态无比专注。 她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吸收令牌气息,开启修炼之态。 这些灵牌她是要作交易之用,可没说过要将悟道气息也留给他们。 而与此同时,上层各宗门真传皆已收到传讯,一时间,各宗门队伍皆有骚动。 向鸿羽大概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以这种方式,名传东洲修真界。 迷阵一角,炽焰宗队伍皆是盘膝坐地,六大真传赫然在列。 林北岚放下紧急传讯符,顿时神情古怪地看向东景焕身边的苍白青年。 苍白青年感应到目光注视,不由转过头来,恭敬问道:「林师姐为何盯着我?」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向苼苦寻已久的向鸿羽。 只是比起一个月前,此刻的他身形消瘦甚多,脸色苍白如纸,无半分血色,看着就像是一个病恹恹的凡人。 林北岚总觉得向鸿羽的视线有种恶意,不自在地别过视线,挥袖显出传讯符上内容,「你自己看吧。」 传讯符金字显出,落入众人眼底,皆是面露惊色。 「向师弟被悬赏追杀了?」 「何人竟与师弟有如此仇怨?」 「一介散修,竟有本事将令牌融入迷宫石墙内?诸位师兄不觉得奇怪?」 「……」 众人议论纷纷,东景焕看着那传讯符内容,却是一言不发。 能行此事悬赏追杀向鸿羽的,只可能是那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向苼。 她居然敢来这里,就不怕身份暴露,自寻死路? 不过他回头想想,向鸿羽种下的炉鼎之术已过去差不多五个月。 再拖延下去,向苼终归是死路一条,与其窝囊等死,倒不如搏命一拼。 念及此处,向鸿羽暗暗赞赏,但……也仅仅是赞赏而已。 他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闲心去管他人之事。 「向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舒高明等了片刻,见东景焕始终不过问,只能主动开口。 「舒师兄,咳咳……」 向鸿羽捂着胸口咳嗽两声,「真是对不住,我大概知道那散修身份,与我向家机缘有关,只是没想到……那人能为一点机缘追到这里。」 「能助人快速结丹的机缘,如何能称做一点?向师弟可莫要妄自菲薄。」 舒高明笑容里多了一分深意,「向师弟该庆幸,这上层非是迷宫,而是迷阵。 阵中四象颠倒,只要一门心思躲藏,他人便无路可寻。否则,东师弟要思考的可不是如何破这终极宝阵,而是如何取舍你的生死了。」 「舒师兄此言差矣。」 林北岚冷哼一声,虽然讨厌向鸿羽流露出的那股气质,却还是帮他反驳道: 「修真本是逆天而行,与人争斗在所难免,若是人人都输舒师兄这般薄情,谁还会组建宗门一同修炼,不如去当个散修。」 舒高明被呛了一通,丝毫不恼,反而笑道:「林师妹的火气还是这般大。」 舒高明这般平淡反应,林北岚就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之极,只得气道:「舒师兄,还是这般令人厌恶!」 舒高明笑而不答,目中紫光一闪,在向鸿羽流转片刻,忽然道:「向师弟此番因祸得福,得成金丹,性子似也沉稳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啊。」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3章 悬赏免费阅读 第95章 横扫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回荡在空旷的石室内。 向苼捂着胸口轻轻一按,伤口处蔓延的冰霜瞬间震碎消解,血液化为正常的鲜红。 魏昭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凛。 姜未成的寒冰真元十分难缠,竟被此人轻易化解,他恨恨瞪了一眼温昌衍,暗中传音。 「这就是你说的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赵浊两眼盯着向苼,暗自戒备,同样传音道:「温昌衍,此事你炽焰宗必须给我等一个交代。」 温昌衍两眼呆呆地看着向苼,仿佛没有听到魏昭两人的传音。 这跟向师兄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只会两招取巧剑式的凡人,至多炼气期? 哪门子的凡人能一瞬间重伤两名筑基后期大圆满? 向师兄莫非是认错人了? 温昌衍心乱如麻,顾不得向上层传讯,二话不说转身就要逃走。 蓦地,一缕剑风从他耳边穿过,斩断几缕发丝,将一名逃在他前面的风月门弟子生生钉在墙上。 「啊!!!」 温昌衍猛地顿住,看着挂在墙上哀嚎不已的风月门弟子,只觉遍体生寒,双脚仿佛被黏住,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 方才……那是什么? 剑光? 对方距离自己足有十丈远,剑光何以如此之快?竟令他没有丝毫时间反应。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响起,落在众人耳中,却不吝于催命符。 谁也不敢再试图逃走,一双双忐忑不安的眸眼,纷纷看向门口那道摇摇欲坠的瘦长身影上。 向苼靠着石门坐下来,伸手一招,极远处钉在墙上的剑光立时消失,倏忽间落入掌心,化作一柄灵匕。 此匕为吕竹相赠,名为连翠,本已弃之不用,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这一招,名为无影。jjbr&gt; 是她以令牌悟道气息参悟《飞剑诀》,在极短时间内学会的外练剑诀第一剑。 一经使出,她终于明白剑修为何会有「同阶无敌」之称。 剑修剑招,一身剑元皆凝于飞剑之上。 如果说寻常真元匹练是一团散沙,飞剑便是金铁,不论是威能还是其他,皆有天壤之别。 寻常同辈修士,又岂是剑修对手? 向苼眼里浮现出一丝明悟。 若是能得到一件上好飞剑,而非是用灵匕代替,这一招威力还能更强。 向苼兀自还在沉思,场中众人却是个个度秒如年,难熬得很。 终于,有人熬不下去了。 「道友,你将我们所有人拘在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一散修忍不住暴躁出声:「是生是死,道友干脆给个准话!」 向苼蓦地抬眸,那声音立刻小了半截。 没有去看那散修,向苼眸光一转,落到不远处两名青年身上。 沉吟少许,她淡淡说道:「风月门和百花谷的领头栽了,二位是千星殿与归沐谷的人?」 魏昭深吸口气,抱拳道:「在下魏昭,为千星殿内门首席。」 赵浊亦是自报姓名,而后抬头看着向苼,不卑不亢地说道:「恕在下妄言,道友此番作为,等于与整个修真界宗门为敌,殊为不智。」 向苼看着赵浊,轻嗤一声:「你懂什么?」 赵浊脸色一青,心中恼怒,却不敢明言反驳,他可不想落得和姜未成一个下场。 「温昌衍。」 向苼略一偏头,看着僵立在远处的青年,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过来。」 温昌衍不敢违逆,硬着头皮走到向苼面前,「道友唤我前来,有何吩咐?」 向苼淡漠出声:「我问你,你传信之人,可是林北岚?」 温昌衍心中一惊,点头道:「的确是林师姐。」 「如此,你且传讯于她。」 向苼冷然一笑,「就说向鸿羽不死,这下层迷宫五大宗门,所有内门子弟的血账,都会算在炽焰宗的头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剧变。 温昌衍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无比,颤声道:「道友……」 向苼双目一寒,不见其有何动作,灵匕瞬间出现在温昌衍眉心,「再多废话,你先去下去等着向鸿羽。」 温昌衍冷汗狂冒,立刻咽下后半句话,拿出紧急传讯符,按照向苼的要求传讯。 魏昭与赵浊神态凝重,趁向苼心神还在温昌衍身上,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同时向前杀去! 他们绝不可能将命运交到炽焰宗真传手中。 两人带头,其余宗门子弟震惊之余,亦是不约而同跟着出手。 「杀!」 「一起上!」 「杀了这魔头!」 五光十色的真元凝成一道巨大的匹练、法宝杀器一股脑儿地杀来,温昌衍回头一看,立时吓得慌忙退避,仅是被匹练边缘擦中,便直接重伤吐血。 向苼眉头一皱,身形蓦然消失,与之同时消失的,还有停留咋温昌衍眉心的灵匕。 匹练光束轰在空地上,杂七杂八的法宝释放威能,直接将众人视野淹没,化为一片白芒。 趴在地上的梅月被掀翻老远,撞在石墙上,与姜未成一样昏死过去。 一击不中,赵浊与魏昭二人脸色齐变,此人剑速快便也罢了,怎么身法也快得不合常理?! 不及回防,魏昭忽然感到胸口被一道巨力轰中,整个人顿时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鲜血洒落长空。 不好! 赵浊看到魏昭惨状,不敢继续犹豫,猛地一拍胸口,冷脸霎时变作血红。 他大口一张,一只血红的虫兽竟从其喉咙中走出,嘶叫一声,拉出数十道模糊残影,极速刺向向苼后颈。 向苼蓦然感到后背生寒,她方才一招打残魏昭,真元尚未回返,心念急转间,一柄血红长剑现于后背。 叮! 虫兽尖锐的口器一下刺在剑刃上,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交鸣,口器竟未戳破剑刃,中途弯折。 虫兽受损,赵浊立刻受到反噬,两耳、两眼,口鼻中的血像是不要钱一般向外冒,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看样子竟比魏昭还要凄惨几分。 温昌衍看到那把血色长剑,顿时瞪大双眼,惊呼道:「上品法器!」 周围众修士勉强恢复视线,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魏昭和赵浊,而是被温昌衍一句话吸引,视线纷纷落在血色长剑上。 「这把剑怎么看着眼熟?」有人惊疑出声。 而后,没过两息,就有人认出来,震惊大喊道:「断杀剑!这是断杀剑!」 「什么?被吕氏妖女骗走的断杀剑?」 「他分明不是吕氏妖女……」 「吕氏妖女会易容之法,她就是吕氏妖女!」 震惊议论声音中,向苼踉跄几步,心口勉强弥合的伤口又被震开,鲜血直流。 她双目猩红,反手取下断杀剑。 身份被认出,她心中再无顾忌,略一抿唇,取出两枚红色灵丹扔入口中,真元暴动,全数涌入断杀剑,双手挥剑横扫! 轰! 血色冲击波席卷全场,剑气纵横。五大宗门弟子顿时人仰马翻,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一击过后,只余零星几人颤颤巍巍地站着,两眼惊恐地望着中心仍然站得笔直的身影。 若无意外,眼前这一幕,将会成为他们终其一生的阴影。 做到这一步,向苼懒得再继续维持《移形换影》秘法,索性恢复原来面貌,提剑踉跄着走到抱头跪地的温昌衍面前。 锵! 断杀剑杵地,温昌衍身形一颤,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到一张少女面孔。 他怔愣当场,这就是吕氏妖女的真面目,居然……如此年轻。 向苼垂眸瞥过温昌衍腰间,本音有些喑哑,「现在,不会有人打扰你传讯了。」 温昌衍如梦初醒,这才察觉到腰间传讯符正在剧烈震动。 他连忙拿起来,灵石一扫,顿时看见林北岚发来一长串信息。 「要用向师弟的命,换下层你们所有人的命,还要我炽焰宗背锅?简直岂有此理!」 「温师弟,你既是一人前去,大可直接离开,不用多管。我倒要看看这从哪里蹦出来的散修,如何以一敌百!」 「温师弟,现在情况如何?那散修可是死了?」 「温师弟,你为何不回应?」 「……」 「温师弟,你可是受伤了?」 温昌衍小心翼翼地将传讯符呈上。 向苼扫过一眼,便收回目光,淡淡出声:「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小……小弟明白!」 温昌衍复杂地看了一眼向苼,连忙低头回复,「师姐,我很好,我…我见到吕师姐了!那个散修就是吕师姐!」 上层,林北岚正蹙眉盯着传讯符,忽然见传讯符重新震动,她连忙看去。 这一看,却令她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吕师姐她好生厉害,她……她把所有人都打成重伤,现在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回话。」 林北岚看到这一行字,顿时呆了呆。 她上次在方寸集见到吕师妹,对方气息讳莫如深,很难看出具体修为,但粗略也能看出其人,修为绝对不超过筑基中期。 怎么将将过去一个月,她就在筑基同辈中,横扫无敌了? 「林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舒高明忽然出声,目光闪烁地看着林北岚,「可是下层又有了新变故?」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5章 横扫免费阅读 第96章 变数 林北岚瞥过一眼舒高明,没有理会,接着传讯,「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吕师妹?」 「师姐,她拿着断杀剑!而且之前在迷宫中,她还出手救过师弟他们。」jjbr&gt; 林北岚眉头蹙起,「将传讯符给她。」 传讯玉符沉寂片刻,微微震动。 「林师姐,有何见教?」 时隔一月,虽是隔着传讯符接触,林北岚心中仍不免复杂,传过去的意念下意识柔和不少,「吕师妹,虽然你不认,可向鸿羽与你也算半个同门,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让你做到此种程度? 你在悬望城的所作所为,就已引得不少修真界前辈对你口诛笔伐。今日下层之事再传扬开来,你的处境只会更为艰难。 听师姐的,放下恩怨,回到炽焰宗吧。我和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护着你,就算违背宗主命令,也不让你受任何人欺负!」 下层,向苼摇摇晃晃地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宗门子弟,回到石室靠着嵌满令牌的墙壁坐下。 她举起传讯符,盯着上面的字迹片刻,轻叹一声,传去一段意念,随后直接将传讯符扔给温昌衍,不再去管。 一缕缕白色气息重新被牵引而下,将向苼笼罩其中。 而与此同时,上层的林北岚看到传讯符中的回应,整个人顿时僵住,陷入极度震惊当中。 「林师妹……」 舒高明刚要再次询问,却见林北岚忽然伸手朝向鸿羽抓去。 向鸿羽二话不说就要闪身避开。 林北岚右手轻轻一点,向鸿羽四周顿时凭空十数团水龙卷,化作水牢,将其牢牢困于其中。 向鸿羽左右看过一眼,面色微沉,「林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景焕亦是开口训诫:「林师妹,不得胡来。」 「我胡来?」 林北岚冷哼一声,「是东师兄眼瞎才是,竟把一个魔修当做师弟,我们炽焰宗的脸都要被你们荡尘峰丢光了!」 东景焕闻言顿时眉头大皱,「宗门大比要紧,此事容后再谈,你先将他放开。」 林北岚闻言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师兄……你早就知道?!」 舒高明视线在向鸿羽身上绕了一圈,不禁轻啧:「东师弟,向师弟误入歧途,你该及时纠正才是,怎能放任?」 东景焕冷瞥一眼舒高明,没有说话。 林北岚却是气炸了肺,「向鸿羽!你竟为修炼,拿他人当做炉鼎,与魔修何异?今日我便替宗门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向鸿羽蓦然双手一张,水牢瞬间炸开,血色气息不断膨胀,眨眼盖过林北岚的水系真元。 林北岚后退一步,脸色微白,抬头一双眸眼却是更冷,「血炼真元,你果然是魔修!」 向鸿羽轻轻一叹,道:「我的炉鼎是我亲族胞妹,一切都是她自愿而为。林师姐修真多年,怎的连莫要多管闲事的道理都不懂?」 林北岚一听,却是更怒:「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畜生!给我死来!」 向鸿羽挥袖荡开水系真元,瞥过一眼冷眼旁观的东景焕和舒高明,顿时大笑,「林师姐,你杀不了我,何必白费力气。」 林北岚双瞳霎时化作水蓝之色,双手印诀变幻,传音轻喝:「韦正、应卓,你们要还是当自己是藏风谷弟子,就出手!」 立在林北岚身后的韦正与应卓相视一眼,一金一绿两道光芒几乎同时亮起,朝向鸿羽激射而去。 向鸿羽脸色微变,立刻化作一道残影,迅速飞离原地。 「三大真传同时出手,林师姐,你还真是看得起小弟。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奉陪了。」 向鸿羽话音落下,逸散在四处的血芒倏然凝聚成一颗巨大的肉瘤,一股恐怖的波动顿时酝酿而出。 「不好!」 东景焕看到肉瘤,脸色终于变了,二话不说祭出四极阵盘。 阵盘一经出现,顿时迎风暴涨,将炽焰宗众人全数覆盖进去。 而后只听,「轰」地一声,惊天震响! 东景焕面色冷肃,抬头紧紧盯着上空,只见向鸿羽闪身没入一道被炸开的空间裂隙当中,隐约听到水声荡漾。 只是片刻,空间裂隙便重新弥合,恢复原样。 东景焕眉头紧蹙,心念急转。 水声……向鸿羽极有可能直接破开空间,提前进入第二关,水关。 四极秘境空间何等稳固,怎么会被向鸿羽轻易炸开? 而且听向鸿羽口中所言,他早就有把握离开这里,并非是临时起意。 变数,又多了一个。 东景焕本就阴郁的心情,在这一刻无比糟糕。 他脸色阴沉,伸手一招,四极阵盘自动缩小落入手中。 舒高明瞥过阵盘,目光一闪,道:「他根本不是向鸿羽。」 东景焕轻轻吸气,「是我大意了。」 林北岚听得两人对话,登时心中一紧,立刻拿起传讯符。 下层,温昌衍捧着传讯符挪到向苼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师姐,林师姐又传讯过来了。」 向苼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她抬手一招,传讯符自行飞入掌中,意念化为字迹浮现而出。 「小师妹,你体内的魔种真元可曾解开?」 向苼感应一番体内仍旧肆虐的魔种真元,垂眸轻轻一点传讯符。 「不曾。」 林北岚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方才我与向鸿羽大战一场,谁知他实力强的可怕。他根本不是向鸿羽,极有可能被某个老家伙夺舍了!」 向苼看到这段回应,瞳眸微凝,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意外。 向鸿羽所修的炉鼎之法本就来路不明,和魔修扯上关系,落得被夺舍的下场,似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片刻,向苼指尖再点传讯符。 「林北岚,你既能猜到炉鼎就是我,就应该清楚我并非吕氏后人,何必再为一个不想干的劳心费神。」 「你身份是假,可你为吕氏所做的事情,难道也是假?你不必多言!那夺舍向鸿羽的魔修已经逃去下一关。 水关拷问心灵,魔修魔念丛生,即便是提前赶去下一关,速度也不会太快,且其被魔念所扰,实力亦会大减,正是灭杀他的好机会! 眼下那魔修已经逃走,你再杀五大宗之人也无济于事,且放他们离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向苼看着传讯符上跳出的一段段文字,眉头蹙紧片刻,终是舒展开来,面容恢复柔和。 她抓过传讯符,扔给温昌衍。 温昌衍手忙脚乱地接住,看到向苼神情变化,顿时猜到了什么,小心看着向苼,问道:「师姐,您这是……不杀了?」 「我不是你的师姐。」 向苼缓缓闭上眼,语气冷淡,「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吧。」 温昌衍顿时大喜,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眨眼身形就掠过地上躺倒一片的修士,消失在视野尽头。 见到温昌衍成功离开,躺在地上装晕的不少人立刻瞪大双眼,纷纷起身,屁滚尿流地往外逃。 如此动静不小,但见向苼始终视而不见,被打得瘸腿断脚的也忍着剧痛爬起来,接二连三地逃离此地。 没过多久,石室外的宗门子弟走得干干净净,只剩姜未成和梅月昏死在石室内,无人敢进来搬走,只能留下他们继续「陪」在向苼身边,静默无声。 向苼心无旁骛,意念沉入悟道空间,双眼盯着对面的虚影剑招模糊闪烁,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这第二式飞剑剑招,虚影演练清晰明确,她看了上百遍,却始终学不会,仿佛隐隐还缺少某种重要的东西。 「还有三个时辰……」 默默估算第一关结束时间,向苼沉吟片刻,蓦地挥袖扫去虚影。 白影散乱片刻,重新凝聚,却不再练剑招,而是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移形换影》第三层。 下一刻,一股极为危险的波动逸散而出。 向苼脸色微变,立刻再次散去虚影。 然而即便如此,残余的虚影还是轰然炸开,悟道空间剧烈震动,瞬间消散。 向苼身形一颤,仰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她惊魂甫定地睁开眼,回头看到嵌在墙壁中的贡献令牌,直接有三分之一黯淡,心底登时泛起一片寒意。 《移形换影》第三层,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竟不能被悟道空间模拟。 若不是她反应快,及时退出,只是受到一些余波,现在可就不只是心神受损这么简单了。 定了定神,向苼再次闭上双眼,牵引令牌气息,进入悟道空间当中。 再一次来到虚影面前,向苼沉思片刻,右手一扫。 虚影盘膝坐下,一条条隐秘经脉迅速显露而出,直到某一刻,经脉显现的速度倏然一顿,而后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坚定地向前推进。 反复感应空间,确定不会再次炸毁,向苼稍稍放下心来,神情专注地盯着虚影。 就在《移形换影》第三层悟道失败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在地底被魂魔追上失去意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若是死里逃生,那算不算是她又过了一次命关呢? 向苼目光一闪。 《绝命》第二层,似乎可以修炼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6章 变数免费阅读 第97章 弱水 第七日夜,水刻走过子时。 四极秘境入口光芒大放,无数白色光点喷吐而出,化作一道道人影显现。 第一关结束,第二关只取贡献令牌数量在前一万名的修士直接进入,其余所有人都被淘汰,排斥而出。jjbr&gt; 寥寥无声的石广场顿时热闹不少,到处都在谈论秘境第一关内发生的种种。 林海却是无暇细听,梗着脖子在修士中四处搜寻熟悉面孔。 片刻之后,他面色一喜,立马闪身跑到还在发愣的应长风面前,道:「师兄!」 应长风盯着空中萤碑,看到万剑门印记高高挂在了第五名的位置上,两眼瞪直。 他真是做梦也没想过,万剑门有朝一日会在东洲大比当中,位列五大宗门之位。 捅破天了! 遥想当初在灵舟上,朱道友信誓旦旦地问自己,排名太高是否会带来祸端,他还当是他们两个人脑子有问题。 现在看来,分明是他自己有眼无珠! 「师兄,师兄,你回回神。」 林海扯动应长风的袖子,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怎么办?前两日咱们排名冲入前百,我就已是提心吊胆了,现在……」 应长风心头烦乱,作为兄长,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故作镇定道:「回去再说。」 林海看到师兄沉稳的模样,心顿时放下一半,跟着师兄往据点回赶。 恰在此刻,人群中传来一道高声。 「吕氏妖女一人就能抢去终点所有贡献令牌,你开什么玩笑?」 「老子小命差点丢在那,还能有假?那吕氏妖女当真会使妖术,竟把那些令牌都镶进了石墙里,除了她自己,谁也拿不到!」 吕氏妖女如何厉害,应长风都觉得是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听到后半句,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令牌穿墙……王拓说朱律就是穿墙赶过去的。 「那吕氏妖女当胆大包天,是个肆意妄为的疯子!她寻仇杀人便也罢了,非要压着五大宗门所有人的性命威胁上层真传,要杀结丹!」 「不对吧?我亲眼看到那威胁上层真传的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怎么变成女的了?」 有人哂笑,说:「吕氏妖女最擅易容秘法,她变成男修混入四极秘境又有什么稀奇?」 应长风脸皮抽动一下。 林海看着师兄反应,顿时关切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等应长风说话,林海就听到了答案。 「吕氏妖女师出无名,多半是随便弄了一个小宗门萤牌混进去,她抢了一千多枚令牌,倒是便宜了那小宗门。」 「呵,排在第五,怕不是得了便宜,而是被架在火上烤!」 林海听得嘴唇发白,冷汗狂冒,紧紧抓住师兄胳膊,吓得结巴:「师…师兄,我们快走。」 应长风咬了咬牙,「不回据点,我们直接出城回宗!」 莫名与吕氏妖女有了牵扯,他们再留在城中,只怕有杀身之祸。 林海自是对师兄言听计从,两人放在据点的杂物也不敢去收拾,径直混在第一波出城的散修中,逃之夭夭。 就在两人离去后不到一个时辰,万剑门在城中的据点就被人扒出来,被踢出来的五大宗门弟子立刻赶过去,却扑了个空。 「小老鼠,跑得倒快。」 姜未成脸色苍白而阴鸷,眼中恨意灼灼,他修真入道至今,还从未败得这般凄惨过。 有人靠上前来,低声道:「师兄,如今四极城内都在传,这吕氏妖女是得了惊天的机缘,否则如何能在短短半年内,一身实力就强过我等百年苦修?」 姜未成眼眸微沉,「你说的没错,不过揠苗助长也有极限,我就不信她入了第二关,还能继续强过真传师兄们。」 话到这里,姜未成冷冷一笑,「兄长定能为我报仇!」 四极秘境。 七日一过,向苼立刻感觉到一股传送吸扯之力,这一次传送来得短暂,她没再看到上次的壮观景象,只是须臾黑暗,眼前景象便全数变了。 只见她此刻所在,乃是一面只能容一人站立的悬浮石台。 石台周围水声涛涛,波光荡漾,尽是无边河水向前涌动,不知流向何方。 而脚下这样的小型石台,向苼目光一扫,左右远眺,便在水汽蒸腾的雾气中看到不下千个。 这里就是水关。 向苼目光微动,这时,她脚下石台微微震动,传出一团信息,关于水关的基本规则顿时映入心间。 弱水河,为考验心性之地。 若心性坚定,便可踏足水面而不沉,一路渡河踏上对岸,便算过关;若心性不坚,这弱水河便是天下最险地,稍有不慎便会溺入河中,身死道消。 而过河用时最少者,则可夺得第二关魁首。 这番描述与天青阁卷宗中一模一样,没什么好揣摩的。 向苼抬眸一扫,顿时看到水汽云雾中已有不少人离开石台,踏入河中。 向苼没急着踏出石台,观察片刻,顿时看出几分端倪。 水面荡漾,有人在直直立在河面上,久久不动弹,少顷后,有人重新向前踏出一步,亦有人在惊慌中沉河,连惨叫声都被水声淹没,死得悄无声息。 所谓的心性考验,应该就在那片刻停顿之间。 向苼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再犹豫,一步跨入河中。 哗—— 水波荡漾开来,向苼脚底稍一下沉,便直接站稳。除了水汽扑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为何会与其他人不一样? 向苼微微蹙眉,继续跨出一步,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步。 向苼恍惚了一下,忽然感到面侧生风,她下意识伸手一挡,手却仿佛短了一截,没能挡住。 啪! 有些脏污的白嫩小脸现出一道血红的印子,向苼不及看清人脸,屁股下的长凳被人一脚踹飞。 哐当一声,她摔在地上,掌心擦出一片血迹。 她两眼茫然地抬头,看着围来的一圈高大人脸,埋葬多年的儿时记忆忽然翻腾起来。 这里是……福利院? 「这就吓傻了?」 一个看着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笑起来,笑得面目可憎,「新来的,让你给我们洗翻盘,你居然偷懒!」 「害我们被院长骂了一通,都是你的错!」 「打她!」 「打死她!」 「……」 雨点般的小拳头落下来,向苼抱住头,一声不吭。 遥远的记忆逐渐回归,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这是她幼时第一次挨打。 记忆变成了幻境。 向苼领会过来,目光变冷,陡然暴起,猛地一口咬在一人手臂上。 「啊!」 小孩尖叫一声,画面倏然破碎。 哗哗—— 水声又重新在耳边回荡,向苼睁开眼,看着周边水雾朦胧,仿佛又厚了一层,便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人影,也看不真切。 她立在原地,目光清明。 《绝命》修炼至第二层,她的体质又有提升,魔种真元侵蚀的速度下降不少,五感亦是敏锐很多。 虽然只有一丝,她却也能感知到,心神变轻了。 「去芜存菁。」 向苼低低自语一声,若有所思。这弱水河不仅是考验,亦是修心的绝妙之所。 她心思百转。 夺舍向鸿羽的魔头提前好几个时辰来到这里,必定走出极远。 林北岚的话虽有道理,却忽视了一件事。 这魔头能提前打开第二关入口,多半与四极城早有渊源,面对这重重关卡,怎么可能不早做准备?她盲目追赶,只会让自己深陷困境。 而且此人夺舍后,不躲起来恢复自身修为,反倒来这里趟浑水,定是有所图,且所图之物,就在四极秘境当中。 如此推算,在四极秘境考验结束之前,这魔头不会轻易离开。 向苼眼中躁意稍解。 她不急着去找这魔头。一来,不一定能追得到;二来,就算追到,她也没有把握能对付此魔头。 若是一击不中,要么是自己身死,要么就是又像这次一样,被其滑不溜秋地逃走。 这两种结果对向苼而言,都是死路一条。 理清思绪,向苼沉下心来,再次踏出一步。 同样的儿时幻象,只是这次是修真界原主的。 向苼没什么波动地看完,便一掌拍碎,继续下一步。 此后向苼踏出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是前世人生中的种种关隘。 成年求生的不易、孤身一人的寂寥…… 向苼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看着,逐渐与前世的苦难剥离开来。心神上几道沉疴祛除后,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轻松些许,不复阴沉。 再一次吸纳完幻境带来的好处,向苼轻轻呼气,神色平静,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和之前几步没什么差别,向苼却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寒意。 然而很快,她便忘了这丝异样。 多人病房内,窗外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有些暖意。 病房是便宜的八人间,家属陪护的谈话声响个不停,向苼有些睡不着了,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令她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眼,这一抬,却是牵动了输液管,扯得手背生疼。 她轻嘶了一声,稍稍坐起,看着手背上的输液针与淤青,眉头微蹙。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7章 弱水免费阅读 第98章 幻象 1406床,1406床在不在?」 病房外响起护工的喊声,向苼下意识应声,「在。」 「家属出来拿饭。」 向苼顿时一怔。 她连看病的钱都是靠社会捐款,哪里来的家属? 今天的送饭护工难道换人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护工,我没有……」 「来了。」 耳边倏然响起年轻温润的嗓音。 向苼呼吸一窒,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男人起身出去的背影。 那背影,好熟悉。 「大木头……」 向苼蓦地按住太阳穴,头痛欲裂。 男人回来看到向苼的模样,连忙放下饭盒,帮忙揉动太阳穴:「又头疼了?」 向苼轻嗯一声,抬眸看向男人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五官。 头在这一刻,更疼了。 向苼咬紧嘴唇,转头看向病房内的其他人,竟也和男人一样,俱都是一片模糊。 她眼眶里泛出红意,转眸看向男人,「我为什么看不清你的脸?」 男人揉在太阳穴的两指顿了顿,轻声安慰:「药物原因,反应过几天就好了。」 向苼猛地扯开男人的手,死死盯着他,双眸泛寒:「你是谁?」 「苼苼,你连我都忘了?」 男人语气里有着不敢置信,更有心酸难过,他坐下来,紧紧抓住向苼的手,「我是你丈夫!」 「不对,不对,你不是……你不是!」 向苼抱头低声念叨着,头颅针扎一般刺痛,令她无法思考太多,却也同时令她更加接近清醒。 她不是看不清,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没见过大木头的模样。 她曾经无比希望大木头变成现实,希望他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 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大木头不应该在这里,大木头在梦里! 我在做梦,可梦里怎么会疼? 「大夫!大夫,我妻子忽然疯了……」 男人焦急地跑出病房,向苼抬头冷冷盯着,忽然扯掉手背上的针管,下床跌跌撞撞地追过去。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直觉告诉她,自己必须从这里逃出去! 她一步跨出病房门,耳边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上,空无一人。窗外的残阳照在地上,如血一般。 向苼穿着拖鞋一步步走到窗边,声音回荡在走廊内,有些刺耳。 傍晚的天有些黑了,黑暗映在霞光中,令人倍感压抑。 到底怎么回事? 向苼眉头轻蹙,进入这怪梦之前的事情,她竟半点也想不起来。 「想出去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向苼立刻回头,看到的总算不再是模糊的五官,而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苍老面孔。 她沉默片刻,出声道:「我们认识?」 「不认识。」 老者同样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天色,呵呵一笑,「但你我是有缘人。」 向苼本能地不太喜欢面前之人,态度自也冷淡,直接问道:「怎样才能出去?」 「抛弃过往,重获新生。」 老者半张脸掩在黑暗中,「你看似冷情,实则多情、柔情。你心性不错,可惜有太多的杂念,想要继承傀宗传承,必须修得太上无情道,否则必定下场凄凉。」 向苼听得云里雾里,眉头紧蹙,「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老者蓦地转过头,直视向苼,缓缓道:「你只需知道,这是老夫送你的一场造化。 若能斩断所有,从这里走出去,你就是我傀宗钦定的唯一传承者。漫天仙神,在你眼中,不过蝼蚁。」 「漫天仙神,不过蝼蚁……」 向苼喃喃自语,目光逐渐凝聚,语出坚定,「我明白了。」 此话一出,老者顿时微怔,「你明白什么了?」 「你不是说了吗?」 向苼眼里浮现猩红之色,「杀光这怪梦里的所有人,我就能出去!」 老者面色古怪起来,片刻之后,点头道:「这样理解,似也不错,只是……」 他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已封印其人在修真界的所有记忆,转世之前的她不过一病入膏肓的寻常凡人,怎会生出此念?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便听到哗然一声,一块玻璃碎片从他脖间一划而过。 血液喷涌,老者两眼瞪圆,顿时倒地不起。 向苼眸光微敛,猩红不再。提脚跨过尸体,向走廊内快步行去。 这老者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她的记忆,多半就是被此人封印了。 修真界的人…… 自己死后当真是去了修真界?还惹上了如此诡异的敌人。 向苼心下念头百转。 可惜这老家伙算错了一点,她对修真界的认知,可不是进入修真界以后才开始的。 捏紧手里玻璃片,向苼推开第一扇病房门,二话不说刺向入眼的第一眼。 可就在刺出的那一刻,她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向苼瞳孔骤缩,不及闪避,喉咙就被人掐住。 「小丫头,是老夫小看你了。」 老者阴冷的笑声自背后响起,「区区凡人,真不知倾天到底看上你什么?」 倾天! 向苼奋力挣扎,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词,她拼命回想,却始终想不起这个名字是什么人。 「你的魂当真特殊,两世相融,奇宝护持,破不得,改不得。倾天那个老东西,把好宝贝都留给了你,他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 老者眼里露出冷笑,伸手一点向苼眉心,灵光没入。 向苼两眼顿时化作呆滞之色,双手垂下,不再挣扎。 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她的眼皮渐渐睁不开了,最后完全闭上,意识陷入黑暗。 黑暗的房内,向苼睫毛轻颤,睁开了眼。 她满眼茫然,缓缓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小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是谁? 「老公……」 虚掩的房门外响起隐约的谈话声,向苼看着,默不作声地爬下床,躲在门缝向外看。 「你说说你,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赔钱货?!」 「老公你小点声,儿子也在睡呢。」 男人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苼苼是不能要了,她这个病治不好,看了也是白瞎!再说我们好不容易挣了一套房,以后是要留给儿子娶老婆的。」 「那…那怎么办?要是不治,会被人骂没良心的。」 「还不是你!」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我看,不如将她送出去,对外就说走丢了。」 「这……能行吗?」 「只要送的够远,这么小的娃连话都说不清,难不成还能找回来?」 「好…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向苼脸色惨白,儿时与父母的快乐记忆顿时被唤醒。 强烈的割裂感,令她双眸血红。 「杀了他们!」 「他们是你的父母,更是你的仇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 「杀!」 脑海中,蛊惑魔音反复回荡。 向苼缓缓起身,一双眼瞳化作漆黑之色,一柄匕首倏然出现在手中。 她悄悄打开门,走出去。 「苼苼?你怎么……啊!」 「小畜生!老子……啊!」 「……」 寂静的白炽灯下,向苼满脸血腥,弯腰呕吐。 她吐了很久,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才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推门走出去。 白光闪过,向苼瘦长的身体,站在办公室内。 这一次,是曾经对她抱有善意的同事。 「向苼,你还没走?」 同事笑了笑,「今天有事吗,我请你吃饭,我知道一家饭馆的菜不错。」 向苼看着同事,眼中倒映出未来。 她被带进了那黑洞洞的饭馆,从此成为「人货」,被四处倒卖,最终被卖进了穷乡僻壤,一辈子生不如死。 「杀了她!」 同样的魔音又响起来,这一次还没响起第二声,向苼便一把掐住同时喉咙,直接捏碎。 「哈哈哈,做得好!」 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向苼眼神微微波动,却又很快陷入死寂。 她转身推开门,一脚踏在了棺木上。 「这里……」 向苼抬头望着血色乌云滚滚,记忆瞬间回溯,轻轻出声:「吕氏祖地。」 话音刚落,一名少年从棺木前站起来,抬头望着向苼,脆生生地道:「姐姐,你站在那里作甚?」 「吕竹。」 向苼眼中露出一丝柔和,跳下棺木,轻声道:「没什么。」 吕竹嘴唇一抿,「姐姐,你来早了。」 向苼回头看到还没有打开的棺木,不知为何,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沉默片刻,哑声道:「早一点,才好。」 吕竹重重嗯了一声,扑入向苼怀里,「姐姐,我好想你。」 向苼心神悸动,唇齿嗡动,未及出声,蓦地心口撕裂般的剧痛。 一颗跳动的心脏,生生被吕竹掏出,鲜血淋漓。 向苼踉跄后退,抬眸看着面色毫无波动的吕竹,连番遭受重创心神终于崩溃。 「姐姐,你怎么了?」 吕竹脸上有着不解,他将心脏送入棺木当中,「你不也说,早一点好吗?」 他跪下来,轻轻按住向苼血流如注的心口,眼里浮现出病态的欣喜,认真道:「姐姐你早一点来,与先祖相融,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不信。」 向苼一把抓住吕竹的手,目光倔强,「真若如此,你不会这么做。」 吕竹抽开手,神情变冷,蓦然一巴掌甩在向苼脸上。 「都怪姐姐。姐姐来晚了,被夺舍的是我,我就只能去死,只能去死!」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8章 幻象免费阅读 第99章 破局 向苼任由吕竹打着,骂着,没有还手。 心血缓缓流逝,她只觉整个身体都在浸入寒冰中,好冷好冷。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直愧疚,一直期盼的结果。他不死,你就得去替他死。」 魔音充斥十足恶意,继续在向苼耳边低声呢喃,「你前世受尽苦难,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他是你的敌人,死不足惜!」 「杀了他!」 向苼面色渐寒,手中匕首幻化而出,耳边魔音顿时大笑,「就是如此,一刀了结他,你就能重获新生!」 话音未落,向苼猛地挥匕,方向却不是对面,而是身后。 嘣!嘣!嘣! 连接在后背的十二根透明丝线断开三根,向苼黯淡的瞳眸顿时恢复几分明亮。 老者暗中震惊。 怎么可能? 他用数个幻象作为铺垫,迅速泯灭向苼神智,过程极为顺利,距离七情六欲尽毁只差一步。 此时此刻,向苼九成神智应已堕入深渊,仅剩一份清醒,如何能有力气反抗? 老者想不通,手中动作却不慢,伸手抓过三根断裂的丝线,强行塞入向苼后背。 丝线不稳,幻象崩塌。 而在外界,向苼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弱水河已经淹到了脖子。 浑浑噩噩中,向苼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她不知道要去何处,可她不想停下来。 烟雾朦胧间,向苼看到远远看到一棵巨大的树根虚影。 「大木头……」 她轻声呢喃,跌跌撞撞地加快脚步,冲破烟雾的一瞬间,她的视野极速缩小,最终囿于一方天地,无法动弹。 这个视角,很熟悉。 似乎是很久之前,她在梦中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看着,听着,心神安定地度过。 这是这次,怎么没有听到大木头的声音? 正疑惑着,向苼忽然眼前一黑,身体被人拿起来,悬于半空。 紧接着视野一亮,她眯了眯眼,重新睁开,正好与一双眼撞在一起。 这双眼,高高在上,淡漠无情。 透过眼瞳,向苼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只有些破损的脏娃娃,被他捏在手中,显得有些寒颤。 只对视片刻,向苼便被重新放在桌案上,弃置一旁。 是了。 这是她与大木头第一次见面。 在梦中,她就是大木头桌案上,一只平平无奇的傀儡罢了。 甚至有时候,她都分不清,大木头到底是与她说话,还是在与那梦中空间的另一个存在说话。 她的所思所想,甚至想要去见她一面的愿望,在大木头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文。 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傀儡?一个凡人?」 「若真的在乎,他又岂会见死不救?」 「他明明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救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 「天道无情,你能指望天神有情?」 蛊惑之音适时响起,「想要追上他,想要去见他,想要被他刮目相看,被他认可。你可以变成同样的存在,舍弃情爱,舍弃一切,不择手段,倾覆天道!」 「所有人,都是你成道的敌人!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去见他。」 话音落下,神树幻境随风而散,一道道身影从朦胧间走到面前,面孔皆有不同程度的扭曲狰狞,但向苼一眼就认了出来。 「琴机、十四……」 她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手中匕首再一次幻化而出。 「去吧,杀了他们,你就能得获自由。」 丝线轻轻向前一推,向苼踉跄停在琴机面前,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落寞的面孔显露出杀意,猛地返身一挥手。 嘣!嘣!嘣!嘣!嘣!嘣! 十二根丝线直接断了一半。 老者面色阴寒,正要将六根丝线重新接上,却被向苼再次挥匕荡开。 「老东西,给我滚出来!」 幻境寂静片刻,老者的声音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能反复挣脱老夫控制的,你还是第一个。」 向苼漠然不语,紧握手中匕首,防备老者从任何方向出现。 「老夫不明白,你的神智分明混乱不堪,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向苼唇角扯过一丝阴冷的弧度,「那些强加的思想?真是可笑,老东西,我是敌不过你,可有一点……就算那些都真的,我可以杀,但绝不是听着你的一道道命令去杀。」 「有何不同?你若能舍弃七情六欲,你还是你,而且会活得更好,更逍遥,老夫这是在帮你。」 「老家伙,你莫非是死得太久了,失了人性?」 向苼面露嘲讽,轻声说道:「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以活,但不是作为傀儡而活。罢了,我与你说那么多作甚,你这样的死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 幻境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向苼抿紧嘴唇,额头冷汗接连浮现。 身后的丝线断了,可她的神智却仍然被牵动,乱成了一锅粥,思索能力大大受到限制。 她多费口舌,又故意激怒老者,只为了换取一点思考时间。 这老东西只在古城中出现,从未现过实体,她早就怀疑其人是几万年前的修士残魂,眼下缠着自己,多半与倾天有关。 他赠予自己敛息术,动机不明。 可这次赠予穿墙术,却是实实在在的算计,幻境中窗外照进来的红光,分明就与穿墙术所现的红光如出一辙。 从那时,她就踏进了此人的陷阱,只要用了穿墙术,就会被困在此人准备好的幻境中,难以脱身。 不过话说回来,万事无绝对。 此人能影响幻境是不假,可幻境托生于弱水河,弱水河为考验,而非死局,即便被其改动,也必有破解之法! 到底如何才能出去? 她穷尽思索,然而还未想到办法,老者的声音便又重新出现。 「倾天陨落多年,竟还能选出一名传人,他的眼光,的确不错。可惜……」 老者惋惜声中,尽是冷意,「你不愿遂我心意,那便浸入弱水河中,当一个永生不入轮回的怨鬼吧。」 老者话说完,无数丝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向苼提匕舞得密不透风,将丝线割断在外,但很快就感到一阵吃力,速度渐渐慢下来。 「困兽之斗,你还能挣扎到几时?」 讥讽在耳边回荡,向苼略一分神,手臂直接被几根丝线穿透,留下数个血点。 向苼嘴唇抿得发白,果断斩断丝线,却在这时,僵在原地不动的「琴机」等人忽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向苼呼吸收紧,干脆一个懒驴打滚,狼狈躲开「众人」围攻,身上又多出几道血点。 左支右绌之下,她的身体很快变得千疮百孔。血流如注,却仍在负隅顽抗。 剧痛的刺激下,向苼思维前所未有的冷静。 幻境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是了! 这老鬼喜欢窥伺她的内心,一定将破局之法设在她绝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上。 有什么,是她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她百无禁忌,唯独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控制而已。 这一点,不能拿来当做破局点。 杀老者? 之前杀过,没有用。 噗嗤! 一根丝线蓦地穿透喉咙,剧痛令向苼双眼猛地一红。 她奋力斩开丝线,踉跄退避,窒息感上涌,眸底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她明白了! 她提起血迹斑斑的匕首,眼神森冷地看着疯狂激射而来的丝线,却未再抵挡,而是目露果断,猛地一剑刺入心脏,转过九十度。 暗中操控幻境的老者脸色大变,全力催动丝线射杀向苼。 可惜,向苼这一剑,太狠! 狠到她将一颗心脏搅得稀巴烂,顷刻间便已身死,身形从幻境从淡出,消失不见。 「向!苼!」 老者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却无处发泄。 他观察向苼两世记忆,这样的人无比爱惜自己生命,怎么可能自杀? 她居然看穿了幻境的破绽? 「不可能……」 老者口中念叨着,心中却清楚事实正是如此,他对着空荡荡的幻境,心中憋屈之极。 他堂堂帝尊弟子,即便是死后……竟斗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简直可笑! 哗啦—— 向苼蓦然从水中遁出,一跃而上,平稳地落在水面上,抬头便对上一名年轻的宗门弟子。 宗门弟子面露惊悚,顾不得脚下未曾站稳,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沉入弱水河中,必死无疑。这女子从河里浮出来,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人! 他一边逃,一边暗暗地想,「回去之后,定要在宗门典籍上好好记上一笔,这弱水河有水鬼!」 且不说此人回去后,为后来参加东洲大比的师弟们带去多少阴影,向苼脱困而出,只觉得心神中流过汩汩甘泉,前所未有的舒服与平和。 那老鬼手段狠毒,却也不是全无好处,幻境难度拔升,通过考验之后,弱水河带来的反哺效果亦是惊人。 她站在原地消化片刻,顿觉心神更为厚重平稳,意识在心神流转间,似还隐隐窥探到一扇门户。 这是……心海?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99章 破局免费阅读 第100章 末班 心海……」 向苼反复咀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脑海中渐渐还原出梦中的画面。 「心有穷极处,谓之心海。那里所见,皆为七情六欲显化,人各有不同。」 「心海?冷竹公子的意思是,在下会有此般麻烦,是因为意外开辟了心海?」 「若是心海开辟,你应先感应心门所在,而非一无所知。你的心海,非是主动开启,而是外魔入侵,鸠占鹊巢,三魂七魄不得安宁。」 「什么?!」 跪伏在灰雾中的青年顿时大惊,连忙奉上一株断枝,「还请公子救我!」 这是新的记忆,此前从未出现过。 向苼微微眯眼,似乎是受幻境刺激影响,她记起了更多初入梦中时的场景。 大木头原来叫冷竹。 冷竹公子,这听着像是外号,不像是本名。 他说心海开辟,先感应心门,自己已然见到了心门,难道是心海开辟的征兆? 心海开辟之后,又会有什么作用?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便是心神稳固,仿佛经历了某种蜕变,与之前相比,是石子与石墩的区别。 向苼边走边想,忽然面前不远处虚影一闪。神秘老者凭空出现。 比起上次,神秘老者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些,脸色更是阴沉。 「小辈,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 向苼看也不看,直接绕过虚影继续往前走。 老者脸色难看,飘过去,在向苼耳边孜孜不倦劝说道:「只要你杀光所有亲近之人,习得太上无情道。老夫便承认你为傀宗传人! 傀宗传承包罗万象,解你身上的种魔之法,也是轻而易举。」 向苼充耳不闻,脚下速度更快一些。 老者怒了,低声吼道:「你肉身为种魔之法所累,性命堪忧。如今我给你自救的机会,你可别不知好歹!」 向苼脚步一顿,停下来。 老者当是她心中动摇,心中顿时一松,「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话你能听进去,还不算朽木难……」 锵! 剑光呼啸,穿魂而过。 老者虚影拦腰而断,脸色难看之极,眨眼化作轻烟散去,只留一句愤恨之言在虚空回荡。 「你会后悔的!」 向苼漠然收剑,眼中杀机尽敛。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 报仇不隔夜,可惜这老东西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杀他,短时间内恐怕办不到。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向鸿羽。 沉了沉眸,向苼按下念头,继续赶路。 水雾中,幻象时而出现,可那股拉扯之力实在弱小,没等将她心神拉入幻境,便自行破碎开来,无法造成威胁。 随着距离深入,幻象威力有所增强,但和老者恶意制造的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 向苼走了一阵,确定没有危险后,立刻加快速度,向对岸疾行。 那老东西制造的幻境感应不到时间流逝,魔种真元的侵蚀速度又因《绝命》大大延缓。 她无法得知在里面呆了多久,只能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天一夜后,弱水河对岸。 寥寥数百人分布长岸,皆是以宗门派系聚在一方,泾渭分明。 「往年第七天,通过弱水河的早就凑满一千人,今届这都第九天了,竟才九百六十人。」 「东洲近五百年,天灾人祸越发多了,好苗子寻不见,修真凋零可不是说说而已。」 「天灾频繁,也不知是何原因……」 散修中有人轻嘲,有人忧心忡忡,五大宗门处,却是一片寂静,谁也没开口。 万凌莫立在风月们队伍中,双眸明亮,已然复原,只是眼中紫光不在,目术神通是真的丢了。 他面色紧绷,目光时不时从新上岸的修士身上扫过。 「万师弟,莫非是在找吕氏后人?」 有人忽然出声,言语里带着一分调笑,「要不要为兄帮你一把?」 万凌莫猛地回头,便见到舒高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中暗恼,脸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咧嘴笑道:「师兄若是肯帮忙,那小弟先行谢过了。」 「师兄也很想帮你。」 舒高明摇了摇头,叹道:「可惜啊,没有目术神通,这九百人中,谁都有可能是吕氏后人,如何查得起来?」 舒高明言语中嘲讽之意甚浓,万凌莫怒目微张,正要发作,队伍前方的白衣青年忽然睨来一眼。 万凌莫顿时怒气收敛,终是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会舒高明。 「万师弟,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杜远在一旁劝诫,「大师兄也是为你好。」 万凌莫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自诩天赋不错,性格向来嚣张,但唯独在大师兄姜易面前,嚣张不起来。 姜易警告万凌莫一眼,便自收回目光,视线不着痕迹地瞥过不远处散修当中一名憨厚青年身上。 「他就是王拓?」 杜远在姜易身边,连连点头道:「不错,这消息是从百花谷那边打听过来,绝无有假。」 「妖王谷的人出山,还和吕氏妖女扯上了关系……」 姜易轻声说着,眼中冷意流转,杜远顿感压力加深,不敢说话。 只是片刻,姜易目光恢复淡然,压力也随之消失不见。 杜远暗暗吐气,后退两步放松下来。 王拓行事留下太多痕迹,除了风月门,其余四大宗门以及中小宗门都在暗中关注他,只是不如姜易那般,一眼就看出其出处。 林北岚许久等不到向苼出现,心中也是暗暗着急。 向苼能有那般本事,还是剑修,心境修为当是不低,怎么会这么久还没上岸? 「大师姐,吕师妹说不定早就上来了,只是不想与我们相认。」 应卓在一旁小心安慰,时不时看向舒高明。 舒高明顿时乐了,「应师弟,你老看着我作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九百多名修士里,没有一个是吕师妹,也没有一个是向鸿羽。」 应卓脸色微窘,「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高明,你少来欺负我师弟。」 林北岚挡在应卓面前,哼声道:「我看你这神通也是修得半桶水,万凌莫定是骗了你,给了你一份假神通秘法。」 舒高明听着脸上笑容更多了一些,丝毫不恼,反而点头道:「林师妹说的都对。」 「……你!」 「别闹了。」 东景焕蓦地出声,打断两人闹剧,他长眉微拧,沉声道:「小师妹来不来,我不知。可向鸿羽……多半是又提前走了。」 「什么?又跑了?!」 林北岚惊怒不已,「他是属泥鳅的?人都没见着他就跑了?这四极秘境难道是他家,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东景焕面色微沉,「说不好。」 舒高明脸上笑意也淡了下去,蹙眉道:「东师弟的意思是,这四极秘境,真是那魔修的家?」 「不可能!」 林北岚俏脸发白,「这四极城都有几万年的历史了,他要真是四极城弟子,岂不是……」 「师妹,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舒高明目露沉吟,「也有可能,其人是得到四极城相关的传承。他多半是一道死去多年的残魂,否则定早早就夺舍了向鸿羽,也不用寄生在其体内,蛰伏许久。」 「残魂不全,强行夺舍必有弊端。」 东景焕言辞凿凿,「他冒险来四极城,定是与此有关。」 「四极城能解决夺舍弊端?」 林北岚惊诧,「宗门典籍里可没这个说法。」 「不管如何,此人行径诡异,是个变数。」 东景焕眼中冷光一闪,「若能再次撞见,不要犹豫,一起联手杀他。」 「好!」 林北岚一直想杀向鸿羽,见东景焕这么说,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舒高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东景焕一眼,沉默片刻,亦是点头。 他总有种感觉,东景焕另有算计,不过这番话说的也不错,向鸿羽留着就是个祸害,趁早杀了准没错。 众人定下计策的同时,过河上岸的修士也在陆续增多,没过小半日,林北岚神识一扫,发现岸上修士已至九百九十八之数。 剔除向鸿羽,距离第二关结束,只差一人上岸。 林北岚打量过那上岸的几十人,看谁都不像是向苼,又忍不住暗中询问舒高明。 舒高明依然摇头,他心中亦是奇怪,甚至暗中猜测,那夺舍向鸿羽的魔修是不是没去下一关,而是回到弱水河里,去找那吕氏后人麻烦了? 正想着,水雾蒸腾的水面上,终于又出现几道人影。 舒高明随意一瞥,瞳孔蓦然微缩。 那是……向苼? 向苼踏在水面上,却不是在第一个,在她前面,还有四人陷入混战。 她遥遥一望岸边人数,顿时明白四人混战的原因,当即迅速接近战场。 僵持当中的四人见又有人来,立刻不约而同地停手,齐齐朝向苼杀去。 此地不宜出手,向苼正待闪身避开,却见其中依然忽然面露惊悚,二话不说收手,转身就逃。 其人逃去的方向,竟不是岸边,而是弱水河里。 如此古怪的一幕,立刻吸引到岸边不少人看来。 其余三人亦是微微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间,向苼瞬息从三人空隙中穿过,跃身而上,稳稳落地。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0章 末班免费阅读 第101章 棋关 就在向苼落地的一瞬间,在河面上停留的三人立刻被排斥出去。 紧接着,一轮轮传送阵法印记自岸上众人脚下浮现。 向苼低头看到,眉头微拧。 这是第二关结束了? 可她分明是第九百九十九个上岸之人,还差一人才满一千之数。 不对! 她眼皮微抬,状似随意地扫过岸上众多面孔,果然没有看到向鸿羽的身影。 那魔头又提前去了下一关。 向苼眼中冷意加重。 此魔极为熟悉四极秘境,且有意躲避,想要杀之,极为不易。 按照常理,此魔刚刚夺舍不久,正值虚弱期,应该寻一个地方躲起来,他却冒险地赶来四极秘境…… 向苼若有所思,眸光微闪。 她还需要掌握对方更多线索。 想通其中症结,向苼脚下的阵法终于全然亮起,下一刻便被扯入虚空,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城中石广场,四极秘境入口再一次喷吐白光。 「第二关结束了!」 驻扎在萤碑下的众宗门代表纷纷抬头看去,果真看到宗门排名出现了变化。 「万剑门掉到第七了。」 一大型宗门长老松了口气,要是还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压在下面,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宗内回信。 「快看炽焰宗……」 有人惊奇出声,啧啧称叹。 「居然掉出前十了,炽焰宗的真传弟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叱咤修真界万年的炽焰宗,竟会没落至此……」 炽焰宗长老面色铁青,却不是因为宗门排名。 他按住传讯符一角,心中寒意蔓延。 自第一关过后,他就收到温昌衍的传信,有许多弟子自称天衍教教众,对同门狠下杀手,导致内门弟子大量折损。 他当时便预感不妙,立刻传讯回宗,可到今天,已足足过去九日,宗门那边竟没有半分回应。 要变天了! 炽焰宗长老看过石广场中三五成群的年轻修士,只觉得心中惶惶,茫然不安。 他该如何是好? 四极秘境。 黑暗过后,耳边水声不再。 向苼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透明方室,她就站在方室正中央,面前摆着一张空棋盘和一个蒲团。 她没有急着落座,转头看向四周,透明的方室墙壁如同万花筒一般,倒映出许许多多个其他方室。 向苼一眼扫过,瞬间便锁定了其中一间。 那间方室中站着的,正是「向鸿羽」。 似乎是感应到目光注视,「向鸿羽」也转头看来,见到向苼虽是一张陌生面孔,脸上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向苼眼神一冷,剑元运转,瞬间压下微微躁动的魔种真元。 「向鸿羽」没能让向苼出丑,似乎是觉得无趣,收回视线,不再多看。 向鸿羽的笑容,被许多人看在眼中,立刻就有不少人猜出吕氏妖女也进了第三关,原本寂静的方室空间,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谈论声。jjbr&gt; 「王兄弟,你不是说吕氏妖女只要一上岸,你就立马能认出来吗?这下打脸了吧。」 隔壁防室传来嘲讽声,王拓摩挲着下巴,没有理会。 他到现在,都还没接受自己称兄道弟半个多月的是个女修的事实。 不过一想到,路上听来关于吕氏妖女的传闻,倒又觉得朱兄弟做的一点都没错。 风月门那么大号的仇家在,直接大摇大摆进城,不是找死吗? 换做是他,他也得隐姓埋名混进来。 「这都两关了……」 王拓看着方室中的向鸿羽,暗自着急。 朱兄弟在第一关干了一票的,身份都暴露了,这家伙还活蹦乱跳的。 不行,他得想办法帮他一把。 想到就干,王拓心下一横,直接一拳轰向「向鸿羽」方室,谁知拳面触及透明墙壁,就被全数反震回来。 他踉跄几步,脸色不好看。 隔壁散修看到顿时大笑,「王兄弟,你这是吃饱了撑着了?天青阁卷宗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方室别说是你,就是真传天骄们出手,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王拓呸了一口血,「我知道,就是想试试。」 他干脆坐下来,两眼盯着棋盘,开始琢磨。 强攻不成,那就只能早点出去,提前埋伏,怎么着也得帮朱兄弟拦住那狗东西。 方室空间很快静下来。 「向鸿羽」盘膝坐在棋盘前,稍稍等待片刻,便见棋盘上凭空出现一个未解棋局。 「还和当年一样……」 他瞳光微闪,立刻下子。 其余方室内宗门子弟,亦是毫不犹豫下子。只有散修两眼一抹黑,盯着黑白子错落的棋盘,不得要领。 棋关的内容简单直白,亦无危险,接受考验之人所要做的,只是下棋。 破局者最多者,当获第三关魁首。余下以时间先后、破局多寡排名。 四极秘境错杂多变,每一届弟子所遇棋局都不相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掌握一定规律后,便可先行命门中弟子准备,到了棋关,便可比他人先行一步。 这对宗门而言,乃是惯例,但对散修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吃亏。 向苼坐在蒲团上,手执白子,眼里思索之意渐浓。 天青阁卷宗对棋关的描述模棱两可,其中多有宗门插手篡改的迹象,她一个字也不信。 方才她坐上蒲团,便已明晰其中基本规则。 这棋局看着像是前世的围棋,规则却要复杂许多,也就盘算能力极快的修真者玩得了,放在普通人身上,怕是下不了一局,就会心力衰竭,无以为继。 这第一局棋,破解还算简单,她心中推演一番,便有了结果,只是…… 这棋局为何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她眉头微蹙,竭力回忆,也不急着下子。 棋局越是简单,就越能看透其背后深意,若是她急于求成,先全力破解,等到后面棋局愈发复杂多半,再想看出这一丝熟悉之感的来源,就难了。 在向苼隔壁的亦是一名散修,看上去颇为年轻。 他对着天书般的棋盘,抓耳挠腮了半晌,仍然举棋不定。 叹了口气,他抬头再看到墙壁上大多方室都已下子,有的甚至已经解开好几个棋局,心中不由暗自焦灼,更有一股挫败感。 自己好歹也算是散修中的强者,比起宗门子弟真就如此不堪? 想着,他偏头看到向苼亦是一子未下,顿觉安慰许多,终于定下心神,专心琢磨起来。 啪! 姜易面色从容,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棋局顿时解开。 棋盘上白光一闪,又出现新的棋局。 不到半刻钟,他已下到第四局。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姜易却毫不在意,好似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没什么可骄傲的。 门中只知他精修多年,道行可称同辈第一,却不知他也擅推衍,平日更喜弈棋。 历届过棋关,排在第一的约莫五十上下,最高记录者也不过六十七关。 他却有把握将这记录推到八十以上。 第一关与第二关,充满不确定性,他都未能得魁首,这第三关却纯粹比拼能力。 魁首,非他莫属。 念及此处,他看也不看其他方室一眼,继续落子。 他却不知,此刻早已有人远远超过了他。 杜远一脸骇然地盯着「向鸿羽」的方室,心神一团乱麻,早已无法专心落子。 「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本在专注下棋,只是抬头随意瞥了一眼「向鸿羽」的方室,便就看到其人竟已破到第九关,比起大师兄快了将近一半! 「此人不正常!和吕氏妖女有关?」 杜远念头急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样是看到「向鸿羽」的破解局数,东景焕却毫无意外之色,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重新低头琢磨棋局。 为了这一天,他甚至放下修炼,闭关专门研究棋局十年之久。 「破百关后,便可开启隐藏的第四关!」 东景焕心中暗自发紧,这是他得到四极阵盘后,得知的隐秘,他谁也没有告诉。 只是即便准备充分,还有四极阵盘作为辅助破解棋局,他还是没有十足把握。 「向鸿羽」破局如此之快,定是打着第四关的主意。 说不定,自己即便没能破到百关,也能借由此魔之手,达成心愿。 东景焕目光闪烁,很快就打消这一念头。 且不说对方是一个行事诡谲的老魔头,他不喜欢将主动权放在别人手里。 一切,还得靠自己。 东景焕继续破解期盼,左手按了按怀中阵盘,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 时间在点滴间流逝,不知不觉便过去三日之久。 这三天内,「向鸿羽」的破局的速度也慢下来,从一开始十个呼吸就能破解一局,到现在,破解一局足需半日时光。 然而即便如此,那夸张的「五十局」,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了。 自诩必夺魁首的姜易,也才堪堪推衍到第三十三局,东景焕则是仅仅差了一句,停在第三十二局,着实惊到不少人。 再往下,则是百花谷第一真传白妙音、千星殿第一真传魏乐生以及归沐谷第一真传钟永长,俱都卡在第二十九局。 除却这些天骄真传,还有一人的战绩亦是惊到了不少人。 那就是向苼。 三日过去,她仍然盘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一子未落。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1章 棋关免费阅读 第102章 盘算 连第一局都不会下,他是怎么修炼到筑基期的?」 「他就是第二关那最后一个上岸的散修,修为资质平平,能进第三关纯粹是运气好,解不出来也属正常。」 棋关进行到第三天,放弃破解的散修不在少数,沦为看客。 见垫底的向苼一局未破,偏生还在坚持,有人嘲讽,有人啧啧称奇,交谈间俱都带着轻松与蔑视。 唯独舒高明,觉得不对劲。 第二关末尾见到向苼后,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回过味来。 「向苼……」 他遥遥望着向苼所在的方室。 此女一直都是向鸿羽的随侍,身世来历清白可陈,而且只是资质低下的凡人,所以他从未怀疑过。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回头再看向苼的种种行径—— 吕氏妖女初战成名,她也在悬望城,用一副重伤垂死的模样骗过了她;吕氏妖女出现在方寸集时,她也正好失踪,没有和向鸿羽一起回来。 再之后,便是这次四极秘境。 所有的轨迹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由不得他不信。 向苼就是吕氏妖女! 此女能在短短一年内数次落风月门脸面,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心智何等厉害?怎么可能连第一个棋局都破不开? 舒高明视线一转,瞥过遥遥领先的「向鸿羽」,又深深看了一眼解局大半的东景焕,脸上笑容微露。 这可真是越来越意思了。 向苼静静看着棋盘,身形未动,犹如一座木雕,念头转头却极快。 她早在两天前就看出棋局背后的深意。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将棋局配合规则简化后,恰好是一条最简单的禁制纹路。 这纹路说来简单,实则九曲十八弯,若非她在当初的崖底密室墙壁上、在记载敛息术的金纸上、在《欺天》阵盘上见过、记过千万遍,也不会有熟悉感。 而若将每一局棋的落子顺序对应人体记下,就能整理出一篇法诀。 想到这里,向苼豁然开朗,心神震动。 这是修习禁制之法! 第三关表面是为考验心智盘算,实则竟在暗中授人道统? 那魔修与四极城颇有渊源,难不成已经掌握禁制? 不,不对。 向苼抬眸看了一眼「向鸿羽」的方室,若是他早就学会禁制,应该一眼就能看透棋局,根本不用花时间去算。 撇去杂念,向苼取出一枚玉简,将第一棋局的法诀刻录下来,随后终于拈起一字,落入棋盘。 不少散修见到向苼这边的动静,皆是不以为意,甚至有青年散修笑道:「这第一步就想了三天,我看等到这一关结束,他都不一定能解开第一局。」 此话刚刚落下,便有人惊讶道:「他破局了!」 「什么?!」 众散修立刻齐齐看去,果真看到向苼棋盘旁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贰」字。 方才嘲笑的青年修士见状,脸上挂不住,当即冷哼道:「有什么稀奇?在座各位道友,谁不是破到十局以上才陷入困局,你看他又停下来,这一停指不定又得三五日。」 青年修士话说完,向苼堪堪刻录完第二条禁制法诀,便又动了。 她落子极快,几乎不需要思考,不过三五个呼吸,棋盘再一次闪过白光,显出淡淡的「叁」字。 「速度真快!」 散修当中传来一阵惊叹,以及一阵刺耳的笑声,那些人笑的同时,还时不时看向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脸色铁青,忍不住大声说道:「就算他也能破到十局又如何?不过是平均水平,有本事他就和宗门真传天骄们比一比!」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接茬:「道友,他要真是超过宗门真传天骄,你又当如何?」 青年修士下不来台,只得冷笑一声,指着棋盘道:「他要是真能破到三十局以上,我就把棋子全部吃下去!」 「好!」 「一言为定!」 「你可不能反悔。」 赌局一出,看热闹的人顿时更多,就连不少宗门子弟也参与进来,附和吆喝。 「这东洲修真界的年轻一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舒高明看着热闹,轻叹一声,转头笑道:「好在我宗还有向师弟,年纪轻轻就破到第五十局,五十一局在望,可谓未来可期啊。姜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姜易头也不抬,似乎完全没听见这番话,捏棋的两指却是紧了一紧,倏然下子。 这一子落,棋盘霎时覆满白光,光芒过后,新局顿现,棋盘数字显至「叁拾肆」。 然而姜易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刚才那一局,他并未完全看透。 「厉害啊,姜师兄真是厉害!」 舒高明立刻鼓起掌来,大声赞叹。 姜易蓦地转头看向舒高明,冷目如电,语气森冷:「再多说一字,大比之后,便是你的死期。」 舒高明两手一摊,轻啧一声,「姜师兄好大的气性,我不说便是了。」 舒高明除了心狠手辣,素以说话阴阳怪气出名,姜易训斥一声,懒得再理会其人,继续沉下心破解期间,只是状态不免受到影响,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另一边,东景焕长舒了一口气,下完最后一子,棋局也来到第三十三局。 得破一局,东景焕脸色却不见好,反而愈发阴郁。 破解三十二局,他花了足足一天之久。 第三关至多不过三十天,也就是说,再以这种速度继续下去,他至多破到第六十关,甚至更少。 犹豫片刻,东景焕翻手取出巴掌大小的阵盘,微微捏紧。 使用底牌的时间,比他预料中早了不少。 东景焕忧心忡忡,一直遥遥领先的「向鸿羽」却也高兴不到哪去。 他看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棋路,目光沉沉。 棋关的规则,他再熟悉不过。 过百关只是四极城弟子最基础的考验,若是连这点心算能力都没有,便没有资格成为四极城正式弟子。 他以为这次故地重游,过百关不过小菜一碟,却高估了这具肉身的承受能力。 他早就料到这具肉身孱弱,定是经不起折腾。 可没想到只算了三天,肉身就已极度衰败,无法再从中抽取任何气血炼化为精气。 没有精气,念头不通,便无法去算棋局变化。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烦闷,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枚血红色的丹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扑鼻。 张口咽下血丹,「向鸿羽」脸上闪过一异样的潮红,精气神皆有所恢复。 然而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只要继续破解棋局,他很快又会陷入枯竭状态。 而且,血丹也不多了。 收起丹瓶,「向鸿羽」抬头,冷眼打量四面墙壁。 这第三关与第四关相连,传闻当年城主特地求来师尊亲自建造。 也正是因为如此,此处空间异常稳固,他没办法强行破开。 要是可以破墙,他根本不用愁血丹不够。 眼下无从补充,「向鸿羽」只能控制破解速度,以降低血丹消耗。 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修士陷入死局,只能放弃,加入看客行列。 耳边的热闹越来越多,向苼却未置一眼,始终保持恒定的速度,先刻录法诀,后破解棋局,旁人看之,竟有种轻松写意的错觉。 青年修士默默看着,脸色隐隐发绿。 第六天。 向苼一子落下,棋盘侧面的数字毫无意外地变作「叁拾」之数。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青年修士。 青年修士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他沉默片刻,恼羞成怒道:「他手中那玉简定有玄机,他在作弊,此赌不算!」 「那位道友手中分明只是一枚用来算筹的玉简,何来作弊之说?」 「输不起就直说!」 「……」 众人吵嚷起来,吵得王拓心烦意乱,干脆一扔棋子,不下了。 「老子最烦下棋!爷爷都没逼我下过这么多回。」 王拓骂骂咧咧片刻,又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棋子,咬牙继续下。 第二十天。 整个方室莫名安静,所有弃局的修士、连同宗门子弟在内,俱都看着向苼所在的方室,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向苼脸色有些发白,瞳眸却是极亮,这是心神快速消耗的表现。 当年坠下山崖,她被困密室,强行记下百道禁制纹路破关而出。 而今,她记忆力有了长足的增长,但回忆那些复杂的禁制纹路所有细节,仍然是一件吃力的事。 破解到后半段,棋局已经复杂得令人无从下手,唯有先行回忆出禁制纹路,再进行反推。 她的速度也慢下不少,但为了刻录完整的禁制法诀,怎么也得咬牙拼一把。 约莫半个时辰后,向苼揉了揉眉心,灵识探入一枚新的玉简,开始刻录。 旁观众人见她动了,立刻个个屏住呼吸,定睛细看。 禁制纹路回忆出来,反推法诀变得异常简单,不消片刻,向苼便刻录完最后一个字,伸手一拈棋子,不假思索地落子。 啪!啪!啪! 棋子落盘,一声声清脆而连贯,不过半刻钟,一门复杂如天书的棋局便走到了最后,白光大亮。 棋盘测数字倏然一变,化作两个金光大字。 「捌拾!」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2章 盘算免费阅读 第103章 欺天 啪嗒。 不知是谁手里的玉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 下一刻,惊叹声、质疑声、称赞声便从字面八方涌上来,不一而足。 「又一批黑马!」 「今届东洲大比是怎么了?」 「本以为向鸿羽破去历届最高记录,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这记录还没保持两天,就被人赶超了。」 「姜真传才刚刚破到底六十七局,堪堪与历届最高记录持平,此二人……古怪!」 「距离第三关结束,还有十天,按照他的速度,起码能冲到九十局!」 「我看至少能到九十五局!」 「他真是散修?」 有人忽然提出疑问,众人又是一静,旋即纷纷醒悟,看向苼的目光立刻多出好几分深意与探究。 此番东洲大比最能搅动风雨的人,毋庸置疑,除了吕氏妖女,还能有谁? 「她真的在第一关挟持了五大宗门所有弟子,就为了杀向鸿羽?」 「还能有假?」 「可向鸿羽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其中猫腻,哪里能被我们这些外人知晓。」 「吕氏妖女素来行事猖狂狠辣,她可不是服软的性子……」 「……」 议论声中,魏乐言不知道从哪里一把瓜子,一边听一边嗑,一副看热闹的乐呵模样,半点也不像位列真传的宗门弟子。 他转头瞥了一眼兄长,见其头也未抬,自始至终都在破棋局,再看其余三宗真传第一,皆是这般淡漠无趣的模样,顿时撇了撇嘴。 幸亏他不是真传第一,要真像大哥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过说起来,这吕氏妖女是万凌莫的头号大仇人吧? 如此想着,他视线一转,看向万凌莫的方室,果真见他脸色不好看。 万凌莫放下棋子,无声盯着向苼那张伪装出来的面孔,面色微沉。 这张脸很是陌生,可其脸上的冷漠,却与其当初在悬望城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大半年来的对垒,他每每见她自眼前出现,却又始终抓不住其跟脚。心中竟也有几分异样的敬佩。 若是设身处地,换做是他,他也不能保证会比对方做得更好。 不过敬佩归敬佩,他的仇恨也未有半点减少。一年前悬望城的剧痛与屈辱,他片刻也不敢忘! 千星殿、风月门的真传在看,炽焰宗的当然也不例外。 向苼拔得头筹,最高兴的莫过于林北岚。 「师妹真是太厉害了!」 林北岚兴奋赞叹,应卓听着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师姐,吕师妹年纪轻轻,怎会连棋关都会破?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林北岚俏目一横,哼声道:「师弟,你可别吃你小师妹的醋!她能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定是聪慧之极,能有如此表现,不正是说明其修炼天赋极高吗?」 应卓顿时无奈,暗中向林北岚另一侧方室的韦正师弟传音,「韦师弟,你也劝劝师姐。」 韦正性格显得安静,听到应卓传音,才慢吞吞地回话道:「师兄,师姐倔起来你也见识过,那可是连师尊都拉不住,我开口也是没用的。」 应卓哀叹一声,不再开口。 「舒师兄!这下你该知道错了吧?」 林北岚蓦地指名道姓,转头看着墙壁上舒高明的方室,「要不是你贪生怕死,我宗又岂会错过这般绝顶天才?!」 舒高明一脸老神地打了个呵欠,「这可不能怪到我头上,你该问问你东师兄才对。」 林北岚闻言顿时脸色微变。 他知道了? 他真的练出了目术神通?! 林北岚正想问个清楚,却见东景焕略显烦躁的传音在耳边响起,「都别吵!」 众人顿时安静。 林北岚顺从地坐下来。 她倒不是怕了,只是因为东景焕棋局破解得最多,炽焰宗的排名还得靠他去争取,她自然不想添乱。 东景焕低头看着棋局,心思却不在上面。 他轻轻抚过袖中不满裂痕的四极阵盘,心中罕见地生出一丝挫败感。 是他狂妄自大,远远低估了棋局的难度。 原以为,只要有四极阵盘相助,就算过程如何艰难,他最终定能破到百局。 却不想,只到四分之三,四极阵盘就已经耗尽阵元,无以为继。 七十五局,就是他的极限。 东景焕蓦地抬头,看着向苼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破局,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之感。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妒意,他竟在嫉妒一个修为差他千百倍的女修。 可看着自己苦苦准备数十年,仍然艰难破解的棋局,在向苼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轻松破去,他心中如何能不嫉妒? …… 他人种种反应,向苼自然不知,也没兴趣知晓,她的心思只在棋局上。 接下来三天,她借由禁制纹路反推,破解棋局的速度依然稳定,一路平推到第九十局。 只是在进入第九十局的那一瞬,她座下蒲团竟是生出一股新的意念。 花费片刻时间消化完其中含义,向苼目中寒光一闪。 原来还有隐藏的第四关。 这第四关具体内容,她无从得知,但「向鸿羽」十有八九,就是冲着第四关去的。 意念中说的很清楚,破百局开启第四关,且进入的名额只有十个。 也就是说,破局数目最多的前十名,会跟她一起进入第四关。 念及此处,她蓦地抬眸一扫,所有石室棋局破解数顿时尽收眼底。 除开她,破解棋局最多的果真是「向鸿羽」,已经达到八十五局;其次竟非大名鼎鼎的姜易,而是东景焕,七十五局。 接下来才是姜易、魏乐生、白妙音、钟永长这东洲四大真传,破局数皆在六十局之上。 再往下三个,则是杜远、林北岚,还有……王拓? 向苼看到王拓正坐在棋盘前抓耳挠腮,心中惊讶,他破局数竟比绝大多数的宗门真传还要高,当真人不可貌相。 如此一来,倒是意外多出一个帮手。 不过这还不够。 向苼目露沉思,只要进入第四关,「向鸿羽」再没有达到目的前,见到自己只会更加警惕,甚至主动退避。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她与「向鸿羽」之间有魔种真元勾连,只要距离近了,就会互相生出感应,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似乎不可能。 到底要如何,才能出手即必杀? 死结横亘在心中,暂时想不到办法。向苼深吸一口气,敛去杂念,继续破解棋局。 不管如何,她得先进入第四关,否则一切预谋都只是无用功。 时间倏忽而过,方室在喧嚣中又过去五日。 向苼棋盘侧面的数据,赫然已来到惊人的「壹佰」。 她安静地盘膝端坐,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棋子,丝毫没有落下的意思。 距离第三关结束,还有两日。 而这一颗棋子落下,棋局就会立刻结束。 她抬眸瞥了眼石壁,「向鸿羽」速度不慢,已经解开到第九十七局,若是真给他最后两天时间,他的成绩极有可能与自己持平。 向苼当然不想看到那个画面,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到对付「向鸿羽」的办法,贸然进入第四关,并非明智之举。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苼沉吟片刻,忽然闭上双眼,缓缓入定。 旁观众人见状,顿时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这是……睡着了?」 「怎么不下了?」 「我看棋局局势明朗,分明只差一步就能赢,妖女是故意卡在这里,目的为何?」 「我看,她这是故意藐视对手。」 「或许真的只是累了,想要歇一歇……」 「绝不可能!」 「……」 六个时辰后,向苼一觉睡醒,顿觉耳清目明,精神奕奕。 她抬眸,看到「向鸿羽」已破到第九十八层,眼里已无急躁。 也不知是否是小憩的功劳,她一觉醒来后,似乎对那百道禁制纹路的理解更多了一分。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感悟,向苼对照法诀,再去看《欺天》阵盘一角,所看到的一切,立刻截然不同。 「欺天,欺天骗地……这才是阵盘的真正用法!」 向苼目光连闪。 此物可以用来屏蔽天机,连天都可以蒙蔽,那区区修士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领悟归领悟,阵盘是否如她猜想,还需验证一番。 她回忆片刻,暗中生涩地捏出几段法诀,打入阵盘。 阵盘纹路微微一亮,一团透明烟雾顿时涌出,笼罩周身。 但只是片刻,透明烟雾便自行消散。 方室内顿时有人擦了擦眼,惊疑不定道:「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到吕氏妖女消失了片刻?」 「眼花了?」 「我也看到了!」 「莫非和棋盘有关?」 「……」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向苼心神安定,这阵盘消耗不少,但若只是针对屏蔽一人感应,以她的修为倒也能承受。 魔种真元的问题解决,眼下只剩下一个麻烦。 向苼思索片刻,蓦地抬头看向林北岚,「林师姐,帮我一个忙……」 林北岚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神色立刻变幻起来,片刻之后,她终是一咬银牙,回了一个字。 「好!」 向苼眸光瞬亮,二话不说落下棋子。 ζ°xx♂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3章 欺天免费阅读 第104章 伪装 轰隆隆—— 四极城万里晴空转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黑云压城,狂风倒卷,得见一副灭世之景,驻守在石广场上的众多修士顿时面露骇然之色。 「怎么回事?」 「四极城怎会有天气变化?」 「……」 面对此景,五大宗门驻守长老表面还算镇静。 风月门长老皱眉片刻,蓦地心神一震,豁然起身。 正在这时,四极秘境入口光芒大放,上千光点喷吐而出,落在广场上化作一道道人影。 「大比结束了?」 「快看萤碑!」 顾不得天气古怪,各宗门修士、散修们拥至萤碑前,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剑形印记,顿时齐齐傻眼。 「万剑门第一了?!」 有人失声惊叫,满声不敢置信。 这一声立刻引来更多人涌来萤碑前。 在看到剑形印记货真价实地摆在第一位,众人面面相觑,俱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东洲大比自建立万年来,向来都是五大宗门夺得前五名,从来没有此种情形发生过。 「一个不入流的十品宗门,竟然夺了大比魁首?」 「简直荒谬!」 「一定是秘境出了问题!」 「我们风月门怎么可能输?!」 群情激奋,震天的喧嚣声夹杂的唾沫,几乎盖过去天空的雷声。 争论声音中,蓦地又有人惊叫,「为何入口还在?」 此话一出,无数双眼睛齐齐看向四极秘境入口,果然看到入口还在开启状态。 「我猜的没有,是秘境出错了。」 「哈哈!我就说,那吕氏妖女怎么可能单凭一人就夺下东洲魁首?」 众人高兴没多久,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喝:「闭嘴!」 「哪个孙子骂我?」 一年轻修士气愤回头,看到出声之人是万凌莫,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跪下来求饶:「万真传恕罪,小人口无遮拦,该打!」 说着,年轻修士竟就跪在原地自己掌嘴起来。 万凌莫阴着一张脸从他面前走过,一直来到风月门长老面前。 风月门长老看到他那副臭脸,脸色皱了皱,道:「看来老夫的猜测没错,可是有人开启了第四关?」 万凌莫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风月门长老又问,「是姜易?还是魏乐生?」 万凌莫嗤笑一声,「您老不看萤碑排名吗?」 风月门长老长眉蹙起,「……真的是吕氏妖女?你没看错?」 万凌莫心情本就糟糕透顶,听到这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恶劣道:「她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风月门长老见状,终于不再提及吕氏妖女,转口问道:「姜易和杜远没出来,都进了第四关?还有谁?」 万凌莫脸色微缓,稍一回忆,答道:「除了姜师兄,另外三大天骄也进了。另外便是炽焰宗的向鸿羽、东景焕以及林北岚。」 「炽焰宗进了这么多人?」 风月门眉头大皱,抬头看到萤碑上的火焰印记仍处在第十一位,神色顿时一松。 万凌莫顺着目光看去,脸色也立刻变得耐人寻味。 进入第四关的炽焰宗真传不少,可其宗门排名却没有变化。如此情况,只能说明一点。 有人中途丢了炽焰宗萤牌,换成了其他宗门所属。 「那天衍教果真有些本事,竟连真传弟子也能为之倒戈。」 风月门长老瞥过炽焰宗长老那边,轻笑一声:「祸起萧墙,炽焰宗果真气数已尽。」 炽焰宗长老脸色铁青,正待开口,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笑:「老匹夫,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林北岚带人走到近前,眼神凌厉逼人,「炽焰宗气数尽不尽,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贵宗的东洲第一真传,在棋关可是连第三名都没捞到!」 风月门长老看到林北岚,脸色微变,却不是被她那番话气的。 万凌莫不是说林北岚进了第四关,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他看向万凌莫,却见万凌莫也是同样震惊之态。 林北岚看出两人异样,自然不会解释,转头拉着自家长老单独走到一边,布下隔音结界后,才皱眉问道:「天衍教的事情,长老您可知道了?」 「当然知道。」 炽焰宗长老立马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声音透出几分慌张,「而且,老夫一直联系不上宗门!」 「什么?!」 林北岚花容失色,语气瞬间煞寒,「什么叫联系不上,你说清楚!」 炽焰宗长老面露苦涩,低低回答:「整整三十九天,老夫一条讯息也没收到,传讯符……似乎失效了。」 「失效?」 林北岚娇躯微震,只觉得耳边如春雷般炸响,回荡间,尽是那两个字。 宗门传讯符不比一般传讯符,传讯距离极远,意识能飞跃数万里,靠的是设立在宗门当中的大型传讯阵法接收。 传讯符失效,完全联系不上,那就意味着那大型传讯阵法,坏了。 更确切地说,是毁了! 若只是坏了,宗门负责传讯的长老应该早就发现,及时修补了才是。 可是三十九天,杳无音信…… 林北岚脸色苍白,呼吸发颤。 传讯阵法被毁,无人修补,宗门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敢想! 应卓见师姐脸色不对,连忙快步走到两人与风月门长老的中间,背对风月门帮忙遮掩。 「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应卓低低呼唤一声。 韦正嘴唇紧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意,默默上前走到应卓对面,遮住另一面。 应卓见状,顿时露出笑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暗中传音道:「师姐定是为天衍教的事情忧心,眼下整个藏月峰的弟子,师姐能信的,只有我和你了。你可要千万小心门中叛徒暗算,别着了道。」 韦正听着心里空空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外界如何变化,向苼暂且不得而知。 那一子落下没过多久,她便再次进入传送中,再睁开眼,摆在面前的已不是棋盘,而是一座宫殿。 「四极禁殿。」 王拓不小心念出声来,看到其他人投来视线,立马捂住嘴。 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放开手,诧异道:「怎么只有九个人?我兄弟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视线一扫,果真发现宫殿前只有九人。 杜远目光一闪,沉声道:「此关由吕氏妖女打开,她是唯一破百局之人,和我们……大概不在一个地方。」 东景焕神情微动,蓦地视线一转,落在向鸿羽身上,含笑道:「魔修前辈,你对此地颇为熟悉,想来也熟悉第四关规则,不妨说道说道?」 这一句话,撇清了向鸿羽与炽焰宗的关系,也让其余四宗心下一凛。 修士里混进来一个擅长夺舍的魔头,还是熟悉四极秘境的老鬼,这可不是好消息。 「向鸿羽」被戳穿身份,却也不恼,脸上挂着几分假笑,暗中鼓动魔种真元。 向苼感应到体内魔种真元暴动,暗自捏紧《欺天》阵盘一角,将动静全部掩盖下去,一边运转剑元极力镇压。 片刻之后,魔种真元停止暴动,向苼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东景焕察觉到这一丝一样,顿时看过来,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向苼光明正大地转过头,两眼直视他,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看着我作甚?!」 这刁蛮无礼的语气,与林北岚如出一辙。 东景焕心中怀疑消解,顿时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另一边,「向鸿羽」停下鼓动真元,心情略微轻松。 看来向苼真的不在这里,如此一来,他少去几场斗法,这具肉身还能再多支撑两日。 如此想着,他看众人目光依然紧紧粘在他身上,不由笑道:「这地方本座许久未来,哪里知晓规则有无变动?」 向苼立刻冷笑,「我看你就是想要藏着掖着害人!」 说着,她上前就要动手。 东景焕眉头一皱,正要阻止,耳边却传来一阵轰鸣声。 四极禁殿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推开。 九人见状,二话不说齐齐向门里掠去,谁也没有再提吕氏妖女。 大殿高厚,殿中却不昏暗,四面墙壁透着柔和的白光,照得殿内如在白昼。 这宫殿并不算大,殿长至多十丈,玉色悬柱环绕间,殿中设一块青玉屏,其内金芒流窜,犹若一条条小虫。 而在青玉屏后,又是一扇门,这扇门却已早早打开了。 「四极宝库?!」 王拓抬头念出门上金匾四个字,再转头四下一看,哪里还有其他八人的身影。 他轻啧一声,连忙追进去。 一入宝库,向苼便觉满室生光,那琳琅满目的法宝玉器直刺得眼睛生疼。 「向鸿羽」的背影在不远处一闪而出,向苼顾不得多看,立马追过去。 而与此同时,东景焕按捺住澎湃的新潮,循着四极阵盘指引,来到一面宝物架前。 他小心翼翼地放上萤牌,萤牌贡献归零,宝物结界霎时消解,一根犹若凡物的竹签现于眼前。 东景焕深吸一口气,收起竹签。 天道赦签! 他真的做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4章 伪装免费阅读 第105章 垂成 向鸿羽」疾速穿过数个宝架,看也不看其上陈列的一件件法宝器具,目的极为明确,直奔尽头偌大一面架子,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丹药瓶。 到了地头,「向鸿羽」速度慢下来,回头神识扫过四方,见没有任何人跟来,心下稍稍一安,走到一格丹瓶前停下。 架子在此地已有数万年之久,丹瓶前刻蚀的自己却仍旧清晰,上书「生融」二字,其后闪烁着淡淡「壹」字。 「向鸿羽」见之,一路提起的心终于在此刻稍稍放下,两眼泛出光亮。 他记得没错,最后一次弟子考核没有人换取生融丹,这一枚果然还在! 不做犹豫,他立刻拿出萤牌按在丹瓶旁的凹槽中,萤牌上的光芒立刻黯淡下去。 「向鸿羽」紧紧盯着,心跳如鼓,「生融丹」按照过去的规则,需要一百贡献值,破百局棋关所得贡献恰好一百,本是十全十稳。 可是那向苼坏事,提前结束第三关,令他少去最后两关贡献,前两关的贡献加起来能否有一百,还真不好说。 好在,一切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就在萤牌光芒完全黯淡的那一瞬间,笼罩在丹瓶上的禁制也在同时彻底消失,一枚黄豆大小的雪白丹药从中瓶口缓缓升起。 生融丹! 「向鸿羽」心中一喜,正要挥袖将丹药收走,却有一道剑风比他更快,倏然出现,卷走丹药。 「向鸿羽」脸色瞬变,二话不说两手向后抓去,一道血色煞气随之冲出! 向苼拿到丹药,脚下剑光一闪,生生偏开一尺距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血色煞气。 「向鸿羽」看清来人,面色阴沉,「林师姐,你越界了。」 他一时激动,竟大意了,没发现林北岚摸了过来。不过此女性情单纯,冲动易怒,杀起来倒也不难。 向苼手握丹药,冷然一笑:「越界?我为我师妹报仇,何来的越界?」 「向鸿羽」脚下黑气升腾,语气发寒:「林北岚,看在这具肉身的份上,本座不想杀你,将丹药给我,本座可以当做此事没发生过。」 向苼听着忍不住发笑,「魔修也会息事宁人,当真是稀奇。」 「我是看在这具肉身的面子上。」 「向鸿羽」有意无意步步向前,缓缓开口:「你们炽焰宗已自身难保,何必再招惹一个强敌?你分明知道,那向苼并非吕氏子弟,对你们炽焰宗更是毫无归属感,就算救了她,你又能得到什么?」 向苼冷色含怒,「是你先算计我宗子弟在先,今日就算是说破天,我也要杀了你,为我师弟师妹报仇!」 话到此刻,「向鸿羽」距离向苼已不到一丈。 他狞笑一声,乍然出手,猛地化作一抹黑光电蛇而出,刺向向苼面门。 向苼见状,竟无丝毫受惊,反而露出更为诡异的笑容,迎身而上! 《欺天》阵法同时断开。 「向鸿羽」悚然一惊,顿觉不妙,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全身魔种真元忽然陷入暴动,手臂上腐烂的血肉更是直接炸开,露出森森白骨! 向苼亦是闷哼一声,经脉震颤,《移形换影》秘法再不能维持,露出原貌。 「向苼?!」 「向鸿羽」神色骇然,旋即脸上露出更为浓郁的恨色。当机立断,强行镇压魔种真元,抽身暴退。 向苼却冷白着一张脸,浑然不顾伤势,如同附骨之疽般粘了上去。 她心中早就猜测此魔夺舍向鸿羽后,无法彻底融入肉身,生怕魔种真元互相牵引,所以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她。 而到了第四关后,她见其人没看到自己后,下意识露出几分轻松之色,心中把握更多一筹。 此番尝试,果真应验。 「向鸿羽」肉身受损,速度下降,几番逃脱都没能摆脱向苼,几欲发狂, 他恨恨地盯着身后跟来的向苼,「你当真要同归于尽?!」 向苼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今日你不死,我就得死。同归于尽又何妨?」 「你给本座停下,本座立刻解开种魔大法!」 「向鸿羽」大喊一声,谁知身后向苼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轻蔑一笑:「你神魂虚弱得连真元都无法控制,怎么解开秘法?」 「那你把生融丹给我!本座伤势尽复后,一定帮你解开秘法。」 向苼面露讥讽,「阁下说这话,自己信不信?」 「向苼,对你动手的始终都是你兄长,老夫与你无冤无仇!」 「向鸿羽」满脸愤恨,「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向苼还未开口,另一道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老子杀的就是你个老不死!」 一道火龙之光瞬息而至,眨眼将涌动的黑雾烧灭大半,直直地轰在「向鸿羽」面门上。 噗—— 「向鸿羽」仰头喷出一大口血,眉心头骨裂开一条血缝,却未后退,反而化作一道血光忽然加快速度,向宝库外疯狂遁逃。 「是你们逼我的!」 向苼心下微沉,顾不得与王拓说话,闪身追过去。 「呸,好臭!」 王拓抹了一脸血,亦是掠身跟上。 东景焕怀揣宝物,刚刚从宝库大门出来,便就看到一道血光从眼前飞速掠过,浓郁的血腥气中夹杂着浓重的尸臭。 「向鸿羽?!」 东景焕心中悚然,眼看那血光冲向大殿中的青玉屏,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捏碎手中萤牌。 下一刻,东景焕就被一股力量包裹,消失在原地。 而就在东景焕消失的一刹那,血光冲过,青玉屏应声炸开!无数条金色小虫飞出,化作一条条金色游龙,将整个大殿穹顶完全笼罩。 轰—— 地面剧震,尚在宝库内挑选宝物的几人纷纷感到脚下不稳,神色变幻。 「怎么回事?」 姜易目光从宝物架上移开,二话不说向殿外赶去,其余人亦是如此。 宝物再好,那也没有命重要。 向苼感应到脚下震动,心中便预感不妙,等赶到宝物大殿中,看到漫天金色游龙,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一分透明。 这些……都是禁制符文,她从未见过。 下一刻,王拓也跟着到达宝库门前,看到穹顶上的画面,不由一阵咋舌。 向苼微微抿唇,目光扫过殿内,却只看到一条撕裂的虚空正在缓缓弥合,此刻只剩下不到三寸大小,其内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外面。 向苼抽出断杀剑,二话不说一剑劈在裂缝上,裂隙弥合的速度却没有缓上半分,眨眼只剩一指长。 「桀桀桀……」疯狂的笑声在殿内回荡。 「向苼!」 「是你不给老夫活路,咳咳……」 「老夫尚有一线生机,你们就永生永世,困在这四极禁内等死吧!哈哈哈哈哈……」 向苼看着裂隙合上最后一存距离,沉默不语。 她已经做足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不曾想,还是功败垂成。 「那缝隙对面,是鬼涧的味道。」 姜易不知何时到来,淡淡出声。 他再抬头,看到穹顶上游动的金龙,接着道:「那是禁制所化,古籍记载,四极城主成名绝技,名为四极禁,乃是其独门禁制,旁人无解。」 说完此话,他视线回落,看着向苼,语气不明:「是你害了我们。」 「姜真传,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拓立马上前来反驳道:「我兄……要是没我向家小妹,你们谁能进来这里挑选宝物?」 「本座只是陈述事实。」 姜易语气淡淡,「是非公道,还轮不到妖王谷的人来述说。」 王拓脸色微变,「我才不是妖!」 「姜师兄。」 白妙音身子袅袅地走来,声音动听悦耳,她抬眸看着天上的游龙,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钟永成与魏乐生相继走出,看到外界景象,俱都是面色微沉,不发一言。 最终,还是王拓耐不住,开口说了个大概。 「那此事,怪不得向苼妹妹。」 白妙音柔柔一笑,「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出去。」 「没用的。」 钟永长忽然出声,语气凝重:「四极禁放在上古时期,也鲜有人能破。更遑论我们几人?」 言罢,他伸手一握光芒黯淡的萤牌,用力捏碎,却只见传送感应微微波动,便被禁制全数掩盖下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不好看。 杜远更是脸色苍白,「大师兄,现在该怎么办?我死在这里不重要,您要是被困在这里,那宗门……」 「无妨,左右有人陪着。」 姜易视线轻瞥其他几人,忽然眉头微蹙,「东景焕呢?」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惊觉,东景焕竟好久都未出现了。 白妙音柳眉轻蹙,转身快步走入宝库内,没过多久她便重新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摇了摇头。 「他居然提前跑了?」 杜远恨恨咬牙,「大师兄,东景焕从一开始就在藏拙,他此番出去,对宗门不利啊。」 「急什么?」 姜易脸色沉静,思忖片刻,眉头松缓几分,「他不过是丧家之犬,即便能为自己留一分余地,多少有些可怜,不用多管。」 杜远听得茫然不已,大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不及细想,杜远忽然看到不远处静立不动的向苼转身向宝库走去。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5章 垂成免费阅读 第106章 峰回 向苼脚步摇晃,身形似有不稳,速度却未慢下来,很快没入宝库大门消失不见。 王拓连忙跟过去。 杜远目睹全程,眼神微动,暗中传音道:「大师兄,我观那吕氏妖女脚下虚浮,定是受了重伤。现在我们暂时出不去,不如先为宗门师弟们报仇。」 姜易邪睨了他一眼,「不可。」 杜远眉头大皱,正待发问,忽而听到耳边传来柔柔笑声,「姜师兄,令师弟好大的杀心呢。」 杜远心头一惊,连忙转头对着走来的白衣女子行礼,「杜远见过白师姐。」 「杜师弟不必客气。」 白妙音掩嘴轻笑,温婉动人。 姜易眸眼轻瞥过白妙音,落在不远处的魏乐生身上,意有所指道:「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姜师兄,这你可怪错人了。」 魏乐生微微一笑,「令师弟的杀意太过明显,就算不施展听天之术,也能猜到他在说什么。钟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钟永长忽然被点名,面色微有不喜,「与我何干?」 杜远夹在四大天骄中间,脸色有些难堪,却不敢再多思多想,生怕再被魏乐生等人感应到,给大师兄丢脸。 「姜师兄,此事说来,其实也不怪令师弟。」 白妙音眸眼温柔,轻叹道:「悬望城之事,贵门太多弟子死在她手中,心中又恨,杀心自生。」 「只是此刻出手,未免有趁人之危之嫌。」 魏乐生接过话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脸色愈加难看的杜远,轻飘飘地说道:「非君子所为。」 「说够了没有?」 姜易眸眼冷淡,扫过白魏二人,缓缓出声:「将死之人,胜之不武,我不会对她出手。」 魏乐生闻言怔了一下,笑道:「姜师兄果真眼光毒辣,只是我们阻止师兄,除了这个,另有原因。」 「你们想靠她出去。」 姜易抬头望向穹顶的金色游龙,语气沉静,「破百关棋局,她在禁制一道的确有天赋。不过,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姜师兄不如盼点好的?」 白妙音撩过耳边发丝,轻声叹道:「左右她也活不了多久,不如等上一等。」 魏乐生朗声一笑,「白师妹,姜师兄家底丰厚,强行破禁也非难事,可不像我等。他急着出去看戏,你又何必拦着?」 两人一唱一和,烦的姜易直皱眉头,索性转身进了宝库。 白妙音和魏乐生不约而同跟上。 钟永长正要起步,却被杜远忽然拦住,苦声问道:「钟师兄,他们为何针对我大师兄?」 「针对?」 钟永成一挑眉,古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针对?」 杜远顿时愣住,「难道不是?」 钟永成一甩袖,「他们三个关系明明好得很!」 言罢,他闪身没入宝库大门,只留杜远一人傻傻愣在原地。 王拓跟在向苼身后,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一个字也没说,闷头跟着向苼来到丹药墙前。 王拓来到这里,立刻明白了什么,终于说道:「妹子,此处丹药繁多,说不定真有能治好你伤的。」 向苼微一偏头,视线落在王拓身上,「你认得丹药?」 王拓顿时傻眼。 这一整面墙的古丹,他只认得爷爷说过几味常见的,要是知道能治种魔之法的丹药,他早就告诉向苼了。 「无需再看了。」 姜易从外面走来,王拓立刻紧张起来,挡在了向苼面前。 姜易见状停下脚步,淡淡出声:「种魔之法本就是传自上古魔修,对肉身的损害无可衡量,除了肉身至宝,无药可救。」 话至此处,他上下打量一眼向苼,言语里多了一分惋惜,「你这具身体,已经废了。」 向苼看着姜易片刻,苍白的唇瓣蓦地弯了弯:「姜师兄和传闻中相比,倒像两个人。」 姜易眼神微动,「你竟还能笑得出来。」 「笑是死,不笑也是死,我为何不笑?」 向苼视线从姜易身上移开,面对满墙的丹药瓶,「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姜师兄若有话想说,尽管直言。」 姜易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有一法,能让你撑到去妖王谷,见妖王。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你的造化。」 此话一出,王拓立刻兴奋起来,反问道:「你说真的?」 向苼转头看向姜易,却未说话,眉心几乎拧成一股绳。 她不明白,姜易应该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怎会想要救她? 「你不用明白。」 姜易似乎看出向苼心中所想,背过身向外走去,「若是信我,就随我来。」 向苼略一抿唇,毫不犹豫跟上去。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她有什么好怕的。 片刻之后,向苼跟着姜易来到一间石室,石室内空无一物,与外面的珠光宝色,如同两个极端。 却见魏乐生、白妙音和钟永长亦在此地,看到向苼过来,皆无意外之色。 修真界常有传闻五大宗门面和心不和,暗地里相互倾轧,关系恶劣,可看这四人……似乎并非如此。 如此说来—— 向苼目光一闪,忽然开口:「你们救我,是因为吕晋?」 「小师妹果真聪慧得很。」 白妙音柔声轻赞,言语却也止在称赞,并未多作解释,其余两人亦不语。 「你若能活下来,再打听东洲隐秘也不迟。」 姜易一句打消向苼的念头,领着她来到一张石案前,案上裂着一块块萤牌,颜色却非淡紫色,而是淡青色。 八枚萤牌,颜色七浅一深。 向苼目光一转,落到一块方形凹槽上,那里原本应该也有一枚萤牌。 向苼立刻想到东景焕,眸光微凝,「这是四极城萤牌?」 「不错。」 姜易微微颔首,「古籍记载,淡青萤牌应是四极城记名弟子令牌,而你的则是正式弟子令牌,为深青色,你的生机,便在这枚正式弟子令牌上。」 向苼眉头微蹙,「此话何解?」 「上古传闻,四极城正式弟子皆是一等一的天才,所执令牌亦非凡物,而是可容纳禁制的特殊法宝。」 说到此处,姜易手指向上,盯着向苼,缓缓说道:「你若能借令牌封印一条四极禁,化为己用,封印肉身气血运转……」 「我明白了。」 向苼眼中重新浮现一抹光亮,她拿出萤牌,石案上的深青色令牌顿时受到牵引,自行飞出,落入她掌心。 姜易伸手一招,淡青色萤牌也飞入手中,道:「我等为你护法。」 白妙音素手轻挥,取过萤牌,嫣然一笑,道:「小妹,今日所见只能烂在心里,出了这道门,我们可都不认呢。」 「白师姐放心。」 向苼点过头,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易,郑重其事地说道:「多谢。」 姜易不置一言,只是挥了挥袖。 向苼见状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王拓拿起令牌就跟了出去。 两人走后,密室内寂静片刻,魏乐生忽然说道:「大哥,你查清了?当年老五……当真是天衍教从中作梗?」 姜易眼眸微冷,「鬼涧的事,查不清,但只能是他。」 「老三,你还不明白么?」 白妙音轻笑,笑声里却没有欢喜,只有寒意,「老五不死,天衍教就永远没有希望冒头!」 钟永成面色紧绷,「天衍教主,还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谈何报仇?」 「眼下,是不能。」 姜易眼眸微眯,声音放轻,「但吕氏妖女,一定能让他心里不痛快。」 向苼握着令牌来到大殿,也不管杜远投来视线,抬头望着穹顶上的金色游龙,眼中推衍之意浮现。 杜远看得一头雾水,见姜易等人从后面走出,连忙迎上去,「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姜易直接吩咐,「你去里间石室,将四极城弟子令牌拿来,与我一同为吕氏妖女护法。」 「什么?!」 杜远两眼一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吕氏妖女答应破四极禁,为她护法,也是为我们自己。」 姜易蹙眉看着杜远,「你难道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杜远连忙摇头,「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取令牌。」 看着杜远离去的背影,白妙音掩嘴偷笑,「这小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十分信任姜师兄呢。」 姜易邪睨了她一眼,白妙音顿时不敢再说。 他们五人当年结拜,虽是机缘巧合,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被姜易吸引,就连吕晋也是如此。 只可惜…… 白妙音想起当年老五的音容笑貌,微微摇头,就连脸上维持的柔笑也淡了许多。 而就在四极秘境一众人,正在齐心协力破四极禁的同时,外界四极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东景焕刚刚从四极秘境出来,双脚还未落地,脚边便滚来一颗头颅。 那是……炽焰宗弟子的头颅! 东景焕脸色微变,挥袖散去白光,抬头便对上林北岚一双通红的眼,在她身后,是一地的尸体。 「东师兄!」 东景焕目眦欲裂,还未走出两边,便听到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东师兄,您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6章 峰回免费阅读 第107章 覆灭 东景焕脚步一滞,抬头望见立在远处阁楼上的熟悉身影,面容冷沉:「陆玉山,果真是你。」 林北岚听得此言,娇躯微颤,满脸不敢置信,「东景焕,你早就知道他是天衍教主?!」 舒高明蓦然一声清喝,击退天衍教长老,趁机跃身来到东景焕面前,猛地一把抓住其衣襟,双目通红,字字咬牙:「东景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景焕面皮微微抖动,用力撒开舒高明,转身走向陆玉山的方向,直到天衍教众前才停下,缓缓道:「陆玉山,我有话说,你先让他们停手!」 「为何要停?东师兄,你给我一个理由。」 陆玉山的话语仍如从前那般温和,可在这喋血的广场中,这一份温和显得尤为刺眼。 「就凭你叫我一声师兄!」 东景焕死死盯着陆玉山,「师父待你不薄,你即便是转世之身,心中就没有半分情谊?」 陆玉山眼眸眯了眯,沉默片刻,轻声开口:「黑珏。」 黑珏立刻心领神会,高声传令:「所有人,先行停手,围而不杀!」 此话一出,场中打斗声顿时停息。 趁此空档,炽焰宗剩余人马立刻聚拢到一处,结阵戒备,人数竟已不到来时三分之一。 东景焕看得心在滴血,他深深吸气,两眼盯着陆玉山,沉声道:「陆玉山,你天衍教底蕴深厚,我炽焰宗的确远不是你对手。 你如此处心积虑,分化我宗门弟子,无非想要取而代之,占我宗门灵山福地。 修真界胜者为王,我没什么好说的。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陆玉山听到此处,轻轻一拍扇,摇头轻笑:「上天是有好生之德,可惜,我陆玉山……没有。」 东景焕心中一寒,「陆玉山,你当真如此狠绝?!」 「这并非狠绝。」 陆玉山面露无奈,「宗门相斗,向来你死我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道理再直白不过,还用我来多言么?」 「陆玉山,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林北岚厉声高喝:「你这般屠戮我宗弟子,我师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陆玉山听到这句话,顿时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你要见你师父?那好……黑珏!」 他一声令下,黑珏顿时一抹储物戒,向外抛出四具尸体,砸在地面上,震起一片灰尘。 林北岚看到这四具尸体的面孔,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 她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诸位修真界同道,你等可看清了?」 黑珏上前一步,声音传入场外看热闹的各宗门修士耳中。 「炽焰宗三大峰主,主峰宗主俱已伏诛!至于炽焰宗太上长老,我教业已查明其真身早已魂散。 炽焰宗失去所有元婴期修士,今日便可宣布除名!」 此话如同烈火烹油,立刻在修士当中掀起轩然大波。 「炽焰宗……除名了?!」 「天衍教来势汹汹,分明想在今日尽数灭杀所有真传,炽焰宗无结丹修士,自然保不住宗派名讳。」 「炽焰宗矗立修真界万年之久,怎么就……跟做梦一样……」 「天衍教到底是什么来头?炽焰宗三位峰主并非弱者,怎么……」 舒高明看着那些修士一张嘴闭闭合合,却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 他咽了一口水,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走,走到一具尸体身边跪下,两眼怔怔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鹤峰峰主。 「师父……」 他低低叫了一声,可素来对他温厚的师父,再也不能开口应他了。 真传弟子尚且如此,炽焰宗普通弟子在见到宗主尸首的那一刻,个个都懵了,恐慌立刻蔓延开来。 「宗主死了,炽焰宗没了!」 「我不想死。」 「天衍教,我要归入天衍教!」 「你这个叛徒!」 陆玉山看着炽焰宗乱成一盘散沙,只觉得无趣,淡漠出声:「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慢着!」 东景焕满眼血丝,不去看尸体,他举手显出青色萤牌,「陆玉山,你休想继续杀人!」 陆玉山看到东景焕手中萤牌,眼里掠过一丝轻微的诧异,旋即轻笑:「四极城弟子令牌?你想拿它来威胁本座?」 东景焕指节捏的发白,「是有如何?」 「哈哈!」 陆玉山仰天大笑一声,「若是正式弟子令牌,说不定还真能给本座填些麻烦,一枚记名弟子令牌,也想让本座忌惮?」 东景焕见他认出令牌来历,一颗心止不住往下沉,表面却丝毫不乱,冷声道:「记名弟子又如何,这一枚令牌足够护住三人性命,三名结丹修士,在你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来日方长!陆玉山,我们走着瞧。」 「不用走着瞧。」 陆玉山双目一眯,「炽焰宗已被本座除名,萤碑无你宗门印记,记名萤牌在你手中不过是一个废品,你谁也护不住,包括你自己。」 「这话,教主阁下可就说错了。」 东景焕冷然一笑,亮出一枚陌生的宗门印记,「炽焰宗除名又如何?我早已自立新宗,我想护的人,你杀不了!」 陆玉山眉头终于蹙起,但没过多久,就重新舒展开,「连四极城的上古辛秘都知道,看得出来你的机缘不小。 你早早就知道我天衍教存在,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在今天小小恶心本坐一回?」 他脸上露出几分欣赏,「东景焕,你既然连炽焰宗都可以轻易抛弃,何苦自立门户,不如来我天衍教,继续做核心弟子。 以你的资质和谋算,用不多久,就能成为东洲第五大天骄,何必明珠暗投呢?」 「你做梦!」 东景焕真元涌入淡青色萤牌,三团玄光立时飞出,一团笼罩东景焕己身,另外两团则是飞向了林北岚与舒高明。 林北岚眼看着玄光飞来,不等其临身,蓦地挥袖荡开玄光,将其笼在韦正身上。 她眼眶通红,却没有再跟从前一样遇事暴躁事态,反而平静地说道:「应师弟,小师弟天分最高,你不会怪我吧。」 应卓看着韦正,脸上露出笑容,摇头道:「当然不会,小师弟,你可要跟着东师兄好好努力啊。」 韦正满脸愕然,浑然没想到,这唯二的活命机会,会有一个落在自己身上。 他忍不住望向陆玉山,却见其依然没有任何指示。 舒高明抱着师父尸首,眼见玄光飞来,忽而冷笑,一袖扫开玄光,「拿开你的脏手!」 「舒师兄……」 东景焕声音低沉,「此计划非我一人之意,师父他们,都知道,这是为宗门留存……。」 舒高明瞳孔一缩,态度却不见好,反而变本加厉,破口大骂:「都知道?你就能枉顾全宗性命,苟且偷生?!」 东景焕深深吸气,「我没有错。」 舒高明抱着师父起身,眼里再无平日揶揄轻松,只余仇恨,「你是没错,可我恨你,也没错!」 言罢,他捏碎藏在掌心的黑色雕像,一股邪恶狂乱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拖入虚空消失不见。 「陆玉山!东景焕!此番我若不死,来日必报血仇!!」 饱含恨意的喊声自虚空中回荡开来。 「鬼涧黑塑……」 意外放跑一人,陆玉山眼眸微眯,不再看戏,抬袖一挥,天衍教众多修士立刻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韦正耳边也响起陆玉山的传音,「徒儿,趁乱杀了应卓与林北岚,他们不会对你设防。」 韦正收到传音,脸色惨白一片。 该来的,还是来了。 「乖徒儿,若非为师救你,你早在百年前死在外门,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韦正紧攥双拳,盯着阁楼上看戏的陆玉山。 「徒儿……遵命!」 天衍教来势汹汹,炽焰宗不过是一群内门弟子,如何抵挡? 广场里是一边倒的屠杀,血流成河。广场外,则是众多宗门冷眼旁观,静悄悄一片。 「滚开!」 东景焕击退两名结丹修士,立刻就会被另外几名结丹修士缠住,无从摆脱。对方困而不杀,体内护法玄光无法被激发,生生没了作用。 他眼睁睁看着一名名弟子被杀,恨得咬牙切齿,却什么也做不了,应卓与韦正二人亦是如此。 反观林北岚,境况则要凄惨得多,一人独战三名结丹中期,很快支撑不住,伤势逐渐加重。 很快,广场上安静了许多,几千人的炽焰宗队伍,只剩下寥寥几十人还在垂死挣扎。jjbr&gt; 血腥味顺着风飘散开来,令人作呕。 「炽焰宗,灭了……」 不知是谁叹息一声,令得气氛更加沉重。 噗—— 一道冷光穿透右胸,林北岚痛得闷哼,踉跄后退,剑柄浸满鲜血,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 眼前的天在转,她剧烈喘息两声,又厉喝一声,冲了上去。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死得窝囊! 「找死!」 对面修士狞笑一声,双手再次掐诀,冷光瞬息遁出,刺向林北岚眉心。 「我要……死了?」 林北岚眼神恍惚,忽然瞥见天外白光飞来,不到眨眼间的功夫,便临身前,脖间冷光应声而碎。 林北岚愣了一下,面前修士眉心忽然出现一道血线。血线自上而下,显现极快,最后分开,将人整齐地分成了两半。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7章 覆灭免费阅读 第108章 死局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围攻林北岚的另外两人回过神来,只看到同伴惨遭分尸,脸色顿时齐齐一变,不约而同停手退开。 一道白光从四极秘境激射而出,落在林北岚身侧,轻轻托住其摇晃的身体。 白光散去,林北岚看清来人面容,怔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焦急之色,「向师妹,你来这里作甚,赶紧走!」 「那是吕氏妖女?!」 「果真是吕氏妖女……」 「炽焰宗覆灭已是板上钉钉,她来送死吗?」 「……」 各宗门中传来惊疑不定的议论声,向苼充耳不闻,伸手向后五指一张,姜易等人手中的淡青色萤牌立刻脱手飞出。 「我的令牌!」 杜远脸色一变,就要追上去,却被姜易拦在原地。 林北岚愕然看着六道青光飞来,悬于自己面前,化作青色萤牌。 四极城记名弟子令牌? 东景焕处心积虑弄来一枚,向苼竟有六枚? 向苼抓过令牌,放在林北岚手中,旋即转过身来,面对陆玉山。jjbr&gt; 陆玉山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他目光沉沉,盯着向苼,缓缓开口:「向苼,你要拦本座?」 「陆教主手段通天,小女子如何拦?」 向苼微微一笑,抬手亮出深青色萤牌,「至多,给您添些麻烦罢了。」 陆玉山一眼认出向苼手中的正式弟子令牌,脸色愈加阴沉,「你到底要做什么?」 「炽焰宗覆灭已成定局。」 向苼收起令牌,不卑不亢道:「剩下这些人,在教主你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如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陆玉山眼里露出一丝寒意。 向苼此话表面听着是在恭维,实则赤裸裸的威胁。 他不想放过林北岚等人又能如何,向苼手持四极城正式弟子令牌,有权调动城卫军! 四极城沉寂多年,阵法毁损,城卫军应早就尽数陨落在上古时期,可……四极秘境还在。 令牌能不能用,能召唤出什么,都不好说,但若真的失去四极城中的这批人马,天衍教势必伤筋动骨,难保其余四大宗门不会趁机下手。 念及此处,陆玉山眼里寒光敛去,折扇一合,「向苼,你自己都是将死之人,还要管他人闲事,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 「小女子只是做了想做之事,无愧于心。至于性命安危……」 向苼抬手虚抱,「不劳陆教主关心。」 「若是你当初选择相信本座,便不会有今日。」 向苼笑而不语,虽未开口,陆玉山却看懂了她的表情,她并不后悔。 陆玉山心中莫名触动,沉默片刻,道:「我们走。」 黑珏愕然不已,「主人……」 陆玉山厉眼扫来,黑珏立刻不敢再多言,下令撤退。 事态骤然落幕,周围看热闹的各宗门修士脸色愈发古怪,嘈杂议论声不绝于耳。 「吕氏妖女一句话,天衍教就真的走了?」 「吕氏妖女手上那枚令牌是什么来路?」 「吕氏妖女命不久矣?」 「将死之人,行事疯狂,怪不得令天衍教主退避三舍。」 「……」 天衍教退走,林北岚应该高兴,可现在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紧紧抓住向苼的手不松开,「小师妹,向鸿羽不是没和你们一起出来吗?他还没死?你现在伤势如何了?还能坚持多久?」 向苼听着心中微暖,她轻轻拍了拍林北岚的手背,语调轻缓:「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林北岚听着眼角泛酸,声音止不住哽咽,「师姐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你……」 「师姐快别这么说。」 向苼眉眼弯弯,言语里尽是温柔:「若不是师姐您答应帮忙,说不定情况只会更差。」 说到此处,王拓有些按捺不住了,走过来道:「妹子,你这身体不能再等了。」 向苼轻轻颔首,垂眸瞥过林北岚手中的令牌,接着道:「东景焕为此事筹谋许久,困守四极城必有后招。师姐你可以与他合作,但万不可将令牌交于他人之手,万自珍重。」 林北岚郑重点头,「你放心,我理会的。」 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从储物戒取出一枚古朴的传讯符,「这是上古传讯符,若是你伤势好了,就给我报个平安,知道吗?」 向苼接过传讯符,轻轻点头,「一定。」 言罢,向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王拓连忙跟上。 与此同时,亦有许多宗门探子暗中跟上,但没过多久,魂牌便纷纷碎裂。 风月门长老脸色难看,正要继续派人,却被姜易拦下。 「不用跟了。」 风月门长老蹙眉不已,「姜真传,眼下正是为我门下弟子报仇的最好时机,为何不跟?」 「四极禁。」 姜易神情淡淡,吐出三个字。 风月门长老脸色登时变了,「吕氏妖女……不,那向苼真的掌握了四极禁?」 「何须骗你?」 姜易遥望城门:「她乃将死之人,行事素来诡谲,此刻添一分无所顾忌,再去惹怒,后果如何?长老你可曾想过?」 风月门长老额头浮出一层冷汗,「老夫这就将所有人都撤回来!」 随着天衍教和向苼离去,事情尘埃落定,东洲大比已然结束,各宗也没有逗留在四极城的必要,逐渐散去。 唯独炽焰宗残存弟子们,仍然留在石广场中,默默拾掇师兄弟们的尸体。 林北岚小心翼翼收敛完师父三人尸体,踏过血河,一步步走到沉默许久的东景焕身前。 东景焕有所察觉,转身对上林北岚那双通红的眼,他喉咙滚了滚,哑声道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东师兄,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于理而言,你做得没错。」 林北岚语气沉着,冷静得不像她:「向苼说你早有打算,如今我们只消踏出四极城一步,立刻就会遭到天衍教追杀,你做何对策?」 东景焕怔怔地看着林北岚,仿佛是在重新认识她。 林北岚蹙起眉头,「东景焕。」 东景焕思绪回转,沉声开口:「将令牌给我。」 林北岚冷笑,「不可能!」 东景焕听着却不恼,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就是要如此,不仅是我,应卓、韦正,或是弟子中的任何一人向你索要令牌,你都不能给。」 林北岚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来提醒。」 东景焕轻嗯一声,沉默片刻,传音道:「我有定魂珠。」 「魂道至宝?!」 林北岚两眼微微瞪大,还没等其出声,便又听东景焕接着传音道:「原计划本非如此,定魂珠显然更好。 来此之前,我已将整个宗门修行资源带出,我们就在四极城定居闭关,你我轮流秘密使用定魂珠,不出十年,便可结婴!」 东景焕眼中杀机凛然,「到时,便是我等破关报仇之时。」 林北岚心神震动,但又忍不住眉头直皱,「那应卓和韦正……」 「你如何能保证他们不是叛徒?」 东景焕目光冷冽,「就算你能保证,我也不会将定魂珠借给他们任何一人,若你不愿,此事作罢。」 林北岚神情变幻一阵,终是化作坚定之色,「我答应你!」 三个月后—— 千星殿疆域,灵氿城。 一辆世俗马车从城中穿梭而过,在地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车辙。 闹市喧嚣,向苼被吵醒了,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车帘看着城中的热闹景象。 驾车的王拓听见动静,顿时笑道:「醒了啊,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足足八个时辰。」 向苼抿唇,「我们到了哪里?」 王拓立刻答道:「这里是灵氿城,要不要咱们下来歇歇?你现在全身真元都被四极禁封印,现在就跟凡人一样脆弱,一路颠簸怕是身体吃不消啊。」 「灵氿城……」 向苼目光轻闪,「不了。」 「好,那我们到下一个城池再歇。」 「唐师妹,你在看什么?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唐茵惊得回神,却是来不及收起卷宗,只能起身行礼,「师姐。」 「无需多礼。」 女子抬手扶起唐茵,顺手拿起卷宗扫过一眼,恍然道:「原来是四极城之事,炽焰宗数万弟子被杀,一朝除名,的确惹人叹息。」 唐茵听着,指向卷宗上惟妙惟肖的一张画像,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这是谁?」 女子顿时笑道:「师妹你眼光可真不错,一眼就瞧出这里边最厉害的角色,她是吕氏妖女!」 「吕氏妖女,她姓吕?」 唐茵连忙追问,心中还存着最后一丝希冀,她记得师父说过,师父姓向。 女子却是摇头道:「吕氏妖女的名讳最近才传出来,确切来说,她并非吕氏之人,而是姓向,叫向苼。」 唐茵心中一震,真的是师父! 「此番东洲大比,真正的魁首便是吕氏妖女,她以一人之力,凌驾于东洲所有宗门之上,传说其甚至掌握到四极城的最大秘密,四极禁!」 女子说到这里,连连叹息,「只可惜,这样惊艳绝绝的人物,竟遭天妒,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唐茵听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没什么办法救她吗?」 女子抱着唐茵,「我们茵儿师妹真是善良,可那吕氏妖女魔根深种,肉身积重难返,又未至魂体分离之境界,怕是……不行了。 若非认定其死局,风月门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任由其离开呢?」 听到这里,唐茵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8章 死局免费阅读 第109章 风雪 光阴流转,五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五个月间,王拓驾着马车一路低调向北前行,途中只在几个世俗小城稍作停留。 以四极禁封印自身后,向苼初时很不习惯,一睡便是很久,两人一路走来说上的话屈指可数。 王拓闷头赶路,却也无半句怨言。 越往北走,天气便越是寒冷,临到极北边陲小城,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没多久马车便陷进了雪地里,再难前行。 王拓刚想回头叫醒向苼,便看到向苼披着大氅掀开门帘走出来。 王拓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口中说道:「你近日醒的时间似乎变多了,精神不少。」 「大概是渐渐习惯了。」 向苼抬头看着外面茫茫大雪,「极北阴寒,这场雪片刻间是不会停了。」 王拓挠了挠头,「就算背着你走,这里距离冰川城还有至少三个时辰的脚程。」 「无妨。」 向苼跳下马车,语气仍然沉静,「我自己能走。」 王拓忍不住皱眉,「夜深雪重,你身体撑得住?」 向苼微微颔首:「我自封真元,降为凡俗。可肉身也经过淬炼,总不至于冻死。」 言罢,向苼径直转身,坚定地向前走去。 王拓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直叹。 四极禁威能极强,向苼不能完全控制,每逢失控之时,禁制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痛苦不吝于凌迟,她便自封六识陷入昏睡,硬扛过去。 眼下情况虽有所好转,可若当自己以真元护持她时,正巧遇上四极禁失控,极有可能受到波及,也被封住真元。 到那时,他们两人处境可想而知。 为此,王拓无法带她飞行赶路,只能以世俗手段一路驾车前行,原本一个月就能赶完的路程,生生走了八个月。 挠了挠头,王拓大步跑到向苼前面,一边说道:「妹子,你的光辉事迹我听了一路,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会被种下魔种?」 王拓宽大的身形挡住了前路的风雪,向苼拢了拢大氅,听他所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你觉得我很厉害?」 「那是当然!」 王拓竖起一个大拇指,「现在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你吕氏妖女的名讳?说不定连我爷爷这会儿都听说了。」 「那也只是这两年。」 向苼薄唇微抿:「两年前,我尚未踏足修行之道,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家族庶女。」 两年前还是凡人?! 王拓惊愕难当,看着向苼过分年轻的侧脸,忍不住去想她的年龄。 修士寿命悠长,容貌变化缓慢,但亦有老少之分,筑基越早,修为越高,容貌便越是年轻。 向苼两年前才开始修行,筑基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换言之……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年轻得多。 王拓轻轻吸气,他二十五岁筑基,三十岁修至筑基后期,爷爷说他定能在五十岁之前结丹,当为今世天骄。 他也一直引以为傲,可在向苼面前,自己这点成就,简直……不值一提。 时间在风雪中飘过,夜色愈发浓重。 向苼有王拓挡在面前,但寒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冻得她面颊生红,浑身麻木,手脚已是没了知觉,脚步却未停下。 这才走了一个时辰……极北之地寒气极重,就是连普通修士都有可能冻死,更何况现在的向苼? 王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视线不停地在周围游移,忽然觉得地方有些眼熟。 他立刻想起来什么,眼睛一亮,说道:「向苼,咱们不用去城里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落脚!」 一刻钟后,王拓领着向苼来到一家亮着灯的山中农户前,大声喊道:「林老伯,开开门!我是王拓!」 喊声落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精瘦老头披着棉袄快步出来,他提着油灯在的王拓两人脸上照了照,而后连忙拉开院门,板着脸催促道:「快快快!天这般冷,进来再说话。」 王拓咧嘴笑得开心,「好嘞!」 屋里柴火烧得正旺,热气扑面,向苼一进来,便觉得好受许多。 正在锅灶边摆弄吃食的大娘见到,连忙擦了擦手走过来,替向苼脱下大氅,一边蹙着眉道:「这都湿透了。」 说着,她放下大氅,心疼地搓了搓向苼冰凉僵硬的小手,柔声道:「冻坏了吧?」 向苼摇了摇头,「大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 大娘转头一眼横过去,责怪道:「小王,不是大娘说你,这么冷的天还飘着大雪,小姑娘家的身子弱着呢,怎么半点也不知道怜惜?」 王拓闻言哈哈干笑一声,「我这不是没想到半路下大雪,马车被困了,否则定不会让妹妹吃这个苦的。」 「今年这雪下得是早了些。」 林老伯撇下棉衣,挨着炉子坐下来,摆摆手道:「你去多做点吃的,这俩小的一看便是饿了。」 「知道。」 大娘应了一声,看了向苼两人一眼,旋即回屋拿来两身旧衣裳:「你们衣服都湿透了,先换上,免得着凉。」 衣服旧,但胜在干净温暖。 向苼欣然接过,温柔出声:「多谢大娘。」 王拓在一旁看着温声细语的向苼,不禁微微出神。这样的她,与在四极城中冷酷模样,反差实在太大了些。 林老伯在炉子边一口一口抽着水烟,瞧出几分意思来,眼角笑纹微微加重。 等到两人换好衣服出来,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四人围着热炕桌坐下,林老伯放下烟袋,呵呵笑道:「小子,你不是说要出去闯荡一番,怎么一年没到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王拓听得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林老伯,你可别乱说话,我和向家妹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 林老伯还想再说什么,大娘适时拍了拍他,笑骂道:「小姑娘家脸皮薄,你这老东西少说点。」 「好好好。」 林老伯笑得耐人寻味,拾起筷子道:「不说了,先吃饭。」 王拓脸上发烫,唉声叹道:「老伯,真不是你想得那样。向家妹妹与我萍水相逢,她病得厉害,外面没法子治,我爷爷医术不错,我就想接她回去试试。」 王拓讲清原委,林老伯脸上笑容顿时淡去,蹙起眉头:「什么病这么厉害?我认识城里一个郎中,医术不错。」 「不用了,老伯。」 向苼接过话茬,笑了笑,说道:「我这病,只有王大哥爷爷有办法治。」 「这样啊……」 林老伯念叨一声,陷入了沉思。 大娘在一边看着向苼笑,却是心疼了,「怪不得这脸看着没血色,大娘再去给你炖个野鸡补一补,这雪天寒气重,你和小王就先住下,等雪停后再走。」 向苼正要拒绝,却听王拓点头道,「那就麻烦大娘了!」 向苼微微蹙眉,耳边响起王拓传音。 「我知道你急,可急也不在这两天。极北以北的冰川可不好走。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不如先留下来恢复一番。」 听他这么说,向苼只能应下。 「这就对了。」 大娘笑得眼角皱纹绽开,「我这去铺床,小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向苼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向苼。」 山间猎户歇得早,晚膳一过,便各自歇下。 翌日清晨,向苼醒来,却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她勉强起身,正要穿鞋,就看到大娘端着碗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 大娘放下碗,连忙挨着床边坐下,摸了摸向苼的额头,滚烫。 「果真是受了风寒。」 大娘端来碗凑到向苼跟前,「快把药喝了。」 向苼看着面前乌黑的药汤,怔然片刻,低低道:「大娘,您心肠真好。」 自打穿越来到修真界,她遇到了不少人和事,可就这般纯粹而质朴的善意,弥足珍贵。 大娘听着脸上露出笑容,「你先喝药,喝完再夸也不迟。」 「嗯。」 向苼乖巧地一口喝完,重新躺下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王大哥呢?」 「他和你老伯进城买药去了。」 大娘替向苼掖好被子,一边说道:「这屋里头的药可不够你喝的。」 向苼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身子微微一僵。 金色的禁制纹路一寸寸炸裂,熟悉的痛楚开始蔓延。 她额头浮出一层冷汗,嘴唇抿紧,平静地说:「大娘,我又困了。」 「那就好好睡一觉。」 大娘不疑有他,端着空碗便转身出了房间,贴心地带上房门。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早已痛得蜷缩起来的向苼立刻切断六感。 两个时辰后—— 向苼出了一身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偏头透过狭窄的窗子看着外面的风雪,耳边安静地出奇。 这一刻,向苼想到了前世。 同样的命到绝路,同样的心有不甘,她的结局还会一样吗? 或许,她真的错了。 若是当初选择加入天衍教,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走入绝境。不过……她不后悔。 正如大木头所言,修行路上,每一道选择皆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不值得欣喜;输了,亦也不用意外。 向苼的眸光清澈而坚定。 只要一日未死,就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章 风雪免费阅读 第110章 出手 照顾完向苼,王大娘拿起扫帚推开门,正要去把屋外头路上的雪扫扫干净,抬头却见两道乌光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处。 王大娘脸色微变,立马丢下扫帚快步跑进里屋,见向苼醒着,二话不说拉着她塞进了床底下里塞。 「这附近常有仙人作乱,你别说话!」 匆匆交代一声,王大娘理好床铺,装模作样地向外走去。 向苼透过门缝看着王大娘出去的背影,眸眼渐渐眯起。 王大娘刚推开里屋门,便见两名灰衣青年立在大门前,目光从王大娘身上扫过。 这一眼之下,王大娘顿时感到喘不过气来,心脏砰砰狂跳,两腿一软跪下来,诚惶诚恐地说道:「老妇王氏,恭迎二位上仙大驾。」 这「上仙」二字入耳,两名青年脸上都不约而同浮现出几分受用之色。 「王氏,本仙问你。」 一人身着黑衣,神态冰冷,振袖展开一张卷宗:「可曾见过这人从此地路过?」 王大娘抬头看到卷宗上的画像,心下立时一震,这不是向丫头吗? 她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未露出丝毫异色,连连摇头道:「没见过。」 黑衣青年脸色微沉。 「师兄,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其身侧灰衣青年忍不住劝道:「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吕氏妖女,怎么可能会和凡人一样乘着马车赶路? 而且,师兄您难道忘了她在四极城中,一剑就杀了结丹期,强的可怕!那种人物的悬赏,我们就算真的追到又如何?」 黑衣青年冷眼瞥过师弟,「你怕了?」 灰衣青年面露无奈,「能不怕吗?」 「富贵险中求!」 黑衣青年一甩袖,漠声道:「你若是害怕,就早些回宗,不必跟着我。 不过,师兄也得提醒你。风月门说得很清楚,四极城一役,吕氏妖女能一剑杀结丹,凭的是四极禁威能,她自身实力远不如结丹期。 而且,此事已过去八个月之久,吕氏妖女将死之身,就算还活着,也是虚弱之极,她以马车赶路,就是最好的证明。」 黑衣青年这么一说,灰衣青年心中又生出动摇之意,犹豫了一下,叹道:「可师兄这般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 「马车都已经找到,怎么会是大海捞针?」 黑衣青年目光一闪,「我有预感,她就躲在这附近。」 两人对话,王大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能听出来,这两人口中的「吕氏妖女」是修真界中极为厉害的狠角色。 她心中稍安。 那丫头姓向,性子又温顺乖巧,定不是这两位仙人要找的人,多半只是容貌相似。 黑衣青年两人商谈完毕,视线又回到王大娘身上。 他目光在屋内一扫,眼睛顿时眯起,问道:「你就一人住在这山里?」 王大娘心知他起了疑心,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老身当家的尚在,近日老身偶感风寒,当家的去城中买药,尚未归家。」 说着,王大娘不忘捂着嘴咳嗽两声。 黑衣青年早早就闻到药味,心中顿时信了,转身就要走,却听灰衣青年忽然叫到:「师兄等等!」 王大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两眼惶恐地看着两人。 黑衣青年蹙眉回头,「你想做什么?门规虽无限制,枉造杀孽对你我没好处。」 「师兄,我当然知道,可是……」 灰衣青年转过头,看着王大娘,目光渐渐冰冷,「会不会,她就是吕氏妖女?」 黑衣青年愕然,「你说什么?」 王大娘亦是懵了。 灰衣青年却觉得自己想对了地方,兴奋道:「师兄,你既说吕氏妖女病入膏肓,修为也无法维持,那容貌就会变老。 吕氏妖女原本修为在筑基期,实际年龄怎么着也得五十岁开外,老得面目全非也说不定啊!」 黑衣青年身形微震,脸色变幻,他居然没有想过这一点。 「二位上仙,老身不是那吕氏妖女。」 王大娘慌忙出声,「老身在山中长居近三十年,山下村民也都认得老身,二位仙长明察,明察啊!」 黑衣青年还在犹豫,灰衣青年却是冷笑一声,「师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一点杀孽我还是担得起的。」 言罢,灰衣青年抬手就向王大娘头顶拍去。 「啊!」 王大娘尖叫一声,痛楚却没落在头上,同时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她抬头一看,便望见向苼苍白的侧脸,那一只纤若无骨的右手,正牢牢握住灰衣青年手腕。 「吕氏妖女?!」 灰衣青年先是悚然一惊,旋即大喜,「你果然在这里!」 黑衣青年更是没有二话,伸手一按储物戒,两片蓝汪汪的冷光直刺向苼面门。 向苼一手推开王大娘,挥袖卷走两片冷光,反射向灰衣青年。 灰衣青年祭出一面盾牌,轻而易举便挡下淬毒利器,口中大笑:「师兄,她十分虚弱!」 「莫留手,杀她去领赏!」 黑衣青年厉喝一声,瞬息抛出上百道冷光,铺天盖地般朝向苼全身扫去。 灰衣青年亦是使出浑身解数,张口喷出一团黄雾,黄雾所到之处,白雪尽黑。 向苼身子单薄地立在原地,柔弱苍白的脸上蓦然现出一丝嘲弄。 「区区两个炼气期蝼蚁,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杀我?」 话音刚落,向苼眼神蓦然一变,变得比世上任何一抹刀刃都要锋利。 这一刻,漫天的蓝光纷纷调转,速度更快,黑衣青年神色骇然,尚不及避开,就被射成了筛子,脸色发黑倒下,气绝身亡。 黄雾反吹,灰衣青年却是无恙,可见师兄惨状,他早就被吓破了胆,转身就要逃,却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裂成了数块,死得不能再死。 王大娘在旁边呆呆看着,在她眼中的向苼明明只说了一句话,方才还在叫嚣着杀人的两个上仙,就莫名其妙地死完了。 这就是……吕氏妖女? 砰! 耳边蓦地一声轻响,王大娘一个激灵回神,抬头看到向苼软倒在地,她立刻就要去扶,可脚却不听使唤,生生在向苼面前停了下来。 向苼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嘴角却是殷红一片。 她抬手轻轻擦过,看到王大娘踌躇不前的模样,唇角微抿,轻声道:「劳烦大娘,收拾一下门外,我……实在是没有力气。」 王大娘听着,不知怎的鼻头一酸,迈开步子扶起向苼,「我先扶你进去躺下,回头再收拾。你这一走动,又得病上好几天了。」 向苼只看到王大娘嘴唇在动,耳边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真元被封,心力却还可以动用。只是跟上次从地底脱困不同,她现在的肉身根本经不起心力折腾,只是杀了两个再弱小不过的炼气期,便感到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这一点心神损耗,竟就疲惫至此么? 向苼想着想着,思绪很快沉入黑暗。 王大娘连忙拖住向苼,半抱半扶着回了床榻,探了探鼻息,见她呼吸悠长,似只是睡了过去,这才匆匆出去收拾尸体。 下雪天的好处显现出来,天冷血也不会散,王大娘铲了几铲子雪,就将痕迹完全掩了过去,随后回屋烧了一盆热水,端到房里。 看着向苼安静的睡颜,王大娘心中违和极了。 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和这个小姑娘,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她拧干布巾,替向苼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心中轻叹一声。不管如何,这丫头救了自己一命,不能放着不管。 她就守在床头,时不时看向窗外,提心吊胆地盼着丈夫和王拓回来。 这丫头既是仙人,那王小哥也是仙人? 王大娘一时间想到了更多,可印象中的王拓尽是傻乎乎的笑脸,一点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还有这丫头…… 王大娘轻轻抚过向苼苍白的面颊,这明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时辰转到傍晚,林老伯和王拓终于赶在天黑前回来。 林老伯一进屋,没看到妻子出来迎接,顿时感到几分古怪。 王拓嗅到几分血腥味,更是心头一惊,二话不说往里屋冲去,可还没推开门,就看到王大娘走了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 王大娘看到林老伯,眼里有泪光闪过,说道:「小姑娘没事,还在睡呢。」 王拓心下略安,眉头却未松开,「出什么事了?」 王大娘拉上房门,「坐下说。」 三人围着火灶堆,王大娘一五一十地将白天发生的事说清楚后,屋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老伯「啪嗒」一声抽了口水烟,抬头看向王拓,神色依然镇定,说道:「你小子说说,怎么回事?」 王拓挠了下头:「老伯,你不怪我隐瞒?」 林老伯呵呵一笑,「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该想通的都想通了,不就是修真者吗?你和那丫头能对我们这般态度随顺,孰好孰坏,老夫分得清。」 「老伯,我就知道您心胸宽阔!」 王拓大赞一声,「像您这样的虽不是修士,但论心境可比一般修士厉害多了。」 林老伯顿时眉开眼笑,「你小子就是嘴甜,还是说正事吧。」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0章 出手免费阅读 第111章 到达 向苼醒来,已是三天之后。 王大娘连忙端来一些清淡的粥食和补药,看着向苼乖乖喝药,满心满眼都是欲说还休的可怜与心疼。 向苼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却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地吃喝完,目送王大娘离开。 待得王拓进来,她才开口说话,声音哑得厉害,「你说了多少?」 「也没说多少。」 王拓嘿嘿一笑,「老伯他们是不懂修真界的纷扰,不过就凭你在四极城的所作所为,谁都不会觉得是你的错。」 向苼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得走了。」 王拓顿时一怔,蹙起眉头,却没有反驳。 他们的确该走了。 片刻之后,向苼换上原来的衣服来到外屋。 王大娘看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皱着脸过来:「小苼,你这是……」 向苼微微一笑,「大娘,这几日叨扰了。外面雪已停,我和王大哥要继续赶路了。」 「这怎么行?」 王大娘急了,「你这伤还没好……」 「让他们走吧。」 坐在火灶的林老伯忽然出声,「你们走后,我们也会即刻搬走,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向苼闻言怔了一怔,旋即脸上笑容更加柔和,「晚辈记下了。」 王大娘似也听出两人话中含义,心知留不住向苼,两眼顿时红了,「小苼,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也不等向苼拒绝,转身进了里屋。 趁这个时间,林老伯朝向苼招了招手,道:「丫头,过来。」 向苼不明所以,走过去坐在火灶对面。 林老伯咧嘴笑笑,「你救了老婆子一命,老朽还没跟你道一声谢。」 「老伯言重了,是大娘替我遮掩在先……」 向苼解释半句,却被林老伯抬手制止,「昔年,老朽也曾出去闯荡过,见识过不少修真界的风采,修士大多是什么嘴脸,老朽再熟悉不过。 如你这般能对我们这老两口和和气气的,没有那股子自诩仙人的傲气,千万人中也见不到一个。」 说到这里,林老伯眼露赞赏,「你这娃儿的事,我从王小子那边听了一言半语,老朽我半截入土,能见一面修真界中的传奇人物,也算不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向苼受宠若惊,「老伯言重了。」 「这修真界公认之事,你又何必谦虚?」 林老伯摆了摆手,老眼眯成缝,苍老的声线带着岁月的厚重:「前路不清,但你的心足够坚定。老朽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向苼听到这里,轻轻点头:「晚辈受教。」 林老伯闻言,脸上笑容愈盛一分。 两人谈话之余,王拓也将新的马车驾到了门口。 王大娘将诸多兽皮制成的衣帽鞋袜一股脑儿塞进马车里,又在向苼叮嘱了一箩筐,终是两眼通红地目送马车远去。 林老伯暗叹一声。 他也知道,这一别,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向苼离去没多久,关于她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修真界。 「吕氏妖女」这四个字,时隔八个月,再一次活跃在众多修士眼前。 「吕氏妖女还没死?!」 「都八个月了,魔种真元还没要了她的命?」 「当真命硬!」 「不过就算没死,也废了。连杀两个炼气期都这么艰难,被人临死之前传出消息,这还是当初一剑格杀结丹大能的吕氏妖女吗?」 「……」 议论四起的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修士立刻启程前往极北之地,可到来后,猎户石屋早已人去楼空。 不论后续来多少人探查,都再无向苼踪迹可寻。 极北以北,连年冰川覆盖,地形皆是山地丘陵,马车无路可行。 向苼两人只能再次弃车前行,融入皑皑一片的天地中。 「从这里开始,就已不再是千星殿地界。」 王拓迎面挡着寒风,护着向苼前行,一边说道:「此地人迹罕至又贫瘠,不用再担心有人追来。」 向苼拢了拢兜帽,「还要走多久?」 王拓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至少一年。」 修士与凡人的差距,只能用时间来补齐。可王拓还是高估了凡人。 向苼这一走,就是三年。 夹杂着冰碴子的寒风灌进坚硬如铁的棉衣里,向苼似乎感觉不到冷,手里抓着一根冰杖,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两眼一片茫然,瞳孔早就没了焦距。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只是存着执念,就想要一步步地向前走,即便这条路走了三年,还是没见到终点。 王拓的呼吸声还在身边,她却不再开口询问那句重复千万遍的话。 若是前路还有太久,她怕自己真的会放弃。 王拓跟在向苼身侧,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活像是一个乞丐。 他看着向苼挪动两条冻得僵直的腿,龟速前进的背影,眼里满是焦灼。 他说过无数次带她一起走,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可若是再这样下去,向苼根本撑不到王家村,就会被冻死。 不能再犹豫了! 他蓦地一咬牙,背起向苼向前狂赶,同一时刻,他撤去了真元护盾。 冰冷的风灌进领口,刺骨砭人。 王拓狠狠打了个哆嗦,这就是三年以来,向苼一直吃的苦? 「向苼,这回老子说什么也不能再听你的。」 王拓声音直抖,却仍响亮,「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们村离这还远着呢,老子背你不久快多了?」静默无声,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王拓眼神一颤,「向苼?!」 他回头,只见一张沉静的睡颜,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气若游丝。 「向苼!你醒醒!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老子这四年的苦白吃了!」 王拓一边大喊,一边在风雪中发足狂奔,快若闪电,眨眼便越过数十里。 这般速度初时还能维持,可没有真元作为补充,王拓很快也慢下来。 他停下来,将向苼放在一边,随后盘膝坐下,正想用真元恢复一番,却怎么也调动不出真元。 王拓心中一惊,连忙内视己身,顿时看到一条条细若发丝的金色纹路在经脉中游离,真元被镇压在其下,不得动弹。 他分明没有动用真元,仅仅只是背了向苼,竟也被四极禁封印了。 王拓脸色阴沉片刻,起身背起向苼,继续咬牙前行。 「向苼!」 「向苼你听到老子说话没有?」 「你给老子醒醒!」 「狗日的,好冷。」 「嘶……小爷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你要是死了,小爷我亏大了!」 「向苼,这次咱俩能回去,你怎么着也得认我这个哥哥。」 「向……苼……」 浑浑噩噩中,耳边的名字似乎重复了千万遍,向苼竭力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眼前的黑暗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冷。 真的,只能走到这一步么? 恍惚间,向苼似乎见到了一片树叶,那树叶不知嵌在何处。 她正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那叶片蓦然一亮,向苼意识一黑,干干脆脆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向苼耳边隐约传来外面孩童的嬉闹声。 她略显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一张透着清新的青色竹顶。 叮叮当当—— 窗边的风铃作响,带来一股如春般温暖的风,吹在身上分外舒服。 这里是……王家村? 记忆回溯,向苼想起昏过去之前的细节,眸色微暖。 王拓真的将她背回来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四肢却被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没办法动弹。 端着药匾的少女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前按住向苼,「你伤势特别重,不准起来!」 向苼被按回去,只能乖乖躺着,两眼盯着少女,「是你在帮我疗伤?」 「我可没那个本事。」 少女撇了撇嘴,言语里透着几分酸意,「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我去告诉村长。」 说着,她也不管向苼,转头就走。 「向苼醒了?!」 躺在床上听到消息的王拓,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立刻下床飞奔出去。 少女一张脸拉下来,追在后头大叫:「拓哥哥,你慢点!」 向苼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家村,还没等王拓到来,向苼房门前就围了满满一票人,一个个眼里都止不住好奇之色。 「村长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一哄而散。 紧接着,向苼就看到王拓跟在一名眉目慈祥的矮胖老者走进来。 「前辈……」 向苼正要起身行礼,就被矮胖老者一手拦住,笑呵呵道:「你是王拓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客人,前辈这个词太生分,叫一声村长就好。」 向苼从善如流,乖乖叫了一声:「村长。」 矮胖老者笑着应下,两指按在向苼腕脉感应一番后,脸上笑容顿时淡了些。 向苼见状心下一沉,说道:「村长,我这条命还有没有救,不妨直说。」 矮胖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你刚刚醒来,老夫也看不全面,不如先行疗养一番。王拓,你就留在这里,陪向姑娘说说话。」 王拓咧嘴一笑,欣然答应。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1章 到达免费阅读 第112章 疯子 村长一走,屋外面又围过来不少少男少女,扒拉着窗子指指点点。 王拓板起脸来:「功都练完了?要不要我喊教习过来给你们检查检查?」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眨眼人就跑了大半,仅有零星几个胆大的还躲在窗角,默不作声地往里偷看。 屋内安静下来,王拓也懒得多管,回头对着向苼笑道:「我们村不错吧?」 向苼看着窗外千山竞秀,流水潺潺,微微颔首:「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王拓嘿嘿一笑,旋即叹道:「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小秘境,就是地方偏了点,这次要不是家中巡逻的长辈正巧碰见,咱们俩就要冻死在家门口了。」 向苼怔了一怔,眉头轻皱,「你也被封印了?」 「无妨。」 王拓挥出一缕火系真元,「四极禁侵蚀不深,我躺了四五天,禁制便自行消解,经脉运转无碍了。」 向苼闻言眉头微松,「那就好。」 「你先别想那般多。」 王拓接着安慰道:「爷爷给你准备的伤药都是极好的,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地了。你且先安心,那边有我盯着,有什么消息我就立刻过来告诉你。」 向苼沉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两人接着闲聊两句,王拓见向苼露出疲色,便起身离开,顺便轰走了剩下热闹的几人。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见四下无人,向苼心念一动,一只装满元泉的葫芦蓦然出现。 看着手边的葫芦,她眼底掠过一抹微光。 元泉不比修真丹药,性质温和,喝了也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疗伤效果丝毫不减。 只是其虽不会引起四极禁暴动,却会加强四极禁的效果,增多四极禁失控的频率。 失控与暴动不尽相同,但痛苦却是实打实的,不管哪一个,她都需要封住六识才能勉强扛过去。 是以在冰川途中,她为了缩短前行时间,一口也没敢喝。 如今身在王家村,不用担心痛苦昏睡带来的危险,倒是能以此加快伤势复原速度…… 沉思片刻,向苼闭了闭眼,终是将葫芦收了起来。 《欺天》阵盘的秘密太多,她不想给这里带来灾难。 「爷爷,向苼她伤势到底怎么样,你说句话啊!」 书房里,王拓黏老村长身后,一副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老村长从架子上拿来一枚古朴的玉简,放在眉心贴了片刻,又放回去,不慌不忙地继续找,一边说道:「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么着急,难不成是看上那丫头了?」 王拓两眼一瞪,「有你这么编排孙子的吗?我和向苼那是过命的兄弟交情,被你这么一说……庸俗!」 「不是就好。」 老村长呵呵一笑,「你要是与人族通婚,列祖列宗怕不是会气得活过来,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王拓脸色微变,面上罕见地没了轻松憨厚,冷冷开口:「提这个作甚?」 老村长轻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出去一趟,怎么脾性还是这般,一点就炸。」 王拓抿紧嘴唇,「是您老不守约定,先提此事。」 「罢了罢了,是爷爷的错。」 老村长摆摆手,沉默片刻,缓缓道:「你那过命的兄弟,伤势之重,实乃爷爷生平仅见。」 王拓心神一震,立刻忘了之前的话题,连连追问:「连你也没办法?」 「不是爷爷医术不到家。」 老村长神情微肃,「而是爷爷想不通,肉身到了那般油尽灯枯的境地,那丫头……为什么还活着?」 时间一晃眼过去五日。 这五天过来伺候三餐和换药的,都是之前向苼醒来见过的那名少女,名叫王玥儿。 王玥儿每每过来,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好话,照顾向苼却很细心,没出过岔子。 第六天,王玥儿替向苼拆了药布,看到腿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脸色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去哼声道:「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你身子还虚着呢!别乱跑,免得给我添麻烦。」 向苼见她心口不一的模样着实可爱,温然一笑:「都听玥儿姑娘的。」 「什么姑娘?」 王玥儿起身娇哼,「我可是问过拓哥哥的,你比我还小,叫我姐姐!」 向苼从善如流,顺从地叫了一声:「玥儿姐姐。」 王玥儿没想到向苼真会叫,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你……你……」 她你了半天,结结巴巴的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恼羞成怒,抱起药盒拔腿就跑。 向苼哑然失笑,这般不禁逗。 这王家村的人,淳朴善良得过分,难怪会养出王拓那样的性格。 她拾起床边王玥儿早就备好的拐杖,推开房门。 微风拂过,似也吹散了卧床数日的苦闷,向苼脸上泛出一丝笑容,拄着拐杖向外走。 不远处嬉戏的孩童们看到向苼,立刻一溜烟地围过来。 「你就是拓叔带回来的姐姐?」 「姐姐长得真好看,比玥儿姐姐还好看。」 「你说坏话,我要去告诉玥儿姐姐!」 「那我不理你了!」 「……」 孩童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吵起来,很快忘了向苼,争着往王玥儿住处跑。 向苼正要离开,却见脚边还有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女童,两眼水灵灵地看着自己,「姐姐,你陪我去听故事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去。」 向苼正不知道去何处散心,闻之,欣然应允。 向苼住的客屋离村口很近,被女童拉着没走多远,就看到女童口中说的大树。 这棵树显然有了年头,树荫如盖,郁郁葱葱,还未接近便能远远嗅到一股清新灵粹之风。 成精了。 向苼心中升起这个念头,莫名地想到梦中那棵足有数十人宽的大树根。 「喝!」 猝然传来一声大喊,惊回向苼神思。 她定睛一看,只见一披头散发的老者正蹲在树根底下,对着树根在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 剑疯子? 向苼想起王拓当年所言,眯了眯眼,低头见女童正也看着她,小脸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疯子爷爷讲的故事可好玩了,就是吓人,我娘不让我跟他说话。」 向苼捏了捏女童的小手,拉着她来到树根近前。 剑疯子本来在小声说话,看到有人过来,立刻不说了,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向苼,眼瞳发暗,分外瘆人。 女童吓得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 向苼挡过女童视线,正要拱手行礼,剑疯子却忽然激动起来,二话不说双膝跪地,连磕好几个响头。 「师父!」 向苼微惊,下意识拉着女童退开。 剑疯子看到,顿时委屈地两眼通红,「师父,您真的不要我了?」 向苼立刻出声解释:「前辈,您认错人了。」 剑疯子却好似听不到这句话,两眼直直盯着向苼,口中不停地认错:「师父我错了,不要抛下我。师父,我不该违逆您,师父……」 向苼蹙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处理,衣襟又被轻轻扯动。 「姐姐,疯子爷爷又发病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 女童从背后探出头来,眼里已经没了害怕,反而带着一股期待:「过会儿就好了,疯子爷爷清醒后,就会讲故事啦。」 向苼闻言心中稍安,便就拉着女童在一边坐下。 果真没过多久,剑疯子念叨声渐渐慢了,最终停了下来。 他缓缓起身,看到等在一边的向苼二人,喟然一叹,「见笑了。」 向苼连忙起身行礼:「是晚辈贸然来访,还请前辈恕罪。」 「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剑疯子温和地笑了笑,撩过一头凌乱的青丝,在石桌前坐下:「难得见到有外界之人进来此地,还能陪我说说话,很好。」 剑疯子意外地好相处,向苼心神也放松下来,跟着坐下。 女童爬上石凳,迫不及待地问道:「疯子爷爷,昨天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怎么,你还想听?」 剑疯子呵呵一笑,捋过花白的胡须,「这可算不得好故事,你听到最后,若是哭了鼻子,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疯子爷爷,你就接着说嘛!」 女童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明亮如月,语气娇憨得很。 剑疯子面露无奈,「那徒儿心高气傲,得天道机缘,自然将师父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此后一意孤行,沉迷天剑术数百年,终至大成之境,一身剑道修为已然超过大师兄,当为师门第一。」 「哇,好厉害!」 女童两眼发光,「那他变得这么厉害了,他师父肯定不反对了吧?」 「不。」 剑疯子摇头,轻声叹息:「师父,将他逐出了师门。」 「为什么?」 女童一脸不理解,「徒弟都这样了,师父还不喜欢吗?」 「徒弟也觉得十分委屈,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剑疯子垂眸掩去情绪,复又笑道:「明日你再来这里,我接着给你将后面的故事。」 「什么?才两句话就不说了,疯子爷爷,你太过分了!」 女童气得眼泪直打转,「我娘说得果然没错,你就是大坏蛋!我再也不来了!」 说完,女童头也不回地跑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2章 疯子免费阅读 第113章 元胚 逗跑了孩童,剑疯子直乐,笑了许久才停下来,视线复归向苼身上。 他浑浊的老眼掠过一丝精光,轻笑出声:「以四极禁封印真元,遏制魔种侵蚀,不错的办法。」 向苼闻言,身子登时一僵,旋即放松下来,「前辈火眼金睛,晚辈自愧不如。」 「左右是多活了些年份,四极禁放在从前,不算少见。」 剑疯子眼里闪过一丝缅怀之意,但很快便掩去,随口问道:「你既有四极禁,可是去过四极城,如今的四极城是何种模样?城主又是何人?」 向苼听得怔了一怔,迟疑了一下,老实说道:「前辈,四极城……没有城主。」 剑疯子脸色瞬间一凝,「什么意思?」 「四极城是一座古城,万年前才被五大宗门发掘,令其重见天日。如今早已是空城一座,至于其古时城主是谁……」 向苼面露惭愧,「恕晚辈孤陋寡闻,对上古年间的事,并不清楚。」 剑疯子眉心狠狠一皱,立刻就要起身离开,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又重新坐下,冷眼盯着向苼,语气显得几分咄咄逼人:「四极城既然无主,你的四极禁又是从哪里来的?」 向苼见他态度恶化,也不恼,依然不急不缓地答道:「前辈,四极城虽是无主,四极秘境却还在。」 「你闯过了第三关」 剑疯子面露怀疑,旋即大袖一挥,石桌上出现一副棋盘,其上黑白子相间,所设的棋局难度,正与第三关第一百局棋难度相当。 向苼没有多言,执其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她自得到禁制秘法,又收服一条四极禁为己所用,在禁制一道的造诣早已远超当初。 这一局棋放在四年前,她还需要时间思考、反推,现在下起来却是信手拈来。 随着棋局迅速解开,剑疯子脸上的冷色顿时从怀疑转为震惊。 此女真的精通禁制一道,且已达到四极城的正式弟子的入门标准。 啪!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向苼收回手,微微一笑:「前辈,还要继续验证么?」 剑疯子沉默良久,挥袖抹去棋盘存在,声音低沉:「第四关,有一面青玉屏,里边存放着历代杰出弟子凝聚出的第一条禁制,以作后代弟子瞻仰,你将它打碎了?」 「打碎它的不是我。」 向苼抚过胸口,「不过此刻封印晚辈真元的,正如前辈所言,乃是青玉屏中的禁制。」jjbr&gt; 话到此处,向苼语气微顿,「前辈,您也是四极城弟子?」 剑疯子喉咙微哽:「……不是。」 向苼目光一闪,「那前辈何以对四极城如此熟悉?」 「道听途说罢了。」 剑疯子敷衍一声,避开向苼的目光。 向苼眸眼眯了眯,也不再继续追问,剑疯子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 此人极有可能是活在上古年间的人物,那时的四极城还不是死城,且与他渊源颇深。 寿至万载,此人修为至少在大乘期!再往前一步,便可飞升成仙。 而今修真界中,修为最高的不过元婴期,寿千岁,中间相差五个大境界,可谓天壤之别。 这般无敌的人物,何以龟缩小秘境不出去?又为何落得半疯的下场? 他与上古浩劫,有无关系? 向苼习惯性地想到这里,忽然停下思索,眉间舒展开。 上古年间就是有再多的秘密,也不能帮她多活一秒。 若这王家村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不如活得轻松一些,想那么多作甚。 剑疯子神情也在此刻复归平静,绝口不提方才之事,「你来此地求医,算是找对人了。老妖王脾性虽然古怪,医术却是这天地间实打实的第一。」 「老妖王?」 向苼重逢一句,柳眉微掀,「您是说……老村长?」 剑疯子怔了怔,笑道:「我倒是忘了,他自诩王家村村长。」 向苼想起姜易曾经提及的「妖王谷」,却未多问,起身拱了拱手:「晚辈出来的久了,再不回去,怕是玥儿姑娘会生气,这便告辞。」 言罢,向苼略一低头,转身离开。 剑疯子目送她走出几步,忽然出声:「等等。」 向苼脚步一顿,疑惑回头:「前辈,还有何事?」 剑疯子沉默了一下,低声开口:「你明日再来,与我说说外界的事,作为交换,我……教你控制四极禁。」 向苼目光霎时一凝,「前辈此言当真?」 「你是四极城正式弟子,本就该掌握四极禁,我教你也不算违背四极城的规矩。」 剑疯子说着,别过脸一挥袖,「你若是不愿,此事便作罢。」 向苼闻言,当即干脆道:「明日此刻,晚辈在这里恭候前辈大驾。」 言罢,向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步离去。 剑疯子看着她离去的窈窕背影,花白发丝间的两眼怔怔出神。 「师父……」 向苼回到屋前正巧被王玥儿抓到,果真被骂了一通。 然而对着一张温柔秀美的笑脸,王玥儿怎么也下不去狠口,干干骂了两句便熄了心气儿,扶着向苼躺回床榻,一边在旁边弄药,一边道: 「我听小丫儿说你和她一起去听剑疯子讲故事了,明天可别再去了,剑疯子发起疯来可是差点死过人的。」 向苼闻言歉然一笑,「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 王玥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拓哥哥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才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呢!」 说到这里,王玥儿好似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拓哥哥让我告诉你,他临时有事,过几天再来看你。」 向苼轻嗯一声,也不寻根究底。 王玥儿本来怕她追问,可看她什么都不问,心里又觉得别扭。 外面的女子都是这般不惜命吗?怎么连自己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像个局外人似的。 忍了片刻,王玥儿终究是没忍住,哼声道:「实话告诉你好了,你这病难治得很,需要动用村里一个宝贝。村长爷爷很为难,拓哥哥又非要治好你,现在正跟村里长辈们谈判呢。 事情未成之前,拓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此事不管成不成,拓哥哥都了尽全力,你可不能怨他。」 向苼眸色微凝,轻轻抿唇:「自然。」 这反应太过平淡,王玥儿瞧着气不打一处来,重重放下手中药碾,转身就走。 白眼狼,连个谢字都没有,她要去告诉拓哥哥! 而与此同时,向来只在村口徘徊的剑疯子,破天荒的来到村后一间竹屋门外,却只在外面看看着,迟迟不进去。 矗立良久,剑疯子终是没踏出那一步,正要转身离去,竹屋的门却开了。 老村长笑呵呵地倚在门边,「难得见你来找我,喝一口茶再走也不迟,进来吧。」 剑疯子神色挣扎片刻,终是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屋。 两人围桌坐下,老村长替剑疯子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抹平了剑疯子眉间一缕褶皱,老村长见之,轻笑一声:「是为那女娃而来?」 剑疯子捏着茶杯的指节一紧,脸上笑容疏远而谦和:「妖王前辈,还是这般感知敏锐。」 老村长轻轻一叹,「我一眼见她,便觉得她与傀宗那位有几分相像。」 剑疯子脸色微变,「她如何能与我师尊相比?」 「剑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一提你师父就激动。」 老村长摇头失笑,「老朽可没有冒犯贵师尊的意思,相似说的是际遇,而不是人。」 剑疯子神色微缓,「晚辈失言,妖王前辈宽宏大量,莫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老朽何时跟你计较过?」 老村长无奈,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点相似之处,老朽为其诊治后,算过她的命数,竟算不出来。」 剑疯子神色顿时又变了,这次却不是生气,而是震惊,「和师尊一样的……异数?」 老村长缓缓点头,「寻常修士、天之骄子、天煞孤星……不论是什么人,只要身在红尘,掐算命数总有几分踪迹可寻。 可向苼的命数,却止步在五年前,此后一片空白,比你师尊还要诡异几分。照命数显现,她早在五年前就该死了,而今不仅活着,亦非夺舍之象,实在古怪。」 剑疯子听到这里,轻轻吸气,压下诸多杂念,转口道:「妖王前辈,向苼能通过四极城考验,就是我师弟的半个弟子,与傀宗也算有几分牵扯,您不能见死不救。」 「傀宗遗后,老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老村长呵呵一笑,「以你的目力,不难看出其肉身已经损毁殆尽,回天无力。」 「晚辈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剑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矮胖老者,「不过以前辈您的脾性,能唤我进来,想来已经找到挽救之法。」 老村长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眼下还有一种办法能救她,你也需出一份力,但最终能不能成,还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剑疯子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老村长眼里划过一抹精芒,口中吐出四个字:「转世元胚!」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3章 元胚免费阅读 第114章 条件 此后数日,向苼遵守与剑疯子的约定,日日都去村口树下等候。 剑疯子来得时早时晚,却也是每日都来,先是默默听向苼讲述外界的天地,再教向苼参悟四极禁。 照剑疯子的说法,禁制一道复杂奇诡,四极禁在分支中算不得最强,却最容易领悟参透。 向苼学起来亦有同感,不过几日参悟,已能勉强控制四极禁,令之不再失控,但距离初步使用,还有一长段路要走。 即便如此,向苼将进度告知后,还是让剑疯子狠狠吃了一惊。 四极禁的确较为简单,可这毕竟是禁制,他所说的简单,是以年计,而非以天计。 原以为向苼能在出发之前勉强掌控四极禁,就已是难得,现在看来……他远远低估了此女的天赋。 剑疯子心中琢磨着,表面却未露出半点异色,淡淡勉力一句:「好生修习,莫要偷懒,你跟上古年间的修士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向苼恭敬应诺,「弟子受教。」 剑疯子听着面上发热,心虚地干咳一声,「今日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向苼再行一礼,转身离开。 剑疯子看着轻叹一声。 这么好的苗子,若是能活下来,师弟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向苼兀自还在努力修习四极禁,而王拓悉心等待数日,终于等到了族中议会。 这一日清晨,村中各家长辈便齐聚一堂,各自落座,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王拓坐于末位,眼见爷爷过来,在首位落座,他立刻起身,朗声道:「诸位长辈今日前来,想来已经提前知晓所议之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此话落下,屋内稍稍一静,而后一名光着膀子的屠夫首先开口道:「拓儿,人心险恶,你对那小女娃知之不深,何以如此执着救她?」 另一名中年女子面色冷硬,语气更是干脆:「她非我族之人,神像绝不外借!」 「她是我救命恩人。」 王拓语气铿锵,「刚叔、花姨,从小你们就教导我要知恩图报,向苼救了我一命,我当然也要救她一命!」 「真就如此单纯?」 神色阴鸷的山羊胡老者嘿嘿一笑,「小崽子,你将她从外界带回来,就已经救了她一命。此情两清,我们救不救她,都不算忘恩负义。还是说……」 山羊胡老者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小子,动了私心?」 王拓紧绷着脸,「绝无此事!羊伯,你再乱开玩笑,我就要生气了。」 山羊胡老者笑了一声,顿时不再说。 「拓儿,你涉世不深,一腔热忱,我们能理解。」 一名素容温婉的女子柔声道:「可外界红尘是非,断不是你能轻易分辨。你说她是天骄,是天纵之才,心性上乘,杀伐果断,此话或许不错。 可近日我让玥儿去照顾她,却见其性情淡漠,连自己生死都看得极淡,你如此付出,她也不会领情。这样的人,救了又有何用?」 王拓冷眼一横,「白姨,我做事从不求他人回报,只求问心无愧。」 温婉女子面露无奈,这小子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八成是劝不回来了。 她转过头,看向始终乐呵呵的矮胖老者,不禁更加无奈,「村长,热闹还没看够么?」 老村长仿佛刚睡醒,精神微振,坐直了身子,「那老朽就来说两句。」 他视线一扫屋内,最后落在王拓身上,笑眯眯地说道:「神像可以给她。」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惊。 屠夫脾气火爆,直接腾地一下站起来:「村长,你可不能因为拓儿是您的亲孙子,就走后门儿啊!」 老村长脸上笑容不减,也不解释,只是抬手压了压。 屠夫顿时感到一阵压迫,只能憋着一股气地坐下。 「别急。」 温婉女子柔声安慰,「你何时见过村长偏袒过谁?」 屠夫闻言神色微缓,却还是嘀咕道:「那可说不好。」 老村长也不看屠夫,继续道:「但有一个条件的。」 王拓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点头道:「您说。」 老村长眼睛一眯,缓缓吐出三个字:「妖神谷。」 王拓身形微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老村长:「要我入妖神谷?」 「不可!」 老村长还没说话,屠夫又是第一个急了,连称呼都忘了改:「尊上,此事万万不可!殿下是王族仅剩的血脉,如何能去妖神谷冒险?」 温婉女子等人亦是脸色发白,「尊上,殿下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众人无一例外,通通反对。 老村长面带笑容地听完,眼里却没了笑意,语气罕见地严厉:「再这么护下去,你们是想将我族未来的王者,养成一个废物吗?」 山羊胡老者面色阴沉,「可是……」 「不用说了!」 王拓拳头握紧,又放开,他看着老村长,沉默片刻,忽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倒是您近日怎么这般好说话,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好!这妖神谷,我去便是。可这什么劳什子王者,谁爱当谁当!」 话说完,王拓挥袖扫开椅子,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冷滞的气氛,随着他离去有所缓和。 沉寂片刻,山羊胡老者捋过发须,缓声道:「尊上,殿下还年轻,这样逼着他……是不是太急了?」 「若是不逼,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肩上的重量。」 老村长笑容里多了一分苦涩,「他从来不当自己是妖族,给他再多的时间,他也只会与这妖王谷渐行渐远。」 「尊上,话不能这么说。」 温婉女子面露不忍,「殿下年轻单纯,须得多多经历,才能明白妖王谷的处境。此番他出去历练,不也是您在暗中安排,不过几年,他的成长显而易见。」 「你说的没错。」 老村长遥望门外,似乎还想看到孙子的背影,可距离远了,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轻轻一叹,「妖神谷是什么地方,你我都一清二楚,但凡有任何一丝可能,我都不会让他去。可托儿他,苏醒得太晚。浩劫已经过去三万多年,我们……还有时间继续等吗?」 温婉女子怔怔发忡,「真的就没得选了?」 「近日我夜观天象。」 老村长沉眸扫过众人,「这次黑潮退去的时间,足足提前了百年。」 「什么?!」 屠夫悚然一惊,「百年?那岂不就是……半年之后?」 被王拓唤作「花姨」的冷面中年女子目光一闪,「可是与四年前那场异动有关?」 「地底异动,有分支回流,这不是主要原因。」 老村长闭了闭眼,语气艰涩:「鬼涧加速蔓延,只能是……地阴界失守!」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死寂一片。 屠夫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含热泪,声音顿时哑了,「尊上,就为了当初一个约定,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老村长仰头叹息,「傀宗那位身先士卒,为我族留存了最后一丝血脉,而今傀宗后人尽亡。这个约定,老朽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说到此处,老村长轻轻吸气,心境迅速平复,脸上的沟壑却更深了一分。 「我会设法保住拓儿,只要他能活着从妖神谷走出来,就是我族新的王者!」 王拓一路闷头疾行,也不看路,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已到了向苼门口。 他敛去脸上的种种不快,平复一番,才上前敲门,操着一如往常般爽朗的嗓音:「向苼,我来看你了。」 「进来吧,门开着。」 屋内传来熟悉而平静的声音,王拓心中莫名也跟着静了静,他推开门,却不敢对上向苼的眼睛,转头避开,来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说道:「你的事儿我给你办妥了,接下来就要看我爷爷如何安排了。」 向苼自打王拓进门,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却未点破。 她也在一旁坐下,端起杯盏轻轻抿过一口,「看来为了我的事,你爷爷没少为难你。」 「也不算为难。」 王拓苦闷地端起茶,一饮而尽,「我就是不知道,我在他眼中,究竟算什么?」 向苼替他续上茶水,语气随意:「你不是他的亲孙子么?」 「是。」 王拓自嘲地笑了笑,「可在他的眼里,跟一族荣耀比起来,我这个人……无足轻重!不仅是我,就连我的爹娘……」 话到此处,王拓语气微顿,转口叹道:「罢了,我与你说这些作甚。还是说说你的事,我爷爷说你肉身没救了。」 向苼听着淡淡一笑,「然后呢?」 王拓顿时无奈,「你好歹给点反应,这天底下哪个人面对生死不紧张,怎么到你这就跟小事一桩似的?」 「又不是第一次。」 向苼微微勾唇:「第一回还会胡思乱想,紧张无措。第二回若是再这般,岂不是显得太没用了?」 王拓只当她在说几次险死还生,不禁啧舌:「看来你这吕氏妖女也不好当啊。」 说到这里,王拓终于发现扯远了,连忙说回正题:「你肉身毁损,药石无医,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你换个肉身了。」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4章 条件免费阅读 第115章 开解 换肉身?」 向苼眉头蹙起,「你是说……让我去夺舍?」 「当然不是!」 王拓连忙摆手道:「且不先说有违天和,夺舍之后肉身契合太差,也会堵死你的修行之路,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没什么用处。」 向苼眉间舒缓,「那要怎么换肉身?」 「转世元胚。」 王拓挠了挠头,「听我爷爷说,鬼涧里有这么个宝贝,只要能炼化元胚,就能脱离原来的肉身转世重生,且无需经历转世重修的种种危险,记忆也会在十岁时就自行恢复,不仅如此……」 王拓舔了舔嘴唇,「元胚乃天地至宝,其孕育而出的肉身,资质至少也在上品之列。」 向苼听得心神摇曳,「世间竟有此等宝物?」 「有是有,但能得到的人却也不多。」 王拓感慨一声:「至宝,有缘者得之。我这两日也查了不少典籍,发现自古以来以元胚转世且有记载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在鬼涧出现之前。 我爷爷也说,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终能不能成,得看你自身。」 向苼薄唇微抿:「据我所知,下次鬼涧黑潮退去,还在一百多年以后,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这你可就错了。」 王拓咧嘴一笑,「要真是一百多年之后才能进鬼涧,便是有四极禁,你也早就被魔种侵蚀得一干二净了。我爷爷掐算过,下一次黑潮褪去,就在半年之后。」 向苼眸眼顿时一亮,「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 王拓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们这里对鬼涧的感应变化最为清晰,我爷爷的推衍从未出错过,只是当时他说起这个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也不知为何。」 向苼轻轻颔首,脸上浮现一丝动人的微笑:「多谢。」 「现在谢做什么?」 王拓笑得开朗,「等你转世回来,再专程来这里谢我也不迟。」 「好。」 向苼举起手中杯盏,声音虽轻,却字字郑重,「若能归来,我亲自登门道谢。」 王拓亦是举起茶杯,「说定了,干!」 茶水下肚,王拓到了兴头上,忽然临时起意道:「向苼,我看咱们投缘得很,不然趁此机会,咱们结拜算了!」 暗中偷看的老村长听到这句话,差点咬到舌头,「这傻小子,真把别人当兄弟。」 向苼闻言怔了怔,旋即笑着欣然点头:「好。」 王拓赶忙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向苼,「你身上有伤,咱们就以茶代酒,也免了那些繁文缛节,敬拜天地。 说着,王拓举杯朝天,沉声道:「我王拓,今日与向苼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呸,但求咱们兄妹二人,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 王拓临时改了誓词,大笑一声,「向苼,改你了!」 向苼罕见地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亦是举杯清喝:「小女子向苼,今日与王拓结尾异姓兄妹……」 一言毕,茶水倾倒在地。 王拓看着向苼,乐呵呵地说道:「二妹,二妹这听着实在不太好听,不如叫你苼妹吧?」 向苼笑得两眼的弯弯:「大哥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算我一个!」 王玥儿抱着一壶酒跑进来,看着王拓,嘴巴鼓得老高:「我也想认你当大哥。」 「你来凑什么热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王拓摆了摆手,「而且这礼都完了,你晚来一步,天意如此,莫要强求。」 王玥儿本来就没抱多少希望,听着生气,却也没特别生气,反而问道:「抬头不见低头见?拓哥哥,你以后都不出去了?」 王拓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下去,道:「至少百年之内,是不会出去的。」 「那太好了!」 王玥儿立刻忘了之前的不快,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去给苼妹妹准备今天的药膳。」 说着,她转身就跑,没过多久就跑得没影儿了。 向苼深深看过一眼王拓的侧脸,蓦地出声道:「大哥,我们既已成结拜兄妹,有些事情你不该瞒我。」 「你看出来了?」 王拓摸了摸脸,尴尬一笑,「我刚才就知道不好,玥儿好骗,你可不一样。」 「不如说说?」 向苼笑得轻松,「我这将死之人心境正是开阔的时候,说不定能一语惊醒梦中人呢。」 王拓摇头失笑,「你啊……罢了,我就是说说。」 他笑容微敛,转头负手望向窗外的风景,「苼妹,你觉得……我爷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暗中偷听的老村长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 「老村长?」 向苼沉吟片刻,道:「我见你爷爷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就印象而言,他是个令人敬重的长者。」 老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算会说话。 王拓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向苼,「那你觉得,他对我如何?」 「自然是好。」 向苼柳眉微扬,「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寄予厚望。」 「厚望?」 王拓苦笑一声,「他的眼中,只有这妖王谷,我在他手中只是维系妖王谷生存的工具罢了,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若有一日,妖王谷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 暗中的老村长脸上没了笑容,老脸皱纹密布,这傻小子怎么会这么想? 向苼蹙起眉头:「为何这么说?」 王拓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因为我爹娘,就是这么死的。」 老村长瞳孔微缩,这一句话仿佛一柄刀子捅进了他的胸口,令他身形更加佝偻。 向苼心神微震,「老村长亲口与你说的?」 「当然不是。」 王拓冷笑:「他做出这种丑事,怎么会将之宣之于口,我去爹娘失踪的地方探查过,见到了过去留下的影像。」 向苼沉默片刻,冷静出声:「此事,你应该与老村长面对面说清楚,过去的影像是真的不错,但也有可能只是部分断章取义。 从你的性格行事,我能看得出来,老村长将你保护地很好。可血脉承载的不止有亲情,还有责任,不是吗?」 王拓身子微僵,「血脉…责任……」 他捂住耳朵,不想再去听向苼说的话,可理智却告诉他,向苼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可现在,却动摇了。 向苼看他模样,在一边坐下,也不打扰。 她一家之言不一定对,可王拓既然能听进去,便说明其中还有转机,有些事只能靠自己想清楚。 向苼这一等,就是很久,等到茶都凉了,天都黑了,王拓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两眼盯着向苼,缓缓开口:「向苼,你……厌恶妖族吗?」 「修士常言,妖魔是邪恶的化身,人人得而诛之。」 向苼看着王拓隐隐发白的面孔,嫣然一笑:「可在我看来,妖也好,人也罢,皆有善恶之分,没什么太大区别。」 说到这里,向苼眉眼掠过一丝怀念,「我曾经还有一位树妖朋友,我叫他大木头,可惜我们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了。」 王拓心里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晦暗的双眼重新亮起,「苼妹,你真的这么想?」 向苼伸手轻拍王拓,语出坚定:「就算你是妖王,那也是我大哥!」 天边洒下第一道月光,照得地面银白。 王拓的心里也亮了,两眼含泪,大笑:「那是当然!」 这一次深谈后,王拓很久都没再出现,只是偶尔让王玥儿带个口信,说他忙于族中要事,脱不开身。 向苼心中奇怪,问不到具体消息,只能在每天去见剑疯子的时候旁敲侧击,奈何剑疯子总是装作听不懂,一来二去,只能作罢。 一晃眼,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个月,王拓来过一次,气息比之前精壮不少,向苼也就放下了心,专注自身修炼。 她必须掌握四极禁,以应对鬼涧中的未知。 第四个月,某日。 向苼盘膝坐在属下,双手印诀掐出残影,道道金色禁制纹路从她指间穿梭缠绕,最终形成一个偌大的禁字,没入虚空。 这一方秘境时空立刻被锁定压制,无法再以强力破开。 「啪啪啪——」 剑疯子鼓掌走过来,看着向苼的眼里尽是赞赏,「禁制锁空,你在四极禁一道已入大成之境,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过来了。」 向苼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多谢前辈这段时日悉心教导。」 「算不上悉心。」 剑疯子摇头一笑:「只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拉你一把,光有这点本事,想要闯鬼涧可还不够。」 向苼目光微闪:「晚辈明白。」 「明白就好。」 剑疯子将提来的一壶酒放在石桌上,「陪我喝两口,就当是提前为你践行了。」 向苼依言坐下,喝酒闲聊。 这四个月,她已将外界所知所闻都讲得差不多了,可剑疯子似是听不厌,关于古城的事总要来来回回听个好几遍,似乎只要听着,就能回到过去,还能与故人有几分牵扯。 向苼说着老话,心中却在思考。 有些话涉及隐秘,以她谨慎的性子,自然没有告诉剑疯子,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摸清了剑疯子的脾性,放在上古,当是一名光明磊落的剑修。 有些疑团,或许能从他口中解开。 如此想着,酒过三巡,向苼沉吟片刻,试探着说道:「前辈,我曾在古城中看到一人,不知您是否认得。」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5章 开解免费阅读 第116章 养剑 古城人?」 剑疯子挑了挑眉,「我记得你说过,古城中并无人居住。」 「晚辈的确说过,可那不是人。」 向苼语气微沉,「晚辈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非人也非鬼。 他曾经在悬望城现,后来又在四极城缠上了我,非要逼我修行太上忘情之法,我不肯学,他大有将我永远留在四极秘境中的意思,只是其人力有未逮,被我逃脱。」 剑疯子原本只随便听听,可听到一半,脸色就变了,「你确定他说的是太上忘情?」 「那神秘老者说过多次,晚辈不会记错。」 向苼眸光微亮,「前辈,你果真认得此人?」 剑疯子仰头喝了一杯酒,心瞬间乱了。 这世间执着于太上忘情之法的,不止一个,可会流连于悬望城与四极城之间的,只有一人。 想到这里,剑疯子放下酒杯,挥袖间桌上现出纸笔:「你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自然记得。」 向苼提笔就画,神秘老者带给她的折磨太过深刻,那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根本忘不掉。 没过多久,一张栩栩如生的老脸便在纸张上浮现。 这张脸老得脱了相,但那副熟悉的眉眼,剑疯子一眼看出了其正是所想之人。 三师弟萧畏所修,正是太上忘情之法。 大劫到来的前,他不是早早就逃了,怎么会…… 剑疯子强压住心中悸动,若无其事地继续发问:「除了悬望城和四极城,你可在古城之外的地方见过他?」 向苼径直摇头,「他似乎受到某种限制,只能在古城区域内活动。」 「那就对了。」 剑疯子轻叹一声,眼神愈发复杂,「如你所想,那不是活物,亦非鬼物,只是一道人死之后的执念罢了。」 「执念?」 向苼头一次听到这般说法,颇感新奇,「执念也能伤人?」 「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别说执念,就是所留下的一根毛发都有可能化生出灵智。」 剑疯子解释一句,看着向苼的目光多了一分之前没有的慎重。 他还有一点没说,执念……可不是见到每个人都会纠缠的。 萧畏为何会缠着向苼不房?而且从悬望城的时候就盯上了她。 若是向苼没有说谎,在悬望城时,她还只是一个炼气散修,还没有成为四极城的正式弟子,更与傀宗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萧畏的执念,仍旧执着于太上忘情之法,绝不可能轻易将此法传给外人,可他却非要逼着向苼学,不学就要杀她。 难道…… 剑疯子心跳微微加快,目光紧紧盯着向苼,「那道执念第一次在你面前现身,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向苼心下微凛,剑疯子显然对那神秘执念的身份有了猜测,却不准备告知她。 第一次见面,神秘执念给她的《敛息术》关乎欺天阵盘一角,关乎倾天,绝对不能多说。 念及此,向苼面无异色,摇了摇头,道:「第一次见面,那人只对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这样么……」 剑疯子敛去探寻的目光,沉吟片刻,忽然又道:「向苼,明日你再来此处。」 向苼不明所以,「前辈,您不是说我已经掌握四极禁……」 「四极禁是教完了。」 剑疯子面露微笑,「你不是剑修么?我就不能教你别的?关于鬼涧的传闻,相信你没少听。技多不压身,多学几种手段,对你没坏处。」 向苼闻言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行礼:「前辈愿教,晚辈自然求之不得。」 剑疯子呵呵一笑,挥袖道:「去吧,明日依然是原来的时辰。」 「晚辈告辞。」 向苼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剑疯子看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他傀宗唯一的传人,那此番鬼涧之行,就不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是必须成功! 向苼回到屋中,脸上的欣喜雀跃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不是傻子,剑疯子前后态度变化再明显不过,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因为听到那神秘老者的事,就一下子对她上了心,为何? 向苼眼中掠过思索之意。 剑疯子特地问起悬望城,此城与四极城当有不为人知的关联,悬望城阵灵认得欺天阵盘,又唤她作「傀宗」传人,剑疯子该不会也将她当成传人了吧? 倾天在傀宗,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这几个月她也没少问上古浩劫之事,剑疯子总是讳莫如深,避而不答,会不会也与倾天有关? 可当初那番奇遇,倾天除了留给她阵盘和一枚特殊的储物戒,信中什么都没交代,那位根本没把她当做传人。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向苼轻轻叹了口气。 先度过眼前这一关再说,若是没能转世,她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翌日,向苼如约而至。 剑疯子如往常一般盘膝坐在树下,只是平日两手空空,今日膝间多了两把木剑。 此人真要教她剑术?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来到近前,喊了一声「前辈」。 剑疯子睁开眼,递出一把木剑,一边说道:「距离鬼涧退潮还有两个月,我能教你的不多,你一身真元皆被四极禁封印,剑道修为看不真切,且先说说境界感悟,也好因材施教。」 向苼接过木剑,声音清越:「前辈,晚辈一路修行皆靠自行摸索,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您说。四年前,我剑道堪至精通境,这四年来为活命奔波,并未再刻意练剑。」 「四年前就已经到了精通境?」 剑疯子大吃一惊。 因为四极禁,他探过向苼肉身,骨龄只在二十之数。四年前,向苼才十六岁,就已经将剑道修至精通境了? 剑修一道虽然没有禁制一道要求的天赋苛刻,可同时还需要极高的心境修为才可参悟。 心境高低,除却赤子之心,要么需要多年的红尘感悟磨练,要么就必须经历常人难以企及的痛苦。 赤子之心…… 剑疯子上下打量向苼一眼,此女看似态度恭敬和顺,实则城府不浅,口风极严。 有这样的心计,绝不可能是赤子之心。如此年轻,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什么样的处境,能让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姑娘达到那般高超的剑术境界? 剑疯子想出了神,直到向苼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思绪才猛然回拢,接着说道:「精通境,这境界已然不低,再往上便是剑意境。 剑意可遇而不可求,能否更进一步,得靠自身机缘与领悟,我帮不了你什么。不过在剑术上,倒可以指点你一番。」 说着,剑疯子指了指剑,「你先将学会的所有剑术演练一遍,不要有所保留。」 向苼依言走到场中,一招一式地施展剑法。 她境界犹在,虽然无法使用真元,一套剑法使下来亦虎虎生风,气势不凡,村中少年都被吸引过来,趴在远处院墙偷看。 剑疯子说不要保留,向苼就真的没有保留,一套剑法使到最后,连无影都使出来,木剑倏然在手中消失,再出现竟已钉在院墙上,直没剑柄。 偷看的少年们吓了一跳,脑袋通通缩了回去。 「飞剑术?」 剑疯子眉毛微掀,「你可有飞剑?」 向苼闻言心念微动,手中出现两把小剑,「这些算么?」 剑疯子一阵无言,挥手一招,其中一柄小剑悬空飞出,「这一把虽是飞剑之流,可品级太差,堪堪入品,以你的修为用不了几次就会碎裂。至于另一把……」 剑疯子视线落在向苼掌心,「这把中品灵器尚可一用,可惜是灵匕,至多只能发挥出飞剑术的六成威力。」 「前辈所言不差。」 向苼笑了笑,「只是飞剑本就珍贵,灵器法器之流更是难得一见,晚辈也没办法。」 剑疯子微微颔首,「鬼涧退潮后,必定有大量结丹修士进入其中。 你修为停在筑基期,除却损耗四极禁,即便以飞剑术对敌,也就只能和一般的结丹期抗衡,若是遇上结丹修士中厉害人物,便危险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一下,沉声道:「你还缺一门杀招。」 「前辈,为何只说到结丹期?」 向苼疑惑,「元婴大能不会进入其中么?」 「这关系到上古约定。」 剑疯子面色微凝,「其中事态颇为复杂,一时解释不清,你不用多管。」 解释不清只是借口,向苼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点头表示明白。 「我教你的杀招,为养剑之法。」 剑疯子神情严肃,「你可有本命剑器,或是品级颇高的剑器?」 向苼取出断杀剑,「这把剑可合前辈心意?」 「上品法器。」 剑疯子目光如常,「品级一般,不过对你而言刚刚好。从今日开始,这把剑你日日夜夜带在身边,莫要再收入储物戒。」 向苼顺从点头。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剑疯子微微笑了笑:「剑如人,亦可养之。你带在身边,排除杂念,向其倾注心力,蓄养剑势。时间越长,这蓄养的剑势便越浑厚。」 话到此处,剑疯子眼里闪过厉光:「若能蓄到极巅,一剑既出,天地开!」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6章 养剑免费阅读 第117章 将行 自打剑疯子教了养剑术后,向苼就一直将断杀剑带在身边,吃饭睡觉都拿着。 王玥儿看着害怕,生怕那血红的刀刃割伤了向苼自己,连夜做了个皮套结绳,好让向苼背着。 向苼初时极不习惯,剑养得磕磕碰碰,但在剑疯子的指点下,逐渐有了养剑的模样。qs 心力仿佛化作养料,日日浇灌之下,断杀剑的灵性大增,时不时发出一声剑吟,传递出纯粹的喜悦。 向苼受到反哺,剑心更为通透,逐渐不再需要刻意维持心力,心神自然而然与断杀剑产生了一丝联系,不过七日,养剑术自成。 剑疯子看出变化,心中欣慰之余,亦是轻叹。 养剑术练成,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此后,向苼的心彻底静下来,每日专注于养剑,鲜少在外走动。 不过有了当日飞剑之举,惊羡了不少村中少年,总有人跑来偷看向苼。 他们声音不大,向苼也就懒得多管。反倒是王玥儿每次过来看到,总会赶跑少年们,让向苼专心修炼。 一个月后—— 向苼盘膝坐在门前,神色平静地望着屋外青山秀水,指尖轻轻抚过膝间的断杀剑,一股通透之感油然而生。 剑疯子说过,养剑术蓄势强弱,除了与时间长短有关,还看施术者自身心力。 力有穷极处,养剑灌注心里虽是涓涓细流,但总有耗空之时。换言之,施术者每日灌注的心力,都是有上限的。 可这一个月下来,她却发现自己的心力每每减损,眉心都会传来一阵清凉之意,迅速补充心力损耗。 这种感觉,比起当年从地底逃出的那时候,更加明显。 被四极禁封印后,这一股清凉之意曾经失效,令她连杀两个炼气期都是异常费劲,可在到达这小秘境后,清凉之意又被重新激活。 她不明白其中缘由,可得益于此,仅仅一个月,断杀剑就发生了蜕变。 剑疯子曾言,她若能在进入鬼涧之前,完成一次养剑蜕变,那进入鬼涧之后对敌把握至少能增加一成。 现在看来,她说不定还能等到的第二次蜕变。 如此想着,向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敲门声。 「向苼,你在不在?」 是王玥儿的声音,「村长爷爷叫你过去一趟。」 向苼柳眉微掀,老妖王? 呆在这小秘境五个月,她只在初时见过老村长一面,下次见面怎么也得是下个月出发之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她? 念头一闪,向苼背起断杀剑,推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王玥儿带着向苼来到一座低矮的木屋前,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村长爷爷在里面等你。」 向苼点头,目送王玥儿离开后,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声音,「门没锁,直接进来。」 向苼依言推门而入,便见老村长正坐在桌前,笑呵呵地看着他,屋内没有其他人。 「别看了,王拓不在这里。」 老村长面色和蔼地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是。」 向苼恭敬应了一声,坐在老村长的对面。 似乎看出向苼的戒备之意,老村长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剑风那小子没皮没脸地烦了老朽一个月,说要给你寻一把飞剑。」 向苼神情微怔,「剑前辈他……」 「老朽见他在这里疯疯癫癫了无数岁月,还从未见他在乎过谁。」 老村长说着,将桌上一枚剑丸推到向苼面前,「你可要好好珍惜。」 向苼拾起那枚银色剑丸,入手微重而柔软,浑然看不出飞剑的模样。 「这把飞剑,已经是老朽能寻到的品级最低的飞剑,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炼化起来不难。」 「品级最低?」 向苼握了握剑丸,嘴唇微抿:「容晚辈冒昧问一句,这枚剑丸是何品阶?」 老村长捋了一把胡须,道:「按照你们现在的说法,当是极品法器。」 向苼微露愕然,旋即苦笑:「前辈还真是……看得起晚辈。」 「寻常修士当然不能,可老朽信你。」 老村长呵呵一笑,浑浊的目光扫过向苼背后的断杀剑,「一个月就能养出蜕变之剑,炼化飞剑又有何难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只能拱手道:「多谢前辈厚爱。」 「这就对了。」 老村长面露欣慰,「事情老朽也办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莫要忘了一个月后过来,黑潮退后,老朽送你入鬼涧。」 向苼点点头,却未起身,而是迟疑了一下,再次问道:「敢问前辈,这些时日王拓他在做什么?」 「他当然有自己的事要忙。」 老村长笑眯眯地答道,「说起来,他能有此般努力,还得谢你当初一言点醒。我族未来皆系于他一人,他的确需要担起责任。」 向苼微微蹙眉,目光一闪,「他有危险?与我有关?」 「与你无关。我族之秘,你莫要再问了。」 老村长一口回绝,似觉不妥,又补充道:「小辈,王拓是老朽唯一的嫡出血脉,他处境再艰难,也不会有你入鬼涧一半危险。」 向苼神色稍缓,「是晚辈多管闲事了。」 老村长听到这句话,又笑道:「无妨无妨,他怎么说也是你结拜大哥,你关心两句再正常不过。」 向苼:「……」 老村长玩笑一句,脸上笑容微敛,「老朽看得出来,你心中藏了不少秘密,更有诸多疑惑。你很克制,见到老朽也未多问。」 向苼眼神微凛,不卑不亢道:「晚辈问了,前辈怕是也不会说吧?」 「你的实力还不够。」 老村长摇了摇头,「有些事提前知道,只会平添烦扰,对你没有好处。」 说到这里,老村长想到了一些事,话锋一转,笑道:「若是你能成功转世,苏醒后或许就会发现,你想知道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老村长的话似乎预示着什么,可惜向苼掌握的信息太少,听不明白。 「罢了,与你说这些作甚。」 老村长摆了摆手,「看在你与拓儿结拜的份上,关于鬼涧,老朽再提醒你两句。鬼涧之中四象颠倒,五行混乱,莫要以意念感应判断前路安危,遇事多思考,单纯的目力在里面比神识更好用。」 向苼想起当年在地底的恐怖回忆,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一些,都记载这本册子上,你回去好好看看,熟记于心。」 老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册子扔过来,向苼抬手接过,册子入手微软,褐色的封皮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她略微翻了两页,便看到其上有诸多添改的笔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你需分外注意。」 老村长面色罕见地一沉,「黑潮不稳,退去的时间提前整整百年,谁也不知它会不会提前涨潮。 往常入鬼涧能有至少半年安全,这次……至多两个月,黑潮就有可能卷土重来。换言之……」 老村长语气顿了一顿,认真道:「你必须在两个月内找到元胚,并离开鬼涧择地转世,否则……万事皆休!」 向苼眼里浮现坚定之色,「明白!」 就在向苼为入鬼涧做准备的同时,外界各大宗门亦是在积极备战。 时间最能抹平痕迹,距离四极城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将近六年。 炽焰宗一词已鲜少有人提及,吕氏妖女更是早就被人遗忘。 黑潮提前退去的消息,在半年前通过天青阁传遍整个修真界,一时间各方哗然。 经过几个月的消化,哗然之音平息下来,随着退潮之日将近,各宗之中的气氛却更为紧绷。 天衍教,原炽焰宗主峰大殿。 陆玉山单手撑在王座边缘,冷目微睁:「情况如何?」 黑珏面色凝重,上前一步道:「教主,情况很是不妙。向城下辖已有多个村长遭殃,探子前去探查,只能确定与鬼涧有关,且蔓延的源头,就在当年向家矿山地底。」 黑珏说完,陆玉山转目看向另一位老者。 老者拱手一拜:「教主,经属下探查,矿山地底曾封印一只魂魔,如今封印已破,正有丝丝鬼涧气息从中外泄,顺着地脉蔓延。」 「既是封印……你去请玉封长老走上一遭。」 陆玉山眼中凌厉之色一闪,「令他务必封锁鬼涧气息,我天衍教好不容易得来的疆域,岂能被鬼涧污染?」 「是!」 老者领命立刻转身离开。 陆玉山静坐片刻,忽然又道:「黑珏,让教内一等少子尽数过来拜见。」 黑珏顿时一惊,「主人,您真要派他们去鬼涧?若是损失一代弟子,未来门内青黄不接,可就难了。」 「不弄清鬼涧本质,谈何未来?」 陆玉山冷眼微眯,「我们毕竟是外来者,那四大宗门虽然嘴上不说,暗地里却防得紧,不肯透露任何鬼涧的情报。 越是这般,我们就越要探查清楚,免得有朝一日大祸临头,却还不自知。」 天衍教的好苗子,都是黑珏辛辛苦苦一个个挖来的。 如今却要将他们送进鬼涧,他心里难受得很,却也明白主人说的在理,叹息一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7章 将行免费阅读 第118章 反应 风月门。 杜远在主峰大殿长梯下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长梯顶端出现。 他心神一振,立马迎了上去,「大师兄。」 姜易远远就看到杜远,见他接近,轻轻颔首道:「回来了?」 「对。」 杜远连连点头,抬头敬畏地看了一眼顶峰大殿,小心问道:「鬼涧之行,掌门师伯他们都定了?」 「不错。」姜易语气淡然,「此行由我带队。」 杜远闻言顿时心中一阵安稳。 姜易对他们这一代真传弟子而言,就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自打他入宗记事起,大师兄便已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天资绝艳,光芒万丈。 甚至,宗门还流传着一种说法,以大师兄的天资,早就可以成就元婴之境,只是为了带领门中弟子入鬼涧,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自身修为,迟迟没有突破。 此番鬼涧之行后,大师兄再回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破丹成婴,从首席真传的位置退下去,成为风月门这一代弟子中,第一个副门主。 种种念头自心中闪过,杜远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大师兄,我亲自前去四极城查探,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哦?」 姜易单眉一挑,缓步下山,一边说道:「天衍教的人还盯着?」 杜远跟在身后,连连点头:「天衍教似乎打定主意斩尽杀绝,这五年从未放松监视。」 五年了么…… 姜易眼里微光一闪而逝,记忆中掠过一抹消瘦又坚韧的倩影。 也不知她有没有活下来。 杜远没有注意到大师兄的异样,这几年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疙瘩,只是因为天道誓言的限制,除了与万凌莫私底下交流两句外,再没跟其他人说过。 他不明白,明明有天道誓言约束,东景焕是如何逃脱天道惩罚的? 思来想去,杜远终是忍不住试探着说道:「大师兄,东景焕可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姜易略微回神,「你想说什么?」 杜远面露惊惧,「我……我不能说。」 姜易听到这句,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东景焕此人城府、手段皆是不凡,骨子里亦非认命之人。 若是穷途末路,鬼涧就是他翻身的机会,就是有天天衍教盯着,他也会想方设法出来。 如今却是一反常态,乖乖呆在四极城,必是另有底牌。 关于这底牌,本来是无迹可寻之事,现在看来,似乎还与杜远扯上了关系。 姜易没有急着问,心思转动间飘身飞离主峰,杜远连忙跟上。 片刻之后,两人在一处僻静峰头落地。 姜易扫去峰顶山亭的落叶,拂袖坐下,抬头看向神色忐忑不安的杜远,声音明朗:「你无需说,我来问,若问对了,亦不算违背天道誓言。」 杜远身形微震,「大师兄,您猜到了?」 姜易眼眸微眯,「你我出身风月门,除了天道誓言,谁还能限制你开口?」 杜远面露愧然,「是师弟愚昧了。」 「五年前,在天衍教方寸集,你们被吕氏妖女骗走一件上品法器。」 姜易语气不急不缓,条理分明,「此事透着古怪,与其说是骗,倒不如说你被她抓住了把柄,是也不是?」 杜远没有回答,但那震惊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大师兄居然早就察觉了此事。 「此事回想起来,还有另外三人表现得与你同出一辙,万凌莫、千星殿的魏乐生,还有一人……正是东景焕。」 姜易语气微微一顿,「你们三人早在那时就落入了东景焕的算计,却还不自知。」 不管杜远是何反应,姜易接着分析:「能让东景焕翻身的东西不多…… 近日天衍教那边传来消息,疆域内频繁有类似鬼涧的离奇现象发生,线索都指向了一处——向家矿山地底。」 姜易指节轻轻敲过石桌面:「杜远,我记得东洲大比之前,你曾为万凌莫助拳,去往向城走过一遭,你们缔结天道誓言,多半与那地底宝物有关。 历代典籍记载的鬼涧分支不在少数,多以封印魂魔或是游魂之用,以稀世珍宝镇压。这些宝物中,能让东景焕动心的,不多。」 思绪理到这一步,答案已然明朗。 姜易目光微凝:「你们发现了定魂珠?」 杜远惊得浑身发麻,说不出话来,原以为此事只要他不说,除了当时知情的几人,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大师兄居然能将零碎的线索全数串联在一起,在这片刻之间,就还原出了所有真相。 无形之中的天道禁锢破去,杜远身子一软就跪下来,大口喘息着。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他与大师兄之间的察觉,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巨大。 姜易没有去管杜远,其人反应已经说明他猜测没错。 东景焕若突破元婴期,天衍教想要杀他,至少需要出动三名元婴期或是一名出窍期修士。 可若真的能派出如此战力,还能稳住宗门根基,天衍教就不是八品宗门,而该是七品。 到那时,天衍教必定会遭到他们四大宗门联手抵制,陆玉山但凡有一点脑子,就不会这么做。 也就是说,只要东景焕突破,天衍教就无法在限制他,炽焰宗的火种便能在东洲站稳脚跟。 东景焕早早看到这一点,以定魂珠傍身,用不了多少年,他就能破丹成婴,这前后计划环环相扣,心思缜密,不可谓不妙。 此人之优秀,不下于向苼,或许能尝试将其也引为同行…… 念头闪过,姜易见杜远还跪在地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敛了敛眸,淡声道:「东景焕应是得到了一枚天道赦签,他无需遵守誓言,你们却还要继续守约,莫要在外乱说,以免招惹天劫。」 「天道赦签?」 杜远恍然大悟,旋即又不解道:「世间竟有此物,天青阁怎么从未提及过?」 「天青阁若公布此事,谁还会买天道卷?」 姜易摆了摆手,「鬼涧退潮在即,你且专心回去准备,莫要再胡思乱想。」 杜远心思大定,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谨遵师兄法令!」 就在杜远坦白当面之事的同时,一道传讯符穿过天衍教的重重封锁,飞入四极城,精准地落在东景焕手中。 「天青阁的秘符?」 林北岚看出传讯符来历,神色冷然,「天青阁从来不做没利润的买卖,他们想要干什么?」 东景焕神识扫过传讯符中内容,哂笑一声:「鬼涧退潮提前百年,就在这两日,难怪天衍教的封锁比平日更严密,原来是怕我去鬼涧得了宝物,咸鱼翻身。」 「那天青阁又是什么意思?」 林北岚眉心紧拧:「他们想让你去鬼涧,总觉得不安好心。」 东景焕却是笑道:「这并非坏事,至少说明外界还无人知晓我们有定魂珠。」 「说的也是。」 林北岚眉头微松,将传讯符扔到一边,道:「既然不去,外界的事情便也不用管,我去喊应卓他们过来一起修炼。」 这几年有定魂珠相助,他们两人的修为进境远超其他人,引出诸多不满。 两人再三商议后,想出一个折中之法,东景焕依旧由东景焕执掌,允许其他弟子在门外沾些雨露,如此一来,不满之声果然消解,且定魂珠的消息也没有外泄,两人心里也稍稍放下。 眼看林北岚起身就要离去,东景焕看着传讯符,忽然眸色转深,叫住了她,「等等。」 林北岚疑惑回头,东景焕唇峰微抿,「她……有过传讯么?」 林北岚怔了一怔,记忆立刻被无限拉远,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五年前。 石广场上发生的种种惨剧,好像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林北岚闭了闭眼,晃去眼前的尸山血海,轻轻摇头,转身离去。 东景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这几年他修炼之余,每每都会想起五年前在石广场力挽狂澜的那道倩影。 若是没有她出手,今日站在这里的,极有可能只有他一人。 如果当年不是他袖手旁观…… 他轻轻捂住心口。 这些年,他的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心上的不仅有血仇,还有太多的愧疚。 如果她还活着,自己内心的愧疚,或许会轻一些吗? 「小师弟,师姐喊我们去修炼,快点出来。」 门外响起应卓的喊声。 韦正连忙应下,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掏出怀里的青色玉符,其上一行文字显现——东景焕近况如何,事无巨细说来。 「师父……」 韦正僵坐片刻,面无表情地将最近所见所闻刻录上去,「天青阁来信告知鬼涧之事情,东景焕与林北岚专注修炼,不准备前去。」 刻录到此处,他动作顿了顿,又接着刻:「东景焕手中有一修炼至宝,疑似定魂珠,修炼进展极快,不出五十年,必能破丹成婴!」 他刻到最后一个字,眼前忽然闪过林北岚的笑脸,指尖一拉,「婴」字拖出长长的一捺。 「师姐……」 韦正面露挣扎之意,最终咬了咬牙,将后半段擦去,随后一挥袖,玉符上文字金光一闪,消失于无。 为您提供大神仙鲜的《女修凶猛》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8章 反应免费阅读 第119章 入涧 一个月后的某一日,东洲地界万里晴空忽然化作一片漆黑。 天幕之下,有潮水之音响起,便是在世俗界生活的凡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诡异一幕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数个呼吸,一切便恢复正常,好似那数息黑暗只是幻觉。 然而修真界的老人看到这一幕,都知道是什么回事。 鬼涧,退潮了。 妖王谷。 王玥儿推开房门,看到盘膝坐在后门前的背影,薄唇抿了抿,轻声唤道:“向苼,时间到了。” 向苼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 她素手抚过膝间剑身,起身二话不说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王玥儿领着向苼穿过村后一条长长的碎石小路,来到灯火通明的山洞之中。 这山洞经过人为开凿,极是宽敞,山洞正中间,设有一座祭坛,老村长将香线插入香炉,袅袅檀香从中央祭桌飘出,沁人心脾。 而在祭坛前面的空地,则画有一座传送阵,且与向苼之前所见的传送阵都有所不同,阵纹竟呈现出诡异的暗红之色。 向苼收回目光,走到老村长后侧,恭声称呼:“前辈。” 老村长慢吞吞地行过祭祀之礼,才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你来了。” 他走下祭坛,挥袖射出几道灵光,没入暗红阵法当中,轻叹道:“这地方,已经许久未曾启用了。去吧,站到传送阵上,此传送阵转为鬼涧所设,你去到那边应是一座魂煞迷宫。” 说着,老村长递出一枚古朴的玉简,“这上面记有魂煞迷宫的出口,不过鬼涧之中地形时常变化,玉简只能当做参考,不可全信。” “晚辈明白。” 向苼接过玉简,老村长抖了抖袖,又拿出一座巴掌大小的雕像,看形貌像是一头虎。 向苼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生寒,仿佛某个活物盯上了。 “这便是你此行之倚仗,我族神像。” 老村长语气微肃,“我族神像不可亵渎,亦不可收入储物戒,你必须诚心感应,以你自身之血喂养,否则神像不会为你寻找元胚所在。” 向苼微微颔首,慎重接过,转身正欲走到阵法当中,脚步却是微微一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怎么不见王拓?” “他?” 老村长摇头轻笑,笑容里多是苦涩,“这整个秘境,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里,不会来的。” 向苼怔了怔,追问:“为何?” 她本以为老村长不会回答,可老村长只是叹了口气,便直言道:“三千年前,王拓的父母就是从这里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王拓的父母也在鬼涧?” 向苼一惊。 三千年,鬼涧黑潮不知涨过多少次,那王拓的父母怕是早就…… 老村长没有再接话,抬手掐算一番,道:“时辰差不多,你该走了。” 王玥儿顾不得面子,红着眼跑上来,“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向苼惊奇地看了眼她头上冒出来的两只猫耳朵,不禁轻笑:“有缘自会相见。” 言罢,向苼转身走入阵中,老村长抬袖打出一道灵光,祭桌上的香线立刻极速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阵法暗红之光大放,瞬间淹没了向苼的身影。 “苼妹,我等你回来!” 远远地,耳边传来一句模糊的喊声,传送当中向苼露出一丝微笑。 他还是来了。 数息之后,山洞红光黯淡,动静逐渐平息,祭桌上的香线已燃尽。 王拓盯着空荡荡的阵法,怔怔出神。 父母出征的那一次,他尚在孕育当中,没有看到,这次看到了……心中却跟没看到一样,紧紧揪在了一起。 老村长笑呵呵地看着他,“我记得某人 说过,今生今世都不会踏足此处,怎么?为了一个义结金兰的妹妹,誓言便破了?” 王拓面色微冷,“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得着吗?” “还能顶嘴?” 老村长惊奇,“看来这段时间的苦修也没让你失了精神,你心中挂碍既除,今天就进妖神谷吧。” 王拓听着这句话,顿时笑了,冷笑。 “您老这是巴不得亲孙子早点去送死呢?很好!” 王拓大手一挥,“小爷我今天就进妖神谷,这辈子都不出来!” 言罢,王拓看了一眼在旁的王玥儿,一句话都未说,转身就走。 “拓哥哥……” 王玥儿想要追上去,却被面无表情的老村长拦住,“藏藏你的耳朵。” 王玥儿连忙捂住头顶,嘴巴一抿,眼里委屈。 拓哥哥明明自己也是妖,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妖呢。 石体漆黑的甬道内极为安静,黑沉沉一片。 蓦然间,地上浮现出一道暗红色光圈,一道身形瘦弱的人影从中走出,暗红色随机黯淡,消失不见。 此人,正是向苼。 她警惕地打量一眼四周,只见四四方方透明石墙多有破损,其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得见与在地底相同的情形,向苼一眼就认出,此处正是魂煞迷宫,只是墙壁中的魂煞不见了踪影。 如此一来,这魂煞迷宫除了令人失去方向,倒是没了其他危险。 回忆一番地图,向苼即刻循着地图所指方向离去。 然而不过半日,向苼就在一条死路前停下了脚步。 她蹙了蹙眉,取出地图再次细看一遍。 没有走错。可原本通常的道路,却成了死路。 老村长说中了,这片迷宫的地形出现了变化,原来的地图不能用了。 向苼收起地图,又取出妖神雕像,咬破指尖,滴入一滴血。 那一点殷红落在雕像表面,立刻被吸收进去。 没过多久,妖神雕像两眼微红,竟是胡乱转动起来,直到转到向苼身上才蓦地停下,停滞片刻,雕像中传出一道阴邪之音:“人族?” 向苼眸子瞬间一凝,这雕像活了?会说话? 老村长只是说此雕像会指引方向,可没提及这方面,是故意隐瞒,还是……这雕像出了问题? 心下念头急转,向苼表面却是露出恭敬之色,道:“妖神大人,在下虽是人族,亦对您诚信供奉,还请妖神大人为在下指引方向?” 雕像眼珠子又转了转,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血……不够……” 向苼立刻再滴上几滴血,雕像中的声音顿时转为顺畅,“凡人,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本神就答应你,你想要找什么?” 向苼心下一定,当即开口:“元胚!” “元胚?” 雕像眼珠子红光更盛了一些,“元胚在鬼涧里,你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去鬼涧?” 向苼抿唇,“妖神大人还请看看周围。” 雕像顿时沉寂,片刻之后,才传出一声惊叹:“凡人,本神真是佩服你的胆量,就你这一身半吊子修为,也敢闯鬼涧,就不怕元胚没找到的,反而死在这里?” “这就不劳妖神大人操心了。” 向苼语气平淡,微露恭敬,“还请妖神大人指引方向。” 雕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向苼,隐约闪过一丝贪婪,阴恻恻地笑道:“凡人,这个帮本神可以帮,但就这点血可不够,此地不过鬼涧外围,距离太远,你得献上心头血,本神才有力气为你找元胚。” 狮子大开口? 向苼略一扬眉,旋即故作迟疑,道:“妖神大人,在下心头血有限,怕是支持不了大人肆意探查,还是等在下再深入鬼涧一些,再 请您出手,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妖神雕像眼珠红光立刻转深:“你不想进献?” “妖神大人误会了。” 向苼眼眸微微眯起,“在下相信,妖神大人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虔诚的信徒死在进献的路上,不是吗?” 妖神雕像眼珠子立刻不动了,静默许久,才传出一道不满之音:“到了地方,再唤醒本神。” 言罢,妖神眼珠红光立刻黯淡下去,转眼便恢复原来的石白之色。 向苼心神一松,将妖神雕像收入怀中,掉头离开。 这妖神雕像实在诡异,一番交锋后,她已然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雕像。 和当年地底那迷宫比起来,鬼涧的这座迷宫异常庞大,向苼在里面颠颠倒倒走了三四日,才摸到出口。 眼看出口白光就在前方,向苼身子一动,正欲过去,忽然听到左边岔道传来一阵动静。 这个时候遇到人,她还活着的消息势必会迅速传播开去,麻烦…… 向苼蹙了蹙眉,双手迅速掐诀,正要调动四极禁暂时封锁这一条路口,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 “快走!” “龚月!” 吕月眼睁睁看着漫天的魂煞向她冲来,强烈的恐惧令她忘记了呼吸,也令她两脚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就在她即将被魂煞淹没的那一瞬,背后蓦然飞来一条金线,捆住她的腰际猛然向后一扯。 吕月身形瞬间暴退,与魂煞拉开距离。紧跟着吕月腰间一松,金线竟是铺开来,化作一面金光闪闪的屏障,将那漫天的魂煞尽数挡在了对面。 同伴惊魂甫定,立马一骨碌爬起来,跪到吕月身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吕月摇了摇头,摸着还在狂跳的心脏,一直向后看,却久久无人现身。 第119章 入涧 第120章 冰谷 似乎是看出龚月心中所想,同伴提醒道:“那位好心的前辈大概已经走了。” 吕月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咬牙起身追过去。 “诶,龚月,你等等我!” 同伴连忙跟上。 吕月追到岔路口,左右看看,顿时看到出口那条路中有一道挡住白光的黑影。 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吕月心神一震,立刻追过去,边跑边喊:“等等!我有鬼涧的重要情报!” 此话一出,远处的黑影果然停了下来。 吕月见状心头一喜,立刻赶到近前,刺眼的逆光消失,她却未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而是一张面具。 吕月眼眶微红,“我一个人来见你,你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吗?” 向苼犹豫了一下,揭开面具,还未开口,便见吕月上来一把抱住了她,喜极而泣。 “真的是你!” 吕月泪流满面,哽咽不已,“四极城之后,我就再没听到你的消息,我一直以为你……” 向苼淡然一笑,“难为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 吕月擦过脸上的泪,眼里生出几分光亮,“你刚才那一招真厉害,是不是外面传的伤治好了?” 向苼笑了笑,语调柔和:“天衍教新立数年,就放你们来这种地方,也不怕折损弟子元气大伤?” 这话题转地太生硬,吕月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都揪起来。 沉默之余,同伴的脚步声迅速拉近。 向苼立刻带上面具。 同伴过来见到二人,顿时恭恭敬敬地先朝向苼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 向苼回了一句,一双眼盯着吕月,语气淡漠:“你方才说有鬼涧的情报,说来听听。” 吕月极力收敛心绪,不让同伴看出异常,恭声道:“回禀前辈,此番我等遵教中之命入鬼涧,临行前教中曾有提醒,黑潮提前退去,鬼涧地形变化极大,各宗各派收集的地图都派不上用场。 不仅如此,千星殿还传出预测,说这次鬼涧会多出许多从未有过的危险与变数。 还有,前辈若要寻宝,须得找到一处叫做碎石滩的地方,那里受黑潮冲刷,黑潮退去后,会有许多古代遗宝被冲上来。 这是我与同伴探寻所得。” 吕月从袖中掏出半面镜子双手递出,“这镜子能指引道路,同时还有点邪门,那些魂煞就是由此而来。” 向苼接过镜子,抿唇轻启:“多谢。” 言罢,她转身一步踏出,身形瞬息远去,眨眼投入白光中消失不见。 “月儿你也太实诚了。” 等到向苼走远,憋了半天的同伴终于忍不住埋怨道:“没有镜子,我们俩还怎么走啊?” 吕月面露无奈:“你也看到那镜子的厉害,我们继续拿着,只会丢了性命,不如给前辈用。”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同伴想了想,不再纠结此事,“咱们出去吧。这鬼地方我是片刻也不想呆,我们也算探查过一个地方了,现在走也不算违背教中命令。” “好。今天咱们遇到前辈的事情也不要说了,省得因为那面镜子被教中责难。” “知道了,我一定不说。” “……” 两天之后,吕月走出鬼涧,看着那黑黢黢的入口,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心思顿时浮上来。 向苼伤没好,却还强撑着来这般危险之地,多半是为了疗伤奔波,自己这点贡献虽然微不足道,但也算是帮上忙了吧? 向苼踏出迷宫,一脚陷入松软的沙地里。 她抬头观望,入眼所及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寒风卷起的沙尘遮盖了视野,也阻隔了一切神识探查。 向苼一边向前走,一边观察。 鬼涧除了魂煞迷宫这等险地,其实大部分地域都是这等布满风沙的荒原,危险无处不在,无法提前预知。 向苼灵识探出,扫过周围,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瞧之便令人心神绝望。 幻觉? 她目光微闪,收回灵识。果真如老妖王所言,在这里,纯粹的目力要比灵识更好用。 沉吟片刻,向苼逆风加快速度,老村长给的册子上提过,风吹来的方向,便是鬼涧的尽头。 风声在耳边呜咽,仿佛在吹着古老而苍凉的号角,行进途中,向苼偶尔能看到穿着陌生服饰的幻象从身边经过,甚至有时还能看到数万年前发生的战争场面。 虽是惊鸿一瞥,向苼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画面传递而来的惨烈与悲凉。 这里曾是战场? 从未有过的疑问浮现向苼心中,她听过许多次关于鬼涧的传说,可却传说中却从未提过……鬼涧究竟从何而来? 随着向苼不断深入,风越发大了,且地上的黑色泥沙颜色亦在变浅,最终变作纯白之色。 风停了,雪花从空中飘落,衬得天地一片银白,向苼像是沾在白纸上的那唯一一处污点,显得分外刺眼。 两日。 向苼心中默默掐算时间,她只行了两日,就到了鬼涧尽头? 不可能。 老妖王那本册子上有过记载,至今为止,闯入鬼涧最深处且活着出来的,用时将近五个月,往返时间折半,也还有两个多月。 吕月口中的“地形巨大变化”就算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将两个月的路程缩短至两日。 这里不是终点,可风却停了。 向苼瞳眸微凝,放缓速度向前,渐渐的,一座死气沉沉的山谷轮廓,从银白色的天地中凸显而出。 山谷高度直冲天阙,将风雪尽数挡在了它的背后。 向苼停在山谷前,仰头默默观望。 妖王谷的册子中,没有这座冰谷,记载在案的鬼涧也从未下过雪。 这是吕月口中的“变数”。 若是在寻常洞府中,变数往往代表机缘,可这里是鬼涧。 念及此处,向苼眸子沉了沉,正要绕道而行,怀里妖神雕像却是自行钻出掉在地上,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珠子转动片刻,锁定向苼,阴邪之音蓦然传出:“进去。” 向苼心下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道:“妖神大人,山谷里一切都是未知,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冒这个险。” “桀桀桀……” 妖神阴恻恻地笑了:“你不是要去找元胚吗?元胚在碎石滩深处,从这山谷走能帮你节省大半时间。” 向苼眸眼微微眯起,“妖神大人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你是不信本神?” 妖神声音发寒,眼中红光更盛,“看在你是本神信徒的份上,本神不遗余力地帮你,凡人,你可别不知好歹。” 向苼眸光顿敛,声音放缓,“妖神大人,在下不是不信您,在下的性命只有一条,若是大人不说清楚,在下不敢冒险。” “无胆鼠辈!” 妖神雕像骂了一句,似乎也明白光是凭这两句,向苼断不会入谷,接着声音略微平复,解释道:“凡人,你想要拿到元胚出去,最缺的不是机会,而是时间。 本神能感应到,鬼涧正在发生极大的变化,用不了六十日,黑潮便会卷土重来。 你若绕路而行,走到碎石滩至少须得一个月之久,再加上寻找元胚,需要的时间,远远不止六十日! 而若是从山谷走,本神保证不出十日,你就能到达碎石滩。凡人,你可听明白?” 向苼沉默片刻,弯腰拾起妖神雕像,向山谷中走去。 藏入怀中的妖神雕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意,红光迅速退去,恢复原貌。 甫一进入山谷,向苼便感觉温度比外面降了十度不止,没过多久,眉睫就多出一层雪白的寒霜。 山谷内有一道湖泊,呈现出极寒的冰蓝之色,清澈通透,连湖水中冻住的鱼儿都清晰可见。 向苼在冰面上走了没多久,忽地脚步微顿,两眼锁定脚下前方的冰层。 只见面前的冰层以下,一张惨白的脸双目圆瞪、狰狞如鬼,身形仍旧维持临死前双手掐诀的动作。 向苼抿紧嘴唇,心念微动,一枚剑丸从掌心浮现而出,化为一柄袖珍银色小剑,在空中灵巧地打了个旋儿,随后环绕向苼不断飞动,织出一张剑网将其牢牢护在当中。 召出飞剑护体,向苼脚步放缓,继续向前走,越是越是心惊肉跳。 越来越多的面孔自冰面底部呈现,且不知是否是向苼的错觉,这些死人距离冰层表面,似乎越来越近了。 走过百丈之后,向苼脚下狠狠一顿,僵在了原地。 前方,无数栩栩如生的冰雕林立在冰面以上,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冰,与向苼遥遥相望。 风雪打在冰雕上,发出错落不一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山谷中,显得尤为诡异。 向苼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 那果然不是错觉。 “快躲起来!” 怀里蓦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提醒,向苼猛地回神,抬头便见山谷深处冰蓝色的寒潮如同遮天蔽日般席卷而来,眨眼便到了近前。 情急之下,向苼顾不得许多,闪身窜入一座身形宽大的冰雕后面。 第120章 冰谷 第121章 线索 就在向苼躲入冰雕后面的一刹那,猛烈的狂风夹杂着细碎的雪席卷而至。 一时间,向苼耳边响起一连串密集的“叮叮”之音,脆弱的雪片在风力加持下,犹如根根钢针刺入冰雕。 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不远处几座厚度偏薄的冰雕就被砸成一堆粉屑,被狂风裹挟着飞向远方。 向苼冷眼看着这一幕,龟缩在冰雕后面,一动不动。 碎裂的冰雕多了,蓝汪汪的寒潮中多出一缕诡异的红色,在猛烈的寒风中吹向更高的天空,逐渐远离向苼视野。 风声渐小…… 向苼伏立不动,默默估算时间。 而在她看不见的冰谷入口,正有三名宗门弟子踏足谷口,好巧不巧,迎面遭遇寒潮。 三人看到那寒潮的一瞬间,皆是脸色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然而还未等逃出谷口,空中飞卷的寒潮蓦然下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将三人淹没。 三人的动作、表情,俱都定格在这一瞬间,只剩下惊恐的双眼还能微微转动。 密密麻麻的冰花裹挟而来,冰雕瞬间千疮百孔,碎成一地血色冰沙,随着寒潮一起沉入冰层。 寒潮喧嚣在谷口前生生停下,一丝一毫都不曾泄露出去。 半个时辰后,寒潮最后的风声也完全消失。 向苼击碎冰雕两侧延伸而出的新冰,长身而立,没了风声,冰谷内又恢复之前的死寂。 寒潮打碎了不少冰雕,可一眼望去,冰层上的冰雕却没少多少,还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向苼走出两步,忽然脚下踩到一枚巴掌大的方形冰块,一枚古朴的玉简冰封其中,还是完整的。 她伸手一招,冰块自行飞入手中,表面冰化开,露出玉简原本的模样。 此地灵识不能外放,向苼犹豫了一下,将玉简贴在眉心,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疯狂气息瞬间冲入识海。 “悔之晚矣!恨之晚矣!!!” “都被她骗了!” “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该死!” “地阴界的人,都该死!!!” “……” 向苼眉心狠狠一拧,从怨恨疯狂的气息中摆脱,玉简登时裂成两半,掉在地上碎成更多瓣。 看着地面上的玉简残片,向苼蹙眉不语。 这是什么? 死在浩劫前的古人,他在恨谁?地阴界又是什么地方? 上古修真界的覆灭,是因为一场骗局? 敛去种种思绪,向苼挥袖扫去地上的玉佩痕迹,继续向前走。 前面,说不定还有更多的线索。 两日后—— 冰谷之外又来了一群人,队伍比上次到来的三日庞大不少,看其制式弟子服,便能看出他们都是来自五大宗门之一的千星殿。 “这里就是上古回音谷?” 魏乐言睁大两眼打量里面白茫茫的一片,语气古怪,“一点也不像古籍描述中的那样,大哥,你不会记错了吧?” 魏乐生没有理会弟弟,当先一步踏入谷中,沉声道:“都进来,上古年间大战,回音谷落入一柄至宝飞霜镜,而今余威应犹在,小心寒潮波及。” 魏乐言听着撇了撇嘴,他这位好大哥,论年纪比他也就大了三十岁,性格老沉得就好似大了他三百岁似的,无趣。 回音谷内安安静静,千星殿众人走在冰层上,只有偶尔踩碎冰晶的爆裂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多时,他们也走到向苼停顿之地,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栩栩如生的古代死者,光是远远看着,就足够令人头皮发麻,更何况他们接下来还要穿过去。 魏乐生却是神色如常,左右看过一眼,道:“此处两三日前,(本章未完!) 第121章 线索 应刮过寒潮,接下来一轮寒潮,至少是在十天之后,暂时安全,我们继续走。” 众人不敢违逆,继续前行。可走了没几步,魏乐言忽地惊叫一声,抬手指向一方,“大哥你快看那里!” 魏乐生转头,眼前便闪过一阵镜面似的光芒,随后便见远处密密麻麻的冰雕之间,一道纤弱的背影转瞬即逝。 虽只是惊鸿一瞥,魏乐生也能分辨出来,那绝对不是上古鬼魅,而是一个活人。 “这是飞霜镜折射而出的幻象。” 轻吐一口气,魏乐生沉稳的声音响起,安抚着众人心神,“前几日有人来过这里,被飞霜镜记下而已,我们继续走。” 众人暗松了口气,跟着魏乐生继续向前。 魏乐言心思却是活络开了,忍不住暗中传音道:“大哥,你不觉得那道背影很像一个人吗?” 魏乐生目光微闪,睨了一眼亲弟弟,“像谁?” “吕氏妖女,向苼!” 魏乐言像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煞有其事地传音道:“按理来说,这吕氏妖女消失了好几年,早该死翘翘了,不可能还活着。可刚才我看得很清楚,那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向苼!” 魏乐生敛去眸光,淡淡回应:“是非定论,过去看看便能知晓,莫要自己吓自己。就算是她,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你怕什么?” “我没怕。” 魏乐言干笑一声,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他们千星殿与向苼的仇怨是不大,可他自己与向苼之间,说不定还是大仇啊。 五年前的向苼就已经那么恐怖了,消失五年后再见,若是认出他,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魏乐言想着,往魏乐生身边又靠近了一些,恨不得贴着大哥一块儿走。 魏乐生嫌弃地挪开两步,心中同样在想方才的那道背影。 向苼……姜易曾经与他说过,四极禁强行摄入体内,虽有封印之能,可对肉身的破坏与魔种真元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若是不能在三年内找到消除魔种真元的办法,四极禁也会导致向苼身死。 眼下距离四极城一战,已经过去五年之久,向苼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这两年间都是销声匿迹,毫无踪迹可寻? 还是说…… 魏乐生心中蓦然升起另一道猜测,神色微凛,沉声道:“提前列御魂阵!” 魏乐言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大哥,你是说…我看到的是游……” “噤声。” 魏乐生一口打断弟弟发言,“此事说不准,列阵只为以防万一,莫要自乱阵脚。” 魏乐言等人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行进速度却慢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走在山谷深处的向苼亦是被一面刺眼的镜光照到,她眯了眯眼,顶着光隐约看到一扇如山岳般高耸入云的巨门。 随后,这扇巨门从镜光中拉近、消失,照出门后的一角景象,一抹带着尾巴的血色光点如同彗星一般飞过镜面视野。 向苼瞳孔蓦地收缩,虽只是短短一瞬,她却认了出来。 其状椭圆,如血色彗星,介于虚实之间游荡不定。 那就是她要找的元胚! 她立刻抓出妖神雕像,迅速问道:“妖神大人,那扇门您可认得?” 雕像眼珠子泛出一片暗红之光,却未有声音传出。 向苼微微蹙眉,指尖在掌心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大量血液迸出,浇在雕像表面。 只一眨眼间的功夫,雕像表面的血液就被吸收进去,涓滴不剩。 一阵妖异光芒闪过后,那两颗石眼珠子忽然变得灵动无比,竟不再是僵硬地来回乱转,而是像活人一般眨了眨眼,眼里尽是餍足之意。 “那扇门?桀桀桀……本神怎会不认得?在上古年间,那扇(本章未完!) 第121章 线索 门大有来头,整个东洲修真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妖神雕像眯眼直笑,“看在你的确虔诚的份上,本神这就带你过去,先直走三百里,然后……” 向苼二话不说按照妖神雕像的指引飞速掠行,在山谷内七拐八拐行过数日后,来到一座谷中雪山前。 这座雪山出奇的高,峭壁上下笔直,覆满霜白。 “差不多了。” 妖神雕像比起前两日更多了一分灵动,眼珠子以下的两个爪子也能略微动弹,指向左前方。 “要是本神记得没错,这里有一个缺口,你轰开冰层,就能进去。” 向苼闻言,并指点过虚空,环绕身周的飞剑立刻飞出,来回穿梭在峭壁厚厚的冰层中,犹如切豆腐一般,切出一个门户来。 妖神看着连连拍手,高兴极了,“就是这里,快进去。” 向苼默然望着那门户内的冰蓝的世界,直到妖神又催促一声,才缓缓开口:“妖神大人,您想清楚了,真要我进去?” 这一声来得沉静淡漠,远不如之前恭敬,妖神听着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可很快,他的贪欲就盖过了不安,呵斥道:“当然!愣着作甚,你还想不想要元胚了?” 向苼抿了抿唇,在妖神期待的目光中,一步踏入门户。 就在她踏入峭壁的一刹那,飘荡在峭壁内部的幽蓝色的冰寒气息瞬息汇聚而来。 彻骨的寒意大大限制了向苼行动。她不及闪避,便被冻住大半身躯,动弹不得。 “哈哈!” 妖神大笑,一抹暗红之光从雕像从遁出,直往向苼眉心钻去。 “愚蠢的凡人,你这副上品神魂,是本神的了!” 第121章 线索 第122章剑意 就在妖神魂魄即将钻入向苼眉心的一刹那,一抹恐怖的剑光蓦然亮起,不到眨眼间的功夫,生生将妖神魂魄劈成两半。 “啊!” 妖神魂魄惨叫一声,飞速远离向苼,心中大骇。 这可是飞霜镜的寒流,即便只是微弱的一丝,也绝非凡俗所能抵挡,向苼怎么还能使出手段伤到它? 而且,居然一剑劈开了他的神魂?! 他的神魂何等强大,一般修真者的真元根本伤不到他,唯有一种人,它最是害怕。 剑修!还是一个掌握剑意的剑修。 妖神心中大骂。 狗、日的! 他等了千年万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壮大恢复他神魂的血食,没想到血食弱小不堪的外表下,居然藏着一副猎人的面孔。 不及多想,妖神缩回雕像中,立刻飞出向苼掌心就要逃走。 向苼眼眸一眯,冰封大半身躯的幽蓝色冰层“砰”的一声陡然炸开,化为无数碎屑迸射开去,生生将雕像击落半空,坠落在地。 飞剑弧光一闪,回到身周。 向苼捡起妖神雕像退出门户,面上似笑非笑:“妖神大人,你这是作甚?就不怕寒了一位虔诚信徒的心?” 妖神雕像暗红光泽忽明忽暗,声音一如之前那般阴邪,却少了一分底气,“都是误会,本神是为了测试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哈哈哈……没想到你区区筑基修士,竟能掌握剑意这等高深的手段。” “剑意?” 向苼心中一动,她以四极禁封印肉身,对外界感应尚可,可对自身感应却极为迟钝,虽然在王家村时,她就隐约察觉到剑元里多了些东西,却不能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这妖神虽然不怀好意,眼光却是毒辣得很,不可能认错。 自己真的掌握了剑疯子口中所说的剑意?她原本想要动用养剑术,这下一来,倒是省了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向苼表面却未露丝毫异色,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妖神大人大人如此费心费力地算计,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呢。” 妖神看向苼仍然一副笑容满面的友善模样,心中却是止不住发慌。 对方若是激动发怒,情绪不稳,自己还有办法搪塞过去,可见其如此冷静,妖神心知原来的手段定是用不上了。 思来想去,它干脆收起了笑脸,阴恻恻地说道:“凡人小女娃,看在你有几分实力的份上,本身也不与你多作废话,不如来做一个交易。” 向苼微微挑眉,“说来听听。” 妖神雕像红光亮了一分,“你有剑意护体,本身藏在这雕像中,也不是你能毁灭的。你我都不能拿对方如何,不如各自拿来诚意,你给我提供足够的魂血恢复,我帮你寻找地阴界门的所在,如何?” “地阴界门?”向苼疑问。 妖神立刻道:“就是你在幻象中看到的那扇巨门,那是地阴界的入口,由当年傀宗宗主所设,为的就是抵挡地阴界入侵东洲。” 傀宗宗主! 向苼瞳孔微缩,时隔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了有关此宗的消息,并且还是宗主。 抓起雕像,向苼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佯作随意地问:“这傀宗是什么宗门,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上古年间那一场大劫,灭了整个东洲修真界,你们这等刚修炼没多久的小毛孩,如何知晓?” 妖神此刻变得异常好说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傀宗可是上古年间东洲的霸主级宗门,整个东洲,唯它首屈一指。 傀宗宗主座下共有四名弟子,其中又以大弟子剑风最为出名,年纪轻轻便有剑宗之称……” 妖神还在说,向苼听到这里却已经走了神。 剑风,剑疯子…… 向苼眸底掠过(本章未完!) 第122章剑意 一丝恍然,她说起那神秘老者和两座古城之事后,剑疯子对她的态度便有了变化,还另外教了她养剑术。 她一开始就猜得没错,一切都是因为将她误认成了傀宗传人。 剑疯子,那竟是傀宗少宗主。 当年遭遇浩劫的傀宗,并没有死绝,只是躲入了小秘境。 就是不知道除了剑风,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凡人小女娃,你究竟在不在听?” 妖神的声音唤回向苼的神思,她低头看着手中雕像,目光微冷,“你说的不对。” 妖神顿时一怔。 “你沉睡不知多久,魂力有限,的确是不能奈我何,可我……却有办法对付你。” 向苼此话一出,妖神心里登时咯噔一声,它看出什么了? 向苼盘弄着手中石像,“我实力有限,的确破坏不了这雕像,可却有办法封印大人。我还记得,临走之前一位长辈曾经叮嘱我,不能将您放入储物戒,这……便是您的缺点吧?” 妖神闻言顿时嗤笑,“想用区区储物戒就封印本神,你做梦!” 向苼不再废话,指间红光一闪,血戒浮现。 妖神在看到那血色戒指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等等!本神……” 话音未落,向苼就将雕像强行塞入了血戒当中,耳边立刻清净下来。 做完这一步,向苼径直离开。 数日之后,她循着记忆回到原来的林立的冰雕周围,四下扫过一眼,这才一抹血戒,将雕像重新拿出来。 经过几日的折磨,妖神雕像表面的红光只剩下薄薄一层。 忽然重见天日,妖神再也顾不得矜持,强行凝聚最后一丝魂力大喊:“主人饶命!饶命啊!” 向苼轻轻挑眉:“妖神大人,您叫我什么?” “主人!” 妖神看着向苼的目光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此刻只有浓浓的忌惮与惊惧,“主人,小妖知错了,您千万别再把我送进去,那里不是妖呆的地方!求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小妖为您带路节省时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向苼抛出雕像,悬于面前,淡淡道:“那就走吧。” 妖神顿时大喜,立刻殷勤地在前面带路。同时,心中却在暗自琢磨这几天没琢磨完的心事。 那是血傀戒,傀宗宗主信物,它绝不会认错。 这东西不是早该在天劫下被毁的干干净净吗?怎么会在一个后世女修手里。 偏偏是个女修,该不会…… 妖神想到这里,魂力都散乱了一瞬,雕像从空中坠落,啪嗒一声掉在冰面上。 向苼微微蹙眉,“怎么了?” 她一出声,妖神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腾地一下重新飞起来,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小妖这就为您继续带路。” 向苼不明所以,暗自古怪。 堂堂上古妖神,不过就是折磨两日,怎么这般不经吓? 难道他看出了血戒来历? 如此说来,倾天真的是傀宗的大人物,甚至……就是傀宗宗主? 可惜倾天在信中叮嘱,不让她暴露任何自己与他有关之事,这个问题她不能问,注定不会有答案。 因为妖神雕像,向苼在山谷多耽搁了两日,好在妖神后来尽心尽力指引方向,速度比之前快上不少,不到二十日的时间,山谷出口便遥遥在望,雪白的冰口外闪烁着深邃的黑色。 “主人,不出意外从那里出去,我们就能到达碎石滩,地阴界门就在碎石滩的深处,不过……” 话到这里,妖神语气顿了一下,“主人,您想要那元胚,恐怕很难。” 向苼语气平淡,“事在人为。” 妖神重重叹了口气,“主人,那不是人不人为的事,是那个地阴界门,它泡在(本章未完!) 第122章剑意 黑潮里。” 向苼脚步瞬时一滞,眉头微拧,“你说什么?” 妖神被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转口道:“主人,那是好几万年前的事了,要不是地阴界门泡在黑潮里,地阴界的人早就打过来了。 这时间一长,沧海桑田。说不定现在地阴界门还真就不在黑潮里,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向苼懒得再跟妖神多作废话,身形再度快上一分,穿过山谷最后一段距离,进入黑色出口消失不见。 就在她出去后不久,魏乐生等人也摸到了此处。 这一路走来有惊无险,千星殿众人脸色还算好看。 “大哥,我就说你猜的不对!” 魏乐言嘻嘻笑道:“那都是幻象,可能几万年前真的有人长得和向苼一模一样,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魏乐生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叮嘱众人道:“继续维持御魂阵,碎石滩要到了。” 众人神情一凛,魏乐言亦是收敛笑容,“谨遵兄命!” 甫一进入碎石滩,向苼就被的淹如一片璀璨的星河中。 黑色的碎石滩闪耀着斑斑点点的宝光,无穷无尽,与漫天星辰接连成片,不分彼此。 向苼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景象,一时间看地怔住,久久不言。 “主人你看,那里就是黑潮退去的地方。” 妖神雕像指向远方的天边,“现在去看,只能看到一条狭窄的黑线,再有一段时日就该涨潮了,趁这段时间,您可要尽快赶到地阴界门附近看清楚,否则机会渺茫。” 向苼稍稍回神,沉声开口:“继续带路。” 第122章剑意 第123章 界门 碎石滩在星幕的照耀下先等分外明亮,极目远眺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向苼依照妖神雕像指引,踩过片片土地,脚下发出碎石相互挤压的“嘎吱”声。 安静的风从耳畔拂过,温暖而柔和,丝毫没有外界传言中恐怖。 一路上宝光闪烁,被黑潮冲刷上来的宝物着实不少,向苼顺路捡了一些,无暇细究,尽数塞入血戒中。 走过不多时,向苼脚下微顿,眯起眼看清不远处向她走来的一道古怪身影。 她应是第一个到达碎石滩之人,没有人走在她的前面,而且,此人是从对面而来…… “这位道友,你也来碎石滩寻宝?” 来人穿着一身略有古旧的千星殿弟子服,不失热情地拱手打招呼,“在下姓林名城,乃是千星殿真传弟子,不慎与师兄弟们走失,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早已飞回向苼怀中的妖神立刻暗中传音示警,“主人,它是游魂!千万小心应对。” 向苼好似没有听到传音,略一勾唇,便笑道:“道友盛情相邀,小女子怎有不应之礼?” “林城”顿时面色一喜,“太好了,道友,我看你一身修为不凡,正巧有一宝地颇为危险,以我一人之力绝难应付。有道友相帮,此事定能成,到时宝地所得,我们一人一半可好?” 向苼笑容顺遂,欣然应允,“林道友慷慨,小女子求之不得。” 妖神顿时急了,“主人,您听见我说话了吗?” “那我们边走边说。” “林成”满脸客套,“还未请教道友贵姓大名?” 向苼淡淡一笑,“免贵,小女子姓向,单名苼字。” “久仰久仰。” 二人相谈甚欢,仿佛故友相见,有说不完的话。 妖神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向苼是故意的。 “主人,这游魂颇为低等,脑子也不太好使,但您千万别小看它,它多半要带您去游魂的老窝,到时您一人恐怕难以应付。” 向苼听着眸子微闪,却未听妖神之言,反而催促道:“道友,事不宜迟,我们加快速度。” “林城”愣了一下,连连笑着点头:“甚好甚好,跟我来。”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展开身法。 他们离去的一幕,刚好被赶来的千星殿队伍撞见,众人皆是脸色微变。 “游魂!” 魏乐言面色惊疑不定,“那是两个游魂,其中一个似乎是我千星殿的先辈,另一个……” “是向苼。” 魏乐生这次看得清楚,语气微沉。 鬼涧之所以被称之为鬼涧,不仅仅是因为它地形特殊,令人迷失其中,犹如鬼打墙。 更多的,是因为游魂的存在。 这些游魂不知是何所化,极为特殊,介于虚实之间,寻常修真手段根本对付不了。 它们喜食神魂,且有一种天赋,只要完整地吃下一人神魂,就能继承那人的所以记忆和容貌气息,即便是最亲近的人,光从表面也绝对分不出二者区别。 魏乐生还记得千星殿中记载,五大宗门第一次联合探查鬼涧,就在游魂上吃了大亏。 一些高等游魂拥有与人族相当的智慧,十分奸诈,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宗门队伍当中,暗中猎杀吃人,差点团灭所有弟子,导致五大宗门元气大伤。 那一次血劫,也成了五大宗门后辈心中,难以磨灭的阴影。 魏乐生想到这里,拧起眉头。 向苼不是去妖王谷求医了,怎么会死在这里,还被游魂吃了? 老大在四极城中的援手,看来是白废了。 魏乐生颇为可惜,抿唇叹道:“变阵,跟上去。其人已死,还有我千星殿先辈,要让他们安息才是。” 众(本章未完!) 第123章 界门 人闻言亦是微微伤感,当即变化阵法,加快速度朝向苼消失的方向追去。 走的时间久了,游魂见向苼一直跟着,顿时不再多说,闷头赶路。 走着走着,妖神终于发现不对,惊疑传音道:“主人,这游魂带路的地方,和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方向。” 向苼眸间掠过一丝微光,淡声回应:“本该如此。” 妖神顿时一惊,此女早就知道游魂的老巢是在地阴界门附近? “游魂介于虚实之间……” 妖王谷那本册子上的内容,向苼逐字逐句得琢磨过,当老妖王说元胚介于虚实之间,她就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共通之处。 妖神虽然被她压服,可谁能保证它带的路就是对的,她必须再多一层保险。 游魂,就是这道保险。 于他人而言,游魂极端危险,极为难缠。可她有剑意护体,相较于麻烦,作用更大。 妖神听到向苼的回答,顿时明白了什么,暗自捏了把冷汗。 幸亏他被血傀戒吓怕了,没再打坏主意,否则走到游魂带路这一步,自己焉有命在? “此女心思当真缜密……” 妖神后怕的同时,心中亦是升起一股钦佩之感。 他当然能看出向苼肉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寻元胚就是为了那一线生机。 若设身处地,它心中定会无比焦躁,只会一门心思急着去往元胚所在之地,断然不会考虑太多。 此女却还能如此沉静自若,注意到那么多弯弯绕绕,实在是…… 妖神思绪翻转,暗暗叹息,要是当年他能有此女的一半冷静,断然不会是今天这般下场。 半日之后,向苼在游魂的带路之下,已经来到碎石滩的极深之地。 眼中的黑潮已不再是一条线,而是占据半边天黑海,浪起翻腾,涛声滚滚。 黑色的海水上,则能看到远远一扇巨大门户支撑天地,寂静冷肃。 向苼脚下倏然一顿,眼孔收缩。 这道门户形制、气息都与幻象中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本该紧闭的门户中间竟打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而且这扇门也未泡在黑潮里,而是浮在其上。自己要如何过去? “道友,怎么不走了?” “林城”去而复返,停在向苼面前疑惑道:“这里距离那宝地,还有一段距离。” 向苼收回目光,看着眼前之人,抿唇微笑:“林道友,还要多谢你辛苦带路。” 林城一怔。 “他们在那!” 魏乐言一声轻呼,缀在后面的千星殿众人立刻以包围之势飞速围来。 “小心,能吞下向苼神魂的游魂必定非同小可……” 魏乐生话到一半,忽见眼前一道剑光乍现,待得光芒淡去,只见“林城”额头现出一条血线,自上而下裂开,随后“嘭”的一声轻响,散作星雾。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继续包拢而来的千星殿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魏乐言艰难地咽了口水,暗中传音:“大哥,游魂……也会自相残杀吗?” 魏乐生沉默许久,回了两个字,“不会。” “嘶……” 魏乐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不远处神色清冷的女子。那岂不是说…… 向苼右手一招,飞剑入掌,负手而立。 她转过眸,看着魏乐生与魏乐生,淡淡出声:“二位,别来无恙。” 片刻之后,黑潮边的碎石滩多出一道透明结界,众人围着淡白色的灵火坐成一团。 魏乐言挨着大哥坐在向苼对面,看着对方始终神情淡淡,颇为不自在地指着灵火,没话找话:“此乃混元冷火,可降低游魂感应。向道友,你没见过吧?” 向苼抬眸看了他一眼(本章未完!) 第123章 界门 ,语气淡漠:“想说什么,就直说。” “没,我什么也不想说。” 魏乐言连连摆手,他是好奇向苼怎么还活着,可这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问呐。 魏乐言不敢,魏乐生却没有太多顾忌,私下传音道:“姜师兄说你撑不过三年,还很可惜,你怎么……” 向苼神色微缓,“说来话长,妖王谷所说的办法,就在这里。” 魏乐生登时心中一沉,方才她出手时,他就有所感应,她身上的问题果然还没解决。 沉默了一下,魏乐生开口问道:“可有难处?或许我可以帮你。” 向苼看着魏乐生,心中疑惑。 她一直都不明白,五大宗门之间龃龉不少,早已不是当年同气连枝的时期,他们这四人又是怎么暗中联合的?他们又为何要帮她? 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向苼压下念头,转眸指向地阴界门,“魏师兄可知,那扇门的来历?” 魏乐生早早就注意到那扇门,此刻提及,他神色微凝:“我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入碎石滩,不过……门中古籍有载,此门应就是天门。” “天门?难不成与天界有关?” 魏乐言来了兴趣,顾不得疑惑自家大哥与向苼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兴致勃勃地问道:“大哥,你快说来听听。” 千星殿其余人亦是来了精神,洗耳恭听。 魏乐生邪睨了弟弟一眼,语气低沉:“天门跟天界没有丝毫关系,恰恰相反……那扇门后只有灾难,上古浩劫亦是与那扇门有极大关联。” 魏乐言脸色顿时变了,“什么灾难?” “古籍语焉不详,我也不知。” 魏乐生摇头。 向苼在旁默默听着,心下失望。魏乐生知道得还不如妖神多。 似乎看出向苼心中所想,魏乐生蹙眉片刻,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念头,说道:“或许,姜易知道。” 第123章 界门 第124章 合作 “大哥说得对!” 魏乐言闻言立即跟腔道:“那位姜师兄许久不出手,谁也不知其如今实力如何。不过其学识是出了名的渊博,鲜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向苼听魏乐言所言,顿时想起四极城中初见时那张素来沉稳冷肃的面孔,眸光微亮,旋即又摇头道:“可他现下并不在此。” 魏乐生见状,浅浅一笑:“你无需忧心此事,在下来时已在路上做过标记。不出三日,除了天衍教,其余三宗队伍也会到此。” 此话一出,不仅是向苼,就是魏乐言等千星殿众人都怔住。 “大哥,你何时做的标记,我怎么不知道?” 魏乐言一脸一言难尽,“还有咱们真的要跟其余三宗合作?合作什么?这碎石滩的宝物又不是每样都要好几份,到时候怎么分?” “天门既开,你还有心思关心宝物?” 魏乐生冷哼一声,“具体事宜,等其余三宗过来再说,这几日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别给同门拖后腿。” 无端被训斥一句,魏乐言恹恹地应了一声,果真跑到一边专心修炼不说话了。 向苼旁观着,心中暗自古怪。 五年不见,魏乐生等人是打算将四人联手之事公之于众,还是另有打算? 魏乐生很显然不愿多言,向苼也不多问,转身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静静等待其余三宗到来。 魏乐生见她没有寻根究底,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具体事宜,他也不甚清楚。 临行之前,姜易只是暗中交代他,以千星殿独门推衍秘术,寻到回音谷所在,并设法留下标记。 若不是看到千星殿的先辈游魂,他会在回音谷出口处等候与姜易汇合。 等待的时日颇为枯燥,向苼没办法修炼,只得拆下负在背后的断杀剑,放在膝前温养。 似乎是有了魏乐生这一层关系,魏乐言面对向苼没那么怕了,左右无聊之下,甚至还主动坐到向苼旁边问东问西。 “这把剑不是断杀剑吗?” 魏乐言伸长脖子看清剑柄,立刻认出了剑的来历,“上品法器重得很,你怎么不放进储物戒,一直背在身上?” 耳边传来话声,向苼充耳不闻,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魏乐言见状叹了口气,道:“你能拿到这把剑,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什么功劳?” 坐在不远处的魏乐生忽然出声,魏乐言这才惊觉漏了底,连忙捂住嘴。 魏乐言却是不依不饶,看了一眼仍旧垂头不语的向苼,私下传音道:“你早就和向苼打过交道?” 魏乐言一脸苦相,“大哥,不是我不告诉你,这个事儿我被人算计了,不好开口啊。” “因为天道誓言?” 魏乐生冷嘲,“你出身千星殿,还能被不通推衍的东景焕算计,能不能长点脑子?” 魏乐言震惊地瞪大双眼,“大哥,你早就知道了?” “愚蠢。” 魏乐生语调微冷,“要不是姜易传讯说起此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瞒着?” “大哥,我这也是没办法。” 魏乐言委屈巴巴,“谁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人逃脱天道誓言,定魂珠就这么被骗走,我生闷气好几年了,大哥,你就说少说我两句吧。” “你以为我想说你?” 魏乐生传音满是嫌弃,却还不忘提醒:“离向苼远些,莫要惹怒她。” 魏乐言立刻移开屁股,一边传音,“大哥,你是又发现什么了?难道她现在的实力,连您也超过了?” “说不好,以她的身体状况,本不该有此等实力。” 魏乐生说到此处,语气微顿,“不说实力,她乃将死之人,做出任何疯魔之事都属正常,万不可以(本章未完!) 第124章 合作 常理度之。” 魏乐言登时心头一紧,立刻暗中向大哥保证,绝不再招惹向苼。 魏乐生说不出三日姜易就能赶来此处,果真到了第三日,碎石滩外便浩浩荡荡走来一群宗门修士,为首之人,正是姜易。 魏乐生挥手撤去结界,显露出身形,队伍接近的速度立刻加快。 姜易看到魏乐生等人完好无损,先是神情一松,继而看到魏乐生身后侧的向苼,面容当即怔住。 没等他先开口,向苼抿唇勾勒出一丝笑容,“姜师兄,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到来的众多宗门弟子目光齐齐落在向苼身上,随后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吕氏妖女?!” “向苼,她居然还活着。” “向苼!” 万凌莫面色阴沉,正要上前一步,却被姜易抬手拦下。 他错愕转头,看着自家师兄。 向苼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师兄为什么拦着他报仇? “今日要以大事为重,莫要旁生枝节。” 姜易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看着向苼的面孔却稍稍柔和,道:“你在此地再好不过,可有兴趣合作?” 向苼微微挑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姜易从容开口:“来时不知,但看到你便知道了。” 说着,他虚手侧身一引,“借一步说话,如何?” 向苼颔首,“姜师兄发话,小女子岂敢不应?” 万凌莫目送两人离远,满心满眼都是懵的。 大师兄为何对向苼那般客气? 她有什么资格?! 远处,向苼二人站定。 姜易直接开门见山,“老妖王都对你的伤势束手无策,看来你真的只有元胚转世一条路可选。” “姜师兄果真料事如神。” 向苼笑容清浅,“既说到合作,姜师兄是准备再帮我一次?” “天门紧闭,你本无可能得到元胚,所以五年前在四极城,我未提及此事。” 姜易说着,负手望向黑潮上空那扇巨门,“两年前,天门开隙,我便想起元胚,可你的肉身在四极禁下最多支撑三年,时间上来不及,没想到……” 姜易垂眸打量一眼向苼,“你在妖王谷,也不算全无收获。” “运气罢了。” 向苼一语带过,“姜师兄还是说正事吧。” 姜易沉默片刻,缓缓出声:“接下来我所述之言,你不得令任何人知晓,否则就算你能转世重生,也必遭大祸。”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向苼没有犹豫,轻轻颔首:“洗耳恭听。” “天门,在上古年间,唤作地阴界门。” 姜易的强调带着历史的厚重感,娓娓道来:“这道门背后,是另一个迥异与东洲的修真界,因其修士特点,取名地阴界。 地阴界人族与此界不同,皆有天赋支撑,便是不通修炼的凡人,也能与练气修士打个平手,东洲……远不是对手。” 姜易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那时的东洲,生灵涂炭,名不聊生。傀宗宗主心系苍生,设下这一道界门,彻底将地阴界阻隔在外,可自身也被天道反噬而陨落。她……就死在这扇门下。” 向苼娇躯微震,抬眸看向半空中静静矗立的巨大门户。不禁去想,与自己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傀宗宗主,几万年前站在这扇门,会是何等光景? 而姜易还在继续说:“一扇门,远远挡不住地阴界连绵不休的进攻。于是,她的血化为这一片黑海,海水重若千钧,地阴界集一界之力,却也无法推动界门半分。见之,傀宗宗主安然逝去。” 向苼默默听着,抬头望向浪潮涌现的黑潮,眼神震动。 要修炼到何种境地,个人的血液,才可(本章未完!) 第124章 合作 以化作海水,淹没万里生机? 这听上去,就像是神话故事,不可思议。 而且,上古年间的浩劫,而今并无明文记载,五大宗门对鬼涧的存在亦是一知半解,姜易何以知道得这般清楚? 她眸光回转,落在姜易的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向苼的目光不加掩饰,姜易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却未解释半句,语气恢复如常,道:“地阴界门附近空间极度不稳,且能联通万界,你若以自身为引召唤,或许可以弥补不足,重新合上那扇门。” 向苼听懂了他的一丝,目光微冷,“你是要我舍弃四极禁?” “舍弃一半,剩下的一半禁制,足够支撑你带着元胚出去。” 姜易语气平淡,“作为交换,我帮你抓到元胚。元胚有灵,若没有技巧,想要抓到它,极难。且想要融入元胚,你还差一个必要条件,老妖王对此也不清楚,这条消息,我可以附赠给你。” 条件虽然诱人,但姜易觉得以向苼的谨慎性子,不可能立刻答应下来。 可谁知,他刚说完,向苼便笑着点头道:“成交!” 这下轮到姜易微微愣神。 “姜师兄看来很意外?” 向苼清浅一笑:“师兄对上古年间之事情如数家珍,特别对元胚的了解,还能超过妖王谷的那位老妖王,若是小女子所料不错,师兄就是上古年间,用元胚转世的那个人吧?” 姜易抿了抿唇,“不错。” 向苼耸了耸肩,“有师兄前车之鉴,左右也没有其他选择,与其在此地浪费时间,不如立刻行动,师兄觉得呢?” 姜易沉默片刻,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甚好。” 第124章 合作 第125章 惊变 在向苼与姜易达成作的同时,宗门队伍这边,白妙音也已将关闭地阴门的计划和盘托出,一时间队伍雀无声。 来之前,他们只知鬼涧凶险,却不知竟还要承载起整个东洲来的希。 “大师姐,我们真的可以吗?” 百宫有人惶不安,“既然这地阴界门如此重要,为什么不派长老来,非要我们过来冒险?” “那是为,上古定下的血契。” 姜易步履如风,大步走来,“地阴界实力远在我东洲之上,洲若擅自撕毁约定,血契失效,更难抵挡地阴界入侵。” 话到处,姜易步下一定,抬过在场四大宗门弟子的年轻面容,“能动手的,只有我们。” “天衍教呢?” 向苼蓦然出声,吸引众人视线,“若是再多一宗,是否把握更大?” “此事,我们也想过。” 白妙音轻叹一声,“天衍教异军突起,时间太多,尚不能分辨敌我,谨慎起见,还是算了。” 向苼闻言轻轻点头,陆玉山所现手段的确不像是东洲人士,可听姜易描述之后,她眼里的陆玉山,却又不像是地阴界出身。 她思忖的片刻,四大宗门队伍已然达达成一致,事到临头,既然人都已经站在门之下,谁也没有临阵退缩的道。 “此行关乎东生死存亡,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 姜易冷目扫过四大宗门众多面孔,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万凌莫,“若有人敢趁机复,坏了大事,杀无赦!” 万凌莫微微变色,虽有不敢,心中那点心思却是立马收起来。 他还有修行路才刚刚开始,还有大好的前途,犯不着跟向苼这根病秧子死磕。 姜易敲打完毕,魏乐生人亦是各约束门,随一众人齐齐来到地阴界门下的碎石滩岸边。 面对翻腾不已的黑潮,姜易色紧绷,翻间,一面残缺的镜子从掌心升起。 向看那镜子上缺口的形状,顿时目光一凝。 飞霜镜! 这分明是妖神雕像设计害她,她去过的那“峭壁”的本体,姜易竟能将它取出,带来此) “我知道他是谁了!” 神的声音在耳边震惊出声:“他是回音谷主,飞镜是回音谷主的本命法宝,除了他,没有人能动这面镜子!” 向苼眸光微闪,“回音谷主在上古年间很出名么?” “一方霸主!” 妖神言辞凿凿,“虽不及傀宗宗主那般耀,也是站在真界顶峰的当权者之一,当年还有小道传,这回谷主心悦于傀宗宗主,只可惜傀宗宗主不领情,谣言传得神乎其神,就跟真的一样。” 向苼听到这里,顿时意识到不对,“傀宗宗主……是男是女?” “你连不知道?” 妖神讥笑一声,旋即想起之前猜测,立刻收起那一丝讥讽,恭敬答道:“主人,傀宗宗主您一样,是女修,而且是古往今来第一女修!” 苼抿紧嘴唇,“既然如此,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过傀宗主的女子身份?” “上古浩劫之后,于傀宗宗主的一切都被天抹杀,除了像小妖这样还没死的,鲜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说到里,妖神嘿嘿笑,“主,回音谷主定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您不如问回音谷主,看看当年修真界的传言可是真的?” 向苼没再理会妖神。 二人暗中交流的功夫,飞霜镜已在姜易的操控下飞上黑潮,彻骨冰冷的寒意猛地倾泻开去。 一瞬间,冰封万里。 天空飘下朵雪花,苼抬手接住一片,边缘泛着黑潮特有的墨黑色。 姜易脸色苍白,“冰(本章未完!) 第125章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封至多维持两个时辰,走!” 众人心头紧,二话不说掠冰层,齐齐朝地阴界门飞去。 临到门前,飞在队伍前的一名归沐谷弟子忽然惊叫一声,直直向下方坠去。 钟永长眼疾手快捞住他,随后扬手抛出一张巨大而透明的网,隐藏虚空中空间塌陷显现而出,刺得大网一阵凹凸变形。 钟永长脸色微变,立刻放开抱住师弟的,双手齐齐一松,网状法宝光芒大放,终究是稳住了。 钟永微喘,沉声冷喝:“归沐谷众人何在?速来助我!” 此话一,惊魂甫定的归沐谷众人立刻纷纷祭出法宝,加固混乱不稳的空间。 剩余三宗之人立刻趁机穿过去,来到界门面前。 在碎石滩时,向苼眼中的地阴界门为漆之色,与黑潮颇为似。 但此刻近看,向苼才现这扇门户赤红色,只是表面一层黑潮留下脏污覆盖,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作远处观,界门只是开了一丝缝隙,可到近前,众人却发这一丝缝隙的宽度足可容纳数人进出,不由心中惊悚。 “大师兄……” 杜远声音微微发颤,“界门开得这般,地阴界的人会会早就……” “不会。” 姜易语气镇定而坚决,“他们和我们一样,没办法横跨黑潮,事不宜迟,立刻动手合拢界门。” 姜所言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白妙音与魏乐生相视一眼,同时轻喝:“列归元阵!” “风月门所属听令!集真元于我一人之身!” 姜易一声令下,风门众人齐齐施法,一道道真元沿着阵法纹路流入姜易体内,气息迅速强盛,妙音与魏乐生亦是气息飞速上涨。 姜易的计划很简单,地阴界门经数万年退化,能量不足以支撑封闭地阴界,但子还在,只消集洲所有真传之力,补足这一缺,地阴界门就能恢复往日光彩。 此计划,需一媒。 他本欲强行从黑潮出提炼出一滴“她”骨血,风险不小,可向苼意外出现,令他有了更好的择。 数十息,三个队伍的真元都汇聚到致,像是三颗恒星,在黑潮之海上熠熠生辉。 姜易站在光耀之中,转过目光,“向苼,你了。” 向苼唯一点头,二话不说双手掐诀,随后伸手平举,握住虚空向前地一扯) 随着闷哼一声,一条手臂粗细的金色线条从心口抽出,抽出一半后,飞剑华一闪而过,瞬间将其切断。 那金色线条离体,立刻化为一条龙,咆哮一声向界门飞去。 三宗弟子俱都睁大双眼,惊奇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四极禁?” “吕氏妖竟能控制四极禁……” 众人窃窃私,白妙音和魏乐生看着这一幕,神色亦是微松。 全靠姜算无遗策,将每一步都提前安排好,事情进展得无比顺利。 今日过后,东洲地界又能安稳许久了。 魏乐生无不欣慰地想着。 可就在金龙即将融入界门的那一刹那,一只遮天巨手蓦然从缝中伸出,生生将金龙抓在手中。 白妙音魏乐生脸色骤变。 姜易脸色微寒,反应却是更快,二话不说伸手向空点出一指。 这一指出,半空中顿时出现同样的举指虚影,悍然压向那遮天巨手。 二者相碰,虚空凝滞了一瞬,随后轰然,惊天动地! 冲击波席卷而来,白妙音娇容含煞,深吸一口气,舌诞雷,一声尖喝,一道环形音波瞬息对冲而。 宗门加持之下,这一声音威力比往日更甚,却也只堪抹平余波,并未对那遮天巨手造成分毫影响。 (本章未完!) 第125章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砰! 金龙在遮天巨手的碾压下,倏然粉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在虚空。 姜易脸色铁青,骤然高喝:“莫蛛,尔等敢不遵血契?!” 门内静默片刻,传出一阵娇媚的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怎地万年见,姜谷主的实力不进反退,竟成蝼蚁了呢?” 姜易冷然一笑,“人族转生之法,高深莫测,其实你等地阴老鼠所能肖想?” “姜谷主这般狂傲,难不成还有办法保这扇门?哦,对了……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呢。” 遮天巨手地电般出手,朝向苼抓去。 虚空似乎是受不得巨手,一阵剧烈震颤,忽而一枚拳头小,透着殷红色的白色珠子自虚裂隙中挤出,落在界门前滚动几下,静止不动。 元胚! 向苼一眼认出此物,在遮天巨手下,竟不退反进。 一击落空,门后时发出一声轻咦,随后竟是夸赞起来,“险中生,不错的小丫头,你们人后辈当真是受天道垂怜,可惜……” 可惜什么,后之人没有再说,只是轻笑起来。 向苼听到那一声笑,立刻赶到不对,但意识到的这一刻,却依是晚了。 只见一道黑影倏然出现,生在她面前抢过元胚,反手挥出一片腥风) 向苼不及防,被腥风卷入,飞出老远,堪堪召出飞剑破开一个风口,半膝落地,吐出一口黑血。 姜易刻闪身将她护在身后,面朝遮天巨手,看着巨手下那道熟悉的面孔,面色阴沉。 “向苼!” “向鸿羽”手中攥着元胚,仰天大笑:“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第125章 第126章 破门 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气血,向苼缓缓直起身,目光阴寒地看着巨手下嚣张大笑的“向鸿羽”,心中暗恨。 _o_m 若非舍弃一半四极禁,“向鸿羽”绝无可能抢走元胚。 “向鸿羽”看到向苼反应,笑声里更多了一丝快意,“***!五年前你从我手中夺走生融丹,可曾想过有今日?因果报应,果真不爽!” “因果?” 向苼冷笑,“你也配谈因果?造成今日种种的始作俑者,不正是阁下么?” “是有如何?” “向鸿羽”眼中杀机狂炽,面若癫狂:“你若乖乖引颈受戮,本座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绝望吗?绝望就对了!本座当初也与你一般绝望!” “本座尚能献祭黑塑,化为这鬼涧游魂。” “你的下场,必得魂飞魄散,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 “向鸿羽”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肆意倾泻心中恨意。 向苼漠然听着,眼神越来越冷,负在背后的断杀剑,渐渐以极小的幅度,震颤起来。 姜易无暇顾及向苼,一双眸眼紧紧盯着停留在半空并未再出手的遮天巨手,目光蓦然一凝。 “不对!界门背后空间通道并未完全打开,还有希望。” 他坚定的传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那一丝缝隙只能容法相进入,且真元传输不易,必定存有极限。” 此话一出,不需要他多言,白妙音与魏乐生立刻重新列阵。 白妙音环抱出一把长琴法宝,丝竹之音随着琴弦拨动流淌、汇聚,逐渐凝与葱白的十指之间,璀璨夺目。 魏乐生闭了闭眼,再睁开,一双眼眸忽地化作湛蓝之色。 三枚珠子从他背后缓缓升起,释放出星辰特有的恐怖波动。 魏乐生显然极为吃力,只是片刻,额头就被汗珠布满,他咬紧牙关,传音清喝:“全力施为,就算不能弥补界门缺陷,也要先毁了那巨掌法相!” 就在众人重振旗鼓的同时,摇曳在半空停滞不动的巨手蓦地回缩,五指齐张,轻轻抓住界门的边缘,故作惊讶地娇笑:“被看穿了呢。” 话音未落间,巨掌抓住界门,猛地向外一扯。 轰隆隆!! 震耳欲聋中,一条条紫黑色的空间裂隙随着界门扩张,在上空绽开,像是睁开一只只眼,无情地俯瞰大地。 稳固空间的天网疯狂扭曲,堪堪支撑数息,就被震荡的空间撕成粉碎。 钟永长当即受到反噬,口喷鲜血,仰头栽下半空,归沐谷弟子们登时乱作一团。 没有天网稳固后方,风月门三宗弟子立刻受到牵连,瞬间就有好几人惨叫一声,被卷入空间***中,眨眼间肉身粉碎,尸骨无存。 姜易满眼血丝,断然喝道:“就是现在!” 白妙音蓦地咬破舌尖,喷出一道血箭,丝丝音波瞬间与血箭融为一体,荡开浑浊的混乱空间,清出一条通路。 魏乐生竭尽全力,大手一挥,“去!” 三颗星辰珠顺着通路,极速撞向遮天巨手,眨眼便超过琴音血箭。 就在星辰即将砸中巨手的那一瞬,巨大手掌忽然张开,轻描淡写地抓住三颗星辰,握紧。 魏乐生顿时失去星辰珠的感应,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身形踉跄后退,眼看着即将坠入空间裂隙,魏乐言险而又险地拉住了他。 魏乐生却是不顾自身,双眼死死盯着空中巨手,心中一阵无力。 同时祭出三颗星辰珠,已是他的极限,连这都不能破坏法相,白妙音的血音术能奏效吗? 噗! 就在魏乐生升起这一想法的同时,血箭破空而来,穿透巨手,轰然炸开! 巨掌手背留下一个莫大的空洞,然而。(本章未完!) 第126章 破门 仅仅是片刻,那空洞就被迅速弥补,恢复如常。 白妙音双眸失神,她拼着损耗修为,以舌尖血祭炼血音术,在这巨手面前,竟未起到半分作用。 门后的娇媚之音又在此刻响起:“可惜呀,姜谷主,这一破绽你若是再早发现片刻,说不定奴家还真会头疼一下。没有那位带领,你们……注定是手下败将呢。” 铃铃—— 混乱空间波及飞霜镜,发出阵阵脆响。 姜易脸色苍白,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却又立刻被他自己否决。 他看着界门之后的空间通道,渐渐有人影浮现。还能做什么? 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对方算计通透,筹谋数百年的计划,到头来竟输得一败涂地。 “让开。” 耳边蓦然传来一声平淡的声音,唤回姜易混乱的神思。 他怔怔回头,便见向苼正站在他身后,负在背后的断杀剑,不知何时已拿在手中。 看着这把剑,姜易蓦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让开了身位。 “向鸿羽”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界门后的空间通道,向苼看了一眼,垂眸撤去皮质剑鞘,指尖抚过剑身,轻声道:“元胚,会坏么?” 似乎看出向苼欲要做什么,姜易双眸重新恢复光亮,果断回应:“不会!元胚在空间裂隙中也能生存,坚不可摧!” 他话音未落,向苼双手就已握住剑柄,高举过头顶,决然下劈! 刺眼的白光从剑身放出,霎时淹没了一切。半年来不眠不休的蕴养,从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 “养剑术?!” 白光中传来惊怒的女声,巨手立刻收缩成一团抵御。 轰! 白光过后,众人只见断杀剑直直刺入界门之中,入木三分。 如此一幕入眼,顿时令姜易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剑,歪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向苼不知何时已来到断杀剑前,双手握住剑柄,浩浩荡荡的剑意裹挟着四分之一四极禁,一往无前地灌入界门当中,随后狠狠转过九十度! 只听咯嘣一声脆响,无数界门碎片生生被撬出。 下一刻,一条巨大的裂缝从界门上出现,犹如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毁灭性的光芒自裂缝浮现,愈来愈盛。 姜易眼孔剧烈收缩,二话不说撤去黑潮上的飞霜镜,挥袖将四宗人马全数收入镜中,随后自身也遁入飞霜镜内,抽身暴退。 “你……你这个疯子!” 门后传来女子暴怒之音,“你炸了界门通道,至多拖延我界百年,百年之后,我地阴界势必攻入你东洲,杀百万人族,以消我界之恨!” 话音未落,空间通道首先塌陷,无处逃窜的“向鸿羽”在惨叫中化为一片虚无。 通道中断,遮天巨手与女子声音同时消失,界门处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的空间在互相挤压。 向苼坐在一张天网碎片上随波逐流,倚着断杀剑,撑住摇摇欲坠地身躯,掏出怀中妖神雕像,张口喷出一大团艳红的鲜血。 妖神雕像吸足了血液,颜色愈发妖异。 “去。” 向苼抛出妖神雕像,语气平静:“在界门彻底爆炸前,将元胚找出来,找不到,就和我一起死。” “你大爷!” 妖神暗骂一声,不敢迟疑,瞬息化作一道暗红之光投入混乱虚空。 不过半个呼吸,妖神便带着元胚珠子回返,雕像本身却是变得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顾不得安抚妖神,向苼正要鼓起最后一口气逃离此地,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蔓延。 她倏然回头,只见一条黑色冰路从碎石滩岸边而来,一直延伸至脚下。 她二话不说跳出天网碎。(本章未完!) 第126章 破门 片,顺着冰路滑行而去。 _o_m 就在向苼离开的一刹那,界门中毁灭性的气息终于酝酿到极致,轰然破碎。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天地间只剩下单纯刺眼的白光,夹杂着紫褐色的空间碎片,仿佛一场毁灭世界的大型烟花,悄然盛开。 这一幕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向苼恢复五感知觉的一刻,黑潮上空再无地阴界门,只剩下一片在不断坍塌的灰色空间。 透过空间,向苼的视野仿佛被无限拉远,她看到了对面的世界。 山川、河流,沙漠……一切的一切,与东洲并无二致。 她还看到一张张凡人的、修士的面孔,惊鸿一瞥间,好似看到了王拓的脸,但仅是一眼就从眼前过去,无法再次确认。 那里就是地阴界? 念头闪过,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白妙音见机连忙扶住她,却觉得向苼的身体轻飘飘的,比一张纸重不了多少。 姜易收回怅然的目光,视线回到向苼,微微皱眉:“你肉身残破,几乎已经陨灭,必须立刻出去转生,耽搁不得。” 白妙音紧跟着道:“向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与我一同回谷,我自会为你准备闭关之地,不会让任何干扰你。” “不妥,向苼,你跟我回去。” 姜易冷眼瞥过万凌莫,“你与我风月门的恩怨,今日之后一笔勾销,关于转世之法,我还有几点要交代与你。” 白妙音闻言,想起那界门后的女子对姜易的称呼,顿时笑道:“姜师兄有过转世经验,小妹便不与师兄争了。” 向苼沉默片刻,哑声道:“多谢。” 此刻的她极度虚弱,的确不再适合单独行动。 众人谈罢正要离开,却在此时,异变陡生!。 第126章 破门 第127章 燃烧 一条银色锁链蓦地从虚空抽出,以雷霆之速绕在向苼脖颈间,猛地向后一扯! 这一扯力道之迅猛,令向苼未及反应,便如一只风筝被拉入高空,陷入混乱虚空,血洒长空。 细密的空间裂口仿佛刀片陵迟,眨眼间便增添无数伤口,鲜血沁出,又被混乱的虚空绞碎带走。 姜易见状立刻祭出飞霜镜朝向苼飞去,可就在这时,锁链的尽头又有另一条锁链激射而出,生生击翻飞霜镜,牵扯着向苼的身躯飞往虚空更深处。 向苼含着血沫,双手紧紧抓住锁链,惨白的面容浮现疯狂,“去!” 话音落,一抹剑光瞬息沿着锁链破空而去。 咔嚓—— 飞剑不止刺到了什么,虚空中响起阵阵如鸡蛋破壳的碎裂声,掩在虚空之前的光面顷刻碎裂,一张稍显惊愕的熟悉面容浮现在众人面前。 “刘副阁主?!” 魏乐言惊叫一声,看着虚空而立的黑衣人,瞪大双眼。 此人,赫然就是当初向苼在方寸集闹事时,当做中间人的天青阁副阁主,刘荒! 众人惊愕的当口,向苼业已挣脱锁链,寻到一片天网碎片勉强保住性命。 她冷眼打量四周。 此处已算是混乱虚空深处,若无人助拳,她想要脱离虚空回到碎石滩,断无一分可能。 “刘副阁主!” 姜易脚踏飞霜镜,飞临黑潮之上,眼神森然如冰,“天青阁的铁律,没有人比你更熟!你暗中偷袭,擅自掺和宗门是非,就不怕我等出去告知天下修士,令你天青阁再无立足之地?” 刘荒俯视下方姜易,面露微笑:“姜真传,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在下只为吕氏妖女而来,她现下并非任何宗门弟子,在下杀她,如何算是沾染宗门是非?” “若是我愿意,她今日就可以是风月门弟子。” 姜易言出坚决,“你若杀她,就是与我风月门为敌!” “向苼炸毁地阴界通道,此乃大功!” 魏乐生上前一步,高声道:“刘副阁主,不论你承不承认,她都是我东洲所有修士的恩人,若无她今日拼命,今日我东洲就将被战火覆盖,血流成河!” 白妙音环抱长琴,娇容冷煞,“刘副阁主,你这是与整个东洲为敌。” 钟永长没有说话,去也上前一步,动作已经说明一切。 刘荒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笑容里尽是讥讽:“一群无知小辈,当真以为本座会怕了你们?” 他双手迅速掐诀,漫天的锁链瞬间从他身后爆射而出。 姜易咬破舌尖,张口喷在镜面上,飞霜镜立时迎风暴涨,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砰!砰!砰!砰! 锁链重重击在镜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连成一片。 重击之下,姜易节节败退,一连退了数十步才停下,脸上闪过异样地潮红,忍了又忍,终究没吐血。 看着四宗弟子联手施法,依然在刘荒锁链下节节败退,姜易面色凝重。 这刘荒从前一直都在隐藏实力,他的修为至少在元婴后期,且那锁链法宝非同寻常,他们抵挡攻势都危险,更不提去救向苼。 心思电转间,姜易正要动作,刘荒正下方的黑潮,忽然有一道人影破水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在刘荒心口! 咔嚓—— 刘荒体表琉璃色一闪而逝,随后猛然碎开,飚血飞退。 来人不依不饶,立刻追过去,二人缠斗的身影时而在混乱虚空中闪现。 “那是……舒高明?!” 魏乐言惊呼,虽只是惊鸿一瞬,他还是看清楚了,“舒高明怎么变成那副鬼样子了?还能藏在黑潮里面。” “是鬼涧黑塑的作用,他和之前夺舍向鸿羽的魔修一样,都成了。(本章未完!) 第127章 燃烧 这鬼涧的一部分。” 姜易淡淡解释一句,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只丹瓶盘膝坐下,“诸位,为我护法!” “破婴丹?” 杜远认出丹瓶,脸色微变,“大师兄,你要在这里突破?太危险了!” “舒高明撑不了多久。” 姜易含下一枚破婴丹,语气坚决:“我要在他倒下之前突破,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而此刻,混乱虚空中的两人已经打到了极深之处。 即便有元婴之力护体,长期呆在这般恶劣的虚空中,刘荒亦是感到不漏真身有了损伤的迹象。 他看着对面,情况比他凄惨十倍的舒高明,脸上早没了笑容:“舒高明,本座不明白,本座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苦苦纠缠?” “无冤无仇?哈哈哈哈……” 舒高明仰头大笑,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眸死死盯着刘荒手里的锁链法宝:“你这条锁链,我这辈子做梦都不会忘记,就是你……杀了我吕师弟! 若不是你,我炽焰宗绝不会走到如今境地,我师父师伯们都不会死,你我之间分明是生死大仇。今日,不死不休!” 此话传遍虚空,留在碎石滩上的众人听到,皆是面色剧变。 “什么?!” “刘荒杀了吕晋?他早在上次就偷入鬼涧,竟无人发现!” “刘荒,原来是你。” 魏乐生目中生寒,正要上去,却被白妙音扯住手臂,摇了摇头。 魏乐生深深吸气,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内已在冲击关口的姜易,终是没有冲动,留下来继续护法。 刘荒看着对面满是仇恨的面孔,怔了片刻,忽然重新露出笑容。 “没想到,当年之事还会有人看见。舒高明,你真是罪人。 若你不说,本座或许还会考虑放几个活口回去,可现在……” “死的人只会是你!” 舒高明发狠地冲上去,身形倏然化作一团粘稠的黑色游魂,继续与刘荒纠缠在一处。 向苼龟缩在一小片天网上苟延残喘,她头晕目眩,外面的对话朦朦胧胧,只听了个大概。 这具身体,快死了。 再不想办法,她等不到转世,就会被这一具死亡的肉身拖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她抬起无神的双眼,打量着周围一片混沌,恍惚间视野好似又穿过无限距离,看到了许多。 那里有四极城、妖王谷、向城……所有与自身有关联的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是了,姜易说过。 这是一片无序的空间,只要有足够多的媒介牵引,只要受得住,任何地方都能无视距离穿越来去。 任何地方? 她涣散的眸子蓦地凝聚,嘴唇下抿。 将死之躯,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指节紧握元胚,忽地抬手一掌拍在心口。 嘣! 心脉断裂之音在耳边响起,肉身死得不能再死,向苼的神魂顿时从识海遁出。 恰巧目睹全程的魏乐言猛地抓住魏乐生的手臂,“大哥快看,向苼她……自绝了!” 魏乐生豁然抬头,只见一团白光在混乱虚空中蓦地化作火红之色。 那高燃的火焰竟连混乱虚空都冲破了一部分,稳稳地停留在半空。 “燃烧神魂?!” 魏乐生脸色剧变,他虽对元胚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若想转世,必须神魂完整。 向苼这一烧,彻底断了转世之路,她不想活了?! 混乱虚空深处纠缠的二人,亦是被神魂燃烧的灼火逼退。 舒高明回头看清状况,登时色变,厉声大喝:“向苼,你疯了?!” 刘荒却是惊疑不定,冥冥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本章未完!) 第127章 燃烧 他乃元婴大能,向苼不过是筑基期,就算燃烧神魂也不能伤到他,为何会感到不妙? 向苼看也不看其他人,在燃烧神魂的一刹那,她立刻双手掐出一段古老的召唤法诀。@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说起来,这段法诀,还是她在梦中偷学大木头的…… 念头闪过,向苼嘴角笑意转瞬即逝,复又变作冷冽之态。 “煌煌天日,照我心明,以我己身,召以四极!” 她手中法诀一变,陨灭的肉身立刻燃起金色火焰,眨眼窜出数丈高。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四极城忽然震动起来,万里晴空瞬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怎么回事?” 林北岚迅速起身,惊疑不定地看着石广场方向,“四极秘境在震动?” 东景焕紧蹙眉头,不等他开口,四极秘境中蓦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响! 轰咔! 天空划过一道紫红色的雷蛇,竟是裂开一道口子,无数跳金龙飞升而上,窜入裂口消失不见。 炽焰宗残余弟子震惊地看着城中心末日般的情景,两眼发直。 “四极禁出逃?鬼涧的气味……” 东景焕瞳孔收缩,喃喃自语:“鬼涧……到底发生什么了?” “……” 哗—— 混乱虚空中,高燃的火焰瞬间将肉身烧成灰烬,紫红色的裂口倏然张开,一条金色的“河流”肆虐而入。 向苼伸手一指刘荒,“去!” “河流”立刻咆哮一声,尽数冲向刘荒! 此时此刻,刘荒方才看清,那些哪里是什么河流,分明是成千上万条四极禁! 他惊恐欲绝,转身就想跳出空间逃走,可四极禁封印何等厉害,甫一到场便镇压虚空,传送之效早就失效。 “滚开!” 刘荒通晓古籍,如何不知禁制厉害? 一两条禁制就足够让他捉襟见肘,更何况千万条? 他惊慌失措,却无处可逃,转眼就被一条四极禁缠住脚腕,剩余的“金龙”立刻一哄而上,瞬间将刘荒淹没。 “啊!” 虚空猝然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第127章 燃烧 第128章 熟悉 刘荒死得太快,快到碎石滩上众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刘荒就已死得连渣都不剩。 舒高明拖着残躯远远观望虚空中心燃烧的神魂不敢靠近,眼里闪过复杂之意。 不曾想,最后救下众人,为炽焰宗报仇的,会是与炽焰宗其实没多大关系的向苼。 虚弱之感从灵魂深处传递而来,向苼双手张开,千万条“金龙”瞬间聚拢而来,随后金光大放,令得所有人都捂住双眼。 许久之后,刺目的金光淡去。 众人再抬头看,只见一扇崭新的金***门横亘在虚空之上。 “向苼……” 舒高明震撼失神,喃喃自语,诡异的黑眼中又添了一分悲意,转身投入黑潮中消失无踪。 就在舒高明消失后片刻,碎石滩众人身后的结界倏然破去,一道白影越过众人来到黑潮之上,脚下冰迹蔓延。 杜远感应到他比之前强大数倍不止的气息,顿时一喜:“大师兄,你成功了?!” 万凌莫亦是高兴得脸色发红。 大师兄是他们这一代,第一个成就元婴大能的修士,此等荣耀,当昭告天下。 姜易脸上却无半分欣喜,负手立在半空,静静看着那逐渐平息的虚空中,矗立不动的新界门,心中极不好受。 又晚了一步。 若是当年,他没有退缩,傀宗在天劫之下或许还有一分生机。@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若他……能再早一些突破,今日向苼就不会走投无路,燃烧神魂。 他苟且至今日,为的就是堵死地阴界,今日死的,本该是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 姜易心中涩然,紧咬齿间,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姜师兄……” 白妙音担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姜易深深吸气,敛去目中所有情绪,转过身来,语气如常:“即刻回返!向苼舍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回去之后立刻召集天下修士,共商大事!” “天青阁的帐也要算!” “刘荒杀了吕晋,又杀向苼,分明打着杀灭我东洲天骄的算盘,他是地阴界叛徒!” “此事若为真,我等所有宗门必须联手覆灭天青阁,除我东洲大患!” “……” 门后,向苼飘荡在无序的虚空中,眉心的树叶燃烧殆尽,原本透明的神魂逐渐凝实,最后蓦然睁开双眼。 抬头看过金门,她眼中清明一片,似乎对现下的状况并不意外。 点了点眉心,向苼抹到一点树叶的灰屑,放在指间捻了捻。 她不知这是何物,但自五年前从地底出来时,她就猜到神魂里多了某个保命之物,这亦她今日燃烧神魂的底气所在。 这保命之物从何而来,向苼不得而知,但总归是靠此又捡回了一条性命。 无暇多想,向苼从怀里摸出元胚珠子。 幸亏这元胚似虚似实,不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能触碰,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留住此物。 她毫不犹豫将元胚按入心口,挤入神魂。 在碎石滩商谈时,姜易已经告诉她熔炼元胚的必要条件。 是心海。 元胚坚不可摧,常理手段无法熔炼,唯有在心海这等奇异之地,才可以正常手段祭炼融合。 姜易认定向苼会死,不仅是因为神魂,还有此因。 心海难开,尤其是像向苼这么年轻的修士,更不可能有一丝可能自行打开心海,唯有借助外力。 他本欲以自身心海帮向苼撬开其心门一丝缝隙,送元胚进去,可惜最终落得一场空。jjbr&gt; 姜易却不知晓,向苼的心门早在数年前就已浮现。 心门既现,距离心海开启便不远。这五年来的沉浮艰难,不仅令她悟出剑意,也令她心门早。(本章未完!) 第128章 熟悉 已洞开。 此刻元胚珠子按入心口,毫无阻碍地进入心海。 向苼的心海一片荒芜,充斥着死寂,却有一座巨大的树根盘踞在中央。 新枝从树根上抽出,片片绿意点缀,为这片空间添了一分生机。 殷红的珠子绕着心海转了又转,最终落在树根处,连混乱虚空都奈何不得的它,触地的瞬间竟是化为一滩水,融入泥土当中。 与此同时外界,向苼神魂外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茧。 随着时间推移,茧层不断加厚,一股昏昏欲睡之感逐渐笼罩。 “成功了。” 她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双眸渐渐睁不开,意识陷入黑暗。 在她沉睡直皱,茧层依然在不断加厚,最终扩张到与金***门一般大小后,猛地回缩,又变作元胚珠子。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颗珠子不再是殷红血色,而是晶莹剔透,仿佛水晶。 失了血色,元胚似乎不再喜欢虚空,借着虚空拍打之力,嗖的一声便投入某处未知的空间,消失不见。 向苼浑浑噩噩地行走在半道,看着天地四下皆是星芒黑空,心中浮现无处可去之感。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她不也不知要去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颗颗星辰擦身而过,有的则之间穿身而后,却不会影响她分毫。 “我应该在元胚中孕育转世,怎会在此处?” 向苼皱眉不语,星芒中拉扯的星空,距离不算数,她一步跨出就能越过好几道星辰远,走着走着,渐渐“看”到一幕熟悉之景。 一颗黯淡的星辰上,大片大片的竹林涵盖陆地,形成一片翠海,清风摇曳,哗哗作响。 梦中的场景……她又在做梦了? 不,不对。 向苼眼眸深邃,手掌轻抚胸口。 往常梦中所见,靠的是双眼。这次,她是从心海中看到。 大木头说过,心海可以连通。 那是大木头的心海?心海可以外放? 树妖……也能有心海吗? 她心中一连闪过数个念头,身形不由自主地向竹海方向飘过去。 就在向苼接近竹海的一刹那,盘坐在神树之下的人影身形微动,向外传出一道神念:“元墨。” 栖息在星辰上的墨龙登时睁开一双铜铃般的巨眼,“主人,有何吩咐?” “冷竹海有异。” 墨龙一惊,立刻腾空飞出,“应是野游神干扰,元墨这就去驱赶。” “嗯。” 青年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继续盯着神树中央那一条枯萎的心枝。 神树命叶即便离体而去,出现变化,也会立刻反馈到神树本身。 心枝枯萎,他给向苼的那片命叶已经烧了,这才过了多久…… 向苼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除了她自己燃烧神魂,命叶绝无可能损毁。 青年唇线紧抿,望着系绕在枝头的那根不过数尺长的红线。她的神魂,还在么? “主人,幽深已经驱走了。” 耳边传来元墨的回话,青年没有应声。 元墨也以习惯青年的沉默,自顾自地歇下去,伏在竹海外闭上龙目,不再动弹。 被墨龙吓走的向苼,此刻高高站在虚空,看到墨龙就睡在竹海外,不禁无奈。 这条黑龙看着好生骇人,气息如渊似海,断不是她能应付的。 大木头身边,有这样的龙吗? 向苼细细回忆,她只记得大木头身边跟着两位孤仆,一个是叫做“元墨”的少年,一个则是一团不能化形的灰雾。 难不成……这里不是大木头居所,竹海不过是与大木头那处颇为相似,一切只是巧合? 想到此处,向苼心中颇为丧气。 。(本章未完!) 第128章 熟悉 眼前此景似梦非梦,虽不知自己是以何种状态保持清醒,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真想见见那位老朋友。 她四下看看,遥望数个星辰,发现俱都是些荒无人烟的废弃星辰。 左右无事,向苼踌躇片刻,绕到黑龙沉睡的背面,却并未接近竹海,而是自一处空地落下来。 双脚触及地面,向苼身形蓦然一震,星辰内部画面,立刻自眼前闪过。 一大片苍翠的绿意照进心海,心海中央的树根立刻抽出上百根枝条,眨眼长成一株小树。 心海生长,向苼只觉精神百倍,一步踏出,身形瞬间跨越无数距离,穿过一层薄膜,来到满是苍翠绿意的世界。 这里……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向苼肆意飘荡在神树空间,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却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相同的景象。 飘荡片刻,她终于看到一个泛着白光的出口,身形正要从出口中走出,忽然感应到外界闪过一阵强光。 她立刻止住身形,下意识屏息凝神。 紧接着,一道苍老嗓音从外面响起。 “殿下,您闭关千年,修为却无寸进,神树也未养好。” 老者一身白袍,冷眼盯着神树上那一根红线,“殿下难道还在对那只天降灵念念不忘?老夫早就说过,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即便其中真有一人神魂羁绊其中,那也是凡人,如何配得上殿下您的高贵血脉?” 向苼暗中听着,目光闪烁。 大木头在树妖一族中的地位似乎挺高,天降灵……说的是她么? “大长老,切勿动气,一只傀儡罢了,我又怎会念念不忘?若非大长老提及,我早就忘了。” 青年悠然自若,声线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向苼听到心神一震,嘴唇抿紧。 这个嗓音,她太熟悉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128章 熟悉 第129章 相见 一只傀儡…… 向苼垂下眼眸,掩去眸中失落。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没什么印象的玩物。 也对。 前世那些梦境对她而言,是刻骨铭心,是独一无二,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非但不会淡化,反而愈加深刻。 可这样的时光,实则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二个夜晚,合算起来甚至不到一个月。 在大木头动辄千年的漫长岁月中,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他自是早该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 向苼默默想着,外面刺耳的话还在继续。 “殿下,老夫可是听说你对那天降灵颇为在意,甚至传了不少族中秘法,让它尝试修习,是也不是?” 青年目光暗冷,大长老言辞凿凿,必有依据,容不得他反驳。 可当年闭关种种细节,只有元墨与泗烟知晓,他们两个不可能背叛他。 心念一转间,青年面色如常,解释说:“大长老消息好生灵通,我的确有过培养那天降灵的心思,只是古物不堪造就,意外损坏,后几番寻觅也未修补完全,便索性搁置一旁,大长老何以对她那么感兴趣?” “老夫这是关心殿下。凡人就如过眼云烟,于殿下而言只是挂碍,殿下既然明理,老夫也就不多话了。” 老者神色稍缓,接着说:“上次冷竹海出了意外,族中每每谈及此事,便觉心惊肉跳,光是有元墨在你身边侍奉,力量还是太过单薄。老夫亲自挑选了一名侍女,血脉不错,名为……” “大长老。” 青年出声打断老者,语气依旧淡然,“此地有神树镇压,您就算把人送过来,也活不过几日,何必呢?” 老者脸色微沉,“殿下……” “大长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神树,得不到它的允许,任何人踏足此地,都是死路一条。” 青年神态稍显关切,声音温和:“您虽是神魂照影而来,却也不能多呆,否则神树发起脾气来,后果您是知道的。” 青年话说到这个份上,老者心中不喜却不能发作,只得一拂袖,语气僵硬地叮嘱一句:“大战将近,殿下可要早做准备,莫要耽误族中大事。” 言罢,老者身形霎时化为烟雾散去,消失不见。 青年却仍立在原地不曾动弹,看着老者消失之地,眉头缓缓拧起。 大长老向来倚重圣女,与他十分不对付,如今忽然造访,言语之间竟还算柔和。是族内出现了变故? 思绪掠过心间,很快被压下。青年目光恢复清明,转过身正欲继续静修,抬眸间却有一道身影撞入眼帘。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丽面容,令他身形微震,瞳孔骤缩。 向苼?! 向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是大长老…… 他瞬间掩去眸中波动,恢复淡漠之色,语气疏离又戒备:“阁下擅闯此地,扰人清修,所谓何来?” 他果然不记得。 向苼早有所料,倒也谈不上失望,甚至还有一丝高兴。 她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脸,从前在梦中,以傀儡的角度,她的视野只在他腰间,至多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颔。 今日,这张脸终是看清了。 他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怔神片刻,向苼心绪很快回转,略微恭身,道:“这位……前辈,小女子也不知为何能进来,只是在星空里飘荡时,看到了一片竹海,就被吸引而来,稀里糊涂地就到了此处。” 既然他不记得,前尘往事,倒也不必多提,以免令他生出恶感。 向苼如此打算,绝口不提是因为认出了那片竹海。 “既然如此……元墨!” 青年冷喝一声,向苼顿见灰雾一阵翻涌,一条黑龙从灰雾外冲进来,化为人形。 单膝跪在青年面前。 原来那条黑龙就是元墨。 向苼看着元墨,元墨也看到了向苼,顿时一惊,“主人,她……” 青年冷瞥了元墨一样,元墨立刻噤声,心中却是不解。 主人嘴上不说,可他也能看出来,主人日日都想着能再见天降灵一面,怎么现在见到了,反应这般冷漠? “野游神误入此地,你带她出去。” 野游神? 听到主人命令,元墨好奇打量一眼向苼,也不好多言,只得来到向苼面前,说道:“主人喜静,请吧。” 向苼微笑点头:“好。” 能见一面大木头,她也算完成了当初的心愿,倒也不必多留。 青年见她二话不说真的跟着元墨就要离开,心中顿时一动,“等等。” 元墨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家主人,一脸疑惑。 青年沉默地看着向苼片刻,说道:“元墨,你先下去。” 元墨更加迷惑了,主人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可迷惑归疑惑,主人的命令他不能不听,只得再一行礼,转身退了下去。 “泗烟,你也下去。守在神树外围,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青年语气严厉,不得不让向苼多想。 她蹙起眉头,“前辈这是何意?其中可是有误会?” 青年不答,瞥过一眼已经出去的灰雾,挥袖扫下系在神树上的红线,飘向向苼。 向苼没有感应到有危险,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红线,满脸不解,“前辈,您这是……?” “不用叫我前辈。” 青年看着向苼手中颜色愈发鲜艳几分的红线,强自压下眼底震动,声音澄澈而克制:“我名司无栎,字冷竹。你可唤我一声司公子,或是冷竹公子。” 司无栎表现得太明显,向苼便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对方态度变化,心中生惑,久久不言。 她转世之后,果真是不记得他了。 司无栎薄唇微抿,温和解释道:“你手上那根红线,是作试探之用,你心无恶意,红线生光,我自不会继续驱赶与你。” 向苼顿时恍然,踌躇片刻,轻轻唤道:“冷竹……公子。” 这一声“冷竹”,叫得司无栎心头微烫,心跳如鼓,耳尖红了一片。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立刻下意识掩去这些痕迹,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明知故问:“还未请教名讳?” “向苼。” 向苼朱唇轻启,“向死而生的向,草字添生。” 大木头连她的存在都忘了,大概也不会特意去记一个名字。 她直接报了真名,却不知司无栎内心欢欣,似如炸开了好几朵烟花。 她还是那个名字。 她……还是她。 哗哗—— 树影摇曳,神芒流淌,沁出一片清凉之地,向苼顿觉神思更清明一分,不自禁地深深吸气,仰头观望那高耸入云的巨大神树。 大木头的这棵树,都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她还记得大木头说过,这棵树特别难养,寻常树木十年既成,这棵千万年也不一定能恢复生机。 可看如今……她上辈子死后到穿越的中间,到底是过去了多少年?也难怪司无栎不会记得她,时间最是能冲刷一切。 司无栎此刻业已冷静下来,几点疑窦立时浮上心头。 沉吟片刻,他想好措辞,“向姑娘。” 这一声叫得温和醇厚,向苼回头看着司无栎,视线透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无错更新@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温和谦逊么? 司无栎察觉到她的眼神中有些古怪,却读不出那是什么,只得先行忽略,道:“往来野游神,最多误入那片竹海,从未有人能深入在下清修。 之地。 无错更新@姑娘能否细说,你是如何到来的?” “冷竹公子,我倒是想去过那片竹海。” 向苼笑了笑,“可惜您那位黑龙侍从颇为狰狞,吓得我还没来得及去,就半途退走。” 司无栎神情微滞,他忽然想起来,方才的确有派过元墨去冷竹海驱赶异常。 没想到会是向苼。 如此说来,向苼早就到了,只是被自己挡在了门外。 “我本来想直接离开。” 向苼面露无奈,“可公子那片竹海实在好看,就想着绕开黑龙去另一边多看两眼,没想到双脚刚一触地,眼前便浮现出大片的绿意,稀里糊涂地便到了这里。” 向苼没有隐瞒,除却她想看竹海的缘由,尽皆说了实话。 大木头修为何等深厚,若是想要害她,早就动手,没必要等到现在。 再者说,以她在梦中对大木头的观察,也知道其人不会滥杀无辜,更不用怕。 司无栎听着向苼讲述,心中疑惑立刻解了大半。 是命叶。 命叶毁去后会回归神树,其回归之时,意外带走了向苼一丝真念,才会造成如今这般状态。 真念虽不是野游神那般浑浑噩噩之物,却也不是……活人能有的东西。 念及此处,司无栎面色微沉,“向姑娘,在下斗胆问一句,你可是已经……” “死了吗?” 向苼嫣然一笑,微微摇头:“是也不是。” 司无栎眉头稍松,“此话怎讲?” “冷竹公子大概也能看得出来,小女子对贵宝地并无多少惊讶,亦是修行之辈。” 向苼语气顿了一下,“公子可知道元胚?” 司无栎脑海中电光一闪,原先心中存有的疑团立时揭开。 错了! 不是真念,是转世魂!。 第130章 心思 元胚乃血道至宝,生机充沛;命叶为木道至宝,同样充斥生机,却与元胚相互排斥。 所以向苼小部分神魂跟随命叶回归至此,是被元胚排斥,而非偶然。 司无栎理清缘由,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后怕。 若非机缘巧合,向苼先行毁了命叶,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元胚转世的。 自己这一帮,反而差点害了她么…… 敛了敛心绪,司无栎抬头猝然撞进一双深邃眼瞳,不禁怔了怔。 向苼眨了眨眼,心虚地别过视线,「公子莫怪,您长得很像小女子从前一个故人,是以多看了两眼。」 司无栎抿唇,「……无妨。」 故人……什么样的故人? 念头在司无栎心头盘旋几圈,却未能问出口。 气氛静默片刻,还是司无栎先行打破了寂静,「向姑娘,在下大抵弄清了你的状况。」 向苼眸色顿时一凝,「公子请说。」 「转世魂。」 司无栎语气认真,「元胚为血道宝物,物性独特,你虽然成功熔炼孕育转世之身,却有部分身份被其排斥而出。」 话到此处,司无栎看到向苼逐渐凝重的表情,语气一软,「这一现象,不算特殊。」 「嗯?」 向苼轻咦一声,凝重之色稍霁,「公子是说,小女子现下的状态,并不会对转世产生影响?」 司无栎轻轻颔首,「元胚有补足神魂之功效,就算你这一部分转世魂不慎被毁,至多转世后损失部分记忆,不会有大事。当然……」 司无栎眼里浮现温和笑意,「若是你这一转世魂保存得当,待得元胚孕育至末尾,排斥你这部分神魂的力量消耗殆尽,自会感应到召唤之力,与原本的神魂融为一体,完好无损,且能进一步壮大神魂。」 向苼听到此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浑身气息都为之一松。 她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司无栎抬手相阻,「我不喜繁重礼数,行礼就免了吧。」 向苼强求不得,只能作罢,无奈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只能多谢公子两声。」 「举手之劳。」 司无栎心念一转,接着道:「星空险境几多,你再漫无目的地飘荡,风险不小,不如留在此处,直到元胚孕育完后,感应到召唤之力再行离去。」 向苼完全没想到司无栎会这般提议,一时间怔住,忘了回应。 司无栎悄然捏了捏指节,表面语气不变,「可是有什么难处?」 向苼思绪回拢,顿时摇头道:「小女子能有什么难处,只是……方才过来时,恰巧听到公子说话,您不是说这地方若无神树允许,任何人踏足……都是死路一条么?」 司无栎听着面孔依旧淡然,心中却是瞬间起了波澜。 她从那时候就在了。那自己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去了多少? 若她还记得过去那段时光……定是会生气吧? 司无栎看着向苼平静的面容,心中忽然涌出几分酸涩之感。 灰雾之外,竹声涛涛,光芒多出几分明灭不定。 元墨抬头看到,心中暗叹。 主人前后闭关三千年,心思就如一片平静的死海,任何人都无法撬动,偏偏在那天降灵身上屡屡破功。 元墨说不出这是好是好,只是偶尔觉得,主人能沾上一点人味,应该不算坏事。 「公子,你怎么了?」 向苼轻声发问,她虽然没在司无栎表情上看出什么,却能感应到,他那一刻分明有片刻的失落。 这一丝失落,在她出声询问的那一刻 ,就被迅速掩盖,令她再也看不出分毫。 「无妨,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司无栎笑容淡了一些,声音依旧温和:「你由神树吸引而来,是有缘人,神树不会镇压于你。 再者说,方才你听来的那些话,不过是我说与族中长辈的搪塞之言,当不得真。」 向苼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不记得天降灵,只当她是一个玩物的话,也是假的吗? 她想问。 可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大木头……」 梦中时,司无栎与她无话不说,她开不了口,但听得高兴。 那时她觉得与司无栎亲近,可此刻站在大木头面前,念头却变了。 又或者说,清醒了。 当年再亲近,她也是以傀儡挂件的身份,而非身份地位对等的……朋友。 有些话她从前想说,但碍于傀儡限制,开不了口;现在只要她张口,司无栎就能立刻听到,可她不能说。 她和他,兴许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那些话说出来,只会令人觉得唐突。 种种念头自心头闪过,向苼很快拾掇好心情,勾唇道:「公子盛情,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 冷竹海安静下来,重新绽放出光芒。 司无栎眸中生笑,扫去眉角几分天生的冷冽感,「随我来。」 向苼依言跟上,忍不住问道:「去哪里?」 司无栎轻笑,「去了就知道。」 元墨看到冷竹海安静下来,心也跟着放下,但没过多久,又听到冷竹海深处传来阵阵轰鸣。 他脸色微变,立刻腾空而起,想轰鸣之处飞去,到了地头望见轰鸣的源头,却是直接傻了眼。 只见竹海核心之地,大片大片的紫竹蓦地平地而断,自行堆叠交错,眨眼间便造出了一间竹楼,楼中浮光一闪,世俗界的摆设家具凭空出现。 窗前炉中茶水微沸,飘出一缕茶香。 这还不算完,元墨又看到一片紫竹倒下,化作一条贯穿竹楼门前的河流,流向远方。 昏暗的天空平添出一缕骄阳,十二时辰一转,东升西落,复归自然。 「主人,怎么把世俗界的那一套搬进心海了?」 元墨满心茫然,这对修行有什么助益吗? 正当它琢磨时,忽然看到主人领着那天降灵来到竹楼前。 「此处离神树不远,乃是我平日休憩之所,不常过来。」 元墨听着主人面不改色地说谎,心中咋舌,「泗烟,你说主人这是什么毛病?」 一团灰雾飞来,停在元墨身侧,闷闷传出一声:「你说主人坏话。」 「我这不是坏话!」 元墨一脸无奈,「你还小,你不懂,我这是在关心主人,知不知道?」 灰雾绕着元墨转了一圈,半晌传出两个字,「不像。」 元墨两眼一瞪,「我看你是在主人身边待得太久了,近墨者……」 「你又在说坏话。」 泗烟高高一扬,「我要去告诉主人。」 「哎不不不,泗烟老弟你听我说,主人现在不方便……」 元墨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泗烟,没让它过去告状。 而与此同时,冷竹海深处。 向苼踏过几层竹梯推开门,一眼望过屋内精致干净的陈设,眼里蕴着欢喜,回头笑道。 「多谢公子,这地方我很喜欢。」 喜欢么…… 「喜欢就好。」 司无栎垂下眼眸 ,将茶水推到向苼一侧,悠然淡笑:「这是神树叶泡的茶,对你神魂有好处,药力虽温和,却也不能多喝,一天至多三壶。」 「小女子记下了。」 向苼接过杯盏,盈盈一笑:「公子真是热心纯善之人。」 司无栎哑然,「头一次有人用这两个词夸我。」 「行走修真界最忌热心,这四个字不算好词。」 向苼看着司无栎,言语缓慢而认真,「不过在小女子这里,却是真心之言,今日公子悉心安顿,此恩必将铭记于心。」 司无栎听着怔忡片刻,轻轻点头。 她这次能记住自己,自是最好。 怕向苼不自在,司无栎呆在竹楼没多久,便自行离开,回到神树下盘膝而坐。 往常闭眼就能入定,今日坐了小半个时辰,却仍静不下心,时时向竹楼方向观望。 哗哗—— 神树摇曳,仿佛倒映着司无栎的内心。 眼看无法修炼,司无栎索性作罢,靠着神树仰躺而下。 转世奇缘,神魂漂游寰宇…… 她虽然表现得还算镇定,心里大概并不安稳,需要时间去安定,自己不能再去打扰她。 念及此,司无栎一挥袖,身边凭空出现一台水漏,坐看时间点滴流逝 而此刻竹楼内的向苼,完全没有司无栎设想中的不安。 她记得当年司无栎整日就呆在神树下,从未有过竹楼休憩之说。 是改了习惯,还是…… 向苼晃了晃杯盏,晃去了几分不切实际的猜测。 司无栎一走,她的思绪也空下来,倒是想起了之前忽略的几点疏漏。 转世魂…… 她相信司无栎所言,她集中意识,的确还能感应到与元胚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之感。 不过有一点,司无栎没有解释。 那就是她被元胚排斥后,为什么在星空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司无栎的冷竹海? 虽说再次见到司无栎,她很高兴。可在她的感知中,与其说自己与司无栎缘分不浅,倒不如说是受那神树吸引而来。 她与神树之间……为何会产生联系? 司无栎向来心思缜密,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疏漏看不见。 他是觉得这一点颇为复杂,自己或许听不懂,索性不解释?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第131章 熟悉 神树叶飘在茶水上,青翠欲滴。 向苼指尖点了点叶片,垂眸敛去思绪。 现在的她与司无栎关系甚浅,贸然过去寻根究底,未免太过失礼。 这个问题,短时间怕是难有答案了。 她素来不是纠结的性子,决定不去想,便将思绪抛得干干净净,举杯一口喝干茶水,就地盘膝坐下,专心炼化神树之力。 修真无岁月。 向苼炼化完一整壶茶水,再睁开眼已翌日。 她一抬眸,便看到元墨正站在竹楼门前,迟迟不进来。 见向苼醒来,元墨顿时两眼一亮,端着一盘精致点心送进来放在桌上,不自在地擦了擦手,憨憨地说道:「向姑娘,主人正在接见来客,等会儿才会过来。」 说着,他指着桌上点心,「主人怕您不习惯,特地命我去附近修真星世俗界买来的点心,给您尝尝鲜。」 向苼柳眉微扬,拾起筷子夹起一块糯米丸子,左右看了看,又放了下来。 元墨看着心中不喜,怎么还挑三拣四的?这可是…… 「附近修真星?」 向苼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元墨:「小女子来时恰巧看到许多星辰,这附近的星辰都是废弃无光的,敢问元墨小哥,何来的修真星?」 元墨万万没想到会被识破,神情一滞,顿时露出了破绽,心虚地挠头道:「是我说错了,附近是没有,可远处是有的。」 向苼夹起一枚丸子尝了尝,笑得眉眼眯起,「元墨小哥,既然瞒不住了,不如说实话,我是不会告诉你主人的。」 「真的?」 元墨下意识反问一句,再看向苼恍然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诈了。 他心中暗恼,这下不说都不行了。 「我真告诉你了,你可别害我。」 元墨拉开凳子坐下来,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这点心是主人亲手做的,连真元都没用,主人就跟凡人一样,花了好几个时辰磕磕绊绊做出来的。」 向苼夹着丸子的筷子顿时一顿,唇线下抿,「你家主人为何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 元墨一脸无奈,「主人心思向来捉摸不定,可不是我能猜透的。不过这事的确古怪,自打我跟随主人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向苼用筷子挑着碗里的丸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做?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可是……他不是已经不记得她了吗? 就算还记得,这些令她羞于启齿的遗愿,也是写在现实中的病房里,在她死之前就被她自己烧毁,他不可能看到。巧合? 向苼平静的内心忽然多出几个噪点,生出几番凌乱。 但也只是怔神片刻,她便迅速恢复如常,笑了笑道:「元墨小哥果真实诚,连细节都说得清楚。」 元墨一脸无言。 要不是因为主人态度特殊,他说个屁,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主人的话,只得开口道:「向姑娘,主人忙完了,问你要不要过去走走。」 向苼自是欣然应允。 她跟着元墨下楼,走过一段清幽平整的竹林路,不过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一眼就望见神树下长身而立的笔直而冷峻的背影。 司无栎转过身看到向苼,面上冷意瞬间消融,闪身来到向苼面前,「向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向苼笑着点头,「承蒙公子挂念,竹楼再好不过。」 司无栎见她笑容,心也跟着轻松,语气变得轻快几分:「那就好。」 他眸子一转,看过向苼身后的元墨,道:「我座下有两名侍从,元墨真身你已经见过。还有泗烟……」 他伸手一招,环绕在神树周围的灰雾立刻聚出一团,绕着向苼飞过数圈。 「泗烟乃是泗水边一烟妖,尚未化形,神智却已早开,与元墨一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司无栎语气平稳,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让她重新熟悉这里的一切。 向苼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附和点头。 元墨站在后面,却是看得直咋舌。 主人这两天说的话,比之前一百年加起来都要多了吧?原来主人不是沉默寡言,是跟他们没话说啊…… 元墨面色古怪。 司无栎见得烦,索性将他赶了出去,留下向苼一人树下对桌而坐。 向苼视线瞥过桌案一角,微微一顿,那是从前傀儡放置的座台,她还记得,司无栎不方便时,偶尔会摘下她放在这里。 只是现在,这座台只剩底座,再不见傀儡了。 司无栎察觉到向苼视线,顿时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向苼思绪立刻收敛,指着桌上的一根断枝,明知故问:「这根树枝,似乎与神树颇为相似。」 司无栎心下稍感失望,表面却未露异常,拣起断枝递给向苼,「此物的确与神树同源,两百年前,这棵树还只有一盘偌大的树根,生机凋零。」 「两百年?」 向苼惊讶,这个时间,远小于她的预料。 原来距离她死后穿越,到现在的中间空档,仅仅只过去了两百年。 是这些断枝的功劳? 她心中猜测,抬头望向头顶浓荫树盖,「能被公子称为神树的,当是稀世珍宝,这般树木,只需两百年便可长成如此么?」 「自然不能。」 司无栎乐得与向苼多说,「此树,名为玄天树。乃是上古神物的一种,十万年前曾被人砍断主树干,拿去做成法宝,以至于生机衰败。 一千年前,我寻到此物,于是广发信函,召集修士四处收集神树断枝,大多数断枝生机不存,却也有少数是意外之喜。 约莫三十年前,有人将一枚树芯木敬献过来,神树才有今日盛景。」 向苼听得津津有味,更是惊奇,不禁追问道:「以神物为材,那件法宝定是十分厉害,不知是何人有此本事?」 此话一出,向苼便见司无栎眉头猛地一皱,蹙眉不语。 向苼见着,轻轻放下神树枝,补充道:「可是小女子说错了什么?若是不方便,公子权当没听见就是。」 司无栎依旧不言,仿佛忽然失去了与向苼交谈的兴趣。 明明方才还相谈甚欢…… 向苼略一抿唇,「公子有事要忙,那小女子就不多做叨扰了。」 她起身正要离开,袖子却忽然被扯住一角。 微怔之下,向苼回头看到扯住自己袖子的司无栎,神色莫名。 「向姑娘,你…误会了。」 司无栎眼里伴着一丝恳切:「是在下考虑不周,此事涉及禁忌,本不该轻易交谈,搅动天机。 方才在下查验天机,是以难以回应姑娘所言,实非不耐。」 言罢,司无栎一挥袖,神树内的空间立刻扩张开来,包裹住二人天地。 听到司无栎的解释,向苼心中不快早就烟消云散,重新坐下来,打量神树空间:「这样便无事了?」 司无栎见她模样,心头顿松,接着道:「神树尚在恢复期,尚不能完全屏蔽天机,不过只要不提及名讳,应是无妨。 十万年前我未出生,见闻皆是从族中典籍获得,亦不能分辨真假,姑娘且一听,切莫多信。」 向苼眸光明亮,「公子这般说,我倒是更好奇了。」 司无栎哑然一笑:「人之常情,禁忌一词总能多人心弦,在下亦是因此,在族中典籍中多看了两眼。 禁忌不能印字显现,典籍所述不多,我只知那人所炼法宝与天道有关,且正是因为逆伐天道,那人的存在才会被引为禁忌。」 「逆伐天道?」 向苼眸光微凝,「既然会得罪天道,他为何要那么做?」 「后世的猜测有许多,五花八门。」 司无栎摇头,「在我看来,都是编造之言。动机若为人知晓,势必会对天道有害,天道自不会允许任何与其有关之言流传于世。」 向苼听着连连颔首,「公子所言,的确有理。」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司无栎的刻意引导下,向苼迅速熟悉了冷竹海的一切,远比前一世更加熟悉。 学会进出冷竹海法诀的第二天,元墨又送来一箩筐的新鲜灵果。 「向姑娘,这次我送的可真是从好几个修真星上采买来的。」 元墨放下箩筐,「按主人要求,这里面的灵果共有一百三十八种,不重样,而且都对神魂有益。我差点跑断腿,你帮我在主人面前说两句好话,不过分吧?」 向苼坐在筐便挑着灵果,听到元墨所言,顿时失笑:「你跟随你家公子数千年,论关系怎么也要比我与他亲近,怎么还求到我这里了?」 元墨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向姑娘,你是真看不见?我主人对你可不一般,虽然对我和泗烟也不差,但对你最不一般!」 向苼眼里掠过一抹笑意:「真的?你家公子从前,就没有过红颜知己?」 「哪儿来的红颜知己,公子以前在族中处境……」 元墨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收声,「我还得去看管冷竹海,可没时间和你瞎聊。」 言罢,元墨也不等向苼反应,转身化为原形腾空而去。 第132章 入梦 看着元墨离去,向苼转了转手中灵果,若有所思。 元墨虽只说了半句,后半句的内容不难猜。 两百年前,她在梦中默默陪着司无栎,只知道他修炼艰难危险,时时痛苦难忍,族中境况,他半个字也未提过。 司无栎从前在族中的处境很差? 从前……是多久以前?很差……又能有多差? 念头转动间,向苼擦了擦灵果,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前世她自感时日无多,曾在病友的撺掇下,写过三个遗愿。 第一,是能吃到亲人亲手做的儿时的糯米团子; 第二,是再也不用禁糖,想吃什么水果,就吃什么水果。最好是去热带城市,买一箩筐不重样的,每天都吃个新鲜; 还有第三…… 咽下最后一口灵果,向苼坐下来提杯抿过一口茶水,眼里浸着笑。 若是说之前她还不确定司无栎做这些是否为巧合,现在却是肯定,司无栎不仅记得她,还对她颇为……在意。 他是觉得她对前世没有记忆?所以就仗着这一点,光明正大地为她完成前世的遗愿? 想到这里,向苼莫名有些期待,若是说破此事,他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向苼忽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不及细想,额头便嗑在桌上昏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伏在桌边的向苼眉头蹙紧,随后猛然睁眼。 屋外的天光昏暗许多,紫竹看不真切,似是起了白雾。 可泗烟是灰色的烟妖,冷竹海……哪里来的雾气? 「醒了?」 身后猝然传来女声,向苼瞳孔微缩,转身望见窗前茶炉旁竟多了一道窈窕身影。 来人面孔藏在云雾中看不真切,在向苼注视下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喝了口茶,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司无栎对你真是不错,神树叶泡茶,难怪一个野游神也能凝成实体。」 「这不是神树茶。」 向苼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子手中杯盏,「这里也不是冷竹海,你是谁?」 「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这里是梦境。」 女子诧然,复又微笑:「这么聪明,怪不得司无栎会喜欢你。」 「司公子待人和善,与喜欢有何干系?」 向苼矢口否认,双眸的盯着女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 女子将杯盏推到向苼面前,「重要的是司无栎,你知道他是谁吗?」 向苼垂眸望去,便见茶水中倒映出司无栎的面孔。 画面中的他面色苍白,神情冷酷,立在一片尸体堆积之地。 面对围攻而来的众多妖族,不见其有何动作,最近一圈妖族身体轰然炸成一团雪舞。 点点血迹溅射而来,司无栎轻描淡写地一拂袖,白衣纤尘不染,淡漠地好似只是杀了几只鸡。 画面再转,又显现出几幕司无栎屠杀的画面,敌人有妖族,也有人族,俱是照杀不误。 凡此种种,与而今所见的温润如玉,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杀戮、杀戮……还是杀戮。 从前的司无栎,似乎一直都在杀戮中度过,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向苼看着看着,心如同被针扎了一般,泛出一片细密的疼。 这就是元墨说漏嘴后立刻借口逃走的原因? 她深知屠杀并不好受,当年在悬望城,若非因为吕竹离世,致使她心神失守,她不会做得那么极端。 司无栎从来不是嗜血的疯子,是什么 样的处境,逼得他疯狂? 向苼看得失神,久久不言。 女子只当她是被血腥的画面吓到,自忖到了火候,再补充道:「他虽为古族人,体内却有一半古妖血脉,妖族算是他的同族,你看,他杀起来毫不手软。」 向苼默默听着。 原来他不是树妖。 「因为血脉不纯,古族高层视他为眼中钉,时刻欲要处之而后快,妖族视他为死敌,可谓举世皆敌。」 女子压低声线,「你跟着他,多少命都不够丢。」 向苼面色沉凝:「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图穷匕见:「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与其跟着他吃苦受累,不如选择站在我们这边。」 「笑话。」 向苼冷然嗤笑:「我与司无栎萍水相逢,本就无甚干系,他既然处境危险,比起掺和你们之间的麻烦,离开岂不是更好?」 此话刚出,女子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许久才停下来,道:「先别忙着撇清关系,司无栎待你不同寻常,不论你喜不喜欢,你早就被他的仇人视作必杀目标。 你信不信,只消你离开冷竹海,片刻就会意外魂散而亡?」 向苼心下暗凛,有人在暗中监视冷竹海,司无栎知不知道? 她心思电转,表面却未露异色,只是佯作挣扎片刻,沉声道:「怎么才算是站在你们这边?」 女子见她松了口气,顿时笑得灿烂,伸手递出一枚漆黑的铁片:「只消将此物放入玄天树根处,其他的自有我来安排。」 向苼接过铁片攥在手心,沉默片刻,低声道:「司无栎心狠手辣,此事我也有风险。」 女子闻言,眼眸微微睁大。 这是在要好处? 一只低贱的野游神,平时都入不了她的眼,此刻竟还敲诈到她头上了? 她心中不喜,同时又觉得正常。 在司无栎眼皮底子下耍手段,的确危险,若是这野游神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她还真要怀疑几分。 她沉吟片刻,翻手又取出一枚青色珠子,随意丢给向苼。 向苼打量一眼,越看越是眼熟。 定魂珠?不过与东景焕的那颗白色珠体不太一样,此珠泛着青色。 「此乃中品定魂珠,乃魂道珍宝,对你这等野游神的助益,相信不用我多说。」 向苼沉默地接过定魂珠。 被东洲修士抢破头的宝物,这女子随便就能拿出手。司无栎的敌人……究竟有多强? 「报酬提前给你,可莫要辜负我的信任,否则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女子抬眸,望见屋外越来越浓的白雾,身形也跟着渐渐消散,「我在你体内种了一只特殊的魇,司无栎发现不了。 你的一言一行,都会通过它传递与我,若是你敢向司无栎透露分毫,顷刻魂散。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哗—— 女主言罢,大片的白雾涌来,瞬间淹没向苼。 向苼紧闭的睫毛颤了颤,蓦然睁开眼,司无栎探出的手掌顿时滞在半空。 「你醒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向苼从床榻上坐起,摇了摇头,道:「方才忽然觉得很困,就睡了过去。」 「可是做梦了?」 司无栎语气顿了一下,又道:「我看你眉头皱得很紧。」 向苼颔首轻笑:「是做梦了,不过也不算噩梦,多谢公子关心。」 司无栎薄唇微抿:「那就好。你昏睡来得突然,之前 可察觉到何处有异?」 向苼目露思忖。 这个问题,她在梦境中就想过。 她的居所在司无栎心海深处,外邪不可入侵,她是怎么中招的? 向苼目光游曳,落在箩筐上,道:「昏睡之前,我吃了一颗灵果。」 司无栎眉心一沉。 这些灵果在送来之前,他就逐个仔细查验过,并无异常。 不过向苼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一挥袖,箩筐中的所有灵果瞬间飞出,悬浮在竹屋当中。 随后司无栎又取出一支玉钗,抛出空中。 玉钗泛着青光绕着所有灵果飞过一圈,最终落回手中,安安静静,并无任何反应。 依然没有问题。 这些果子是元墨送来,对方不可能算到向苼会挑选哪一个入口,从而只对那一个下毒。 向苼在旁也看出几分端倪,轻轻出声:「没问题吗?」 司无栎没有作答,抬眸看着向苼,「你再想想,除了灵果,还有什么?」 向苼缓缓摇头,「灵果之后,我喝了一杯茶,之后就昏睡过去,并未再触及其他。」 玄天树…… 司无栎眉心拧紧,神树叶不可能有问题。 「司公子不必为我忧心。」 向苼温声安慰,「兴许只是我近日修炼疲累所致,多休息两日就是。」 司无栎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沉默片刻,他终究是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向苼心口倏地收紧。 他发现了? 不,应该只是怀疑,否则绝不只是问问。 她……不能说。 有人在通过某种未知手段,监视司无栎的心海,否则她的存在,不可能被那神秘女子知晓。 心海何等重要,岂能容敌人手段扎根? 此事,司无栎要不知道,要么知道,却无可奈何,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对方不知她与司无栎的纠葛,只当她是偶然合其心意的野游神,这是个绝好的突破口。 她对司无栎说实话,魇兽发作,转世魂消亡事小,至多损失一段记忆。 可错过这次,司无栎下次想要找到对方的破绽,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念及此处,向苼面色故作尴尬,「梦境涉及私事,说出来怕是唐突,恐污了司公子的耳。」 司无栎负在背后的手掌悄然攥紧,缓缓吐出几个字眼:「既然如此,便不用说了。」 第133章 做戏 竹楼外,元墨看见司无栎面无表情地出来,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迎上去。 「主人。」 元墨往屋里观望一眼,小声道:「您不是看出她有过被人入梦的痕迹么,她没说那人是谁?」 司无栎充耳不闻,身形一个闪烁,便自竹楼前消失,只留一句传音在元墨耳边响起。 「你与泗烟暗中盯着,看她近日会做什么。」 元墨忙不迭地应诺。 泗烟环绕而来,隐入竹林消失不见,只留一丝余烟飘在元墨身边,「主人心情很不好。」 元墨哀叹一声,「我早就知道,这个天降灵转世靠不住,主人还非要上心,这下好了,自讨苦吃了吧?」 「主人会想通的。」 司无栎负手立在树前,静静看着挂在枝丫间的红线,默然不语。 其内心,却远不如表面来得平静。 往事历历在目。 两百年前,向苼的意识被困在天降灵傀儡中,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听。 可她不知道,她在傀儡空间中嘀咕的话,他能一字不落地听到。 她见过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不管修炼如何艰难,如何危险,她都会毫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撑过去…… 那时的他分明已经熬不下去了,可就凭着这般近乎盲目的信任,硬是走过了最后一关。 如今,她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愿说。 「殿下,司无栎道心果然波动了!」 某处未知之地,传来一声惊喜。 女子蒙着面纱,从暗处走至说话之人身边,看到他手里的镜面中倒映出丝丝裂痕,眼中顿时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 「本座所料果然不错,司无栎动情了。」 「殿下英明。」 说话之人贼眉鼠眼,表情谄媚,「司无栎这个杂血果真是贱种,居然对一个野游神动情,光是论眼光,他连给殿下提鞋都不配!」 这话说出来,女子却不见高兴,反而冷下面孔,「掌嘴!」 说话之人脸色微变,二话不说狠狠甩自己一个耳光,「阴豿知错,再不会提那两个字,还请主人恕罪。」 女子神色微缓,冷哼一声,绝口不提之前:「司无栎向来自命清高,今日却落了俗套。那野游神的性子的确讨喜,又生得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怜惜,男人喜欢不奇怪。」 「殿下所言甚是有理。」 阴豿奉承一句,旋即迟疑片刻,说:「殿下,这司无栎道心虽然出现动摇,可破绽太小,埋在冷竹海下的手段,。」 「本座知道。」 女子冷眸一闪,「司无栎为那野游神查伤,虽查不出什么,心中定是有了怀疑,只是这怀疑还不够深。 他众叛亲离,却未尝过被心仪之人背叛过,这滋味新鲜,让那野游神再加一把劲,不日定能功成!」 翌日,司无栎来到竹楼,脸上已全无昨日阴沉。 「向姑娘。」 他唤了一声,门内顿时传来回话:「我未在修炼,司公子进来便是。」 司无栎推门而入,见向苼已坐在桌前,桌上并无茶水,亦无灵果点缀。 一夜之间,他的心意俱都失宠。 按下心中那一丝酸涩,司无栎坐在向苼对面,嗓音平缓:「昨日在下冒失,今日特来给向姑娘赔罪。」 向苼怔了怔,连忙道:「司公子言重了,昨日小女子也有不对之处,再者说,您是修真界的大人物,这赔罪,小女子受不起。」 「你受得起。」 司无栎 翻手掌心现出一件纱衣,「你昨日意外昏睡,事情来得蹊跷,多半是受我牵连,这是赔礼,还请务必收下。」 这是……混元纱衣? 向苼一眼认出了此物,她还记得这是司无栎从进献神树枝之人手中偶然得到的一件至宝。 混元纱衣水火不侵,且能隔绝外邪,只消穿上,那神秘女子放在她体内的魇兽便再无威胁。 司无栎明明误会她失去前世记忆,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此物……」 司无栎刚要解释作用,却见向苼忽然伸手抢走了纱衣,一脸欢喜,「大木头,这衣服很漂亮,我很喜欢。」 此话一出,司无栎原本打算说的话瞬间忘得干干净净,怔愣当场。 她叫他什么? 她前世才会这么叫他。 她究竟…… 司无栎心神大乱,尚未理出头绪,向苼却开口赶人:「我要修炼呢,大木头,你先回去好不好?」 司无栎稀里糊涂地就被推出门,听话地走到神树底下,才回过神来。 他一抬头,就望见了那一缕红线,眼尾也跟着发红。 向苼前两日还是一口一个「司公子」的叫他,今日却忽然变成「大木头」。 这是他与向苼之间独有的秘密,即便真的有人监视他,也不可能探入认主于他的天降灵,听到向苼的想法。 她没有失忆! 司无栎心中仿佛过电,一阵颤栗,头脑却越发清醒。 她知道混元纱衣的用法,特地选在开口时打断,这是在告诉他。 他说的话,会被听去。 暗中监视他一举一动之人,不仅能看到神树周围,心海深处也不例外。 她想帮他,却又怕自己失望,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提醒。 司无栎心中滚烫,好不容易才压下唇角上挑的一丝弧度。 是了,这才是她。 她向来都有自己的想法,而非附属品,每每危机之时,主意甚至不比他少。 念及此处,司无栎忽地眉头蹙起,掠过一丝凝重。 她要打入对方阵营,就要一直与那边保持联系,必定不会穿纱衣,怎么保护她,还需另想办法。 而与此同时,向苼送走了司无栎,再也忍不住倦意,靠着门扉坐下来,很快昏睡过去。 片刻之后,向苼蓦地睁开双眼,便见一只手在眼前迅速放大。 她立刻闪身躲开,起身拉开距离,面色不解地看着神秘女子,「你干什么?」 「***什么?」 神秘女子气得发笑,「贱婢!本座还想问你做了什么?」 「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在讨好他。」 向苼满脸不忿,「我跟他关系还流于表面,这两日他也没让我去神树那边,我哪里有机会完成你的吩咐?所以就想着……」 「想着更进一步?」 神秘女子恼怒不已,「司无栎岂是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接近?你称呼亲昵,他起初的确欢喜,可很快就冷静下来,觉察到不对。 你操之过急,只会令他反感,懂不懂?」 向苼心神微震,震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心中是何反应?」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寻他的破绽?」 神秘女子不耐烦道:「接下来莫要轻举妄动,听我的。趁着此次昏睡,你再装装病,博取他的怜惜,过两日再抱着衣服主动过去归还,借机买下我给你的东西,听明白了没有?」 向苼忙不迭地点头:「明白。」 「再有下次,不用其他人,本座生生 炼了你!」 神秘女子撂下最后一句,拂袖挥来大片白雾淹没所有。 向苼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床榻顶端。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撑着坐起来。 司无栎正在炉前熬制汤药,察觉到背后动静,他打出一道真火维持温度,便立刻起身来到床前,蹙紧眉头问道:「感觉如何?」 他口中这般说,暗中却同时传音:「我明白了,你想查出监视根源所在,此举凶险,你要小心。」 向苼闻言微微勾唇,她就是知道,他能听得懂。 她心中如此想,表面却是照着神秘女子所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司公子,我这是怎么了头晕得厉害。」 说出这番矫揉造作的话,向苼自己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司无栎却是紧张起来,坐得更近些,几乎将向苼抱在怀里,指尖按在她两边太阳穴,轻轻揉了揉,一缕苍翠之力顺着指尖渡入,「可能好些?」 向苼心中发笑,顺势靠在司无栎胸前,软软地开口:「多谢司公子,舒服多了。」 司无栎先是身子一僵,继而忽然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在演戏给外人看。 他抿了抿唇,倏地抱紧向苼,令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既然舒服,那就多抱会儿。」 向苼被抱得喘不过气,暗暗咬牙,这人怎么不禁逗,还寻机报复,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 监视心海的阴豿不止其中真假,看到这一幕,顿时大笑:「殿下神机妙计,司无栎果真沦陷在温柔乡了。」 女子面纱下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任他司无栎再冷傲,一旦动了凡心,那就是凡人。本座抓住了他的软肋,他还不是任凭我拿捏。」 「殿下英明!」 阴豿殷勤叫喊,却遭来女子的嫌弃,「你除了说这个,还会说什么?废物,还不滚去继续看着窥天镜。」 阴豿吓得耳朵直耷拉,立刻夹着尾巴回去重新蹲在镜面前。 神秘女子看着阴豿的背影,心中厌恶,若不是实在无人可用,她怎么会挑一只愚蠢的狗妖做仆人。 都等着瞧吧。 她眼中掠过一抹狠色,只要这次能夺走司无栎的祖血,日后族内谁敢低看她? 第134章 碎心 向苼最终还是挣脱开了司无栎的怀抱,狠狠瞪了他一眼。 司无栎眼里蕴着笑意,翻手拿出一支玉钗,递给向苼,「赔礼,配上纱衣正好。」 言外之意,同样有护法之效。 向苼认出来,这支玉钗正是昨日他用来查验灵果的法宝。 她没有推辞,伸手接过,随即笑道:「司公子藏宝再多,小女子昏睡一次,你就赠一次赔礼,那怕是怎么也不够送的。」 司无栎哑然失笑,「你若是想要,用不着昏睡,我每天送你一件。」 「这两件已是让小女子受用无穷,再多了怕是无福消受。」 闲聊片刻,向苼心口一阵钝痛,面上笑容顿敛,淡淡道:「我要修炼,公子自便吧。」 司无栎微微一怔,很快明白其中缘由,蹙了蹙眉,起身离开。 他走之后,向苼心口顿时不疼了,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女子夸赞。 「你做得很好,记得明日归还衣服,好好表现,千万别令我失望。」 向苼捏着指间玉钗,抿唇不语。 司无栎回到神树下,不想元墨也跟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无栎长眉微扬,「想说什么?」 元墨听之,顿时忍不住开口道:「主人,我看她分明包藏祸心,你怎么不仅不逼问她,还把那支玉钗都送了?那可是……」 「元墨。」 司无栎面色微冷,嗓音变得严厉:「我做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日后不得再说她坏话,听到没有?」 元墨愕然,怔愣当场。 主人平时虽然性情冷淡,但对他和泗烟都极好,从未用这种语气与他们说话。 今天,就为了那个向苼,主要要与他们翻脸? 元墨脸色铁青,攥紧拳头,「主人,忠言逆耳……」 「跪下!」 司无栎一声冷喝,元墨额头奴印立刻亮起,双膝一屈,重重跪在地上。 司无栎震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无栎,仿佛今天第一次认识他。 它从小就被种下古妖奴印,司无栎生,他生,司无栎死,他死!司无栎想要让他痛苦,他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敬重、爱戴主人。 因为主人尊重他,这个奴印,司无栎即便有的时候因他办事不利而生气,却从未动用过哪怕一次。 这次,却因为向苼…… 元墨心中生出一丝恨意,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他耳边又响起司无栎的叹息。 「就是这般,这次你且受些委屈。」 元墨闻言,这次是真的懵了。 怎么回事? 他正欲抬头,耳边再次响起声音:「想好了再抬头,我知你心有不忿,记住这种感觉,接下来数日你要继续装作这般,属于巡查,明白吗?」 元墨能被选来侍奉司无栎,心智自然不差,三言两语间立刻明白主人是在作戏,心中怨气立刻烟消云散。 窥天镜中倒映出主仆离心的画面,阴豿啧啧出声:「殿下,司无栎这是彻底糊涂了,这般虐仆,墨龙定然怀恨在心。」 神秘女子轻笑一声,「如此更好,司无栎疏忽大意,墨龙忠心不在,野游神得手机会大增,你且仔细盯着,明日之前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妖明白!」 第二日,窥天镜中果然看见向苼环抱衣服来到神树之外。 向苼看到元墨守在歪头,移步上前,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我有要事找你家主人。」 元墨记得主人昨 日的嘱托,脸色极差,冷声回应:「主人说了,你来就可以直接进去。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搞小动作,否则就算主人责备,我也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他心中暗暗得意。 这段戏是他自己加的,一个被主人伤了心,但依旧忠诚的仆人,这样的他才合乎逻辑不是吗? 向苼瞥了一眼元墨,心中古怪。 这元墨是有点想法,但不多,演技也差了些,不过近距离看才能发现一丝端倪,暗中监视之人应该看不出什么。 她点了点头,转步来到神树前,神态自然地坐下,将怀中纱衣放在一边。 与此同时,仔细盯着窥天镜的阴豿立刻看到,就在向苼放下纱衣的那一瞬间,她手中闪过铁片的黑痕,铁片就藏在衣服下面! 阴豿大喜,「殿下,事情成了!」 此话一出,它身边立刻闪过一道光芒,神秘女子现身,「你看清了?」 「殿下请看。」 阴豿转过窥天镜,重新释放方才记录的那一幕,神秘女子紧紧盯着镜面,直到看清向苼真的将铁片顺势埋在神树之下,眉心立刻舒展开,露出前所未有的笑容。 「很好!」 神秘女子深吸一口气,亲自伸手抚过窥天镜,感应司无栎心海。 不多时,她眉头一皱。 阴豿在旁,见状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方才小妖就查验过。这野游神归还纱衣,的确令司无栎心境有所波动,但不多,似乎只是觉得野游神对赔礼不满意,想要换一个。」 神秘女子睨了阴豿一眼,「用得着你来说?」 阴豿畏缩了一下,「小妖不敢。」 神秘女子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她知道这次出手,是她太过心急,司无栎与这野游神的感情不深,对他难以造成打击,不过无妨,她还有第二手准备。 念及此处,神秘女子翻手间,掌心出现一枚古老的圆形木盒。 阴豿见到此物,登时脸色剧变,「殿下,您真要动用此物?一旦失手,司无栎死在这里,引来族中追查,您也会……」 「闭嘴!」 神秘女子甩手就是一巴掌,眼中执念深得吓人,「司无栎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我等了足足百年,才等到这一个机会,怎么能错过? 就算后果再严重,我也要试试。再者说,此事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要赶在碎心完全吞噬司无栎心海之前,取走他的祖血,我就是古族新少主,谁敢杀我?!」 神秘女子言罢,二话不说打开圆盒,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盘圆香,香线从盒中取出,立刻无风自燃,飘出一团淡红色的烟雾。 阴豿看到,立刻吓得直往后退。 神秘女子懒得管它,控制香线烧出来的红雾,令其通通飘入镜面中消失不见。 一盘燃香烧尽,神秘女子站在窥天镜前,死死盯着镜中司无栎的身影,眼中迅速被贪婪之意占据。 祖血,她志在必得! 淡红色的红雾缓缓渗透进地底,在冷竹海蔓延开,而在神树之下的两人,依然一无所知。 向苼放下纱衣,仅是逗留片刻,便起身告辞。随后一边向竹楼走去,一边在心中强烈呼唤。 「我已经办成了!」 「立刻派人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我这就折返回去将真相告诉司无栎!」 「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 「……」 神秘女子捂了捂耳,神情闪过一丝不耐,旋即回头吩咐道:「碎心毒蔓延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去将那野游神除了,别让她坏事。」 阴豿立刻领命,转身化为一条癞皮狗钻入另一条通道中。 向苼按照神秘女子的传音,来到竹林一处空地,等待不多时,她目光倏地定在某处地面。 随后只见一只癞皮狗从地里面钻出来,鬼鬼祟祟地窜到向苼脚边,口吐人言:「你就是那野游神?」 向苼轻轻点头。 「跟我来。」 癞皮狗爪子滑开地面,露出一个淡蓝色的通道。 向苼目光一闪,攥紧手掌,跟着闪身进入其中。 通道直往地底,向苼跟着癞皮狗掠行约莫盏茶时间,狭窄的视野才忽然放大,来到一间极为宽阔的地底空间。 人头大的珠体嵌在顶部,照得空间亮如白昼。这里布置成一座寝殿的模样,不出意外就是那神秘女子的藏身之处。 向苼目光扫过整个空间,未见神秘女子,视线却在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上定格。 「那是什么?」她问。 「那不是你该问的东西。」 阴豿化为人形,指着另一处蓝色空间通道,「从那里就能出去,殿下本让我杀了你,趁我现在还没改主意,赶紧走!」 向苼看着阴豿,脚下丝毫未动。 阴豿脸色微变,顿时感到不对劲,正要有所动作,却见向苼忽然松开手掌,一团灰雾从她掌心窜出,化为一条细绳,眨眼间阴豿捆得结结实实。 「泗烟?!」 阴豿认出了灰雾,震惊失神。 元墨和泗烟关系甚笃,元墨厌恶这野游神,泗烟怎么还会听她指挥行动? 这不可能! 可事实的的确确摆在眼前,阴豿想不相信都难。 「现在我问,你答。」 向苼走到阴豿面前,微微一笑:「凭你方才那句话,只要你答得好,我保证你能平安离开,司无栎也不会再跟你计较。」 阴豿灰败的双眼登时一亮,「此言当真?」 他似是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向苼发问,就和盘托出,「你不就是想问我们是用什么监视司无栎的吗?就是那个镜子,我知道毁去镜子的方法! 还有,这处空间与萤照圣女天赋相关,一直都是她在通过这里监视司无栎,像族中传递消息,只要她死了,空间就会消失,司无栎也就安全了。」 第135章 回家 向苼诧异于阴豿的态度。 此人表现得怎么比她还希望那神秘女子失败? 似乎是看出向苼的想法,阴豿冷笑道:“这些古族的圣子圣女都不是好东西,那萤照圣女根本看不起我们妖族,平日里非打即骂,要不是怕死,我早就不想服侍她。” 说到这里,阴豿忽然记起之前的事情,立刻又道:“快!你们快去冷竹海!萤照圣女给司无栎下了碎心之毒,去晚了我们都得玩完!” 向苼面色微变,当机立断:“泗烟,留下一部分看住他和窥天镜,问清碎心之毒,通知元墨立刻去冷竹海!” 言罢,向苼头也不回地返回通道。 泗烟将阴豿与窥天镜捆缚在一起后,紧随其上。 “你们就这么走了?!” 阴豿两眼瞪大,“我该说的都说了,放我走啊,你们不讲信用!!” 阴豿的嚎叫回荡在地下空间,无人回应。 向苼和泗烟刚从地底上来,元墨就已脸色苍白地迎上来,“大事不好,主人出事了!” 向苼没有理会元墨,目光凝重地打量周围,果真看出竹林与平时有些许不同,空气中多了一丝极淡的红雾,只是若不仔细打量,看不出来。 定了定神,向苼镇静发问:“说清楚。” “地底那条狗妖的话,主人都通过泗烟听到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元墨脸色难看,“碎心毒污染了整片竹海地底,主人赶在昏迷前开启了神树结界,以神树之力自我封印,延缓毒素蔓延,连我都被赶出来了。” “你也进不去?” 向苼眼中神思一闪,顿时明白之前那萤照圣女处心积虑利用她埋下铁片的目的。 这时,远处神树附近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元墨脸色剧变,“萤照圣女在攻打结界!怎么办,我不是那萤照的对手。” 向苼面色微沉,“泗烟,问出来了吗?” “他说了。” 泗烟低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惊惶,“碎心乃上古奇毒,是映照圣女特地为了针对主人寻来的,此毒……无药可解。” 向苼心神一震,“玄天树也解不了?” 泗烟语气低沉:“如果主人将玄天树种在心海,或许有一丝办法,但玄天树根是族中所赐,主人怕有人动过手脚,就能将其种在外面。” “当初主人受族中逼迫,无奈将心海外放,以证心迹,我就知道会有人利用这个破绽对付主人。” 元墨咬牙切齿,“萤照圣女,她一定是想要主人的祖血,该死!” “现在还没到埋怨的时候。” 向苼深吸一口气,语气凌厉:“元墨,连你都能想到这是一个破绽,他能想不到?他必定给自己留了后路。” 元墨被一阵训斥,情绪冷静不少,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向苼。 这严厉又不失震惊的口吻,跟主人真像。 “我知道了。” 泗烟蓦地出声:“主人当年外放心海时,曾留有一个缓冲之处,那里连通外界冷竹海,可以进入主人心海的最核心之地。” 元墨经过提醒,立刻也想起来,两眼发亮,不过很快又脸色灰败地直摇头道:“此事不成,那是当年主人给自己开的后门,就随手设了四重命关,至少要将《祖印修炼至四重以上,才有机会闯过去。 我和泗烟同属妖族,都没修炼过《祖印,怎么进去?” “祖印?” 向苼听到元墨的描述,眸子霎时一凝,捏出一道法诀,“可是此印?” 元墨顿时两眼瞪直了。 这天降灵不是失忆了,怎么还会祖印? 不对,就算她还记得主人传给她的祖印,这也不是谁都能练的,那可是要经过生死命关,才能入门啊。 “这的确是祖印。” 泗烟回答一如既往地迅速,“只是二重祖印,远远不够。” “是祖印就好。” 向苼望了一眼红雾愈发浓郁的竹林,就地盘膝坐下,“你们两个为我护法!” 她撂下一句,迅速摒弃杂念,双手合印捏出一道法诀。 元墨看着看着,领会过来,心中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是要就地修炼《祖印第三重? …… 正当向苼抓紧时间修炼《祖印的同时,神树结界之外,萤照圣女气得几乎要发疯。 司无栎的反应如她预料中那般迅速,二话不说就以神树封印自身,开启了玄天结界。 她过来看到,高兴极了,二话不说施法引爆埋在神树下的禁忌血竭,那是上古年间那位禁忌之人死后留下的一小块污血。 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污染力却惊人,足可动摇神树结界,供她轻易破开。 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挖出司无栎祖血的情景,可引爆那血竭之后,却只看到树下向苼亲手放下的那件白色纱衣化作漆黑之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萤照圣女足足愣了三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场暴怒,疯狂轰击神树结界。 打不开神树结界,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无栎身陨,他死之后,祖血也会跟着凋亡。 此事若被族内追查,她必定要为司无栎陪葬! 到底是被那野游神算计了,还是司无栎早先一步算到血竭,以那纱衣抵挡,她已经无从考究。 野游神已经被阴豿杀了,她只能恨司无栎! “司无栎!” 萤照圣女满眼血丝,发疯似的不断传音:“我有解药,只要你放开神树结界,将祖血给我,我就留下你这条狗命。” “司无栎,你听到没有!” 神树空间内,司无栎脸色惨白,双眸紧闭,根本听不到外界之音。 心海寸断,凌迟一般的痛苦蔓延开来,这熟悉的痛感令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渡最后一层命关的时候。 向苼她……还在这里。 她……怎么样了? 司无栎断断续续地想着,意识在虚无中飘荡,犹如一片浮萍,轻轻落在一片倒塌的紫竹林。 红雾在静静蔓延,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竹林倒塌声。 心海核心,连这里都已经…… 司无栎神色暗沉,他只是一段意识,面对此种情形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这段意识,都很快会被红雾毁去。 正念几次,他抬头便见空中一大团红雾向他袭来。 他轻叹一声,缓缓闭眼。 吟—— 一声剑吟浮在耳畔,冷冽的风自面拂过,浓郁的大团红雾瞬间被斩散,淡去甚多,几不可见。 司无栎睁开眼,便看到了现在最想看到的那张脸。 “大木头,你这是迷路了?” 向苼攥住司无栎的手,嫣然一笑,“我带你回家。” 她拉着他向前,剑光环绕周身一闪而过,红雾霎时涤荡清澈。 司无栎走过一段距离,才意识到眼前所见的不是梦,他反手握住向苼,力道微紧,“你怎么进来了。” “你都要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向苼清理红雾,不忘回眸一笑,“幸亏你只设了四重命关,我的祖印刚好闯过,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司无栎心中震动,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何止是厉害……” 他话到一半,忽然觉察到不对劲,一把抓住向苼挥剑的手,脸色地盯着她接近透明的手掌:“你的魂体……” 向苼挣脱开司无栎的手,蓄力挥出一道偌大剑芒席卷四方,剩余的红雾瞬间斩灭一空。 她眉头一松,直接扔出手中之剑,化为一面圆盾挡住缓冲之地的入口。 做完这一步,她的魂体变得更加虚幻,几乎虽是都会彻底淡去。 司无栎眼眶发红。 向苼累得瘫坐下来,仰头看着司无栎,轻笑出声:“我还有一刻钟,傻木头,你就准备用那么难看的脸对着我?” 司无栎紧抿嘴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别笑,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向苼翻了个白眼,“你怕是忘了,我这只是转世魂,消亡了也没什么。” 司无栎挨着向苼坐下来,轻轻捏着她冰冷的虚幻手掌,喉咙发堵:“你就这么信我?” 向苼毫不迟疑地“嗯”了一声。 司无栎眼角酸涩,“可是……这段时间的记忆,你不会记得。” “记忆能有你的命重要?” 向苼挑眉,笑意明媚:“我不记得,你以后就把这段说给我听。你信不信,就算没有这段记忆,我的本体以后一样可以找到你。” 司无栎听了,眼里的阴霾瞬间散去不少,“我信。”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所在那处修真界时间流速与此处相似,距离应是相差不远,再有百年我就能出关去寻你。” “你看,此事想开了,解决起来不难,没必要悲春伤秋的。” 向苼指节戳了戳司无栎的嘴角,“笑一笑。” 司无栎配合得露出一个笑容,这次虽然还是勉强,却比之前好看许多。 “对了,你说流速相同?” 向苼留意到司无栎话中的意思,“那我前世所在的世界与你有时间差么?” 司无栎轻轻颔首。 “难怪……” 向苼恍然,原来她陪伴司无栎的时间,远远不止52天。 她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吸摄力降临周身,未及开口告诉司无栎,整个人便倏然散去,消失不见。 第136章 转世 神树空间外,萤照看着外面已经彻底被红雾掩盖的冷竹海,神情一片惨然。 司无栎心海已死,他死了,祖血消亡。 她的算计…全部落空了。 这件事被族内发现,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抓回去问罪。 摧毁祖血,当受散魂之刑。 一想到那恐怖的刑法,她踉跄一步,跌坐在地。 正在此时,神树结界蓦然一震,随后蓦地散去。 她立刻抬头,瞪大双眼看着神树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神树若是无主,只会在此停滞,不可能主动取消结界,难道…… 她脸色微变,不及细想,忽见神树空间打开一道门户,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中走出,抬眸一双眸眼冷如刀锋,直射入萤照心房。 “司无栎?!” 萤照不敢置信地看着走出之人,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塌灭的冷竹海,失声尖叫:“你怎么可能没死?” “我没死,你应该感到高兴。” 司无栎面无表情地说着恭喜的话:“祖血犹在,你的命保住了,不是吗?” 萤照呼吸一滞:“你不杀我?” “为何杀你?” 司无栎脸上笑容冷得令人心寒:“托你的福,我能成功收回这片心海,再无软肋示人,我该感谢你才是。” 萤照听到这句话,头颅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锤,眼中血丝满布,几乎溢出,声音嘶哑:“司无栎,你算计我?凭什么,明明是我在算计你,我……” 司无栎挥袖,一根枝条闪电般射出,苍翠之力宛若万山重钧之力,将萤照抽飞来源,又缠住她的脚腕拉扯回来。 “萤照,你族中圣女排行末尾,你哪里来的胆子算计我?” 司无栎继续挥袖,眼神狠戾,语气却越发轻柔:“此事我已上报族内,谁也保不了你,你会从高高在上的圣女之位跌下来,沦为最低贱的奴仆,人人都可以踩一脚,踏一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司无栎!” 萤照身上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干脆杀了我!”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司无栎面无表情,缓缓地说,枝条抽打的频率却在加快,“你死了,我非但没了委屈,反而有过,事情可不好办。” 萤照被抽打得七荤八素,惨叫连连,只能听司无栎说着诛心之言,却没办法回应,甚至连一句狠话都被枝条堵死。 她心气郁结到了极点,过了没多久,干脆气得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元墨和泗烟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两妖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元墨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向苼的踪影,心下大感不妙。 那天降灵该不会…… 元墨看了看泗烟,泗烟一阵摇晃,两妖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决定在主人面前决口不提向苼的存在。 “要是主人问起来怎么办?” 元墨心中发愁,就说她走了?主人能信吗? “元墨。” 司无栎蓦然出声,语气极冷。 元墨一个激灵,心提起来,连忙上前应是,“主人。” “将萤照押下去严加看管,族中三大执法长老到来之前,出现任何意外,我唯你是问。” 元墨心中大松了口气,立刻应喏。 “泗烟,收拾一下这里。” 司无栎说完,转步来到树下桌案前,取出已经变成漆黑之色的混元纱衣,放在案上,怔怔出神。 元墨一边施法封印萤照,一边偷看司无栎,忍不住暗中传音道:“泗烟,主人有些古怪,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 泗烟语气低沉,“我觉得,需要告诉主人。主母的心意,需要让主人知道。” 主母? 元墨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开口:“的确,主母是转世魂,消散了也就损失一段记忆,主人不会特别伤心。这事情等过两天,主人冷静下来再提,我们也能少遭罪。” “你是大哥,你拿主意。” 泗烟丢下一句,转头飘走去清理树前血迹。 元墨看着它飘走,轻嘶一声。 这厮是不是打算东窗事发后,让他一个人背锅,躲着自己? “泗烟,你就不能学点好的……” 嘀咕一声,元墨扛起萤照离开。 …… 十年后,东洲。 千星殿疆域,一处凡人村落。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从杂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中走来,女童生得白白胖胖,白皙精致的面孔带着婴儿肥,双眼浑圆黑亮,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质,煞是可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童眼尾竟然一片圆形胎记,愣是将这原本十分的美貌折半,时常惹村中孩童嘲笑。 女童虽然小,步子却很稳,一路走到溪边蹲下,撩起稍长的发丝看着水中倒影,特别右边眼尾的胎记。 空心圆……很像一个戒指。 女童若有所思,下意识抬手想要捏诀,但见溪边还有人在,生生停住。 “苼儿……” 远边传来一名女子温柔的叫喊,“苼儿,你在哪儿?快回来吃饭。” 在溪边浆洗的中年女子见状顿时抬头露出笑颜,“小苼儿,快回去,别让你娘等急了。” 女童直起腰,脆生生地回应:“多谢林大娘提醒,我这就回去。” 说完,女童转身往回赶,不忘与中年女子告别。 中年女子看着女童回去的背影,眼里艳羡极了,洛家妹子真是好福气,也不知怎么生得这么乖巧的孩子。 他家那小子三天不打,都要上房揭瓦了。 这女童无需多说,自是转世重生的向苼了。 她昨夜过零点十整岁,刚刚恢复记忆,今天一早就跑来溪边看看今生的面貌。 这张脸与从前无甚区别,与她魂穿的“向苼”相比,更像是前世的面孔。 原主“向苼”本就与她的面孔差别不大,只有些许微末差异,不过向苼看着自己的脸,还是觉得更舒服一些。 心中念头转圜片刻,这一世的小家已赫然在望。 “娘,我回来啦!” 向苼欢叫一声跑进屋,虽然以灵魂算,她比娘大了许多,但有十年记忆铺垫,娘一人拉扯她到现在,吃了许多苦。 这一声娘,她值得。 “回来了就赶紧吃饭。” 女子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素容温婉,细看还有几分惊艳。 她姓洛,叫洛轻芸。 所以这辈子,向苼叫洛苼。 因为相貌和年龄,洛轻芸没少被村子里介绍亲事,然而男方无一例外都要求将小拖油瓶丢了,洛轻芸自然不答应,十年就这么过来了。 村里人常说她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一个女儿身上吊死,愚蠢。 洛轻芸自己却不觉得,她觉得,洛苼是她遭难后,老天爷对她最大的恩赐。 有了洛苼后,她不再去想从前的事,终于从痛苦中解脱,这对她而言,再好不过。 向苼爬上凳子,看着满桌子丰盛菜肴,顿时惊讶出声:“娘,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菜,我们家不过了?” “你个小糊涂虫,难道忘了?今天可是你生辰。” 洛轻芸放下最后一道菜,眉眼含笑,看着向苼的眼里满是慈爱,“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过?家里再穷,也得给你庆生不是?” 向苼夹了一筷子炒鸡蛋,含糊不清地说:“家里平时吃得也挺好的,我还能活很多个十年,生辰以后再过一样,你就不要再铺张浪费了。” 洛轻芸听着哑然失笑,伸手抚过向苼额间发丝,“你啊,说话老气横秋,都是跟谁学的?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再怎么样都不会让你饿着。” “我知道。” 向苼抱着洛轻芸胳膊,“世上就我娘最好!” 还有司无栎。 向苼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洛轻芸听着心中微暖,“快吃饭,天气凉,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一顿饭罢,向苼跟着洛轻芸到井边,帮忙一起洗碗。 “苼儿,娘今天去市集医馆问了,最近医馆来了个云游四方的老先生,有办法弄掉你脸上的胎记。” 洛轻芸提及此事,语气顿了一下,又道:“不用担心医钱不够,娘最近上山摘了不少药材,发了一笔横财,够你看病了。” “我知道娘有本事,别人挖不到的药材,娘亲一挖一个准。” 向苼夸赞一声,旋即语气一转,“不过娘亲,不用了。” 她大概知道这胎记是怎么来的,恢复记忆后,她就感知到体内血戒的存在。 这是她在元胚中,被血戒压出来的。 她以元胚转世,这血戒居然未丢,跟了过来。 “这胎记挺好的,您不是说我长得太漂亮,容易招惹祸端吗有这胎记阻挡,咱们家祸事起码少一半,我也不在乎村里那些小孩子说什么,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洛轻芸听得微微发愣。 苼儿已经够懂事了,可今天这番话,还是听得她心中酸涩。 这孩子分明前两天还因为被村里孩童排挤,躲在家里哭鼻子…… 迟疑了一下,洛轻芸点头:“好,那就不提此事。” 她表面应下,心中却是决定将那老先生请到家里来,给苼儿看看。 第137章 土庙 喜好碗筷后,洛轻芸收拾一遍屋内,便觉得乏了,跟平常一样去里屋午睡,打发向苼自己出去玩。 向苼乐得如此,正要寻一处僻静之地理清自身状况,谁知出门就被一群孩童撞见。 领头的孩童十一二岁,今天倒没说嫌弃胎记之类的话,“洛苼,和我们一起去捉迷藏吧!” 说完,另外两个女童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向苼往村口走,一路上叽叽喳喳说开了。 路上还有不少大人走动,时而投来视线,会心一笑,向苼只能按下逃走的心思,硬着头皮继续走。 “我们去什么地方捉迷藏?”孩童们还在商量去处。 “当然是去娘娘庙了,那里多好玩,能藏的地方也多。” “你还敢去娘娘庙?上次被我爹知道了,回去抽了我好几下竹鞭,我才不去!” “那就你不去,我们都去!” “那我爹下次打我,你要过来帮我说话。” “小事一桩,我一定帮你。” “……” 向苼本来心不在焉地听着,可走了没多久,她视线蓦地一凝,望向村口崭新的土庙。 娘娘庙? 她分明从未来过这里,怎么会与这座凡人庙宇,有一丝微妙的联系感? 她收起随意的心态,轻轻碰了碰旁边的黄衣女童,“他们说的是什么娘娘的庙?” 黄衣女童听到向苼的话,顿时瞪大双眼,惊讶出声:“你连苼姬娘娘庙都不知道?” 向苼神情微滞:“苼姬?” “你娘给你取名叫洛苼,肯定也是因为苼姬娘娘,她没跟你说吗?” 黄衣女童奇怪地看着向苼。 向苼摇了摇头,洛轻芸还真没跟她提过这事。 黄衣女童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苼姬娘娘是仙人,我娘说她很久很久以前用一扇特别特别巨大的门,堵住了地阴魔人的入口。” 另一侧的绿衣女童也跟着说道:“我娘也说,要不是苼姬娘娘,我们这些凡人早就死光了,所以我们家一直都供着苼姬娘娘的香火。” 黄衣女童听着顿时不服气了,“我大名里也有一个苼字,我家对苼姬娘娘最恭敬了!” “我爹每天都上山打猎,打来的东西都要放在苼姬娘娘像前敬一敬才吃!” “我……我……总之我家就是比你家厉害!” “我家更厉害!” “……” 两个小萝卜头很快掐起来,其余孩童连忙过来拉架,向苼趁机离开。 她快跑一阵,来到土庙前,见四下无人,直接推门进去。 甫一进门,向苼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庙内时常有人打扫,很是干净,她走到正面雕像前,看了一眼香炉内满满当当的香灰,再抬头去看娘娘像。 ……一点都不像。 不过从那女童口中描述,这所谓的“苼姬娘娘”应该就是她。 向苼微微蹙眉。 “地阴魔人”这个词,从孩童嘴里说出来,岂不是说,地阴界的人已经打过来了? 她转世这段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当年,她的修为和能力是不能和当年立界门的那位傀宗宗主相比,可她用的是四极城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四极禁,再怎么脆弱,至少也能支撑千年。 东洲……已经过去千年了? 向苼心思怅然,那岂不是说,她的那些故人,九成九都已化为一抔黄土。 思索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向苼立刻惊醒,跳上桌躲到雕像背后。 不多时土庙门推开,进来两人,一老一少。 向苼透过缝隙细看,这两人都是凡人,老人她认得,是村子的里长;青年面孔陌生,神情倨傲,似乎身份不一般。 “大人,这两天的香灰都在这里了。” 里长声音颤颤巍巍的,带着敬畏,吃力地将一个大袋子搬到青年面前。 “不错,你们村子对苼姬娘娘很是恭敬。” 青年露出满意的笑容,递出一袋银两,“继续宣扬信奉,记得要隐秘,千万不要被修行之人发现,听到没有?” “老朽明白。” 里长忙不迭地点头,接着迟疑了一下,颤声问道:“大人,我们这么做,真的不会遭报应吗?苼姬娘娘要是发怒……” “放肆!” 青年厉声打断里长,“我是苼姬娘娘在千星殿疆域的神使,这么做都是为了让苼姬娘娘的名讳传遍四方,怎么会遭报应?你这个老东西,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里长登时噤若寒蝉,心中叹息。 青年拿着香灰很快离开。 里长背过身,在香炉前重新燃了一束香,双手合十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苼姬娘娘慈悲,老朽也是迫不得已,千万恕罪啊……” 里长拜过,心里好受许多,慢吞吞地转身跨出庙门。 砰的一声轻响,土庙门重新合拢。 向苼从雕像后面出来,蹲下身,捻了捻了沾染的香灰,心中了然。 她方才还在想,当年之事修真界中人应该知道不少,可世俗界也是人尽皆知,就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东洲有疆域之别,她向苼说到底算是半个炽焰宗弟子,千星殿怎会容许她的名讳在世间肆意传播? 而今一看,原来是有人借她名讳,行香火修行。 此事,怕是与千星殿脱不开关系。 念及此处,她虚手一引,一缕香火从香灰中渗出,绕在指尖游动。 向苼目光微闪。 对方香火修行的名讳,终究是借的她的,这些香火真正的主人还是她,她完全可以给这些香火施加一道意念,隔绝对方修行。 不过思索再三,向苼没有这么做。 一来,香火一道修行虽快,但掣肘甚多,她从未打算走这一道;二来,若是真的断了对方修行,她的存在立刻就引来对方的怀疑。 她方才回复记忆,修为尚未恢复至巅峰状态,现在主动牵扯进祸端,实属不智。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土庙,向苼避开大人耳目回到家中。 此刻快要酉时,向苼到家便看到洛轻芸正蹲在井边择菜,她立刻跑过去帮忙。 谁知向苼一凑近,洛轻芸眉头就蹙了起来,“你去了娘娘庙?” 向苼怔了一下,实话实说:“去捉迷藏,但是他们半路就吵起来了,我没去过娘娘庙,就去看了一眼。” “下次不要再去了。” 洛轻芸没有责怪,轻声叮嘱:“那地方不好。” 向苼心中微动,“可是娘,他们都说苼姬娘娘是大英雄,娘娘庙怎么会不好呢?” “娘可没说苼姬娘娘的坏话,不好的不是苼姬娘娘,是……” 洛轻芸语气顿住,旋即面露无奈,“总之你记住,没有大人陪着,一个人千万不要去那里,知道吗?” “哦。” 向苼乖巧应了一声,心中暗自诧异。洛轻芸知道香灰的事? 此事没办法多问,向苼只能按下不表。 镇里灯油贵,有向苼帮忙,洛轻芸赶在天黑前忙好了晚饭,两人速速吃完,恰逢天黑,钻进被窝歇下。 黑暗中,洛轻芸指尖轻柔地抚过向苼乖巧的睡颜,眼中温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沉沉睡去。 就在洛轻芸睡着后的片刻,躺在她怀里的向苼蓦然睁开眼,轻轻抓住洛轻璃的手腕。 过了片刻,她蹙眉收回手。 的确是凡人的脉象,只是洛轻芸平日上山下山,采药打猎,极为厉害,脉象应是健壮之相,可这脉象却显示其人体质极差,活不过三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 向苼不得而解,却也不多作纠结。 她眼下还未重拾修炼,待得修为恢复几分,治好洛轻芸并非难事。 …… 翌日一早,向苼吃完早膳跑出来,总算寻到一出僻静之地盘膝坐下,审视自身。 元胚孕育出的肉身极为契合神魂,且体质似乎不一般,她能感觉到,现在自己还未修炼,一身气力就可比拟成年之人。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血戒自无名指浮现,紧跟着其上光芒一闪,吐出一颗测灵珠。 手里拿着这颗测灵珠,向苼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她是血戒用习惯了,自己尚未修出真元,光是意念可用不得测灵珠。 不过想要知道自身灵根,也不急在这一时,待得修行几日再测便是。 收起测灵珠,向苼抚过血戒,掌间光芒一闪,现出一面残缺的三角阵盘。 《欺天…… 向苼指腹抚过阵盘表面,顿时产生一种心血相连之感。 她眸光顿凝,她转世之前是将此物认主,可没想到转世之后,这一层认主关系还在。 阵盘有灵。 向苼心中生出这般想法,摸过阵盘断口。 若是能找齐其他部分,说不定这阵盘还能开口说话,告诉她“倾天”的身份来历,究竟是不是如她所想,与傀宗宗主是同一个人。 思忖片刻,向苼收起阵盘,思绪回到修炼上。 这一世,自还是修炼《飞剑诀,她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断杀剑和剑疯子送的飞剑,都遗失在鬼涧,专修飞剑诀,她还缺一把上品飞剑。 血戒中存有不少炼器材料,等到修炼告一段落,或许可以找一个擅长炼器的宗门,帮她代为炼制。 种种念头浮上心头,又被向苼重新按下。 她双手穿梭如蝶,熟练地捏出一段印诀浮影。 若是司无栎在此处,定能看出来,这分明是第四重祖印! 第138章 万剑 祖印、竹楼、神树叶茶、混元纱衣……冷竹海发生的一切,向苼都记得。 只可惜元胚召回她的速度太快,没能向司无栎开口,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后,就已是现在。 《祖印对他人而言,修炼难于上青天,对她来说却是轻车熟路,很快破了四重命关,重新凝结出一枚古朴的印诀,印如掌心消失不见。 祖印入体,向苼上次是神魂状态还不觉得,这次顿时感到有很大不同。 天地几乎是瞬间变得清澈,她爬到高处,极目远眺,视线竟是跨越数里距离,看清了家中陈设。 风声里传来村里人的谈话,清晰地就像在耳边响起。 向苼收回感知,心中惊叹。 她此时尚未修炼真元,五感至少已经提升至转世之前的水平。 五感尚且如此,灵根又提升了多少? 四重祖印尚且如此,修成七重圆满祖印的司无栎,又该如何厉害? 向苼略微抿唇,她四次命关,穿越修真界、鬼涧分支地底遇险、魔种真元之难、最后一次转世元胚,哪一次不是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七重,七次命关当是何等凶险? 那张对她总是温和的面庞下,藏着多少苦楚? 向苼一时间想得出了神,被猎户看见,立刻大惊:“你是洛家娘子的小苼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向苼回过神,抿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迷路了。” 猎户顿时无言,带着向苼下山。 片刻之后,向苼被送回家中,洛轻芸去镇上还未回来,不然免不了一顿训斥。 距离洛轻芸回来时辰尚早,向苼干脆窝在家里修炼《飞剑诀内练心法,《移形换影和《敛息术都需真元配合,只能后做打算。 这一世,她早不是昔日那毫无资质的向家庶女,心法捏诀起身瞬间,气感自生。 血戒尚余一小葫芦元泉,向苼拿出专心炼化,随着水中灵力化为真元,修为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起来。 练气一重…二重…五重…九重圆满! 转世前花了大半年时间修炼的境界,而今半个时辰就已经迎头赶上。 到这一步,向苼停下继续炼化,转而先行修炼《敛息术。 练气九重其实并非极限,只要她愿意,完全能一天之内提升至转世前的筑基中期。 可那样做根基定然不稳,无异于自毁前程,向苼当然不会如此。 泉水中“元”能充沛,敛息术修炼起来轻轻松松,不消片刻,敛息珠便再现灵台中央,掩去向苼一身修为。 修炼告一段落,向苼抬头望过一眼外面天色。 日上中天,洛轻芸应该快到家了。 她起身跳下床,跑去屋后菜地摘菜,刚捧了满怀的菜回来,就看到屋里除了洛轻芸还多出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 练气八重的……剑修? 向苼一眼看出老者修为,对其周身展露的剑气却拿不定主意,此人修剑,但似乎并非走正统之道,在她感应中,有些不伦不类。 “苼儿,快来见过老先生。” 洛轻芸唤了一声,走过来接过沾着泥土的菜,替向苼擦了擦脸,轻声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云游医师。” 向苼恍然,走过去乖声叫了一声:“老先生好。” “娃娃也好。” 老者乐呵呵地应了一声,随后仔细打量向苼眼角的红色胎记,沉吟片刻,打出一道温和的绿色真元,绕在红色胎记边转了转。 那红色胎记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不少,可剩下的淡红色轮廓,老者憋足了真元也没消干净。 他不信邪,歇息片刻,继续跟胎记较劲,殊不知向苼在暗中运转心法,悄然抵消老者的真元。 此人身份不明,她不能随意欠下因果。 浅浅消去一层胎记,既不会与此人牵扯太多,也足够向洛轻芸交代。 一个时辰后—— 老者满头大汗地停下来,一想到他来时在路上跟洛轻芸保证小事一桩,人到病除,他不禁老脸一红,愧然叹道:“洛家娘子,老夫已经尽力了。” 洛轻芸连忙递上一杯清茶,“老先生辛苦,苼儿的胎记已经淡去许多,您不必介怀。” 此话一出,老者更觉羞愧,沉思片刻,忽地取出一枚测灵珠放在桌上。 向苼明显看到洛轻芸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开口道:“老先生,这是什么?” 老者呵呵一笑:“洛家娘子,实不相瞒,老夫曾是万剑门弟子。” 洛轻芸顿时面露惊色,“原来是仙人在上……” “洛家娘亲言重了,老夫可不算什么仙人。” 老者苦笑一声,“老夫入门时年龄颇大,修行不济,自感愧于师门教导,便自请下山四处游历,顺便帮忙探查地阴魔人的踪迹。 真要说起来,老夫也不过是修行一段时间的凡人,可当不得仙人之称。” 洛轻芸面容微缓,少去那分故作的惊慌,露出几分真实的钦佩,“老先生心境之阔达,当真世间罕见。” “洛家娘亲谬赞了。” 老者被夸得满面红光,好不受用,话中却是谦虚,“我们万剑门中长辈,多是宽厚之人,老夫不过学了个皮毛罢了。” 老者顿了一下,又道:“老夫学艺不精,不能彻底清楚令嫒眼角胎记,不过我门中长辈定然可以。我万剑门收徒门槛不高,只要令嫒能有一丝修行资质,就能……” “不行!” 洛轻芸断然出声,老者直接愣住,这洛家娘子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了些。 洛轻芸看到老者表情,很快意识到不妥,语气缓和下来:“老先生,我的意思是……不麻烦了,苼儿还小,这眼角的胎记说不定长着长着,就没了。” 老者恍然,原来是舍不得了。 他笑了笑,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没出声的向苼,和蔼地问道:“小娃娃,你想不想成为仙人啊?” 洛轻芸顿时紧张起来,要是苼儿真的想…… 向苼看也不看老者,跑到洛轻芸身边,“我都听娘的。” 老者见状暗道一声可惜,这娃娃年幼懵懂,大概还不知道成为仙人意味什么。 他从进门一开始就觉得这女娃娃钟灵毓秀,资质怕是不低。 碍于门规,他也不好强求。 想了想,老者取出一张玉符交给洛轻芸:“洛家娘子,世道艰难,且还有地阴魔人作祟,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令嫒多想想。 此为老夫信符,若是你改变主意,或是遇到危险,就砸碎了它,老夫必定尽快赶来,了却今日见面之缘。” 言罢,老者也不等洛轻芸说什么,兀自转身离去。 洛轻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蹙眉不语。 这万剑门却如传闻中所言,是个与众不同的温厚宗门,苼儿去那里……或许真的不错。 “娘,那个万剑门就在这附近吗?” 向苼忽然发问。 洛轻芸垂眸温然一笑,“傻丫头,对仙人来说大约真的很近,可对我们凡人来说,太远太远。人都走了,别说这个,我们吃饭。” 向苼嗯了一声,去厨房帮着端菜,心下思绪却是活络开来。 天底下真有这么巧的事,竟让她转世到万剑门统辖范围之下。 她还记得应长风曾说,万剑门早先出过剑修,对于炼制飞剑颇有门道…… 向苼在思考修炼事宜,洛轻芸亦是心不在焉,两人俱都是吃得食不知味。 草草了事后,向苼正要出去再找个地方抓紧时间修炼,却被洛轻芸叫住。 “苼儿,陪娘说说话。” 洛轻芸没急着歇下,拉过向苼在床榻边上坐下,喉咙哽了哽,“有些话,娘想跟你说清楚。” 向苼的资质被发现,她自感留不住她,有些话若是再不说,怕就没机会说了。 向苼扬眸看着忧心忡忡的洛轻芸,脆生生地问道:“娘亲是在担心那个老先生会害我们吗?” “老先生心思坦荡,他不会。” 洛轻芸话说得肯定,随后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咬咬牙道:“苼儿,你其实是娘……捡回来养的。” 她说出来,本以为女儿定会大为震惊,甚至哭闹,谁知向苼竟只是怔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 洛轻芸微露愕然之色,村里无人知晓此事,苼儿怎么会知道? “我跟娘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向苼笑得两眼弯弯,“我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是我娘了吗?” 洛轻芸眼眶微红,一把抱住向苼按在怀里,“我当然是你娘,这辈子都是。” 向苼反手抱着洛轻芸的腰。 三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情,这感觉很不错,她一点也不讨厌。 说开此事,洛轻芸心里头像是放下了一颗大石头,掖过眼角泪珠,笑道:“这些话,本来该等你再大一些跟你说,不过老先生说的话有些道理。 我不能断送了你的前程,万剑门是个不错的地方,你要是想去,就去吧。” 向苼抿唇摇头,“我不去,不就是修炼吗?我留在娘身边一样能修炼。” 洛轻芸哑然失笑,“傻丫头,修行哪有那般容易,强如百年之前的苼姬娘娘,一路走来亦是艰难困苦……” 百年? 向苼目中精光一闪,迅速捕捉到洛轻芸话中关键。 今时距离她转世之前,才过去百年?! 第139章 灾难 百年时间,除非有人里应外合,她设下的界门绝对不可能被破。 而自她融入元胚之后,应该没过多久黑潮就会再次涨潮,淹没那座界门。 就算天青阁真的是叛徒,想要放地阴界修士进来,面对铺天盖地的黑潮,也是无法做到,否则刘荒就不用等到那时候才现身捣乱。 向苼轻轻吸气,按下思绪。 鬼涧定是出现了新的变故。 本以为转世之后,可以安心留在俗世修炼,等到洛轻芸百年之后,再去接触修真界的纷纷扰扰。 现在看来,是她想得太天真。 地阴界修士若真的大举进攻东洲,以她一人之力能否护得住洛轻芸,还是两说。 念及此处,向苼抬头望着洛轻芸,忽然又想到了一事。 撇去上次古怪不谈,这次洛轻芸看到测灵珠的反应,足可说明她对修真界的了解,远远超过凡人的范畴。 而且万剑门老者自报家门时,洛轻芸的反应也带着一丝刻意,似是早就看出来老者的修士身份。 假若洛轻芸从前是修士,现在又成了凡人…… 洛轻芸被向苼打量的目光盯着颇为不自在,“苼儿,你一直看着娘作甚?” 向苼勾唇露出笑容:“没什么,娘亲真好看。” 洛轻芸无奈地撩过向苼耳边发丝,她有时候真感觉小丫头心思有些深,可细细一看又觉得没什么。 苼儿才十岁,就算真的是修真界某位大能的转世,也要等到至少结丹期后才会逐渐恢复记忆,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接下来数日,向苼每天都会一大早跑出去,到中午才急匆匆赶回来吃饭。 洛轻芸只当是她贪玩,殊不知向苼日日上山迎着紫气东来,巩固修行。 练过几天剑,炼气九重的根基逐渐夯实,向苼估摸着再有一两日能尝试筑基。 血戒中没有筑基丹,不过以她现在的灵根,真元盈满,筑基不过是水到渠成之时,根本无需筑基丹辅助。 除此之外,《移形换影秘法也在这两日重新练至第二层,只是以她现在的幼年长相,修真界无人认得,倒是暂且用不上秘法遮掩。 这一日,村外山顶。 穿着一身朴素布衣的女童手执一根树枝,身形在山顶空地舞动闪烁,手中树枝宛若一条游龙划过虚空,尾端抽过,留下淡白色的剑气痕迹。 落叶簌簌而下,拂过剑气之处,俱都被悄然切割,化为碎叶飘零而下。 数十个息后,女童剑势蓦然一变,手中树枝顿如离弦之箭,笃地一声射入地面,直没地底。 此女童自不是别人,正是向苼。 修炼告一段落,向苼收势而立,抬头望过天边晚霞。 今日有所感悟,误了些时辰,洛轻芸该等急了。 她灵识扫过周围山林,见四下无人,干脆膝盖轻屈,从山顶一跃而下。 风声从耳旁呼啸不久,向苼提一口气,双脚轻轻落地,快步向村里跑去。 可还未走到村口,她就远远闻到一阵血腥味从村里飘来。 她心中微凛,小小的身躯立刻化作一道闪电,掠入村中。 方才进村,向苼就看到黑压压一片的人形怪物。 闻到背后的活人气味,人形怪物正在啃食尸体的动作齐齐一顿,随后厉嚎一声,张牙舞爪地冲来。 地阴魔人?这跟她想象中的地阴界修士完全不一样! 向苼嘴唇紧抿,挥袖间剑意成风,地阴魔人瞬间被切得粉碎,化作一场黑红血雨飘下。 杀光魔人,向苼不作停留,飞速朝洛轻芸方向掠去,身后带起的风却是席卷开来,化作丝丝缕缕的剑气奔袭四方。 此时此刻,原本祥和的凡人村庄已成一片人间炼狱,随处可见残肢断臂。 土庙前,神色惨白的男子仓惶奔逃,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进了庙堂,眼看后面的地阴魔人追来,登时惊恐地闭上眼,尖声大喊:“苼姬娘娘保佑!” 一阵风来,地阴魔人眨眼裂成肉块掉在地上,喷得男子一头温热。 男子睁眼看到地上的残尸,又惊又喜,“娘娘显灵了?” 他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只地阴魔人又被一阵风切成碎块,顿时大喜,抹了把污血快跑起来,一边大喊。 “苼姬娘娘显灵了!” “快把地阴魔人引来庙里,娘娘显灵了!” …… 洛轻芸强自咽下口中的逆血,看也不看脚边的魔人尸体,捏紧手中丝带法宝,神色焦急地往村外赶。 苼儿……她的苼儿绝不能有事! 她一路疾行走到村中路口转角,猝然与大片的地阴魔人撞个正着。 上百双猩红的眼齐齐看来,洛轻芸呼吸一窒,旋即心下一狠,竟是不进反退,冲向魔人群。 丝带在她手中化作韧性又不失刚强的节鞭,抽飞一具又一具魔人,迅速清理出一条通路,而后强自压下胸口闷痛,毫不犹豫冲入通路,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 被抽飞的魔人很快围了上来,洛轻芸左支右绌,顿时险象环生。 向苼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此等情形,眼中杀机大盛,含怒一拂袖。 猛烈的风凭空席卷而来,犹若九幽寒潮吹过,唯独绕开最中央的洛轻芸,将上百只地阴魔人冻成化为百座冰坨。 细碎的寒风吹过,冰坨仿佛被一把把刀子切开,碎裂一地。 洛轻芸松开攥紧的左手,愕然望着眼前这一幕,冰坨碎裂倒塌后,她终于看见就在路口另一侧的向苼。 “苼儿……” 洛轻芸喃喃自语,她很想立刻过去抱住她,可不知为何,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刚才那一式冰杀剑气,是……苼儿? 不等她理清思绪,空中忽然降下数道身影,化作乌光四散开去,井然有序地屠杀剩余地阴魔人。 其中一名青年落在洛轻芸面前,蹙眉望了一眼四周,随后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洛轻芸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方才这些地阴魔人,是上仙所杀?” “不是。” 青年先是矢口否认,继而道:“是我门中一位长辈,他不喜露面。” 洛轻芸暗松了口气,面露感激:“多谢上线关心,我没事。” 她这是怎么了,方才怎么会以为是苼儿动的手,苼儿才那么小…… “娘!” 向苼跑来一把抱住洛轻芸,头埋在腰际,不去看青年。 她正愁要怎么跟洛轻芸解释,不想恰逢万剑门赶来,替她解了围。 而且来的,还是一位故人。 没过多久,四散开去的万剑门弟子都向青年汇聚而来,脸色皆有些古怪,不过看到有凡人在侧,俱是自觉地没有多说。 “伤亡怎么样?” 青年沉静发问,气度不凡,早已没了当年在四极城历练的青涩之感。 此话一出,队伍中立刻有人答道:“师兄,伤亡不大,八成的人都活了下来,其中少许受了些轻伤。” 青年神色微缓,正要开口,忽听到队伍中一名老者指着向苼说道:“师兄,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灵秀小丫头。” 青年怔了一下,低头去看向苼,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 师弟前几天跟他念叨一句好苗子,他不甚在意,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看来真是有缘。 青年笑容微露,看向洛轻芸,语气温和道:“夫人,在下万剑门大弟子林海,敢问令嫒芳名?” “上仙客气了。” 洛轻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随我姓洛,叫洛苼。” 林海轻轻颔首,对这个名字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娘娘庙,最近几十年出生的女童,十个有八个名字里都带苼字。 看到洛轻芸的反应,林海轻笑:“夫人不是本地人吧?” 洛轻芸怔了一下,旋即反问:“上仙如何看出我不是本地人?” “若从前就是我万剑门下辖之人,见到我等修士,断不会露出夫人这般无奈的神情。” 林海拿出一颗测灵珠,垂眸瞥过一眼向苼的背影,说道:“我万剑门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得强抢凡人以作弟子,夫人若是不愿,大可说出来,我等不会强求。” 洛轻芸沉默片刻,道:“苼儿还小,若是有资质,劳请上仙多多照顾,莫要让她入门后受委屈。” 向苼听到这句话,顿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洛轻芸。 她当真舍得? 洛轻芸垂眸轻轻一笑,“苼儿,你日后修行有成,再有魔人进犯,就不用怕了。” 向苼沉默地看着洛轻芸片刻,蓦然转过身来直视林海,开口问道:“我要带我娘一起去万剑门。” 这一句语气极是肯定,洛轻芸竟听出一分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林海看到向苼的脸,却是倏然怔了在原地,脑海中百转千回,闪过一张压在他记忆深处许久的清冷面容。 眼前这张脸稚气未脱,却有三分相似。 林海眼角仿佛仿佛重重捶了一下,有些酸涩,过了片刻才平复心境,话声更为温和:“小苼儿,大哥哥很想答应你,但碍于门规,你若是能有上品灵根,我便可作主带您娘一起回宗。成与不成,只能看你自……” 林海话未完,向苼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测灵珠。 下一刻,测灵珠光芒大放。 第140章 偷火 测灵珠透明之中,初时便是一点紫光浮现,在i珠体中迅速扩染,势头极猛,光亮刺人。 眼看紫光就要满溢而出,向苼顾不得吃惊,立刻进一步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诸多气息。 其中,那一缕新诞生而出的冰寒气息最为跳脱,好在弱小,敛息术的元虽然不多,也能勉力压制。 测灵珠止步在差一丝圆满停下,向苼移开手掌,周围所有人俱都震惊地盯着测灵珠,谁都没有看到她稍稍松了口气。 「紫光满溢……」 有人小声惊叹,「这是上品中的上品灵根,差一丝就是超品灵根,若能破开这枚测灵珠,小师妹的灵根就要重新测了。」 「小师妹的灵根,比剑绝师弟还要强!」 「那不能比,剑绝师弟除了上品灵根,更厉害的是剑道天赋,小师妹比剑绝师弟还是差了些……」 这些人直接叫起了向苼小师妹,俨然已经将向苼当做自家人。 洛轻芸听着众人叫得热乎,心中也是复杂,她早就看出来向苼资质不错,但没想到会是如此顶尖。 阔别修真界十年,她又要回去了吗? 她摸了摸面颊,心中叹息。但愿这万剑门对千星殿了解不多,最好……无人认得她。 林海回过神,脸上露出极为爽朗的笑容:「小师妹,恭喜你。明日启程时,我们会带着你和娘一起前往宗门。」 向苼眉眼弯出明媚的笑意,拉着洛轻芸的手唤道:「娘,你听到了吗?我说到做到。」 洛轻芸失笑,不由夸赞:「苼儿最是厉害。」 林海看着向苼侧过头的笑脸,有些怔神,这般纯净灿烂的明媚,记忆中的那人从未有过。 她总是冷冷清清,即便戴着另一幅面孔,亦是不假辞色,寡言少语。老天爷对她终究是太差了些…… 「大师兄……」 有人轻声唤道,林海倏然回神,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触景生情,他今日回忆得有些多了,平日里不会这般。 收拾一番心境,林海转过身朗声道:「在此地歇息一晚,留意是否有地阴魔人余孽。余师弟,你带头去帮忙修整房屋。」 余师弟一身土系真元流转,闻言顿时笑道:「放心大师兄,保证天亮前把房子全部修好。」 林海点点头:「另外所有人随我去安抚凡人。」 言罢,林海转头看向洛轻芸,「夫人,村中尚乱,为防地阴魔人余孽,你们最好跟我们歇在一处。来时我看到娘娘庙完好,而且地方不小,便于安置其他村民,今夜就歇在那里,夫人以为如何?」 有万剑门众弟子护佑,洛轻芸自无异议,连连点头。 林海见状立刻招来老者道:「你与夫人熟稔,就带他们前去土庙先行安顿,若有危险立刻传音于我。」 「大师兄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保护好小师妹。」老者满面红光,这小丫头是他发掘的,可谓是大功一件。 老者带着向苼母子二人离开后,林海脸上笑容微敛,沉声道:「都别看了,日后有的是时间看小师妹,现在都给我去干活。」 众人顿时哈哈一笑,各自散开,唯独一人面露迟疑,留下来道:「大师兄,这些地阴魔人尸体……」 林海目光微闪,蹲下身来只捡到一点冰屑,放在掌心观详片刻,便扔开,起身道:「此人剑气极寒,魔人尸骨无存,查验不出什么。青森,可还有其他尸体?」 青森师弟连忙点头:「有的,大师兄随我来。」 林海紧随其后,神情严肃。 此行除了清理地阴魔人的只有他们,这些变成碎冰的地阴魔人,当然不 是所谓的他门中长辈所杀。 事情尚未查清,不知是好是坏,是以方才洛轻芸问及此事,他撒了谎,以免人心不稳。 片刻之后—— 林海和青森二人来到村口,青森指着满地的碎肉,说:「大师兄,就是这些。方才我查验许久,也没看出是由何种武器所致。」 林海蹲下身,控制真元包裹住一块碎肉,正要侵入其中,谁知这时碎肉表面闪过一丝毫光,竟是将它真元直接破开,重新掉落在地。 林海眼孔骤然一缩,「剑意!」 青森震惊地瞪眼,「大师兄,你说什么?真的是剑意?」 他们万剑门虽是号称专修剑,可剑修门槛何等之高?门内正儿八经的剑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明悟剑意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过青森也知道,剑意那是传说中的东西,从来只在书中见过,连师父都说,要是万剑门再出一个明悟剑意的剑修,祖坟都得冒青烟。 现在,大师兄竟说眼前这些地阴魔人的死是剑意所致,他怎么能不震惊? 林海没再继续查验,捏紧拳头起身,沉声道:「立刻通知其他人,加快速度,我们连夜启程回宗!」 青森也知事态严重,连忙跑去通知其他人。 而与此同时,向苼和洛轻芸跟着老者前往土庙,却被一陌生年轻修士挡在了门外。 年轻修士目光扫过老者,顿时面露轻蔑之色:「千星殿办事,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老者脸色微变,立刻暗中传音林海,表面却是佯作恭敬,试探道:「阁下乃是千星殿弟子?」 年轻修士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废话少说,赶紧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年轻修士话音刚落,便听到老者身后传来一声冷嘲,「那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翻脸无情?」 年轻修士抬头,看到缓步从小路走来的林海,登时大惊,转身就要开门进去土庙,却被林海抓住后颈扔到一边。 砰! 一脚踢开土庙大门,林海看到一青袍修士正在抱着石雕陶醉忘我地吸食香火,眼中怒意暴涌,二话不说并指虚空一点,一抹剑光瞬时激射而出。 随着噗噗两声轻响,青袍修士双臂应声落地,洛轻芸心中微惊,连忙捂住向苼双眼。 剧痛袭来,青袍修士终于从修炼中惊醒,惨叫一声跌下石像底座,又惊又怒地看着林海。 「万剑门的人?」 青袍修士认出林海衣着,神情更怒:「你竟敢违背约定,对我等香火修士动手,就不怕我告到千星殿去,令你等吃不了兜着走?!」 「还敢提约定?」 林海目光冷冽如刀,「约定中只让你等借香灰修炼,你哪里来的胆子亵渎苼姬像?此事就是告到千星殿,也是我占理。」 青袍修士脸色涨红,「简直岂有此理,苼姬百年前魂散,绝不可能复生,这些雕像中的香火更为精纯,放着也是浪……」 噗嗤! 一颗人头滚落,声音戛然而止。 屋外年轻修士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以生平最快速度遁逃而去,眨眼没了踪影。 老者从呆滞中回神,担忧道:「大师兄,你杀了他,香火殿那边的人定又要找你麻烦。」 林海眼中怒意褪去,冷色稍霁:「无妨,我已用云像石记下他亵渎苼姬像的那一幕,香火殿若是有脸,尽管来。」 老者一听这才放了心,顿时笑道:「大师兄果真神机妙算。」 「此种事遇得多了,总不能一点记性不长。」 林海笑了笑,这才想起此处还有洛轻芸母子二人 在,连忙拂袖清去尸体血迹,转头告歉:「对不住,一时情急,竟是忘了你们,没吓着吧?」 洛轻芸看了一眼像前干净的空地,这才放开捂住向苼双眼的手掌,摇了摇头,说道:「上仙莫要如此,这世道艰难,看见死人是常有的事。不过杀人,对苼儿来说,还是太早了些。」 林海神情微缓,「夫人放心,小苼儿进去宗门,必是先专事修炼,此等事宜等她再长大一些,才会让师兄师姐们带着接触。」 培养弟子,各宗门方式皆有不同,不过除却个别魔道宗门,大部分宗门的培养方式都大同小异。 相比之下,万剑门的还要更宽仁一些。洛轻芸自然没什么好抵触的,轻轻颔首表示明白。 「大师兄,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老者这时又道:「方才清理魔人时,村民们就在喊苼姬显灵,怕就是那时生出更为精纯的香火之力,将香火殿的修士引来。」 老者面露忧色,「大师兄,你今天杀了一个,可等我们回去,还会有人过来偷香火的。」 「回去之后,我立刻去找掌门师兄商量此事。」 林海面色微沉,「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我管不了,可我们万剑门下辖的苼姬庙,一个都不能出事。」 向苼默默听着两人谈话,自始至终,她都没开口,更未动手。 林海处事干脆果断,心思也缜密,不留把柄,无需她多作补充,只是……香火殿又是什么? 听林海所言,各宗门对香火修行不仅知晓,而且还有所顾虑,这样做能有什么作用?与地阴魔人又有何联系? 转世苏醒以来,她心中横亘的疑窦越来越多,不过眼下虽不好明着问林海,等到她去了万剑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理清状况。 想到这里,向苼心念一动,驱使一缕剑意融入石像之中,锁住其中精纯香火,随后跟着洛轻芸在蒲团上坐下来,小口啃着娘亲递来的干粮。 第141章 入门 两时辰后,万剑门弟子陆陆续续到齐。 林海当即招出飞剑抛入空中,飞剑登时迎风暴涨至十倍大小,随后回头道:“夫人,上来吧,我等临时有要事即刻回禀宗门,便不歇了。” 洛轻芸紧紧抱着向苼走上飞剑,寻了一处中间之地坐下。 林海打出一道真元护盾护在两人四周,随后叮嘱道:“夫人,坐好了!” 洛轻芸点点头,林海再不迟疑,一声轻喝,飞剑在其脚下腾空,直上云霄。 万剑门众弟子立刻御剑紧随其后,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 一夜过后,东方既白。 清晨第一缕微曦自空中洒下,照亮了万剑门的大片山河。 只见群山环绕之间,千山竞秀,连绵成片的亭台楼阁点缀在葱郁山野,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仙鹤自山间飞过,可谓一片仙家气派。 向苼坐在飞剑上往下看,小脸一副惊叹之色,看得洛轻芸心下失笑。 这万剑门的福地虽是不错,可比起五大宗门来还是差远了。 她这般想着,殊不知向苼也是同样的想法。 应长风当年说万剑门是小门小户,弟子凋零,只在一处勉强称得上是灵山的地方立下宗门,如今看来,境况似乎好转不少。 不过跟当年的炽焰宗想必,还是相差甚远。 母子两人各自心中点评一番,表面皆是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惊奇模样,令万剑门弟子看不出破绽。 飞剑穿过几座山峰,最终在一处最为雄伟山峰峰顶下落,停在一处认为削平的石面。 方一落地,立刻有门中长辈赶来。 来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道袍老者,见队伍并无伤亡,顿时松了口气,靠近道:“此番可有收获?” 不等林海开口,便有人忍不住抢先说道:“五师叔,这次咱们不仅有收获,而且是大有收获!” “哦?” 道袍老者目光扫过林海身后,最后落在向苼身上,面色微喜:“又找到一个好苗子?” “五师叔,我要带她亲自去见掌门师兄。” 林海看了一眼向苼,“这孩子的天赋,比起剑绝也差不了多少,须得好生培养。” “堪比剑绝?” 道袍老者精神大振,“你且先去安顿一番,我这就去告诉长风!” 言罢,道袍老者二话不说就风风火火地闪身离去。 “五师叔还是这么急性子……” 队伍里有人直笑,林海摇了摇头,转头对洛轻芸道:“夫人,我先为你们安置住处,待得为小苼儿择一良师,再作安排。” 洛轻芸自无异议,客气点头道:“有劳林上仙了。” “无妨。” 林海和善地笑了笑,“跟我来。” 这福地虽不大,可对万剑门似乎还是空旷了些,向苼跟着一顿揍,路上没见几人。 洛轻芸似也有同样的困惑,不禁问道:“林上仙,贵门似乎……没什么弟子?” 林海哑然道:“夫人看不见多少人,是因为我门弟子在外清缴作乱的魔人,大多都未回来。” 洛轻芸恍然点头。 地阴魔人入侵东洲已有三十年,这十年来,她住在村中都还算安定,原来不是运气好,而是万剑门在不遗余力地保护所致。 洛轻芸心知说多错多,话题到此便止住,默默跟着林海往前走。 穿过一条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月桥,三人来到一座更为低矮的山峰,向苼总算看得人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与她年龄相仿的孩童,跟在处有所成的少年子弟后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颇为热闹。 “大师兄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有大片的少年弟子围过来,看向林海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崇拜。 “都去好好修炼,围在此处看什么热闹?不想早些出师下山斩妖除魔了?” 林海训斥一句,不怒自威,少年登时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迅速散开,只有零星几个懵懂幼小还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林海身后的向苼。 向苼的目光却不在这些孩童身上,她的视线穿过人群,一眼就落在了不远处树下一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少年身上。 少年像是不知收敛锋芒的利刃,站在树下笔直如剑,一双漆黑明亮的眸眼里都透着锋利与坚定。 向苼看着少年,就像是看到当年被困于炽焰宗,疯狂磨练剑术的自己。 是个修剑的好苗子,又能有幸入得专修剑的宗门,运气比起当年的她来,何止好上百倍? 她心中感慨,很快收回目光。 少年却是似有所觉,从沉思中回神,蹙眉转头看来,看到是大师兄,他稍露恭敬之色,心中却是不解。 方才那种感觉,不像是师兄带来的。 他的目光继续在洛轻芸与向苼身上游曳,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作罢,继续闭目思索修炼事宜。 林海自然察觉少年的目光,却也不在意,小师弟待人不错,只是性格孤僻,不喜多言,他早就习惯了。 片刻之后,林海领着洛轻芸母子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下,说道:“此处为蕴龙峰,专为年龄颇小的弟子所设。此处小院离山下的膳堂很近,方便吃食,院子常有剑侍打扫,夫人直接带小苼儿住下就是,稍后会有人送来衣物。” “多谢林上仙。” 洛轻芸道了一声谢,目送林海离开后,才推门进去,望见院内朴素却一尘不染的摆设,眼里透着安心。 如此一来,她还能安稳地陪上苼儿数十年,数十年后苼儿修炼有成,说不定已能独当一面,她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向苼将洛轻芸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点破。 她的当务之急是先恢复修为,以她现在的灵根资质用不了多少时间,待得恢复至巅峰状态,再去探查洛轻芸的情况也不迟。 否则在这修真界,光是知晓问题所在,却无实力支撑,一切都是空谈。 …… 正当向苼与洛轻芸安顿下来的同时,林海身形已然落在主峰大殿之外。 听到里边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林海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开门声响起,里边的声音先是一停,继而另一道向苼熟悉的声线想起来:“师弟,你来得正好。” 应长风从门主宝座上疾步走下来,脸上泛着笑容:“我听说你又为门中找来一个好苗子?” 林海看到师兄和殿内一众长辈,脸上总算露出几分轻松之色,道:“叫洛苼,上品灵根,只差一丝满溢,比起剑绝师弟还要强几分。” 此话一出,殿内登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一连收到两个上品灵根,我们万剑门终于要发达了?哈哈!”三长老玄风兴奋大笑,直笑得拉碴的胡子抖动不停。 “好是好。” 一副文士打扮的二长老都明头疼起来,“剑绝的师父还没个着落呢,又来一个……” “剑绝是性子太强,我看小海新带回来的小丫头是个脾性乖顺的,就让我来教导……” 心急的五长老话说一半,三长老玄风的眉毛就竖了起来,“那怎么能成?剑绝不认我当师父,这个小苼儿必须我来教!” “玄风,你门下不是有个弟子了,我还一个没有呢……” “别吵别吵。”二长老连忙上去拉架。 眼看殿内跟街头市斗一般打起来,应长风习以为常,拉着林海向外走,“具体说说,这次出去情况如何?” 林海面色一沉,“很不好,魔人越来越多了,杀都杀不完。我又遇到香火殿的人偷香火,偷的还是塑像之内的精纯香火。” 应长风嘴唇抿动,“此事…我会告知风月门那边,不过香火殿那边损失太大,人心散乱,此事说得再多,恐怕也难以避免。另外再去派人守着庙。” 林海听得眉头紧皱,“诡地……又出现了?” 应长风轻嗯一声,声音跟着发沉:“不在千星殿疆域内,在天衍教。一下子出现两个,那边的香火殿直接填进去一半人,闹得人心惶惶。” 林海口中发涩,“……五大宗门,就没想到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地阴界裂口方才出现三十年,事态进展太快,很多事情缘由都没搞清楚。” 应长风叹了口气,“我还听说姜易行走在外时,被地阴界偷袭,至今昏迷未醒,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海脸色微变,“这定是有预谋的,姜易乃古代大能转世,若是他醒着,定能在极短时间内理清状况,遏制局面。” “我也是这般想的。” 应长风定了定神,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拍了拍林海的肩膀,道:“放心,五大宗门比我们还要着急,坍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先管好万剑门这一亩三分地,其他的想得再多,也是无用。” 林海连连点头,跟着露出笑容。 师父虽然死了,可只要有师兄在,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对了,还有一事。” 应长风略一拧眉:“剑绝上次打出了名号,引起不少宗门关注,谨慎起见,最近都别让他下山。 剑绝这孩子心高气傲,向来对他人不假辞色,唯独对你我有几分听话,我这里琐事太多,一直没能过去,你亲自过去叮嘱他。” 第142章 境况 应长风与林海两人商议完,回到大殿内,长老们打是不打了,但到底让谁当向苼师父这件事,最终还是和向剑绝一样空置下来。 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向苼,第二日她就领到五长老亲自送来的弟子令牌和门规书册,被安排进了门中先生底下识字。 此事对向苼而言完全是浪费时间,不过既然打定主意低调,她便再未做惊人眼球之事,硬是在学堂呆下来,每日早出晚归,装作一副刻苦学习的模样。 而实际上,她只分出一缕意念应付课堂,其余心思都在修炼上。 学堂内不好修炼,倒也让她空出心思,搞明白之前在洛轻芸面前使出的那一招冰剑是怎么回事。 冰灵根。 从测灵根时苦苦压制那一缕冰系能量,她就在猜测是否为冰灵根。 随着这两天体内真元逐渐转变为稳定的冰系真元,她才彻底肯定,自己的灵根的确是变了。 这一丝变化,是在她修炼《祖印之后。 未曾修炼《祖印之前,她的确还未修出真元,可那时体内她并未感应到任何一丝冰系气息。 与其说是洛轻芸遭遇危险,令她爆发潜力,激发出冰灵根,倒不如说是《祖印挖掘出了这幅肉身的潜力,使冰灵根的潜能达到了临界点,才有机会一举爆发。 这才是第四重祖印。 若是日后再行深入,她的灵根会不会再有变化? 向苼忍不住去想,此事司无栎定然知晓,可惜她现在见不到他。 “洛苼!” 教台上的老夫子一声轻喝,点了点身后石板的内容,“这段话的意思,你来说。” 向苼当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地回答,所答内容与老夫子所言,几乎一字不差。 老夫子抓不着把柄,只能说道:“很好,坐下。” 放课之后,孩童们一哄而散,向苼也不例外,她还要急着回去继续研究自身灵根。 老夫子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难得看您唉声叹气,还有我们大长老教不了的学生?” 听到声音,大长老转过头去看到应长风,顿时笑道:“你小子怎么过来了,门里的事情不忙?” “来您这儿歇口气。” 应长风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道:“您还没回答我呢。” “还不是你们找回来的小刺头。” 大长老冷哼一声,跟着坐下。 应长风顿时笑道:“剑绝那小子又干什么了?” “剑绝都是十五岁的小伙子了,我管他作甚?” 大长老晃了晃手,答道:“是洛苼。” “洛苼?” 应长风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我听几位长老都夸赞说那孩子乖巧,嘴也甜,怎么到您这就成了刺头了?” “那丫头是挺乖,学东西也快。” 大长老想到方才情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可是每次过来上课,我总感觉那丫头根本不在听。但要考她课堂所讲的内容,她却能答得滴水不漏,真是……气死老夫矣!” 应长风听着忍不住哈哈一笑,“大长老,您就气这个?说不定是小丫头天赋好,一心二用也不在话下。”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非常人当以非常事对待,老夫这就给她安排一场测验,若是能通过,这识字课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那我就不打扰长老您教导我门新一代天才了。” 应长风起身拍了拍袖子,露出爽朗的笑容:“下场再来看您。” “你小子也悠着点。” 大长老说着,语气低沉几分:“当年你师父的事,门内没人怪你,莫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万剑门境况是比起当年好转许多,但根基浅薄,经不起风雨。 新一代弟子未能扛鼎,门中还要靠你撑下去,遇事与我们多多商量,万事求稳,明白吗?” 应长风回头笑了笑,“大长老,我的性子你还不明白?放心好了,我撑得住。” 言罢,应长风摆了摆手,径直离去。 大长老怔怔看着他离去,暗叹一声。 若是百年前没有天青阁作祟,苼姬还活着,地阴界或许没那么容易入侵过来。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 这一日,万剑门藏经阁前。 向苼站在一群十四五岁的孩童中,显得身形分外娇小,引得周围少年频频看来。 向苼目不斜视,目光平静地看着藏经阁正门前。 在一堆萝卜头读书识字半个月,老夫子一纸测验,终是将她解放出来,提前将她安排进更为年长的队伍里,开始接触宗门典籍。 这一步,是要让宗门子弟们建立对修真界最初的认知。 不多时,长老开启大门,众孩童一涌而入。 “都听清了,你等必须记熟这一层书架的每一本书,三个月后若能通过测验,就能正式接触修真之道。若是通过不了,你们就只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听明白?” “喏!” 孩童们声音清脆,齐齐应声,随后立即分开各自拿起书架上的册子默记起来。 向苼则是显得有些不慌不忙,目光巡视过书架上的拓印本,随手拂过的指间一顿,取下一卷卷宗。 这卷宗上的印记明显是千星殿所属,但封皮最后的落款却是千星阁。 千星殿什么时候做起来情报生意? 若有所思地翻开卷宗,向苼一目十行地读过,目光逐渐变化。 这卷宗上记载的,正是这百年间发生的几件大事。 第一,便是五大宗门与天青阁决裂。 此事虽未摆在明面上,但千星殿与天衍教先后设立千星阁与天衍集,驱赶疆域所属的天青阁分阁,信号异常明显。 如今天青阁势力大不如从前,分阁早已从各宗门中被驱逐出去,在外的各城当中,亦是天青阁、千星阁与天衍集三足鼎立,关系十分微妙。 向苼眸眼轻眯,如此局势变化,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刘荒即便被她杀了,他的所作所为业已为人所知,信任一旦出现动摇,天青阁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再正常不过。 卷宗上记载的第二件事,便是地阴魔人。 “距今一百零三年,女修向苼以一己之力,重立地阴界门,舍命挡住地阴界入侵。 东洲各宗本以为至少空出五百年时间备战,谁知不过七十年,东洲各地相继出现地阴魔人。 地阴界门仍旧沉在黑潮当中,谁也不知地阴魔人是如何到来,这些魔人皆是神智混乱的嗜杀怪物,每到一处皆是大开杀戒,生灵涂炭。” 卷宗中语焉不详,不过用来初步了解,却是足够了。 原来她设的界门还在。 向苼放回卷宗,眼底微光一闪,她还记得在那虚无空间中的一眼,她看到了地阴界中的情景。 在那里同样有许多凡人生灵和修士,光从容貌看,与东洲人士并无不同,而且她没有看到类似于地阴魔人的存在。 如果不是地阴界,这些魔人……又是从何而来? 思索之意一闪而逝,向苼继续翻看书架上的卷宗,逐渐了解到百年间的更多细节。 比如万剑门所在的小福地,竟还跟她多年前在东洲大比上的所作所为有关系。 当年她以万剑门的身份参战,最终让万剑门成了这东洲大比第一,也让万剑门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 好在当年的老门主并未因此而丧失理智,索性将第一福地名义上献给千星殿代为处置。 第一福地本就在风月门的疆域,被风月门占着,而今名义上归为千星殿,此事自然就变成了一门交易。 两宗之间的博弈细节不得而知,总之最后皆大欢喜,万剑门也因此得到千星殿的赏赐,由贫瘠山峰搬来这处小型洞天福地发展,门庭渐盛。 花了小半天时间将一层楼的书卷全部看完,向苼也将如今东洲修真界的情况了解七七八八。 可令她奇怪的是,这些卷宗中大小事都有提及,唯独缺了一件事。 香火殿。 她没有在这些卷宗里看到关于香火殿的任何描述,甚至连提及都没有。 这又是为何? 可在林海等人口中,似乎并不避讳此事。 向苼连吃饭都在想这件事,洛轻芸看着心疼,这孩子学起来也不知道歇歇。 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向苼碗里,柔声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快些吃饭,免得下午看书饿肚子。” 向苼回过神,连扒了几口饭,看着洛轻芸片刻,忽然道:“娘,你知道香火殿吗?” 洛轻芸手中筷子立时一顿,沉声道:“你在宗门典籍里看到了香火殿?” 向苼目光一闪,她听出了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看来宗门典籍中不记载香火殿之事,多半是东洲宗门明令禁止。 而且,洛轻芸连这个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心中如此想着,表面却是摇头,道:“没有,可是我记得当初在娘娘庙,大师兄他们说过,娘知道吗?” 洛轻芸筷子轻轻搅动,露出清浅的笑容:“那都是仙人的事,娘怎么知道?快吃吧,这事莫要想着去问你大师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修炼,其他事情少管。” “知道了。” 向苼应下一声,继续扒饭。 第143章 拥趸 那一顿饭后,向苼再也没在洛轻芸面前提过香火殿。 时间在万剑门悠然的修炼时光中点滴流逝。 转眼,一年时间倏忽而过。 这一年,向苼稳扎稳打提升修为的同时,过得也不无聊。 万剑门虽是家小业小,传承比起五大宗门差却也差不到哪儿去。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藏经阁内,藏有许多先辈留下来的修剑心得。 人有千百种,修出的剑便也有千百般不同,向苼每每寻到一本新的心得,都要惊喜许久,钻研品读之后,总会有新的感悟。 心得中所记载的,皆是一人所感,有好有坏。向苼有剑意作为验证,自能去芜存菁。 这一过程需要反复验证,急不来。好在向苼并不着急,甚至可以说乐在其中。 时间过去一年,她表面的年龄也才十一岁,眼下她的修为、手段、心境,随便暴露一个都是惊世骇俗。 而且这一年来,她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东洲在五大宗门的操持下还算安定,并未有大事发生。 在未弄清香火殿的来历前,她不准备贸然插手,省得引火烧身。 这一日,向苼又来到藏经阁。 这一年来,就属向苼来的次数最勤,看守藏经阁的老者老远就认出了她,直接打开门,挥了挥手让她进去。 “多谢长老。” 向苼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在老者和蔼的目光中消失在门内。 进入阁内,向苼脸上笑意微淡,轻车熟路地来到专门存放剑籍的一层。 万剑门弟子即便没有剑道天赋,大多也会将剑作为主要对敌手段,因此这一层时常人来人往,今日也一样。 众弟子都沉浸在典籍中,安安静静,向苼也不打扰,自顾自地来到上次书架前,拿出下一本心得原本,翻看两眼,提笔就往玉简上抄录。 这一层的修炼心得,其实她早在一年前就以灵识探查过,但心得不比游记卷宗,需要琢磨理解,即便大约知晓其中内容,仍需一本本地看过去。 约莫盏茶时间后,楼梯又上来一名少年。 少年面容清冷,步履无声地走来。 其余尚在挑选典籍的弟子看到,皆是脸色微变,各自暗中传音。 “是向剑绝!” “都离他远点。” “剑绝师弟这张臭脸究竟是跟谁学的?” 向剑绝在长辈眼中,是万剑门未来的希望,可在同辈之中,似乎并不受欢迎。 这一层楼内不知不觉,变得更安静了。 向剑绝似是早就习惯了此等场面,面色如常地走到一张书架前,指尖抚过书籍顶端,蓦地在空处顿住。 他要看的典籍,不见了。 有人捉弄? 他心头方才浮现这个念头,就见一只小手伸到面前,将他指尖处的空档填上。 向剑绝凝目盯着小手主人的侧脸,他认出了此女。 是洛苼。 大师兄说,她的天赋不在自己之下。 他两指夹过典籍翻看两眼,看着向苼的眼里多出一丝不喜。 他记得没错,这本书,须得剑术粗通境才能勉强领悟出其中真意。 万丈高楼平地起,剑道更是如此,再厉害的天赋也需要时间积累感悟。 若是没有记错,这个叫洛苼的,入门不过一年,心法尚且修得磕磕绊绊,哪里来的精力再悟剑? 向剑绝没有多言,提起笔专心抄录。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对这位与自己齐名的天才多了一分恶感,仅此而已。 向剑绝没有在意,向苼沉浸在感悟中,更是从头到尾没发觉向剑绝来过。 铛铛铛—— 阁外响起关阁的钟声,众弟子有序下楼,将手中玉简扔进门前的火炉销毁。 轮到向苼将玉简扔进火炉,转身写下名讳。 剑经典籍蕴含的神韵独一无二,有助于弟子感悟,因而都是原本。弟子每日前来阅览,都需要抄录、销毁。 此事做起来虽然麻烦,却也既保住了原本损耗,也杜绝了剑经外传,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从藏经阁出来,正值酉时。 向苼望着天边依然高悬的太阳,夏季天日长,距离天黑还有足足一个时辰,她想了想,没有回去,转身下山。 待到无人处,向苼挥袖间脚下剑光一闪,身形顺接拔地而起,几个闪烁落入另一座尚未开发的灵秀山峰中。 循着气机感应,向苼来到灵气最浓郁之地,一处幽深水潭上空。 她正要落下去,忽地神色一动,闪身没入水潭上空一面峭壁。 略微清理出一片视野,向苼饶有兴致地看着山下水潭边的少年忘我练剑。 剑声呼啸,少年剑姿灵动,招招连绵,杀机暗藏。 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这一幕看在眼中,倒有几分赏心悦目。 向苼也不准备换地方,在一处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拂袖间金光一闪,设下一道隔音禁制,随后沉下心来,打坐吐纳。 山下的少年对上空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仍是在挥洒汗水,刻苦练剑,少年清脆的呼喝之声在山崖见回荡。 一个时辰后,天色将晚。 盘坐在峭壁上一动不动的向苼睫毛颤了颤,眼眸蓦然睁开。 她眼中神光一闪,起身正欲离去,垂眸却见山下水潭边的人影还在。 向剑绝的剑比起一个时辰前,慢了许多,且有多处错漏,然而向苼还是看出了几分眼熟。 忽地,向剑绝手腕力道一震,手中灵剑脱手飞出一段距离,摇摇晃晃地落在地上。 又失败了。 向剑绝脸上浮现出极为明显的失望,也不去捡起灵剑,一屁股坐下来,呆呆看着水潭,默然不语。 无影? 向苼看在眼里,心中讶异,结合前几招学得四不像的剑势,她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了,这就是《飞剑诀第一式,无影。 向剑绝从哪里见过她的出招的动作? 她此前瞥了一眼,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粗通境巅峰的剑术境界,的确是修剑的好料子。 然而不提内练心法与神韵,即便只学无影的形,至少也得有精通境的剑术境界。 向苼柳眉轻挑,他无疑是在浪费时间,耽误自身修行,万剑门的人知道此事吗? 大概不知道,否则这小子也不会一个人躲在这里练剑。 看着少年慢吞吞地捡起剑,又开始继续重复那一招,她敛去眸光,转身离去。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仍旧回来这里打坐修炼,每次都能见到水潭边的身影。 向剑绝练剑不可谓不刻苦,剑气中却始终环绕一分急躁之念,挥之不去。 粗通境的瓶颈随着时间增长,非但没有破去,反而有愈发稳固的迹象。 向剑绝又练起了无影,灵剑混合真元出手,只能飞出三丈距离便无力坠下。 怔怔看着静静躺在河边的灵剑,向剑绝垂头丧气,全然没了素日的冷傲。 人人都说他是东洲修真界年轻一代第一剑道天才,是万剑门未来的希望,可为什么……他连剑境只到粗通境,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 甚至,他连那个人招式,都学不出一个徒有其形。 他自知定是哪里修炼出了差错,可整个万剑门上下,除了他,找不出第二个正儿八经的剑修,他除了看典籍,无人可问。 大师兄曾经问他,最想拜谁为师,他没有回应。并非他眼高于顶,而是看过那位妖孽前辈在四极城的影像后,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那一剑绝杀结丹的惊艳。 大师兄说过,那时的前辈与他年龄相仿,就已能杀结丹如杀狗!而他现在,至多能与筑基中期抗衡,差得太远。 向剑绝深吸一口气,起身捡起灵剑,又磕磕绊绊地练起来。 向苼站在高处漠然看着,她能看出少年剑中的苦恼,却并不准备做什么。 修真从来都是个人之事,修剑更是如此,若连这点小坎都迈不过去,再高的天赋也是无用。 又一日傍晚,向苼来到峭壁上,习惯性地垂眸望了一眼水潭,却不见往日练剑的少年身影。 这是下山了,还是换去了别处? 她没有在意,沉下心来修炼,直至天色将黑,才起身打道回府。 行至蕴龙峰半山腰,向苼忽见不远处小殿前围了不少孩童,正在小声谈论。 “向剑绝,我早看他不爽了。” “让他平日里眼高于顶,看谁都不在眼里,这下偷学出了岔子,门内定不会轻饶他。” “你们别这么说,剑绝师兄性子冷,但人不错,从未见他欺负过别人,都是有人主动招惹他。” “……” 向苼听着,心中微动,转步靠过去,一缕禁制包裹的灵识同时飘出,顺着小殿的缝隙钻进去。 不多时,殿内情形通过灵识传递而来。 这小殿平日供门内弟子面壁思过,今日里面只有两人。 林海蹙眉看完向剑绝的手记,面有薄怒:“剑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一直对向苼崇敬有加,连给自己取名都要跟她的姓,可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 光凭当年一副影像,你就想还原出向苼的杀招?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没有。” 向剑绝跪在地上,语气倔强而低沉:“我从未想过还原向苼前辈的那一招,我只是想从中悟出一点剑意真谛。” 第144章 指点 林海闻言怔了怔,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剑意……只要是修剑之人,谁不想领悟剑意? 他在向剑绝身边坐下来,轻叹一声:“剑绝,剑意可遇而不可求,你还年轻,不必着急。” 向剑绝拧眉:“可是大师兄你说过,向苼前辈在我这个年纪,已是精通境巅峰了,距离领悟剑意也仅是一步之遥,而我还卡在粗通境。” 林海哑然失笑,“剑绝,你的天赋是不错,但不是人人都能跟那位一样无师自通的。你不是她,何必事事向她看齐?” 向剑绝沉默下来。 听到这里的向苼亦是目光一闪,眸底掠过一抹深思。 是了,林海这句话说的不错。 向剑绝不是她,她有前世成熟的灵魂,有梦中在司无栎身边长久的耳濡目染,还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灾难困苦,磨练心志。 论及底蕴、见识、心智、思维,别说向剑绝这般少年,修真界中的大多修士也远不及她。 她用自身标准来要求向剑绝,的确是过分了。 向苼的想法有了略微的改变,而小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向剑绝目光澄澈,语气沉着地不像是个少年:“大师兄,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除了研究那一段影像,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寻求突破剑境呢?” 林海登时怔愣当场,他发现这个问题,自己竟然无法回答。 静默片刻后,林海才叹息道:“剑绝,纯粹修剑之人放眼整个修真界,少之又少。万剑门中除了先辈典籍,无人能领你前行。 五大宗门中……或许有人走在你前面,你若是想去,我可……” “大师兄,我不想去!” 向剑绝一口打断林海的话,声音坚定:“您将我捡回来抚养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我看先辈在典籍中说,修剑重在修心,此话我虽是一知半解,可若真为剑抛弃家门,道心必然不坚,去再好的地方,拜再好的师父也是无用功。” 林海听得眼角酸涩,欣慰不已,“剑绝,你果真是长大了。” 向剑绝抿唇露出一丝羞怯的笑,但很不习惯,仅是瞬间便收起来,恢复素日的冷面孔。 气氛缓和片刻,林海沉吟一番,将谈话拉回正题,道:“修真路有千万条,剑修是其中最难走的一条,你若执念于此,修炼停滞不前,只会耽搁自身。” 向剑绝紧抿嘴唇,“……大师兄是要劝我放弃吗?” 林海面容微肃,“再有半年,你就十六岁了。你乃上品灵根,若是将心思放在真元修炼,怕早就是筑基后期,如今却才筑基前期,你扪心自问,这其中耽搁了多少?” 向剑绝面色挣扎起来,没有说话。 林海见状,也不忍心过分逼他,语气柔和下来,苦口婆心地相劝:“门中传承下来的剑侍之法,奉剑为主,威力虽不及纯粹的剑修,可也比一般修士厉害甚多。 剑绝,你正值修炼黄金时期,过多执念只会害了你自己。” 向苼在外听着,微微蹙眉。 奉剑为主,是为剑侍。 此等修剑之法,她曾在剑经上见过。 剑修,剑为人,应始终屈居于人之下。以剑为尊,剑心未修,心倒先退了一步。对于正统剑修而言,这是十足的本末倒置。 然而若是修剑天赋不高,此路算是另辟蹊径,也不算埋没自身。 可以向剑绝的剑道天赋,不说剑意那,走正统修剑这条路完全是绰绰有余,若真改修剑侍,那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小殿中的向剑绝似也有不甘心,兀自挣扎一番,最终没有妥协,提声说道:“大师兄,再给我半年时间,半年之后我十六岁,若是还未能突破至精通境……” 话到此处,他咬咬牙,道:“我就转修剑侍!” 林海眉头一松,“好!” 他从来没指望以向剑绝的倔脾气,会立刻改修,能让他口头松下来,已是殊为不易。 从小到大,向剑绝都极为懂事,少年心性更是难得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话已说通,剩下来就交给时间吧。 他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开小殿,出来时,围在门口的孩童们顿时一哄而散。 林海视线随意一扫,看到站在孩童中的向苼,登时目光一软,走来蹲在向苼面前,伸手正要摸过她额间的发丝,却被向苼偏头避开。 林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就不怕你娘担心么?” “那大师兄再见。” 向苼回了一句,转头跑开。 林海起身看着她离去,心中有些古怪,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些不待见他? …… 向剑绝一连在小殿跪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傍晚才来到熟悉的水潭边,回想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的那一剑,提剑正要起式,手中剑忽然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 他脸色微变,竭力握住剑柄,然而剑中力道瞬间陡增,他猝不及防,灵剑便脱手飞出,兀自在空中舞动。 灵剑化虹,在空中连闪,向剑绝追了片刻,连剑柄的尾巴都没能摸着。 剑光连绵如龙,向剑绝抬头看着看着,渐渐瞪直了眼。 哗哗—— 剑光卷起林风,风声倒卷,飞沙走石,渐有愈演愈烈之势,数息之后,灵剑蓦地在空中一定,旋即如爆出一阵刺眼之光,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瞬息消失在向剑绝视野。 向剑绝立刻朝灵剑飞走的方向追过去,追出不久,他便看到自己的灵剑正插在石壁之上,直没剑柄。 “无影?!” 他喃喃自语,眼中遏制不住激动,快步跑到灵剑处,顿时发现剑柄旁还有一枚玉简嵌在石壁之上,似在静静等他到来。 他心跳微微加快,伸手抠下玉简,灵识扫过,三两行简单的字语登时映入识海,第一句话就令他心神微震,第二句话,则令他欣喜若狂。 “这并非无影,只是简单的飞剑。” “若想修剑,明日酉时再来此处。” 向剑绝猛地抬头看向四周悬崖峭壁,高声喊道:“高人前辈?” 林中空寂,无人回应。 向剑绝捏紧玉简,低头看了又看,初时的激动过去,他神智清醒几分,念头立刻转动起来。 此人连面都没有露,便夺了他的灵剑,遥遥使出飞剑,定是剑修! 这山林当中竟有隐居的剑修前辈,他每日都在此处练剑,那位前辈定是暗中观察他许久了,看不过去,欲要指点他。 不过大师兄常说人心险恶,此人目的不明,也有可能是看他天赋不错,心中嫉妒,故意施以障眼法害他。 此事,要不要告诉师门长辈? 向剑绝心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若此人真是喜欢静修的剑修高人,门中长辈贸然现身打扰,致使前辈离开,他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心中纠结片刻,向剑绝又想到了一事,眉头皱得更紧。 他在门中典籍中看过,此等闲云野鹤的高人前辈,最不喜欢与宗门打交道,会不会想让他放弃万剑门弟子的身份,作为教他练剑的条件? 拒绝事小,可若惹怒此人,会不会给门中带来灾祸? 向剑绝愁了一天一夜,连剑也没心思练了。向苼却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看书修炼。 翌日傍晚酉时,向剑绝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石壁附近。 他左右看看,没看到想象之在的前辈人影,干脆直接跪下来,少年的清朗之音回荡在闪避之间。 “前辈,且听晚辈一言。 晚辈自幼父母双亡,行乞时差点饿死在街头,是大师兄带我入门,教我修炼。 晚辈曾立绝誓,此生绝不背弃万剑门,以存道心。是以前辈若在意宗门身份,请恕晚辈斗胆相拒。” 向剑绝说完,抬眼打量四周,仍只听到风声吹过树响。 他心中忐忑片刻,再道:“若是前辈不在意晚辈身份,晚辈不想欺骗前辈,还有一事想要说在前头。晚辈在师门虽未拜师,可心中一直将一人引为师尊,前辈知道无影,当是知晓此人身份。” 顶着最后一口气说完,向剑绝额头微微出汗,身体却是稍稍放松,抬头看着四周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心中苦笑。 这些话若是不说,他心中难安。 眼下是说得痛快,可前辈定是离开了。谁会收一个身心皆有异的弟子?换做是他,他也嫌弃。 念及此处,向剑绝忽见一缕风裹挟着玉简慢慢飘到身前,悬停不动。 他怔了一下,旋即眸光霎时亮起,接下玉简灵石一扫。 “本座何时说过收你为徒?不过是看你顺眼,教你一招半式。” “年纪轻轻,废话倒是不少。你若是不肯学,此事便算了。” 向剑绝看完立刻放下玉简,急匆匆地高喊道:“前辈,晚辈愿意学,还请前辈教我!” 说完,向剑绝干脆地嗑过三个响头,声声作响。向苼看出少年眼中的渴求之念,亦有几分动容。 三个响头嗑过,向剑绝再抬头,面前不知何时,凭空现出一行字迹,金线环绕,煞是好看。 第145章 自悟 “三日之内,在水潭中心盖出一间像样的木屋,若能做到,我就教你怎么突破剑境。” 向剑绝精神一振,立刻高声道:“晚辈这就去……” 他话音未落,只见面前字迹倏地抹去,又浮现出一行新的,“不得动用一丝真元。” 向剑绝看到这句话,眉头立刻皱起来,“前辈,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水潭深不见底,若不动用真元,光是垒出一个地基就不止三日,更不提……” “聒噪。” 重新浮现的字迹令向剑绝后半句堵在喉咙,小脸皱成一团。 “你只需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字迹愈发潦草,咄咄逼人,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向剑绝一咬牙,道:“晚辈立刻照办!” 言罢,他立刻跑去水潭边老老实实地搬运石块,着手垒地基。 向苼在高处看到这一幕,施施然坐下来。 看在万剑门给她提供栖身之地的份上,她终是决定指点向剑绝一二。 然也仅仅是一二而已,不会在此事上浪费太多心力,她自身尚且修炼不到家,还没有立派收徒的打算。 放出一缕剑意环绕在向剑绝周围监视,向苼挥袖布下一道禁制,心神沉入丹田,只见幽蓝真元湖泊平静地躺在丹田底部,宛若一颗深蓝宝石。 自去年在林海面前测过灵根后,她曾偷偷自行测过,奈何测灵珠和林海的那枚一样,只是中品,测到最后超出极限,直接炸毁。 这一炸,虽无法弄清灵根的具体属行,却也让向苼确定,自身灵根至少也在超品之列,修行速度岂止是快。 仅过去一年,她的修为便恢复至前世水准,稳步向筑基后期迈进。 再看禁制一道。虽是初通,但有在四极城记下的百层法诀在,领悟起来也是颇为顺畅,只待时间积累感悟,日益精深。 唯独剑道,仍是一片混沌。 向苼睁开双眸,抬手看着指尖萦绕的一缕风旋中的剑意。 她的剑意,领悟于以四极禁自我封印之后。 那时的她极度虚弱,五感迟钝,根本不知剑意何时来,又为何而来。 是以剑意来得稀里糊涂,用得亦是稀里糊涂,也就在冷竹海闯命关时,无剑可用,情急之下,领悟出剑意化风的法门。 念及此处,向苼指掌翻转,剑意化为一条三寸长的冰棱,在掌间缓缓旋转,寒意弥漫。 一年前洛轻芸遇险,她含怒爆发,催生出这一缕冰系剑意,威力似因灵根加成,比剑意化风更为厉害。 可在这一年不断参悟剑经后,她自觉对剑意的理解十分浅显,这两种法门更只停留在粗糙的层面。 剑道剑道,若撇开修真之念,本意只是一门剑术技艺。她的剑术虽称得上纯熟,可距离神乎其技的境界,差了不知多远。 接下来或可尝试精深剑技,是练剑,更是悟剑…… 向苼逐渐理清思绪,摸索出一条尚可一试的通路,旋即又想起万剑门中别的不多,古往今来传承下来的剑谱却是一抓一大把,不由微微一笑。 这万剑门,还是真是来对了。 再行修炼片刻,向苼看了一眼天色,起身离去,浑然未管山下浑身湿透,在水潭中垒地基的少年。 第二天,正是万剑门一月一度的检验修为进度之日。 向苼用完洛轻芸亲手准备的早膳,早早来到蕴龙殿前,却见门前已经排了长长一队。 队中多是接近十六岁的少男少女,再有几个月满十六岁后,他们就会离开蕴龙峰,成为正式的入门弟子。 此刻门中长辈还未过来,众人皆在各自谈论,稍显聒噪。见到向苼过来,场中谈论之音稍稍一静,旋即愈多了几分嘈杂。 “看到没有,她就是洛苼。” “和向剑绝齐名的天才?” “上品灵根修炼就是厉害,才入门一年,就已经达到炼气期了。” “我师父说了,修行最是看重心性。我看她脾性乖巧柔弱,真要动起手来,怕是早就吓得躲到一边了。” “别那么说,都是同门。” “我就要说,这洛苼再过几年还不是第二个向剑绝,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 “……” 或是艳羡、或是嫉妒厌恶的言语在周围不断响起,向苼神情自若地看着蕴龙殿大门,充耳不闻。 不多时,万剑门五长老疾步到来,场中嘈杂之音瞬间消失,众年轻弟子齐齐出声。 “五长老安好!” 五长老得见门中年轻后辈,脸上便笑开了花,视线扫过队伍看到向苼时,眼里笑意更甚。 身边青年弟子暗中提醒后,他顿时敛去笑容,轻咳一声,朗声道:“与人斗法,修为、心性、手段缺一不可,今日检验的便是修为,这便开始吧。” 言罢,他转身步入大殿,排在第一个的少年弟子立刻跟着进去,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排在后面的众多弟子顿时忐忑起来。 “连赵师兄的进步速度都没办法入主峰,我怕是也难了。” “说不定是师兄发挥不好……” 窃窃私语中,队伍快速前进,其中大多神情失落地出来,唯有少数弟子出来时脸上带着欢喜。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向苼。 她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殿内,五长老立刻坐不住了,立刻撇开身边的弟子,亲自引着向苼来到一面石壁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 向苼清晰地看到,站在五长老后面的青年弟子似虽然习惯了师父平日的做派,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苼儿,来……把手放在这面石壁上。” 五长老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向苼听得一声鸡皮疙瘩,立刻后退一步,说道:“五长老,我自己来就是。” 五长老的手僵在半空,站在身后的青年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五长老回头狠狠等了徒弟一眼,再转过头来却见向苼已经将手放在石壁上,真元轻吐,催出一片白莹莹的光。 “练气三层?好!” 五长老拍手欣慰大笑,这小丫头一个月内连续突破两层,看来是一点也没偷懒。 想到这里,五长老又道:“小苼儿,不过修真也要讲求劳逸结合,若是得了空闲,不妨与你娘四处转转。” 其他弟子到他面前,不免要诫勉督促两句,可向苼太听话,修炼起来也是废寝忘食,他还真怕小丫头把自己累坏了。 “我知道了五长老。” 向苼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大殿。 五长老眼巴巴地望着,身后青年没好气地说道:“师父别看了,小苼儿都走得没影儿了。” 五长老哀叹一声,“都怪那杀千刀的玄风,跟我争什么争,这丫头要是能叫我一声师父,我这辈子都值了。” “剑绝师弟那时候您也这么说。” 青年挖了挖耳孔,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现在到了洛苼小师妹,我看师父您还是没戏。” 五长老被徒弟泼冷水,哀叹一声,“这不是想给你找个师弟师妹做做伴吗?老夫就你一个弟子,怪冷清的。” 青年撇了撇嘴,“师父,您还是赶紧继续吧,徒儿我还想回去继续修炼呢。” “没大没小。” 五长老训斥一句,言语却没半点责怪,返身重新坐下来,抵着拳头轻咳一声:“下一个。” …… 哗啦—— 月光如水银泄在水潭边上,向剑绝扑腾着水爬上岸,大口喘息几声,干脆仰头躺在岸上,浑身上下酸痛无比,疲累之极。 他搬了一天一夜的石头,方才垒出半丈见方的地基,照这个速度,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他也达不到那位高人的要求。 怎么办? 向剑绝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忽地咬牙爬起来,从储物戒取出一把斧头,冲进山林。 不能浪费时间。 想不到办法,那就一边砍树,一边继续想。 林中一棵棵树木倒下,黑夜逐渐褪去,迎来朝阳。 向剑绝仍是埋头砍树,直到傍晚向苼过来,看到岸边整齐摆放的木材,暗自惊讶。 这小子看着心性不怎么样,实际似也不那么差劲。 略微感应那一丝剑意,确定向剑绝没作弊,向苼便不再多管,盘膝坐下,入定静修。 翌日,向苼“顺从”地接受了五长老的意见,没再继续吐纳内息,而是留在小院中练剑。 剑是木剑,剑法则是取自藏经阁中的一本平平无奇的剑谱。 洛轻芸难得在白天看着女儿,便在院旁守着向苼练剑,寸步不离。 在她眼中,这剑谱所载剑法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实在没什么亮点。 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作为母亲,洛轻芸看着自己女儿努力练剑的模样,心中别提多欣慰了,连带着平平无奇的剑法也变得不凡,时不时拍手叫好。 看着看着,洛轻芸眼里的欣慰渐渐变得古怪,随后忍不住擦了擦眼,再去看。 不是幻觉? 她抿唇认真看着女儿在庭中舞动的小小身影,心虚微乱。 这门剑法怎么在苼儿手里,好似真的变得灵动不凡了? 第146章 审判 万剑门主修剑术,苼儿小小年纪接触剑法不奇怪,可……这真的是苼儿第一次接触剑法吗? 洛轻芸心中惊异,她虽非剑修,可眼力不至于连剑法好坏都看不出来。 苼儿初练此剑法时,动作还稍显生涩,似乎不习惯,然而很快这一分生涩就变作熟稔,好似已练过千百回了一般。 最令她无法置信的是,苼儿第一次练剑,竟能自行改良动作,将一门一无是处的剑法,改得极为出彩。 到底是天赋,还是…… 洛轻芸心思变幻片刻,终是忍不住出声道:“苼儿。” 向苼当即收剑停下,回头一双眸眼分外明亮,“怎么了娘?” 洛轻芸神情微肃:“苼儿,你实话告诉娘,今日真是你第一天练剑?” “当然不是呀。” 向苼走过来在洛轻芸身边坐下,擦了把汗,笑道:“我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偷跑出去练剑,我可厉害了!” 洛轻芸无奈摇头,叹息道:“你今日练的门中剑法,能和在家里胡乱比划一样么?” 向苼眼底掠过一抹微光,突然问道:“娘亲也懂剑法?” 洛轻芸怔了一下,面上肃容立刻敛去,温声笑道:“娘亲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不过是看你耍得好看,就多问两句。” “这样啊……” 向苼佯作恍然,心思微转。 洛轻芸能看出她剑法中的古怪,果真是修士出身。只是不知为何,她要隐瞒自身身份,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是一个字也不愿透露。 不过洛轻芸不说,她也不勉强,而起她有的是办法查探。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向苼没再继续试探,收好木剑,笑道:“娘,我去藏经阁看书了,晚上再回来。” 洛轻芸连声答应,目送向苼离开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苼儿从小就十分聪明,如今晋入炼气期,思维更是敏锐。 她掌心按过胸口,神色微沉。 苼儿修行才刚刚起步,她的事,绝对不能让这丫头知道。 …… 傍晚酉时,向苼照常来到峭壁前坐下,风中剑意一扫,便“看”到向剑绝正在林中砍伐树木。 相比起两日前的少年风采,现在的向剑绝要有多狼狈,就有都狼狈。 其一身黑色剑服早就被石头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脸上亦是蓬头垢面,保准现在林海过来,都一眼认不出他。 “喝!” 向剑绝一声清喝,木材扔如水中,随后自己也扑通一声跳进水,拖着木材游到水潭中央的地基,毫无形象地爬上地基坐下来,气喘吁吁。 向剑绝放开木材,呆愣愣地看着地基上造了小半的木屋,累得眼皮子直打架。 筑基修士在凡人眼中,已是出天入地的仙人,可那位前辈高人禁止他动用真元,便真是神仙,体力也有限,更何况他已经二十个时辰没有闭眼,一直都在剧烈消耗体力。 这般疲惫,自打入万剑门以来,从未有过。 恍惚间,向剑绝甚至有种回到十年前在街边 乞讨的错觉。 三日,已经过去两日,这两日他腾不出丝毫时间练剑,甚至累得有些记不清平时练剑的感觉。 典籍上说,修行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若是不能通过前辈的考验,他这次可就亏大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吃力地爬起来,顾不得身上而出被河水跑得隐隐作痛的伤口,双手拖起圆木从中劈开,继续建木屋。 向苼在高出看着,柳眉轻挑。 这傻小子当真有几分韧劲,不过看得出来,他还在惦记着那一点练剑的得失。 念及此处,向苼心念微动,绕向剑绝周围的剑风立刻悄然散去,沉入水底。 水中,是向剑绝千辛万苦用石头垒出的地基,地基直上直下,看似坚固,能撑住木屋的重量,实则经不起一点水浪翻涌。 这地基,诚实地映出了少年天才的心性——急于求成。 向苼毫不意外,早在意识到向剑绝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时,她就料到会有今天。 她唇角微勾,屈指一点虚空,沉入水下的剑意立刻卷动河水,化为波涛涌向水下石基。 根本无需多少来回,只是一个水旋撞击,支点脆弱的石基瞬间被撞断,分崩离析。 下一刻,还在水上盖房的向剑绝脚下一空,“扑通”一声,随着地基一同落入水中。 砰!砰!砰! 松散的木屋变成一根根木材接连落水,向剑绝仓促间躲过好几根,眼看又有一根当头打来,他下意识就要动用真元。 谁知水中剑光一闪,竟顺着毛孔钻入他经脉,瞬间封锁他的真元。 砰! 向剑绝额头肿起一个大包,头晕眼花。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差点淹死在水里。 费力扑通游上岸,向剑绝按着额头痛得一阵龇牙咧嘴,再看水中漂浮的一片木材,气得怒火攻心,眼眶直发红。 他倏然站起身,仰头看着周遭峭壁,愤然质问道:“前辈!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谁知面前竟迅速浮现一行嚣张的金字。 “是有如何?” 向剑绝怒容微滞,旋即心中怒火更甚,咬牙切齿道:“前辈,你若是不想指点晚辈,直说便是,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向剑绝话音刚落,面前金字擦去,再次浮现新的内容,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出尘的味道。 “指点是真,考验也是真。” “倒是你,建的谭心岛如此脆弱,我不过是稍稍搅动水浪,便能瞬间毁去全部。” “这样的木屋,即便真被你造出来,你觉得就能通过本座的考验?” 向剑绝呆呆看着金字,哑口无言。 他很想继续理直气壮地反驳,可理智却告诉他,前辈说的……一个字也不错。 “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建木屋是如此,修行亦是如此。”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妄想走好剑道?当真自以为剑道天才,就能为所欲为?” “若你真的不想继续,本座随你。” 向苼的字变得锋利又尖锐,像是一把把刀子插进向剑绝心口,钝痛得难以呼吸。 向剑绝面色苍白,眼里却泛出精光。 少年在责骂中似洗去了一层浮躁,不再去想太多,只是深吸一口气,跪下来,高声道: “前辈,再给晚辈一次机会。晚辈这次造出的木屋,随前辈检验,便是前辈掀起惊涛骇浪,木屋也不会倒!” 金字顿了顿,显出下一行。 “这次便以七日为限,若是再不能通过考验,结果如何,你当知晓。” 向剑绝精神一振,立刻高声回应:“多谢前辈!” 眼见向剑绝重新投入水潭,向苼没有再管,坐下自顾自地修炼。 接触这一段时日,向苼对向剑绝多了一分喜欢。少年心性浮躁,但好在知错就改,性格果断干脆,若是真收来当作徒弟,似也不错。 不过这念头自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作罢。 且不先说她自身修炼尚不到家。 以她的身份之敏感,一旦暴露,立刻就会成为地阴界的眼中钉,向剑绝拜他为师,只有危险,没有好处。 而且不仅仅是向剑绝,整个万剑门都会被她拖入水中。 这一层身份,在她没有足够修为之前,最好永远不要暴露。 向苼轻轻一叹,旋即不再多想,沉入修炼当中。 而就在她潜心修炼的同时,远在冷竹海的司无栎,也终于等到了审判之日。 “十一年,诸位长老办事效率当真不低呢……” 司无栎一道意念投影在高台之上,冰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处刑场中回荡。 在座诸位宿老神情严肃,闻言皆是面不改色,仅有少数年轻一辈脸色微变。 “司无栎,你少在此处口出狂言,诸位门中长辈也是你能编排的?!” 司无栎好似全然没听到这些话,连一眼都未给那出言之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着阴冷,嚣张地在长老席间游曳。 年轻人见此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可见周围族中长辈,却不敢和司无栎一般狂妄发疯,只得忍耐。 寂静持续了许久,直到行刑时辰将至,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无栎殿下,您贵为第一圣子,何必与一个末位圣女一般见识?” 席中一名老者和颜悦色地开口:“你们毕竟乃是同族,身上流的乃是同一位先祖的……” “既然是流淌这同一位先祖的血,萤照杀我时,十四长老怎么不来劝劝?” 司无栎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还有,我体内流的,是祖血。” 老者听到“祖血”二字,脸色微变,“殿下慎言。” “十四长老,你拿祖血与萤照那一身低贱血脉同等而谈,这……可是犯了不敬之罪?” 司无栎唇瓣轻启,嗓音愈发森冷:“对祖宗不敬,族中三大酷刑,长老可想好选哪一个了?” “无栎。” 位于上首的中年男子睁开双眼,不怒自威,“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守神树千年,杀性怎的还这般重?” 司无栎神情稍霁,唇角微勾,缓缓开口:“叔父教训的是。十四长老,下次可要记得,慎言呢。” 十四长老脸色难看,没有接话。 这个小杂种,当真一点都没变。 第147章 极刑 铛铛—— 钟声自上空传入刑场,位于上首的中年男子视线从司无栎身上移开,缓缓开口,威严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场中每一人耳边。 “时辰已至,带圣女萤照!” 话音落下,刑场大门即刻开启,一队执法族人押着萤照走上刑台。 被族中关押十年之久,此刻的萤照比起当初,竟没有丝毫失魂落魄,反而颇为冷静。 上首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冷漠之音响起:“萤照,你可知错?” 萤照抬头,望见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再见高处石台司无栎的意识投影,顿时笑了,笑得疯癫,“族长大人,古族血脉不容玷污,本圣女……何错之有?” “放肆!” 族长座下一名白发青年猛地起身,面容冷酷,厉声道:“毒害第一圣子,死到临头,竟还敢狡辩?!” “黎长老,这话不对吧?” 位于其左侧的文士眸眼开阖,嘴角扯过一丝阴柔的笑,“我们也只听到第一圣子的一面之词罢了。” 他转眸笑盈盈地看着司无栎,“萤照圣女拒不认罪,圣子又禁止执法堂搜查冷竹海,事情的来龙去脉尚未弄清,就急着处死萤照圣女,某些人的心未免太心急了?” “司书青!” 白发青年闻言蓦地转头,冷冷盯着中年文士,嗤笑出声:“距离圣子遇刺已过去十年之久,这也叫心急?听青长老的意思,整个二脉都要站在萤照圣女这边了?” “黎长老误会了。” 阴柔中年理了理袖子,缓缓道:“我们二脉可没有站队的习惯,不过万事万物都想求个清楚明白,此事说来是你们执法堂的错,尚未调查清楚,就急着处死萤照,实为不妥。” 说到此处,阴柔中年起身回头一拜:“族长,您说是也不是?” 威严中年看过阴柔中年一眼,缓缓开口:“司黎,执法堂查办此案十年,当真不曾查清来龙去脉?” 白发青年面色微紧,正待开口,司无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青长老,冷竹海是什么地方,您不是不知道,何必继续为难执法堂?” 司书青看着司无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表面却仍是带着恭敬的笑容,不急不缓地回道:“圣子殿下……” “青长老不就是想要弄清来龙去脉吗?” 司无栎一口打断司书青,浑然无视其微怒的面容,面朝上首中年男子,语出谦逊:“叔父,碎心之毒来得诡异,侄儿一开始的确不知如何中招,可苦思冥想了十年,总算是想通了。” 此话一出,场中不少人脸色登时微变。 “不可能!” 刑台上的萤照抬头两眼睁大,死死盯着司无栎的脸,内心砰砰狂跳。 不可能! 司无栎这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得到了祖血眷顾,哪里有那么聪明的头脑? 就算他真有几分头脑,当初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司无栎至多猜出一部分,怎么可能还原出所有细节? 一片肃杀中,古族族长轻咳一声,肃声道:“司无栎,你当知晓今日是何种场合,若是胡言乱语,门规所限,谁也救不了你。” “叔父,侄儿心里有数。” 司无栎微微一笑,垂眸高高在上地看着下座的长老席,“此案卷宗之中的内容,诸位尽皆了若指掌,用不着本圣子多言。 尔等不相信此事,无非是觉得以萤照的天赋,无法瞒过本圣子的心海,入梦那野游神吗?” 说着,司无栎翻手现出一段虚影,“诸位且看。” 萤照看到司无栎手上的东西,原本挣扎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他真的知道了! “神树枝?”有人认出司无栎手上的树枝,惊疑出声。 “本圣子习惯以神树叶泡茶。” 司无栎翻手转动手中的神树断枝,“这断枝并非从神树本身折断,而是修士敬献而来。其中……混杂着一丝与萤照圣女神魂相交的魇兽气息。 混有魇兽气息的茶水,被那野游神喝下,才有了入梦之说。” 此话一出,刑场瞬间哗然。 “大胆萤照!不仅妄图残害第一圣子,还敢毁坏神树?” “简直丧心病狂!” “神树岂是你能玷污……” 萤照瘫坐在地,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空处,仿佛被司无栎这一句话抽去了神魂。 司无栎面含淡笑,却不准备见好就收,待得场中稍静,继续道:“这神树枝中的魇兽气息,本圣子不可能凭空杜撰,便是最好的证据。司黎长老,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么?” 司黎眼底冷意一收,饶有深意地笑道:“铁证如山,圣子心细如发,果真是令人刮目想看呢。” “司黎长老竟也有夸本圣子的时候?” 司无栎仿佛没听出这句话的深意,哈哈一笑,旋即一拂袖,面色转冷,“既然证据已全,时辰也至,还不行刑?” 司黎面色阴沉了一瞬,转眼便恢复平静,回头一拜,正色道:“族长,萤照圣女胆大包天,理应处以极刑。” 萤照圣女听得此言,顿时身子一颤,空洞的眼神瞬间凝聚,尖声大叫:“司黎,你说过会保我!明明在背后指使一切的都是你,凭什么……” 司黎眉头微蹙,凝声再道:“此乃萤照圣女将死之际,还望族长明察。” “黎长老一片赤诚之心,本座岂会不知?不必为此忧心。” 族长出声安抚一句,抬眸看向刑台,沉肃之音响遍全场。 “圣女萤照大逆不道,胆敢谋害第一圣子,毁坏玄天树,此乃动摇我古族根基之大举!罪不容赦,当受神雷灭魂,永世不得超生!即刻行刑!” 此言一出,刑场上空瞬间乌云密布,雷霆滚滚。 萤照抬头怔怔地看着天空,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疯狂的大笑伴随着雷声在刑场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笑话!” “我萤照此生,就是个任人摆布的笑话,哈哈哈哈哈……” 她双眼满目血丝,眼神像是淬了毒,扫过审判席中的每一人。 “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司无栎是什么人?冷血无情,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放弃,连同族都能杀得毫不手软。” “你们让这样的疯子当第一圣子,真好啊。” “总有一天,整个古族都会葬送在他手中!到时候,你们就跟我一起魂飞魄散,化为这寰宇中的尘埃吧!” “哈哈哈哈……” 轰! 一道水桶粗的红色雷霆倾泻而下,瞬间淹没整个刑台,将萤照轰得渣都不剩,只余那一丝癫狂的残笑在人间逗留。 刑毕,坐于上首的古族族长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起身间身形散去,消失不见。 见族长离开,剩余其他人亦是接连散去身形。 似乎是被萤照遗言所摄,刑场异常安静,片刻间便走得七七八八,没有一人接近高台,与司无栎说上半句闲话。 司无栎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正待拂袖收回投影,却见司黎飞身落在他面前,微微一笑道:“圣子殿下,不妨聊两句?” “黎长老今日怎么转了性子?” 司无栎面上浮现出一丝淡笑,“长老所属二脉,不是最厌恶我这个古妖出身的第一圣子,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么?” “圣子殿下怎么总说些吓人的话?我们二脉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司黎目光一闪,盯着司无栎的面孔,缓声发问:“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野游神,才能让圣子殿下连神树茶都舍得赏赐?” 司无栎嘴唇微抿,“黎长老,原来是来嘲笑本圣子的?” “非也非也。” 司黎呵呵一笑,“只是听萤照说,圣子对那野游神的态度颇为特殊,是以有些好奇,向圣子这般冷情之人,竟也会动凡心吗?” “再怎么特殊,那野游神也已散了。” 司无栎理过袖袍,唇角扯过一丝弧度,眼神阴翳:“这一点,黎长老可要多谢萤照,若不是她灭了那野游神,本圣子说不定还真会有弱点呢。” 司黎笑容微减,“圣子殿下,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本圣子是什么人,黎长老看了三千年,难道还没看清?” 司无栎一拂袖,“时辰不早了,黎长老,本圣子还要回去照看神树,告辞。” 言罢,司无栎的意识投影瞬间消失。 浮光散去,司黎看着空荡荡的高台,眼中若有所思。 他提及野游神,司无栎的神态、语气、反应都很自然轻松,看来是真的不在乎。 念及此处,他哂笑一声。 也对,区区一个低贱的野游神,脆弱无用,像司无栎这样的人怎么会动心? 若是真的动心,萤照完全可以用更轻松的办法达到目的,何必要用碎心毒去冒险。 亏他竟还因为萤照十年间反复念叨的话,产生了一丝动摇,真是……愚蠢。 司黎眼里掠过一片隐忍的怒意。 必须另外想办法试探。 祖血,绝对不能落入古妖后裔的手中! 即便这位古妖后裔,已经自行伐髓洗去古妖之血,作为一个古族人而活,那也不配! 第149章 诡地 “苼儿。” 洛轻芸虚弱地唤了一声,向苼抬头的瞬间,将眼中寒意尽数敛去。 她看着洛轻芸无奈又怜爱的双眸,稍稍偏过头垂眸低声道:“大长老,弟子想和娘单独说说话。” 大长老闻言看过躺在床榻上的洛轻芸,见她神色平静,心中不禁一叹,默默起身离开。 待得大长老离开,洛轻芸苍白的面颊蓦然恢复一丝红润,直起身反手抓住向苼的小手,面色凝重地叮嘱道:“苼儿,赶快离开这里。” 向苼薄唇微抿:“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语气低沉,神态沉稳不见惊慌,与素日表现出的孩童心智全然不同。 洛轻芸心中焦灼,却未注意到这一点,紧紧抓着向苼的手:“别多问,听娘的话,立刻……” 她话未说完,面色蓦地煞白,偏头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整片枕巾。 向苼连忙拖住软软倒下的洛轻芸,并指点在其心脉关口。 一缕剑意立刻从其指尖透体而入,将洛轻芸心脉中正在快速侵染的黑气扫荡一空。 如此震荡之下,昏迷中洛轻芸口角又溢出殷红,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向苼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葫芦元泉灌入洛轻芸体内。 元泉温润的药力随着向苼真元运转迅速扩散,数息之后,洛轻芸呼吸便恢复几分粗重,平稳甚多,只是仍在以缓慢的速度衰退着。 向苼眉头微蹙,真元再次通过腕脉流入洛轻芸体内,细细查探。 方才进来时她抓住洛轻芸手腕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这些游窜在其体内的未知黑气,是以立刻将大长老打发走,方便治疗。 只是方才那一剑,分明已经清除洛轻芸体内所有黑气,为何她没有好转,依然在继续衰弱? 向苼拧着眉头,寸寸查探,终是发现一丝端倪。只见灵识探查中空空如也的丹田,一丝黑气凭空而生,随后顺着经脉向上游动,被经脉中残留的剑气杀灭。 这一缕缕,一丝丝黑气不多,但胜在源源不断,剑气在被不断消耗,不消片刻便已式微,黑气顿时有死灰复燃之势。 向苼转过视线,指尖点过枕头血迹,放在鼻间轻轻嗅过,眸眼登时眯起。 这黑气的气息,与鬼涧黑潮有些相似,但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可若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 她眸光微微一闪,灵识扫过屋外。“看”到大长老还在外面唉声叹气,没有进来的意思,她立刻双手结印,金色丝线从她之间浮现而出,最终凝出一个“禁”字。 结印至此,向苼伸出右手轻轻一推,那金色的禁制符文立刻没入洛轻芸体内,化为金色牢笼锁住丹田。 黑气被困于丹田,洛轻芸的气息迅速恢复平稳,惨白的面颊也恢复几分血色。 向苼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神情却不见轻松。 她早上离开时,洛轻芸还好好的,这些黑气毫无张嘴地爆发,必是某种不她不了解的外因所致。 念及此处,她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屋外的大长老。 他也探查过洛轻芸,看到那些黑气,却没有丝毫意外。 向苼微微眯眼,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猜测,起身出屋,来到大长老身后站定,直接问道:“大长老,我娘到底怎么了?” 大长老转身,看到向苼那张强作冷静的小脸,顿时心疼不已,沉沉一叹,道:“苼儿,你娘她……大概是不行了。” 向苼再上前几步,走到大长老身边,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娘吐血了,血里有黑气,那些黑气是什么?” 大长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向苼,只觉得有些陌生。往日课堂上乖巧动听的童声犹在耳畔,今日听来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麻木。 这番打击,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太大了。 他最是听不得这些,浑浊的老眼微微发红,蹲下身来,轻声道:“孩子别怕,娘亲若是不在了,你还有许许多多个师兄师姐……” “我何时怕过?” 向苼拧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大长老,我只想知道那些黑气的来历,您不愿说吗?” 大长老顿时愣住了,他看着在自己面前拧眉的平静眸眼,只看到一丝不耐与不喜,竟无半分……伤心?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向苼的眸眼。 这小丫头才十一岁,怕是还不知道吐血意味着什么,甚至不明白何谓死亡。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向苼一眼便看出大长老的想法,顿时明白是自己心急,少了几分遮掩,吓到了这位老人家。 她眼中冷意稍敛,出声补充道:“大长老,我看娘亲吐了血后,脸色好看许多,就想问问黑气的来历。如果能解决黑气的问题,我娘是不是就能痊愈了” 此话一出,大长老脸色立刻好看许多,原来傻丫头是这般想的,难怪不伤心。 不过沾染那种东西,这孩子亲娘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你既然好奇,那老夫就说给你听,你娘早年应该入过诡地。” “诡地?!” 向苼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这与香火殿的存在有关。 “不错,就是诡地。” 大长老叹息一声,“这是最近些年出现的天灾,比起地阴魔人入侵,更为可怕诡异。 诡地,是一片被诡异白雾笼罩的地域,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没有半点规律。如今在整个东洲,已有三处大型诡地扎根,且在扩展蔓延,五大宗门联合诸多同道抵御得很是艰辛。” 会自行扩展蔓延的诡地? 向苼目光一闪,道:“大长老,这听着与鬼涧有几分相似。” “你这丫头,竟知道鬼涧?” 大长老惊讶不已,但在想到这一年来向苼都泡在藏经阁,又觉得正常,点点头道:“的确有几分相似,但诡地蔓延的速度和危险,远在鬼涧之上。 鬼涧尚有上古封印遏制,且有黑潮潮汐,至今只有天衍教疆域吃过鬼涧分支的亏,其他疆域并无此危机。” 大长老说到此处,抬头望向山崖之外,言语中多了一分担忧:“诡地若是不及时管制,就会贪婪地吞噬所有地方,将整个东洲,化为一片人间地狱!” 向苼想起匆匆被召走下山的向剑绝,心中顿时有了数,继续追问道:“那诡地又要如何才能管制?” 大长老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向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听你大师兄说,带你回宗时,正好撞见香火殿之人,可有此事?” 果然是香火殿! 向苼眸底掠过一抹凌厉之色,林海分明极为厌恶香火殿,却对其有诸多容忍,原来问题就出在诡地上。 “香火之力,可以遏制诡地的蔓延。” 大长老没等到向苼点头,便揭晓了答案,“此事也是在数年之前被天青阁无意发现,五大宗门商议之后,东洲世俗界便多了无数个苼姬娘娘庙。” 话到此处,大长老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苼儿,苼姬娘娘庙虽是人为而立,可她的事迹却是真实存在,并非虚假,得世俗信仰,亦是名副其实,你莫要因此心生芥蒂。” 向苼微微抿唇,“自然不会。” 她可没有信仰自己的习惯。 “那就好。” 大长老轻轻拍过向苼肩膀,面露苦笑:“若是苼姬娘娘还在世,说不定无需香火殿,我们也能对付诡地。” 向苼思维何等敏锐,立刻听出其中意思,反问道:“长老是说……剑意?” “你这丫头,竟也知道剑意?” 大长老这次是真的震惊了,藏经阁中的典籍并无一本记载剑意,向苼是如何知晓? “弟子是听向剑绝师兄无意间提起的。” 向苼语气随意地解释一句,“就是不知道,这剑意为何能对付诡地?” 剑绝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乱说,也不怕坏了师弟师妹的根基。 大长老暗中责骂一声,却也不忘回答道:“诡地白雾无形无相,且能扰乱人心,极为可怖,寻常真元难以破除。 传说中,剑意锋锐无双,能消杀世间一切虚妄、且斩断自身混乱思绪,令剑修维持中始终冷静的状态,出入诡地自能如入无人之境!” 说到此处,大长老再叹,“若是我东洲眼下还能出第二位明悟剑意的剑修,诡地之事就好办多了。” 剑气锋锐,这一点向苼早在四极城就已知晓,却不知还能用来斩断自身情绪。 剑意玄奥,这一年来她潜心修炼,只摸索出几分粗浅用法,不知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大长老并非剑修,却能知晓这些……万剑门里,藏有剑意典籍! 向苼并未急着询问典籍所在,沉默片刻,忽然道:“大长老,宗门附近可是出现诡地了?” 大长老脸色瞬变,“此为绝密,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 向苼微微一笑,“只是看剑绝师兄走得匆忙,再看长老您忧心忡忡,便有了几分猜测。” “仅凭这些,就能猜到?” 大长老愕然不已,这一刻,他竟有种心智被一个十一岁孩童碾压的错觉。 第150章 心剑 向苼未得到正面回答,但只看大长老反应,心中便已了然。 她猜对了。 洛轻芸体内黑气暴走,正是受到附近诡地影响。 大长老不知自己已被向苼看破,正纠结该怎么回答,忽见一弟子神色慌张地跑来,“大长老,大事不好了!” 大长老认出来人正是负责传递诡地消息的弟子,当即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撇下向苼闪身离去。 向苼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起身回到屋内床边。 她探查一番洛轻芸体内,确定封印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眼底顿时闪过一缕寒光。 “你的命,谁也夺不走。” 与此同时,万剑门山外百里一座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城,此刻已被浓浓的白雾所覆盖,目之所及不足一尺。 白雾范围之外,万剑门一种弟子正惊恐不安地看着小城方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大长老来了!” 万剑门众人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向后簇拥而去。 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已没了面对向苼时的慈祥,他老眼扫过在场众弟子,眼里满是肃穆凝重,“怎么回事?余哲,你来说。” 余哲强作镇定,迅速说道:“大长老,半日前青森师弟带着剑绝师弟进去寻找大师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在一刻钟前,白雾忽然扩展! 门主长老他们靠得近,避之不及,猝然之下全都被卷入白雾里了!” 大长老面色微沉,虚手一抓,林中一只兔子便被其吸入手中,扔入白雾与外界的交界处。 众人立刻定睛看去。 只见若隐若现之间,那兔子先是正常跳动片刻,随后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轰然炸成一片血雾。 众人骇然,不明所以,唯独大长老神情微松,道:“无妨,这诡地尚在初步扩张阶段。” 此话一出,众弟子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大长老见状,接着沉声道:“不过也不能大意,我们离得再远一些,另外香火殿那边还没消息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咬牙切齿。 “香火殿这是在玩火!” 余哲满面愤然,“大长老,香火殿若是故意不来,任由此诡地继续发展,我万剑门山门势必会被其吞噬。事后就算千星殿问责,一切也都晚了!” “况且千星殿真的就会惩罚香火殿吗?” 一人恨声开口:“至多做做样子,那些混蛋才不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在乎世俗界的凡人生死!” “够了!” 大长老怒容显现,厉声呵斥:“香火殿不来,难道我万剑门之人就会坐以待毙?只在此处发牢骚,就能救出你们的师兄师尊?!” 众人顿时如梦初醒,纷纷冷静下来。 “大长老,现在该怎么办?” “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长老面色沉着,“余哲,你现在立刻全速赶去最近的水令城,将诡地的消息通过千星阁、天衍集、天青阁传遍东洲!五大宗门知晓此事后,必定不会撒手不管。 青乾,你去附近的娘娘庙收集香灰,若是能顺便找来一名香火散修,自是更好,尽可能在五大宗门来援之前,遏制诡地发展。” 余哲和青乾二人闻言,顿时齐声应喏,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其余人分散四方,观察诡地。发现任何异处,即可来报!” 大长老语气坚定,掷地有声:“剑绝乃是剑修,他们在诡地内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你们这些在外面之人更要打起精神,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喏。” 万剑门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四散分开,却未见语气最为坚定的大长老,藏在袖袍中的双手在轻轻发颤。 “长风,小海……你们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 “大师兄,醒醒。” 林海在茫然中睁开眼,便看到一双手在眼前晃动,他下意识伸手抓剑,却抓了个空。 “我是剑绝啊。” 向剑绝抱着剑,面含担忧地看着他,“大师兄,你不认得我了?” 林海看着师弟面容近在眼前,面容却没有丝毫放松,更未出声回应。 师弟在门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定是幻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抬头打量四周,只看到浓重的白雾,顿时脸色微变。 诡地。 他陷入诡地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又是怎么昏迷的? 他蹙眉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竟是一片空白。 向剑绝看到林海的反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拽下自己一根发丝,在林海面前摊开,一边迅速说道:“师兄你陷入这里已经两天了,我接到消息立刻赶过来。 诡地里的游魂虽然可以变成亲近之人的模样,可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发丝是拽不下来的。” 林海看到向剑绝掌心的发丝,脸色这才变了,“此地危险,你怎么能独自进来?” “我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向剑绝面色凝重地摇头,“二长老和四长老一路护送我进来找你,可没想到半途浓雾加重,城里涌出许多惊慌失措的凡人,我们失散了。” “凡人还没疯,证明这诡地出现的时间还不足五日。” 林海神情微松,“走,我们立刻去找长老他们汇合,一起逃出去。” 向剑绝自无异议,带着林海循着记忆中与长老走失的地方行去。 “大师兄,这诡地似乎与我小时候那个不太一样。” 向剑绝几乎贴着林海侧身一起走,一边警惕地望向四周,“我那时候虽然小,却还记得,仅仅两日多的时间,诡地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浓重的白雾。” 林海轻嗯一声,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向剑绝突破精通境后,感知敏锐大胜于从前,立刻听出大师兄状态古怪,却未点破,只是暗自留了一个心眼。 二人行径不多时,总算看到一点小城房屋的轮廓。 “屋里的白雾要淡很多,而且还有凡人躲着,说不定见过长老们。大师兄,我们快过去。” 向剑绝抓紧林海的手,快步走向视野中的房屋轮廓,刚要推开房门,却被身后的林海硬生生扯住步子。 “大师兄?” 向剑绝回头看着林海若隐若现的面部轮廓,喉咙发紧,“你怎么了?” 林海额头上青筋浮现,挣扎着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不要……进去,危险!” 向剑绝瞳孔骤缩,二话不说抱着林海扑向旁边。 下一刻,房门砰地一声大开,成千上万的游魂争先恐后地从房中涌出,化为一片黑色洪流。 这些游魂在鬼涧可以任意行走,吞噬活人,可在裸露在白雾之中后,却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眨眼间便如冰雪消融,毁伤殆尽。 相对的,白雾也被消耗许多,肉眼可见地薄去不少,但没过多久就重新变得厚重。 目睹全程的向剑绝心中骇然,回头看向大师兄,顿时从林海扭曲的脸上看到许多张不同的脸。 游魂!大师兄在之前就中了暗算,体内进了许多游魂。 “快……走!” 林海双目圆瞪,痛苦不堪,竭尽全力挤出一句话,“我快撑不住了!” 被无数游魂吞噬、撕扯神智,他很快就会变成地阴魔人一般的疯子,向剑绝再不走,会死在他的手中。 向剑绝一下子红了眼眶,双脚仍是定在原地。 一定还有办法!大师兄是他最亲的人,他一定能救他…… 平日看过的卷宗典籍迅速在脑海中掠过,焦灼的内息刺激得他思维越发迅速。 游魂,以他的实力,怎样才能解决大师兄身上的游魂? 蓦地,他双眸一定。 “剑,可消杀万物!”他想起宗门那本剑意典籍中的内容。 同时,高人前辈的训诫犹在耳畔浮现,“凭心。” 是了,高人前辈所言不差。剑由心生,无物不杀!如果他能化心为剑,就能斩杀大师兄体内所有的游魂。 没时间犹豫了! 向剑绝一咬牙举,起手中剑,双眸闪过一道摄人剑光,狠狠插在林海心口! 下一刻,剑身光芒大放,剑气纵横,透过伤口的血肉席卷经脉。 林海仰头张口喷出一大口黑血,血中无数游魂浮现,怨毒地盯着向剑绝,但还未来得及杀过来,就被白雾消融干净。 林海双眸亦是恢复清明,握着胸口的剑,一阵龇牙咧嘴,“你小子……这一剑真狠啊!” “大师兄!” 向剑绝喜极而泣,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方才那一剑,已然耗去了他所有精气神。 林海拔出剑起身止血,摸出几粒丹药咽下,混沌的精神恢复几分清醒,顿时露出笑容,拍了拍向剑绝的肩:“这次你救我一命,咱们爷俩的账平了。” “大师兄快别这么说。” 向剑绝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方才那一幕,仍是觉得后怕,“我也是赌了一把,要是没能成……” “这不是成了吗?” 林海方才死里逃生,倒是豁达,笑道:“倒是你小子,居然还藏着一手,半个月前还在跟我说卡在瓶颈突破不得,现在连传说中的心剑都掌握了。” 第151章 入诡 「师兄莫怪。」 向剑绝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是今日刚刚突破精通境,尚未来得及告诉师兄,心剑亦是情急之下有所领悟,索性赌了一把。」 「原来如此。」 林海恍然,旋即笑出声来,「那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哈哈……」 他笑到一半,忽地低头扶额闷哼一声,向剑绝立刻紧张起来:「师兄!」 「无妨,只是被游魂扰乱神智,此时记忆尚才恢复。」 林海放下手,脸上已无笑意,只余一片凝重:「昏迷之前,我看到一名地阴魔人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且修为不下于结丹期。」 向剑绝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地阴魔人从何而来,一直都是位置之谜,难不成就是从诡地门后走出来的?」 「此地被诡雾笼罩,每一扇门似都变得不同寻常,暗藏未知危险,联通地阴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海皱眉不已,「可若是真有未知的诡地在不断释放地阴魔人,早该肆意扩张到人尽皆知了。」 理不清其中症结,林海干脆不想,起身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此前五大宗门情报中就有提醒,魔人在诡地中实力会加强甚多,那结丹期魔人多半还在此地中徘徊,门中怕是无人能敌!我们要尽快与掌门师兄他们汇合离开。」 「可是这白雾太浓了,怎么找?」 向剑绝面露苦恼,思索片刻,忽然双目一亮:「师兄,不如我们去设法开门,放更多游魂进来冲散白雾?」 「不可!」 林海眉心拧起,「要是开门放出更厉害的魔人,我们顷刻间就会遭殃,太危险了。」 向剑绝也知师兄说的有道理,只能就此作罢。 「那该如何是好?」 他轻轻叹气,要是高人前辈在这里就好了,她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 林海思忖片刻,忽地目光微凝,「剑绝,你不是说自己剑道已经臻至精通境了?」 「师兄是想让我用剑气劈散白雾?」 向剑绝何等聪慧,立刻领会林海的意思,长眉微蹙:「可宗门典籍上说,唯有剑意才可消杀虚妄,我的剑气恐怕没用。」 「傻小子,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海望着周围浓重的白雾,「左右现在没有更好办法,试试也不吃亏。」 向剑绝一听是这个道理,便不再推脱,握紧剑柄酝酿片刻,猛地一剑挥出,却只让白雾翻腾记下,并未有分毫变化。 林海面色微沉,果真不行吗? 向剑绝见状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紧跟着又是一剑挥出。 唰唰唰! 他一连刺出十二剑,招招相扣,真气伴随剑招流转,终是汇聚于上午破开的瓶颈关口,带出一缕向苼残存的剑意融入剑气当中。 吟! 剑身嗡鸣,剑风如丝般荡开,周围白雾所触之下无不嗤嗤作响,视野迅速清晰。 「成了!」 向剑绝大喜,拉住林海的手迅速冲入白雾淡去的区域。 林海却是比向剑绝还要更加惊喜,「师弟,你果真是天纵奇才,小小年纪竟已领悟出传说中的剑意了!」 「师兄误会了,这剑意不是我的。」 向剑绝连忙否认,「出去再细说,我们快去找掌门。」 不是小师弟的? 林海心下愕然,但听向剑绝后半句话,也知当务之急乃是求生,便不多问。 二人行进不多时,白雾又有聚拢的趋势,然在向剑绝一剑剑下皆是嗤嗤消杀干净,始终维持面前五丈距离视野。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看清前面绝大部分情况。 不消半个时辰,两人就遇到诸多被游魂寄生的凡人,他们也不与其纠缠,借助白雾阻碍视野,边打边退,顺手救下不少四处躲藏的幸存者。 「两位上仙!」 再次救下一拨人后,一名灰头土脸的老员外忽然叫起来,「你们这身衣服我见过,也是万剑门的对不对?」 林海闻言立刻来到老员外面前,「老丈,你可是见过我门中长辈?」 「是啊,我看到七八个呢!」 老员外连连点头,「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被一个大妖怪追杀,我看他们都往北逃了。」 「定是那结丹期魔人在追杀掌门。」 向剑绝面色沉沉,「可是和我一同进来的只有掌门和四长老,怎么会有七八人?」 林海神情凝重:「外面有二长老看着,他不是冲动之人,定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对上那结丹期魔人九死一生,师兄他们为何向北逃?」 向剑绝目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老员外,「老丈,北边可是有苼姬娘娘庙?」 老员外顿时愣住,「小仙人怎么知道?」 向剑绝却是一喜,「苼姬娘娘庙里有香火,掌门他们只要好生利用,一定还活着。」 林海心中亦是燃起希望,「走!」 就在林海师兄弟赶往娘娘庙的同时,诡地之外,一道虹光自天际而来,落在白雾前。 虹光落地散去,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妙龄女子面庞。 此女子,正是从万剑门匆匆赶来的向苼,此刻的她已用移形换影秘法掩去本来面目。 她来时并未掩盖动静,附近的大长老察觉到,立刻飞来。 眼见是一名陌生女修,大长老在向苼面前三丈落地,伸手抱拳,语气无不戒备,「在下万剑门大长老,晏清。此地乃是我万剑门下辖,敢问仙子姓甚名谁,所谓何来?」 向苼唇角微勾,与往日不同的曼妙之音在林中响起,「晏长老客气,妾身乃是游历四方的散修,只是无名小卒,便是将名讳说与长老听,长老怕也不认得。 妾身方才飞至此处高空,察觉诡地存在,是以特来助拳。」 晏清闻言眉头稍松,却未放松警惕,仍是追问道:「仙子热心前来,老夫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地阴界作乱,魔教又有死灰复燃之势,若是不肯通报姓名,老夫实难心安呐。」 向苼闻言顿时轻笑:「长老此话说真真是无趣。若是妾身真是魔教出身,在此告以假名,长老又要如何分辨呢?」 晏清面容顿时一滞,「仙子……」 「妾身姓司,名无月。」 向苼眸光一转,「晏长老,可满意了?」 晏清一听果真没什么印象,心下绷紧:「司姑娘这般匆匆而来,对诡地了解几分,怕是莫要心急帮了倒忙才好?」 「便是不了解,今日才想让晏长老请教几分。」 向苼指尖撩过一丝白雾,「这诡地之中,有几多凶险,长老可是清楚?」 晏清抬手捋过白花花的胡须,轻咳一声:「司姑娘,我万剑门亦是头一次面对此等情形,尚不知该如何自处,又如何得知其中凶险?」 向苼柳眉轻挑,大长老在门内对她说得头头是道,定是对其中凶险知晓几分,可看此时情形,对方不知自己是敌是友,怕是半个字也不愿吐露了。 「罢了。」 向苼面上笑容一敛,「大长老不愿告知,妾身自去探探便是。」 言罢,她转身二话不说踏入茫茫白雾之中,身形迅速消失不见。 晏清脸色瞬变,「司姑娘?!」 他上前几步,愣愣看着白雾翻腾,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幻不断。 这女子看着年轻,行事如此莽撞,难不成真是助拳而来。自己这般防备,到底是伤了那女子的心……做错了? 向苼甫一入白雾,便觉察到几分不同寻常。 她并指划过虚空,剑意丝线透指而出,缔结成网拘来一团白雾,悬浮在面前。 仔细感应一番,向苼双眸微微眯起。 这似是而非的气息,很是温和,且竟有一丝熟悉之感,可她却想不起来在何处感应过。 如此温和无害的气息,在大长老口中,却成了那般诡异恐怖的存在,为何? 收回剑意,她任由白雾从指间飘走,转步向前。白雾遮天蔽日,却遮不住她的眼,目光所及之处,剑意肆无忌惮穿破一切,再远的地方都能一览无余。 唯一可惜的是,她目光虽远,灵识却也同样不能动用,无法一窥诡地全貌,只能走到哪看到哪。 略微感应一番,向苼眉头微蹙。 向剑绝居然将她留在其体内的残存剑意消耗干净了,这小城虽小,但若真靠眼睛搜寻,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找不到向剑绝等人,她又要从何人口中探出破此诡地的法门? 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向苼只能暂且向前探索。 片刻之后,她从小城城门进入,顿时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凡人,皆已死去多时。 向苼微微蹙眉,跨过尸体进入一间门户大开的房屋,目光一扫,直接从床底下揪出瑟瑟发抖的两名年轻夫妇。 「饶命!」 「上仙饶命!」 「苼姬娘娘保佑!」 「……」 夫妻吓得魂不附体,胡言乱语,向苼一指点在二人眉心,年轻妇人顿时浑身一震,先行清醒过来。 看到面前同样是一名女子,年轻妇人两眼睁大,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上仙,还请救救我们!」 丈夫随后也清醒过来,跟着一同跪在向苼面前,连连求救。 向苼看到二人眉心见那一缕青黑之意,眸光微凝,沉声道:「继续躲起来,一个时辰后,我带你们离开。」 第152章 绝境 凡人夫妻将信将疑,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向苼。 将两人重新安顿好,向苼开口问道:“你们在此之前,可曾见过其他修真人士?” 年轻妇人面色讪讪,“上仙,自从此地被白雾笼罩,我与相公便一直躲在此处,并未见过其他仙人。” 向苼闻言也不觉意外,再次叮嘱两人藏好后起身离开。 离了屋舍,她转步跨过几条街道,走到一间紧闭大门的宽大房屋前,竟听到屋内隐约传来的谈话声。 这个时候还能正常交谈的,必是修士。 向苼眯了眯眼,抬起手正欲推开门扉,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提醒。 “道友小心!” 向苼眸光一凛,二话不说闪身避开。 大门豁然洞开,速度竟比向苼还要快上一分,黑色洪流裹挟无数怨念直朝面门冲来。 出声提醒的青年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自责不已。 游魂冲刷,此人死定了。要是自己能再早一步提醒……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就要逃走,却听到身后传来的不是惨叫,只是一声冷哼。 唰! 寒光出鞘,青年回头只见一道雪亮剑光摧枯拉朽般斩灭一段黑色洪流,顿时惊得双目圆睁。 向苼微一偏头,避开些许碎乱的游魂,从容闪到一边,静看成千上万的游魂冲进此地,又被笼罩而来的白雾消融干净。 这白雾,竟是游魂的天敌么? 向苼若有所思,蓦地耳朵微动,转过身来看着小心接近的青年。 青年见她陡然转身,先是一惊,继而快走几步,来到近前抱拳,语气忐忑道:“晚辈出言迟了,前辈恕罪。” “你好心提醒,何罪之有?” 向苼微微一笑,她认得此人,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你是万剑门弟子?” 青年见向苼态度温和,心下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前辈好眼力,晚辈方良才,乃是万剑门二代弟子。” 向苼微微颔首,“入诡地之前,我也曾遇见贵门长老晏清。” 青年听到大长老的名讳,顿时对向苼生出几分亲近之感,惊讶道:“前辈竟是主动进来?” 向苼轻嗯一声,“听闻贵门门主也在此地,不知可否引见一番?” “前辈,若是身处他处,晚辈自乐意效劳。” 青年苦笑,“晚辈和掌门他们走散了。” 向苼目光微沉,“何以至此?” “我们遇到一大群地阴魔人。” 青年响起之前的情景,眼里流露出一丝后怕,“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地阴魔人异常厉害,掌门一招就被他打成了重伤,队伍四散溃逃开来。 前辈也看到了,此地白雾甚浓,我很快失去了其他师兄们的踪迹,只得一人躲起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前辈您就出现了。” 向苼眉头微拧,正要接着询问,蓦地她身形一震,抬头望向北方。 青年亦是跟着一惊,“前辈,您……” 他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在与他交谈甚远的前辈竟消失了。 “前辈?!” 青年转头四下观望,所见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他愣神片刻,忽然神色大恐,闪身躲进一间门扉打开的屋中。 与此同时,城北娘娘庙内。 应长风面色凝重地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地阴魔人,时不时捂住嘴,压抑地咳嗽两声。 而在娘娘庙门前地上,最后一圈香火正在缓缓燃烧,释放出缕缕轻烟,每有地阴魔人想要闯来,触碰到轻烟,便会露出茫然之色,重新退回去。 “师兄,香灰快用完了。” 林海声音从身后响起。 应长风回头望见师弟难看的脸色,不禁笑了,“哭丧着脸作甚,我们师兄弟这些年经历的生死还少吗?” 林海神情微缓,叹了口气,“师兄,这次不一样。” “你们就不该来找我们。” 四长老陈恭为向剑绝上好药,起身面对林海,垮着一张脸,“你和剑绝是我万剑门未来的希望,汇合后就该直接出去。明知此地有结丹期地阴魔人,还往这里靠,愚蠢!” “四长老,你说错了。” 向剑绝捂着胸口坐起来,口角溢出一丝血迹,脸上却比平日还多出几分笑容,“若是我与大师兄临阵脱逃,从此之后道心崩碎,何来希望之说?” 陈恭脸色微沉,旋即眼里终是浮现一抹无奈,“你小子……” “四长老,先不急着说丧气话。” 向剑绝强撑着站起来,看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地阴魔人,目露杀机:“我还能战,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陈恭愕然片刻,旋即平素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愧然,“枉我活了两百年,心性竟还不如少年洒脱。” 他扶着断裂的右手缓缓起身,面朝门外,语出坚定:“待得香火燃尽,我冲出去自爆,你等借空档离开。” 应长风脸色微变,“四师叔……” “这并非临阵脱逃!” 陈恭一言打断应长风,语气微缓,“我已经老了,就算能活着出去还有几十年好活?你们不一样,长风,你要是不带着年轻一代逃出诡地,你就是我万剑门最大的罪人!” 应长风身形一震,眼眶瞬间红了,紧紧咬牙,“四师叔,你这般做,要我如何向大师伯交代?” 陈恭冷哼一声,“你身为门主,最忌优柔寡断。” 他一把抓过向剑绝丢到林海身边,“还有你们两个傻小子,这个时候想着拼命,愚蠢之极!” 林海攥紧手中长剑,面色铁青,心中暗恨。 自打四极城一役,亲眼见师父将福地让出,他便已经明白强者为尊的道理。 可苦修百年,在此大灾面前,他仍是无能为力。 如果他能有通天的修为,翻手间让诡地灰飞烟灭,又岂会在四长老说出这番话后无法反驳? 应长风盯着陈恭的脸,面色变幻片刻,终是一咬牙,“众人听令,随四长老一同冲杀出去!” 他话音刚落,陈恭长笑一声,鼓动真元正要冲出庙门,却见有一人比他更快。 少年神情倔强,一言未发,竟就直接朝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片冲杀过去! “剑绝!” “小师弟!” 众人大惊,立刻跟上。 活人穿过香火,就像是在油锅里抛入一团水,地阴魔人瞬间沸腾,两眼猩红,张牙舞爪地锁定最前方的向剑绝碾压而去。 生死一线。 向剑绝轻轻吸气,竟是闭上眼,脑海中尽是高人前辈助他突破的那一招。 自他体内的反震,清晰地记录下当时的每一寸反应。 正因为如此,这一招模仿起来,他竟比模仿数年的无影还要用得顺手。 风。 前辈用的是风。 他手中剑势一变,横于胸前,一手执剑,一手剑鞘,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猛然狂转。 呼—— 风旋自生,随着向剑绝转动的速度岳父愈发迅猛,裹挟在其中的一丝丝一缕缕似是而非的剑气,竟真的爆发出突破原本境界的威力,将周围白雾涤荡一空。 少去白雾笼罩,地阴魔人的气息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 向剑绝几乎咬不住齿间的血,厉声嘶吼:“就是现在!” 应长风面露震撼,手中速度丝毫不慢,双手掐出残影,一指出,“去!” 下一刻,无数剑光从他身后浮现,转眼间射杀近半地阴魔人。 陈恭长老一压丹田,更是干脆,双手托举出一把巨剑,拍向另一半地阴魔人。 砰砰砰! 地阴魔人顿如破布般被砸飞。 林海双剑在手,径直杀入剩余地阴魔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众人默契配合,眨眼间便将地阴魔人斩杀大半,冲散阵型。 “有救了!” 应长风又惊又喜,顾不得气血沸腾,一把捞起已经力竭跪在地上的向剑绝,“快走!” 其余人亦是心潮澎湃,二话不说跟上。 “哈哈哈哈!” 走在最前面的陈恭忍不住大笑,“剑绝,这次老夫可是欠了你一条命啊!” 笑声未绝,戛然而止。 所有人脚步硬生生止在原地,目眦欲裂。 陈恭低头看着自己被掏出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嗬嗬”笑了一声,闭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鼓动真元。 轰!!! 真元荡开些许白雾,白光散去后,破破烂烂的地阴魔人身上挂着几丝血肉,一双猩红的目光对准剩下众人,杀机毕露。 应长风眼中含泪,看着不知何时再次浓重起来白雾,看着挡在面前,身形异常高大结丹期地阴魔人,心中一片绝望。 结丹期魔人,它居然一直在外面等着他们……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什么希望。 “掌门,你放我下来。” 向剑绝虚弱的声音在手边响起,“我还能,我还能……噗!!” 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向剑绝再也说不话,看着不远处正在接近的庞然大物。 “我跟你拼了!” 一名年轻弟子吓得大叫起来,疯狂地冲向地阴魔人,却像是破布娃娃般被扯住身躯,硬生生撕成两半。 “吼!” 撕杀一人,地阴魔人嘶吼一声,速度奇快,不等应长风有何反应,便身形一闪到了上空,一掌劈下! 向剑绝昏昏沉沉地看着那黑沉沉地一掌遮天蔽日而来,满心不甘。 他还没跟那位前辈道歉,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吟! 便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剑吟,蓦地自地阴魔人身后传来。 第153章 查证 浓重的白雾倏然亮起一道光,穿破虚空荡开一条通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闪过地阴魔人身躯,一条漆黑的胳膊高高抛起,落在地上。 「吼!!」 剧痛刺激得地阴魔人惨嚎,立刻愤怒地转过身,转身朝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冲去。 向剑绝看到远处的窈窕轮廓,立刻恢复清醒,两眼放光,「是师父!」 师父好强! 应长风险死还生,兀自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忽然听到向剑绝的话,顿时大吃一惊:「剑绝,你拜师了?」 向剑绝此刻却无暇解释,大声叫喊道:「师父小心!此结丹期魔人在诡地中实力堪比元婴!」 向苼闻言心下一凛,顿时认真几分,顾不得纠正向剑绝的称呼,抽身暴退隐入白雾中。 地阴魔人立刻跟着冲进白雾消失不见。 「师父小心啊!」 耳边风声呼啸,向苼并指一抹双眼,眸间闪过一道冷光,眼中世界登时褪去白雾,看清正面冲来的地阴魔人身上每一分细节。 只见地阴魔人浑身黑气蒸腾,那黑气的性状分明与她在洛轻芸丹田发现的一模一样,且更为混乱。 这种黑气似是而非,究竟是什么? 她在外界遇到地阴魔人身上并没有这种东西,难不成,这些黑气就是地阴魔人实力陡然增强的根本所在? 向苼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并不急着进攻。 地阴魔人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久久不见向苼人影,他大吼一声,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屠杀万剑门中人。 向苼见状,指尖捏过一缕剑风,虚空一点,斩过地阴魔人周身沸腾的黑气。 只听噗地一声轻响,黑气在剑风下瞬息消散,地阴魔人的气息登时萎靡不少,发出恐慌的吼叫。 果然!这些地阴魔人实力大增,正是这些黑气作祟。而剑意果真如大长老所说,对此等气息极为克制,消杀起来可谓无往不利。 弄清原委,向苼目光变冷,正欲了结魔人,素手抬至一半,却陡然滞在了半空。 只见地阴魔人大嘴一张,将周围白雾都吸摄一空,原本周身已经消失的黑气,竟逐渐增长回来。 这一幕,竟与洛轻芸丹田内黑气滋生有几分相似。白雾是黑气的养料?可洛轻芸那里并无白雾,黑气又如何滋生? 此事必须弄清,否则她救不了洛轻芸。 向苼肃容微沉,扬手一道剑风飞出,地阴魔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另一条手臂也被削下,掉落在地。 不仅如此,剑风缠绕之下,地阴魔人周身的黑气再次消失得七七八八。 「吼……」 地阴魔人嚎叫中多了一分无力与惊慌,只得再次张嘴吸入白雾。 雾气越发浅薄了,薄得连在远处脱力的万剑门众人也能看清向苼这边的情形。 向剑绝见向苼竟与地阴魔人面对面站得那般近,顿时一惊,「危险!」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起身就要过去帮忙,却被应长风一把扯住胳膊。 「别去。」 应长风努了努嘴,叹道:「地阴魔人两条手都没了,你再看你师父那模样,像有危险的架势吗?分明是在研究魔人。」 向剑绝定睛一看,发现果真如应长风所说,顿时瘫坐下来,松了口气,喊道:「高人前辈,此地危险重重,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尽快找路出去为妙。」 向苼偏过头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不叫师父了?」 向剑绝登时面色一红,呐呐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海起身走到师弟近侧,看到他那副表情,顿时心中轻 啧,合着这是还没拜到师呢? 他咬牙扯开嵌在大腿上的一条断爪,一瘸一拐地向前几步,见向苼看来,顿时停在原地,抱拳恭声说道:「前辈,在下师弟虽然年幼,可话在理。前辈若是想知道更多诡地和魔人的消息,大可像我等打听。」 「哦?」 向苼眸光一转,摊开手,道:「那这位小哥可知,这是何物?」 林海低头看过向苼的手掌,顿时一愣,这手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阁下,这缕气息五大宗门也已发现,只是尚不知如何产生。」 应长风来到林海身侧,不卑不亢地回道:「此等气息无形无相,唯有像您这等剑修,抑或是修炼过目术神通之人才可看见。 天青阁为此气息取名为混乱本源,各大宗门都觉得颇为合适,名字便就此定下了。」 林海听之恍然,「原来这就是混乱本源?」 向苼闻言却是目光一闪,自打在鬼涧遭到刘荒偷袭后,她对天青阁的观感早降至冰点。 这黑气当中戾意极重,且充斥着一股极为混乱的意念,恰如其名。天青阁取这名字,到底是灵光一现,还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念及此处,向苼视线一转,落在应长风身上,的,明知故问:「想必阁下便是万剑门门主,应长风了?」 应长风连忙抱拳,「不才,正是在下。」 向苼笑容清浅,不急不缓地继续发问:「应门主贵为一派之主,想来对着诡地了解最多,不知可否与我说说,此前东洲各宗面对此等情形,做何处置?」 「此地奇诡,若真有处置之法,我等又岂会如此狼狈?」 应长风面露无奈,「香火可消杀混乱本源,却消杀不了这白雾,是以只能遏制诡地生乱,无法消除诡地本身。」 向苼眸间掠过一抹思索之意,伸手指尖一勾,众人身后娘娘庙中的石像立时一震,飘出一缕精纯无比的白烟,环绕而来。 应长风看到顿时心中大惊。 香火?! 走剑修一道,竟还是香火修士,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向剑绝却只是呆呆看着向苼,一双眼里的崇拜藏不住。 高人前辈连香火都能驱动?简直无所不能。 向苼屈指截断一缕香火,融入黑当中,掌心竟在一瞬间腾起一团明艳的火焰,照亮周围。 白雾却在这一刻,变浓了许多。 向苼眉心一蹙,立刻挥灭火焰。这香火不像是消杀了混乱本源,更像是杀灭了混乱本源中的某一种东西,释放出了白雾。 地阴魔人吸摄白雾可以产生混乱本源,也就是说,地阴魔人体内就有那种东西。 向苼的目光再次回到地阴魔人身上。 地阴魔人少去了混乱本源,神智似也恢复几分,眼见向苼看来,竟露出一分人性化的恐惧。 向苼挑了挑眉,心念一动,地阴魔人周围环绕的剑风忽然散开。 万剑门众人大惊,地阴魔人反应却是更快,二话不说拔腿逃向最近的一扇紧闭的屋门。 在他临近木门的那一瞬间,紧闭的木门蓦地自行打开,露出一团漆黑扭曲的漩涡。 万剑门中除了向剑绝,其他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仿佛神智都要被吸了进去,连应长风都不例外。 地阴魔人却仿佛是看到了救星,扑身跳进漩涡,而后竟是不敢置信地惨叫一声,被扭曲的漩涡绞杀粉碎。 就在木门杀完地阴魔人,即将重新关闭的一刹那,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在了门边。 木门仿佛没想到会有人现身阻拦,滞了一滞,而后扭曲漩涡再 次转动,黑色洪流再次出现。 向苼眯了眯眼,不闪不避,周身剑风成网,将面前挡得密不透风,不论多少游魂冲来,要么被剑网弹开,要么就被剑风斩灭一空。 她抓紧门边,强行将木门再次扯开一分,几乎半只脚踏进门内,一双清澈眸眼仿佛能穿透扭曲的漩涡,看到漩涡背后的世界。 漩涡后顿时发出一声惊咦,「剑修?」 向苼神情淡漠,伸手一抹血戒,一把下品灵剑现于手中,剑意纷纷涌向剑身,愈来愈亮。 吟!吟!吟! 万剑门众人手中灵剑不约而同震动起来,竟有自行出鞘之势,向剑绝眼疾手快,连忙按住躁动不安的长剑。 应长风等人却是震惊失神,任由灵剑飞出,悬绕在门前强攻的女子身后。 「竟是剑意?!」 应长风喃喃自语,满眼震撼,在这诡地能遇到一名纯粹剑修本就是难得的气运。不曾想,这份气运比他所想的还要难得得多。 林海却是响起一年多前在凡人村庄发现的地阴魔人尸体,「当初就是她……」 这一年来此人竟未离开,一直在附近清修,还与向剑绝结下了善缘。 就在万剑门众人各自震惊的同时,向苼手中的灵剑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剑身浮现出一条裂痕。 向苼目光一凝,顾不得蓄势未完,一剑刺入扭曲漩涡。悬浮在其身后的灵剑立刻跟上,却都被她屈指一弹倒飞回原主人手中。 下一刻,扭曲漩涡剑光四溢,轰地一声炸出偌大的窟窿,露出一张年轻面孔。 那年轻人怔愣片刻,吸入一丝白雾,脸上震惊之色立刻化作疯狂,冲出漩涡杀来,还不等完全冲出,就被通道内探来的一只巨手拍成肉饼,死得不能再死。 向苼看到那熟悉的巨手,脸色立刻一变,抽身暴退,猝然之下却不能完全避开,只得抬手格挡。 砰! 向苼身形顿如倒飞出去,堕入白雾消失不见。 第154章 消除 「前辈!」 向剑绝脸色生寒,立刻拔剑刺向那探出木门的巨手,然而这一剑还未刺实,巨手竟就被白雾淹没,烟消云散。 怎么回事?! 众人正不解,忽地听到身后吹来一阵狂风。 哗—— 向苼脚踏剑风,卷开白雾瞬息而至。 看到巨手消散后转化而成的大片混乱本源,她袖袍一卷,尽收所有本源,落在木门边缘,双手迅速捏诀,看得向剑绝众人眼花缭乱。 片片黑色符文从她指间迅速浮现,眨眼间便有千百片结成一道深奥晦涩的符印。 符印既出,向苼双眸含煞,双手变掌轻轻一推,「去!」 黑色符印霎时融入混乱本源,穿过门内通道,寻根溯源而去。 没过多久,对面便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哼,「古禁?!你是……」 砰! 向苼合上木门,眼中金芒爆闪,四极禁遁出,木门缝隙立刻现出金光,如同岩浆一般浇筑过后,门面闪过一个淡淡的「封」字。 感应到门后的空间通道已经彻底被禁制断绝,向苼收回按在门上的手,金光瞬间淡去,化为与木门一般颜色,再也不分彼此。 「掌门快看,这白雾在消散!」 万剑门有人忽然抬头,惊喜出声。 应长风惊醒回神,四下看去,果真发现如门中弟子所说,诡地的白雾正在迅速散去,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原样。 消杀诡地,此前从未有人做到过! 应长风蓦然转身,视线又回到不远处的向苼身上。 一切都是因为她,那扇门是关键! 「混乱本源,消失了……」 向苼察觉到诡地的变化,心下稍松。这一放松,方才强行压下的伤势便立刻涌了上来,令她止不住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逆血。 向剑绝连忙过来扶住向苼,一脸紧张道:「前辈,您怎么样?伤势可严重?」 向苼瞥过满脸关切的少年一眼,垂下眼眸,擦去嘴边血迹重新站起身,淡淡道:「无妨。」 她挣脱开向剑绝的手,面向应长风:「此间事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言罢,向苼也不管众人适合反应,脚下剑光闪过,身形瞬息远去,几个闪烁间便在稀薄白雾中,消失无踪。 「前辈……」 向剑绝怔愣片刻,缓缓捏紧手掌间的余温。 前辈就这么突然走了?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问前辈的名讳。 万剑门其他人亦是感到十分突然,一时间静默无声。 林海抵住下唇轻咳一声,「掌门师兄,剑修脾性多有古怪,这位怕是不喜人多的场面,因而在解决诡地之后,才会直接离去。」 话到此处,林海看了一眼满脸失落的向剑绝,又笑道:「不过我看这位就算走了,也暂时不会离开我们万剑门辖域,多半是去某处风水宝地疗伤。」 向剑绝听到这里,心中的失落立刻一扫而空,「掌门、师兄,我们快去救人,这城里应该还有不少活人。」 应长风深深吸气,平复心中震动,道:「白雾消散,传讯符当是能用了。且先传讯给外面的人,收敛城中尸体,安抚凡人,还有……」 应长风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四长老的后事,莫要声张,等到此事之后,再大行操办。」 「喏!」 …… 吱呀—— 向苼推开门飘身来到床前,看到洛轻芸安稳的睡颜,再查探一番,灭去其丹田剩余黑气。 撤去洛轻芸丹田中的禁制,向苼耐心等待片刻,确定混乱本源不再继续滋生后,悬在心间她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下。 轻轻松了口气,向苼起身离开,来到屋后一处僻静之地,脱去洛轻芸的衣物,散去移形换影秘法,恢复幼小的体形。 换上原来的弟子服,向苼看着手中衣物上面沾染的血迹,不禁蹙眉。 地阴魔人的血气极猩,便是用术法反复清除,也难保不会留下一丝半分。 念及此,向苼手上燃起一团真火,干脆将衣物烧成飞灰,散入尘土。 处理完衣服,向苼又给自己施加数到清身术,确定没有丝毫血气残留后,又去藏经阁走了一遭,待得沾染几分油墨香气后,才折道返回小院,守在床边。 这一战前后说来不到一个时辰,极为短暂,可消耗的心神却不能以时间计。光是禁制,向苼就用了足足三回,特别是最后一次封印地阴界通道,消耗更是厉害。 是以向苼守在床边没多久,来不及复盘此行收获,眼皮子便打起架来,沉沉睡去。 …… 洛轻芸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她似乎在走一段没有尽头的路,路边魔魇丛生,一张张扭曲的脸满含恨意地注视着她,令她喘不过气来。 丹田传来的阵阵阴寒,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用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这些扭曲鬼脸中的一员。 她极度恐慌,仓惶逃离,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些越来越近的注视。 正当她以为自己将要被鬼脸淹没时,昏暗的天空一声剑吟刺破天际,带来一束光,所有围上来的魑魅魍魉,立刻在惨叫声中被灭杀殆尽。 洛轻芸立刻不逃了,抬眸紧紧盯着上空那一束光。 「是谁?……你是谁?!」 洛轻芸蓦地睁开双眼,直起身坐起来,她喘息片刻,看到伏在床边睡着的向苼,混乱的思绪立刻安定下来。 原来真是一场梦。 擦去额头一片冷汗,洛轻芸缓了片刻,昏迷前的记忆涌上来,又令她愣住。 她为何还活着? 她低头抓紧衣襟,看到胸前的血迹,嘴唇紧抿,意念小心翼翼地探入体内。 这一探之下,却见自己体内经脉、丹田俱是空空如也,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被黑气入侵的迹象。 收回意念,洛轻芸再次睁开眼,眼中尽是茫然之意。 她明明已经被混乱本源侵入心肺,活不过一时半刻,怎么到现在非但没死,反而连之前受过的伤都好转不少。 在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轻芸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自己昏迷中做的那场梦。 「娘,你醒啦?」 身边乖巧的童音想起,瞬间唤回洛轻芸的神智,她垂眸看到向苼那张睡眼惺忪的小脸,所有的疑惑惊讶立刻收敛,柔声点头道:「嗯,娘醒了。」 向苼站起来,一头拥入洛轻芸怀里,眼里亦是划过一抹柔和,「太好了,我就知道娘不会有事。」 「娘当然不会有事。」 洛轻芸轻轻拍着向苼后背,「娘还要看着你成为修真大能的那一天呢,怎么舍得出事呢?」 虽不知此前发生了什么,她伤势减缓,寿数得此延长乃是事实。 不论那神秘人救她目的为何,她当心怀感激。 与此同时,诡地之外。 大长老晏清傻愣愣地站在小城城门处,看着城内人影走动,不见白雾。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拉过一旁的应长风:「长风啊,你再说一遍,那女子是何模样?」 「大师伯,你这 都问一百遍了,还没问够吗?」 应长风无奈地撒开大长老的手,「那女子模样普通,多是易容之法,我是看不出破绽来。其人穿着杏黄长裙,样式普通,寻常世俗坊市都能买到。 大师伯,你就别再纠结此事了。剑绝那孩子早已跟那位女修结缘,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见面呢。」 「我纠结的能是这个吗?」 晏清长叹一声,终是颇为心虚地开口道:「长风啊,你师伯我好像……闯祸了。」 应长风眼珠子一瞪,「什么?」 晏清当即将此前遇到向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应长风听完顿时忍俊不禁。 「大师伯,你就不要再忧心了。」 林海在旁听着,忍不住安慰道:「那位女修性情洒脱,性格淡薄,想必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她不计较,我计较啊。」 晏清一脸悔不当初,唉声叹气:「早知道,我就该将所知之事全盘告知,说不定……说不定……。」 晏清老眼微微发红,「说不定四师弟他……就能活着出来了。」 应长风抿唇,「大师伯,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晏清沉沉一叹,眼里红光淡去,又恢复几分笑容:「也罢,老夫行将就木,早就看淡生死。你们也别闲着,早些处理完此间事务,尽快回宗。 诡地危机虽已过去,可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在等着我们。」 应长风闻言面色微沉,「大师伯,我理会的。」 林海亦是神情凝重。 诡地消失的消息很快就会通过各方耳目传遍整个东洲,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对万剑门而言,同样是灭顶之灾! …… 两日后,万剑门众人回到宗门,关于诡地的消息这才在门内传播开来,掀起轩然大波。 洛轻芸得知诡地离奇消失的消息,顿时大为震惊,同时亦明白自身伤势突然激发,便是拜诡地所赐。 「要遭,万剑门不宜久留!」 洛轻芸很快意识到其中凶险,心中焦灼,但更多的,确是无力。 现在的她,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带苼儿去哪? 第155章 来客 向苼自是不知洛轻芸的忧虑。 这两日,万剑门上下都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氛,颇有风雨欲来之势,是以洛轻芸醒来之事并未掀起多少风浪。 向苼跟平常一般看书修炼,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修炼上。 此时此刻,藏经阁内书架一角。 向苼放下一本宝鉴杂记,蹙眉盯着掌心一块泛着淡淡扭曲之意的幽蓝色石头。 此物,乃是当日她破开诡地漩涡时从中飞出的一块碎石,气息颇为不凡。 为了弄清此物来历,她这两天遍览万剑门内所有宝鉴藏书,竟无一物性状与手中石头相符。 向苼心下轻叹,要是司无栎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来,何须苦苦寻觅? 她收起石头,转眸看向窗外主峰间御剑来去的门中弟子,稍一凝目,便能看清他们俱是神色匆匆,表情凝重。 万剑门如今是何处境,她当然清楚。 向苼轻轻抚过胸口,眸光淡漠。 诡地巨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鬼涧界门遭遇的「莫蛛」,那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修为深不可测。 那一掌虽经通道和白雾的双重削弱,威力只在结丹中期上下,但她仓促之下未及设防,挨得结结实实,伤势着实不轻。 好在经过这两日元泉的调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妨碍出手。 不过即便完全痊愈,向苼也没打算站出来。 诡地出手,她是为洛轻芸,救下万剑门众人不过是巧合。 万剑门不似炽焰宗人情冷淡,这一年来的宗门生活的确不错,是难得而来的安稳闲适,但还不足以撼动她的内心。 穿越以来,她艰难求生,能活到现在,除却些许机缘支撑,完全是靠一个「狠」字。 什么苼姬娘娘、舍身凝聚界门的救世主……她当时不过是为了隐去自身转世痕迹,故意为之。 向苼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时至今日,她不过是东洲修真界一介普普通通的筑基修士而已,甚至称不上是强者。若将万剑门的命运皆系于她一人之身,未免强人所难。中文網 可眼下既已惹来关注,撒手不管也非良策,万剑门如果被灭,她又得重新寻找新的落脚处,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 念及此处,向苼又觉心口生出几分闷痛,不禁拧眉。 当日若非手中灵剑无法承受她的剑意,突然破碎,她的伤势不会这般重。 待得万剑门度过此次危机后,炼制飞剑,该提上日程了。 当当当—— 闭阁的钟声再一次响起,向苼思绪顿时一敛,起身带着拓印本下楼。 守在火炉前的老者接过向苼手中拓印本,翻过一眼,沉声道:「洛苼,宝鉴杂记虽有趣,切记不可沉溺其中,你近日看得太多了。」 「弟子谨记阁老教诲。」向苼垂头回应,声音乖巧。 老者面色微缓,将拓印本扔进火炉,接着道:「藏经阁将会关闭修缮一段时日,你明天不用来了,在峰中择地自行修炼便是。」 向苼恭声应是,眸底闪过一道微光。 这是要抽调弟子前去守宗门大阵,连藏经阁都顾不得了?看来应长风这次真的够呛。 她转身走出藏经阁,看了一眼天色尚早,正欲前去老地方探一探消息,不出意外,向剑绝应该等在那里。 然而还未等她走完藏经阁前的一条路,便蓦地听到远处主峰传来阵阵钟声。 走在她身后的众弟子听到声响皆是色变,纷纷走到向苼前面,站在崖边 观望。 「钟声响过六下,是迎客钟!」 「贵客临门,不知是五大宗门的哪一个到了?」 「这才两日时间,也不知门主长老他们有没有想出应对之法。」 「我听说门主为此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向苼听着周围忧心忡忡的发言,柳眉微掀,能以这般迅速赶来的,不是千星殿,便是另一个拥有方寸集的天衍教。 但不论对上哪一个,应长风怕是都不好受。 在八品宗门面前,连九品都不是万剑门实在没什么抵抗能力。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东洲各方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四大天骄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纯粹依靠姜易而成,宗门之间罅隙不少。 万剑门单独应对一宗是难,但若是五大宗门一起来呢? 念及此处,向苼眼眸瞬间微亮,悄无声息地推开人群离去。 蕴龙峰下杂务房,一名女弟子端着茶水送往主峰,行至半途,忽绝腹部生痛,脸色微白。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闹肚子?」 她咬牙想要硬扛过去,可腹部却越来越疼,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无奈之下,她四处寻觅周围人影,看到不远处正在鱼塘边喂鱼的向苼,顿时心下一定,放声喊道:「师妹,还请帮帮忙!」 片刻之后,主峰会客大殿。 应长风换上一身鲜少穿的金色隆服,面上笑容不卑不亢,「三位远道而来,敝门有失远迎,多多包涵。来人,上茶!」 早在门前等候的向苼立刻端着茶水跨入大殿,目光飞快地扫过殿中,顿时心中一跳。 殿中六个客座竟都满座,而且其中五个,都是熟面孔。 她低眉顺眼地依次在六人茶几旁放下茶水,随后竟未出去,而是走至主座下方,站在林海身侧不动了。 林海这才认出来向苼来,心下吃惊,怎么是小师妹端茶,难怪不懂规矩。 应长风亦是看出其中古怪,好在上茶时没出什么茬子,他也无暇计较,只略一蹙眉,神情便恢复如常,接着道:「诸位来意,本门主已经知晓。」 「应门主,诡地事关重大。」 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修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粗哑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善,「消杀诡地亦是我们香火殿的职责,还望你如实告知,也好让东洲其余几处诡地早日消失。」 「断刀副殿主,这话不对吧?」 坐于中年修士对面的唐茵冷哼一声,「你们香火殿整日作威作福,肆意吞噬苼姬香火,最终还不如一个万剑门中用,难道就不感到羞愧?」 「唐妹妹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坐于左首的龚玥蓦地接过话腔,竟是帮腔道:「断刀副殿主今日前来,该是虚心求教解局之法,怎的如此咄咄逼人呢?」 两女话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俱是从其眼中看出几分古怪。 你也厌恶香火殿? 殿中气氛顿时变得有几分微妙。 应长风看看唐茵,又转头看了看龚玥,脑子顿时乱了。 此二女,一个是千星殿后辈杰出弟子,另一个为天衍教新晋圣女,此前从未听过二人有过交集,怎么这会儿说起话来,竟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 断刀此时也有些懵,这情景怎么跟他来时预料的大不一样? 万剑门消杀了诡地,丢脸的又不止是他香火殿,五大宗门不也同样面上无光吗? 向苼低头随侍一旁,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中却是感慨。 十年不见,不曾想此二人都各自混出了名堂。小丫头唐茵自不必多 说,当初在灵氿城她就看出来,唐茵修真天赋不错,迟早能出人头地。 最令她惊讶的还是龚玥,龚玥灵根差强人意,能入天衍教靠的还是她故意放水,上次见她在鬼涧还只是天衍教一枚卒子,没想到十年不见,竟跃身成为教中圣女,实在令人唏嘘。 「咳咳……」 场中沉寂的气氛被一声咳嗽打断,坐在龚玥身边的黑珏护法笑了笑,道:「我教圣女年轻气盛,断刀阁下莫怪。」 坐在唐茵旁边的魏乐生却未给断刀什么好脸色,转头看着应长风,沉声道:「应门主,诡地如何凶险,料想贵门十分清楚。若贵门能将消杀之法分而享之,万剑门日后在千星殿疆域的处境,只会比现在更好。」 魏乐生声明在外,应长风见他开口,心中也安稳几分,苦笑道:「魏真传,非是本门不愿,本门自身还是一头雾水呢。诡地之劫得以化解,全赖一名神秘人忽然现身相助。」 魏乐生目光微凝,「神秘人?」 「不错。」 应长风正要继续,断刀却在此刻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笑,「魏真传,应门主这话骗骗三岁小孩也就罢了,您该不会真信了吧? 诡地是什么地方?是我们五大宗门连同香火殿都无法妥善解决的险地,到了应门主口中,怎的随随便便跳出一个人就能消除?」 断刀目光森然,「我劝应门主还是想想清楚,说实话才是。」 应长风怒容微显,「我说的就是实话!」 「实话?门主接下来该不会是想说,那神秘人如同天神一般跳出来,大杀四方救了你们,顺便将诡地也三下五除二地灭了吧?」 断刀面露嗤笑,「若真是这话,应门主就不必再开口了。」 「……你!」 应长风脸色铁青,「你们香火殿未免欺人太甚!」 向苼在旁作壁上观,看着断刀屡屡打断应长风出言,心中登时生出几分在意。 这个断刀,似乎有些不对劲。 第156章 吃瘪 「应门主。」 魏乐生忽然出声,语气如常,似乎未被断刀的干扰,「你既提及那位神秘人,不知可否代为引见?」 应长风面露无奈,这才是最难应付的地方,可他也只能如实说明:「那神秘人救下我等之后,便自行离开了,我等也不知道那位现在何处啊。」 魏乐生当即皱起眉头。 「哈哈哈……」 断刀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魏真传,在下早就说了,这万剑门就是在敷衍了事,您还不信?」 应长风冷眼看过断刀,接着叹道:「魏真传,此话听上去的确有敷衍之嫌,可事实就是如此……」 「应门主。」 天衍教黑珏看戏看到这里,终是肃然出声道:「或许门主所言句句属实,只是就这般交代,门主如何令天下修士满意? 诡地侵害,以我天衍教疆域最为严重,若是门主不能道出消杀诡地的细节,休怪我教不顾情面。」 应长风面色微变,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他即便心中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分享消杀诡地的办法,具体细节他却真的不知。 他只看到司无月与一扇门较量,与诡异的遮天巨手交战,却不清楚白雾朦胧中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 若是不负责任地将这些全盘托出,五大宗门去往其他诡地遭遇却完全不同的话,万剑门势必没了活路。 「看应门主的意思,是不愿说了。」 断刀冷笑一声,「黑珏护法,跟这小门小派还客气什么?他们不愿说,我们就抓一个问一个,我听闻当初陷入诡地的万剑门弟子可不少,总有人愿说的。」 「你敢!」 林海上前一步,手中灵剑出鞘半寸,面容生寒,「我万剑门虽是小派,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辱!」 「年轻人,好胆魄。」 断刀面露不屑,「可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想拦我?笑话!」 话音未落,断刀身形忽然从原地闪烁一下消失,再出现,五指竟已经到了林海面门前。 「师弟!」 应长风大惊,已然救援不及。 魏乐生面色微冷,正要出手阻拦,却见断刀的手忽然开始抽筋,随后仿佛被某种透明的丝线捆缚,硬生生收缩成鸡爪状,皮肤上勒出密密麻麻的血痕,鲜血淋漓。 十指连心,断刀痛得两眼发红,「我要杀了你!」 他正要继续动手,林海却是趁其气息不稳,下意识一脚狠狠踹在断刀胸口。 断刀浑然没想到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主动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趔趄后退,待得站稳时,他听到两边女子传来的笑声,顿时恼羞成怒,一张脸立刻气成猪肝色。 「放肆!小畜生,你竟敢……」 林海却还在回味刚才那一脚,心中仿佛在三伏天喝下了三大碗冰水,爽得无以复加。 断刀此人的嘴实在太臭,若非其修为在结丹期,还是香火殿的副殿主,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现在对方突然撕破脸皮发难,他也不用再顾忌什么,这一脚真是解气! 解气之余,林海也是疑惑,方才那断刀的手是怎么伤的?师兄离他还有些距离,谁人在暗中救了他? 向苼在旁看着,佯作惊讶状,暗地里却是嘴唇微动,传出一段音线。 她与应长风之间只隔了一个高座,这一距离足够近,没有惊动任何人。 「应门主,是我。」 听到突如其来传音,应长风登时心头一震,视线下意识在殿中搜寻。 「应门主若是想解今日危局,便不要四 处观望。」 应长风立刻硬生生止住动作,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应门主,今日之局其实好解……」 应长风听着耳边语速极快的传音,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眼中现出一道光亮,当即起身道:「我万剑门的确有难言之隐,可断刀副殿主,你今日如此作为,是怕香火殿日后无法靠遏制诡地嚣张度日,想要杀人灭口吗?!」 断刀此刻正在气头上,骤见应长风画风一转,顿时脸色微变,怒声叱道:「你们万剑门算什么东西,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应长风闻言丝毫未惧,「我万剑门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诡地出现当日,我门弟子林海就已传讯香火殿,可等了整整两日,也不见贵殿踪影。若非你香火殿玩忽职守,我教四长老又岂会死在诡地当中?!」 「什么玩忽职守,我看香火殿分明是故意的。」 林海站出来,语气冰冷,「我曾杀过几个不遵约定,偷食苼姬像香火的贪婪之士,香火殿便因此怀恨在心,故意不来相援。」 断刀捏着受伤的右手,气得发笑,「你们万剑门一个个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没有。」 应长风看着断刀,目光冷淡,「断刀副殿主污蔑我万剑门,不也是空口白话,张口就来吗?」 「……你!」 断刀无话反驳,心中暗恨。这应长风怎么回事,口才怎的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眼见向苼的法子收到成效,应长风趁热打铁,起身先是一抱拳,而后朗声道:「诸位皆是高门弟子,自是难以理解小宗门的难处,凡事有利弊,香火殿修士本就是五大宗门召集散修城里,修士良莠不齐,也是正常,不过……」 应长风面容冷肃,「在下看的恐怕不是良莠不齐那么简单,所以断刀副殿主才急着挑起纷争,杀人灭口!」 黑珏细细领会应长风这番话,再回忆断刀之前的一言一行,确有几分刻意。 他心下微凛,沉声道:「长风门主挑明此事,必是有办法解决了?」 应长风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魏乐生,回道:「在下也是方才想到办法,还请劳烦二位看好断刀副殿主,暂且在寒舍歇下,待得五大宗门到齐,在下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应长风!」 断刀脸色难看,「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此事最后若证明我香火殿清白,我要你万剑门上下寸草不留!」 应长风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应。 「应门主所言,我千星殿应下了。」 魏乐生忽然出声,转头看着断刀:「这段时日,还请副殿主老实一些,否则不就坐实了应门主的猜测吗?」 黑珏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微微颔首道:「魏真传如此决定,我天衍教自然也愿给贵门一个机会,接下来一段时日,便叨扰了。」 一场风波伴随着断刀的满心憋屈而平息。 待得魏乐生六人都跟随向剑绝离开大殿,前往客房,应长风顿时狠狠松了口气,扶着座椅身子松垮下来。 「师兄,你真有把握?」 林海凑过来,一脸凝重,「若只是缓兵之计,等到五大宗门所有人到齐,下一场只会比现在难应付百倍。」 「那可不一定。」 应长风抬头笑了笑,忽地望见林海身后的向苼,顿时联想到了什么,稍一抿唇,问道:「洛苼,你过来。」 向苼小脸微白,咬紧下唇战战兢兢地走到近前,还未开口,林海就已抢先说道:「师兄,端茶一事怪不得小师妹,我方才已传音询问清楚,是原来的师妹忽生 肚疾,临时让小师妹顶替过来的。」 应长风面露无奈,「你就知道护着师弟师妹。」 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看着小丫头吓成这幅模样,怎么也不可能和那位高人剑修扯上关系。 是他多虑了。 摆了摆手,应长风让林海和向苼都下去,心中却是感慨,那位女修竟能隔着极远距离暗中传音于他不被人发现,且能洞悉局面,寥寥数言就能救他万剑门于水火,当真是深不可测。 「诸位前辈,此处便是迎客峰,峰上宫殿众多,前辈们可自行挑选,若有任何需要,知会弟子一声便是。」 向剑绝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黑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感慨一声:「这万剑门麻雀虽小,却不想竟有此等剑修天赋弟子,日后若不夭折,想必能与天骄争锋啊。」 「黑珏护法好眼力。」 魏乐生淡淡一声,听不出是客套还是真的赞赏,「事关重大,我们轮流监视断刀如何?」 被当面说及此事,断刀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冷哼道:「魏真传,我知道你因为当年之事一直怀恨在心,不过今日你这般公报私仇,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当年之事?! 黑珏目光微闪,像是没听到断刀的话,呵呵一笑,点头道:「魏真传所言甚是有理,便就这么办吧。」 双方各自择一相邻客殿住下,断刀暂时先由魏乐生看管。 龚玥与黑珏在殿中落座,顿时忍不住问道:「护法,断刀所说的那当年之事,你可知是什么?」 黑珏微微一笑,「圣女殿下的好奇心还真是旺盛,在此地我们是客人,为防隔墙有耳,此事等到回去之后,我再与殿下说明。 龚玥撇了撇嘴,「罢了,护法切先留下暗中监视断刀……和千星殿真传,本圣女出去逛逛。」 黑珏笑容微滞,「圣女,这里可不是教内,若是您出了差错。」 「能出什么差错?万剑门的人难不成还敢对我动手?我是来此地作客,又不是坐牢的。」 龚玥娇哼一声,也不管黑珏继续说什么,拂袖大步离开。 第158章 争抢 向苼没有等多久,便看到魏唐二人飞回小院前,落地后虹光散去,两张脸上俱是掩饰不住失落。 她略微感应剑印所在,发现洛轻芸竟去而复返,此刻就在山下的杂务房内。 魏乐生终归是千星殿的第一真传,经历颇多,很快收起那一丝失落,素来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柔和的笑容,看着古怪。 「小苼儿,可否跟我说说,你娘的事情?」 「自然可以。」 向苼视线扫过二人,话锋一转,「不过作为交换,二位前辈也要告诉我娘亲从前的事迹,不然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唐茵叹了一声,过来想要摸摸向苼的头,却被向苼退后一步让开。 唐茵愣了一下,旋即无奈道:「说来,我算是你的长辈,你想问什么,尽管说便是。」 片刻之后,唐茵与向苼在屋内落座,魏乐生则是回去继续看管断刀,他答应应长风在先,此刻虽很想知道洛轻芸这十年来经历了什么,却也只能暂且忍耐,留待唐茵之后转告。 「你娘是我千星殿真传弟子,同辈之中辈分最高,修为最深厚,因此我等都尊称一声大师姐。」 唐茵眼里闪过一抹追忆,语气越发柔和,「大师姐性子温和,从不仗着修为欺人,幼时对我极为照拂,除了师父,她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向苼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百年前,师父死在了鬼涧。」 唐茵眼中浸满了伤感,「人人都说她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死得重于泰山,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欣慰,我只知道,我最亲最近的人,走了……」 向苼听到这里,心中古怪,不禁问道:「你说的师父,是谁?」 唐茵擦过眼角的泪珠,笑道:「小苼儿,这个秘密,姐姐我还未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的师父,就是苼姬娘娘,向苼!」 向苼当即怔住。 她怎么不记得当年在灵氿城,有收唐茵为徒? 「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唐茵的叹息比这一年来积攒起来的都多,「那时我年幼得很,什么也不懂,只在城主爷爷口中听了师父二字,心中便立刻想起了苼姬,从此便将苼姬当成唯一的师父。 长大后我渐渐懂事,才明白师徒之义。师父并未收我为徒,可在我心中已经认定多年的关系,又岂会轻易改变?」 向苼想起唐茵当初主动放弃跟随她,留在灵氿城,再听此番言论,看向唐茵的目光也不由多了一分复杂。 唐茵仍在情绪当中,并未察觉到向苼目光有异,她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说这些作甚?还是说你娘吧,我问你,你可知诡地?」 「自然知晓。」 向苼立刻作答,「门中消息早就传开了,因为诡地,我万剑门殁了一名长老。」 「嗯。」 唐茵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三十年前,天衍教主在鬼涧分支发现第一道地阴界裂口,遂封印之,此后我东洲常遭地阴魔人袭击,却无人知晓魔人从何处而来,直至十一年前,诡地第一次出现。」 十一年前…… 向苼双眸微眯,好巧不巧,正是她转世成功的那一年。 「诡地白雾无形无相,真元无法对其产生丝毫影响,且在其中待得久了,凡人便会发疯,最终自相残杀而亡。我们五大宗门皆派人前去,死伤惨重。」 唐茵指节捏得发白,「大师姐,就在其中。」 唐茵似乎憋了许久,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此刻即便明知自己说的洛苼未必能听懂,却还是将所知道的细节,尽数说了出来。 十一年前五大宗门 联手进入诡地探查,千星殿中有魏、洛两大姓分庭抗礼,此行派出的便是洛轻芸,其族弟洛轻辰同行,其实力虽不能与洛轻芸相提并论,却也不差,亦在结丹期。 本以为五大宗门出手,诡地之事定能迅速查清,却不想各宗门等来的不是好消息,而是「全军覆没」的噩耗。 是了,五大宗门弟子无一例外,全都死在诡地当中,当时放在各宗门中的弟子命牌几乎是同时碎裂,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人心惶惶。 此事闹到最后,是天衍教主亲自出手,却也拿诡地没办法,只能将部分尸体带出。剩下的尸体要么残缺无法分辨,要么索性尸骨无存。 千星殿从天衍教接回了洛轻辰的尸体,大葬,洛轻芸却只有一个衣冠冢。 向苼听到这里,眼中隐露思索。 也就是说,十一年前诡地当中发生了什么,只有洛轻芸一人知晓。 她当年若是站出来,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死无对证,其他宗门正在失去真传弟子的气头上,千星殿势必会引起众怒。 再加上混乱本源令她修为尽失,心灰意冷,最终选择避世? 这番推测勉强说得通,可却缺少最重要的一环,当年诡地中发生的事。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得这么简单。 「我说完了。」 唐茵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看向苼,似乎再说,该你了。 向苼心思略敛,说道:「十一年前,娘亲捡到我,就在山下的一个村庄生活。一年前我被师门看中收门下,娘亲就跟着我一起上山,直到现在。」 唐茵听完愣了一下,「就这些?」 向苼一脸理所当然,「就这些。」 短短十一载,没有修真界的波澜壮阔,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又有什么好详说的? 唐茵一时无言,总觉得自己亏了。可转念一想,眼前这小丫头才多大?算上记事起也不过六七年,能条理清晰地告知她这些年大师姐的状况,已经殊为不易。 唐茵没再多留,起身匆匆离去,大师兄该是等急了。 千星殿二人的动向,很快通过门中眼线传到应长风耳中。 「他们这是看上洛苼了?」 应长风眉心紧紧拧起,「你亲眼所见?」 「是。」 堂下弟子连连点头:「弟子亲眼看到千星殿的唐师姐呆在小师妹屋里许久才出来,不知二人聊了什么。」 「师兄稍安勿躁,小师妹天资卓绝,能被千星殿看上实属正常。」 林海在旁安慰道:「小师妹性格乖巧,年纪尚幼,对娘亲颇为依恋,我们不如从洛夫人下手。」 应长风神情微松,「你与洛夫人最为熟悉,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我这就去。」 林海转身离开,通报的弟子也跟着下去。 他们一走,立于座侧的大长老晏清顿时忍不住道:「长风,此事你要早做打算。洛苼这小娃儿人小鬼大,我看她已有几分主见。 她与向剑绝不同,入门时间尚短,光靠情感可留不住她。」 应长风眉头微皱,「师伯的意思是……」 晏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果断,「给她《神意》残本!」 向苼送走唐茵,清净没多久,林海就上了门,随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向剑绝。 林海也是爽快,直接开门见山:「小师妹,那唐茵过来找你,可是要让你转投千星殿门下?」 向剑绝顶着一副冷脸,「洛苼,五大宗门底蕴虽强,可门中弟子竞争残酷,人心鬼蜮复杂难堪,你去了可不一定能比在这里修炼得好。」 话到这里,向剑绝瞥了一眼正在使眼色的林海,终是语气一软,接着道:「我剑道已突破至精通境,你若留下来,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跟我一起练剑。」 林海听到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 这才是他带向剑绝来的目的,只是看师弟这般恶劣的态度,似乎对小师妹的印象极差,此二人平素也无交集,为何会如此? 向苼早就料到门中会有人上门询问,却没想到林海过来相询是顺便,竭尽挽留才是真。 她顿时笑道:「大师兄,你误会了。千星殿前辈过来不是挖墙脚的,只是问了一些我娘的事。」 此话一出,林海二人皆是怔住。 不等二人开口,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小苼儿说得不错。」 林海心神微震,当即回头抱拳,恭声道:「见过魏真传。」 魏乐生目光一扫二人,沉声道:「有句话你们说错了,洛苼本就是我千星殿弟子,何来转投之说?她娘是我千星殿失踪已久的真传大弟子,洛轻芸!」 此话一出,林海与向剑绝二人脸色瞬变,心头狂震。 小师妹的娘不是一个凡人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千星殿弟子?还是真传大弟子! 「这不可能。」 林海脸色生冷,「我见过小师妹的娘,她身上没有半点修炼痕迹,如何能是贵派真传?」 魏乐生闻言也不动怒,语气低沉道:「我千星殿有一绝门秘法,名为封脉。此术为禁法,唯有重伤垂死时才可动用,一经封脉,伤势虽能好转痊愈,修为却会因此尽失,沦为凡俗。 如此解释,你万剑门可满意?」 林海攥紧拳头:「洛苼是我亲自带入门中的,就算你们千星殿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轻易带她走!」 魏乐生眼里终于也浮现一丝冷意,他正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弱弱的声线抢了先机。 「去哪个宗门,不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么?」 第159章 脏水 争吵戛然而止。 林海与魏乐生同时低头,看到站在两人中间,正抬头看着他们二人的向苼,有些发怔。 「我的宗门,应该由我自己来选。」 向苼又说了一遍。 魏乐生眉头顿时皱起来,「洛苼,你是我千星殿大弟子的女儿,千星殿就是你的母家,论实力底蕴、论关系,那一点不比万剑门强?」 「那娘亲为何不回去?」 向苼一句话问出,魏乐生嘴巴张了张,竟是无言以对。 他也不明白,师妹分明活着,即便因为禁法修为尽失,那里也是她的家,她为何的宁可一人在外吃苦,也不回家? 「我要留在万剑门。」 向苼继续说,语气斩钉截铁,毫不动摇,「大师兄,还有长老们都待我很好,我还要在这里等娘亲回来。」 她嘴上这般说,实则即便是洛轻芸在这里,且愿意回返宗门,她也绝对不会去千星殿! 五大宗门皆为八品,必有出窍期修真大能,无一不是修炼数千年的老怪,想要在他们面前守住秘密,可比在这里难上千百倍。 相比之下,最高战力只在结丹期的万剑门,更适合她韬光养晦。 魏乐生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出声道:「既然你意念坚决,我不会勉强你。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还未到弄清明白的时候,若是以后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去千星殿,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知道吗?」 向苼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她哪里会不懂,魏乐生有此态度,完全是因为自己与洛轻芸的关系,若是日后她身份曝光,千星殿是亲是疏,不到那时,谁也不清楚。 林海旁观至此,终于笑道:「魏真传还请放心,小师妹呆在这里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他绝口不提向苼灵根,生怕魏乐生再改主意。 魏乐生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拂袖转身离去。 林海见状,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长长松了口气。 向剑绝挑了挑眉,对向苼的印象改观不少。 小师妹虽有好高骛远的坏毛病,但至少不是背弃师门的忘恩负义之徒。 此间事了,林海也没有多作停留,勉励几句向苼后,便与向剑绝一同离开。 院内安静下来。 向苼关好院门,立在石阶前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寂寥。 习惯当真是可怕,在转世之前,她从未对东洲的任何人,任何事生出这般情愫。 人非草木,洛轻芸十年来的陪伴,早就成了羁绊。 闭了闭眼,向苼重新睁开,眼里已恢复一片清明。 洛轻芸不是吕竹,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分外弱小的炼气修士,一切都将会不一样。 五日后,另外三大宗门终于到来,与之同来的还有天青阁与香火殿的另一部分人马。 这五方似有默契,同时上山,那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走在主峰山路,向苼在蕴龙峰山巅遥遥扫过一眼,看到大半老面孔。 来客数目众多,会客厅已然坐不下。好在应长风早有准备,另在主峰山顶平地布置客场,同时令门下所有弟子入场增加气势,向苼赫然在列,省了混入会客厅的麻烦。 待得众人落座,应长风终于现身,在中间主位坐下,轻咳一声,道:「敝门寒酸,还请主位名门高足多多担待。」 「应门主,废话就不必多说了。」 位于右首的冷面男子当先出声,「今日贵门若不能给我等一个交代,明年的今日,就是万剑门的祭日。」 应长风脸色微变,「还未请教,阁下是 风月门哪位高足?」 此话一出,冷面男子神情更寒,缓缓道:「我乃风月门第二真传,左敬!」 「呵呵,风月门姜真传为东洲第一天骄,光芒似太耀眼了些。莫说万剑门,便是本护法也是头一次听得此名。」 黑珏面容和顺,说话却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左真传,敢问贵师兄现下伤势如何了?」 左敬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黑珏,心中怒意丛生,却碍于场面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不劳贵教担心,大师兄伤势自会康复。」 「这样么……」 黑珏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场中的火药味顿时更浓。 「二位,莫要忘了正事。」 白妙音嗓音清澈动听,莫名令人熄了火气,「今日我等齐聚一堂,是为诡地,两派恩怨容后再谈罢。」 「妙音仙子说得极是。」 黑珏呵呵一笑,目光重回应长风身上,「应门主,五日前你不愿多言,今日五大宗门齐聚,门主可不能再推辞了。」 「在下从无推辞之说。」 应长风面色沉沉,拿过向剑绝转交而来的碎片抛入空中,悬浮在众人正中。 「诸位且看,此为何物?」 碎片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间神识乱飞,皆从碎片扫过,却都被碎片迸发出的青光切割成碎片。 「什么东西?!」有人惊呼。 更多人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站在弟子行列当中的向苼,目光始终停留在天青阁一席,席首为一女子,十分面生。 在应长风拿出碎片的那一刻,唯有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目光一闪,立刻传音应长风:「务必逼迫天青阁,令其第一个说出碎片来历。」 应长风立刻照办,当即道:「此物我万剑门尚不知来历,天青阁生意遍布东洲,最是擅长鉴宝,尹副阁主若是不能道出个一二三来,怕是说不过去吧?」 尹天奴俏脸微沉,这应长风好深的算计,竟拿她第一个发难。 她不知在座可有人认得此物,若是说了假话被人拆穿,天青阁处境势必更加恶劣。 可若是不说假话…… 「尹天奴,平日里见你能说会道,怎么这时候哑了?」 归沐谷席,钟永长执刀在侧,语气冷沉:「莫非是心虚了?」 尹天奴妙目一转,嫣然笑道:「钟真传,您可是冤枉奴家了,奴家只是在回忆此物来历。 说到此处,她幽幽一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可不能一直将刘荒毁坏你法宝的罪责,归到奴家身上。」 钟永长皮笑肉不笑,「尹副阁主有时间狡辩,看来已经知道此物来历了?」 尹天奴笑颜一敛,四下望过各席,见没了转圜余地,只能实话实话:「此物,应是破界石的碎片。」 「什么?!」 「破界石!」 「怎么可能……」 场中顿因此话掀起轩然大波,嘈杂之音渐起。 「安静!」 左敬沉声冷喝,冷眼如刀扫过全场,众人霎时安静,气势一时无两。 「破界石为稀世之物,当时少有存留,若是没有记错,千星殿就有一块。」 左敬言辞冷厉,矛头直指魏乐生。 魏乐生却是嗤笑一声:「你这般言语,是想挑起五大宗门纷争?若是你大师兄在此处,定不会如此处置。」 左敬脸色微变,却仍强作镇定,反咬一口:「魏真传顾左右而言他,是心虚了?」 魏乐生面色从容,不慌不忙地开 口:「破界石为我千星殿秘藏,完好无损。若诸位不信,我可通禀师尊,验证此事。」 应长风在上头听着两人争论,却是一头雾水。 白妙音似乎看出这一点,当即出声解释道:「应门主,破界石为极品储物戒之原料,同时亦可用来撬动空间。 一百多年前,向苼舍身封住地阴界通道,我东洲空间稳固,本可高枕无忧数百年,却在短短百年前遭受地阴界魔人袭击,此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主拿出这破界石碎片,事情便说得通了,定是有女干细与地阴界里应外合,打开空间通道,致使我东洲生灵涂炭,死伤众多。」 白妙音说到最后,语气已然生寒,「此等叛徒,非千刀万剐不可解恨!」 应长风顿时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大喜。 此物展示而出,他万剑门的危机算是解了大半,司姑娘当真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啊! 「诸位,在下倒是觉得,此事尚不能盖棺定论。」 香火殿席当中,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忽然出声,见众多人齐齐看来,他谦卑一笑,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香火殿副殿主,聂明康。」 断刀坐在聂明康旁边,冷哼一声,似是极为不爽。 聂明康像是没听到断刀的哼声,接着道:「在下散修出身,却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这破界石明面上为千星殿独有,暗地里……谁知道各家门内没有一两个?」 聂明康语气顿了一下,「说得再过分些,这万剑门看似小门小户,实则祖上也有剑修大能,谁能保证这碎片不是应门主在自导自演?」 此话一出,应长风心中大寒,脸色剧变,「香火殿,你等未免太过心胸狭隘了!就因为我门弟子杀过你殿中投食香火的弟子,你就要让我万剑门就此万劫不复?!」 「应门主莫急。」 聂明康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言有多过分,仍是摆出一副谦和有礼的姿态,为自己辩驳道:「不过是打个比方,在下只是想说,若是以破界石碎片来认定女干细,范围会不会过于宽泛了? 若是哪里说得差了,还请应门主多多包涵。」 第160章 魔修 场中一时间陷入极为诡异的寂静当中。 断刀看着聂明康的侧脸,震惊不已,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位同僚,竟有如此阴毒的一面? 魏乐生看着主位上明显方寸大乱的应长风,长眉微拧。 聂明康明面上是为他千星殿开脱示好,实则却是打着示好的旗号,给万剑门泼脏水,洗去消杀诡地的功劳,以便继续纠缠。 这般鬼蜮伎俩,在场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然而对场中许多人而言,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聂明康递来的这把刀极好,足够让他们借题发挥,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果然下一刻,风月门左敬便冷笑一声,开口道:「聂副殿主所言不无道理,应门主,你丢出一枚不知底细的碎片,就想将诡地之事糊弄过去,未免太小看我五大宗门。 诡地消杀的关键,还有你口中所说的那神秘人,你为何只字不提?这其中又有何猫腻?速速从实招来!」 尹天奴亦是勾唇一笑,附和道:「还是说,应门主真如聂副殿主所言,与地阴界勾结,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好让五大宗门信你,用你的法子破诡地,实则是让五大宗门踏入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应长风脸色铁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万剑门举宗陷入诡地,九死一生而出,到了你们这些高门大派眼里,反倒是成了罪过? 既然诸位都不愿信本门一家之言,不如就此离开,我万剑门从此封宗不出!」 「天底下哪有此等好事?」 左敬眼中凶光一闪,「叛徒,就该死!」 应长风气得浑身发颤,「我万剑门从未与地阴界勾结!我可以发誓!」 聂明康面露讥讽:「应门主,你前几日还支支吾吾,今天就想着发誓,分明是心虚之后,有所准备。便是天道誓言也有法子破除,东景焕就是例子。」 断刀紧随其后,「应门主,我劝你还是将幕后之人供出来。你万剑门小门小派,地阴界想必也不会看上,此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斡旋,你万剑门至多是受到蒙骗,只要说出那神秘人的来历,死罪可免!」 「……」 向苼眸眼微微眯起。 听到这里,她总算明白香火殿二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原来真正的目标不是万剑门,而是想将她引出来,除之而后快。 前脚她在诡地与莫蛛打了一场,后脚香火殿就想灭口,这很难不令人多想。 可是,香火殿为何要这么做? 地阴界大举入侵东洲后,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即使从前是散修,被招入香火殿中,日子比从前不知好过多少,应该更加珍稀才是。 念及此处,向苼双眸倏地一凝。 不,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她心念陡转,集中意念盯着断刀与聂明康二人。 这场中弟子众多,视线教会,后二者并未发觉异样,仍在逼迫应长风,形势对万剑门越发不利。 不消片刻,向苼心神一震,脸色微变。 断刀的气息稀松平常,看不出什么;聂明康乍看之下亦是如此,可若再仔细感应,向苼竟发现一丝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那是元的气息,聂明康遮掩自身的手段,竟是敛息术?! 向苼心神紧绷,《欺天》阵盘一角是她最大的秘密,敛息术虽是古城神秘老人刻意相赠,可解谜难度极大,若无早年坠崖密室一行,她断是无法解出的。 对方的敛息术又是从何而来?所用之元,是阵盘的其余部分? 向苼心中一连闪过诸般念头,随后又想到一点,目光瞬亮。 不对! 若真是敛息术,遮掩应极为完美,怎会被她轻易看出破绽? 这敛息之法虽有几分不凡,至多是个画虎类猫的四不像,对她而言,破解起来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向苼心中立刻有了设计,暗中传音应长风。 此时此刻,应长风早已被逼得焦头烂额,忽然再次听到期待已久的传音,顿如听天籁,满心的焦灼火气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在主位坐下,轻咳一声,打断聂明康的话,说道:「是青岛了如今这个地步,本门也不想再隐瞒了,便与你等实话实说吧。」 「应门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断刀哈哈一笑,「你早这样不就好了?何必要我等强行逼迫呢?」 应长风看也不看断刀,直接道:「诡地一事,神秘人是在下杜撰的。」 断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嘴角抽搐:「应门主,你当真不怕死?」 「断刀,本门主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 应长风冷冷刮了一眼,哼声道:「为我门解除危机的,乃是我宗闭死关久不在外行走的太上长老!」 此话一出,断刀脸色黑得更加厉害,「胡说八道!你万剑门哪里来的太上长老,若真有此人,为何不早先站出来?」 「太上长老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这次出手都极为勉强,若非我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长老他不会破例。」 应长风越说越是气愤,「不想你香火殿竟为了一己私仇,污蔑他老人家。今日本门主就是拼着违背祖训,也要讨一个公道!」 「应门主还是跟之前一样空口白话,为了替你背后的主子遮掩,不惜杜撰出一个太上长老,连祖训都搬出来了。」 聂明康笑眯眯地说着,话像是淬了毒,「看来应门主是铁了心要投靠地阴界,背叛我东洲修真界了?」 应长风着实被聂明康气得够呛,不过他此刻有了底气,却未再被怒火冲昏头脑,继续为自己争辩,反而哂笑一声,道:「聂副殿主,在你眼里,为何我所说的神秘人就是真的,太上长老就是假的? 还请副殿主告知,你是靠什么来分辨真假的呢?」 聂明康面上笑容登时一滞,这应长风怎么回事?怎地忽然变得难缠起来? 「应门主此言有理。」 魏乐生总算等到发挥的机会,盯着聂明康,「我也想知道,聂副殿主为何偏偏认定神秘人是真?」 「是啊,聂副殿主。」 白妙音柔声轻笑,「若是应门主小心,第一次见所来势力不全,不敢说真话,副殿主又当如何?」 「在下也认为,应门主并非女干细。」 钟永长沉声开口:「这一切都是香火殿自行推测,当不得真,难道光凭一点捕风捉影的线索,就要屈打成招?」 「钟真传此话差矣。」 左敬冷哼一声,「特殊时期,非常事当以非常对待,地阴界女干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否则我东洲承受不起后果!」 「三位天骄真传所言有理。」 尹天奴妙目中光芒流转,又瞥过左敬一眼,掩嘴笑道:「不过奴家觉得,左真传说的也不错,地阴界入侵事大,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能放过一人呢。」 「尹副阁主,这话左真传可说得,旁人也可说得,偏偏是你最是说不得。」 被逼到这个份上,应长风早没了恭敬之态,不管向苼传音说了什么,他都豁出去,照说不误。 「当年刘荒在鬼涧干的好事,整个东洲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应长风面露冷嘲,「我还听 闻,刘荒是副阁主的姘头,关系亲密。要说女干细,你也在该杀的行列,怎不见副阁主自刎谢罪?反倒在此花言巧语,煽动人心?」 尹天奴被戳中痛处,花容骤变,眉目含煞,「应长风,你好大的胆子!」 「这便怒了?」 应长风抻直了脖子,丝毫不惧,竟是展颜笑道:「在下泼在副阁主身上的,不过是半脏的一碗水。贵哥泼在我身上的,可是几缸黑沉沉的墨,跳进河里也洗不清。 我还以为副阁主将心比心,不会当一回事,原来也受不住啊。」 「……你!」 尹天奴气得脸色发白,俏脸变幻了几下,硬是忍下了心头一口怒气,恢复一张笑脸,盈盈夸赞道:「应门主好口才,奴家自愧不如。」 时至此刻,林海和向剑绝在主位下,早就看呆了,表情如出一辙。 以前怎么没发现,掌门师兄(门主)这么能说? 向苼柳眉微挑,这尹天奴倒是懂得明哲保身,见机不妙,立刻收敛。 「应门主,你说一千道一万,太上长老之言也是空穴来风。」 聂明康总算再次出声,一开口就拿住了应长风的痛处,「除非让我等见识见识,能破诡地的老前辈,不至于虚弱得连见一面我等都难吧?」 应长风冷声嗤笑,「我万剑门太上,也是你聂明康想见就能见的?」 「单我一人的确不够资格。」 聂明康呵呵一笑,大手一张,「不过此地五大宗门真传齐聚,难道也不配见贵宗长辈一面?」 他人话音刚落,忽有一道剑风凭空自主位之后劈来,速度奇快,快到聂明康来不及眨眼,剑风就劈在了他身上,化烟而散。 聂明康身子僵硬片刻,感应一番体内,见无任何尝试,顿时暗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应门主,你该不会想说刚才那一道剑风,就是你宗太上所发吧?突然偷袭也就罢了,剑风威力如此弱小,也敢妄称一声太上?」 他一番言语道出,却见四下寂静异常,五大宗门中的一道道目光,竟都集中在他身上,眼里充满震惊与怒火。 他心中恶寒,猛地回头,顿见断刀正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 「魔……魔修!!」 第161章 激战 这一声如晴空霹雳,响在聂明康耳边,顿时令他脸色惨白,心神大乱。 不可能! 主人所赐的敛息秘术,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家伙轻易破去? 一定是假的! 「我不是魔修!」 聂明康双眼猩红,垂死挣扎:「是万剑门!万剑门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笑话。」 应长风顾不得心中震动,冷笑不已,「我宗太上不过是破了你的遮掩秘术,何来动手脚之说?聂明康,你若还想继续狡辩,不如让五大宗门真传查验你的丹田真元。」 此话一出,脸色铁青的左敬立刻起身,走向聂明康:「我先来。」 聂明康吓得连退三步,左敬见状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看来用不着查验了呢。」 白妙音柔声轻笑,语气却是极冷,「聂明康,你若是还有一分理智,就乖乖束手就擒,我五大宗门真传皆在,还有黑珏护法坐镇,你难道还想逃吗?」 「一个魔修能坐上副殿主的位置,那殿主呢?」 魏乐生忽然出声,话中透出极深的寒意,「整个香火殿里还有多少魔修? 十一年前,我五大宗门精锐在诡地死伤殆尽,真的只是因为地阴界?」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心上,令众人同时变脸。 「胡说八道!我不过是见左真传脸色可怕,被吓到罢了。」 聂明康面色激愤,竟是主动伸出手来,「左真传,你尽管查验!」 左敬脸色微缓,刚上前一步想要搭上手,却在这时,聂明康突然化作一团血影激射而去,逃向山外。 左敬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当即暴怒,二话不说追了过去,魏乐生、白妙音、钟永长三人立刻紧随其后。 山顶平台一下子空旷不少。 应长风坐着长松了口气,有魔修身份暴露一事吸引视线,他万剑门的危机算是彻底度过去了。 这还要多亏了聂明康之前不遗余力地抹黑自己,如此其人身份一暴露,他人定能看出此为污蔑,万剑门的冤屈就此可以洗清了。 应长风又想到司无月一开始并未传音,而任由事态恶劣,令他差点撑不下去。她可是早就想到这一点,借此破局? 想到这里,应长风心中又是敬佩,又有些头皮发麻。 藏在暗中不露面,略施小计就让他万剑门摆脱危机,反将香火殿一军,此人心计……当真可怕。 感慨的同时,应长风不经意间扫过香火殿席位,忽地一怔,继而脸色微变,脱口道:「断刀怎么不见了?!」 坐在席位间闭目养神的黑珏立刻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空空如也的香火殿席位,他眼里冷光闪过,「看来我等都被他骗了。」 言罢,黑珏起身化作一道虹光凌空,瞬息远去。 场中陷入一片冷肃的同时,谁也没有发现,主位两边伫立的弟子当中,悄然少去一人。 断刀不惜损耗自身根基,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一路亡命飞逃,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座世俗小城城门前。 甫一落地,断刀双膝一软,差点跪下来。 城门放哨的侍卫见到,连忙现身,狼狈不堪的断刀扶进城门。 待得两人消失在门内,向苼缓缓从城外树下走出,心念一动,立刻变作聂明康的样貌,脸色惨白地匆匆飞入城门当中,果真无人阻拦。 进入城中,断刀恢复几分力气,立刻甩开侍卫,迈开大步走进城主府。 向苼不紧不慢地吊在后头,却在城主府前被人拦下,「聂护法难道忘了?教中亲自下过 令,教中重地,唯有断刀护法才可入内。」 向苼双眼猩红,刺了一眼阻拦之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那人吓得脸色发白,等到向苼离开,才松了口气,道:「聂护法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从不见他发怒,今日倒跟疯了一般……」 「嘘!此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不见方才断刀护法进去的模样,不也是这般狼狈么,定是出大事了。」 同僚提醒一声,那人顿时吓得不敢多言。 两人小声谈论之时,向苼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城主府侧面。 她略微伸手试探,果真感应到一分阵法波动,用禁制解开应该不难,只是时间不好说。 向苼目光一闪,从血戒中取出《欺天》阵盘一角,直接按入阵法屏障。 阵法与阵盘甫一接触,像是遇到天敌,自行分开一条缝隙,向苼立刻闪身而入。 似乎是因阵法的缘故,城主府后,戒备反倒没有府外森严。 向苼紧绷心神,快步前行,很快感应到府内后方主院里闪过一丝真元波动。 她双脚轻点地面,悄然飞上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透过缝隙看过去。 只见断刀正跪在一面水镜前,面容委屈地说道:「父亲,此事全系聂明康自作主张,孩儿被魏乐生与天衍教黑珏两人监视,无法传讯示警,不曾想他竟那般大胆,坏我等大事!」 水镜镜面荡漾,显出一张面容冷肃的脸,向苼不认得,「万剑门太上一剑就破了聂明康的敛息秘术,你亲眼所见?」 「是!」 断刀连连点头,「那人破了诡地,应是剑修,不过其人死活不露面,应是在诡地受了不轻的伤。」 镜中人若有所思,不在此事上多言,转而问道:「我给你的法宝,可曾安然带回?」 「带回来了。」 断刀扯出脖子上的红线,露出一小块石角。 向苼见到那石角,瞳孔瞬间一凝。 果然如此,此断刀身上带着《欺天》阵盘的一块碎片,致使她看不出端倪。 这时,断刀接着说道:「若非有父亲此物相护,孩儿今日怕是也会被那太上一剑戳穿。」 镜中人见到碎片,神色微缓:「既已东窗事发,此处据点也不安全,尽快动身回来。」 断刀低头叩首:「孩儿领命!」 水镜一阵波动,消散在空中。 断刀长松了口气,就在他将要起身的一瞬间,忽觉耳边冷风扫过。 他心中大惊,仓促间却不及回防,被剑风扫中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剑元入侵体内,顷刻重伤吐血。 剑风亦扫中其脖间红线,阵盘碎片坠落,尚未落地就被剑风卷走,落在纤纤素手中。 断刀却无过去抢回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细看向苼的面貌,果断返身一掌拍在水盆,大喊一声:「父亲救我!」 盆中冷水顷刻沸腾。 向苼脸色微变,欺天碎片已经到手,她不语纠缠,转身就想飞离此地,却被断刀一刀震回来,手背留下一道锋利的刀口,鲜血淋漓。 结丹后期,极品法器! 向苼即刻封住气血,心中一沉,如此配置,堪称顶尖。若是没有偷袭重伤对方,她甚至不是对方的对手,此刻对方打定主意纠缠,她断难短时间脱逃。 若是拖到镜中人现身,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念急转,右手一晃,掌心现出灵匕,竟不再逃避,主动欺身迎上。 断刀不惊反喜,举刀应战,两人距离过近,什么术法都是空谈,唯有在法宝武器上争锋。 他的极品法器已是 修真界顶尖,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方才闪过这般念头,却见向苼毫不设防,手中灵匕突然脱手飞出,从他耳边缝隙飞速穿过。 而后,只听得哐当一声,水盆倾覆。 断刀顿时手足冰凉,如坠冰窖。 沸腾的灵水泼在地上,浇出一片蒸腾热气,向苼招式用老,这一刀闪不开,只得稍稍侧身,避开要害。 噗! 长刀法器刺进左胸,向苼脸色一白,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并指点在断刀腕脉,炸开一个血洞。 断刀右腕顿时失去知觉,长刀法器脱手,他脸色难看,却未放弃希望,立刻单手捏诀召回长刀法器。 向苼却不给他召回的机会,后退两步猛地拔出长刀法器,迸出的鲜血裹挟剑意猛然杀至。 「疯子!」 断刀破口大骂,顾不得继续维持法诀抢夺法宝,狼狈暴退,慌忙从身后窗户翻出去,顺手从腰间摸出示警符捏碎。 下一刻,城中各处修士皆是腰间震动,脸色剧变。 「断刀护法出事了!」 「快走!」 「……」 小城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脚踩在雪地了嘎吱作响。 向苼提刀步步接近仓皇后退的断刀,鲜血点点落在白雪中,犹若梅花盛放。 「聂明康绝对没有你这般身手,你是万剑门的太上!」 断刀色厉内荏,「你不能杀我,我是魔殿殿主的独子,你若杀我,你万剑门上下必定鸡犬不留!」 向苼喝过一口元泉,咧嘴一笑,「只要杀了你,谁能知道是我杀的?」 断刀心头一寒,转头钻入雪地消失不见。 又是这种遁法。 向苼眉头一掀,干脆不再继续追,一刀插入地底,放开心神,任由剑意顺着雪地扩展。 数息之后,平坦的地面忽然拱起,断刀从中抛出,大口喘息,浑身上下皆是细密的伤口,有如血葫芦。 「无限剑意?!」 他惊恐难当,两脚直蹬着雪地不断后退,「你到底是谁?!」 第162章 失控 「无限剑意?」 向苼歪头思索,眼里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红芒,「那是什么?」 她似乎不急着杀断刀,只是缓缓逼近,每当断刀脸上的恐惧更甚一分,她嘴角的笑容便多一分。 就在这时,城主府大门轰然洞开,乌泱泱冲进来一大片修士,下到筑基,上至结丹后期,无一不是精锐。 见到场中对战的两人竟是聂护法与断刀护法,来人皆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聂明康!」 断刀看到救星,立刻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是万剑门的太上长老,杀了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一边,不约而同动手杀向向苼,真元匹练在阴沉沉的天空光芒大放。 向苼看着冲向她的众多修士,平静的面孔现出一丝微笑,随后竟是缓缓闭上眼,双手张开,仿佛在迎接攻向她的一切法宝。 「这是要自戕?」 「他不反抗?」 「……」 众人愕然片刻,忽然发觉天空中的风向变了,一片雪花裹进风中,竟是穿透一名修士的护身法盾,在其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修士愣了一下,抬头望见更多的雪花在风中加速飘来,顿时神色大恐:「雪……」 他方道出一字,便被忽如其来的风雪绞成一团肉碎,死得不能再死。 血腥味飘散,雪不知何时更重了,下得又急又快,在这自然伟力之下,修为低下者甚至扛不住一息,就被绞杀至虚无。 而即便是结丹,此刻也被风雪困住,寸步难行。 断刀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看着无限的剑意藏入暴雪,不到盏茶间的功夫,就杀光了过来驰援的所有修士。 而到这一步,暴雪却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席卷全城。 越来越多的人在风雪中死去,惨叫声不断,直至半个时辰后,整个城池都安静下来,寂寂无声。 断刀彻底傻眼,这小城不大,可驻守在此的魔殿修士也有数千人,这万剑门太上眼都不眨一下就全杀了? 到底谁才是魔修?! 「唉……」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断刀一个激灵,抬头猝然撞进一双血色潋滟的眸眼,顿时骇然失声:「你是魔胎!」 向苼蓦地一怔,眼中血色迅速褪去,恢复清明之色。 想起方才的所作所为,顿时脸色一白,她抿紧嘴唇:「什么是魔胎?」 断刀却是吓疯了一般,哈哈狂笑,胡言乱语,「你是魔修,你也是魔修!哈哈哈哈……」 向苼眼中戾气一闪,红光再现,上前扣住其头顶,搜魂之法瞬间展开。 断刀闷哼一声,七窍流血,两眼变得呆滞起来。不论方才是真傻还是装傻,搜魂之后都变成真的了。 搜魂术尽,向苼顺手了结断刀性命,将尸首丢弃一旁,眉头紧蹙。 从断刀记忆中得知,魔胎之说,其人也是知之甚少,只让她弄清一点。 魔胎是天生的,一旦发狂就无法停下,要么杀光眼前所有人,要么自身力竭而亡。 这与她的情形却是有所不同。 方才她虽有片刻迷失,但从中清醒起来却是不难,只消以剑意削去自身戾气,就可轻易镇压。 不过这种失控,终究是变数。 这次杀的是以屠城为乐的魔殿魔修,她心中负担不大,但若是下次再发作呢? 她转世为魔胎,定与转世元胎脱不开关系,或许可以去问一问同样以元胎转世的姜易。 打定主意,向苼不再多想,挥袖招来风雪同样毁去了断刀的尸体 ,随后再将自身血迹与剑意痕迹化入风雪,抹除干净,确定无一遗漏后,这才起身离去。 而就在向苼离去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名黑袍人凭空出现在小城上空。 城中建筑被积雪掩盖,但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却未散开,黑袍人立刻明白了什么,落下身形,掐过指尖一点血珠,化为一道血引子,荡荡悠悠地停在断刀被杀的地方。 黑袍人挥袖扫开积雪,沉默地看着地上一滩暗红血迹。 血迹未干,对方未曾走远,可黑袍人却不准备追上去。 能将他整个据点之人全部杀光,修为就算比他若,也弱不到哪里去,光凭他一人留不住对方,何必白费功夫。 「刀儿……」 黑袍下传来一声嘶哑的呢喃,他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交给断刀防身,可见其对独子的爱护。 可断刀还是死了,尸骨无存。 他蹲下身,双手拘来一捧血水,血水面登时有画面迅速闪回,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窈窕背影。 女修、剑修。 黑袍人眼神凛冽,杀子之仇,若不报之,他誓不为人! 黑袍人带上浸透断刀血液的所有雪水,凭空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再有两个时辰,雪停了,月华如水,照在莹亮的雪地上,雪水化开一些,暗红色的血地***而出,血腥味比白天还要重一些。 魏乐生三人押着重伤的聂明康来到城门前,嗅到风中传递而来的血腥味,俱是面色一凛。 他们带着聂明康在城中绕了一圈,一个活人都没看见,只见四处血水流淌,无声细腻。 走到城主府前,聂明康双目无神,忽地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喃喃道:「都死了……」 魏乐生拧眉与钟永长相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魏真传、钟真传,你们快来!」 院内忽然传来白妙音的惊呼,魏乐生立刻抓着聂明康走进院中,来到一处明显有人挖走的一块雪的空地前。 「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 钟永长面色绷紧,「我有预感,此事处理不好,东洲必遭大祸!事不宜迟,我等立刻各自回返宗门上报。」 白妙音点过头,低头看向浑浑噩噩的聂明康,「那此人……」 「此人交给我!」 左敬面色阴沉地从后面走来,「今次是我办事不利,被此人蒙骗,我以自身性命担保,定将此人带回宗门好生拷问。」 白妙音看着左敬一副天塌了的模样,不禁嫣然笑道:「那这差事就交给左师弟了,聂明康此番花言巧语,连我等都拿不定主意。师弟难得主事,莫要心太重,以免折损自身。」 左敬怔了怔,下颔线条柔和不少,但很快便重新恢复一片冷硬之态,哼声道:「用不着白师姐提醒,我自有分寸。」 言罢他抓过聂明康夹在腋下,御使法宝飞入空间,转瞬间消失在天际。 一日后,万剑门的风波总算彻底平息,宗门内气氛松弛下来,藏经阁也重新开放。 练剑场。 向苼手中执木剑,立在众多年长弟子当中,时不时压着喉咙咳嗽一声。 在最前面带头的向剑绝听到,顿时停下练剑,转身走到向苼面前,「你唇色发白,受伤了?」 向苼笑着摇头:「无妨,只是练剑过猛伤了心肺,过两日便好了。」 向剑绝听得眉头直皱,「早就告诉你,莫要好高骛远,剑术怎能一蹴而就?今日别练了,你自己回去歇着。」 「多谢师兄体谅。」 向苼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向剑绝叫住,「 等等!」 向苼疑惑回头。 向剑绝犹豫了一下,道:「我答应过大师兄,你伤势好转之后,就随我一同练剑,日后酉时莫要乱跑,我会去寻你。」 向苼心下微诧,向剑绝居然打算带她去水潭边?这时间不是与自己「司无月」的身份冲突了? 暗自无奈之余,向苼点头以示明白,便在一种师兄师姐艳羡的目光当中离去。 「洛苼小师妹竟能得剑绝师弟亲自指点,当真是好运气。」 「谁让她是上品灵根,若你也能有这般天赋,你也可以……」 「……」 向苼缓缓走在山路上,并不急着回去。 她伤势事小,虽然上品法器那一剑伤害极大,不过有元泉相助,再有两日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真正麻烦的,是小院里的那位。 轻叹一声,向苼加快脚步回到自己小院,推开门便看到唐茵正躺在院中洛轻芸经常坐的躺椅上,悠闲地吃着灵果。 见向苼回来,唐茵立马坐起来,张口就问:「你娘回来没有?」 向苼摇了摇头,在唐茵旁边坐下,「你只要一日在这里,我娘就一日不会回来。」 唐茵面露苦恼,「那小师妹,我藏起来不让你娘知道,你再放出风声,说千星殿的人都走光了,你娘听到后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向苼面露无奈,正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断刀所持《欺天》碎片,是他父亲所有,他父亲又是从何得来?对《欺天》来历又知道多少? 倾天前辈当年在信中所言,她记得很清楚,,《欺天》此宝因果深重,寻常之人绝难承受,若是现在为人知晓,定生祸端。 不摸清那镜中人的底细,她心中难安。 眼下唯有尽可能得了解魔殿,提前做好准备,才不至于祸到临头还不自知。 魏乐生昨日在场中提及当年诡地惨案,是否与魔殿有直接关系? 唐茵是洛轻芸抚养长大的,在她面前,洛轻芸心防也会降低,或可尝试让她开口。 第163章 真相 蕴龙峰下杂务房。 洛轻芸站在橱门前慢吞吞地整理食盒碗筷。 这里是专门为峰中尚未入道的弟子准备统一饭菜的膳房,仆役众多,她在此地混了两日,也没人发觉。 此处一日除了三餐时忙得不可开交,其他时间都还算清闲,洛轻芸用不着刻意打听,就能从其他人谈话中听到门内动向,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听说今日五大宗门最后一人也下山了。」 「听闻这次五大宗门齐上门,其中凶险极多,幸亏门主撑了下来了。」 「也不知道那千星殿的弟子为何要多留几日,害我整晚都睡不着觉。」 「听说跟门内天才有关系。」 「那个叫唐茵的真的走了?」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到她下山走了。」 「……」 洛轻芸整理的动作顿了顿,并未露出异常,直到夜色降临,她悄然顺着山间小路上山,直至向苼小院门前,侧耳倾听。 待得听见里面只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心下顿时稍松,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院内灯火已经熄了,漆黑一片。 洛轻芸摸着黑来到房间门外,方才推开屋门,里面的灯光倏然亮起,照出两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大师姐……」 唐茵两眼通红,语气涩然,「您真的太狠心了。」 洛轻芸滞在原地片刻,无奈轻叹:「你们两个,居然联起手来骗我。」 片刻之后,三人围在圆桌前坐下。 事已至此,洛轻芸再逃避也是无用,索性坦白道:「茵儿,不是师姐不念你,师姐也是有难言的苦衷……」 「是因为魔殿吗?」 唐茵抢着说道,「若是因为这个,师姐你没必要担心了。」 洛轻芸神情一惊,「你们都知道了?」 唐茵听得此言,却是比洛轻芸还要震惊,「师姐,十一年前你失踪,真的是因为魔殿?」 洛轻芸看她模样,眉头微微皱起,「最近魔殿出世了?」 「差不多吧。」 唐茵微微吸气,看了一眼旁边的向苼。 向苼知道她是什么想法,顿时道:「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要听。此事也关乎我宗门安危,多听一些也没坏处,唐师姐你说对不对?」 唐茵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无从反驳,见洛轻芸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不由轻轻一叹,道:「我也是今天才收到的消息,就在前天,第二都城附近魔殿的一处秘密据点,被人拔了,据点中三千五百二十八人,无一幸免。」 洛轻芸瞳孔骤缩,「殿主动手了?」 「不是。」 唐茵摇头苦笑,「此事说来诡异,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动手的。」 说到这里,唐茵索性将五大宗门上门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洛轻芸。 洛轻芸听完,整个人都陷入极度震惊当中。 她不过躲起来三两天,整个东洲就变了天了? 这一切,似乎还跟万剑门的太上有关? 「大师兄也怀疑此事与万剑门太上脱不开关系,不过按照应长风的说法,万剑门太上年老体衰,怎么也不可能一人挑了整个魔殿据点的。」 洛轻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魔殿所犯恶事太多,被谁灭了都不奇怪,只是此事的确骇人听闻了些,能一瞬间灭杀一城之人,出手之人的修为,定在出窍期之上,否则再怎么样,也会有人侥幸脱逃才是。」 洛轻芸分析地头头是道,而做出此事的始作俑者,正坐在两人当中,眼观鼻,鼻观心,眼里 带着一分浅浅的尴尬。 听着这两人谈论自己,感觉实在太不妙了。 好在洛轻芸二人都在思考当中,谁都没注意向苼神情有异。 「大师姐,你还是说说当年的事吧。」 唐茵终于按捺不住提起话头,「我和大师兄都觉得你是怕连累宗门,才不选择现身,不过单凭这一点就隐姓埋名,实在说不过去。」 洛轻芸眼神挣扎片刻,最终轻叹出声:「的确……还有别的原因。」 洛轻芸仿佛陷入了回忆,眼里浮现出深深的痛苦,「当年致使我万劫不复的,不是魔殿,而是……我的弟弟,轻辰。」 「什么?!」 唐茵浑身剧震,「轻辰师兄?怎么会……」 她记忆中浮现出当年总喜欢逗弄自己的青年模样,性情有些不着调,可心肠却是极好的,从不像其他师兄师姐那样欺负自己。 那样温暖的师兄,怎么会对同门下手?而且下手的对象不是别人,还是自己亲姐姐。 「当年我们五大宗门合力探索诡地,虽有不少魔人作祟,可我等真传联手,却也没落入下风。」 洛轻芸嘴唇紧抿,「我们一边探索,一边推衍诡地的规律变化,直至……一扇门前。」 向苼眸子轻闪。 又是门。 魔殿用破界石随便找个地方都能破开空间通道,为何非要以门为媒介? 她又记起,当年在鬼涧分支中,她与东景焕等人被困幻境,同样是以门为界。 门,在这东洲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她心中思索,同时耳边也没漏掉桌上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在那扇门前,所有人心中的心魔,全都爆发开来,自相残杀。」 洛轻芸眼里流淌着悲伤,「不到一个时辰,队伍就在我们自己人手中,死伤殆尽。更可恨的,是香火殿!」 洛轻芸面露杀机,「与我们一同进入诡地的香火殿修士,全都是魔修!」 唐茵面色苍白,「怎么可能?香火殿是五大宗门合力创建,那时初创不久,魔殿就算想渗透,也需要时间,怎会那般快?」 「女干细。」 洛轻芸语气越发轻了,言语的内容却更为沉重,「我说当年那些人都在门前发疯,可轻辰他……没有疯。」 「他很清醒。」 洛轻芸面露嘲弄,「他就那么清醒地将阴石打入我的体内,然后与魔殿修士,站到了一起。」 唐茵听得心都揪起来,然而终究是十一年前的旧事,悲伤早就过去,现在她即使极为震惊,却还存留理性,立刻抓住关键,问道:「阴石?」 她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讳,「师姐你不惜动用封脉禁术,就是因为……」 「嗯。」 洛轻芸轻轻点头,话说开之后,她眼里的痛苦小去许多,「那阴石打入我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便直冲我识海,令我向地阴魔人迅速转变。」 唐茵脸色惊变,「竟有此事?可这些年进入诡地探索的宗门前辈,并未有过类似经历。」 「那阴石,应该颇为珍贵。」 洛轻芸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在混乱当中,听到轻辰与他们几句零星之言,阴石凝聚不易,而当年带队的弟子当中,以我修为最为深厚,他们便选定我转化魔人,为地阴界所用。」 唐茵看着洛轻芸,眼眶湿润:「后来呢?」 洛轻芸看到师妹的模样,哑然轻笑:「后来的事,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封脉虽然令我暂时免去阴石的伤害,散去的修为令我实力暴涨,短时间魔化带来的失控没 有立刻消散,当时的我,失去了理智。」 洛轻芸闭了闭眼,终于说出了她心底最不愿面对的话:「我杀了轻辰,也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活人。」 五大宗门的幸存者也好,魔殿修士也罢,不分敌我,全都被她杀得干干净净。 唐茵小嘴微张,看着洛轻芸,震惊失神,已经忘记了说话。 原来,这才是诡地惨案的真相。 她呆了片刻,忽地紧紧抓住洛轻芸的手,急声道:「大师姐,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洛轻芸柔声安慰,轻叹一声,「可我过不去心里的坎,而且此事若我现身,经不起探查。将罪责推到当年虚无缥缈的魔殿身上,只会令人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开脱。 我恢复理智后,修为也即将消散,心灰意冷,索性随便找了个地方,准备了结自己。」 说到这里,洛轻芸偏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向苼脸上,「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捡到了苼儿。看到她从河上飘来,看到我第一眼就露出了笑容,我忽然不想死了。 于是我找了一处时速村庄住下来,后来苼儿机缘巧合被万剑门看中,这才有了今日相逢。」 话到此处,洛轻芸长长舒了口气,眼神变得轻松。 压在她心口长达十一年的石头,就此消失了。 此后,洛轻芸与唐茵又说起许多往事,向苼索性起身回房,留她们二人独处。 回到房中,向苼也未休息,趁着无人打扰,专心梳理线索。 之前在诡地,她推测混乱本源由两部分组成,其一为诡地当中的白雾,除了无法以真元祛除外,其本身对修士几乎无害,更像是东洲地界因为空间通道出现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再结合洛轻芸所述,结合混乱本源的另一部分,极有可能就是阴石。 可若再深一步推算,阴石与白雾之间为何凝出混乱本源,与那位傀宗宗主又有多少联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念及此处,向苼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推算到这一步虽不完善,但作解局之用,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164章 弃子 翌日清晨,应长风正在书房处理近些日子积攒下来的宗门事务,忽觉面上一阵清风吹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屋内凭空出现的背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手中毛笔掉在纸上,印出一个大大的墨点。 应长风却是顾不得毛笔,连忙站起来,恭声问道:「可是司前辈?」 时至今日,他心中对向苼的敬畏比起当初在诡地时只多不少,已不敢再沿用过去「司姑娘」的称呼。 向苼听到略微挑眉,也不纠正,转过身来,微微笑道:「应门主,可是安然渡过难关了?」 应长风面露感激,「托前辈的福,此番有惊无险,接下来一段时日,必会安稳许多。」 「那便好。」 向苼取出一直信封交于应长风手中,「此信中写明破解诡地之法,就由你交给风月门,切莫通过天青阁之手。」 「破解诡地之法?」 应长风面上一喜,旋即忍不住问道:「此地毕竟是千星殿疆域,前辈为何不卖千星殿人情,反而舍近求远,选择风月门?」 向苼淡淡瞥过他一眼,没有说话。 应长风顿时心头一凛,连忙低头道:「是我多嘴了,前辈莫怪,我这就差人将信以最快速度送去风月门。」 「多谢。」 向苼轻轻颔首,转身便化作一道剑风消散不见。 应长风顿时松了口气,摸着心口略微加快的心跳,抬头道:「来人!」 向苼换回原本模样,从僻静处走出来,进入藏经阁。 门口守阁的老者看到,不免惊奇多言两句:「难得见你这丫头来得这般晚。」 向苼恭敬行了一礼,笑了笑也不解释,转身走入阁中。 而与此同时,信件也在万剑门的安排下,通过千星殿方寸集,在当天下午就送到风月门中。 事关诡地与魔殿,在事态漩涡中心的万剑门送来的信件自然极受重视,不消片刻便到了门中掌事长老手中。 掌事长老拆开一看,顿时面色微变,要响铃铛法宝,一时间各峰或是闭关,或是正在为弟子讲道的长老皆是抬头,随后二话不说拂袖冲天而起,往主峰汇聚。 一刻钟后,议事大殿,风月门高层除却少数闭死关的长老,尽皆来齐。 首座之人乃是一鹤发童颜的精瘦老者,其人面容冷肃,不怒自威,气质带着几分阴冷,倒是与名门正派所谓的浩然之气有几分格格不入。 此老者,正是历年来在位时间最长,同时也是修为最高的大长老,姜文真。 姜文真眼眸开阖,将信封丢在桌上,缓声开口:「说说吧,万剑门此信,诸位有何见解?」 此话音刚落,位于左手边第三位的七长老便道:「大长老,我认为此事不可! 眼下魔殿之事刚刚爆出,虽说洗清了万剑门的冤屈,可这万剑门自己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我们还不清楚,贸然信之,恐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大长老,我也认为此事不可。」 五长老是一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此刻眉宇间却露出几分阴鸷,「万剑门明知姜易身受重伤,还要他亲自下山前去与其门中太上相见,摆明了就是一陷阱!我看此事背后必有千星殿从中作梗,我们不得不防!」 「这信中虽留有余地,言明等姜易苏醒后再去相见,可昨日姜易刚刚醒来,今日信就送来,怎么看都有猫腻。」 「千星殿莫非在姜易身边安插了女干细?」 「此事务必要细查!」 殿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可开交,姜文真皱着眉头敲了敲桌面,「安静。」 苍老的嗓音 化作音波扫过全场,所有人立时思绪一顿,各自安静下来。 姜文真轻咳一声,道:「万剑门此前送信,皆通过天青阁送来,此番却忽然改换千星阁……」 他语气一顿,抬头看向末席一直没出声的年轻男子,「左敬,你有何看法?」 左敬下意识攥紧袖袍中的手,旋即又松开,起身恭敬行了一礼,朗声道:「弟子以为,此信主人非是万剑门门主,而是出自那神秘太上之手。」 此话一出,在场众长老皆是脸色微变。 姜文真眼里划过一抹赞赏,「何以看出?」 「万剑门此前送来的信,弟子今日特地去翻过,心中措辞多显恭维之意,可今日送来的信中,通篇不见溢美之词,与往日风格大相庭径。」 左敬越说越是顺畅,「所以弟子斗胆猜测,此信是那万剑门太上亲自所书。」 「说的不错。」 姜文真挥手让左敬坐下,「我与左敬看法一样,此信出自万剑门太上,不可轻而视之。」 屋内安静下来,长老们互相看看,皆是看到彼此眼中的异色。 自从两年前姜易归来昏迷,重伤难治,门中就有风声传出,要改立左敬为第一真传。 不过姜易第一天骄声名在外,此等言论虽然传得有模有样,却无人相信。 现在看大长老的态度,似乎并非空穴来风? 姜文真似乎没看见堂下众长老的反应,沉吟片刻,道:「信中所言,先奉上破解诡地之法,最后才提出条件,足可见这位太上诚意,对我风月门并无不敬之意。」 「可是姜易才醒来不过一日,伤势非但未有半分好转,反而比两年前更加重了。」 五长老面露忧色,「这时候让他下山,实为不妥。」 「那就让左敬去。」 姜文真语出果断,五长老立刻脸色微变,「大长老,此时不可!这信中言明让姜真传去,怎么能换人?」 「五长老,你当真是不懂吗?」 三长老脸上笑容有些玩味,「万剑门不是非姜易不可,他们要的不过是我风月门的态度,若是真将病恹恹的姜易派去,那位万剑门太上就不会觉得我们风月门无礼吗?」 此话一处,殿中气氛顿时冷寂一片,比方才还要安静数倍。 「怎么回事?」 「姜家不帮着自己人,怎么全都在帮左敬说话?」 「姜易本就非嫡出,再加上转世一事爆出,姜家早就看姜易不顺眼了。如今他又身受重伤,涉及根基,我看姜家多半是要放弃他。」 「要变天了……」 「此事不妥。」 位于右首的青衫中年男子忽然出声,「临时换人,不妨先去信万剑门问询,若是对方同意,让左敬去未尝不可。若是对方拒绝,还是要辛苦姜易走一趟。」 「杜百里,你将我风月门当成什么了?!」 三长老脸色冷寒:「我风月门可是东洲第一大派,何时要看万剑门眼色行事?」 「我只是就事论事。」 杜百里眼神微冷,「三长老方才不是说,万剑门要看我风月门态度,既然要表明善意,那态度就不能随便。」 「派左敬去怎么就是随便?」 三长老丝毫不让,「倒是你,杜百里。整个风月门上下谁不知道你杜家与姜易走得最近,今日开金口,我看就事论事是家,为姜易说话才是真吧?」 「够了!」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夹着这些许血腥气。 杜百里与三长老见状皆是脸色微变,各自冷哼一声,不再争论。 「 你们二人坐上长老二三席,皆是门中德高望重之辈,堂上吵闹,成何体统?」 大长老训斥一声,眼中血气收敛,再次看向末席,「左敬,此番你前往万剑门一事,受魔殿修士诱导,办事不利,可愿将功赎罪?再走一趟万剑门?」 左敬心神一震,压下眼中的激动,立刻起身抱拳,正要答应,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大长老,此事交由弟子来办即可。」 姜易一改往日白衣,着一身黑金色真传常服踏入门中,衬得人有几分精神,除了脸色有几分苍白,竟看不出太多伤势。 姜易视线扫过殿中众长老,看到满脸敌意的左敬时微微一顿,最终落在大长老脸上,淡淡出声:「弟子这幅面貌,当不会堕了宗门脸面。」 姜文真眼中红光一闪,「姜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今日议事,并未让你来,你擅闯进来,将宗门律例置于何地?」 「此事大长老可容后再罚。」 姜易依然面色平淡,从容若定,「关于万剑门那位太上,弟子有些猜测,须得亲自去见一眼,方能验证,还请大长老准允。」 姜文真面容冷硬,「事情业已议定,不可更改!你才刚刚苏醒,伤势极重,若是下山去再遇地阴界偷袭,谁来救你?此事莫要再谈!」 言罢,姜文真干脆拂袖一甩,转身离席。 左敬看到这里,忐忑的心思终于放下,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姜易,高声道:「弟子谨遵师令,这便下山前往万剑门!」 说完,左敬抬头忍不住去看姜易反应,却见姜易仍旧面色冷淡,看着大长老离去的方向,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他心里的火气立刻窜上来,阴着脸挡到姜易面前,咬牙道:「姜师兄,你还没看清吗?你根基毁损,难以疗愈,宗门已经放弃你了。 今日之后,风月门第一真传是我,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否则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第165章 弟子 姜易深深看了一眼左敬,脸上露出一分笑容:「多谢师弟提醒。」 左敬脸色难看起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极了。 姜易看他表情,轻轻一叹:「左师弟,东洲不太平,此番下山前往万剑门,我建议你最好不走任何一家方寸集,隐匿行踪前往。」 「你在小看我?」 左敬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若真有危险,我自会一扫扫平!用不着你来提醒。」 姜易微微勾了勾唇,眼里溢出一丝无奈,「罢了,听与不听,全看你自己。」 言罢,他也不等左敬回应,转身离开。 他看着姜易飘然离去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高声大喊道:「姜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左敬……一点也不必你差!」 姜易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转眼消失在左敬视野当中。 左敬冷哼一声,拂袖飘身飞走,只在山峰中滞留片刻,便化作一道虹光穿过宗门大阵下山而去。 回音峰顶,姜易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峰下云海翻腾,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 犹豫片刻,他指尖捻动,一点灵光浮现,化作一枚泛着淡金色光芒的传讯玉简飘入手中。 他心念一动,心神灌注其中,「乐生,有一事需你小心提防……」 外界种种,向苼暂且不知,此刻她正在水潭木屋内打坐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平静的结界内蓦然荡起一圈灵力波动,高高卷起数丈水浪砸落潭中,发出轰隆巨响。 刚接近水潭山壁的向剑绝听到,立刻双目一亮,加快脚步进来,待得看到围绕在木屋周围的结界,他立刻停下脚步,就地盘膝坐下,耐心等待。 结界中,盘膝坐在屋中的向苼睫毛轻轻一颤,睁开双眼,一抹摄人神光霎时逸散而出,随后很快敛入眸中消失不见。 「呼……」 轻轻舒了口气,向苼眼里浮现几分明亮与欢欣。 筑基后期! 在万剑门修炼整整一年,她终于从原来境界突破至后期。 真元积累需要时间,一年一个小境界,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向苼还是觉得慢了。 以她现在的超品灵根,再加以元泉辅助,若是全力施为,不出半年就能突破一层小境界。 可那般做,只会沦为一个光有修为境界,不擅斗法的废人。 这一年来,她将宗门剑籍领悟的八九不离十,所积累的剑道底蕴可不是单纯的修为能比的。 现在就算不用飞剑诀,单凭剑技,向苼也有把握跨一个大境界与结丹前期修士一战,甚至能靠进一步淬炼的真元,完全压对方一头。 若是动用飞剑、养剑的手段,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极限在何处。 可惜,现在的她,无剑可养。 向苼面露无奈,断杀剑和昔年剑疯子送给她的飞剑,早就在鬼涧中被刘荒崩飞,落入黑潮中。 连翠灵匕只是中品灵器,承受不住她的剑气灌注,若是弄碎了吕竹送给她的遗物,她必会抱憾终身的。 想到这里,向苼拂袖扫过血戒,从中取出一柄长刀,目露沉吟之色。 此刀刀长三尺三寸,宽一寸有余,刀身细长,倒也可将其当做剑用。 最重要的是,这把刀是极品法器,用来承载剑气蕴养必定不会碎裂。 念及此处,向苼随手招来屋中一条长木,并指如剑,不过两三息的功夫,就削出一根与长刀契合的刀鞘,将其挂于腰间。 做完这些,向苼挥袖扫清屋中木屑,这才撤去结界,不慌不忙地向屋外走去。 恭候多时 的向剑绝见结界消失,立刻起身,双脚一点地面,飞身落在木屋前,低头恭声道:「晚辈向剑绝,拜见司前辈。」 吱呀一声,向苼推开门,眸光淡淡地看着向剑绝,「万剑门业已事了,你为何事而来?」 向剑绝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向苼细长的眉尖挑了挑,「我可是记得,当初你斩钉截铁与我约定,绝不拜师。」 向剑绝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当初是晚辈少不更事。只因听大师兄提及当年向苼前辈的种种传奇事迹,是以心向往之。 现在晚辈心中虽对向苼前辈仍有敬重之情,但晚辈对前辈您的崇敬,丝毫不比向苼前辈差! 在见到前辈之前,晚辈从未见过真正的剑修是何模样,前方无路,还望前辈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收我为徒!」 向剑绝此番表现,真心诚意。 向苼却还是皱起眉头,「我记得我与你说过,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教你剑道,却不会收你为徒,你难道忘了?」 「晚辈没忘!」 向剑绝眸光闪亮,「所以晚辈想与您做个交易。」 说着,他从胸前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此为《神意》残本,乃是我万剑门一名领悟剑意的师祖所留。若前辈肯收我为弟子,万剑门上下愿将此原本赠予前辈,以作拜师礼!」 向苼眼神微震,看着向剑绝双手奉上的那本册子。 她早就猜到万剑门中可能有剑意典籍,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送到自己面前。 她眸子闪了闪,眯眼笑道:「你就不怕我直接抢?剑修可不一定都是好人。」 向剑绝心头一紧,语气却还镇定,不卑不亢地说道:「交易只是下策,门主早就交代弟子,若是前辈您不肯收弟子为徒,这本《神意》亦会赠予您,便当做前辈您为我万剑门度过两次难关的谢礼。」 说完,向剑绝抿紧最,忐忑不安地等待对方回应。 门主想要让他拜司前辈为师,无非是为了拉拢关系,就算真的拜不成师,还将残本送出去,应该也不算违背门主意愿吧? 向苼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紧绷着身躯的少年。 她去诡地救人只是顺带,万剑门不欠她什么,反倒是她,欠了万剑门许多。 这一年来许她安稳修炼之所,是恩;林海、应长风,众多长老对她关怀备至,是情; 再退一步说,即便没有这些恩与情,洛轻芸之事若暴露,势必会引来五大宗门关注,甚至是魔殿的追杀。 她不想拖累万剑门,不想与万剑门产生任何纠葛,可眼下回头再看,万剑门早就不知不觉被她拖下水了。 既是如此,因果再深一些又何妨? 念及此处,向苼长久横亘在心头结倏然解开,一时间竟觉心境豁然开朗,更为通透了些。 她眉眼少去几分冷色,接过残本,温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二弟子,向剑绝,你可愿意?」 二弟子?师父还有一个徒弟? 向剑绝愣了一下,旋即顾不得多想,立刻弯腰砰砰砰磕下三个响头:「弟子向剑绝,拜见师父!!」 「起来吧。」 向苼扶起向剑绝,手中光芒一闪,现出一本崭新的册子,「这是为师自行编撰的剑经,今日便赠予你。」 向剑绝捧着册子,顿时两眼发光,如获至宝,「多谢师父,徒儿定好生领悟,绝不堕师父威名!」 向苼看着素日在门中不苟言笑的向剑绝,在自己面前露出毫不设防的灿烂笑容,不禁微微一笑。 若论珍稀程度,自己这本剑经当然比不得《神 意》,可却是最合适向剑绝的,也难怪他显露少年心性,欣喜若狂。 「你剑已如精通境,自去修炼吧,若有难懂之处,酉时到此地寻我。」 向苼吩咐一声,向剑绝也知师父急着参悟《神意》,立刻恭敬退下,飞往宗门山峰。 向苼见状收回目光,回到空荡荡的简陋木屋中,靠着墙边坐下,翻开《神意》残本的第一页。 一股陌生的剑意霎时从书页中喷薄而出,直入向苼双眼,却无伤人之意。 向苼任由剑意通过眼瞳流入识海,一行行深奥的文字从瞳孔中倒映而出,渐渐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边忽然爆开一声脆响,向苼立刻从感悟中惊醒。 「这就戌时了?」 她无奈地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果真是修真无岁月,她沉浸感悟当中,只觉得方才过去短短片刻,大半日的时间就过去了。 幸亏提前设了示警结界,不然一晚上不回去,洛轻芸和唐茵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来。 顾不得梳理新领悟的内容,她一步踏出,脚下剑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向苼回到小院,时间只比平日晚了半刻,洛轻芸不觉有异,而且她此刻的心思烦乱,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晚膳是唐茵在小厨房亲自做的,味道竟比膳房做的还要好上几分,向苼不免多吃两口。 唐茵看她吃得开心,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苼儿,姐姐做的菜好吃吗?」 向苼手里筷子一顿,眼底划过一抹不自在。 今日她方才在向剑绝面前,承认唐茵这位大徒弟的身份,此刻见她这么叫自己,实在是……古怪。 她忍不住干咳一声,三两下咽进食物,露出一脸笑容:「当然好吃啦,唐姐姐做得比膳房好吃多了,也就比娘差那么一点点。」 向苼比着一点点的手势,洛轻芸看着忍不住掩嘴轻笑,眼里却是消不去的愁意。 「既然这么好吃,小苼儿就跟姐姐回千星殿,好不好?」 第166章 伏杀 向苼听到此言,面上笑意顿敛,她转眼看着洛轻芸,「娘亲是想带我一起回千星殿吗?」 洛轻芸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前两天为娘与你唐姐姐说的话,你也听了。 魔殿眼线无孔不入,为娘的行踪多半已经暴露,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苼儿,随我一同去千星殿,如此你我,还有万剑门的处境都能安全,岂非两全其美?」 「孩儿不这么觉得。」 向苼放下碗筷,视线从洛轻芸脸上扫过:「娘,唐姐姐,你们真的觉得只要回到千星殿,一切就高枕无忧了吗?」 洛轻芸怔愣当场,心中诧异不已。 平日苼儿虽也是个有主见的,可自己若真提出什么,她大多都是点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严肃的表情。 唐茵亦是觉得新奇,笑着说道:「那小苼儿,你有何见解?」 洛苼今年才十一岁,虽然聪慧,可此事错综复杂,连他们这些大人都觉得为难,她倒想看看小苼儿能分析出个什么来。 「我记得娘你说过,五大宗门之中有女干细。」 向苼盯着洛轻芸,「洛轻辰死了,您就能保证现在的千星殿没有其他细作了吗?」 此话一出,洛轻芸与唐茵脸色微变。 唐茵心中更有一丝不舒服,不吐不快:「小苼儿,我们都是自小在千星殿长大,千星殿没你想得那么阴暗,我敢对你保证,如今的千星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再问唐姐姐一个问题。」 向苼转眸微笑,「香火殿起初由五大宗门各自派人监管创立,如今千星殿负责在香火殿监管任职的,是谁?」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心口,令唐茵脸色瞬间苍白,她张了张嘴,竟是没办法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香火殿中魔修肆虐,负责监管的五大宗门长老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发现,可这些年呆在香火殿中的长老,却没有传回丝毫异常。 洛轻芸目光怔怔地看着一言压垮唐茵的向苼,忽然觉得女儿变得陌生,这样的犀利言辞,她从未听她说过。 向苼察觉到洛轻芸的目光变化,眸间掠过一丝无奈。 她今日所言,是过于成熟了。 不过为了保证洛轻芸的安全,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道:「魔殿与地阴界勾结,目的未明。但有一点,他们若是知道娘亲您的行踪,定会过来灭口。 若是我们回去千星殿,敌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洛轻芸稍稍回神,细长眉轻轻蹙起,不由反问道:「苼儿你这么说,是已经有了办法?」 向苼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娘听我的,定能转危为安。我们只需如此……」 唐茵听着脸色逐渐变了,心中大为震撼,「小苼儿,这真的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 向苼挑了挑眉,娇哼道:「这很难么?此前是怕吓着娘,我即便心中有想法,也没有表露。不过现在……」 向苼看着洛轻芸,叹了口气:「现在不说也不行了,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娘亲涉险。」 听到向苼的解释,洛轻芸心中顿时好受许多,笑容里多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欣慰。 苼儿说的不错,她的确是被吓到了。 不过苼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算计,日后行走修真界,安全性定能大大增加,她自是乐得如此。 「就按照苼儿说的办。」 洛轻芸一锤定音,抬手抚过唐茵委屈的小脸,「这也是为了你好,传讯给你大师兄吧,让他亲自来接你,你一个人走我可不放心。」 唐茵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小苼儿说的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只能点头应下。 计划定下,事不宜迟,向苼立刻传讯林海,将此事上禀。 应长风虽然城府不深,但也不是愚钝之辈,听完林海转述,便知其中利害,对方计划完善,自己这方只需稍作配合,便可消除潜在的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不多时,向苼就收到林海的消息。 得知万剑门欣然应下此事,洛轻芸顿时松了口气,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了。 三日后,千星殿边域上空一抹剑光,瞬息划过。 左敬一边御使法宝飞行,一边对照地图前往万剑门所在。 他心中虽不服姜易,可姜易所言却有道理,他没必要跟自己的安危过不去,最终没从方寸集前往万剑门,而是隐匿行踪,一路飞过去。 上次通过天青阁方寸集传送至万剑门附近,前后只花了半日时间,这次左敬只能靠自己摸索,足足飞了三天。 不过眼下距离万剑门已然不算远,左敬估摸着再有小半日时间就能到了。 他收起地图,催动脚下法宝,整个人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冲上高空,留下一条浅淡的痕迹。 两个时辰后,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得熟悉,万剑门山门赫然在望。 左敬逐渐放慢速度,落下地面,这次他带着风月门的诚意前来拜访,若是就这么飞过去,于礼不合。 就在他双脚触及地面的刹那,其身后的影子忽地诡异的一晃,近乎半透明的影子贴着左敬背后,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灵匕直刺命门! 左敬眼孔骤缩,坚挺的身躯蓦然化作柔软的绸缎,灵匕刺进命门的皮肤顿时随着灵匕凹陷下去,硬是没能刺出一道口子。 一击不中,半透明影子立刻改刺为划,在左敬后腰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几乎拦腰斩断,鲜血飞飚。 一杆灵枪凭空出现,锁定半透明影子,枪出如龙。 撕拉—— 裂帛之音响起,藏在暗中的修士顿时显露身形,抽身暴退,与左敬拉开距离。 趁此机会,左敬迅速掏出几枚丹药塞进嘴里,疗伤止血。 他看着远处一脸冷笑,虎视眈眈的魔修,再看周围一道道隔绝外界的阵法之光升腾而起,苍白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魔殿的人。 万剑门山下道路不止这一条,魔殿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这一条? 他想不明白,眼下也无暇多想。握紧手中灵枪,二话不说杀向对面。 此人专擅刺杀,正面斗法定不斗不过他,只要杀了对方,穿破阵法给万剑门传讯,自己就能得救。 打定主意,左敬枪势更为迅猛。 对面魔修见状,却是毫不慌张,嘿嘿一笑,退入阵法当中。 这就逃了? 左敬惊愕,正要直接破开阵法,却见侧面阵法蓦地波动一下,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袍人从中走出,狞笑一声,一拳凝出虎形咆哮,直接轰向左敬头颅。 结丹巅峰! 左敬面色骤变,仓促之下举枪格挡,对方一拳打在灵枪上,巨力穿透而来,仿佛山岳轰在胸口。 左敬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砸飞出去。 「什么风月门真传,不过是个一拳就倒的废物。」 黑袍人嘲笑出声,步步紧逼而来,「乖乖受死吧,若是不听话,本座可不知道你还要吃多少苦头。」 「咳咳咳……」 左敬捂着不断咳血的嘴,挣扎着站起来,两眼死死盯着黑袍人,「卑鄙小人,咳咳……若非你等两次偷袭……」 「偷袭怎么了?」 黑袍人丝毫不以为耻,「风月门 的真传,真就如此天真?还是说,你这第二真传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要知道,上次我们围剿贵宗第一真传,可是足足派出了三位结丹巅峰,还有一位元婴大能坐镇,最后还是被他逃了,你呢?」 左敬心房一颤,抬头看着黑袍人竖起一个手指,「一招就废了?」 「我杀了你!」 左敬两眼血红,低吼一声,抓起长枪方才半起身,就被黑袍人一脚踹中胸口,再次飞出去。 「青獠,别玩了。赶紧杀了他,带回去复命。」 阵中传来一声不满的训斥。 黑袍人闻言冷哼一声,「知道了。」 他伸手抓起昏昏沉沉的左敬,正要直接捏碎他的喉咙,却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抹刀光毫无征兆地从左敬背后出现,在黑袍人眼中迅速放大。 黑袍人立刻扔开左敬,双拳闪过金铁之色,封挡剑光。 噗! 两只断掌高高飞起,黑袍人惨哼一声,捂着断去的双臂不断后退,眼中满是惊骇。 魏乐生甩去刀上血迹,满眼森然:「魔殿宵小,今日有我在,尔等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黑袍人看清了魏乐生的面容,强忍着剧痛,竟是笑起来,「哈哈哈哈,魏乐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梦护法,看来今日我等要立大功了!」 一挑裹着红色缎带的长腿迈入阵法,女子腰肢如蛇,缓缓走出,一身红衣像是浸透了血,眼里溢出笑意。 「魏真传,您能来,奴家真是太开心了……」 魏乐生看清女子面容,顿时瞳孔骤缩,想起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一名恶名昭彰的魔修。 血毒仙? 此人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死在风月门大长老手下了吗?怎地非但没死,修为还有所精进,臻至结丹后期? 此女下毒手段防不胜防,必须速战速决。 魏乐生缓缓捏紧刀柄,正要出手,却见血毒仙背后阵法波动,又有一道人影走出,一身结丹后期巅峰的气息澎湃,丝毫不作遮掩。 黑袍人桀桀一笑,双掌断口竟出生出丝丝肉芽,逐渐长出一双新的肉掌。 三名结丹巅峰。 魏乐生面色凝重,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就算唐师妹真能及时请来那位万剑门太上,怕也是后果难料。 第167章 巧合 时间倒回至半个时辰之前,魏乐生来到万剑门。 他早在路上便从唐茵传讯得知具体计划,因而不作停留,即刻带着唐茵以及两名假扮成洛轻芸和向苼的万剑门弟子下山。 向苼提出的办法说来简单,无非是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只要让万剑门周围的眼线以为洛轻芸和她真的跟着魏乐生回到千星殿,万剑门自然就会脱离危险。 四人行至半途,就会有林海在暗中接应,将门中弟子带回。 至于入千星殿后,只剩魏乐生与唐茵二人,也可以假借将洛轻芸二人另藏起来之名,让两人彻底消失在魔殿视线之内。 到时候,就算魔殿想要杀洛轻芸,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洛轻芸,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千星殿周围探查。 然而魏乐生带着唐茵三人刚刚下山,就感应到不远处传来的阵法波动。 魏乐生立刻记起前两日姜易冒险传讯,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 他让万剑门两人另外藏好,带着唐茵暗中接近,双手掐诀,捏出灵光点在眉心,双眼视线立刻穿透阵法,看清阵中情形。 真是左敬! 眼看左敬岌岌可危,魏乐生面色一沉,立刻传音道:「师妹,立刻回万剑门去请他们太上出山!我先下去拖延时间。」 唐茵也知事态严重,连忙点头,二话不说原路返回,飞速掠去。 魏乐生则是深吸一口气,掠身而下! 向苼在宗门的安排下,与洛轻芸来到后山孤峰一间打理干净的木屋前。 「此处本是四长老清修之所。」 林海眼里划过一抹伤感,转头对洛轻芸道:「洛前辈,日后只得委屈你在此地住下了,每日饭菜都会有人送来。」 今时今日,他已从师兄口中得知洛轻芸的真实身份,自然不能再一口一个「洛夫人」地叫。 洛轻芸打量一眼,面露笑容:「无妨,我本就喜清净,有劳门中苦心安排了。」 林海闻言,正要再多客套两句,忽然脸色微变,急声道:「洛前辈,门中生事,我需要即刻前往处理,您与小师妹千万不要乱跑。」 他匆匆叮嘱一声,等不及洛轻芸再说什么,转头飞身离去。 洛轻芸微微皱眉,难不成是苼儿的计划出了问题?可眼下她修为尽失,就算想帮忙也做不了,大抵留在这里不添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娘。」 向苼忽然出声,抬头看着洛轻芸,眼中流露出罕见的凝重,「我要出去一趟。」 「你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洛轻芸拧紧眉心,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含辛茹苦十年养大的女儿,她紧紧抓住向苼的手,「就算知道,你修为浅,出去又能如何?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向苼轻轻叹息,她若不去,魏乐生死了,还怎么面对洛轻芸。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是再也瞒不过去了。 她挣脱开洛轻芸,挥出一道禁制将其禁锢在原地,「娘,时间紧迫,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言罢,向苼脚下剑光一闪,瞬息化为一道虹光冲上高空。 洛轻芸呆呆看着越飞越远的向苼。 不用任何法宝凌空飞行,苼儿……是结丹期?! 向苼飞至半途,《移形换影》秘法悄然展开,面貌身形迅速变幻,变成捏造出的「司无月」面孔。 换上一袭黑衣,向苼落下高空,出现在水潭边焦急等待的向剑绝面前。 向剑绝看到师父,顿时目光一亮,松开攥在手中的传讯符,带着唐茵快步走 到近前,「师父。」 唐茵见到司无月,不由心惊,这万剑门太上竟是女修,而且看上去年纪不大,她真能解师兄危局吗? 心中怀疑之余,唐茵动作却是不慢,上前一步郑重行礼:「前辈,还请救我家师兄一命。」 向苼二话不说扫起一股剑风裹住唐茵,化作一道剑光凌空往山下飞去,一边传音道:「事情大致我已从传讯中知晓,你且指路。」 唐茵见她这般干脆,心中不由踏实许多,立刻指出一个方向,剑光顿时做出调整,瞬息冲破云层,疾行而去。 而与此同时,结界当中。 砰! 一柄长刀狠狠插在地面上。 魏乐生半跪在地,嘴唇青紫一片,虎口崩裂,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剧烈喘息着,气息萎靡,好似下一刻就会直接躺地不起,可只过了不到半息,他便重新拔出刀,缓缓站起,脊背挺得笔直。 对面血毒仙与中年修士见状,脸上不约而同掠过一丝惊悸。 而在此二人脚下,还要半具尸体在缓缓蠕动复原,看样子没有半个时辰,很难再有战力。 「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以一敌三还能扛到现在,甚至杀残一人。魏乐生,本座倒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中年修士瞥了一眼不远处进气多,出气少的左敬,忽然笑道:「只要杀了左敬,本座便不杀你,如何?不仅如此,本座还可以引荐你入我魔殿门下。」 魏乐生心中一动,没有拒绝,只是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入魔殿后,爬到你头上,报今日之仇?」 「你该感谢我才是……」 中年修士话到一半,忽然眉头拧动,「不对!他在拖延时间,血姬,速战速决!」 血毒仙娇笑一声,嘴角咧到耳边,露出一嘴细密尖利的牙。她狠狠咬牙嘎嘣一声,一根尖牙应声而断,碎裂成细密的惨绿色尖针飞射而出! 中年修士亦是动作不慢,手执三尺青峰,脚下一点地面,真元搅动狂风,瞬间消失在原地。 魏乐生瞳孔骤缩,强行提起一口真气,险而又险地避开绿色尖针,中年修士剑影却已到了面门。 他低吼一声,立刻将仅剩的最后一丝真元灌注刀身,横刀封挡。 锵! 刀剑相交,真元充沛凌厉的剑锋瞬间压过刀身,砍入魏乐生右颈,鲜血喷溅,再有半寸就要砍入喉管。 剧痛刺激得魏乐生双眼血红,他咬紧牙关全力推拒刀身,刀背深深陷入手掌,鲜血淋漓。 而这时,他背后又是一道娇笑声响起,「能亲手诛杀第三天骄,真是奴家的荣幸啊……」 血毒仙袖风一扫,惨绿尖针转过弯,径直刺向魏乐生背后。 魏乐生后心生寒,正想抽身避开,可却在这时,对面剑身力道更重一分,压得他无法动弹。 他目眦欲裂,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丝绝望。 万剑门太上迟迟不来,今日自己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却在这时,只听「咄——」的一声脆响,惨绿色尖针刺在一把木质剑鞘上,竟未穿透,就此钉在上面,毒素立刻有蔓延的趋势。 不等尖针毒素继续蔓延,剑鞘忽然爆开,尖针反射而出,速度竟比刺出更快。 说时迟,那时快。 血毒仙只觉眼前一花,挥出的尖针便尽数返回,她脸色剧变,尚且来不及反应,密集的尖针便尽数没入她胸口,从后背穿透而出。 之后,才是木鞘爆裂的声音。 向苼终于赶到。 血毒仙捂着胸口,血毒出自她肉身,那几根尖针自然要不 了她的命,却不妨碍她恼羞成怒,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铺天盖地的剑影便占据了整个视线。 「找死!」 血毒仙五指张开,漆黑的指甲立刻脱手飞出,爆出一片黑雾,化作一颗巨大的骷髅头穿过剑影咬响向苼脑袋。 向苼面色漠然,毫不慌张,脚下剑光一滑,竟是直接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黑雾,不及眨眼,剑影一闪竟是直接消失,再出现就已到了血毒仙面前,刺破护身灵盾,就如同捅破了一张纸。 噗! 长剑径直穿透血毒仙心脏,转过九十度,真元爆裂,瞬间将心脏绞成一团肉糜。 血毒仙猛地喷出一口血,眼里甚至带着些许茫然。 剑,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为何那么快? 她的护身法盾为何半点也防不住? 剑……剑修? 原来这就是,同阶无敌的剑修…… 血毒仙死之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可惜她再也没机会后悔了。 精钢长剑沾染血毒仙的血,很快融化成废铁,断成几截。 向苼看了一眼,伸手一抹储物戒,手中再次出现一柄精钢长剑,回头冷冷看着脸色难看的中年修士。 看出向苼剑修身份的那一刻,中年修士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二话不说放弃强杀魏乐生,转身就想逃走,谁知周围结界竟已易主,将他困在了此处。 他捏紧手中长剑,盯着眼前不知深浅的女子,心中慌乱无比。 他也算半个剑修,自然比寻常修士更知道纯粹剑修的厉害,而且面前这位,不出意外就是那位传说中领悟剑意的万剑门太上。 同为结丹期,他是万万斗不过的。 中年修士想着逃跑,却不知向苼此刻状态很差,她方才那一剑看似轻轻松松,实则不仅动用剑意,还融入无影剑势,将剑速提升到极致,方能一击必杀。 顷刻之间,她真元就耗去了八成。若非前两日突破至筑基后期,她甚至刺不出这一剑。 这一招不可谓不危险,不过看现在局势,她的决断没错。 第168章 收奴 咽下含在口中的元泉,向苼真元恢复速度立刻加快不少。 眼见不远处的中年修士仍在戒备,尚未看出破绽,她也不急着出手,取出一枚裹有元泉的解毒丹递给魏乐生。 元泉的存在不能泄露,所以她掏空灵丹内部,以丹皮包裹。 这枚丹药本是为姜易准备,没想到先用到魏乐生头上。 魏乐生身形摇摇欲坠,见丹药递到面前,顿时面露苦涩,摇头拒绝:「血毒仙以身饲毒,一般解毒丹难以奏效,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向苼却未收回手,反而递得更近,「试试。」 魏乐生沉默了一下,终是接过丹药塞入口中,丹皮入口即化,包裹在其中的元泉立刻化作一道热流顺着喉咙涌入经脉,所过之处,血毒无不消融。 魏乐生青黑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心中惊喜,立刻盘膝坐下疗伤。 中年修士看到这一幕,脸色更为阴沉。 他实力虽比血毒仙强横,但绝对做不到像万剑门太上那样一剑秒杀血毒仙。 一个万剑门太上就够他受了,现在魏乐生伤势又在迅速恢复,以一敌二,他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他干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扔开手中长剑,高声道:「太上前辈,在下愿降!我乃魔殿第四护法,知之甚多,只要前辈不杀我,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向苼诧异地挑了挑眉,她也没想到此人如此胆小,竟被吓成这样。不过,此人投诚倒也不失为意外之喜。 向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缓步走至中年修士面前,语调清浅:「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不过光是嘴皮子碰碰,就想让本座相信你倒戈,怕是还不够吧?」 「在下从未想过诓骗前辈。」中文網 中年修士额头冷汗涔涔,忽地一咬牙,伸手一指点在眉心,牵扯出一颗淡金色的血滴,「在下愿献上魂血!」 向苼伸手一招,那魂血便落入掌心。 她知道此物,这是魔修之间常用的控制人的手段,只要炼化魂血,中年修士的生死便掌控在她的手中。 若是日后中年修士做出违逆之事,她只需一个念头毁去魂血,就能让此人顷刻暴毙。 不过,此人若真的贪生怕死,此刻奉上魂血,应该极度紧张才是,他的情绪……未免也太平淡了。 中年修士跪伏在地,垂下的脸孔却未有半分害怕,反而流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他早有奇遇,习得一秘法,炼出的假魂血足可以假乱真。 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一秘法,骗过了魔殿殿主,成为魔殿唯一生死不在殿主掌控当中的护法。 魔殿殿主尚且被骗,面前这位万剑门太上对魔修知之甚少,更不用说。 靠着此法骗取万剑门太上信任之后,他说不定能借此立下大功,日后登临副殿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年修士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当中,蓦地听到头顶一声爆裂之音响起。 他怔了一下,脸色狂变。 魂血,碎了?! 向苼捻了捻指尖残余的金色血迹,瞥过跪在面前依旧安然无恙的中年修士,语气渐寒:「这就是你所说的……从不诓骗?」 中年修士一个激灵,二话不说拍起地面荡起尘土,身形倒退变作血光向结界冲去。 只听背后一声冷哼,结界表面金色纹路一闪,防御力大大提升,中年修士一头撞在上面,竟未能撞破,反被震出老远,仰头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得七荤八素。 他狼狈地爬起来,骇然望着周围的坚壁,这到底是什么结界,怎么连血遁禁术都穿不破?!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泯灭,中年修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到依然面无表情的向苼,脸色顿时一僵。 他挣扎片刻,慢吞吞地向苼面前,屈膝跪下。 这一跪,似乎跪破了他最后一丝心房,动作反而比之前爽快不少。 他重新扯出一滴魂血,双手高高奉上,低头额面几乎触地,声音微微发颤:「奴惶恐,望主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再信奴一次!」 这次,是真的魂血。 这位万剑门太上,破了连魔殿殿主都未能识破的骗局,约束手段更是神秘,丝毫不比殿主差。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除了死,只有认主这一条路! 向苼不作回应,也不接过魂血,只是漠然看着。 堂堂结丹期巅峰修士,魔殿第四护法就这么跪着,一动也不敢动,他越等越是心慌,身子抖若筛糠。 在他将要被恐惧淹没的那一刻,向苼终于拣起魂血,一念炼化。 中年修士感应到变幻,顿时如蒙大赦,「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起来吧。」 向苼淡淡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禀主人,奴姓魁名元。」 向苼点头,「日后也不必以奴自称,你若忠心跟随,本座自不会亏待于你。」 魁元闻言心中顿时好受许多,连声感激:「多谢主人。」 「这又是何人?」 向苼指了指地上还在艰难拼凑的肉块,魁元连忙答道:「此人名为青獠,乃是魔殿第八护法,实力放在同阶之中只是一般,凭借血肉重生之术,才坐稳第八护法的宝座。」 向苼闻言柳眉微挑,不禁笑道:「看来你魔殿还真是人才济济。」 「主人说笑了。」 魁元抹了把冷汗,「属下已脱离魔殿,随您回去之后,必将所知一切整理成书,奉于主人。」 向苼微微颔首,挥袖扫过青獠所在之地,剑意席卷而出,瞬间将其肉身绞杀成粉,死得连渣都不剩。 魁元看着心中一阵发冷,心中敬畏更甚。 伸手招回青獠的储物戒,向苼瞥见魏乐生还在疗伤,随手取出一枚疗伤丹药丢给魁元,「去给左敬服下。」 魁元连忙接过丹药,快步走到左敬面前掰开他的嘴,将丹药丢进去,并助其化开药力。 向苼给出去的丹药极其一般,好在多少有几分作用,没过多久,左敬便悠然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面孔陌生的男子,感应到体内药力,顿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魁元面露尴尬,指过向苼:「救你的可不是我,是我家主人,万剑门太上。」 左敬愣了一下,正欲再次道谢,却被向淡淡一句话堵了喉咙,「左真传先行疗伤吧,我为你等护法,事情容后再谈。」 左敬伤势颇重,闻言顿时不再多言,取出独门秘药吃下去,专心打坐疗伤。 片刻之后,万剑门众人也相继赶到,向苼干脆撤去结界,随同众人一起回宗。 剩下来的事宜,自然不用向苼多管,她干脆带离开,先是将魁元在水潭木屋安置下来,随后才回到孤云峰上。 此番一个来回看着漫长,实则不过一个时辰,洛轻芸身上的束缚还未到时解开,仍旧坐在屋前石桌旁一动不动。 见向苼回来,洛轻芸眼里的担忧顿时褪去:「事情都解决了?」 「嗯。」 向苼应了一声,挥手散开术法,洛轻芸立刻站起来走到向苼面前,上下检查,「让我看看……可有受伤?」 向苼怔了一下,轻轻 推开洛轻芸的手,「娘,我好好的,毫发无损。」 「那就好。」 洛轻芸长舒了口气,重新坐下来,神情轻松不少。 向苼看着她,沉默片刻,主动出声道:「娘,您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有啊。」 洛轻芸温柔一笑,「你就是消杀诡地的那位万剑门神秘太上,对不对?」 向苼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太上这个身份,只是搪塞五大宗门的说辞,我与万剑门关系并不深。」 话到此处,向苼言语顿了一顿,再道:「娘,我是转世之身。」 洛轻芸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向苼真这么说,还是失神了一瞬,才恢复正常,叹道:「你一直隐藏得都很好,如今实力未曾恢复许多,却贸然出手,是为了救我吧?」 她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丹田,哂然一笑,「我还在想,这混乱本源明明已经爆发,究竟是谁能扭转乾坤,还那么好心地单救我一人,原来是我家苼儿。 还有一年前,从地阴魔人手里救下我的,也是我家苼儿,对吗?」 向苼嘴唇抿紧,「娘,其实我是……」 「不用说出来。」 洛轻芸出声打断,神情有些复杂,道:「你选择隐瞒身份,多半牵扯到前世因果,若是涉及自身安危言,少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安全,不必将之告知于我。」 说到这里,洛轻芸眼眸柔和下来,「不管你前世是谁,今生今世,你都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不是吗?」 向苼鼻头微微一酸,「娘,我不该瞒着你。」 「何出此言?世人皆有难言之隐,你我亦不能免俗。」 洛轻芸展颜一笑,叹道:「再者说,我不也隐瞒了自身身份。你我母子之间一来一去,算是扯平了,不如尽皆放下。」 向苼听着,紧绷的心弦终于完全放松,会心一笑,轻轻点头道:「嗯!」 第169章 碾压 魏乐生与左敬在万剑门住了两日,不等伤势好转,两人便迫不及待找到应长风,欲要拜见「太上」。 应长风心中犯难,司无月现在虽然收下向剑绝当徒弟,可与万剑门之间关系只能说一般,如此三番五次麻烦她出手,已经够无礼了。 他正迟疑着,忽见向剑绝从门外进来,拱手抱拳道:「师父有令,二位贵客若有闲暇,不妨移步一叙。」 魏乐生与左敬听着云里雾里,应长风却是心中一喜,看来司前辈收下向剑绝后,是不准备继续与他万剑门划清界限了。 他见场中二人还未答应,忙道:「魏真传,左真传。剑绝的师父便是我宗太上。」新 魏乐生惊奇地打量一眼向剑绝,道:「早就听闻万剑门有一剑道天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魏真传谬赞。」 向剑绝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二位,请随我来。」 魏乐生顿时迈步跟上,左敬一如既往地沉默,也跟着离了大殿。 一炷香后,三人来到绝壁水潭边。 左敬一眼就看到水潭中央那简陋的木屋,还有守在木屋门外的魁元,心中诧异。 堂堂万剑门太上,住得竟是这般朴素,当真是出尘剑修,品味脱俗。 魏乐生想法亦是大同小异,心中更有几分慎重,他今日过来除了道谢,其实还带着别的任务。 这时,魁元已从潭中岛飞出,落在两人面前,缓声道:「二位真传,我家主人已在屋中恭候多时了。」 片刻之后,二人进屋在向苼面前坐下。 这屋中本无摆设,好在这两日向剑绝打着孝敬的心思,将木屋用心布置了一番。 魁元自炉上取下刚刚沸腾的泉水,为三人添好茶水后,便恭敬退下。 向苼放下手里册子,抬眸轻笑:「听剑绝说,二位也正想拜访本座,不妨先说明来意。」 魏乐生抿动嘴唇,瞥了一眼左敬,示意他先说。 左敬也不客气,抱拳郑重道:「在下前来也无其他要事,只是想当面向前辈称谢,前日若无前辈仗义出手,晚辈怕是早已身首异处了。」 顿了一下,左敬接着道:「另,我宗大长老收到前辈传信,为表诚意,特此来贵门走……」 「若是本座记得没错,信中写得很清楚。」 向苼打断左敬,语气冷淡:「我要见的,是贵宗的姜真传,而非你。而且你真要谢的人也不是我,也是姜真传。」 话到此处,向苼转眸看向魏乐生,唇角勾起,「魏真传,我说的对么?」 此话一出,魏乐生与左敬二人脸色齐齐一变。 魏乐生按下心中震动,反问道:「太上……何出此言?」 向苼挑眉:「真要本座言明?」 魏乐生顿时沉默下来,心乱如麻。万剑门太上此言是试探,还是真的知晓他与姜易之间的关系? 可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魏真传,不必多想。姜真传与你等结拜,便是为了应对今日东洲之局。」 向苼语出惊人,令得魏乐生脸色又难看一分,「太上前辈,莫要再开玩笑了,我是千星殿真传,怎么可能会与风月门勾结。」 左敬在旁听着,已经懵了。 他们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万剑门太上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若没有这层关系,魏乐生何至于拼死救他?风月门和千星殿的关系还没好到这般程度吧? 可是,大师兄为什么要救他? 他明明是自己的对头…… 左敬越想越是混乱,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 「左真传,本座与魏真传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可否回避一番?」 向苼忽然出声赶人,左敬点了下头,便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若非魁元及时开门,他能一头撞在门板上。 左敬离开之后,木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压抑。确切来说,这份压抑只针对魏乐生一人。 「魏真传,明人不说暗话。」 向苼笑了笑,「本座这般说,自然是有依据。你今日过来拜访,恐怕不仅仅是为道谢,更多是为帮姜易试探吧?」 魏乐生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几分苍白,密集的冷汗汇成水滴从额头划过。 这万剑门太上所说的每一句,都切中要点,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甚至连他与姜易之间商量的事,都猜的八九不离十,太可怕了! 大哥这次失算了。如此心机恐怖的人物,别说试探,他就连在她面前正常说话都做不到。 向苼看他反应,便知到了火候,伸手展颜笑道:「拿出来吧,本座要与那位姜真传,亲自说话。」 十几息后,魏乐生失魂落魄地走出木屋,若非左敬及时拉了一把,他差点直接走进水里去。 魁元面色古怪地看着站在水边的两人。 主人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一会儿功夫,这两人就跟丢了魂似的? 屋内,向苼把玩手中泛着淡金色的传讯玉简,这玉简显然与一般传讯符不同,其上花纹带着古朴的韵味,应是上古修真界的产物。 联想到姜易的身份,有这种上古宝物也不奇怪。 她按照魏乐生所说的办法,将心神沉入传讯玉简当中…… 同一时刻,正在回音峰顶与来访师弟交谈的姜易感应到玉简震动,立刻不动声色地结束谈论,送人下山,随后回到书房当中,拿出玉简,沉入心神。 「乐生,可是有了进展?」 这一声传过去,对面却是传来一道动听的女声:「姜真传,我是万剑门太上,司无月。」 姜易脸色瞬变,阴沉出声:「你把魏乐生怎么了?」 「姜真传不用着急,我看你与魏真传昨夜刚通过气,想必知晓是我出手救了他们,又怎会害他们?这传讯玉简,是魏真传自己交与我的。」 姜易语气却仍不见好,「我要听魏乐生亲自说。」 向苼无奈,只能将魏乐生重新叫回来。 魏乐生接过传讯玉简,愧然传音:「大哥,我不是这位太上的对手。」 「她动手了?」 「不是……她太聪明!我实在应付不了。大哥,还是你自己来吧。」 姜易语气微恼,「所以你就将传讯玉简交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暴露有多危险?」 魏乐生仰头长叹,满口委屈:「我什么也没说,她全都猜到了,而且主动向我讨要传讯玉简,说要跟你亲自谈,我能怎么办?」 「……」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哥,我觉得这位万剑门太上不是敌人,你们聊一聊,说不定我们这边又能多出一个帮手。时间紧迫,我就不耽搁你与太上谈判了。」 魏乐生说完也不等姜易开口,直接放下传讯玉简,自觉离开木屋,看那模样,竟透着几分轻松。 向苼古怪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过玉简沉入心神,「姜真传,魏真传离开了,似乎挺高兴。」 姜易眼角抽搐了一下,故作平淡道:「没什么,些许家常。」 「这个时候聊家常,二位真是好雅兴。」 姜易干咳一声,「不说这些,司道友,你找我想要谈些什么?」 「一笔交易。」 向苼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姜真传可知道「魔胎」?」 姜易瞳孔骤然一缩,凛声回应:「司道友打听这个作甚?」 向苼轻笑:「本座打听,自有本座的道理。若是姜真传能告知一二,本座愿意替你疗伤,以作交换。」 「替我疗伤?」 姜易语气冷下来,「你连我受的是什么伤都不清楚,就敢打包票能治好?」 「包票倒不至于,只是本座近日在想,什么样的伤势能难倒回音谷主?」 向苼语气一如寻常,带着几分笑意,「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阴石了。」 此话一出,姜易身形立刻绷紧,眼中浮现骇人神光,「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姜真传的语气,看来本座是猜对了。」 向苼不答反问,「怎么样?这桩交易,姜真传可愿意试着做一做?」 姜真传眼神微震,负在背后的手掌缓缓攥紧。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魏乐生所说的「应付不了」是什么意思。 此人对他知之甚多,不仅知道他前世回音谷主的身份,连地阴界在他身上用的手段也猜得极准,一言一句都戳中他软肋,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他却对此人一无所知。 司无月…… 他在脑海中反复回忆这个名字,甚至回想至前世,却无法将司无月的行事风格与记忆中任何一人对上号。 此人对他如此熟悉,必定认得,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说不定也是一种伪装。 「姜真传,考虑好了么?」 「风月门派左敬过来,你此刻在门中的处境想必也算不上好,这一分一秒都很宝贵,可千万别再浪费了。」 心中再次传来两段话。 姜易听着,心中暗叹。 他现在的确亟需破局,尤其是这一身伤势。若不及时解决,他有预感,自己活不了多久。 如果这司无月真能解决连他都束手无策的问题,合力应对地阴界倾轧,又有何不可? 「司道友,你赢了。」 第170章除阴 姜易出言服软,传讯玉简中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不少。 这交易若能做成,两人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是同盟关系。 不过以姜易的性格,向苼估摸着,距离他们二人建立信任,还差最后一步。 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对面传来提议:「魔胎之事说来话长,我也想知道司道友有何疗伤之法,不如当面详谈?」 向苼微微一笑,传音回应:「姜真传若能下山,本座自是求之不得。」 之后,二人约定一番,各自断开心神联系。 向苼将传讯玉简交还给屋外等候的魏乐生,也不多作言语,飘然离去。 魏乐生收好玉简,正欲离开,神游物外的左敬终于回过神来,脱口叫住他:「魏真传。」 魏乐生脚下一滞,回头看着一脸拧巴的左敬,笑了笑,说道:「若想道谢便算了,太上前辈所言一字不错,这次拜托我救你的,正是姜易。」 左敬脸色微微一白,咬紧嘴唇,「他为何……」 「因为他与你不一样。」 魏乐生声音里多了一分嘲弄:「在你眼里,只有宗门内斗,好勇斗狠;姜易从不屑于此,他心之所向,在于东洲,在于天下苍生! 此次救你,是姜易看在同门的份上,拉你一把。你若继续这般执迷不悟,只会害人害己。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左敬怔怔看着魏乐生离去的方向,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言。 向苼回到后山孤峰,便看到洛轻芸正在屋内摆上饭菜。 她推开门甜甜一笑,「娘,我回来了。」 「正好过来用饭。」 洛轻芸擦了擦手,拉着向苼坐下,「林海前些日子送来的灵蔬最多再能吃上一日,明天你可不能再吓跑,省得被人看出破绽。」 「知道了。」 向苼随口应了一声,拣起筷子就吃,也就在洛轻芸这里,她才能这么随意自然。 「吃慢点儿。」 洛轻芸话里责怪,眼里却满是宠溺之色。 互道秘密之后,洛轻芸发现她和向苼之间的关系反倒比之前更加亲近,说什么都不用再行斟酌。 「对了,你见过你魏伯了?他伤势如何?」 洛轻芸问起魏乐生。 向苼面露古怪,「魏伯?」 一炷香前,魏乐生还在她面前一口一个「前辈」,到了洛轻芸这里,关系却是反了过来,自己生生矮了三辈。 退一步说,前世她与魏乐生平辈论交,怎么也不能变成小辈吧?这亏吃得…… 「我与你魏伯一同长大,我一直将她当做哥哥看待。你叫一声伯伯,不应该吗?」 洛轻芸说完,忽地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不过,若是算上你这丫头的前世,说不定都能反过来给娘当祖宗,让你叫他一声伯伯,的确不合适。 罢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各论各的就是。」 向苼讪讪一笑,「孩儿没您想得那么老,不过,还是多谢娘亲体谅。」 洛轻芸微微一怔。 没那么老,什么意思? 不等她深思,向苼便又道:「娘,今日我想试试为您疗伤。」 洛轻芸立刻没了其他心思,神情微凝,沉声道:「苼儿,你前日也试了。这阴石被我封在隐脉当中,且性质特殊,极难与肉身分离。 你昨日尚还束手无策,今天就有法子了?」 「有些发现。」 向苼眸眼眯了眯,道:「我有五成把握。」 洛轻芸登时眉头皱得更紧,不是因为苼儿的把握太低,而是… …太高了,高到她有些不敢相信。 阴石有多麻烦,她心知肚明,别说五成希望,就算是一成希望,她也看不见。 「娘,你相信孩儿吗?」向苼再次出声。 洛轻芸看着她那副认真凝重的模样,忽地眉间舒展开,轻轻一笑:「信!对苼儿你,我自然是一万个相信,你尽管放手施为。」 「好。」 向苼眼里闪过果断,带着洛轻芸来到屋后云雾翻腾的悬崖前。 扶着洛轻芸盘膝坐下,向苼坐到对面,伸手一抹血戒,取出一枚扁平的石头碎片。 这碎片,正是她从断刀手里抢来的《欺天》碎片。 她对洛轻芸说有五成把握,实则不然。 她至少有七成把握! 否则以她的性子,又岂会贸然与与姜易提出那样的交易。 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日抢到碎片后,为防魔殿做过手脚,便立刻就将其扔入血戒当中封印洗练,没有再管。 不曾想,昨夜再查看时,竟从血戒当中嗅到一缕极度阴寒的隐晦气息。 那阴寒气息被她从血戒当中攫取出一丝,便立刻引来一团白雾,随后化作一团漆黑的混乱本源,在空中无所依存,没过多久便自行散去。 像极了诡地白雾消散的那一刻。 亲眼目睹这一幕,向苼心中疑惑瞬间解开大半,甚至隐隐生出一个极为胆大的猜测。 只是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向苼敛去思绪,见洛轻芸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碎片面露疑惑,不由露出笑容:「娘,这碎片是我从断刀手里抢来的,能牵引阴石气息。」 「真的?」 洛轻芸先是眼眸一亮,旋即脸色又是一变,「你杀了断刀?这么说……你真的屠了魔殿一整个据点?」 「娘,我没有滥杀无辜。」 向苼隐去魔胎之事,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解释道:「那座小城里,没有一个凡人。」 「那就好。」 洛轻芸长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娘不是怪你,魔殿修士皆是十恶不赦之辈,该杀!娘只是怕你杀太多凡人,沾染孽气,于自身有损。」 「孩儿明白的。」 向苼捏过碎片,神情微肃,「娘,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洛轻芸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来吧!」 向苼双目一凝,心神沉入《欺天》碎片当中,勾动其中力量。 她自己原本就有《欺天》阵盘一角,对此阵的用法再熟悉不过,欺天欺天,首重一个欺字。 连天都可以欺骗的阵盘,又岂会欺骗不了一块阴石。 她只需引动阵盘中的力量,欺骗阴石的特质,令其以为《欺天》阵盘碎片,是比血肉更好的去处。 如此一来,阴石便能牵扯而出。 碎片当中积存的阴石气息不在少数,向苼先以心神牵引排出,散入云海当中。 云海本就白雾翻腾,如今多了几片云雾,倒也看不出差别。 清空碎片中的阴石气息后,向苼目露果断,并指如剑,点在洛轻芸丹田左三寸隐脉之处,破开一个血洞,一股浓郁的阴寒之力轰然爆发! 洛轻芸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却硬是忍着阴石气息肆虐的剧痛,没有动弹半分。 向苼不作犹豫,干脆将碎片塞入血洞,盖住破开的隐脉,引动碎片当中的欺天之力。 原本肆虐开来的阴石气息受到牵引,立刻变得乖顺不少,统统涌入碎片当中。 欺天碎片顿时以肉眼速度变得漆黑 ,直至其中阴气将近溢满,向苼眼疾手快地抹上一点元泉,重新封住隐脉,这才拿开碎片,随手扔入云海当中,任其排空其中阴石气息。 剧痛如潮水般散去,洛轻芸睁开眼,感应一番体内状况,眼里顿时抑制不住惊喜之色,激动得浑身发颤。 三成! 在她感应中,隐脉当中的阴石气息直接少去了三成有余! 这意味着,再有两次牵引,她体内阴石气息就能完全排尽。 她,不会死了! 不仅如此,待得回去千星殿辅以宝药重塑经脉,她甚至能重新修炼! 想到这里,洛轻芸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紧紧握住向苼的手,眼里含泪,哽咽不已:「苼儿,能捡到你,真是我此生最大福分!」 向苼抽出手,轻轻拍了拍洛轻芸手背,眸光水润明亮,一切尽在不言中。 试过方法有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向苼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法炮制两遍,洛轻芸体内的阴石气息便彻底清楚干净,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做完此事,她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不过心神损耗得也厉害,累得够呛。等到欺天碎片最后一次将阴石气息清空干净,她回到屋中倒头便睡,直到第三天中午才醒来。 这一醒来,向苼洗漱一番,打开房门便看到向剑绝正坐在堂屋里,一张脸黑臭黑臭。 听到开门的动静,向剑绝一双冷眼横过来,语出严厉:「师妹,虽说因为你娘之事,宗门准允你可以不去晨练,可每日酉时练剑不在例外,你已经连着四日不曾出勤,难道是准备就此放弃剑道?」 向苼被向剑绝一番劈头盖脸的说道,听得有些懵神,旋即心中哭笑不得。 作为师父,被自家徒弟这般训斥,也算是天底下独一号了吧? 「剑绝来了?」 洛轻芸的声音自外头响起,端着一盘菜进来,面色红润而温柔。 向剑绝面上的严厉顿时收敛几分,起身恭敬行礼道:「见过洛师姐,今日您气色不错。」 「我也觉着今日身子舒坦。」 洛轻芸笑盈盈地点头道:「苼儿这孩子还小,没你成熟懂事,你作为师兄,可要多多担待啊。」 向剑绝耳朵微红,面不改色道:「弟子铭记。」 第171章 天青 被洛轻芸这么一打岔,向剑绝也失了继续训斥的念头,转头说起正事:「大师兄说,最近门内必有眼线盯着,你走动易走漏风声。 日后不必再跟我出去练剑,每过三日我会过来亲自教你,顺便检验你修炼进度,可听明白?」 向苼乖巧点头,「明白了。」 向剑绝神色微缓,「大师兄和门主都极为看重你,你可不要因为惫懒而埋没自身天赋。我走了。」 说完,向剑绝起身走得干脆,转眼御剑消失在云海中。 洛轻芸看着,不由揶揄道:「你收的这个小徒弟面冷心热,真是有趣。」 向苼哑然失笑。 三日后,向苼着一袭黑衣,踏入长源城中。 此城离万剑门不远,不过七百里之遥,以她的速度,半日即到。 城内行人熙熙攘攘,颇为热闹,向苼呆久了万剑门,重归烟火之地,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敛去杂念,她来到一家客人不多的上等茶楼,直接走上最高的一层。 最高层茶水最为昂贵,客人寥寥无几,向苼视线一扫,便看到姜易正坐在一处靠窗的位置。 察觉到来人动静,姜易抬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司道友,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向苼走到其面前坐下,淡然道:「姜真传真是大胆,顶着真面目四处行走,就不怕被魔殿的探子看去。」 「大隐隐于市,魔殿只会盯着修士常聚之地,谁会在意在这世俗城池?」 话到这里,姜易微微勾唇,「再者说,若是顶着一副假面孔见司道友,未免有些无礼。」 向苼柳眉微掀,这厮显然话里有话,暗指她易容无礼。 不过她将移形换影秘法修至第二层后,至今还未有人看破过,姜易此言多半只是试探。 念及此处,她干脆笑道:「能让上古回音谷主如此慎重对待,妾身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两人都是聪明人,此话一出,姜易便知试探已被对方察觉,也不再继续追问,放下杯盏,道:「闲话多说无益,说正事吧。」 向苼轻抿了一口茶水,「洗耳恭听。」 姜易肃容微蹙,但也知道此次交锋是他落在下风,理应由他先说。 心下轻叹,他随手在两人周围挥下一道隔音结界,缓缓开口:「魔胎聚天地之戾气,侵袭神智。一旦爆发,就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上古年间,确有曾有一人天生魔胎,此人修为只在筑基,可爆发之后,却连元婴修士都不是其对手,只能仓惶逃跑。 其人被魔胎当中的戾气泯去神智,疯魔嗜杀,所过之处无一活人,以至生灵涂炭。且在修炼当中,魔胎的修为急速上升,短短数日后,就连渡劫期也只能与他打个平手,无法遏制其恶行。」 向苼嘴唇微抿,「后来呢?」 「后来,有人出手了。」 姜易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她以无上禁制封印魔胎,轻松消去这一场浩劫。」 向苼心中一动,反问道:「是那位傀宗宗主吗?」 「不错。」 姜易收起那一丝复杂,点头道:「我与傀宗宗主曾有过一段渊源,对魔胎也算知之甚详,不知司道友具体想问什么?」 向苼沉吟着问道:「可否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消去魔胎之中的魔性?」 姜易深深看了一眼向苼,心中已然确定对方必定有一亲近后辈乃是天生魔胎,且已爆发出魔性,被其出手封印。 否则魔胎出世,应早就在东洲掀起腥风血雨,不可能如此平静。 「办法是有。」 姜易给出 结论,「不过需要寻到一至宝,名为圣阳宝珠。此珠并非天材地宝,而是当年傀宗宗主专为魔胎所炼。 此珠不仅可以中和魔胎当中的魔性,还能将之化为一门神通,唤为魔神引。 我不知这门神通威力如何,只听傀宗宗主当年说,此神通涉及本源,不仅能增加实力,还能辅助修炼,当为上品神通。」 向苼听着心潮澎湃,不禁感慨:「将灭世灾厄化为一桩机缘,傀宗宗主的手段,当真通天。」 「当年在下与你也是一般想法。」 隔世再次听到对友人的夸赞,姜易对向苼的印象立刻好转不少,接着说道:「当年傀宗宗主一共炼制了三枚圣阳宝珠,用在魔胎上只一颗,其余两颗封存。 后傀宗覆灭,宗门宝库不知所踪,圣阳宝珠也跟着下落不明,不过经我这些年的暗中打探,也不是全无线索。 待得打探到具***置,还请死道友与我一同走上一遭。只是除了圣阳宝珠外,司道友不可再取其他宝物,我会代为保管宝库,直至傀宗传人出世。」 向苼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此为清心玉佩。」 姜易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乳白色环形玉佩,放在桌上,推到向苼面前,「此宝虽不能消去魔性,却也能略微压制魔胎当中的戾气,只要魔胎不受刺激,应能为之维持三五年清醒。」 「多谢姜道友赠宝。」 「小事尔,不足挂齿。」 向苼手下玉佩,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姜道友,事不宜迟,随我走一趟吧,这里可不是取出阴石的好地方。」 姜易兀自还在担心过河拆桥,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不由愣了一下,对向苼的印象再度改观。 二人随便寻了一处云雾缭绕的荒山孤峰,向苼照老办法洗去姜易体内的阴石气息。 姜易将阴石封印在飞霜镜中,只余一笑部分融入体内,且时间尚短,处理起来要比洛轻芸简单许多。 不过半日,向苼便将所有阴石气息清楚干净,姜易伤势尽复,憋在心口一年之久的闷气终于吐露而出,忍不住对着山崖长啸一声,哈哈大笑。 此刻,他回转过身,看着身边同样立在崖边,脸上噙着淡淡笑容的清冷女子,感官再有不同。 「司道友,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姜易忽然说道。 向苼心头一跳,「谁?」 「她叫天青。」 姜易叹息声在云间徘徊,「是天青阁第一代阁主。」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上古年间就有天青阁了?」 「嗯。」 姜易轻轻颔首,「不过那时的天青阁,与现在不同。只是傀宗暗中的附属情报势力罢了。天青,是天青阁阁主,亦是傀宗宗主,当年仅有少数几人知晓。」 向苼心头微震,「傀宗宗主,就叫天青?」 姜易点头承认。 向苼思绪立刻活络起来。 天青,倾天……此二者差别不过在字序,倾天前辈真是傀宗宗主? 可像她那样的绝世强者,完全没必要以假名示人,难道天青才是她的真名,倾天只是一个假名号? 可在那么隐秘的绝地密室,她留给有缘人一个假名,又有何意? 向苼愈发想不通了。 「司道友?」 向苼陡然回神,看到姜易,眼里顿时恢复清明之色,不等对方发问,便笑着说道:「妾身不过一介普通修士,可当不得与傀宗宗主齐名之誉。不过看在姜道友舍得分享上古秘辛的份上,妾身再多送姜道友一个消息如何?」 姜易当即哑然:「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司道友不必如此。」 「关于地阴界的消息,姜道友也不愿听吗?」 向苼多补充一句,姜易脸上笑容顿时消失,肃声道:「是什么消息?」 「我为姜道友取出阴石气息的法子,是从魔殿那边学来的,还有这枚碎片。」 向苼大方地晃了晃手中碎片,「也是从魔殿手里抢来的。姜道友不妨多想一步,或许这些魔殿修士四处伏杀宗门天才,并非是为削弱五大宗门的有生力量,而是……另有目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目的,妾身也未想明白,不过此事,必定与阴石脱不开关系。」 姜易好似被这一消息震住,神情变幻良久,才恢复寻常面色。 他犹豫了一下,从储物戒取出一枚淡金色传讯玉简:「司道友,多谢你今日提醒。日后我查到任何有关魔殿与地阴界线索,都会传你一份,到时还望不吝赐教。」 向苼欣然接过传讯玉简,嫣然一笑:「好说。」 交易完毕,两人都没有心思多留,各自打道回府。 魏乐生与左敬养好伤势后,一同护送假扮成洛轻芸和向苼的万剑门弟子离开,兴许是左敬之事失败后,魔殿有所收敛,一路上都是顺风顺水,瞒天过海之计顺利完成。 此计之后,万剑门立刻从各方视线中脱离,除了偶尔有人提起万剑门神秘太上屠杀魔殿据点的谣言,令人付之一笑,无人问津。 再有一个月,万剑门彻底恢复清静。 这一个月,向苼除了每三日应付一下向剑绝,皆在潜心梳理自身剑意,按照《神意》所述,她方才掌握一成剑意,运用手段亦是粗浅不堪,距离剑意圆满,还有很长一段路。 除此之外,真元修行也在日日精进,修为稳步向筑基巅峰进发。 正当她以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维持这种修炼状态。大师兄林海却忽然上门。 「小师妹,炼器殿开了。」 林海看着向苼,眼里带着点点宠溺,「此乃我门中唯一的机缘所在,百年才有一次,于剑修而言受益无穷。门主力排众议特地为你留了一个名额。」 第172章 故魂 「炼器殿?」 路上,向苼忍不住发问:「大师兄,我之前怎么从未听说门内还有炼器殿?」 林海贴心地解释道:「炼器殿的存在并不在宗门典籍记载当中,去过炼器殿的弟子若是炼器失败,会被炼器殿抹去这段记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被炼器殿抹去记忆?」 向苼微微蹙眉,「大师兄,这炼器殿难道是个活物?」 「不,是器灵。」 林海面露傲色:「炼器殿本身就是一个法宝,乃是我宗祖上那位领悟剑意的师祖留下的极品道器!」 向苼瞳孔微震。 道器比之法器,品质更上一层,何其珍贵,更不提拥有器灵的极品道器,就算是凭五大宗门的底蕴,极品道器的数量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万剑门这样的小型宗门,法器都看不到几件件,居然还藏着一件道器,当真令人意外。 林海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只当她年纪小,对法宝品阶高低还没有概念,也不觉有异,接着道:「炼器殿熔炉由器灵掌控,不用你们亲自动手。宗门已经为你们准备好炼器材料,若能通过炼器殿器灵的考验,便能借器灵之手,炼制出契合你自身的本命法宝,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珍惜。」 向苼眸底光芒一闪,连连点头,「知道了师兄。」 万剑门转修剑,藏经阁内炼制剑器法宝的典籍可谓五花八门,她早就想尝试自己炼制飞剑,只是一直被事情耽搁。没想到宗门还有一件专事炼器的辅助法宝,真是意外之喜。 林海又提及几点注意事项,没过多久两人就落在一座后山平台之上,顺着山路眺望,只见一座孤零零的宫殿矗立在山巅森林当中,正是炼器殿。 林海一直送到宫殿门前,双手结印按在门墙上,原本紧闭的大门顿时悄然打开一丝缝隙,泄出一缕金光。 「进去吧。」 林海语气带着几分吃力,向苼不做迟疑,立刻跨入宫殿门槛。 砰! 身后大门陡然关闭,在殿内等待的一众年轻弟子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回头看来。 「是小师妹。」 「洛苼?她不是去千星殿了,怎么还在这里?」 「奇怪。」 「十一岁就来炼本命法宝,宗门对她未免太过优待了。」 「谁让她是天才?」 「……」 有人满心疑惑,有人愤愤不平,却无人上去与向苼攀谈。 向剑绝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但听着周围传来的闲言碎语,终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洛苼,愣着作甚?过来。」 人群当中的议论声瞬间消失,安静得落针可闻。 向苼倏然回神,目光从殿中那座高有十丈的巨大炼器炉上收回,走到向剑绝身边,指着炼器炉问道:「师兄,那就是极品道器?」 她如此动作不敬,周围弟子看到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向剑绝更是脸色一变,「快把手指放下来!」 他话音刚落,炼器炉中突然飞出一条锁链,绕在向苼手腕上猛然向前拉扯。 「啊!」 向苼佯作慌张,一个踉跄就要被吸进炼器炉中。 向剑绝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扯住锁链,低头恭声道:「老祖恕罪,小师妹能年纪尚幼有不懂事,绝不是故意对老祖不敬,还望师祖饶她一马。」 「桀桀桀……你个小娃娃自己毛都没长齐,倒学会指点本老祖了?」 炼器炉上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向剑绝脸色发白,硬着头皮道:「弟子绝无此意。」 「那是何意?你们这些小娃娃,应该知道本 老祖新立的规矩,这小娃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二人各自献上三滴精血,本老祖便既往不咎!」 向剑绝脸色难看,咬了咬牙道:「老祖,小师妹方才炼气期,血气不足。我作为师兄,代为献上六滴可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色变。 向剑绝虽已是筑基期,但也只是筑基前期,若一下子献出六点精血,全身气血耗损超过一半,必定元气大伤! 「老祖,弟子愿替小师妹分担一滴精血!」 「老祖,弟子也愿意。」 「……」 立刻有一堆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其中还有不少是方才说风凉话的,他们或许看不惯向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却是异常团结。 这便是万剑门与其他宗门,本质上不同的地方。 向苼默默看着,嘴唇嗡动。 炼器炉中,饿得两眼发绿,正欲饱餐一顿的器灵耳边蓦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问话,落在它耳中却如惊雷般炸响。 「妖神?」 「咳咳咳咳!!」 炼器炉内忽地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咳……你们,很不错!宗门人心一致,老祖我观之甚慰啊!本老祖决定,所有站出来的弟子,都可炼制一件本命法宝!」 此话一出,不论是向剑绝还是其他站出来的地方,皆是惊愕不已。 这就算通过考验了? 可大师兄说的,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啊! 不是说这位器灵老祖脾性刁钻,特别喜欢为难门下弟子,且只愿为未来人杰炼制本命法宝。怎么今日大手一挥,都不挑人了? 「好了,老祖我时间不多,就从洛苼开始吧。」 器灵话音落下,所有未曾站出来的弟子顿时被一阵狂风吹出大殿,其余通过考验的连同向剑绝在内,则被一股脑塞进侧殿,整个炼器大殿内只余向苼一人。 一人一器对峙片刻,最终是器灵扛不住,自炼器炉上飘出阵阵白烟,凝聚出一道妖冶虚影,试探着问道:「主…主人?」 向苼唇角一扯,「妖神大人还是喜欢这么开玩笑,小女子何时成了你主人,我怎么不记得?」 妖神当即冷汗直流,「主人,您就别开小妖玩笑了。自打鬼涧一别,小妖就打定主意誓死跟随主人,这不是算准了您会来此,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嘛。」 「比鬼涧那时还要狗腿子,看来你现在挺虚弱。」 向苼上前一步,语气漠然,「杀起来应该不难。」 妖神顿时吓得魂出天外,虚影脱离炼器炉,绕在向苼身边,急的团团转,「主人,主人饶命啊!小妖承认刚才有意隐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这百年来小妖从未害过人,最多借机索要一点精血维持清醒,小妖说的都是真的!」 向苼听得哭笑不得。百年不见,这妖神怎么越发地怂了,当初设计杀她时的狠辣都去哪了? 「安静。」 向苼一言既出,妖神立刻闭嘴,大殿内安静下来。 「我问,你答。」 向苼奇怪,「当年我转世沉睡之际,分明趁着虚空混乱,打开一条通道将你扔回妖王谷,你怎么会在这里?」 妖神一听这个,委屈得都快哭了,「妖王谷不见了。」 向苼面上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 妖神叹了口气,「主人您当年扔出的位置是对的,可妖王谷的小秘境却不知为何,被人挪移走了。 那种鬼地方,您也知道有多冷,小妖逃离北地后,雕像破损,魂体不稳,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处栖身之所,百年时间就这么倏忽而过了。」 向 苼面露沉思,妖王谷小秘境挪移离开,应该是秘境主人老妖王动的手,不管他是为规避某种危险,还是其他目的,只要老妖王还在,妖王谷内就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她心下略安,抬头看着妖神,「栖身之所?这么说来,你是鸠占鹊巢?」 「也不算。」 妖神摇头:「这炼器炉只是一件破损的道器,其内器灵已经快要消散了,若等它彻底消散,这件法宝就会掉回法器。c 小妖接纳了残灵,成了这件道器的器灵,也算是两全其美。」 向苼笑眯眯地颔首道:「我相信你也是万不得已。」 这妖神所言不可信,大概只有没杀万剑门弟子是真的,否则万剑门上下对这「炼器殿」的态度早就变了,又怎会轻易送这么多弟子过来。 不过,它与器灵曾经发过什么,她也懒得操这份心。 妖神听到向苼这么说,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感动得几乎流泪,「主人,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貌合神离,尽在不言中。 「对了,主人,小妖还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妖神献宝似的领着向苼来到炼器炉前,最底层炼器炉顿时打开,热浪袭人。 向苼面不改色,顶着热浪定睛一看,顿时看到一团幽黑的剑丸正悬于炉中,表面时不时闪过一阵光亮。 「半成品飞剑?」 向苼双眼顿时眯起,眸子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还缺一把飞剑?」 妖神见状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慌了神,连忙解释道:「主人,此事说来巧了。这万剑门曾经与您有过一段渊源,小妖刚刚夺舍器灵后没过多久,万剑门就送来一批弟子。 小妖那时候哪里懂什么炼器,又凑巧得知这万剑门与您的关系,所以就……」 「所以就打着报答我的名号,说要闭关为我炼一把剑,打发了所有人?」 向苼眼里寒光敛去,似笑非笑地看着妖神,「你这一身行骗的本事,让你在这当个器灵,真是委屈了。」 第173章 炼器 妖神听到向苼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一脸赔笑道:「主人说笑了,小妖也是没得选,只能随机应变。不过万剑门的修士的做派,倒是与一般宗门不同。 他们当年明明已经收到您的死讯,听到小妖要为您炼飞剑,竟无人反对,反而送来不少珍贵的炼器材料,说什么偿还恩情,与生死无关。 可以说,千星殿赏赐给万剑门的七成资源,都用在这把剑上了。天星铁、通神灵晶、极灵木……那都是上品的炼器材料,此剑一经出炉,最低也也是中品法器!」 妖神说得头头是道,与原器灵经过百年的磨合,他已对炼器门道如数家珍。 「中品?」 向苼目光一瞥妖神,「你吹了半天,就炼出一个中品法器?」 妖神嘴角抽搐了一下,委屈道:「主人您不懂,这可是飞剑!飞剑比一般法宝难炼制得多,而且对材料要求极高。这些上品材料若是炼制一般的法宝,极品法器也能炼制出来。可若是炼制飞剑,至多上品法器。」 向苼掀眉:「若是加料呢?」 「主人,您要改炼?」 妖神面露惊讶,旋即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这材料……上品之上,为极品,不论是剑身主材料,还是辅料都是有价无市。」 「此材料如何?」 向苼一抹血戒,摊开手掌,碎金的光芒刺得妖神连连眯眼,不过他很快就睁大双眼,惊声道:「极金?!这可是五行当中的金行之极,世所罕见,堪称稀世珍品!是铸造飞剑剑身最好的材料之一。」 说到这里,妖神叹了口气:「可惜就主人您这手上一小把,至多炼一个剑尖出来。」 「那这些呢?」 向苼再扔出一整袋极金,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这些极金得自向文礼,当年他只用来炼制了几把金剑打开鬼涧分支大门,剩下来极多。 妖神看到如此多的极金,眼睛一下子瞪直了,它幻化的影子绕着袋子转了一圈,止不住咽了口口水,「够,够了!上千斤极金,别说炼一把,炼两把都够了。」 「那就好。」 向苼点点头:「还需什么材料?」 妖神深吸一口气,目光从袋子上移开,「这主剑身材料是有了,可极金锋利有余,韧性不足,过刚易折,还需要一种韧性极高的极品辅料加以中和,譬如地火天沙、万年幽泉、神出玉……」 「琉璃火玉呢?」 向苼掌心光芒一闪,出现一枚琥珀色玉石,「此物玉质特殊,韧性十足,且真元传导性也不错,可否与极金融合?」 「极火之玉?!」 妖神影子一闪,立刻凑到向苼掌前,眼皮子直跳:「主人,这种火玉极难获得,比极金还要珍贵,您可别说自己手里也有极金那么多的量?」 向苼摇了摇头。 妖神顿时松了口气。 它就说,这些极品材料在上古都难得一见,主人就算是傀宗传人,也不可能每样都整得跟大白菜似的。 「火玉比极金多,大概有两千斤。」 妖神眼珠一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向苼略微蹙眉,「少见多怪,你活了几万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妖神脸色发绿,彻底绷不住了,气得大骂:「到底是谁见识少?你知不知道两千金火玉价值多少,放在上古时期都足抵一整个中等宗门的底蕴!!」 这话一出,倒真是让向苼惊讶了,「上古时期的宗门都那么穷?」 妖神:「……」 要不是受制于人,它是一点都不想跟向苼说话了。 「罢了,说回正事。」 妖神摸了下光秃秃的脑袋,「火玉是好,可与极金相克,若要用它,还需找齐木、水、土三行,如此便可五行轮转,完美融合。 火玉为辅料,至多用一百斤。木、水、土以作流通用,所需更少,一指甲盖大小的就够了。」 向苼听完二话不说取出一颗锻心莲子,「极木。」 妖神接过莲子撇了撇嘴。 傀宗传人邪门得很,就算现在向苼一口气拿出剩下的两行,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向苼身上别的不多,就储物戒多,多得她来不及整理归纳,只能现找。 不过,一个人找东西的速度终究有限,她干脆从血戒当中倒出一堆储物戒,分给妖神一起找。 妖神已经彻底麻了,绕在小山似的储物戒堆上乱转,还看到不少已经半破损的戒指,血迹还新鲜。 很难想象,刚刚转世不久的向苼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杀了这么多人。 真是个杀胚! 两「人」找起来速度快上不少,特别是妖神,其神魂虽衰,妖识本质却还在,搜寻的速度比向苼快上两倍有余。 不消片刻,面前几千倍储物戒便全部清空,妖神手里也多出两件法宝,说道:「上品法器,一件水系,一件土系,回炉精炼,应能凝出水土二行之极材。」 「如此便好。」 向苼点头再问:「可还有缺?」 妖神斟酌片刻,神情露出几分尴尬:「主辅材料都齐了,剩下一些材料殿中都有,足可炼制一柄上品法器飞剑。 不过主人若想炼制极品法器飞剑,则还缺一种至关重要的材料。极品法器已极为接近道器,需加入海量的魂系材料精炼,以增其灵性。」 说着,妖神虚手一点储物戒堆,招出一枚通神灵晶,「这便是增灵最为常见的上品材料,寻常炼制中上品法器,只需加入不到一斤,可若想炼制极品法器,最低也需千斤!」 向苼微微颔首,挥袖将储物戒当中的通神灵晶全部汇集至一处,也只有三百斤不到。 她不慎屠杀的魔修虽多,但擅炼器的终究是少数。 妖神又将其他魂系材料全部找出来堆到一起,「这下凑够一千斤了,不过这些魂系材料灵性各有不同,若真用这些当做增灵材料,成功率怕是不足一成。」 向苼目光扫过那些杂七杂八的材料,忽地目光一定,伸手一招,一株浅紫色的灵草从中飘出,「此物也能增灵?」 「魂音草?」 妖神认出灵药,理所当然地点头道:「自然可以,这种灵草灵性纯粹温和,且能结出魂精,比通神灵晶还要好,为上上品。不过这种灵草极为罕见……」 妖神话到一半,忽然不说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她该不会又要拿出一堆草来砸我的脸吧? 呵,这次她就算拿出个五千斤来,我也绝对面不改色! 做好心理准备,妖神轻咳一声:「主人,你要是有足够的灵草,尽管拿出来。增灵材料越多越好,一万斤,我能给你打保证,绝对能炼出祭品法器飞剑;若是能拿出个十万斤来,道器我也炼给你看!」 妖神说完,看到向苼第一个反应竟不是皱眉,而是两眼一亮,它心里立刻咯噔一声,该不会真有一万斤吧? 「十万斤,你真能炼道器?」 妖神吓得差点散魂,「主人,你不是开玩笑吧?十万斤回音草……」 向苼递出一枚储物戒,「都在这里,魂精我用去了不少,只有一万多斤。」 这些魂音草,只是她当年在地底鬼涧分支采集魂精时 ,顺手扔进血戒里,没想到还有意外用处。 妖神小心翼翼地扫过妖识,看到里面那无边无际的魂音草,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完了! 这牛吹出去,到时要是炼不出道器,主人不会杀了它吧? 「道器难得,不必强求。」 向苼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材料冲出,你只消能炼出极品法器飞剑,我便允你一个人情,如何?」 妖神怔了怔,立刻欣喜不已,颔首道:「包在小妖身上!」 向苼又指了指地上那堆储物戒,「这里面的炼器材料,你全都拿去,为万剑门中人炼制合适的法宝。」 妖神自然是满口答应,将炼器材料单独拢出,集中到一枚储物戒当中。 随后,妖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干脆打开最底层的炼器炉,将温养百年的剑丸取出来,移至向苼面前:「主人您给的材料,足够重新炼制一柄飞剑,不必在此基础上更改。此飞剑,不如主人先拿去暂用。」 向苼挥袖收起其他储物戒,听到妖神这么说,目露沉吟。 她的确急缺一把飞剑傍身,手无飞剑,《飞剑诀》上的剑招,她只能发挥出一半威力。 收下向剑绝后,她已不再与万剑门分得那么清,也不扭捏,直接挤出指尖一点血落在剑丸表面。 黑色剑丸吸入鲜血,表面立时闪过一道红光,化为银白色小剑。 向苼立刻感应到自己与剑丸建立起一丝联系,当即一挥手,飞剑重归剑丸模样,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接着,向苼又丢出腰间的长刀:「此刀可否重新熔炼为剑?」 妖神捡起长刀打量一番,顿时两眼微亮:「极品法器!这个简单,只需改一下形制,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三日之后,主人您再来拿就行。」 「那飞剑呢?」 向苼发问,妖神顿时面色一苦:「这个……三年?」 「两年。」 向苼语气平静,「我可以等上个三五年,可地阴界不会等,你可明白?」 妖神脸色一凛,「两年之内,小妖必让主人神剑出世!」 第174章 下山 两年后,万剑门后山孤峰。 清晨的空气透着一丝凉,向苼盘膝静坐在山崖边,待得东方最后一丝紫气消失,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蓦地睁眼。 那一瞬,周围翻腾的白雾似乎被无形之剑撕裂,荡开一圈空场,雾气淡薄许多。 向苼正要起身,忽地眉间微动,挥袖扫去空场异象。 就在她扫去异象的下一刻,唐茵御剑而来,笑道:「苼妹,可是准备好了?」 向苼眸中剑光淡去,回头的瞬间,漆黑的眸子已是染上一丝笑意,「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唐茵嫣然一笑,「那现在就随我下山吧。」 向苼轻嗯一声,挥袖招出一团白光。那白光绕在指尖飞过一圈,化为一柄三尺长的飞剑,托起向苼双脚飞入高空。 唐茵看到那飞剑,眼里顿时浮现一抹艳羡,惊叹道:「早就听师姐说,你得了一把中品法器飞剑,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没想到万剑门这等小门派,还有此等机缘。」 向苼跳上唐茵脚下的剑柄,随后收起飞剑,呼吸似有不稳,呼了口气才道:「也是运气好,不过现在于我而言,用起来太吃力了。」新 「你现在才练气九层,真元孱弱,自然撑不起法器消耗。」 唐茵一边御剑飞行,一边笑道:「等到你晋入筑基期,丹田肉身俱都能脱胎换骨,那时便能勉强发挥出这飞剑一成威力,说不定到时候,连姐姐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向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绕过话题:「娘还好吗?」 「好得很,去年大师姐回殿后,师尊他老人家大喜过望,立刻从老祖宗手里求来丹药,助大师姐恢复修为。他老人家还说要亲自来一趟这里,对万剑门太上道谢,不过被大师姐拦下了。」 向苼刚刚提起的心顿时放下,「那就好。」 洛轻芸的师尊长衍真人乃是元婴期大能,现在的她时常受魔胎戾气所扰,可不能保证不会露出破绽。 「你说什么好?」唐茵似乎是觉得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 向苼不轻不重地揭过话题,与唐茵聊起别的。 这两年,向苼一直都在后山孤峰修炼,等待极品法器飞剑炼成。 虽是一步未曾踏出万剑门,她对外界却不是一无所知。姜易四人时常都会在玉简中留下东周内发生的值得在意的大小事。 四宗动向尽在眼里,她的消息其实比万剑门还要灵通得多。 两年前她覆灭魔殿后不久,五大宗门便按照她寄给风月门的办法,陆续封印诡地当中的地阴界通道。 随后,五大宗门便联手杀上香火殿总殿! 然而等大批人马赶到时,却只抓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魔道小角色,魔殿护法之类的高层一个也没见到。 五大宗门内有女干细,早已不是一个秘密。 铲除香火殿后,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千星殿忽地以雷霆手段灭杀了数十人,将堕入魔道蛊惑的女干细肃清一空。 其余四宗亦是不甘其后,杀得血流成河。而后趁热打探,联合发布魔修追杀令,奖励异常丰厚,便是一些老牌的散修强者看到也忍不住心动,参与进来。 五大宗门的门下精锐弟子全都散布出去,结成一张张「人网」盖住整片疆域,地毯式搜索魔修藏身之地,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一时间,整个东洲修真界掀起一场杀魔狂潮! 万剑门亦是参与到「人网」当中,门下正式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向剑绝在内,皆下山去打探消息,搜寻魔修踪迹,用以换取追杀令赏赐。 这一整年,向剑绝回宗的次数加起 来不超过三次,门中弟子稀少,应长风忙得脚不沾地,索性拜托洛轻芸指点向苼。 向苼自然乐得如此,让洛轻芸答应下来。 一年之后,追杀令结束。便是往年以魔修肆虐著称的千星殿疆域,也是一个魔修也见不着了。 千星殿里没了危险,洛轻芸索性决定回归千星殿闭关重修,省得留在向苼身边继续当个累赘。 洛轻芸离开后,应长风本欲安排大长老过来孤峰教导,但看向苼表现出粗通境巅峰的剑道境界,立刻打消这一念头,和当时面对向剑绝一样,选择放任自流。 之后不久,向苼修为正式达到筑基圆满,再进一步,便能突破至千万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结丹期。 在超高的灵根天赋下,区区结丹瓶颈自然算不得什么,她当即选择突破。 可就在突破至一半时,安静一年的魔胎忽然***,将刚刚成型的金丹晕染成一颗血丹! 她果断选择自碎金丹,一声轰鸣当中,肉身炸毁近半,若非有元泉恢复,修真路怕是就此断绝。 不过这样做,向苼一点也不后悔。 那一刻血丹中散发出的戾气惊人,光是看一眼便觉得眼前幻象丛生,恶念不断,若真的将其吞入腹中,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东西。 而且突破失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的肉身已受到洗礼,化为无漏之体,防御力大大提升。且碎丹也带走不少魔胎戾气;之前姜易说清心玉佩能撑个三五年,现在她觉得撑个六年也不是问题。 第二年,向苼独居孤峰养伤,真元修炼无法继续,索性将心思尽数投入悟剑当中。 《神意》虽是残本,但对剑意境界划分的描述却很详尽。 藏意于剑,锐意伤人,便为剑意,亦是踏入剑意一成境界最基础的表现。 剑意有十成之说,三成一个坎,每踏破一坎,威力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成为圆满,更为可怕,但具体可怕到什么程度,残本中却未多言。 除此之外,在修炼剑意的过程中,还会因个人心境际遇不同,而领悟各种诡异莫测的意象。 意象有高低之分,譬如向苼之前领悟的化风、化丝,皆是普通意象,还远远称不上诡异莫测。 此书主人,便掌握一门极为诡异的上等异像,名为岁月剑意,其一剑斩出,能永久截断对方寿命,令其陷入衰老,因而得名「岁月剑老」。 向苼看到此处之时,便想起断刀死前脱口而出的那声「无限剑意」,这书上不曾提及其他神意,也不知其算不算上等剑意。 抛开杂念梳理所学,悟剑一年,向苼自感剑意卡在二成九,之后再无存进。 昨日,两年之期至,她前往炼器殿取剑,妖神却闭殿不出,也无回应。 她等待半日,里边才传来短促的六个字,「道器,再等一年!」 向苼没想到妖神如此争气,真给她炼出了一柄道器飞剑,只能转身离开。 如今她修为、剑道皆积累到一个极限,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自然不会继续呆在万剑门继续干等一年,直接找到门中留守的大长老,言明想要下山历练。 晏清本欲严厉拒绝,但见向苼表露出练气九层的修为,拒绝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最终无奈答应,允她下山加入「人网」。 应长风知道后却不放心,干脆传讯给洛轻芸,这才有了唐茵过来接人这一幕。 唐茵来时已跟万剑门打过招呼,直接带着向苼下山,落到山门前等待的一名青年修士面前。 青年修士看到唐茵身边亭亭玉立的素衣少女,顿时目光一亮,露出笑容迎上来,热情道:「你就是洛苼妹妹吧?」 「张师弟,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唐茵埋怨一声,朝向苼介绍道:「他叫张恒,亦是千星殿弟子,颇为擅长阵法之道,此番人网探查,我们三人乃是一个小队。」 向苼连连点头,客气地唤了一声「张师兄好。」 「师妹也好。」 张恒哈哈一笑,挥袖招出一艘小型灵舟,迎风涨至原本大小,道:「任务不等人,我们边走边说吧。」 小型灵舟恰能容纳三人,速度极快,不仅可用作赶路,可以用来逃命。 张恒此刻一边控制灵舟阵法中枢,向任务目的地赶去,一边说道:「小师妹,听说你非要留在万剑门,不愿跟大师姐回来?」 向苼闻言看了一眼唐茵,见她同样一副想知道的模样,只得点头道:「师门对我挺好的,我修为也没落下。」 「小师妹,这你可就错了。」 张恒忍不住劝道:「师兄看出来你是个重情之人,可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万剑门只是一个十品的不入流小宗门,如何能跟咱们千星殿比? 你三年修至练气九层,速度的确不慢。可若是跟着大师姐回千星殿,必能修炼得更快,说不定现在已经筑基了!」 向苼眼看张恒还要继续往下说,连忙制止道:「张师兄,您说得我都懂。回千星殿之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真的?」 张恒大喜过望,接着又罗里吧嗦起来,「听说你是上品灵根……」 向苼眼皮子跳了跳,强忍着不去封闭听觉,这位便宜师兄可真能说啊。 「好了师弟,你这张嘴能不能少说点废话?」 唐茵终于也忍不住开口打断:「说正事吧。」 免费阅读 第176章 规律 唐茵传完讯息,并未发现向苼异样,抬头便道:「走,我们去别处看看。」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一声厉喝。 「是张恒!」 唐茵脸色微变,立刻拉着向苼,飞速朝出声之地掠去。 出声的地方距离不远,唐茵几个起落便到了地头,看到张恒正被一群魔人团团围住,苦苦支撑一面盾状法宝,她冷哼一声,手中灵剑真元灌入,顷刻爆射而出! 砰砰砰! 灵剑一连穿破三颗炼气期魔人头颅,宛若西瓜爆开,鲜血洒满盾状法宝。 张恒得了空档,立刻以盾挡面,硬生生冲出包围圈,退到唐茵身边,迅速说道:「魔人太多,我已发出救援信号!」 唐茵看着后方不断涌来的魔人,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的强横气息,顿时满脸凝重,二话不说召回血迹斑斑灵剑,左手抓起向苼就往山下掠去。 张恒紧随其后,召出灵舟,「快进来!」 灵舟迎风暴涨,唐茵带着向苼第一时间跳上去。 张恒真元损耗严重,反应却是慢了一拍,不慎被后面追上来的魔人扯住后腿。 来不及了! 张恒脸色一白,他咬牙抓住灵舟边沿,猛地推开! 「师弟!」唐茵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眼看张恒就要淹没在魔人中,向苼正要出手,忽地双目一凝,硬是止住动作。 下一息,一道土黄色大手从天而降,险而又险地擦过张恨身子,将魔人瞬间镇压成一滩碎肉。 张恒劫后余生,长吐了口气,抬头惊喜道:「汤师兄!」 半空中,一名国字脸青年飘然落地,压在心口的一口气松开:「幸亏赶上了,张师弟,你无碍吧?」 张恒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露出笑容:「多谢师兄及时赶来,我只受了些许小伤,没有大碍。」 「那就好。」国字脸青年点点头。 「汤师兄!」 身后,唐茵也带着向苼过来,忍不住斥责道:「师弟,你太乱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师叔交代?」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张恒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唐茵看他一脸憨笑,顿时没了脾气,转头跟向苼介绍起来:「这位是千星殿第五真传汤业成,汤师兄。」 「晚辈拜见汤师兄。」 向苼打量一眼就欲行礼,不料却被汤业成一把拦下,笑道:「我与你娘虽不是拜在同一位师尊门下,二位师尊关系向来交好,我与大师姐亦是亲厚,你便叫我一声叔叔,不必拘泥于宗门礼节。」 向苼听着心中古怪,表面却还是改口叫道:「汤叔叔好。」 汤业成顿时笑开了花,常听人叫他汤师兄,汤叔叔还是人生头一回。 「闲话容后再谈,事不宜迟,我先去封印地阴界裂口,你们就留在此地等候。」 汤业成话说完,袖袍一甩间,身形飙射而出,转眼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小师妹,看到没有?」 张恒也是有颗大心脏,刚刚死里逃生,这会儿嘴巴又叨叨起来,「汤师兄在殿内真传虽只排在第五,但其一手土系术法出神入化,距离领悟土系真意也只差半步,防御力更是惊人,你万剑门门主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真传第五尚且如此,大师兄魏乐生更是厉害,真正的天之骄子,也就风月门的姜易能压过一头……」 张恒尽心尽力地挖墙脚,碎嘴皮子就没停过。 向苼听着心累,好在没过多久,山路上一道白影闪过,汤业成就重新回到了众人身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唐茵眼睛抽搐了一下,心说师兄你什么眼神,没看到小苼儿的脸都快僵了。 好在这句话不是毫无作用,成功打断了张恒的长长篇大论,转头问道:「汤师兄,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嗯,一个小裂口,封印起来不来。」 汤业成转了转手里阵盘,叹息道:「最近一个月裂口出现的次数忽然暴增,我这阵盘到手没多久,就已用去七成力量之多。」 「两界壁障已经脆弱到这般地步了?」 唐茵眉头紧蹙,「再这样下去,岂不是用不了多久,地阴界就能肆无忌惮地大举进攻?」 「莫要多想,天塌下来还有师门顶着,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师兄呢。」 向苼在一旁听着,脸色微沉。 她自然知道裂口,上个月姜易还提过。 所谓裂口,不过是一另一种形式存在的诡地,不过其打开的地阴界通道并未依附于「门」,只是一道形似裂痕的出口,杀伤力和笼罩范围都远远不如诡地。 然而随着其出现次数增多,裂口所带来的麻烦一点也不比诡地少,各宗门都为了封印四处裂口而疲于奔命,牵扯大量精力。 地阴界真的要破开壁障,入侵东洲? 向苼觉得不尽然。 自从在诡地与莫蛛交手后,她就看出一点端倪,地阴界人被东洲排斥,根本无法进入东洲地界。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人形阴石,若是强行进入,体内便会立即被混乱本源所充斥,变成失去神智,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她不知这是亘古以来的规则,还是傀宗宗主陨落后的手段。总之,地阴界若是不解决这一点,大举入侵东洲地界,无异于自取灭亡。 地阴魔人当中鲜少会出现结丹期以上的存在,显然对面的修真大能很清楚这一点,只是通过裂口不断扔进来魔人炮灰分散五大宗门的注意力。 其真正目的,必定是设法从根本上改变东洲地界,消杀那为抵抗阴气自然而生的白雾。 阴石,消失的尸体,必定都与此事有关,然而对方具体会怎么做,向苼却无从得知。 她早将这些推测告知姜易,本以为以姜易的见识,定能推断出一二,谁知他竟也不知那白雾为何,更不知地阴界会怎么消除那些白雾。 汤业成说,如今裂口出现的次数暴增,是否预示着对方将要成功了? 向苼眯了眯眼,眼底掠过一丝寒光。 方才自金光宗搜出的血迹,倒是令她有了一丝新的想法。 汤业成拿出一只中型灵舟,带着向苼三人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向苼爬上灵舟,也不管汤业成三人聊什么,直接靠在一边闭目假寐,实则心神沉入传讯玉简当中。 同一时刻,姜易四人皆是感应到玉简震动,不约而同暂时放下手中事务,心神出现在玉简当中。 这位与他们联盟的神秘剑修,初时除了姜易和魏乐生,并不受白妙音和钟永长的待见。 然而随着其每一次传讯都极具预见性,能未卜先知一般,摧毁魔殿的一个个计划,她的传讯便显得至关重要起来。 是以后来,每一次只要收到向苼的传讯,他们四人都会立刻响应。 向苼心神感应到另外四道气息,顿时「开口」:「各位,我需要覆灭三宗的所有情报,最好事无巨细。」 白妙音:「司道友这是又推测出什么了?可是与你上次所说的阴石计划有关?」 魏乐生:「方才我接到师妹传讯,言明覆灭宗门中的血迹大有玄机,魔殿并不是所有尸体都要,仆役凡人的尸体他们选择用蚀骨粉毁尸灭迹,不知在掩盖什 么。」 姜易和钟永长都没开口,过了片刻,各自扔出一长段心神投影,其中所载正是另外覆灭的两宗资料。 覆灭两宗的资料不少,如此投影极为损耗心神,然而见向苼要得急,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这个办法。 魏乐生过了没多久,也扔来一长串的心神投影。 向苼依次看过去。 第一个覆灭的小宗门名为吉水宗,其山门损毁较为严重,门内典籍皆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净,什么也没剩。 其宗主乃是一结丹不过十年的散修,宗门初创,因其自身掌握一些水系辅助修炼的,倒也收拢了不少同辈散修,修为俱在筑基上下,弟子不过百数。 第二个覆灭的却非正道宗门,而是做派亦正亦邪的邪修宗门。 其宗上下两百余人,皆修炼阴狠的邪道心法,却也有自身底线,并未四处作恶,由此并未被正派宗门这对,得以生存。 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被魔修灭去。 第三宗,金光宗刚刚覆灭,所搜集的情报不多。向苼一目十行地扫过,很快目光一凝,找到自己想看的内容。 「可以了。」 向苼示意三人散去心神投影,接着道:「方才魏真传说,魔殿挑人,我亦有相同看法。 我觉得,魔殿就是在挑着人杀。他们用尸体当做阴石容器,运送至某处,以达到消除东洲地界白雾的目的!」 话至此处,四人皆是心神一震。 向苼不甚在意,接着往下说:「诸位都知道,魔殿曾经伏杀过不少东洲天骄,包括姜真传在内。 从前,我们一直都以为此举是地阴界心存报复,为了让东洲修真界产生断层。」 向苼冷冷一笑:「实则不然,魔殿伏杀目标,看似毫无规律,其实酌选的规则与这覆灭的三宗一样,有一点惊人的一致!」 第177章 苼城 「那就是心法!」 向苼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姜真传与你师弟左敬,所修皆为阴柔心法。覆灭的吉水宗与邪道宗门亦是如此,虽非阴柔一派,却同为阴属心法。」 「那金光宗呢?」 魏乐生忍不住皱眉发问,「金光宗所修乃是极阳一派,与阴属南辕北辙,魔殿为何会选他们?」 「阳极生阴。」 向苼从容回应,「魏真传不如再仔细看看金光宗的情报,金光宗主近日修行不慎,走火入魔,心法由极阳转为极阴,连门下弟子都受到不少影响。」 魏乐生连忙分出一丝心神拿起手边卷宗,果真看到有这一条,只是简略提了一句,并不起眼。 魏乐生又拿起这些年或是失踪,或是遭遇魔殿伏杀的名单,一眼扫过去,竟有六成以上都是阴属心法。 只是其中有四成都是故意混淆视听,在向苼提出之前,竟无人发觉这一点。 「真是心法……」 魏乐生喃喃自语,立刻重新沉入全部心神。 其他三人似乎也去查了一同卷宗,这时心神沉入传讯符中,立刻热闹起来。 魏乐生:「按司道友所言,下一个遭遇灭顶之灾的,必定同为阴属,我们大可提前设伏。」 白妙音:「可偌大一个东洲,符合魔殿要求的何止千百范围还需缩小。」 钟永长:「哪里还有千百?魔殿对人网十分忌惮,只会选软柿子捏,宗门人数在五百人以下的阴属小型宗门,这范围立刻小了许多。」 「无需这般麻烦。」 姜易轻轻吐气,「守株待兔只是下策,我们不如请君入瓮。」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目光一亮。 「此事不宜声张,一切须得在暗中进行。」 姜易顿了一下,又道:「谨慎起见,最好连各自师尊都瞒着,以防万一。」 此话一出,魏乐生三人脸色都变了变,却未有人反驳。 魏乐生沉默片刻,忍不住道:「魔殿覆灭宗必是雷霆手段,精锐尽出,单凭我们几人,如何能抗衡整个魔殿?」 「我会请人助拳。」 姜易没有多言,心神转到向苼身上,「到时还望司道友也能鼎力相助。」 「好说。」 向苼轻笑一声,「不知我让姜道友打听的事,如今进展如何了?」 另外三人听到这话,自觉收敛心神,退出传讯玉简。 等到传讯玉简内彻底安静下来,姜易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圣阳宝珠的确有了线索。」 向苼目光顿时一凝,「此言当真?」 「两年来我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最近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姜易沉声开口:「此物纯阳,气息难以掩盖,傀宗宝库尚无下落,我却在一个月前意外探查到地底有一缕相似的气息泄露。 只是,这气息出现的时间极为短暂,只持续不到一息便消失无影,难以定位,只能等其下次继续出现。」 向苼微微颔首,问道:「地点在什么何处?」 「在我风月门疆域内,不过依我看来,地脉呈收缩之状,圣阳宝珠的气息若是顺着地脉泄露上来,下一次泄露的地点,多半不会在同一个地方。」 姜易沉吟片刻,建议道:「我以飞霜镜探查,此镜乃是我本命法宝,无法借给道友。 若是司道友与千星殿关系不错,不妨向他们借来监天镜,以便随时感应宝珠气息。」 「监天镜么……」 向苼若有所思地退出传讯玉简,却未睁开眼,借着假寐继续思索。 此镜她听洛轻芸说过,乃是专门用来监察天机变化的极品道器,可谓是千星殿压箱底的宝贝。 如今这面镜子虽然正好由洛轻芸的师尊长衍真人执掌,但想要借来,怕非易事。 不过不管有多艰难,千星殿这一趟,自己是必须走一趟了。 念头百转间,向苼忽地感到灵舟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抬头遥遥看到一座繁华的世俗大城,那矗立在城中高大庙宇通体金黄,丝丝缕缕的香火从中飘来。 这个排场,比她之前看到的任何一座庙都要庞大得多。 「城中人多眼杂,灵舟过去动静太大,我们就在这下来,徒步进城。」 汤业成说话间收起灵舟,一行四人便顺着官道前往城门口。 「师兄,我们来这里作甚?」路上,张恒耐不住性子开口相询。 汤业成也不作隐瞒,直接说道:「过来更换苼姬像。」 「换苼姬像作甚?」张恒不明所以。 「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吧?」 唐茵显然知道此事,帮着解释道:「诡地没了,香火殿撤殿,苼姬庙的香火一直堆积不用,容易被邪祟利用,需要及时更换,以防万一。」 张恒恍然,旋即又反问道:「那干嘛不干脆把苼姬庙也撤了?」 「那怎么行?」 唐茵白了张恒一眼,「凡人又不是死物傀儡,信仰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若是干脆一刀切,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原来如此。」 张恒哈哈一声,不忘拍马屁:「师姐懂得真多。」 「这叫懂得多?分明是你在宗门看的书太少。苼妹读的书都比你多多了。」 唐茵开着玩笑,忽然间觉得向苼太过安静了,不由关切道:「苼妹,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向苼回过神来,顿时笑道:「没有,我只是奇怪,这城中香火为何如此鼎盛?」 张恒一听,立马站出来说道:「小师妹,这你就不懂了吧?苼城的由来,书上可看不到。 第一座苼姬庙就建在这里,对凡人而言,此城可谓是朝圣之地,自然香火鼎盛。」 「苼城?」 向苼抬头,视线集中到城门上方,果真看到「苼城」二字,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 转世醒来,她发现自己成了庙里的菩萨已经够荒唐了,不曾还有一个所谓的朝圣之地。如今亲身到来,看着自己受千万人香火供奉的场面,心里当真是说不出古怪。 沉默片刻,向苼终是问道:「唐姐姐,我有一事不明。修真界中陨落的大能何其之多,拿出任何一个来都足以用来设庙祭香火,为何偏偏选一个……夭折的散修?」 此话道出,回答她的却不是唐茵,而是一直没出声的汤业成。 「修真界中陨落的大能的确多如牛毛,可对东洲地界献身的又有多少?」 汤业成摇头轻叹:「当年香火稀缺,香火殿设立后,为了确定造神的人选,五大宗门各自推选自家老祖,就为了沾染一点世俗界冥冥中的气运,因此争论不休。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没个定论,姜天骄便提议各退一步,从陨落的散修中酌选,谁家也不吃亏。 而后论及对封锁地阴界的功绩,仅有两个人选罢了,一个是上古年间的傀宗宗主,另一个则是向苼前辈。 傀宗覆灭乃上古秘辛,牵扯甚广,各宗都颇为忌惮,自然不敢将其列为造神对象。于是,苼姬便应运而生了。」 张恒又是恍然大悟,「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的纠葛,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唐茵听着脸色 却是不太好看,她也是第一次得知其中曲折。师父舍身取义,尸骨无存,死后竟还要被利用,真是太过分了! 向苼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多谢汤师兄解惑。」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至多给姜易记上一笔,日后让他还人情就是。 四人闲聊不久,便混入朝圣队伍成功入城。为娘娘庙更换雕像,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若是以仙人身份入城,难免受到关注,只会给更换雕像一事增添阻碍,不如低调行事。 一入城,城内的喧嚣声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包子,新出炉的包子!」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咯,不甜不要钱……」 「上上品供香,一两银子一捆……」 「客人多瞧两眼?这可是苼姬庙里开过关的宝贝,只卖您二两银子……」 「……」 只见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叫卖声不断,往来行人俱是穿着干净的新衣,形形***的面孔上泛着虔诚与喜悦。 张恒看花了眼,连连惊叹:「这城里怎么感觉比都城还要热闹。」 唐茵亦是感慨:「今天正好是向苼前辈的忌日,也就是苼姬诞辰,城中自然热闹。」 「唐师妹连这个都记得?」 汤业成小小惊讶了一下,旋即笑道:「既然如此,机会难得,你们三人不妨好好逛逛,待得为兄换好雕像,再找你们同游。」 张恒和唐茵闻言,皆是两眼一亮。 他们虽是活了一百多岁,可大多数时间都在修炼中度过,像今天这样逛游街市,还是第一次。 汤业成看他们二人模样,摇头失笑,视线再转到向苼身上,却见其竟比唐茵两人要冷静许多,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小丫头,脾性倒是沉稳。 略感讶异,汤业成没有多留,转身便没入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汤业成离开,唐茵两人便立马带着向苼四处游玩起来,玩得异常尽兴。 向苼一边应付两人,目光却是时不时看向城中那座高大庙宇,眉头渐渐蹙起。 第178章 交易 汤业成与向苼三人分开后,顺着庞大的朝圣队伍前往城中心最为热闹的苼姬庙。 作为第一座苼姬庙,因每日香火过于庞大,此庙分设内外两殿,可传递香火,平常香客参拜的只是外庙当中的苼姬像。 香火则是通过外殿传递,储存在内殿中更为庞大的苼姬像当中。 得益于此,汤业成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障眼法替换苼姬像,只需换掉内殿当中的苼姬像,这城中积累数十年的香火之力便去了九成。 念头转动间,汤业成捏诀隐去身形,轻松骗过世俗守庙人的视线,进入内殿当中。 一踏入门槛,汤业成便挥手布下隔音结界,将整个内殿包裹起来,外殿的嘈杂声瞬间自耳边消失。 殿内烛光闪闪,光线幽暗,摆满祭品的香案前,一座足有四丈许的纯金雕像熠熠生辉,金像眉眼低垂,慈祥庄严。 从那只开了一丝缝隙的眸眼看去,汪洋一般的香火之力在其中涌动,即便强如汤业成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这香火之力何等磅礴,若是向苼还活着,此刻利用此香火转修神道,怕是修为立刻就能突飞猛进,成为东洲修真界唯一以香火入道的化神修士。 他脑海中闪过这般念头,手中动作确是不慢,拂袖取出四张泛着淡淡紫芒的符篆,灌入真元掷出,符篆飞出落在雕像四角。 符篆甫一落地,紫芒立刻蔓延勾连,形成直角相交的两条线,苼姬像就在两线交点。 紫芒继续蔓延,直到将苼姬像所占据的地面全部侵染成一片紫意,地面顿时发出一道轻微的「咔」声。 这一声落下,外殿的香火之力顿时被阻隔在紫意之外。 苼姬像一阵颤动,震得香案东倒西歪,最终安静下来,香火之力尽数收敛,神光黯淡。 汤业成见状神色微松,正要上去将苼姬像收入储物戒,挂在腰间的一枚香囊忽然砰地一声爆开! 冷香入鼻,汤业成眼中的视野瞬间如同镜面一般碎裂,一名黑衣修士凭空出现在面前不远处,正向苼姬像摸去。 他脸色微变,二话不说爆发真元,一拳化为山影砸向陌生修士。 黑衣修士似乎没想到汤业成能破开幻象看到他,大意之下被一拳砸中,倒飞开去。 趁此机会,汤业成闪身来到雕像面前,将之收入储物戒。 刚刚起身的陌生修士看到这一幕,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传音道:「魔刀,还不出手?!」 汤业成收走雕像,不欲与陌生修士纠缠,抽身就要走,却见一把雪亮的刀刃由远及近,迅速占据瞳孔,一刀劈出,尽是滔滔火海! 汤业成瞳孔骤缩,掌心一枚山形法宝迅速浮现,双手退出化为一面厚重山岳。 烈焰刀气劈在山岳之上,发出一声惊天刺响。 汤业成脸色一白,猛吸一口气抵住法宝,对面却得势不饶人,刀刀烈焰势不可挡,接连不断,一刀重似一刀。 汤业成被劈得节节败退,虎口崩裂,洒下点点血迹。 对方在叠势,继续下去自己必死! 汤业成脸色铁青,不再犹豫,猛地喝道:「爆!」 轰! 山岳法宝陡然炸开,汤业成遭到反噬,吐血倒飞开去,被唤作魔刀的修士同样不好受,捂着胸口倒退。 黑衣修士见状却未帮忙,而是竭力加固结界,不让这里的动静泄露出去。 「不愧是千星殿真传,竟能在老夫手下撑过一招。」 魔刀稳住身形,看到满嘴鲜血的汤业成,冷笑一声。 汤业成面色冷沉,袖袍掩住左手,摸到传讯符,意念灌入其中却如泥牛 入海,没有丝毫反应。 「汤真传,放弃吧。」 黑衣修士桀桀一笑,「有十方隔绝大阵在,你今日只会死得无声无息,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c 「咳咳……」 汤业成艰难地撑起身子站起来,沉默地看着面前二人,一颗心缓缓沉下去。 两个结丹后期,其中一个还是破坏力惊人的刀修,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法术,在他面前没有丝毫优势。 若是没有大阵,他还能试着拼一拼逃出去报信,可现在……他看不到一丝希望。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汤业成表面却未露出异色,镇定出声:「二位前辈看着面生,莫不是新入魔殿?魔殿如今在东洲可谓人人喊打,二位何不弃暗投明,省得来日被我五大宗门清算,死路一条?」 此话一出,黑衣修士便笑起来,「不愧是千星殿的真传天骄,这个时候还能临危不乱,有点意思。」 魔刀却是冷哼一声,「废话什么,赶紧杀了他!」 黑衣修士被同僚训斥,也不动怒,只是叹道:「可惜了,若是你没戳破我的幻境,说不定还能和其他人一样活着离开。」 汤业成闻言心头一震,这话什么意思? 「王逊,你的话太多了。」 魔刀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要不是他刚刚动用绝招,错乱的真气尚在平息之中,指不定会忍不住赏同僚一刀。 王逊摇了摇头,走向汤业成,掌心真元涌动,「看着我的双眼!」 汤业成下意识抬头对上王逊双眼,意识顿时一暗,脸色渐渐变得呆滞。 趁此空档,王逊右手轻松拍向汤业成头顶,仿佛已经看到西瓜破开的情景。 就在这时,王逊忽然脸色骤变,顾不得拍死汤业成,二话不说就要避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银光仿佛凭空出现,自他右手穿过,一条血淋淋的胳膊顿时高高抛弃。 王逊惨叫一声,抱着断口连连后退,口中厉喝:「敌袭!」 魔刀神色一凛,周身火焰缭绕,刀气暴涨,双手握住长刀劈向那一道银光。 这一刀虽然仓促,威势却丝毫不低于之前的攻杀汤业成的那一招,迅猛无比。 可那银光闪烁了一下,竟又凭空消失。 什么?! 魔刀脸色剧变,立刻变招化为防守之势,可他的反应速度甚至不及王逊,这一变依旧晚了太多。 银光轻松穿透魔刀喉咙,又从心脏与丹田来个两个对穿,三道鲜血激射而出。 「何人……杀我……」 魔刀不甘地扫视空荡荡的四周,双眸逐渐暗淡,手中宝刀哐当一声落地,庞大的身躯无力倒下,带着遗憾死去。 他仗着刀道修为纵横一生,不想今日竟会死得如此憋屈,连敌人的面孔都没看见。 场中的变化说来漫长,实则一瞬。 汤业成只觉得眼前一暗,再度清醒时,面前无法离地的二人便已一死一重伤。 怎么回事?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禁回头望去,见到来人面孔,神情更为愕然。 此人他认得,是魔殿护法,魔殿的人怎么会救他? 「魁元?」 王逊认出来人,一脸不敢置信,「你还活着?!」 魁元扶起汤业成,望着当年的同僚,心中感慨,表面却是冷淡,缓缓说道:「若是不想落得跟魔刀一个下场,你最好放下左手里的东西。」 王逊装出来的震惊顿时一滞,面色挣扎片刻,终究是松开了攥紧的左手。 啪地一 声轻响,一枚遁符掉落在地。 随着这一声响动,王逊知道自己暂时是不会死了,索性放松下来,抱着断臂吊儿郎当地坐下,「不愧是排名前四的护法,你能假死脱身,看来给殿主的魂血是假的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闪烁地瞄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用找了。」 魁元语气依旧淡然,看神情面貌,竟与向苼平日做派有几分相似,「主人不会出现,你若能说出魔殿盗取香火的目的,今日可以活命。」 汤业成站在魁元身边,脑子里依然很乱,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身边的这位魔殿护法已经叛变,是友非敌。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跟着发问:「王逊护法,敢问你在魔殿位列第几?」 「第四。」 王逊没好气地说道:「魁元护法跑了,我自然顶替了上去。不过就算我是第一护法,也不知道魔殿要这些香火作甚。护法在魔殿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地位稍高的打手,你们若想知道其中真相,不如抓一个法王来。」 汤业成听得眉头直皱,这王逊脾性直率,此刻命在旦夕,应该不会说谎。 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魔殿护法,却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他实在不甘。 魁元听王逊这么说,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便又道:「既然如此,我再换一个问题,魔殿覆灭小型宗门,可是为了运送阴石?」 此话一出,一脸无所谓的王逊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也知自己反应掩饰不过去,索性反问道:「此事乃是魔殿最近半年定下的计策,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若是想要问阴石送到哪里,那我还是那句话,不知道。那等机密别说法王,恐怕只有殿主一个人知晓。」 这话等于变向地承认了。 汤业成听着震惊不已,意识到自己好像接触到不得了的真相。 魁元沉默下来,似乎在倾听什么,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王逊,你就这么空手回去,怕是难道一死吧,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第179章 凶兆 一炷香后,王逊带着半截苼姬像离开。 汤业成收起剩下苼姬像,迟疑片刻,说道:「魁…道友?王逊当真会按照你说的办?」 「会。」 魁元毫不迟疑地点头,「他被魔殿殿主控制得越久,对自由便越是渴望。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绝对会死死抓住。」 汤业成沉默片刻,终究是没忍住:「魂血,当真有法可解?」 「有。主人说有,那就是有。」 魁元拱手一拜,「此间事了,在下还需回去复命,这就不多留了。」 言罢,魁元转身就走,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汤业成视野中。 汤业成怔在原地,他很好奇魁元的新主人的身份,但一想到那速度超出常理的银光,便不敢开口。 幽幽叹了口气,汤业成收起魔刀尸体,收拾一番,换上新雕像后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外殿侧门外,魁元几步走到站在栏杆前负手远眺的向苼面前,「主人,事情已办妥。」 向苼勾了勾唇,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魁元面露惭愧:「是属下修为不足拖了后腿,此二人还需主人亲自出手,真是属下的罪过。」 向苼摆了摆手道:「不必妄自菲薄,魔殿护法至少也在结丹后期,且皆有各自的过人之处,你若参战,胜败不好说是其一,时间拖长只怕会生变。」 魁元听着心中愈发惭愧,这两年来跟随向苼,他日日守在潭中岛,时而指点向剑绝两招。 不必再去迫于魔殿命令疲于奔命,也不用违背自身原则滥杀无辜。 主人从不对他呼来喝去,亦不会动用魂血惩罚他,言行举止皆是随性淡然,与斗法时的果断狠辣完全不同。 他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隐居时光,过去的种种似乎都在随着时间而淡化,唯一变化的,是他面对向苼时的心境。 若说一开始他只是屈于对方的强势,不得不为委身为奴,现在……即便没有魂血约束,他亦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主人。 向苼自然不知魁元所想,她收下此人,不过是为了更加了解魔殿,且这两年魁元异常老实,办事也面面俱到,合她心意,是个不错的手下。 「汤业成多半会回千星殿,你不必跟着潜入,留在千星殿外等候便是。」 「属下遵命。」 交代完命令,向苼脚下剑光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段残影渐渐消散。 片刻之后,向苼拿着两串糖葫芦拍了拍唐茵的肩。 唐茵身形一震,立刻回头,看到是向苼,顿时没好气地说道:「苼妹,你跑哪儿去了?一转头你就没影儿了。」 「唐姐姐别生气,请你吃糖。」 向苼乖巧地递出一串糖葫芦,一边解释道:「我去苼姬庙了,那里人太多了,回来花了点时间。」 唐茵结果糖葫芦,脸色顿时好看许多,「难怪我怎么用灵识扫也找不到你,那地方香火掩盖,人多眼杂,万一有危险怎么办?下次要去,就带着我一起去,明白了吗?」 「嗯嗯。」 向苼连连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怎么不见张师兄?」 「还不是分头去找你了?」 唐茵白了向苼一眼,拿出传讯符,「我这就唤他回来。」 传讯发出去不多时,张恒便找了过来,与他同行的还有汤业成。 这片刻功夫,汤业成已经将自身伤势拾掇干净,换上一套新衣,除了面色稍显苍白之外,看不出什么。 他见三人皆安然无恙,神色微松,沉声道:「事情有变,我们即刻回宗!」 唐茵与张恒皆是脸色微变,立刻跟着汤业成出城。 嗖—— 中型灵舟飞上高空,以极快化作一道虹光瞬息远去。 吊在后头的魁元现身,看着已经变成一道光点的灵舟,眼皮子不禁微跳。 幸亏主人告知他目的地,不然就这个速度,他定是要跟丢了。 汤业成心中着急,压下伤势催动灵舟以最快速度回返宗门,灵石极速消耗,强横的真元震得灵舟发出不敢重负的声响。 唐茵和张恒小心坐着,生怕下一秒灵舟就会分崩离析。向苼亦是佯作忐忑的模样,心中却在思考要如何与长衍真人周旋。 如此高速之下,不消半日时光,千星殿就已赫然在望。 灵舟上刻千星殿的独门印记,畅通无阻地通过宗门大阵,自一面山顶平台落下。 甫一落地,灵舟便直接炸开,碎成片片木屑。 汤业成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一点血迹。不等唐茵两人发问,便飘身向主峰大殿飞去。 「汤师兄定是遇袭了。」 张恒看出不对劲,「就灵舟爆裂这点反噬,绝对不可能让汤师兄吐血。」 「别想那么多,师兄既已回宗,性命自然无碍,留在宗门安心疗养便是。」 唐茵安慰一句,转头脸上浮现点点笑意,「苼妹,你还是第一次来千星殿,你娘还在闭关,我先带你去见师尊。」 向苼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我也去。」张恒叫唤一声,缀在两人后头。 唐茵非真传弟子,若无任务在身,不得在宗门肆意飞行,只得带着向苼走路。 千星殿弟子何其之多,远不是万剑门可比,这一路之上碰见的弟子就有数百,且皆非仆役,而是着蓝衣的正式弟子。 「唐师姐。」 「唐师姐好。」 「见过唐师姐。」 「唐师姐你回来啦?这位小妹妹是谁,是大师姐新收的门徒吗?」 「……」 唐茵一路上招呼不断,偶尔遇到关心亲近的弟子多问两句,不过都被她搪塞过去,并未实话实说。 向苼看得时间长了,不由问道:「唐姐姐,我观正式弟子皆为蓝衣,怎么款式还有所区别。」 「小师妹,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跟在后面的张恒立刻攀上话头,「这说来关系宗门两派系之争,蓝衣袖口绣金纹,左胸绣星辰的乃是洛姓,袖口绣黑纹,右胸绣星辰的乃是魏姓。」 向苼目光微微一闪,「这两家关系不好么?」 「原本是不错的。」 张恒叹了口气,「可自从大师姐回来后……」 「师弟慎言。」 唐茵出口打断张恒,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高峰,「我们到了。」 张恒识趣得闭了嘴。 向苼心知唐茵是为她着想,也不多问,跟着唐茵一同上山。 三人一上山,便惊动了山中众多弟子,立刻热闹起来。 「唐师姐回来了!」 「唐师姐……」 「还有张师兄我,怎么就没人欢迎我呢?」 「张师兄你一走,山里清静多了。」 「小丫头会不会说话,找打!」 「……」 众人笑闹一阵,才有人注意到唐茵身边的向苼,不由笑道:「这就是大师姐的女儿?」 「我记得是叫洛苼?」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场面一度混乱,最终还是张恒站出来拦走了众人,只留下一名管事弟子。 唐茵张望两眼紧闭大门的正殿,「大师姐和师尊还未出关?」 管事弟子叹了口气,「大师姐距离出关还有一段时日,师尊他……唉,师尊没有闭关。师姐,你进去劝一劝吧。」 唐茵听着面色微沉,「你先带着苼儿逛逛,我去去就回。」 管事弟子点头应下,见唐茵离开后,她笑着开口:「小苼儿,你要去哪里玩,师姐陪你。」 向苼顿时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唐姐姐。」 管事弟子闻言愣了一下,心道这小丫头性格内向,半点也不像大师姐。 确定向苼不想去逛,她索性拿来一双凳子陪着向苼坐下,与其一同等着唐茵出来。 唐茵推开正殿大门,没走两步便看到自家师尊正坐在监天境前,满是皱纹的老脸眼眶深陷,憔悴不堪。 不仅如此,他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好似疯了一般。 「怎会如此……」 「为何如此?」 「没有半分变化,不应该啊……」 唐茵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真是她的师尊长衍真人? 她印象中的师尊束发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衣服上更是没有半分褶皱,怎么会变成这般不修边幅,喃喃自语的癫狂模样? 她按下心中惊疑,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轻声唤道:「师尊?」 这一声师尊似乎唤回了长衍真人几分神智,他目光清明几分,抬头看清唐茵的面孔,愁苦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茵儿,过来坐。」 唐茵心中略安,过去在旁边坐下,「师尊,你这是怎么了?」 长衍真人长叹一声,「为师自诩在推衍卜算一道,整个千星殿无人能出其右,而今竟被这监天境星象所困,实在不解。」 「还有您不会解的星象?」 唐茵惊奇不已,同时一颗心也安定下来,原来师尊是在忧愁东洲大局,并非修炼出了岔子。 「你看此处。」 长衍真人拂袖扫过监天境面,星象顿时放大,暗沉星光竟是越发黯淡,化为一片暗红的血色。 唐茵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师尊,这是何意?星象示意向来温和,怎会如此不详?」 长衍真人深深一叹,「天下危矣!」 第180章 添堵 「天下危矣?」 唐茵一脸不解,「师尊,现在整个东洲都在人网覆盖之下,魔殿虽没有太大损伤,可也被我们压得藏头露尾,若论局面应该是我们占了上风才对,怎么就危险了?」 「谁告诉你,我们五大宗门占了上风?」 长衍摇头苦笑:「除了一开始,我们各宗肃清叛徒,覆灭香火殿为主动之外,接下来不过是我们被魔殿牵着鼻子走。 他们出现在哪,我们就追到哪,却没有实际的进展,甚至连他们究竟在做什么都不知。 东洲在人网覆盖之下,是安宁许多,可星象显示却恰恰相反,每况愈下,如今血象既出,恐无力回天啊,唉……」 唐茵听到这里,顿时想到什么,忙道:「师尊,这次汤师兄收取苼姬像好似遭到伏击,他一回来就直往主峰大殿去了,定是有所收获。」 长衍真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抬头去看监天境,见星象没有丝毫变化,又摇头叹道:「没用的,这根本扭转不了战局。」 唐茵似也被长衍真人的情绪感染,眉头紧蹙:「那师尊觉得,什么才能扭转战局?」 「异数。」 长衍真人不假思索地吐出两个字,「魔殿与地阴界联手,必有高人指点,步步走在算计之中,且蒙蔽了一部分天机,令为师无法详细推算。 如今,唯有不在任何算计之中的异数出手,方才有一丝希望。」 唐茵听得云里雾里,索性问道:「那异数是谁?徒儿现在就去请。」 长衍真人闻言不禁苦笑,「为师若是能推算出他是谁,那就不叫异数了。」 「您也不知?」 唐茵顿时傻眼,「那要怎么找?殿主和其他长老们就不想想办法?」 「星象诡异,他们如何愿意相信?」 长衍真人说到这个,言语里压不住怒意:「他们竟说是为师胡乱捣鼓监天镜,才会出现这等画面,与东洲灾祸无关。」 「怎会如此?师尊您执掌监天镜数百年从未出错,殿主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唐茵气愤不已,同时心中领会过来,师尊这般潦倒,怕不全是因为星象,更多的是殿主和长老们的不信任,令他伤心了。 「罢了,不说这个,徒惹烦扰。」 长衍真人起身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为师想静一静。」 唐茵见状忙道:「师尊,徒儿还有一事禀报师尊。大师姐的女儿洛苼就在外面,师尊可想见一见?」 「小徒孙来了?」 长衍真人面上一喜,旋即看到镜中自己满眼血丝的憔悴模样,不由摇头道:「为师这幅面貌,只怕会吓哭那个小家伙,过两日再见吧。」 言罢,长衍真人拂袖走入内殿。 「恭送师尊。」 唐茵拜完,抬头又看到监天镜中的星象,轻轻一叹,转身离开。 向苼暂时在山中住下,管事弟子特地挑了一处幽静的住所,免去他人打扰。 因为洛轻芸这一层关系,管事弟子没什么防备,旁敲侧击之下,向苼得到了不少与长衍真人有关的信息。 不出她所料,长衍真人乃是元婴期大能,且年事已高,千年寿命已经走去八成,乃是千星殿资格最老的长老之一。 提及具体实力,管事弟子却也不知其深浅,盖因为长衍真人喜推衍,不喜斗法,已有几百年没动过手。 不过就算他斗法实力一般,元婴期的基础实力远超结丹期巅峰,远不是向苼现在能比的,且在别人的地盘强取宝物,也是落了下乘。 洛轻芸口中的长衍真人,性格和善且重情,借取监天镜一事若能由洛 轻芸代劳,想必不会太难。 只是不知洛轻芸还需多久才能出关,若是时间过长…… 想到这里,向苼忽然眉心一动,指着窗外一出山峰,「管事师姐,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荒凉?」 管事弟子顺着指向看去,顿时说道:「别看那处山头看着荒凉,实际却是我千星殿秘殿所在,唯有殿中长老才有资格上去,商谈殿中机密。」 向苼恍然点头,旋即按了按眉心:「管事师姐,我想一个人歇会儿,您去忙吧,不必一直陪着我。」 「那好,你第一次下山出远门,想必也是累得不轻,好好歇息。」 管事弟子嘱咐一声,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贴心地关上客院门。 其人一走,向苼脸上困倦之色立刻淡去,随手在客院门后丢下一道示警结界,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往秘殿而去。 秘殿乃机关要地,护山大阵比一般山峰高出不出,但在《欺天》阵盘面前皆是无用功。 用阵盘破开一角,向苼闪身进入其中,静默片刻,见没有引起任何反应,这才继续运转敛息诀,向感应到的位置靠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一股浓浓的香火味从秘殿紧闭的大门缝隙中钻出来,隐约间还伴随着模糊的交谈声。 殿门上法阵重重进不得,开门也避不开动静,向苼绕了一圈,找到殿顶一处天窗,破开阵法钻了进去。 这一进来,香火味道浓郁十倍不止,看到向苼后,争先恐后地就要往其体内钻。 向苼脸色变了变,加紧运转敛息诀,又以移形换影改变自身气息,香火这才止住疯狂的趋势,渐渐散去。 暗松了口气,向苼隐入暗中迅速往下。 此秘殿层高接近两丈,越是往下,香火便越是弥漫缭绕,浓郁得令人睁不开眼。 此处莫非是专门用来存储香火之用? 向苼心中暗自思忖,可若是如此,她感应当中的香火,怎会莫名其妙消失一部分,好似被什么吃了一块。 不多时,向苼双脚悄然落地,视线环视一周,却未看到有人在,交谈声仍是模模糊糊。 她循着声音摸索,很快找到一处继续往下的悬梯。 藏在地下? 向苼眯了眯眼,顺着悬梯往下走,继续以阵盘一角破开又一层隐秘阵法,传来的模糊交谈声陡然变得清晰。 她闪身遁入悬梯下的暗影中,定睛细看,香火烟气阻隔得他人视线,却不会阻隔她这个主人。 只见偌大一个地下秘殿中空空荡荡,只余中间一座深不见底的大池,池内香火之气几乎凝成实质,浮在其中,仿佛一层层白霜。 此刻池边,正有两人负手而立,一人着金袍,肃容满布;一人着白袍,气愤不已,皆是中年模样。 「我就知道,魔殿那群人根本不可信!要不是有神秘人出手相救,汤业成必是死了。」 「你怎知伏击汤业成的就一定是魔殿中人,而不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 「师兄!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相信他们?我们接下来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知道,那一部分送出去的香火,就算在汤业成损失的香火内,神不知鬼不觉。」 「师弟,稍安勿躁。」 金袍中年,严肃的面孔缓和几分,「此事如你所言,的确留有余地,可你真要那么做?」 白袍中年神情一滞,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犹豫起来。 「苼城香火精纯,魔殿舍不得被我千星殿独占也是情有可原。」 金袍中年目中冷光一闪,「可汤业成既然被人所救,活着回来,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 白袍中年精 神一振,「师兄,你说要拿此事当做筹码,狠狠敲魔殿一笔?可他们会承认吗?」 金袍中年面露微笑,「会的,他们正值关键时刻,最怕事情出现纰漏,只要我们提的要求不太过分,他们定会点头。」 「太好了!」 白袍中年高兴起来,之前脸上的愤怒一扫而空,「那岂不是说,我们能提前拿到下一层心法?」 「区区一层,待到最后交易时,拿到完整心法,我们才算胜利。」 金袍中年冷哼一声:「只要拿住他们的软肋,看好香火,魔殿那边不敢拿我们怎样。」 「今日香火吸纳得差不多了,走吧。」 「汤业成截留下来的香火异常精纯,明日用其修炼,进展会更快。」 「师兄所言极是。」 两人步步上去悬梯,渐行渐远,谁也没发觉悬梯下面还有一人。 随着殿门远远传来「砰」的一声,整个秘殿彻底安静下来。 向苼直起身,缓缓走到香火池边,俏容沉凝。 她是怀疑过五大宗门中还有魔殿女干细存在,可没想到不是女干细,而是高层叛徒。 对方能自由出入这秘殿,已经能说明很多。 洛姓,还是魏姓? 向苼不禁去想,不过不管是哪一家叛变,对千星殿而言怕都不吝于一场地震。 想到这里,向苼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那两人与魔殿做交易,明显是以香火为基础,若是没了这些香火…… 念及此处,向苼唇角微勾,伸手一抹指间,血戒浮现。 香火以苼姬为引,源头本就是她。 那金白袍二人修为不再元婴期之下,每日只可吸纳一小部分用作修炼,可现在,向苼只是一个念头,整个香火池立刻沸腾起来。 哗啦啦—— 香火涌动,争先恐后地涌入血戒当中,不过数息,池子当中的香火便少了大半。 而与此同时,长衍峰殿安安静静竖在半空的监天镜忽然剧烈颤动起来。 长衍心有所感,立刻起身出来查看,却见监天镜化作一抹流光,破开殿顶一个大洞,向秘殿激射而去! 第181章 意外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耳边,伴随长衍真人的满脸愕然,「监天镜……飞了?」 他愕然不多时,一声更为清脆地碰撞声响彻整个山脉。 秘殿上空的多重阵法在监天镜下,脆弱地像是几张纸,只一眨眼便被轰出一连串的窟窿。 尚未走远的两名中年皆是脸色瞬变,二话不说以更快速度回返秘殿。 地下密室,轰—— 向苼震惊抬头,只见一道白光轰开地表一个大洞,白光褪去,显露出镜面真身,镜光照过地下一圈后,竟是锁定自己飞来,上下跳动,传递出一股欢欣的情绪。 向苼面色阴沉,二话不说抓住镜子收起,顾不得香火池内还有少量香火,顷刻化作一道剑光顺着镜子来时的窟窿疾速离去。 就在她冲出秘殿的同时,金白袍二人亦是及时赶来。 见到那白光,金袍中年冷哼一声,身法立刻爆发,探掌拍去! 向苼瞳孔微缩,却不慌乱,翻手扔出漫天的防御符篆,化作数百层防御法盾,自身毫不停留,果断向远处山头密林飞去。 砰! 金袍中年一掌之下,百层防御法盾尽皆化作虚无,但也因此耽搁了半息。 眼看向苼就要没入密林,金袍中年眼中怒意喷薄,「还想跑?众弟子何在,列阵封宗!」 这一声怒吼传遍整个千星殿,不过一息后,千星殿所属山脉齐齐剧震,一面金色大阵腾空而起,像是一只倒扣的金碗将所有山脉出口全部封闭。 也是在这一息,金袍中年赶到向苼逃入的密林当中,神识一扫,一无所获。 「师兄!师兄!大事不好!」 白袍中年神色慌乱地飞来,「香火被盗了,只剩下半成不到。」 金袍中年眼里戾色一闪,「那贼人修为不高,至多结丹后期,一息之内绝无可能逃出大阵范围,传我之令,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贼人找出来!」 —— 向苼脱离金袍中年的视线,立刻将自身沾染的香火气息吸摄一空,确定没有香火残留之后,她靠着敛息诀,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很快回到长衍峰上住所。 将监天镜丢进血戒,向苼靠着床榻坐下来,心神微乱。 然而不及多想,院门处的示警结界忽然被触动。 她目光一动,立刻躺下,鼻间传出悠长的呼吸声。 下一刻,一道人影匆匆推开门扉,看到向苼好端端躺在床上,一副熟睡模样,顿时神情一松,坐下来唤醒向苼。 「苼妹,快醒醒。」 向苼佯作惺忪的睁开眼,看到来人是唐茵,心神也是跟着微松,表面却是疑惑道:「唐姐姐,你怎么来了,是师祖要见我了么?」 「没有。」 唐茵神情凝重地叮嘱道:「方才有人闯入宗门,殿主大怒,正在搜寻贼人藏身之处,现在门内乱得很,我也得去搜查,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明白吗?」 向苼连连点头,乖巧道:「我理会的,姐姐你莫担心。」 唐茵似乎时间很紧,又交代两句,便忧心忡忡地离开。 不多时,管事弟子面色铁青地带人冲了进来,看到一脸懵懂的向苼,神情下意识缓和些,和声道:「洛小师妹别怕,我等过来只是例行搜查,你就站在我身边,不会有事。」 向苼神情忐忑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在客院里搜查一通,又气势汹汹地离开后,这才过去合上院门,面上的不安瞬间褪去。 她回到房内坐下,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一口,苦涩的茶水在喉间蔓延开,回甜悠长。 向苼的心,也如茶水一般淡去涟漪, 回归平静。 她没有取出那面镜子查看,但看管事弟子脸色难看的程度,也能猜出那就是监天镜。 否则光凭一个事不关己的秘殿失窃,断不可能让整个长衍峰的人跟着共情。 可是……监天镜为何找上自己? 向苼眯眼细细回想,她躲在秘殿中那么久,也未触动什么,唯一做出的动作,就是牵引香火。 而后,监天境便破殿而来。 监天镜在长衍真人手中,专为卜算吉凶之用,香火之力为神道所属,似也有所关联。 可为何金袍中年吸摄香火修炼没事,她牵引香火就有事? 又或者,监天境预测到了什么,自行投奔而来,而她这位香火神主是关键? 念及此处,向苼脸色略微凝重。 不管此事背后原因为何,监天镜终归是到手了。不过,这神来一笔,给她造成的麻烦也是实打实的。 眼下她虽有「洛苼」这一层身份做遮掩,可等到千星殿遍察整片山脉还抓不到人,她作为今日千星殿唯一的外来之人,必定会被怀疑。 再加上现在洛魏两姓不合,此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决不可大意。 向苼盯着杯盏中荡漾的茶水,渐渐陷入沉思。 小半日后,主峰大殿。 千星殿主面色阴沉地落座,「情况如何了?」 躬立在下方的众人顿时有一精瘦老者走出,「回禀殿主,门中所有山峰已仔细搜过,并未发现贼人的任何踪迹。」 「你说什么?」 立在众人当中的白袍中年出声反驳,「那贼人绝未逃出大阵范围,一定是你等搜查出了差错!」 精瘦老者闻言冷哼一声,「老夫已动用目术神通寸寸探查过,别说是一个活人,就是一只蚂蚁,一直苍蝇都逃不过星辰之目,何来差错一说? 倒是你魏青,看管香火池不当,该当何罪?」 「洛明生!」 白袍中年惊怒,还未开口,就被千星殿主出声打断。 「都闭嘴!这个时候还想挑起两姓纷争,你们究竟还有没有将我这个殿主放在眼里?」 千星殿主语气平淡,可话里流露出的压迫力却令人背脊生寒,下方众人纷纷止住话头,闭口不言。 殿中沉寂片刻,千星殿主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目一挑:「近日可有外人上山?」 负责接待外宗弟子的长老立刻站出来,迟疑着开口道:「最近半个月内,皆无外人上山拜访,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就直说。」千星殿主有些不耐烦。 长老暗叹一声,终究还是坦白道:「真传弟子汤业成回来时,还带着一名外宗弟子,她乃是万剑门弟子,同时还是真传弟子洛轻芸的女儿,名为洛苼。」 话到此处,长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此女今年,方才十三岁,练气九层修为。」 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炼气期的修为,绝不可能在元婴期手下脱逃,场中众人就算用脚趾头想,也明白那贼人绝无可能是洛苼。 不过想法归想法,话到了众人嘴边,却是全都变了味道。 「这洛轻芸的女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事之日过来,其中若是没有几分古怪,怕是说不过去吧?」 魏青拂过有些褶皱的白袖,阴阳怪气地开口。 这话一出来,洛明生脸就黑了,「魏青,枉你活了五百岁有余,今日竟恬不知耻地污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你还要脸吗?!」 「孩子或许无辜,可孩子背后之人无辜是否,谁又知道呢 ?」 魏青冷哼一声,也不看洛明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拱手便拜道:「殿主,此事蹊跷,不可不查!那孩子是否与此事有关联,搜魂便知。」 「搜魂?!」 洛明生脸色微变:「此事万万不可!若是搜魂,那孩子就废了。」 千星殿主指节轻轻敲着座椅,没有回应。 洛明生看着,心中顿时一颤,殿主这是……在动摇? 他咬咬牙,正要再劝说两句,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声高喊,「殿主,还请三思。」 听到来人声音,千星殿主立刻起身,看着匆匆走进来的佝偻身影,神色微缓:「长衍师伯,何事劳您大驾?」 「老朽若是不来,你怕是真要给洛苼那小丫头搜魂!」 长衍真人脸色阴沉,隐有怒意,「搜魂伤及神魂根本,那小丫头方才炼气期,怕是坚持不住两息就会魂飞魄散!」新 「长衍长老此言差矣。」 魏青冷笑一声,「香火关乎东洲亿万条性命,若能舍洛苼这小丫头区区一条性命,就能救下整个东洲,何乐而不为?」 「你放屁!」 长衍真人当真是被气到了,破口大骂:「洛苼十三岁,不过是一懵懂孩童,她能懂什么?不过是恰巧搭了一趟顺风车,来她娘亲的宗门探探亲,怎会与偷窃香火的贼人扯上关系?」 「魏青,还有师伯,你们都别吵了。」 千星殿主头疼起来,「不如先让洛苼进来问话,师伯您就在一旁看着,绝不会有人伤她,如何?」 长衍真人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传令下去,召洛苼进殿问话!」 向苼早就在殿外等候,此刻听到里边的话,她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唐茵却是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苼儿,有师祖在里面照看,你只管实话实说!」 她抓紧向苼的袖子:「我们与魏氏的争斗虽然激烈,可殿主不是这两大姓的人,评判自然公道,定不会牵连于你。」 「唐姐姐放心。」 向苼应下一声,旋即深吸一口气,佯作紧张地踏入殿中。 她低头穿过殿中两侧长老,来到座下,恭敬行礼:「万剑门弟子洛苼,拜见千星殿主。」 「起来吧。」 座上传来淡淡一声,向苼听到,身子骤然一僵,垂在眼睑下的瞳孔登时收缩,差点没能维持住心态。 她强自按下心中震动,直起身向上方看去。 只见金袍中年正坐于千星殿主之位,目光审视地看着她。 第182章 拆招 关于叛徒的身份,向苼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们或许是执掌大权的长老,又或是洛魏两姓的话事人,唯独没有想过,叛徒会是一宗之主。 她竭力按下心绪浮动,可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的破绽,仍是被千星殿主敏锐察觉。 「洛苼,你似乎很紧张?」 千星殿主目光奇异地盯着向苼,「你……见过本座?」 向苼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咬紧唇瓣,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长衍真人见状,立刻站出来道:「师弟,是你气势太过了,这小丫头在万剑门修行数年,从未见过大场面,蓦然受此逼问,如何不被吓得腿软?」 受到长辈庇佑,向苼脸色总算恢复几分红润,规规矩矩地跪好,声若蚊蝇地告饶:「弟子失态,还请…请殿主恕罪。」 千星殿主见她反应如此不堪,不禁暗自摇头,收起那一丝本来也无多少的怀疑。 是他受香火失窃所扰,心境浮躁,过于疑神疑鬼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魏氏只是想要杀一杀洛氏的威风,借题发挥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洛轻芸回宗之后,魏氏难以放下当年弟子被其所杀的仇怨,矛盾日渐加深,若是这黄毛丫头能平息魏氏的部分怒火,舍弃掉也未尝不可。 千星殿主又瞥过一眼长衍真人,眸底微冷。 顺便,也可以压一压师兄的执拗脾气。监天镜血象之说,他都听腻了。 长衍真人一直都盯着师弟等待下文,看到其目光变化,心里立刻咯噔一声,有种不妙预感。 「长衍师兄,我也不信这小丫头会是与贼人里应外合的女干细,不过魏青小师弟所言也有理,香火失窃事关重大,须得慎重对待。」 千星殿主态度温和,语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小弟精通搜魂之法,可以将神魂伤害降到最低。由我亲自为洛苼搜魂,事后再辅以恢复丹药,如此便可两全。」 此话一出,魏青一派长老皆是面色微喜,殿主终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 「离问!」 长衍真人老脸阴沉地无以复加,「稚子无辜,你当真要如此狠毒?」 他与离问同出自上代殿主门下,对方擅长什么术法,他能不知道? 什么搜魂之法,恢复丹药,都是虚伪的漂亮话罢了,洛苼若真被其搜魂,定会被「失手」杀死! 「师兄说的哪里话?」 千星殿主脸色也变得阴沉:「事关大局,不可拘于小节。如何能以狠毒二字概括? 我已经说了,这小女娃不会死,至多受些创伤。师兄若是还不满意,不如上禀祖师,索性我将殿主之位让出来,给师兄当,如何?」 此话撂下,大殿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长衍真人双眼瞪圆,又惊又怒,竟是气得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大师兄!」 洛明生惊叫一声,赶紧去扶,却被长衍真人拂袖甩开。 「阿问,在你眼里,师兄就是如此不堪吗?」 长衍真人眼里的血丝还未褪去,此刻眼眶充血,更红了几分。 千星殿主听到「阿问」二字,怔了一下,神色稍有缓和,但只是片刻,其神情便恢复冷硬之态:「搜魂一事既定,本座不会更改。师兄乃我千星殿之人,凡是该为千星殿着想,如何能被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来人!带长衍真人下去……」 千星殿主话未说完,忽见唐茵跨入殿中快步走来。 魏青见到唐茵,顿时拉下脸来,厉声训斥:「小辈放肆,不通禀就直接进来,你还懂不懂礼数 ?!」 唐茵充耳不闻,走到向苼旁边,鼓足勇气高声道:「弟子无礼,实乃有要事上禀。万剑门太上长老座下,魁元真人到访,此刻就在山门外,似乎是为香火失窃一事而来。」 千星殿主瞳孔微缩,顿时顾不得殿中琐事,「快请!」 唐茵心疼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向苼,不敢多言,连忙下去请救兵。 殿中气氛稍稍缓和,长衍真人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拽起向苼拉至身边护住。 千星殿主看到,皱了皱眉,没有多言。 香火才是重中之重,若真能将香火寻回来,其他事都可以往旁边放放。 众人等待不多时,便见一名面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修士踏入殿中。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只在向苼身上微微一顿,随后神色如常地走到正中央,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万剑门太上座下魁元,拜见千星殿主。」 「魁元,本座知道你。」 千星殿主微微一笑,「你本是魔殿第四护法,怎会舍弃魔殿,为一小宗门修士效力?」 「在下入魔殿本是身不由己,幸得主人垂怜,方可令在下弃暗投明。」 魁元解释一句,谈及主人,话语中无不有尊崇之意,「今日特奉主人之命前来,是为香火一事,殿主请看……」 魁元说着,摊开手掌,一枚形状不规则的碎片正静静躺在掌心。 千星殿主看到那碎片,脸色顿时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此刻众人目光尽皆汇聚与碎片之上,并未有人发觉。 除了向苼。 自打入殿以来,她便一直在观察千星殿主,从未分心过。 所有的变化看在眼里,令向苼立刻意识到,这个千星殿主,之前见过其他类似的碎片。 她早该想到,魔殿殿主能将碎片交给儿子使用,除了疼爱,还可以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那就是魔殿殿主手里,有更好的《欺天》碎片,而千星殿主正好见过。 又或者不是魔殿殿主,而是……地阴界? 思绪百转只是一瞬,向苼嘴唇微动,立刻传音魁元,更改接下来的应对之言。 「殿主,此碎片乃是半日前,主人在附近疆域游历时,正巧碰上一极擅身法的魔修,从其手中抢得。 只可惜那人极为擅长逃命,主人只抢到储物戒,被其逃脱开去。」 魁元说着,覆掌抚过手中碎片,一缕极为精纯的香火之气立刻被释放出来。 殿中众人感应到这这一缕精纯香火,皆是脸色变化。 「是汤业成带回来的苼城香火!」 洛明生第一个开口,「如此精纯的香火,只有苼城苼姬像可以催生。」 「这香火做不得假。」 「魁元真人所言是真的。」 「幸亏正好被万剑太上遇到,否则这批香火就要丢了。」 「……」 听着殿中众人的谈论,千星殿主脸色亦是迅速缓和,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脸上笑容浓郁一分,「此事说来是我千星殿看管不力,还要多谢魁元真人特地上门来归还香火。」 「殿主此话错了。」 魁元摇了摇头,直接将碎片扔给千星殿主,「这碎片便是我主人唯一的收获,里面香火并不多,这两年贵殿陆续更换苼姬像,储藏应远不止如此。」 千星殿主接过碎片,神识一扫,脸上笑容瞬间凝滞。 这里面的香火夹杂着些许魔修独有的戾气,虽然精纯,可却连香火池中的千分之一都不到,给魔殿塞牙缝都不够。 他眼皮子跳了跳,将 碎片扔还给魁元,这点香火,他还不稀罕。 「魁元真人,贵主人的收获,当真只有如此?」 向苼默默看着这一幕,心中念头转动,看来千星殿主并不识得《欺天》碎片,只当其是用来储存香火的特殊须弥芥子宝物。 「主人的收获,当然不止如此。」 魁元话锋一转:「不过都是些魔修修炼之物,香火便就寻到这一点。主人推测,这碎片当中的香火,当是此魔修私自扣下来用作修炼,其余香火都已上交。」 魏青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我看是你主人私吞了香火,在这里鬼话连篇,混淆视听!」 此话一出,魁元顿时笑了,「这位长老莫不是在说笑话?我家主人乃是剑修,剑修纯粹,最忌讳沾染外物,尤其是神道香火。主人嫌弃还来不及,又怎会私吞?」 说着,魁元深深看了一眼向苼,「长老下次陷害,也要想个像样的理由才是,免得自作荒唐,引人发笑。」 魁元明显是话里有话,魏青听出话外之音,顿时气得脸色发红,「混账!你区区一个奴仆,也敢……」 「魏青。」 千星殿主冷声打断师弟发言,「魁元真人代万剑太上过来,须得以礼相待,不得出言不逊。」 魏青听师兄这么说,立马闭了嘴,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怒意,此刻也只能憋着。 「殿主,在下话已带到,就此告辞。」 魁元拱了拱手,又看了一眼向苼,也不多作言语,径直转身离开。 千星殿主自然将魁元的动作看在眼里,目中冷光闪烁。 这个魁元虽然嘴上未说,可明里暗里都在提示他,洛苼是万剑门弟子。 那一缕精纯香火和魔修戾气作不得假,魁元过来碰巧遇见洛苼,既然碰见了,涉及太上颜面,就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虽说自己还能找其他理由,继续给这丫头捏造罪名,可打压师兄,其他手段也可以,没必要为此得罪一个战力超凡的剑修。zbr> 念及此处,千星殿主眉间舒展,朗声道:「事情既已查清,你等都下去吧。长衍师兄,此事只是一番误会,你且带着小丫头回去好生安抚一番。」 长衍沉默点头,带着向苼转身离开大殿。 千星殿主目送他跨出大殿门槛后,眯了眯眼,道:「魏青,你留下。」 第183章 改变 千星殿主此话一出,魏青与洛明生二人同时顿住脚步。 洛明生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殿主,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片刻之间,殿中长老走得干干净净,魏青绷住的脸孔顿时沉下来:「师兄,你真信了那魁元所言?」 千星殿主目光一闪,「你怀疑是万剑太上所为?」 魏青立马点头:「师兄,那魁元也是魔殿出身,说不定那碎片当中的魔气就是魁元的,这一切都是万剑太上自导自演!」 千星殿主闻言轻哼一声,「你都能想到的破绽,我怎会看不出来?」 魏青顿时一愣。 「那魁元,并非魔修。」 千星殿主目光闪动,「此人施展身法时涌动的真元犀利浩然,并无魔道戾气沾染。」 「不是魔修?」 魏青愕然不已,「那岂不是说,香火失窃真是魔殿所为?」 千星殿主没有回答,他亦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前魏乐生与这位万剑门太上并肩作战过,其人的确是走剑修一道,剑修纯粹,绝无可能堕入魔道。 若真是她偷的香火,那碎片当中的魔修戾气便不好解释。 从香火失窃到魁元上门只有短短半日时间,如今魔修踪迹罕见,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魔修合作。 否则,她自己就与魔殿有说不清的关系。 但如此猜测,又与两年前此人毁灭魔殿据点说不通,魔殿殿主即便再宽宏大量,也不可能与一个杀了他数千殿众的敌人合作。 再退一万步讲,洛苼那个小丫头只是一个入门不过三年的普通弟子,不至于令万剑门太上这般费尽心思援救。 将所有的不合理排除后,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偷走香火之人,真是魔殿所属。万剑门太上遇见此人,真真是巧合。 是以,他才会轻轻揭过此事,任由魁元离开。 但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眼前蒙着一层雾,似乎没能真正看清此事。 可真计较起来,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千星殿主轻轻叹气。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显然不是魏青这等头脑简单之辈能理清的。 他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香火失窃已成既定事实,此刻再去追究魔殿,但凭万剑门太上一面之词,对方也只会矢口否认,意义不大。」 魏青听着脸色难看,「那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事情尚未盖棺定论,谈何放弃。」 千星殿主眼眸微厉,「没有香火,我们便失去了与地阴界继续谈判的资本,不如换个法子。」 「师兄,您已经想到应对办法了?」 魏青目光微亮,「接下来要怎么做?小弟都听你。」 「……」 千星殿主二人商量应对事宜的同时,向苼一行人也已回到长衍峰上,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洛姓领头人,洛轻芸的父亲,洛明生。 「孩子,你没事吧?」 长衍真人伸手理过向苼凌乱的发丝,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心就跟被针扎了一样,「你放心,师祖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会保你周全。」 向苼看着面前老人满是愧疚的老脸,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师祖放心,苼儿没事。」 长衍真人心房微颤,这傻孩子,方才都被吓成什么样了,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好孩子。」 他强忍着不掉眼泪,挥了挥手,「唐茵,你先带苼儿去偏殿歇着,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我让人准备安神汤药送来。」 「是,师父。 」 唐茵知道师父要谈正事,应下一声,便牵着向苼离开。 交代完此事,长衍真人视线才转到洛明生身上,「洛师弟,你随我来。」 洛明生跟过来,本是想与洛苼这个外孙女亲近亲近,没想到长衍真人还有正事找他,当即随长衍一同入了内殿。 甫一进来,他就看到内殿放置监天镜的架子上空空如也。 他呆了一呆,又看到长衍师兄抬手撤去了覆在房顶的幻阵,他顺着抬头望去,便看到内殿房顶明晃晃地多出一个窟窿。 洛明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长衍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长衍真人拂袖招呼洛明生坐下,也不隐瞒,直言道:「就在秘殿香火失窃的时候,监天镜它自己跑了。」 洛明生目瞪口呆:「什么叫自己跑了?」 「就是字面意思。」 长衍真人苍老的面孔上此刻竟露出几分笑容,「它就在我面前,自己破开了房顶,飞了出去。」 洛明生看着师兄脸上显露的笑容,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他也知道监天镜血象之说,再联系今日所生之事,信息量太大了。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理清思绪,声音下意识放轻:「师兄,你早就知道此事背后不简单?方才在主峰大殿,你都是装的?」 「也不全是装模作样。」 长衍真人连连叹气,「洛苼那小丫头受此无妄之灾,我是真的生气,差点就将监天镜之事说出来。」 洛明生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间震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一向敦厚宽仁的大师兄,原来背地里还有另一面。 他捋了捋胡须,思忖着道:「如此说来,香火失窃一事,必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且与那万剑门太上也脱不开干系。」 他眉头一紧,「难道那万剑门太上是魔殿中人?」 「非也。」 长衍真人呵呵一笑,「我与师弟的看法倒是截然不同,监天镜乃上古宝物,本就为占吉避祸而生。 此前显露灭世之象,尚无任何动静。而今生出异动,必是事情有所转机,不管此镜现在何处,都是好事。」 洛明生恍然,顿时也露出几分喜色,「这就好,这就好……上天还是佑我东洲的。」 长衍闻言没有反驳,心下却是轻叹。若真是上天庇佑,又何须异数来救世? 他知道洛明生在推演一道上没什么道行,有些话即便说了也只会徒增不喜,索性不言。 沉默片刻,他忽然问道:「师弟,你可有觉得,这些年,离师弟变了?」 「殿主?」 洛明生怔了怔,摇头道:「离师弟与我们虽是拜在同门之下,我与他却无多少接触,其性格有无变化,我说不上来,不过……」 洛明生顿了一下,脸色多出几分阴沉:「他与魏青走得太近,对门中两大姓态度有失偏颇。以往一些小摩擦便也罢了,弟子之间相互竞争,于门中有利无害。 可这次借着轻芸回来煽风点火,意图打压大师兄你在门中的话语权,我实在看不懂。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离师弟与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亲近一些也属正常。」 长衍真人连声轻叹:「我自知脾性过于温和,威势不足,在师尊面前自请不登殿主之位。 离师弟年纪虽小,论及天赋修为、恩威手段、大局眼界俱在我之上,由他担殿主之位,我一直都觉得最为合适。 可他近两年之举,过于狠辣。宗门之间你死我活也就罢了,门内竟也是如此,新入门的弟子之间没了半分情分, 何来凝聚之说?」 长衍深深吸了口气,「当年的退让,究竟是错了。」 「师兄,你莫要自责,错不在你。」 洛明生冷哼:「只能说离师弟本性如此,不过师尊他老人家尚在世,若真事不可为,我等不孝徒儿请他老人家费心出手矫正就是。」 长衍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向苼跟着唐茵来到侧殿,喝过安神汤药,当即睡下。 区区安神药性,当然不至于让她真的睡着。 自千星殿主前走过一遭,有她提前安排魁元,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此事到这里,她还不算真的安全。 千星殿主执掌宗门多年,能压着洛魏两姓,心智不会低,自己这般安排颇为巧合,他必定还在怀疑。 若是急着离开,势必会令其看出破绽,可若在这里待得久了,与姜易等人商量好的「请君入瓮」一计不能赴约,她身份便有暴露之危。 她心思转动,被子下的右手轻轻摸出传讯玉佩。 唐茵守在旁边,暂时不会有人其他人来,她放心地将心神沉入传讯玉佩。 姜易正在安排人手散布消息,感应到玉佩震动,立马打发走了手下,转身入了内殿。 「司道友,难得见你连番联系我。」 向苼:「姜道友可还记得左敬两年前遇袭一事?」 姜易:「自然记得,幸亏道友相助,否则我身边可不会多出一个得力助手。」 向苼:「两年前,风月门肃清过一次叛徒。道友觉得,贵门中现在还有叛徒么?」 「自然有。」 姜易回得斩钉截铁,「且借肃清藏得更深了,即便是我也再难发现。」 向苼:「那我再多问一句,贵门主可曾向道友索要过更高品级的修真心法?」 姜易微微皱眉,「自然要过,只不过我前世所学乃秘传,只可传授同门弟子,司道友若想学,需拜入我回音谷门下。」 「姜道友好意,本座心领了,我既已修剑,又怎会转修其他。」 姜易微一挑眉:「那道友的意思是……」 「本座的意思,姜道友应该明白了才是。」 向苼饶有深意地开口:「请君入瓮的计划,得改一改,否则被请入瓮的可不是魔殿,而是我们。」 第184章 逼迫 姜易微微拧眉,他自然是听懂了。 司无月前一句提到左敬,后一句看似提及心法,实则暗指风月门主。 两句结合一看,她在怀疑风月门主是地阴界女干细? 不,不对。 她是在提醒自己,己方所面对的敌人远不止地阴界与魔殿这么简单,女干细也比自己想象中更为厉害。 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却不明说,是没有十足把握,还是有其他目的? 姜易心思电转,却未寻根究底,直接传讯回应:「我明白了,我会多请一些帮手,相对的,约定汇合之日则要延后,司道友以为如何?」 「甚好。」 「……」 顺利通过姜易延迟计划,向苼安心在长衍峰住下。 这一住,就是十天有余。 洛轻芸仍未出关,好在封宗大阵已经撤去,向苼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差一个合理的契机。 又过了两日,魏乐生终于赶回宗门。 身为魏姓年青一代领军之人,他第一时间却未去见魏青,而是来到长衍峰。 唐茵在看到魏乐生的那一刹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跑来问道:「大师兄,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出了一趟远门。」 魏乐生不欲多言,转口说出过来目的,「我来送洛苼回去。」 「师兄你都知道了?」 唐茵面露犹豫,「可是主峰那边还没个准确的话头,贸然送苼妹走,会不会出事?」 「不会。」 魏乐生语气平淡而肯定:「殿主半个月都不动长衍峰,便说明此事有缓和余地。 趁现在殿主还没改变主意,尽快送洛苼离开才是上策。只是此事,你们谁出面都不合适,我来做,阻碍能少去许多。」 唐茵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连连点头,「我这就来洛苼过来,麻烦大师兄多费心了。」 「小事。」 魏乐生等在原地,目送唐茵离开后,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笑。 「乐生,看你面相沉闷,似乎很不高兴?」 魏乐生回头看到来人,顿时恭声行礼:「长衍师伯。」 长衍真人笑容和蔼:「你还没回答师伯的话。」 魏乐生抿唇,「内忧外患,如何高兴得起来?」 长衍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乐生,你和你父亲魏青不一样,你心怀天下,师伯信你。所以有一件事,师伯需要你去做。」 魏乐生目光微凝:「师伯但说无妨。」 长衍真人嘴唇嗡动,传音说了一句话,魏乐生顿时脸色微变,「此话当真?」 长衍真人幽幽一叹,「只能赌一把。」 魏乐生目光变幻,最终沉声道:「小侄尽力而为。」 长衍欣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不多时,唐茵领着向苼过来。 魏乐生敛去神思,视线落到向苼脸上,语气微软,「走吧。」 被困在千星殿半个月,向苼终是下了山,有魏乐生护送,无人阻拦。 一路上,魏乐生寡言少语,比从前还要沉默许多。便是隔着肚皮,向苼也能看到他沉甸甸的内心。 她思忖不久,终是脆生生的问道:「魏叔,你是有心事吗?」 魏乐生低头对上向苼那一双澄澈的双眼,心神微松,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连你这丫头都看出来了?」 「魏叔不妨与我说说。」 向苼眼里充斥着好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魏乐生哑然,感到啼笑皆非的同时 ,竟是有了一丝倾诉的欲望。 小丫头年纪还小,即便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听懂,自己却能轻松些。 如此想着,魏乐生开了口:「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所走的道路,与你父亲背道而驰,你会如何自处?」 向苼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色,魏乐生察觉到魏青与地阴界勾结了? 看样子,他没将此事告知姜易,因此心生痛苦。 念头转过,向苼很快笑道:「魏叔,您知道的,我从未有过父亲,这问题与我而言,太难了。」 魏乐生轻轻点头,他也没指望这小丫头能回答。 「不过……」 这时,向苼话锋一转,又道:「魏叔想要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魏乐生顿时怔住。 向苼也不等他发问,接着说:「在我看来,这修真界的万事万物,不以对错论是非,所有烦恼的源头,皆因自身不够强大。」 魏乐生眼神一震,看着向苼的目光顿时变了。 这是一个十三岁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不用我多说,魏叔您也应该明白。」 向苼抬头直视魏乐生,双眸明亮,「若是你的实力远胜于您父亲,还会有这个烦恼吗?」 魏乐生禁不住去想,若他真有扭转乾坤的实力,父亲所犯的错误,自己翻手之间就能掰正,谈何烦扰? 「不对。」 他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发问:「若是时间不足以让我超越父亲,就要面对抉择呢?」 此刻他语气严肃,俨然没再将向苼当做孩子,而是当成同辈人看待。 「魏叔,您错了。」 向苼微微一笑,饶有深意地答道:「此处所指可不单是魏叔您的实力,魏叔,您不是一个人呀。」 魏乐生心神轰然震动,看着向苼的目光彻底变了,「你不是洛苼,你是谁?」 「魏叔想知道?」 向苼抿唇微笑,「这个简单,只要魏叔告诉我,长衍师祖要你做的事,我就坦白我的身份,如何?」 魏乐生目光微变,声音低沉:「原来这才是你忽然主动暴露的目的。」 向苼淡淡瞥过一眼魏乐生的右手,「魏叔不必急着动手,不妨好好想一想,我若是真欲与你为敌,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千星殿搅得天翻地覆,可我什么都没做,乖乖听话,还不能表明诚意吗?」中文網 魏乐生摸在储物戒上的指尖微滞,随后松开。 他承认向苼的话有些道理,但其心中的敌意并未减退,之所以不动手,只是因为被向苼点破,没有把握。 接下来的路途,两人都没再开口。 魏乐生始终跟向苼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暗自戒备,心绪却很乱。 眼前的小丫头,除了那明显不符合年龄的言行举止,从骨龄看,的确只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丫头。 到底是对方伪装的手段太高明,还是洛苼这一年被人夺舍…… 他拿不定主意,思索之余,万剑门山门已赫然在望。 向苼看着魏乐生拧紧的眉头,悠然轻笑:「魏叔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想不明白?看来还需我提醒提醒。 魏叔难道忘了?我能从殿主手底下逃生,可是承蒙太上她老人家专程过来解救。」 魏乐生身形微震,立刻转头看向向苼,「你是司前辈的人?」 「不错。」向苼爽快承认。 魏乐生态度顿时缓和不少,「司前辈的人,我自然信任,此事我会亲自与司前辈述说,不必经他人之口。」 「也好。」向苼点头。 方才在长衍峰,看到长衍真人与魏乐生交谈,她当时冥冥之中就有种感应,长衍真人所言大抵与她有关。 且看魏乐生的反应,明显是准备独自去处理此事,若是不逼一逼,多半不会告诉任何人。 路上她思来想去,唯有如此能让魏乐生入套,令他提前开口。 比起一个忽然自爆身份的神秘人,明显是司无月这个身份更值得信任,魏乐生自会不知不觉地选择司无月倾诉此事,由此获得「洛苼」的真实身份。 魏乐生见她真的不逼问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真的是在为司前辈办事。 司前辈行事正派,定是看不惯夺舍之类的恶行。 他想到这里,又说道:「我已经答应你告知传音内容,该轮到你遵守约定,坦白身份了。」 「魏叔,这可不算完成约定。」 向苼好笑地看着魏乐生,「你告诉的人又不是我,而是太上长老。若想知道我的身份,不如直接问她好了。」 言罢,向苼也不管魏乐生是何反应,转头跳下法宝,独自御剑没入万剑门宗门大阵消失不见。 「这丫头……筑基了?」 魏乐生愕然看着,修炼三年就筑基,这速度委实过快了。 「洛苼」的身份绝对有问题,洛轻芸若是知道此事…… 魏乐生皱了皱眉,跟着在山门前落下身形,朗声道:「千星殿魏乐生前来拜访万剑门太上前辈,烦请通报一声。」 向苼回宗后,特地在应长风面前露脸一次,随后回到孤峰,再换成「司无月」的面貌,来到潭中岛。 魁元早就在此等候,见到向苼,立马迎上来,双手奉上《欺天》碎片:「主人。」 「做得不错。」 向苼收回碎片,微微一笑:「剑道修炼得如何了?」 魁元目光一亮,立刻回答道:「已洗去浮躁,臻至精通境巅峰了。」 「两年洗去浮躁,看来你在剑道上经验积累不浅,且尚有几分天赋。」 向苼颇为满意,「剑意之路尚远,我粗粗摸索出一条触碰剑意的道路,得空时可指点你一番。」 魁元顿时大喜,「多谢主人!」 向苼挥袖,「先下去吧。稍后魏乐生会来,让他直接过来见我就是。」 「是。」 魁元恭敬离开潭中岛,方才落在水潭岸边,便就看到两年来新铺就的石子路上走来一人。 正是魏乐生。 第185章 剑成 魏乐生抬头望见屋中向苼的背影,正要开口,魁元却是先一步过来,说道:「主人早有吩咐,魏真传直接过去便是。」 洛苼已经告诉司无月了? 魏乐生暗自惊诧,说了一声「多谢」,双脚轻点地面,飘然落在潭中岛上。 他轻轻推开门扉,看到向苼坐在桌前,茶水已经摆好,此般光景,与两年间相见时一模一样。 魏乐生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洛苼」,也不敢多问,上前见礼:「晚辈见过司前辈。」 「坐下说话。」 向苼指尖一点桌面,面带笑容:「事情我已听苼儿说得差不多了。」 魏乐生依言坐下,正襟危坐,「此事本是门中长辈嘱托,不欲惊动前辈与大哥,眼下前辈既已知晓,晚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长衍师伯早年推衍星象,察觉到极北之地有异,卜算一番发现妖王谷竟然消失了。」 向苼眸光微凝,「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时间不知,长衍师伯推算的时间,乃是八十二年前。」 魏乐生答得很快,对「司无月」知道妖王谷存在,并不觉得有异。 妖王谷对寻常修士来说是隐秘,对「司无月」这等对天下大势极为敏锐之人而言,不知道才是奇怪。 「八十二年前……」 向苼喃喃自语,眸间流露出一丝思索之意。 妖神百年前就没能回到妖王谷,过了十多年才被长衍真人推算到异常,合情合理。 她眸眼微抬,敛去神思,淡淡道:「继续说。」 魏乐生放下杯盏,立刻继续道:「妖王谷失踪,事情不算小,可惜殿主并不在意,还让长衍师伯不要大惊小怪。 长衍师伯明着答应下来,实则暗中一直都在借监天镜推算妖王谷的具***置,直至数月前才有收获。 此次长衍师伯便是拜托我前去查探一番,确定妖王谷是否真的在那。」 向苼听到这里,微微眯眼,「在哪里?」 魏乐生语气微沉:「天青阁,方寸集!」 向苼眼神微凛,「你的意思,妖王谷不是避祸离开,而被天青阁困在方寸集之中?」 「师伯也拿不定主意。」 魏乐生微微摇头,「所以让我前去试探一番,待得确定妖王谷的秘境真在那里,再设法解救。」 话到这里,魏乐生语气顿了一下,「上古年间,我们人族虽与妖王谷为敌,可如今这般境况,妖王谷与我们在一条船上,若能将他们解救出来,不失为一份助力。」 向苼轻轻颔首,「鬼涧之事发生后,天青阁对五大宗门颇为戒备,如今尚且不知是敌是友,你独自前去务必小心。」 魏乐生连道:「晚辈理会的。」 他暗松了口气,司前辈是亲妖一派,一切都好说了。 上古年间妖族与人族之间大战持续数万年之久,随便一本古籍都会提到两句。 存于现世的不少修真老怪都对妖族持敌对态度,这也是妖王谷式微后偏居一隅,躲在小秘境中求生的原因。 当然,这是主流看法。其中是否另有缘由,除了妖王谷的人,谁也不知道。 他想到这里,忽然见向苼取出一枚玉符放在桌上,推到自己面前。 「这是上古年间的子母传讯符,即便是在方寸集中,你捏碎此信物,我也能感应到具***置。」 向苼说完,微微一笑,「拿着吧,以防万一。」 「多谢司前辈。」 魏乐生受宠若惊,却没客气,直接选择收下,没人会跟自己的安危过不去。 向苼轻嗯一声,「你可以走了。」 魏乐生闻言却未起身,迟疑了一下,说道:「恕晚辈冒昧,敢问那洛苼与前辈是何关系?」 向苼微微挑眉,这魏乐生真敢问? 「晚辈也知此话唐突。」 魏乐生面露尴尬,「只是事关洛师妹,洛师妹十几年来与洛苼相依为命,此事不弄清楚,晚辈心里不踏实。」 「那你大可不必忧心。」 向苼清浅一笑,「洛轻芸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知晓此事,只是为了那小丫头的安危,一直秘而不宣罢了。」 魏乐生登时怔愣当场,洛轻芸居然知道?! 「洛苼就是洛苼,不是别人。」 向苼笑容带着几分神秘,「至少这十三年,她一直都是洛苼。」 向苼的提示足够明显,魏乐生立刻猜到了什么,内心陷入巨大的震动当中。 洛苼也和姜大哥一样,是转世之人? 她会是谁的转世? 他心中一时闪过数个上古年间的出名修士,抬头见向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敢多留,告罪一声匆匆离去。 向苼接着给自己添了杯茶,目光悠然地看着窗外,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以方寸集为囚笼,困住妖王谷所有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必定是那位神秘的天请阁主亲自动手。 可是,老妖王能从上古年间活到现在,实力定是深不可测,即便不能从小秘境出去,只能操控小秘境对敌,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被天青阁主捉走。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 而且此事发生的时间,就在她进入鬼涧之后。时间已过百年,也不知他们如今是死是活。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挑眉,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答案。 可惜若要见他,必定会暴露身份,眼下此等情形,还远不到可以翻牌的时候。 事情已经交给魏乐生去办,向苼也不再多作纠结,放下茶盏,身形化作一道剑光,瞬间消失不见。 十几息后,炼器殿前。 向苼双手推开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妖神显然在炼器的关键时刻,并未注意到向苼到来,也没心思开口说话。 向苼亦不言语,只是走到炼器炉前,挥袖推开阻隔地火的小门,一股更为炙热的气息瞬息扑来,炙烤得向苼耳边的发丝都微微卷曲,整个大殿内的温度霎时上涨数倍。 炉内,炙白的火焰包裹着一团火红的剑丸,如血一般。 向苼指尖点破心口,迅速取出三滴精血抛入炉内。 其中两滴精血似乎受到牵引,迅速被剑丸吸纳,消失不见,最后一滴则是被妖神吸收。 做完这一步,向苼合上炉门,喝过一口元泉,心口的伤痕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略显苍白的脸色亦是迅速恢复红润。 自打妖神炼制飞剑进入最后的融纹阶段,她按照妖神所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送上几滴精血。 一来,是怕妖神支撑不住;二来,也是提前以血炼之法,将飞剑炼化。 否则等到飞剑出世,以她目前停留在筑基巅峰的修为,想要炼化一柄道器,必是千难万难。 提前血炼则完全不同,她有元泉恢复元气,海量的心头血投下去,此剑一经练成,便会立刻认它为主,节省无数时间。 她瞥了一眼还在努力构筑道纹的妖神,转身正欲离开,忽然看到炼器炉微微一震。 下一刻,她心神中迅速感应到与炉中飞剑建立起联系,这股心血相连之感,此前从未有过。 甚至只要她愿意,立刻就能将飞剑从炉中召出来。 向苼眼眸微微变化,飞剑练成了? 「成了!」 妖神欣喜若狂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主人,我研究出一枚更为简练的道纹,飞剑提前一年炼成了!」 向苼罕见地露出一分惊喜之色,「当真成了?还是道器?」 「自然是道器!」 妖神信心空前膨胀,「主人,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区区道器,由我炼制还不是手到擒来?」 向苼似笑非笑,「那又是谁两年前连一句保证都不敢给?」 妖神面容一滞,嘿嘿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主人,飞剑虽成,可道纹尚不稳定,还需温养一段时日。且其出炉之时,极有可能伴随天劫。 主人您已提前血炼,到时怕会与其一同受劫。温养时间长些,这飞剑道纹就越是稳固,度过天劫也能多出几分把握。」 向苼目光一闪,「那便先将此剑留在炉中温养。」 她手中尚有一把法器飞剑,与地阴界的争斗还未到决战时,不急着动用此剑。 而且天劫一事也需小心应对,待得她寻到圣阳宝珠,解决魔胎隐患,突破至结丹期后,再取剑也不迟。 接下来一段时间,向苼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孤峰上研究监天镜。 监天镜本是有主之物,奈何放在血戒中半个多月,真元印记早就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一经拿出,远在千星殿的长衍真人立刻有所感应,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向苼自然不知,即便猜到几分也不会在意,这反噬至多令长衍真人受些小伤,不算大事。 监天镜自投而来,极具灵性,向苼炼制起来极为容易,只花了不到一日时间,便完全炼化。 姜易早早便将飞霜镜捕捉到的一缕圣阳宝珠气息送来,而后被向苼融入监天镜当中。 只待下一次地底泄露圣阳宝珠的气息,监天镜立刻就能有所感应,给出指引。 而就在向苼忙活着运用监天镜的同时,一条不算起眼的情报,也自魔殿众法王当中传开了。 第186章 请君 粗大的蜡烛火焰升腾,分明照得宫殿内亮如白昼,却驱散不了殿中寂静森冷的气氛。 王座之下,红漆浇筑的墙体如镜面,倒映一张张扭曲的脸庞,自前而后,共十二位。 魔殿殿主座下四大法王,八大护法,此时此刻,尽皆汇聚于此。 而在王座之上,魔殿殿主着一身漆黑长袍,一双凌厉的双眼透过面具扫过堂下众人,仿佛能看透人心。 「王逊。」 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开来,被点名的王逊身形微震,忙不迭地侧跨一步,行至王座正下方,「属下在。」 「你可知罪?」 王逊眼孔一缩,二话不说声跪下,「属下知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上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本座若是要你死,又岂会容你疗伤半月有余?」 殿主眼神冷漠,「看在你带回一半香火的份上,暂且饶你不死。下次再有失误,提头来见。」 王逊恐惧地咽了口口水,「谢主上不杀之恩。」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起身退回原位。 这一幕落在末尾青年修士眼中,不禁令他暗自费解。都说护法风光无限,殿内人人艳羡,怎么在殿主面前如此卑微? 「林仁。」 听到殿主喊出这个名字,青年修士登时一个激灵,「属下在!」 他快走几步来到殿中,学着王逊干脆行跪拜之礼,「新晋第八护法林人,拜见主上。」 「态度很不错。」 殿主轻赞一声,「去血池领赏吧,下次便随王逊一同行动,莫要让本座失望。」 林仁听到殿主称赞,顿时面色一喜,连声道:「属下必定赴汤蹈火,以报答主上栽培之恩!」 这主仆和谐的一幕,与殿中冷肃的气氛,多少有几分违和。 林仁右侧,一赤发男子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身边的王逊,暗中嗤笑,「逊老狗,打个赌怎么样?我赌这傻小子出任务活不过一天。」 王逊一脸老神地垂头站着,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听见赤发男子的话。 赤发男子顿觉无趣,回头扫了一眼身后两人,看他们俱是挤出一丝谄媚的笑,顿时失了传音的兴致。 这时,林仁方才喜滋滋地退回队伍末位,对同僚之间发生的插曲一无所知。 琐事处理完,殿主轻咳一声,「距离上次覆灭金光宗,已过去五十日之久,宫商,下一个目标可曾选定?」 此话一出,位于左首的金衣女子上前一步,从容开口:「主上,如今最适合突袭的共有三个宗门。」 她素手轻挥,呈上一枚玉简。 殿主伸手接过,神识扫过其中内容。 被唤作「宫商」的女子适时轻声念道:「这三宗玄阴宗、阴剑阁,还有……万剑门。」 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殿中或是闭目养神,或是垂头不语的其余十一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新人林仁亦是惊讶抬头观望。 昔年魔殿秘密据点被屠,殿主独子断刀被万剑们太上所杀的消息,在殿中并非秘密。 只是一直以来,殿主都没有表现出针对万剑门的意思,谁的胆子这么大,竟在宗门中添了万剑门的名字,堂而皇之的试探殿主? 「万剑门……」 魔殿殿主自语一声,竟是不怒反笑,「哪个蠢货自作聪明,站出来。」 赤发男子吊儿郎当地侧跨一步,还未开口,就看到殿主蓦地一拂袖,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硬是没躲—— 啪! 一声脆响,赤发男子脸上出现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他偏头吐出一颗白牙,抬头依然露出灿烂的笑容:「主上,属下并非刻意试探。少殿主死了两年有余,咱们若是还不去报仇,岂不是堕了我魔殿的威名? 而且时间过得久了,万剑门早就被人遗忘,现在突袭也不会落入对方圈套。 四位法王大人一同出手,来回用不着两个时辰就能报仇雪恨!何必一直憋着不痛快?」 此话一出,列在殿前的四人皆是转过视线看来。 其中一名老者目缠白布,可就在其转身的刹那。赤发男子肩头仿佛被压上了万斤重担,整个人一震,身形都矮了半分。 她额头青筋毕露,可脸上的笑容竟为少去半分,反而更加灿烂起来,硬顶着压力,断断续续地说道:「自明大人……不愧为……第一法王……」 缠目老者微微摇头,转过身形。 赤发男子浑身压力一轻,竟是腿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小惩大诫。」 宫商漠然出声:「赤泽,你喜玩闹。殿主对你多几分容忍,可不是你在殿前放肆的理由。」 「二姐姐,我倒是觉得,赤泽所言不无道理。」 位列第三的蒙面女子蓦地出声:「所谓灯下黑,打的就是出其不意,且洛轻芸也不在万剑门中,我等阻碍,只有一个万剑太上而已。野奴,你说是不是?」 位列第四的野人正剥着指甲,闻言茫然抬头,旋即视线定格在苦相女子身上,傻笑起来,「音音,你真好看,呵呵呵……」 宫商见状,顿时轻笑:「三妹妹还是管好自家男人,不必掺和此事。」 蒙面女子闻言略微蹙眉,却未反驳,随后伸手一点野人眉心,野人脸上笑容顿时消失,重归木讷。 殿中重归肃静。 殿主收起玉简,冷眼扫过座下众人,沉声开口:「万剑门太上神秘莫测,即便是本座,至今也未摸清其跟脚。 计划正逢关键之处,见不得变数,万剑门不作考虑。阴剑阁是谁搜集的情报?」 「是属下。」 林仁一脸积极地再次跳出来,「启禀主上,这阴剑阁乃是一邪宗,专司阴寒剑道,其门中弟子乃是运送阴石的极好容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乃是一中等宗门,上下弟子过七百之数。」 「太多了。」 不等殿主出声,宫商便代为驳斥道:「主上选择小型宗门自有其道理,不必你来自作聪明。」 被第二法王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林仁顿时面露惶恐,「属下知错。」 殿主也无暇与林仁计较,摆了摆手,「最后一个。」 王逊当即站了出来,恭声道:「启禀主上,属下养伤之际,痛定思痛,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将功赎罪。 好巧不巧,意外得知这玄阴宗宗主横死门中,此宗虽为中型宗门,但其门中长老关系不和,全靠宗主一人镇压。 眼下宗主一死,长老之间顿时大打出手,宗门分崩离析。如今不过短短数日,门中弟子便已走了大半,只剩下三百不到,实际已落回小型宗门之列。」 话到此处,王逊阴声一笑,「五大宗门一直都在盯着各处小宗,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这次会选一个名存实亡的中型宗门。 如此一来,我等全身而退的把握便大大增加。」 这一番言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魔殿殿主亦是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宫商,且去验证一番。」 宫商转身退下。过了不多时,她便折身回返,递上一卷卷宗。 「主上,确有此事。」 「很好。」 殿主翻过卷宗,眼露精芒:「 陆逊,本座允你如血池疗伤,尽快恢复伤势,与第三、第四法王一同前往玄阴宗,此事若能成,你不但无过,本座还会记你一功。」 王逊顿时大喜,兴奋道:「谢主上!」 「苦笛。」 殿主转头看向苦相女子,「玄阴宗毕竟是中型宗门,虽说内乱后实力大减,但底蕴还在,难保不会有特殊手段。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此番你带齐八大护法,再由你压阵,可保万全。 记住,轻易莫出手,以免折损野奴。」 苦相女子微微低头,恭声回应:「属下谨记。」 「下去准备吧。」 魔殿殿主起身一个转身,便就化作黑烟消散开来。 殿主一走,殿中气氛顿时活络开来。 缠目老者回头看着苦相女子,呵呵一笑:「殿主还是真是喜爱你,回回都让你吃功劳。」 「自明大人谬赞。」 苦笛微微一笑,「您和二姐姐都不缺功劳,更不缺历练,许多事情殿主也只告诉你们二人,小妹都无资格知晓呢。」 缠目老者听出苦相女子话里有刺,也不动怒,呵呵笑着转身离开。 宫商本就与苦笛不对付,更是走得干脆,连一眼都欠奉。 苦笛目送他们离开,转身看向殿中八位护法,冷冷开口:「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到老地方集合。」 言罢,她亦抽身离去,野奴傻呵呵地跟在后面。中文網 四大法王走了,捂着脸的赤泽立刻又活跃起来,伸手重重一拍王逊的肩头,「逊老狗,没看出来啊,你搜集情报还挺厉害,有没有兴趣帮我调查几件事?」 王逊扒拉开赤泽的手,「赶紧去准备吧,野奴法王要是发起疯来,我们可没人顶得住。」 说完,王逊便灰溜溜地跑了。 赤泽一脸晦气,「没事提那疯子作甚?象乾,我们走。」 一尊肉身横过来,乖乖跟着赤泽立刻。 其他人也没说话的兴致,眨眼跑得干净,只剩下林仁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没人好心告诉他,老地方是什么哪里吗? 第187章 入瓮 却说魔殿众人散场之后,魔殿殿主一人来到静室。 这静室四面留有水槽,以灵石浸泡为灵水,水声潺潺,安静得并不彻底。 水光荡漾间,魔殿殿主屈指一引,四面灵水顿时化作水线汇聚于半空,不消片刻便形成一面水镜。 镜面光芒一闪,显露出一张妖冶娇容。 女子半躺在床榻之上,香肩微露,媚眼如丝,一副唇瓣仿佛吐了血一般艳红。 看到魔殿殿主,女子娇媚的声线顿时通过镜面传来:「段殿主,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在本宫面前掩去面容么?」 「本座面容丑陋,恐吓着莫前辈。」 魔殿殿主语气显得不卑不亢,「下一批阴石容器,今晚就能安排,不知在何处接洽?」 「这才刚过了一个半月。」 莫蛛红唇微张,轻笑声酥进来骨子里:「看来,段殿主是心急了。」 魔殿殿主目光一闪,「莫宫主是不想守约吗?」 「段殿主何处此言?」 莫蛛修长漆黑的指甲点了点镜面,仿佛是点在魔殿殿主脸颊上,「我们之间的交易,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呢。 只要段殿主将足够的阴石运送到约定地点,天魔功最后一层心法,本宫主自会赠予殿主。不仅如此,待得日后我地阴界占领东洲,亦会有你魔殿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段殿主距离约定好的阴石数量,还差六百之数呢,你三番五次选择两百人的宗门屠灭,莫非是在故意拖延?」 「此话从何说起?」 魔殿殿主长眉一扬,「还请莫前辈担待,我等魔修万年以来一直受五大宗门穷追猛打,自两年前东窗事发,处境更加艰难。 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之前,恕在下只能事事求稳。否则,我又何必苦苦忍耐,到现在都没去找那位万剑门太上的麻烦?」 提到万剑门太上,莫蛛柳眉微挑,回想起两年前诡地内那不太好的记忆。 那女子是剑修,她当即就以为是向苼的元胚转世之身,命魔殿前去试探。 可还没等到试探出手,那位万剑门太上便主动出击,前后先覆灭了魔殿一处据点,又杀了魔殿两位护法。 后经多方查验,才令她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那万剑门太上的剑修路数与向苼截然不同,那毁天灭地的碎门一剑,令她印象深刻。其中蕴含的锐气浩然正大,正派之极。 而覆灭魔殿据点的剑,却充斥着一股魔念,与浩然正大可谓截然相反,与其说是纯粹剑修,更像是走魔修路数的剑修。 再退一步说,即便忽略正魔之分,从时间上算,其人是向苼的可能性亦是微乎其微。 姜易以元胚转世,至今不过两百余岁。元胚孕育的时间跨度长达数万年。 那向苼就算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将元胚孕育的时间缩短百倍,并且降生后立刻恢复记忆重修。 尽管如此,莫蛛还是不放心,曾屡次要求魔殿先杀了那万剑门太上,以免夜长梦多。 奈何段殿主此人太过谨慎,因为她的要求,反倒对那万剑门太上生出忌惮之心,硬是压着杀子之仇不报,也不愿动手。 除非,自己拿出天魔功最后一层心法与之交换。 莫蛛自然是不愿的,事关地阴界大计,事成之前,她绝对不能让魔殿殿主脱离掌控。 此事只能遗憾作罢。 莫蛛想到这里,轻叹一声:「本宫不过随口一言,段殿主不必放在心上。」 魔殿殿主似乎早已习惯莫蛛的行事风格,微微点头,直言道:「还请莫前辈提前准备一批阴石,等在下晚上的好消息。」 「知道了,我会派人过去。」 莫蛛挥手断去水镜联系,随手招来身边的婢子,「传信尹天奴。」 「……」 天青阁一处秘密传送点前。 林仁付出一千灵石的代价,总算从王逊口中打听对地方,赶在半个时辰之前到达。 看着传送点前空无一人,林仁心中咯噔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陆逊骗人,好在这念头刚起,他就看到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修士挂着满脸笑容走来。 他是第七护法,江鹤。 林仁认出此人,顿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没过多久,八大护法陆陆续续地踩点到齐了。赤泽双手抱着后脑勺,对着林仁吹了一声口哨:「新人就是新人,敢提前过来。」 林仁听着心中怪异,他提前到还有错了? 没等他问出来这句话,第三法王苦笛便掐着半个时辰的时间点准时到达,手里还牵着一条法宝长链。 链条的另一端,系在野奴脖子上。 这半个时辰内不知发生了什么,野奴明显比在殿内亢奋许多,双眼通红一片,盯着站在传送点上的八位护法,口角流涎,仿佛像是看到什么好吃的。 他兴奋地低吼一声,正要冲过去,却被苦笛拽进锁链,「没时间让你胡闹,听话。」 野奴委屈地叫唤一声,只得压抑住自身欲望,站到传送点内,周围的护法们立刻不约而同远离一段距离。 林仁也跟着远离,不自禁滚动一下喉咙。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不能提前了。 苦笛控制住野奴,在传送点处等了不多时,便见一道漩涡自传送点上扩展开来。 一名宫装女子从中走出,正是尹天奴。她言笑晏晏:「苦笛妹妹辛苦,妾身有礼了。」 「分内之事。」 苦笛简单回应一句,没没了下文。她不喜与天青阁这些虚伪之辈过多接触。 尹天奴似也知晓,也不热脸贴上去,客气道:「诸位随我来。」 言罢,她首先转身没入漩涡门户,苦笛带人紧随其后。 漩涡之后,是一片虚无之地,远远还能看到灰雾内山形轮廓若隐若现,如梦幻泡影。 「王逊大人,那是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林仁忍不住传音给王逊,他发现护法之中,也就王逊理他,其他人要么想要坑他,要么根本无法交流。 「不该问的别问。」 王逊瞪了林仁一眼,要不是因为玄阴宗之事太过紧张,需要排解一下压力,他才懒得搭理这愣头青。 一行十一人在虚无中默默前行,约莫一炷香后,尹天奴收起手里的罗盘停下来,双手迅速掐诀,点在虚无一处。 下一刻,一点黑光亮起,黑光周围的灰雾渐渐散去,显露出一道不断扭曲的门户。 打开这一门户对尹天奴来说并不容易,其额头迅速浮现冷汗,咬牙道:「速速进去!此处便是离玄阴宗最近的节点。」 「走!」 苦笛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闪身没入黑色门户中。 林仁穿过门户,仿佛穿过一层轻纱,视野黑暗了一瞬,再明朗时,便看到外界一片黯淡的夜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黑色门户已经消失。再抬头望向山头的点点灯火,应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玄阴宗了。 苦笛牵着呵呵傻笑的野奴,闪身没入夜色之中。 殿主命她压阵,若无意外根本不用动手。灭宗这等小事,自然交给护法们去办。 第一护法「魔陀」见苦笛离开,顿时目中精芒一闪,传音众人:「难得我 等一齐动手,陆逊幻术掩盖,鬼渊破阵,阴淼布尸封锁,其他人与我一同冲进去,杀光他们!」 排行老大发话,众人自无异议。 王逊双臂平举,展开透明幻象笼罩众人,融入夜色飞速上山。 这七人却未察觉到,王逊在展开透明幻象的那一瞬,指尖查过腰间,分明捏碎了某个不起眼的传讯符。 就在传讯符破碎的下一瞬,玄阴宗密室内,正在闭目养神的向苼,眸眼倏然睁开。 「来了!」她一声传音。 下一刻,漆黑的密室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睁开,俱都显露杀机。 这其中,尤其以玄阴宗主杀意最盛。 姜真传没有骗他,魔殿真的来了。 他玄阴宗虽不是什么实力强盛的高门,可好歹也是中型宗门,他自身修为更是强悍,离元婴期也只有一步之遥。 魔殿这群混蛋,竟想要一夜之间就覆灭他辛辛苦苦创下的宗门! 他平日里与五大宗门井水不犯河水,与魔修之间的关系甚至还算不错。 何曾想到,魔殿居然会对她下手? 此番要不是姜易提前告知,他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夜之间赴前三个宗门的后尘,也不是没有可能。 玄阴宗主咬牙切齿,传音给宗门众人:「玄阴宗弟子听令,待得猎物入网,立刻起阵!」 另一边,魔殿一行人已至玄阴宗护宗大阵之外,队伍中身材干瘦的青年修士立刻走至阵前,掏出一柄血红的匕首割开指尖,飞快地在阵法壁障上画出一道血门户。 嗤嗤声中,护法大阵竟被血液融出一个窟窿,八人顿时闪身穿过窟窿,直往山门飞去。 但只是飞到一半,魔陀的脸色就变了,「不对劲,所有人退!」 「哈哈,现在想跑?晚了!」 随着一声杀机凛然的狂笑,一道道阵法之光冲天而起,迅速将魔殿八人周围封锁,迷雾顿起,掩去了来时的路。 就在迷雾涌现的那一瞬间,原本跟着队伍仓惶后退的陆逊蓦地身形倒转,翻身抓过林仁脖间。 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第189章 一剑 叮!叮!叮!叮! 白妙音身如拂柳,细长的伞剑剑速飞快,砍在汹汹而来的铜尸上火花四溅,竟不能破防。 阴淼立于一堆尸体护卫当中,操控铜尸将白妙音完全压制,甚至还有余力操控其他尸体去骚扰魏乐生三人。 战况尽在掌握,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阴冷的讥笑:「东洲天骄?不过如此。」 白妙音杏眸怒意一闪,她不擅近战,抽身想要拉开距离,铜尸却如跗骨之蛆粘上来。 她边战边退,眼看将要触及阵法边缘,手中剑招蓦然一变,改刚为柔,令铜尸身法有了一瞬的凝滞。 阴淼双眼露出异色,立刻收回其余尸体的掌控权,体内真元疯狂消耗,尽数涌入指间捏紧的黄色符印,铜尸气势暴涨。 就在阴淼做出反应的刹那,阵法边缘一点剑芒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铜尸右颈! 这一斩,像是斩进了钢铁,剑刃艰难地切割近半,终是卡住。 这么硬?! 魁元脸色微变,阴淼却是阴恻恻的笑了,「真当我与魔陀一样愚蠢?」 他话音落下,铜尸立时发出一声厉吼,一拳抡向魁元面门。 魁元撒剑暴退,同时双手捏出一个奇异剑诀,卡在铜尸脖子内的剑竟是微微颤动,又有继续向里切割的趋势。 阴淼一惊,立刻让铜尸松开卡紧的剑刃,灵剑得以逃脱,重归魁元之手。 阴淼这才察觉到被魁元诈了一回,不怒反笑,「魁元,离开魔殿两年,看来你长进不少啊。」 魁元一言不发,提剑再杀上去。 有了魁元助力,白妙音总算得以喘息,再不压抑心中怒意,右手一挥,长琴法宝透体而出。 她双手抚琴,发丝无风自动,凛然杀意灌于指尖,重重一拨琴弦! 铮! 一道黑色音弧激射而出,速度奇快,穿过魁元与铜尸的战场,直往阴淼而去。 阴淼立刻操控两具尸体挡在面前,黑光一闪,竟是直接切开两具尸体,残留一丝余光划过阴淼侧脸,带走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阴淼闷哼一声,捂住流血不止的侧脸,眼神震动。 白妙音位列四大天骄,以音攻术而名震东洲,他早有了解,却不想音弧与之前使剑的威力,相差如此之多。 「东洲天骄不过如此?那本天骄倒要看看你有几分尽量!」 白妙音目光冰冷,十指连弹,琴弦震动,射出成千上万道黑色弧光,绕开魁元,瞬间淹没铜尸,将其轰杀成渣。 阴淼手中黄符应声而碎,危局之下,他目露狠色,二话不说挥袖将所有尸体挡在面前,左手掏出一枚褐色丹药吞入口中。 丹药药力转开,阴淼眼中绿光大放,惨白的肤色开始向银色转变,口中生出獠牙,犹若厉鬼。 「小心,这是银甲尸!」 魁元一声惊呼,阴淼瞬息从原地消失,再出现已到白妙音面前,如同野兽般的青色利爪直接抓向长琴法宝。 这一爪若是抓实了,长琴法宝势必毁损。 白妙音花容微变,干脆一咬牙,将长琴收回体内,左袖一扯脖间符牌,咬破舌尖喷出一团血雾。 符牌沾染血迹,立刻爆发出一阵恐怖波动,轰然炸开! 随着「轰」地一声巨响,爆炸中心的三道人影倒飞开去。 阴淼被炸得遍体鳞伤,黑血流淌,却还未死,甚至在倒下的瞬间便以掌插入地面,硬生生遏制住倒退的身形。 他眼中杀意升腾,正要向白妙音倒飞的方向追去,却见烟尘中走来一道模糊的窈窕倩影。 「白妙音 ?」 他单眯着眼,露出疯狂的病态笑容:「很好!很好……杀一个天骄,我死而无憾!」 阴淼狂笑着,浑身魔气大涨,双脚一蹬地面。 可就在跃身而出的那一刹那,烟尘中的倩影一步跨出,飘荡的衣袂眨眼消失! 一线银光蓦然炸裂,自阴淼旁边错身而过。 阴淼的动作当即定格,他在半空中,疑惑地抬起头,看清女子的侧脸,眼里登时浮现出愤怒与遗憾。 「你……不是……白妙音!」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条条血线自面孔上浮现,随后「砰」地一声,头颅炸成均匀的骨片,红白飘飞。 向苼挥袖拂去飘来的血点,顺手散去烟尘,身如叶片落在一旁,看着地上的无头尸身,神情平静地仿佛杀了一只鸡。 「主人……」 魁元一瘸一拐地靠来,满脸羞愧,「属下让主人失望了。」 「不必自责,以你现在的剑道境界,去对付银甲尸,的确勉强。 你若伤势不重,就去其他地方帮忙吧。」 向苼淡淡一句,算不上是安慰,却令魁元心中好受许多。 他连忙行了一礼,转身掠向江鹤与左敬斗法之地。 对付不了第二护法,区区第七护法江鹤还不是手到擒来。 杀了一人,向苼也算完成与姜易之间的约定,转身回去密室。 临走之前,她以剑心感应阵法边缘,随后目光一凝,随手一剑挥在虚无之处。 下一刻,沉浸在破阵当中的鬼渊一个踉跄,显露出身形,脸色异常难看。 方才距离破阵就差一点,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打断,他真是郁闷得要吐血。 略微观察一番局势,鬼渊正欲继续隐匿破阵,眼角余光却有一道剑光飞速放大。 鬼渊悚然一惊,立刻闪身避开,顺道看清出剑之人是一名青衣女修,看着面生,气息却比自己深厚了不止一成。 至少是结丹后期! 如此年轻的结丹后期,定是天骄一流,他定不是对手。 他脸色愈发难看,抓紧手中鬼气森森的长棍,竟然抢先出招,欲要先发制人。 青衣女修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向苼回到密室,便看到有几人对他点头示意。 修真界就是这么现实,在未显露实力之前,这些人只是目光试探,大多抱有对女修既定的轻视。 而向苼方才那一剑,显然已经赢得尊重,没人再敢肆意以目光打量她,然而暗地里的讨论,却比之前更多了。 「那一剑看出什么没有?」 「不曾,仅仅一剑,显露的东西太少,看不出来历。」 「那一剑竟没有真元波动,单凭剑意就一剑杀了银甲尸,此等杀伤力当真骇人!」 「这司无月到底是什么修为?」 「她在故意隐瞒修为。」 「以我看,更像是炫技之举!」 「不愧是走纯粹一道的剑修,不提出身修为,光是这独一份的恐怖剑速,就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修真界手段繁多,唯快不可破,再辅以杀伤力惊人的剑意,结丹境界空难逢敌手……」 「……」 向苼自然不知同处一室的同道们正在暗中谈论她,但多少能猜到几分。 今日玄阴宗一战,姜易听从她的建议,着实请来不少修为晦涩的修真老怪压阵。 但如此一来,也让她出手大受限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可从没忘记自己真实修为尚还停留在筑基期巅峰。 即便真元几经剑意淬炼,已达到二品之列,几乎可与结丹期真元没有差别。可这些修炼不知多少年的老怪们,眼力何等毒辣,保不齐就能看出一二来。 谨慎起见,她摒弃真元,单以剑意发力,算准时机瞬杀阴淼! 这一剑看似轻松写意,简单迅速,实则准备已久。 光是将剑意叠加,凝成一线,再瞬间爆发,以达到瞬秒银甲尸的杀伤力,就足以称得上复杂。 再让她重现这一剑,至少需要准备半个时辰之久。 不过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归是好的。既给了姜易一分交代,也不会暴露自身短处,接下来除非局势反转,她都无需再出手。 理清思绪,向苼通过密室内镜阵看向外面,此刻外界的战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左敬与江鹤修为皆在结丹中期,但论实力,左敬明显更深一筹,稳稳呈上风,却无法立刻杀了江鹤。 而在魁元加入进来的那一刻,江鹤顿时压力大增,险象环生,不出三招便死在了魁元剑下。 左敬被抢了人头,心中不爽,但也眼下情形不是一对一的时候,当下掠身接近钟永长所在,伺机对付赤发男子。 魁元则是与魏乐生汇合,一同对付满身横肉的象乾。 钟永长面色沉凝,一手刀法大开大合,来去之间已隐有刀意雏形展现。 赤泽每每调动对付体内气血***,都被刀意瞬间镇压。 一身控血秘法无从发挥,他打得异常憋屈,眼看身侧又多出一个伺机偷袭的小鬼,他终于憋不住,气得破口大骂: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鬼渊,再不破开大阵,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鬼渊听到赤泽的喝骂,有苦难言。他此刻头顶一面透明防护罩,手执鬼棍,被青衣女修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暇再去破解阵法。 没听到回应,赤泽抽空瞥了一眼鬼渊,被钟永长砍中一刀,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喝骂的对象立马换了一个 「象乾,你一身肉白长了?!给老子吃禁药!」 伤痕累累的象乾听到骂声,顿时转过头来,露出憨笑:「我吃了,嘿嘿……」 第190章 难关 象乾口中咯嘣一声,咬碎一颗牙,藏在牙间的丹药破开,流入体内。 随后轰地一声,象乾周身立刻燃起一层白色火焰,一身横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一圈。 魏乐生感受到火焰的恐怖,心中生寒,立刻拉住身边魁元,「别去。」 象乾浑身火焰汹汹燃烧,却未冲向魏乐生,而是转头大步冲向赤泽。 一块块肥肉如同融化的蜡烛,落在地表,顷刻间烧出一圈深不见底的坑洞。 钟永长见状瞳孔微缩,二话不说收刀,远离那尊跑来的火焰肉山。 赤泽得以抽身,即刻调动控血秘法,抽干象乾肚子上一层厚重的皮肉,伸手散开一个血洞,闷头钻进去。 禁药的作用下,象乾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被开膛破肚,鲜血淋漓,竟还挂着一张笑脸,继续冲向鬼渊。 青衣女修抬头见到如此恐怖的一幕,仅是脸色微白,便果断让开。 服用禁药的象乾她拦不住,但这里有的是人能拦住他。 「救……鬼……渊……嘿嘿……」 象乾傻笑着伸手穿破防护罩,一把抓住鬼渊的头颅,炙白的火焰立刻蔓延过去,烧得鬼渊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 这惨叫声无比凄厉,听得人阵法中玄阴宗众弟子面色发白,象乾却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鬼渊为什么会惨叫。 「别管了,快走!」 肚子里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催促,象乾顿时不再耽搁,抓着惨叫声渐弱的鬼渊大步冲向阵法壁障。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壁障的那一瞬,极致的寒意陡然在壁障上蔓延,结成一面硕大的冰花。 象乾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周身火焰在寒气的侵蚀下,登时弱了七成,再一拳轰在冰花上,只震出了点点冰屑,丝毫未能撼动阵法。 时间流逝下,象乾已经缩水一倍有余,苦着皱巴巴的脸,「大哥,这墙……好硬啊……」 「赤泽,你逃不了了。」 声音从上方传来。 赤泽面色阴沉地撕开象乾肚皮,抬头便看到姜易立在冰花之上,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从象乾肚子里跳出来,吊儿郎当道:「我打不过你,不打了!姜真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投降不杀。」 姜易语气淡然:「若能说出足够有用的消息,魂血感应也可帮你切断。」 此话一出,赤泽顿时瞪大双眼,面露喜色:「你早说啊姜兄弟,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魔殿护法了!」 他一拍胸脯,「你尽管问,小爷什么都告诉你!」 姜易微微挑眉,这厮叛变得未免太干脆了。不过一想到魔修驭下的做派,手下离心离德倒也正常。 「不行啊姜兄弟,你赶紧找人来先解决魂血!魔殿那老魔头阴着呢,我死了,你们就啥也听不到了。」 赤泽焦急起来,上前就要去扯姜易袖子。 姜易闪身避开,反手扔出一枚冰蓝色药丹:「吃了它封印修为,我便暂且信你。」 赤泽也是光棍,伸手接过丹药直接张口一吞,继续催促:「现在就带我去,快!」 姜易当即抓住赤泽肩膀穿过阵法,进入密室找到向苼,「司道友,有劳了。」 向苼微微颔首,也不多言,以同样办法断绝魂血联系。 赤泽感应到魂血束缚,顿时畅快大笑:「哈哈哈哈,老子自由了!」 他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姜兄弟,还有这位恩人前辈。魔殿这次除了派我们八大护法过来,还有第三、第四法王! 不过我们打了这么久外面都没动静,那二位多半是提前溜了。」 赤泽轻哼一声:「那苦笛天天板着脸,拽得跟二万似的,这次还不是怂得跟孙子一样,灰溜溜地跑了。」 「法王也来了。」 姜易心中微凛,倒不是怕,只是惊诧于魔殿殿主的小心。 对付一个玄阴宗,需要派这么多人来? 「这两位法王,是何修为?」向苼蓦地出声。 这个问题,她两年前也问过魁元,只可惜,魁元除了知道四位法王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赤泽见是恩人发问,立马道:「苦笛法王应是元婴初期,野奴法王就不好说了,发起疯来,元婴中期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身为魔殿老人,他知道的秘密远比魁元、陆逊一流多得多。 向苼听得眉头微皱。 两名元婴期、八位结丹后期。 如此豪华的阵容,别说灭一个小宗门,就是覆灭尚在全盛状态的玄阴宗都够了。 性格谨小慎微的修士不是没有,可一个魔殿殿主小心成这样,总让向苼觉得有几分古怪。 「魔殿殿主性情如何?」 姜易接着询问,显然与向苼想到一块儿去了。 「性情?」 赤泽思考片刻,摇头道:「你说那老魔头小心吧,他又胆大包天地敢和地阴界穿一条裤子,神神秘秘地让我们杀人运送阴石,也不知道能从中得到好处。 可你说这老魔头嚣张吧,他连杀子之仇都不敢报。」 说着,赤泽张嘴露出自己那颗断牙,「看到没有?此番突袭宗门,我本提议灭了万剑门,杀了万剑门太上讨好那老魔头。 谁知道那老魔头怂得要命,一听到万剑门,直接给了我一嘴巴子,牙都打断。」 闭上嘴,赤泽舔了舔断牙缺口,「这老匹夫性格古怪,小爷我也搞不太明白。」 这番话说完,姜易下意识看向向苼。 这下意识的动作,更像是坐实了某种传言,令得密室内其他人打量的目光立刻变得犀利起来。 向苼当即拧眉,否认道:「我可从未承认自己是覆灭那处魔殿据点的凶手,都是你们人云亦云,解释也无大用。」 虽说传言即为真相,她却不能亲口承认此事,以免被不必要的麻烦缠身。 姜易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对,登时轻咳一声:「是在下传言听多了,司道友莫怪。」 「你就是万剑门太上?!」 赤泽呆呆地看着向苼,顿时尴尬地脚趾扣底,干笑两声:「哈哈……那什么,在其位谋其事,晚辈当初提议万剑门也就是为了奉承那魔头,绝对不是有意针对太上前辈!」 向苼摆了摆手,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结。 姜易适时转移话题,接着询问:「你们能在人网之下来去自如,靠的是何手段?」 「天青阁啊!」 赤泽丝毫不卖关子,理所当然地说道:「这不是很好猜吗? 要是没有天青阁的方寸集周转,我们赶路要耗去多少时间?」 此话一出,密室当中立刻有不少人变了脸色,忍不住出声道:「此言当真?」 「我人都站在这了,还能说假话?」 赤泽嗤笑一声:「每次以方寸集传送,都是尹天奴副阁主亲自护送我等。 百年前天青阁不就使了偷袭手段,杀了那苼姬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天青阁一直都跟地阴界是一伙儿的!」 问话之人听到这里,脸色不禁煞白,喃喃自语道:「传言竟是真的……」 「愚蠢!」 有人冷笑不已,「老夫早就说过,天青阁不可信。」 姜易看着室内议论纷纷,脸上却无多少意外之色。 他早就怀疑天青阁有问题,如今只是通过赤泽之口,打破这些人不切实际的念想罢了。 向苼在旁听着,心中一动。 魔殿与天青阁百年来合作无间,赤泽应该十分熟悉天青阁方寸集,或许会知道妖王谷所在。 她沉思之际,外面打扫战场的众人也相继回返,四大天骄只有白妙音伤势颇重,其他都无大碍。 魔殿八护法,除了魔陀被抓、赤泽、陆逊投敌之外,其余五人尽皆死绝。 鬼渊意外死在象乾手里,而象乾在禁药药效结束后,更是死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临死前还在喃喃叫着「大哥」的名字。 魏乐生负责收敛尸身,此刻进来看到赤泽满脸灿烂的笑容,只觉得心中膈应又厌恶。 魔修多是无情,可惜那象乾心性如孩童,甘愿为兄长赴死,却也换不来「大哥」一点真情。 若不是此人对大局还有用,他真想立刻宰了他。 青衣女修却未回到密室,而是转身直接下山,循着传讯符指引,来到一名白衣青年身前,不解道:「这么急着走了,姜易赖账怎么办?」 白衣青年遥遥望了一眼天空,眼里掠过一抹忌惮,「等姜易度过今日难关,再找他要也不迟。」 「难关?」 青衣女修惊讶,「今日魔殿完败,杀的杀,擒的擒,他还能有什么难关?」 白衣青年却不答话,只笑了笑,道:「难得来千星殿的疆域逛逛,你不是一直想去苼城看看吗?走吧。」 听到「苼城」二字,青衣女修面色顿时复杂起来,果真不再问了,轻叹一声,跟着白衣青年离开,转眼两人边消失在山路尽头。 而此刻玄阴宗主峰大殿内,玄阴宗已经换上一身华袍,满面红光地对着一众前来助拳的修士谢礼。 「诸位辛苦了!」 「今日之战,多亏你等出力,我玄阴宗无以为报啊!」 「多亏前辈压阵,令那魔殿法王闻风而逃!」 「……」 玄阴宗主舌灿莲花,一路谢过去,看到门外又有人迈步进来,正要接着夸赞,可在看清进来几人的样貌后,竟是吓得骇然失色,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这几位怎么来了?! 第191章 热闹 来人清一色地着风月门弟子服侍,走在最前面两人赫然是杜远与万凌莫二人。 这二人跨进门槛,当即各自带领门下弟子往侧边移开,让出可容一人进入的通道。 随后,一名中年缓步踏入殿中,一袭紫色长衣,散发着令人无法忽略的矜贵气息。 在其之后则是跟着一名白袍老者,面上挂着淡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张脸…… 玄阴宗主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紫衣中年的面庞,当年他虽然只是远远见过一眼,今日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身份。 风月门门主,姜道源!在他身后的不出意外,就是大长老姜文真了? 这两个人怎会忽然到来? 玄阴宗主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却不敢怠慢,一骨碌爬起来,来到紫意中年修士面前见礼。 「风月门门主大驾光临,敝宗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门主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你就是玄阴宗主?」 姜道源面含淡笑,语气不明。 玄阴宗主看着姜道源,忽然想到之前姜易那句没头没尾的提醒,心中更加没底,忐忑地点头道:「姜门主有何吩咐?」 「你也是一宗之主,本座安感颐指气使?」 姜道源依然笑眯眯的,「倒是本座门下真传胡作非为,给贵门添了不少麻烦,本座深感心中不安。」 玄阴宗主听得懵了,分明是姜易带人救了他整个宗门,添麻烦一词……从而说起啊? 两人交谈的同时,殿内业已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在认出来人身份后,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感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可姜真传身为东洲第一天骄,又是转世之身,风月门应该更加看重、悉心培养才是,怎么看今日这架势,倒像是想要将其置于死地? 向苼站在众人当中,柳眉轻挑,看来姜易这次伏杀魔殿,触到了一些人的底线。 这是恼羞成怒,准备撕破脸皮了? 姜道源没有急着开口,转身走入殿内,玄阴宗主心中越发不安,小心翼翼地跟在一侧。 待得殿中注意力都聚集过来,他才缓缓开口:「玄阴宗主还不知道么?今日玄阴宗有此劫,全因我门中逆徒姜易故意散布假消息,吸引魔殿上门。」 「你说什么?!」 玄阴宗主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回头去搜寻姜易的身影,却未看到。 难道事情真如风月门主所言,姜易心虚跑了?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般想法,便看到姜易大步踏入大殿门槛,步履从容地走到姜道源身前,眼中没有半分惧意。 他平视姜道源片刻,面上忽然展露笑容:「门主难得出宗走动,竟是为我而来,可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姜道源顿时两眼眯起,没有出声。其身后的姜文真顿时上前一步,沉声怒喝:「姜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门主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尊卑?」 这一声喝骂震耳欲聋,满殿回音,殿中众人心头狂跳,站在姜道源身边的玄阴宗主更是头皮发麻,瑟瑟发抖。 姜易却没有半点反应,直接无视了姜文真,转头看着玄阴宗主,微微一笑:「宗主,故意散布消息吸引魔殿修士,此事是我做的不对。 不过贵宗在我的安排下,并未有太大伤亡。 且此番魔殿八护法全军覆没,宗主也算是为东洲立下一件大功劳,有了此等名望,日后任何名门正派想要动贵派,都需要考虑一番,宗主觉得呢?」 玄阴宗主听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姜道源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刻,他震惊之后是有些许愤怒,可现在,那些愤怒早就在风月门的重压下化作恐惧。 姜道源意图针对姜易,他玄阴宗之事不过是个借口,此事他若表态,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身死当场。 就算现在风月门为了顾及所谓的「名门正派」不会动手,可这些大宗门暗地里的手段多着呢,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姜易看到玄阴宗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继续为难他,转头看着姜文真,轻轻一笑,道: 「你们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想要我易某人的性命,何必假惺惺地扯些皇子呢?」 此话一出,殿中更加安静,甚至有人想要悄悄离开,却被守在殿门口的杜远、万凌莫挡住去路。 「你当真要执拗到底?」 姜道源看着姜易,眼里有着失望与可惜:「你是我姜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虽不是嫡出,也有我姜家血脉,为何非要将事情做绝。」 「到底是谁将事情做绝?姜门主。」 姜易面露讥嘲,「东洲五大宗门,谁会想到风月门为第一大宗,掌舵者却是私心最重,最愚蠢的那个?」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惊得倒吸一口气。 「姜真传这是要彻底与宗门决裂了?!」 「他哪里来的胆子?」 「就不怕姜门主一巴掌拍死他?」 「……」 众修士之间的传音,姜道源听不见,但他的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抬头冷眼扫过场中众人,「逆徒姜易不尊师长,倒行逆施,置宗门律例于无物! 今日我姜道源在此清理门户,谁敢插手此事,杀无赦!」 此话道出,殿中霎时变得更为死寂,众修士连呼吸声都放慢许多,生怕惹得风月门不喜。 姜易对这番话早有所料,此刻听到,内心反而安稳下来,甚至还有闲心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他看到了杜远脸上的复杂,万凌莫的冷漠,其余弟子或是不敢置信,或是幸灾乐祸……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又看到「司无月」,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她居然在笑,那眼里看戏的意味太浓,就差拿点瓜子在手里嗑了。 也是,以她的聪明才智,又岂会猜不到自己留有后手。 该看的都看了,姜易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姜门主,你现在才想杀我,不觉得太晚了吗?」 姜道源脸色微变,二话不说伸手抓向姜易脖颈。 可手臂放伸至半途,侧面竟飞来一道金光,不到眨眼就到了近前,其中赫然蕴含极为深厚的元婴之力。 姜道源若要强攻,势必要付出手臂折断的代价。 不得已,姜道源中途变招,掌心涌现紫芒,反手抓住那金光。 借此空档,姜易已退到侧殿,金光飞来的方向。 姜文真立刻就要追上去,却被姜道源伸手制止。 「门主?」 姜文真惊愕不已,难道门主对姜易还留有一丝旧情? 姜道源摇了摇头,面色阴沉地摊开掌心,那金光散去后,赫然是一朵桂花,桂花根茎处,还沾了有点点血迹。 姜文真看到这朵桂花,脸色顿时变了,「百花谷?」 「正是我百花谷!」 侧殿传来的冷哼声中,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妪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在看清那老妪面孔后,不少人俱都露出疑惑之色,竟无人认得出来。百花谷弟子除了白妙音,其余年长一辈俱都鲜少在外走动。 玄阴宗主却是一眼认出了老妪身份 ,只觉得气血上涌,差点晕过去。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他小小山门来一个风月门主还不够,怎么百花谷主还来凑热闹? 「姜道源,你想动姜易,得先问我殷麓答不答应!」 百花谷主一下场就放了狠话,令得姜道源眉头微蹙,姜文真更是脸色难看,完全想不通与姜易八竿子打不着的百花谷,为何会现身。 然而姜文真念头还未完,便又听到殿门外传来一声大笑。 「姜门主与殷谷主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跟我这个东道主知会一声?」 千星殿主带着满脸笑容踏进门槛,魏乐生和魏青跟在后面,杜远等人自是不敢阻拦。 姜道源看到离问,已经不仅仅只是皱眉头,脸色也渐渐阴沉,「千星殿的人来凑热闹也就罢了,归沐谷主,你跟着过来,意欲何为?」 他话音落下,原本空无一人的殿外果真又多出一名面容冷肃的青年修士。 说是青年,其发丝却呈花白之色,一股幽暗的气息从其周身散发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归沐谷主,亦是四大宗门之主中最年轻的一位,钟忆山。 在其出场之后,殿中众多被玄阴宗主邀请过来助拳的散修们,皆是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事态能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到这个地步。 作为此地主人的玄阴宗主更是承受不住,干脆两眼一闭,装作晕过去。 这时候再让他表一两句态,他真的会死。 钟永长神情冷漠地跟在父亲身边,踏入殿中后,看到姜易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难得四大宗主齐聚一堂。」 钟忆山的语气一如其人,很冷,「我过来凑凑热闹,有何不可?你姜道源管不好自家弟子,难道还想管我的行踪?」 姜道源:「……」 他也没想到除去一个姜易,会出现如此多的意外。 眼下四大宗门之主齐聚,百花谷主庇佑姜易的决心显而易见。他此刻再想杀姜易,已经不可能了。 第192章 殃及 自继任风月门主的这三百年来,姜道源从未有今日这般憋屈过。 他深深吸气,压下眼中涌现的怒意,转头冷眼瞧着殷麓:「殷谷主,这千年来,我风月门自问与你百花谷井水不犯河水。处置姜易是我风月门之事,亦是我姜家的家事,你无端插手进来,是否管得太宽了? 难道为了区区一个结丹真传,你殷麓就要不顾我们两宗之间的万年情谊,掀起大战?」 强杀不得,姜道源选择以理压人,其所言倒也真有几分道理。 然而殷麓听了却付之一笑,「姜门主也说了,不过区区一结丹真传罢了,与两宗开战相比,不过小事尔,何至于令姜门主如此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 姜文真眼中阴云密布,忍不住跳出来骂道:「殷谷主,我们门主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是我姜家家事,你一个外人有何资格插手?」 「外人?谁说老婆子我是外人?」 殷麓呵呵一笑,笑得浑浊老眼眯成一条缝,「姜门主莫非是忘了,姜易还有另一层身份?」 姜道源心底一震,想起姜易的转世身份,立刻意识到不妙。 果真,下一刻殷麓身边的冷媪便上前一步,言语如刀一般锋利:「风月门的诸位,尔等可要听清了! 我百花谷与上古回音谷同出一源,姜易师叔祖为我百花谷祖师爷的同胞兄长! 今日若是连师叔祖都保不住,我百花谷上下哪里还有脸回去拜见祖师像? 别说是将你们风月门得罪死,就是今日即刻开战,我们百花谷也再所不惜!」 冷媪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大殿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向苼立于人群之中,细长的眉尖微微上挑。 她猜到姜易另有准备,不过当这一张底牌揭开,还是令她微微一惊。 身后站着另一个八品宗门,难怪他敢公然违逆姜道源。 「姜门主,你我之间那点小事。我之前就说得很清楚。」 姜易神情平淡,「你想要上古修真心法,这没问题。只要入我回音谷门墙,我不会吝啬,可你偏偏不愿纡尊降贵,欲要硬抢。 我本不愿回想前程往事,可你若是非要逼我选一个受益之人,那我自然选亲族后辈。」 话至此处,姜易眼神陡然犀利,丝毫不留情面:「你一个背弃东洲的忘义之徒,也配?」 「放肆!」 姜道源怒极,咬牙切齿,「姜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撕破脸皮强杀你?」 他话音未落,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千星殿主离问忽然跳出来,笑道:「气大伤身,二位何必一直这么剑拔弩张呢? 地阴界威胁未除,我们四大宗门应该同气连枝,共抗强敌才是。不如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姜道源冷冷横了一眼离问,竟真的没有再继续发作。 而在殿内旁观的众修士们,却对姜易所言颇为在意,忍不住私底下传音起来。 「姜真传说姜门主背弃东洲,这是何意?」 「难不成姜门主暗中还能与地阴界合作?」 「笑话,风月门身为东洲第一大派,最痛恨地阴界的应该就是他们,又怎么会与地阴界合作?」 「姜真传有必要说谎吗?」 「不对啊,连我们都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其他三宗宗主都置若罔闻?」 「嘶……」 向苼没有参与谈论,一双敏锐的眸眼,将四宗宗主脸上的微妙表情尽收眼底,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有趣。 暂且不提心虚的千星殿离殿主,归沐谷主和百花谷主,哪一个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他们不是没听出姜易的话外之音,只是谁都没有做好准备,是以默契地都不去戳破那层纸罢了。 不过这样一来,局势在她眼中也明朗许多。 从姜易的话中不难听出,姜道源是铁了心与地阴界合作; 千星殿被自己横插一脚,失去香火储备,离问拿不出地阴界心动的东西,极难与魔殿继续合作,目前态度成谜; 百花谷有姜易在,是坚定的反抗派; 归沐谷主虽然话少,但见其对姜道源毫不掩饰的厌恶态度,是反抗派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再算上天青阁与魔殿。 向苼秀美微蹙,「二比四……」 这胜算未免太低。 除非姜易能把陆玉山也捆上战车,再将妖王谷的人救出来,才能勉强达到势均力敌之局。 念及此处,向苼心下暗叹一声。 罢了,无端联想那么多作甚? 救世主就让姜易去当吧,她有空关心这些,还不如去找找圣阳宝珠的下落。 正当她在梳理东洲局势的同时,场中气氛又有了新的变化。 姜道源的态度已经彻底缓和过来,面容平稳得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离殿主好心劝和,那本座也不好拂了东道主的面子。」 他微微一笑,视线从姜易身上移开,随后蓦然转到向苼这一边,目光渐冷: 「不过今日玄阴宗被设计谋害,也是事实。此事本座可以大事化小,却不能小事化了。」 此话一出,殿中众修士脸色立刻变了,甚至有胆大之人,立马开口为自己辩驳道: 「姜门主,你可不能冤枉人啊!我们都是受姜易邀请而来,打杀的也都是魔修,何错之有?!」 「聒噪!」 姜文真蓦地一挥袖,元婴之力爆射而出。 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不及闪避,就被击中,轰得一声炸成血雾。其余人立刻惊惶躲开。 向苼躲在人群最后面,借殿中的立柱遮掩视线,毫不起眼。可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果然下一刻,惊慌失措的散修当中,便有人说道:「姜门主,我想起来了!姜易说过,策划今日之局的除了他,还有万剑门太上在其中策应!」 「我也想起来了!」 另一人也慌里慌张地附和道,「姜门主,你真要问罪,该杀的人应该是万剑门太上!与我们无关啊!」 「万剑门太上她在这里!」 「她躲在柱子后面!」 「她心虚了!」 一时间,所有散修都指向向苼方向。 一句句指控,让向苼面容彻底阴沉下来,她缓步从柱子后面走出,冷眼环视四周。 方才还在指指点点的散修们,立刻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纷纷跳开。 魏乐生暗道不好,可瞥过离问的侧脸,心中却是无奈,他与殿主并不亲近。 姜易正要上前,却被殷麓拦住去路。 他扭过头来,顿见殷麓正对他缓缓摇头。 「师叔祖,你已经将姜道源得罪的够狠了。若是再进一步,只怕会让其舍弃一切,提前开战。我们百花谷,还没有准备好。」 姜易心中顿时沉重起来,没有准备好就开战,百花谷势必死伤无数,他不想看到。 他缓缓攥紧手中的飞霜镜,终究是没有立刻站出来。 向苼看到姜易的态度,心头一冷,却又对姜易 的选择并不意外。 她再看其余两宗宗主,俱是神情冷漠地看着。 或许在他们看来,万剑门太上的死,若能暂时平息姜道源的怒火,那甚至可以算是一件好事。 向苼心中讥嘲。 这「孤立无援」的一幕,与当年在炽焰宗时何其相似? 没人能帮她,没人愿意帮她。 可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算计欺凌的弱者了! 「你就是另一个罪魁祸首,万剑门太上?」 姜道源眯着打量着向苼,却不着急,就这么干脆地杀了此女,远远不能平息他心中憋屈的怒火。 他要慢慢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让她求着自己杀了她,才能稍微让自己好受一些。 他如此想着,试图在向苼脸上找到惊慌恐惧的表情,却失望了。 向苼的面孔平静地就像是一潭死水,眸色幽暗,深不见底。 姜道源微微愕然,旋即轻笑:「不愧为太上之名,涵养就是与一般散修不同,死到临头竟还能如此平静。」 「姜门主何必恼羞成怒?杀人泄愤,这是最低级的做法。」 向苼语调讥讽之意甚浓,「姜门主若是有本事,何不现在就灭了百花谷?」 姜道源连连皱眉:「阁下求饶的话,还真是说得清新脱俗啊。」 「姜门主怕是弄错了什么,求饶?」 向苼单边柳眉一挑,言语轻蔑:「你姜道源也配?」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这万剑门太上难不成是脑子坏了?死到临头,怎么还如此嚣张? 向苼的狂言,简直在挑战姜道源的底线。 他心中怒火被彻底撩拨起来,「司无月,你找死!」 「谁找死还不一定!」向苼冷笑一声,当即就要引动血炼飞剑出世。 论修为,她的确不是姜道源的对手,可却不代表她没有杀元婴修士的手段! 甚至这种手段,还不止一个。 可就在她将要动手的那一瞬,一直冷眼旁观的钟忆山忽然眼神一动,闪身挡在了向苼跟前。 钟永长目露愕然,方才自己传音了半天,父亲都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又突然舍得出面帮忙了? 钟忆山递给向苼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头面朝脸色铁青的姜道源,语气坚定,丝毫不留余地。 「此人,我归沐谷保了!」 第193章 解释 姜道源看着挡在向苼面前的钟忆山,面色青黑,又惊又怒。 「本座已经饶过姜易,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横加阻挠,当真以为本座的脾气是泥人捏的?!」 「姜门主何出此言?」 钟忆山神态淡然,语气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冷傲,「维护姜易是百花谷的私事;而庇佑司太上是我归沐谷的决定,与百花谷无关。 风月门若要执意动手,那我归沐谷倒也可更进一步,现在就与百花谷联手,就是不知这后果……姜门主能否承受得了?」 姜道源瞳孔骤然一缩,竟是被钟忆山无比强硬的态度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向苼望着钟忆山的背影,秀美微蹙。 她很确定,自己与归沐谷之间没有半分关联,钟忆山何以这般维护于她? 是姜易在暗中帮忙? 可姜易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向苼心思转动间,只见姜道源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变幻一阵后,最终恢复冷静。 他不再看向苼,冷白的眸子一转,重新落在殿中众散修身上,语调阴森而压抑:「这些人,你也要管?」 钟忆山淡漠敛眸,「门主请便。」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豁然色变,二话不说四散逃开。然而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早已守在门边,蓄势待发的风月门众人。 下一刻,玄阴宗正殿便成了屠宰场,惨叫声连成一片。 「啊啊啊啊饶命!」 「姜道源你不得要死!」 「我不想死!」 「让我走!让我走!!」 「……」 装晕躺在地上的玄阴宗主听得身子连颤,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一丝。 向苼漠然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无快意,也无悲意,只觉得更加清醒。 这就是修真界,弱肉强食,残酷即真理。 惨叫声持续不到盏茶时间,便戛然而止。 姜道源亲自出手灭杀数人,眼中的戾气散去几分,可望见向苼那副无知无畏的模样,心中怒意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钟忆山,你最好能护她一辈子!」 撂下一句狠话,姜道源干脆一拂袖,含怒离开。 他怕自己再不走,真会忍不住与两宗提前开战。 正主走了一个,千星殿主离问无热闹可看,自然也无兴趣继续留下,与其余两位宗主打了一声招呼,便自顾自地走了。 姜易看着满堂血腥,神情略有复杂。 他迟疑片刻,走到向苼面前,还未开口,便就听向苼抢先道: 「不必多言,你我之间本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你身处两难,有此抉择,人之常情罢了,并没有错。」 姜易听着,顿时陷入沉默。 「司无月」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他,实际却在与他划清界限。 他是没错,可在他犹豫的那一刻,有些关系便注定回不到从前了。 他看着向苼,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随同百花谷一同离开。 四宗走了其三,玄阴宗主终于敢睁开眼,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却是脚下发软,身子都站不直。 他看着钟忆山与向苼离去的背影,哀声一叹。 今日这一遭,令他彻底吓破了胆,日后修为怕是再难有进境了。 玄阴宗外,钟忆山屏退左右,单独与向苼步行下山。 「本尊暂留此地,只为单独与你说清楚。」 钟忆山说话一如既往地冷硬而干脆,「我出面,并非是为救你。」 这话听着别扭,向苼却是听懂了,反问道:「钟前辈是觉得那等场合掀起大战,于大局不利?」 钟忆山稍显意外地看了向苼一眼,「敢与姜道源比肩,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 「晚辈修为是差了些,不过修行在外,手中总有几张底牌保命就是了。」 向苼清浅一笑,「不论前辈目的为何,今日前辈相佑的这份情,晚辈铭记在心。」 钟忆山脚下一顿,眼神微冷,「本尊留下,就是为了提醒你,莫要自作多情。」 向苼看到他反应,立刻意识到什么,接着笑道:「钟前辈倒是与晚辈有些相似,不喜沾染因果。钟前辈放心,此因果只在我身,晚辈不会借此与前辈纠缠,更不会继续向前辈求得庇佑。」 钟忆山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淡声道:「如此便好。」 了却此桩事,钟忆山便不多留,脚下迈出一步,瞬息而去。 向苼立在山阶前等了片刻,便看到钟永长快步赶来。 「司道友。」 钟永长的脸简直跟钟忆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冷直而严肃,不过面对向苼,脸色还算温和,「我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向苼笑而不语。 钟永长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父亲他不喜弯弯绕绕,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委实难听,道友切莫放在心上。」 向苼顿时哑然失笑,「钟前辈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在意?」 「那就好。」 钟永长松了口气后,忍不住发问:「司道友,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姜门主此人心胸狭隘,必定会一直针对你。我父亲此番护了你一次,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 「无妨,我自有打算。」 向苼笑了笑,「还要劳烦钟道友帮我一件忙。」 钟永长听向苼说完,脸色变了变,最终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那钟道友,就此别过。」 向苼抱了抱拳,转身快步下山,身形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山路尽头。 拜别向苼后,钟永长追上一直在不远处等他的父亲。 两人上得灵舟,钟永长熟练地操控阵法回家,一边忍不住好奇道:「父亲,您为何要救司无月?」 别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可他看得很清楚。 父亲原本没有打算救司无月,而是在司无月将要动手的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那改变的契机又是什么? 难不成……司无月此人身份有些特殊? 靠在船边闭目养神的钟忆山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语气随意道:「想知道?」 钟永长老实点头:「想。」 钟忆山嘴角扯开一丝笑容,「只要你愿意继任归沐谷主,为父立马告诉你。」 钟永长听着这话,顿时心累地叹气:「父亲,您才五百岁不到,为何一直急着卸任?当谷主八面威风不好吗?」 「你既然觉得威风,为何迟迟不愿继任?」钟忆山反将一军。 钟永长顿时无言以对,只得两眼望天,装作没有听到。 看着儿子这般无赖的模样,钟忆山微微摇头,「罢了,此事关乎地阴界,告诉你也也无妨。」 钟永长立刻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 「那司无月不简单。」 钟忆山语气低沉,「我且问你,《七感》秘术你学到了第几层?」 「《七感》?」 钟永长面露尴尬,「那《秘术》委实难练,远不如刀道好懂,孩儿一直进展缓慢,如今方才练到第二感。」 钟忆山听着微微皱眉,「你修炼秘 术的天分的确差了些。」 钟永长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已经是东洲四大天骄了,可在天赋更为妖孽的父亲面前,还真没什么骄傲可言。 「若是你将《七感》练至第五感,就会冥冥之中生出感应。」 回到正题,钟忆山想起「司无月」将要出招时的心惊肉跳之感,不禁眯起双眼,「那司无月若出手,姜道源生死难料。」 「什么?!」 钟永长大吃一惊,父亲出手,他想过很多种理由,但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的……荒唐! 他很快联想到了什么,惊声道:「难怪司道友从不显露自身修为,她也是元婴期?!元婴期的剑修,姜道源当然打不过。所以父亲,你其实救的不是司道友,而是姜道源?!」 「还不算太笨。」 夸了儿子一句,钟忆山咧嘴一笑,「那司无月是什么修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城府极深,很危险,你与其接触定要小心。」 钟永长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一脸古怪地问道:「可是父亲,你为何要救姜道源?他暗中与地阴界合作,今日死了不是更好?」 「为父说他生死难料,可也没说他一定会死。」 钟忆山话到此处,语气顿住,似笑非笑地看着钟永长:「再说下去,可就要牵扯到五宗旧闻了,这可是宗主才能知晓的辛秘,你确定还要听?」 钟永长顿时傻眼。 方才他还在想,一向对隐秘讳莫如深的父亲,怎么忽然如此大方,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可秘密听到一半的感觉实在难受。 不就是当谷主吗?大不了继任之后直接撂挑子,活儿全扔给长老们去干! 念及此处,钟永长咬了咬牙,点头:「听!」 钟忆山立时眉开眼笑。 两日后,一则消息通过归沐谷的情报渠道,广泛散播开来。 近些年以除魔出名的万剑门太上,忽然宣布脱离万剑门,甚至借钟永长之口,公然向风月门喊话。 「玄阴宗一役,风月门主大可只迁怒于我一人。不必行腌臜手段,为难一不入流小宗。否则,在下可要怀疑风月门究竟是名门正派,还是睚眦必报的邪门歪道了。」 此言一经流出,天下皆惊。 尚不知内情的东洲修士们,立刻纷纷打探起玄阴宗一役的有关情报。 此事风月门本已提前封锁,奈何挨不住百花谷故意散布真相,一时间天下哗然! 更有传闻称,消息传开的当晚,姜道源当场气得吐血昏迷。 向苼自然也听到了传言,却无心笑话,她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第194章 入集 这一日,千星殿第五都城,散修坊市茶摊内。 向苼顶着一张不修边幅的散修面孔,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水,耳边不时传来其余茶桌上的笑谈声。 七嘴八舌间,说的都是三日前玄阴宗的那场大战。 这里是离玄阴宗最近的一处散修坊市,同时也是风月门搜查力度最小的一处坊市。 谁也不会想到,将风月门得罪死的「万剑门太上」,此刻就正大光明地坐在路边,慢悠悠地喝茶。 赤泽跟着姜易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传音向其问清了妖王谷被困所在。 那地方介于方寸集与外界之间,是个空间夹层,难怪魏乐生跑了一趟,什么也没发现。 昔年在天衍教方寸集,她捏碎面具逃跑时,曾被陆玉山扯进一处未知空间,想来那就是夹层。 进去的办法,她隐约有些头绪。不过前提是她得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梳理完思绪,正好一壶茶水喝空。 向苼将灵石丢在桌边,起身到另一桌坐下。 苦着脸的周元见桌边忽然多出一人来,顿时一怔,还未等他发问,便听到向苼先开口问道: 「道友这身衣服看着眼熟,莫非是传说中的风月门弟子?」 周元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随后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洗得发白的正式弟子服饰,嘴角一哂:「道友好眼力,这都能认出来?」 向苼哀声长叹,「在下年轻时也曾参加过风月门弟子遴选,如何不记得?只是我一个下品灵根,出身又普通,就算拼尽全力,也未能入其门墙啊。」 「你也参加过弟子遴选?」 周元瞪大双眼,似乎从向苼身上找到共鸣。 收起原先的敷衍之态,他面露复杂,自嘲道:「我比你运气好,中品灵根,侥幸入选,可就算拜入风月门又如何?」 他扯过自己的衣袖,「修真修真,财侣法地,财排在第一位。没有一个好出身,光靠宗门那点月俸,修炼何其艰难? 更何况这些大宗门不禁弟子内斗,除了死人,百无禁忌! 我们这些出身底层普通弟子,连参与争斗的资格都不够,不过是夹在那些大家族弟子中间的棋子罢了。」 周元似乎憋屈了太久,对着向苼大吐苦水。 向苼默默听到最后,轻轻拍过周元肩头,左右小心地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道友,不必多言,我都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看到道友后,我心里便有所触动,所以特地来送个消息。」 周元顿时一愣,「什么消息?」 向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能是什么消息?」 周元立刻反应过来,两眼瞪得滚圆,「道友,你知道万……」 「嘘!噤声!」 向苼打断周元的话,再次小心看了眼周围,声音压得更低,「此地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细说。」 「好……好!」 周元连忙起身,正要离开时,却又迟疑起来,「道友,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向苼回头「错愕」地看着周元,脸上怒容浮现:「道友,我念及儿时经历,好心过来提醒,你竟这般看我?!」 「没,没有。」 周元见他生气,顿时慌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罢了。」 向苼冷冷一拂袖,「道友此言当真令人心寒,你不妨看看你自己,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周元一想是这个理,顿时「哎呀」一声,上前抓住向苼胳膊,「兄弟,我真是糊涂了,你别生气。此事若能成,宗门赏赐我分给 你一半……不!七成!」 向苼露出意动之色,随后立刻恢复正常,脸色不太自然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是是……」 周元忙不迭地点头,心中却是暗喜,看来这散修真有万剑门太上的消息!否则听他提及宗门功劳时,又怎会是这般反应? 看在儿时经历相似的份上,等自己立下此功,分给他三成赏赐罢了。 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三成改成了一成。 一成已经够多了,要是换做门中其他弟子,别说一成,杀人灭口都算轻的。 如此想着,周元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转头催促向苼,「兄弟,咱们快些去细说!要是让她跑了,咱们俩的功劳可都打水漂了。」 向苼笑了笑,「跟我来。」 周元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转入巷道,越走越偏,他丝毫不觉有异。 这等重要消息,最忌走漏风声,本就要在无人的地方说。 「兄弟,这巷道冷僻,基本不会有人来,我们就在这说吧?」 周元耐不住性子再次催促。 走在前面的向苼脚步一顿,「这地方确实不错的。」 周元神情一喜,抬头却见一个巴掌在眼前迅速放大。 啪!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令周元感觉仿佛一头撞在山石上,直接两眼一翻,倒地昏死过去。 片刻之后,向苼顶着「周元」的面孔从巷道里走出来,看了眼四周,快步朝街道尽头的天青阁走去。 天青阁因为五大宗门排挤,生意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今仍是东洲第一商号。 因此向苼来时,便看到天青阁门前来往修士络绎不绝,一如百年前那般热闹。 她踏过门槛,在门内负责接待的小厮们立刻有眼尖的认出其身份,满脸热情的迎上来:「周公子,小人……」 「废话少说!」 向苼一脸郁闷,不耐烦地打断小厮,「本公子的信物丢了,让你们管事送一个来,我有急事回宗!」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周公子还请去贵宾室稍待。」 小厮连声应是,转头就走,心中却是鄙夷。 这周元在宗门受排挤不敢反抗,还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这些奴仆身上,当真是个废物。 然而心中有再多的鄙夷,小厮也不敢耍小心思,还是乖乖去喊管事。 向苼在贵宾室方才落座,便有一位身材干瘦的山羊胡老者笑眯眯地走进来,「周高足这是遇到何事了,如此心急?」 向苼眼神一眯,「这位管事看着面生,郑管事呢?」 周元很不经吓,没怎么审问,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连带在天青阁内接触的管事身份相貌、交谈事宜也说得一字不落。 看眼前此人的相貌,显然与「身材伟岸」的郑管事不符。 山羊胡老者呵呵一笑:「郑管事有事出门,过两日才会回来,小人姓段,亦是此阁管事之一,周高足有事尽管吩咐。」 段管事将姿态放得十分低,交好拉拢的态度显而易见。 向苼冷哼一声,「我要的信物呢?」 段管事顿时神情微滞,干咳一声,道:「此处阁中信物都是郑管事在管,小人无权过问,不过……」 他生怕向苼动怒,紧跟着话锋一转,「小人身为天青阁管事,亦有权开辟进入方寸集的空间通道,亦能带一人通行。 周高足看着心急,不如小人现在就带您过去?不论去哪儿,小人都可代开方便之门。」 向苼听得大皱眉头。 她需要信物打开方寸集夹层,周元的信物与其神魂相合,方才她便试过,强行解除那一层联系,天青阁立刻就会知晓。 是以她只能过来行此蒙骗之举,索要新的信物。 不曾想竟在这最容易的一步出了意外。 「周高足怎么不说话?」 段管事微微皱眉,隐露怀疑之色,「方才您不是很着急吗?」 向苼立刻收敛心神,冷声道:「想事罢了。你既然肯帮忙,还不快带路?」 箭在弦上,眼下她只能先进去,再想办法获取信物。 「是小人多嘴了。」 段管事连忙赔了一个笑容,「周高足还请随我来。」 向苼这下没说话,直接跟在段管事后头。 段管事以非常手段拉拢人心,似乎心虚得很,专挑没人的过道走。 连续转过几个过道后,两人来到一处静室。 段管事合紧大门,从怀里掏出一枚淡青色玉石抛入空中炸开,一团青色漩涡缓缓旋转而出。 「好了。」 段管事回头舔着脸直笑,「周高足,小人先进去,您跟进来就是。」 「知道了。」 向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细想来龙去脉,她到现在为止,并未露出破绽。没有破绽,谁会吃饱了撑着算计一个普普通通的风月门弟子? 见段管事踏进去,传送通道逐渐缩小。 向苼只得按下心中念头,先踏进传送漩涡中。 在其踏入之后,漩涡似也消耗完最后一丝力量,彻底泯灭,消失不见 而就在漩涡消失后不久,郑管事拿着一件崭新的信物锁扣,站在贵宾室内,与随同而来的小厮面面相觑。 「你说周元过来了,人呢?!」 郑管事指着空荡荡的贵宾室,厉声质问。 小厮吓得二话不说跪下来,满脸的惶恐与茫然,连忙为自己开脱: 「小人……小人真的接待了周公子!小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不见了。请管事明察,您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诓骗您啊!」 郑管事听得连连皱眉,心中疑惑。 这周元虽是风月门弟子,但性格软弱怕事,绝不敢放他鸽子。 「难道……出事了?」 郑管事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做出反应:「快,暗中派人去寻周元。 若是寻不到,你今日就当从未接待过周元,可听明白?若敢说漏半个字,我要你的脑袋!」 小厮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忙不迭地点头:「小人明白!」 第195章 入局 向苼踏入空间漩涡,视野短暂地陷入黑暗,再清晰时,看到的却不是集市内的天青阁,而是灰蒙蒙的一片空间。 而在灰雾弥漫的深处,一面熟悉的山村幻象透过雾气折射而出。 空间夹层?妖王谷?! 向苼瞳孔微缩,立刻回头四下搜寻那段管事的身影,却见其人已经打开一条通往方寸集内的正常通道钻了进去,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小贼,你根本不是周元!」 「周元是老夫的忘年至交,怎会一口一个段管事?」 「此处乃是方寸集夹层,没有信物是出不去的,你就乖乖等着老夫带人来抓你吧!哈哈哈……」 这三两句说完,传送漩涡也跟着消失不见。 向苼面色冷沉地看着漩涡消失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愈加警惕。 她方才还在为进入夹层而发愁,段管事就直接将她送到这里,天底下会有此等巧合? 这种微妙的古怪之感,似曾相识。可时间紧迫,向苼来不及多想,即刻闪身朝妖王谷幻象之处赶去。 夹层尽是虚无之地,无人也无遮挡,寻一座庞大的幻境很是轻松。 不消片刻,向苼就到了妖王谷秘境所在,却被挡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 「老村长,听得见吗?」 「王大哥?」 「剑前辈?」 「月儿……」 向苼将妖王谷中所有故人全部喊了一遍,拟成音线传入妖王谷中,却如泥牛入海,杳无回应。 她稍作思索,而后心念一动,《移形换影》秘法顿时施展开来,化为王拓的相貌,连气息都一模一样。 妖王谷顿时有所反应,却仍没有打开门户。 向苼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再取出《欺天》阵盘一角,灌入真元。 在欺天之力的影响下,妖王谷秘境终于对向苼生出无比亲切之感,一阵沉闷的轰隆音后,打开一扇光门。 向苼不作犹豫,收起阵盘钻进去。 「什么声音?」 常驻方寸集天青阁的尹天奴听到夹层传来的异响,秀目微凝,立刻身形一闪,消失在阁内。 再出现时,已至夹层边缘。 她正要去妖王谷那边查探一番,却见身旁灰雾一阵涌动。 尹天奴立时一惊,露出防备之态,在看到那山羊胡老者缓缓从灰雾中走出来后,神情顿时一松,勾唇笑问: 「段老不在总阁待着,跑来这里作甚?」 「唉……」 山羊胡老者轻叹一声,连声感慨,「年纪大了,总想着从前办的差事,这不是来看看妖王谷吗?」 尹天奴听着,脸上笑容略显僵硬。 这段成通顶替刘荒,上任副阁主不过百年,地位本在她之下,却在抓捕妖王谷一役中立了大功,直接去了总阁任职。 今日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跑来此处炫耀一番,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想到这位同僚年近大限,尹天奴顿时没那么生气了,「那段老慢慢看,奴家就不多留了。」 言罢,她也不等段成通开口,径直闪身离开。 轻松打发了尹天奴,段成通慢悠悠地走到妖王谷前,静静看了片刻,忽然诡秘地笑了。 「果然是你。」 妖王谷内,向苼身形一闪,出现在村口的古树下。 看着树下积满灰尘的石桌,她眉头皱紧。 自进谷一路走来,别说人影,她连只鬼影子都没看见。 往日孩童热闹的嬉戏声也已消失,整个村子 沉寂得像是死了。 「剑前辈?」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村中回荡,依然没有回应。 向苼不再高喊,快步绕着村子走过一圈,连老村长的屋子都没放过,一个人也没看到,也无任何血迹残留。 难道是提前逃出了秘境? 可就算其他人走了,剑前辈也不可能逃出去。他曾经隐晦地说过,此处秘境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若是去到外界,顷刻间就会身死。 念及此处,向苼忽然目光一凝,想到一处特殊地点。 她循着记忆绕开村落,沿着小路一路疾走。 片刻之后,她来到当年传送离开的后山祭坛,看清祭坛中的情形,顿时眼神一颤,定住了脚步。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祭坛山谷内,此刻入眼所见,皆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棺木,粗略一数,足有上百具之多。 时隔百年再见,向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日情形。 她僵立片刻,蓦地深吸一口气,闪身来到最靠外的一处棺木,挥袖掀开棺盖,却见一只豹子躺在里面,双眼紧闭,鼻间传出悠长的呼吸。 向苼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 妖王谷本就是妖族汇聚之地,百年前她所见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妖。 现在这些妖族化为原形,向苼分辨不出身份,不过看到其仍存有呼吸,她立时安心不少,转身又掀开另一具棺木。 这次是个兔狲妖,亦是陷入沉眠,呼吸悠长。 连续两次搬动棺盖,动静似乎大了些,放在祭坛正中央的一具棺木被惊动,剧烈颤动起来,随后棺盖无声揭开,冒出一颗硕大的虎头。 这虎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嘴边白毛潦草,两只眼眶深陷,显然状态极其不妙。 可那一双凶厉的虎眼仍有无尽神威,只一眼就让向苼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恐怖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向苼咬紧牙关,硬是扛着压力,断断续续挤出一个称呼:「老……村……长。」 此言一出,向苼顿感压力一轻。 「你不是拓儿,你是谁?」 熟悉的苍老之音从虎齿间传出,语气中满是戒备与冷意,不复往日慈祥。 「老村长再看看。」 向苼撤去《移形换影》秘法,恢复少女面貌。 老妖王定睛一看,顿时认出来。眼前女娃儿年龄颇小,稚气未脱,但面容已与前世有八分相似。 他周身黑色妖气包裹,再散去后,就已恢复原来人身,身形一晃就到了向苼近前,抓过后者手腕。 向苼也不躲避,任由他诊治。 这位老妖王若要害她,她早在百年前就死了。 老妖王细细感应一番,果真感应到一丝元胚残留的的气息,这作不得假。 确定向苼身份,老妖王眼里顿时泛出点点欣慰,展颜露出笑容:「小丫头,你成功了,且还能如此快转世回来,当真令老朽吃惊。」 「村长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向苼面露凝重,「时间紧迫,前辈可有办法带秘境逃出此地?」 「此处空间束缚颇大,且无灵气。」 老妖王摇头:「老朽尝试挪移过数千次,皆以失败告终。 灵石消耗一空后,我族只能以自身妖力维持秘境运转。 如此撑过百年,妖力损耗严重,以至全族沉睡。现在,也就老朽还能勉强维持几分清醒,哪里还有力气挪移秘境?」 说完,老妖王长叹一声,「你这丫头,好不容易活出第二世,何必来趟浑水?趁着天青阁还未反应过来,赶紧走吧。」 「我当年可是答应过王大哥,定要回来看看的。」 向苼笑了笑,挥袖抛出一丈高山般的灵石,「这些灵石,可能让秘境再发动一次挪移?」 老妖王听到「王大哥」三个字,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很快,他就掩去这丝异常,无奈道:「这些灵石的纯度,比起谷内所藏差远了,远远不够,你还是赶紧……」 他话未说完,便见向苼一挥袖,空地上又多出三座差不多的灵石堆。 老妖王两眼微微一直,「你……」 砰!砰!砰…… 向苼又扔出六堆灵石,凑足十堆,回头问道:「老村长,现在够了吗?不够我还有。」 老妖王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一堆堆灵石,沉默片刻,终是古怪地点了点头:「够了,两次都够了。」 他方才若是没有看错,向苼转世至今不过十三年?从哪儿搞来这么多的灵石? 是抢劫了一个宗门?还是屠了天青阁的一处据点? 老妖王心中好奇得紧,嘴上却是自觉没问,将灵石都扫过来,随手打开一道空间缺口扔进去。 没过多久,向苼就感觉小秘境内恢复了几分生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她干脆再扔出十几堆灵石交给老妖王,只留下最为精纯的一小部分用作修炼。 危局当前,老妖王没有推辞,接过灵石扔进空间缺口。 等待灵气恢复的同时,他那双老眼盯着向苼,忽然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右手抓过虚空,一枚巴掌大小的水晶圆球顿时落入掌心,散发出阵阵古老波动。 而在这圆球的影像之中,还有一座袖珍的妖王谷,向苼定睛细看,立时在里面看到老妖王与自己的背影。 她眼神微变,「老村长,这是……」 「我妖王谷秘境,代代相传的控制秘钥。」 老妖王介绍完,忽然伸手抹去球中大半色彩。 下一刻,妖王谷内立刻传出轰然之音。 向苼闻声望去,只见除了祭坛周围,地面皆开始寸寸破碎,房屋倒塌,尽是一副山河破碎之象。 她心中震动,回头看着老妖王,「老村长,你这是在作甚?」 老妖王却是露出笑容。 「向姑娘,还请你代掌妖王谷七成秘钥之权。」 第196章 破出 「您说什么?」 向苼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立刻拒绝道:「前辈,我来此只为偿还当年恩情,并非挟恩图报。」 「老朽知道。」 老妖王呵呵一笑:「也正是因为如此,老朽才会请你帮这个忙。 向苼眼眉微掀,「帮忙?」 「对。」 老妖王点头:「老朽苦撑百年,精力已大不如从前,无法再带动整个秘境强行挪移。 若只承载三成核心之地,其余七成由你来掌控,挪移压力便会大大减小。 你炼化这七成地域后,不必重建土地,只需守住这一部分的生气。待得成功离开此地,再谈后事也不迟。」 解释到这里,老妖王见向苼还在犹豫,顿时看出了什么,又补充道:「这秘钥核心还在老朽这里,不会束缚你的行动。 若能成功出去,你也可直接将这七成秘钥转交给王拓。」 此话一出,向苼再无疑虑,二话不说一掌覆在圆球之上,炼化其中七成黑白部分。 这秘钥品级极高,好在核心部分仍由老妖王掌控,边缘的七成部分,在老妖王的帮助下炼化起来并不难。 不过盏茶时间,圆球便重新恢复色彩。 同时,向苼心中也生出联系之感,感觉只需要动动念头,就能重建原来崩塌的地域。 但以妖王谷的面积,想要令其恢复原样,势必要消耗不少储备灵石,她当然不会那么做。 心神维持住虚无区域的最后一丝生机,苼姬转身在一具棺木旁盘膝坐下,沉眸望着老妖王,出声道:「我准备好了。」 老妖王等的就是这一刻,二话不说捏诀呈托天状,沉声一喝:「起!」 这一字之下,储备中的十几座灵石立刻疯狂消耗,化作精纯无比的洪流,涌入控制中枢! 在庞大的灵力支撑下,妖王谷秘境本体眨眼间缩小无数倍。 极度的凝聚,令向苼感到四面八方的空间快速挤压而来,她只得再次挪动身躯以减轻压力。 老妖王此刻却不能动,他掌控秘境核心,受到的压力是向苼的千倍百倍,即便是数万年修成的妖身,此刻也扛不住,剧烈喘息着,皮肤飞快地渗出一层血迹,眨眼就成了一个血人。 向苼紧绷心神,屏住呼吸看着,生怕打扰到老妖王半分。 而在外界,段成通赫然看到妖王谷秘境从原来一颗直径有数千里的圆球,化为一颗普通石子大小。 随后,海量灵气一同爆发! 灵气化作白色火焰升腾,包裹住那颗「石子」,「嗖」地一声化作一道恐怖流光,在段成通惊叹的目光中,撞上方寸集夹层外壁。 咔嚓—— 随着一声刺耳的清脆声响彻虚无空间,光滑的外壁立刻呈现纵横交错的裂纹,而后轰然碎裂开来! 方才回到方寸集内的尹天奴瞬间脸色大变,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以最快速度赶回空间夹层,却妖王谷秘境与段成通俱是消失无影。 只余灰蒙蒙的虚无空间中,多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外界的灵气正在疯狂涌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尹天奴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不敢耽搁半分,立刻给总阁传讯,「段成通今日忽然现身,疑似带走了妖王谷!」 对面很快有了回应:「确定是段成通?」 「确定!」 尹天奴回答得无比肯定,「他与信物结合的灵魂气息,不会有错。」 在段成通的刻意掩盖下,尹天奴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向苼」的存在。 「哈哈哈哈,出来了!」 老妖王浑身染血,畅快大笑,笑了没多久,就剧烈咳嗽起来。 此刻秘境隐匿在虚空之中遁行,已经恢复至原来十分之一大小,压力没那么大。 向苼一脸担忧地走来,「老村长,你的伤……」 「咳咳咳……没事。」 老妖王笑着摆了摆手,「老朽活了数万年,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那就好。」 向苼心下略安,回头扫过身后的上百具棺材,「王大哥在哪个里面?我这就唤醒他,归还秘钥之权。」 老妖王听到此言,脸上笑容淡去,说道:「他,不在这里。」 向苼顿时一怔,老妖王这话说的平静,可她还是敏锐地听出了平静之下隐含的那一丝愤怒与无奈。 「是老朽错了。」 老妖王方才重伤染血,身子都挺得笔直,此刻却变得佝偻,言语间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怒火,「老朽不该逼他的。」 向苼挺得眉头紧皱,一头雾水。 「此事,涉及到我妖王谷一桩隐秘,非妖族王者不得知晓。」 老妖王眼中带着一分释然:「不过老朽今日违背祖训,将秘钥都给了你七成,再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向苼心神一振,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洗耳恭听。」 「数万年前,我妖族虽不是人族的对手,可在这方世界内,却还能占住一席之地。」 老妖王浑浊的老眼绽出一丝精芒:「那时,我妖族有活着的妖神存在!与你人族位临绝巅的大乘期修士亦能打得不分上下。」 「活着的妖神?」 向苼立刻想到现在已经成了炼器殿器灵的妖神,可每每想起那张透着讨好的谄媚嘴脸,她怎么也无法将其与「绝巅」二字联系起来。 她微微晃头,强行将那张嘴脸从脑海中清出去,反问道:「那这些事与王大哥又有何关联?」 「我让他进了妖神谷。」 老妖王声音微哑,「那是我妖族一处上古传承之地,在上古年间是给族中子弟作成年礼的。 可时过境迁,如今妖王谷大不如从前,妖神谷的传承考验对谷中族人而言,太难了,唯有王族进去,勉强能有一丝通过的可能。」 向苼微微点头,「王大哥是王族?」 「他当然是。」 老妖王叹息:「他不仅是王族,还觉醒了一丝上古血脉,入妖神谷接受传承的危险比任何人都小。 可因为他儿时经历,他厌恶自身存在,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妖族。所以……老朽给他压力,百年前,用帮你疗伤为由,逼他进了妖神谷。」 向苼心下一沉,王拓进入妖神谷,竟然还与她有关? 「后来呢?」 「后来,拓儿,他疯了。」 老妖王眼里露出深深的苦涩,「他心有破绽,接受妖王谷传承后,心境更加不稳。这种破绽,本可依靠时间来消磨干净,可偏偏……天青阁忽然跳出来。」 老妖王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天青阁,拓儿就不会心境破碎,以至发疯脱离秘境,被天青阁抓走!」 老妖王眼眶湿润,佝偻的身躯微微发颤。 一说起这个,他就会想起当年孙儿痛苦发疯的情形,那是他唯一的子嗣后代,他如何能不心疼? 向苼陷入沉默,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无力之感。 她是比转世前强了太多,可天青阁自傀宗宗主死后,就不知是谁在幕后掌控。 面对一个拥有数万年底蕴的神秘势力,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救回王拓。 「老朽大概知晓王拓会在何 处。」 老妖王深吸一口气,目光恢复清明,微微笑道:「老朽欠了我那孙儿太多,也是该到了偿还的时候。到时候,还请向姑娘再帮我个忙。」 老妖王没说具体是什么,向苼也不问,只轻轻点头。 她已经听出老妖王的死志。 方才突然给她七成秘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突破方寸集空间壁垒,更多的……是在安排后事吧? 这等活了几万年的老妖,一旦做出决定,无人能更改。 向苼试图让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消散一些,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前辈,您方才又是妖神,又是大乘期修士的,不难看出上古年间修真文明鼎盛,何以现在如此凋零?可是与那场傀宗浩劫有关?」 不管是或者的妖神,还是大乘期修士,对现在的修真界,都太强了,强得向苼只在万剑门杂谈传记中见过粗略的描述。zbr> 要知道现今整个修真界明面上的最强之人,就是风月门门主,姜道源。 此人修为不过元婴期巅峰,即便风月门中还藏有老祖宗之流,至多也不过再高一层境界,达到出窍期。 而出窍期与大乘期之间,还差了化神、合体、渡劫,三个大境界。 出窍期修士在大乘期面前,就如同蚂蚁一般,可以被轻易捏死。 老妖王心境通透,闻言当即敛去眼中情绪,呵呵淡笑,「看来你知道不少,老朽便与你说上一说。 不过此事无法详谈。老朽即便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多提半个字。否则就算呆在这秘境当中,也会遭受天罚!」 向苼心底一惊。 天罚可不是天劫。天劫是考验,考验虽有生命之危,可若能通过,天道赐予亦是丰厚。 天罚则截然不同! 天降惩罚,证明受罚之人犯下无法饶恕的大罪,天罚的本意就是灭杀罪人!罪人不死,天罚永不结束。 而老妖王现在却说,只要提起跟那场浩劫有关的言论,立刻就会被天罚,那傀宗宗主当年究竟做了什么,令天道如此愤怒? 「姜易此人,你应该接触过。」 老妖王接着说,「他在上古年间是赫赫有名回音谷主,亦是大乘期修士,且是傀宗宗主的至交好友。他知道的比老朽多得多,可你看,他有提过此事半个字吗?」 向苼下意识回想,果真发觉姜易从未提过浩劫具体内容。 「他前世死前心中有恨,濒临疯狂,几乎入魔,可现在性格却前世浩劫前一般温和。」 老妖王眯着老眼,「老朽每每念及此事,都觉得古怪。琢磨了百年倒是有了几分猜测,你且一听,无需当真。 要么,他是熬过了入魔的那一关,心境借此突破,达到人仙之境。 可若是心已成仙,他修炼的速度不可能比前世还慢。因此,老朽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 老妖王语气微沉,「他恐怕被剥夺了前世关于浩劫的所有记忆,连元胚也没能完全保住他,影响到修炼根基。」 听到这里,向苼忽觉秘境微微一震,停了下来。 她穿透秘境壁障,向外看去,却是看到一片人烟绝迹的荒漠。 老妖王见到外界景象,却是露出笑容:「我们到了。」 第197章 执子 「到了?」 向苼看着外界空旷荒凉的沙漠地表,微微皱眉,「王大哥就在这里?」 老妖王摇了摇头,敛去笑容,不答反问:「你可知天青阁为何要囚困我妖王谷?」 向苼拧眉,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听老妖王提起,她沉吟少许,顿时有了猜测,「是怕村长前辈对付地阴界?」 「不错。」 老妖王面沉如水:「自上古年间地阴界出现,我妖族便一直在封锁地阴界的第一线。人族那位傀宗最终能以界门封印地阴界万年,我妖族至少有一半功劳。所以说……」 老妖王语气顿了一下,轻叹:「整个修真界中最了解地阴界的,除了天青阁,就只有我妖王谷。」 话到这里,向苼全明白了。 她眸中精芒亮起,「老村长,此处与地阴界的阴谋有关,您知道地阴界的计划,是以天青阁才会在百年前第一时间囚禁您,***?」 老妖王呵呵一笑,这丫头头脑转得可真快。 「我已传讯姜易,那地方进入难度奇高,唯有靠他的飞霜镜能接近。趁他还未过来,我便与你说道说道。」 「……」 同一时间,荒漠地底十万里之下。 炙热的岩浆在地心缓缓流淌,表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色火毒,岩浆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窜出星星点点的亮白色火焰,扭曲空间。 而在这层岩浆之中,竟有一条金黄色琉璃通道隔绝近九成的外界高温,不知从何处而来,一直延伸至岩浆深处。 忽然,一道黑影从琉璃通道中显现,看模样,正是之前在方寸集失踪的段成通副殿主。 他先是神识扫过四周,确定无人窥伺,随后立刻换上魔殿着装,带上面具。 若是魔殿护法们在这里,定能一眼就认出这幅装扮。 魔殿殿主! 谁能想到,天青阁内的副阁主,竟是魔殿殿主伪装的一层身份? 换好衣服,他不再逗留,瞬息化作一道黑影,向通道直指的深处飞去。 片刻之后,他穿过一层透明界限,灼热的白光变得更加强烈。若是寻常修士至此,即便没有恐怖的高温威胁,也会在瞬间被灼瞎双眼。 魔殿殿主却好似轻车熟路,丝毫不被影响,甚至速度再快几分,直至在通道尽头被人拦住,才堪堪停下。 守着通道的白眉老者看清来人脸上的面具,戒备消了一半,态度却不见好,冷声问道:「段殿主,我可不记得莫大人有过传召,你不请自来,是为何意?」 「烦请道友通报!」 魔殿殿主眼里透出焦急,「情况紧急,在下也是没办法。我收到暗子传来消息,就在刚刚,妖王谷逃出方寸集了!」 「你说什么?!」 白眉老者顿时大惊,顿时顾不得规矩,立马带魔殿殿主向里飞去。 离了通道,魔殿殿主顿时感到温度升高不少,此处已是地心最核心之处,地阴界所用宝物的压制效果弱去了许多。 地阴界显然已在此地经营许久,开辟出的地宫占地已有千顷,比魔殿殿主上次来,大了三倍有余。 他四下暗暗观察,在接近莫蛛住所时,立刻收敛心思,低头跟着白眉老者,进入最为宽敞的一间后殿中。 这殿中装饰得极为华贵,灯火通明,正殿以金红二色铺垫,鲜艳亮丽,衬得王座之上的女子越发光彩动人。 白眉老者进来,却不敢多看一看,低头走至殿中,恭声道:「大人,魔殿……」 「事态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吧。」 莫蛛看着魔 殿殿主,眸光流转,「我与这位单独聊聊。」 白眉老者被打断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松了口气,匆匆退了下去,好似在避蛇蝎。 「莫前辈,你既已知晓此事,应该能猜到在下今日来的目的。」 魔殿殿主眸色阴沉,「妖王谷脱困,此地已不算秘密,甚至五大宗门追缉的队伍都已到了此处地表。我们的计划,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你匆匆过来,就是想要《天魔功》的最后一层?与我达成交易?」 莫蛛勾唇一笑,眸光潋滟,似乎一点也不急。 「心法,本座可以给你。可那是交易的报酬,上次你派人袭击玄阴宗失败,距离达成交易,仍还差六百个容器呢。」 魔殿殿主闻言冷哼一声,「区区六百容器,在下现在就能拿出来,助前辈达成心愿。」 莫蛛美眸登时一眯,「段殿主,你的意思……是此前故意有所保留?」 「不,前辈误会了。」 魔殿殿主眼里掠过一丝阴霾,狞笑道:「没有尸体,在下可以拿魔殿的活人来凑! 前辈若是答应,在下现在就传讯给教中护法,让他们杀满六百人送来!」 听得此言,莫蛛仍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有被此言惊到,心中生寒。 「本座听说,这两年贵教普通弟子早就被五大宗联手杀光,所余精锐满打满算也不过六百。」 莫蛛说到这里,声音发笑,「段殿主,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在下乃是魔修,魔修不狠,谁狠?」 魔殿殿主脸上狰狞淡去,化作微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东洲修行前路尽断,在下当要为自己谋划,若前辈真的履行约定,区区六百条性命算什么?」 「这话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莫蛛面上含笑,轻点下颔,心里却远没有表面来的从容。 自方才天青阁传讯过来,她就知道坏事了。 地阴界生存环境恶劣,远不如东洲资源富庶,是以自古以来,他们地阴界修士,从未停止过侵略东洲。 然而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地阴界与东洲就像是一体两面,二者互斥,无法共存。 地阴界的阴气进入东洲,立刻就会消融。 而在地阴界土生土长的修士体内,自修炼以来,每一寸血肉都蕴含阴气。他们贸然进入东洲,只会被混乱本源侵蚀神智,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魔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古年间第一次入侵,地阴界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 他们地阴界先祖却并未因此放弃,反而胆大包天,设计出骇人听闻的「改造计划」! 既然东洲在本质上就抗拒他们,那就改变其本质! 只要污染东洲整个地心,将其改造为阴气核心,天下白雾尽消,皆为阴气! 到那时,他们甚至不用费一兵一卒,光是阴气侵蚀,就能整个东洲境内的修士变成「魔人」! 数万年前,他们地阴界的祖先就在执行此计划,然而被那位傀宗宗主提前识破,以至大败。 而现在,东洲修行传承断绝,再无那般惊艳绝才的人物,他们低调百年暗中施为,已经收集到足够的香火欺骗地神。 距离计划成功,只差再有六百具阴属尸体特制的容器运输阴气。 可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这时出了意外。 正如魔殿殿主所言,妖王谷那位脱困后,定会立刻联系姜易,而后以最快速度进入地心,她必须赶在之前,凑足阴气灌入地心。 魔殿殿主为心法而来,但若真能立刻提供容器,倒真是雪中 送炭。 念及此处,莫蛛朱唇轻启:「好,本座便答应你。」 魔殿殿主顿时精神一振,「那在下现在就传讯于我教第一护法!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送来足数的尸体。」 「很好。」 莫蛛朱唇勾动,素手一点指间戒指,一本薄册顿时飞出,越过两人距离落入魔殿殿主手中。 「段殿主爽快,本座也非小气之人,这《天魔功》最后一层便提前给你。」 魔殿殿主顿时大喜,连声道:「多谢莫前辈!」 他抓紧册子,立刻迫不及待地翻开。 可在他翻看完其中内容后,脸色却变了,变得无比的阴沉愤怒:「莫前辈,这就是你说的大方?诚意?!」 莫蛛脸色微变,语气也变得阴寒:「魔殿殿主这是何意?东西已经提前给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她嘴上警告着,心中却是惊疑。 《魔天功》是她魔天宫的镇派心法,乃是六品顶尖传承。 前面几层还好说,层次不高,即便被魔殿殿主学了去也无妨,可这最后一层乃是魔天宫的根本,如何能轻易外泄? 所以,这《魔天功》最后一层,她是改动过。 可不应该啊,六品传承心法何等高深晦涩,此人如何能一眼就看出破绽? 魔殿殿主看着莫蛛贼喊抓贼的模样,心中却是冷笑。 他散修出身,能有什么眼界?当然没看出《魔天功》最后一层的破绽,可他懂人心! 六品心法何等珍贵,他在莫蛛眼里,不过是个随用随扔的棋子,又岂会给他真的六品传承。 他早有所料。所以,他故意选择小型宗门,凑不足尸体,拖延时间,消磨莫蛛的耐心;故意放出妖王谷,提前引爆两界决战。 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就是要让莫蛛陷入险局,以最后一批阴气容器为挟,逼迫她交出真正的《魔天功》。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魔天功》! 第198章 妥协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对莫蛛说,魔殿殿主早就想好了另一番说辞。 他脸上仍旧怒容满布,「莫宫主,难道你真以为,在下与你合作,靠的仅仅只是运气与信任?错!」 魔殿殿主指着自己的一双眸眼,「在下虽为散修,却并非无际遇,靠着目术神通,在下能轻易看出这册子有过修改的痕迹。 莫宫主,在下以诚待你,你这么做,当真令人心寒!」 魔殿殿主一同胡扯,莫蛛却信了八分。 虚假、改动,此人说得言辞凿凿,且都说中了,她很难不信。 莫蛛脸色有些不好看,这魔殿殿主愤怒失言,简直实在当面打她的脸。 可一想到那六百具尸体,莫蛛却是不好发作,硬是忍下了这口气,言语不善道:「那你待如何?」 「在下能如何?」 魔殿殿主一脸强忍怒火的表情,「只要宫主肯拿出真本,此事就当是误会,在下不会计较。」 莫蛛闻言顿时笑了,冷笑,「《魔天功》乃六品顶尖传承,可一路修至化神期,你不过为我驱使百年,做些小差事,也配染指完整真本?!」 「就算不配又如何?你我之间本就是如此约定。」 魔殿殿主不再呼尊称,面色阴沉地看着莫蛛,「且如今乃是非常时期,莫蛛,你当真要一本心法传承,而断送了数万年来地阴界入侵东洲的唯一希望?」 莫蛛微微色变,紧接着厉笑一声:「没有你,本宫一样能完成计划!」 「你的底气是来自天青阁,还是风月门?」 魔殿殿主盯着莫蛛,发出一声怪笑,「风月门离此地甚远,根本赶不及! 天青阁倒是赶得及,可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与你们不一致。帮你们不过是顺手,向来都不尽心。 若是真的指望这两个,我劝莫宫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此话一出,莫蛛豁然色变,「……你!」 「想问在下为何知道这么多?」 魔殿殿主阴恻恻地笑了,「莫宫主,在下知道的比你所想的,还要多得多,只是平日你我并无冲突,懒得多言罢了。 在下甚至知道,这《天魔功》也并非如你所说,能够完全隔绝阴气侵蚀,只是会慢一些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其怒火中甚至夹杂着几分忌惮。 一直以来,这魔殿殿主在她面前都表现得极为听话,沉默,甚至有几分愚笨。 可今天站在他面前的魔殿殿主,就好似换了一个,变得狡诈阴狠,咄咄逼人! 她深深吸气,竭力在魔殿殿主面前维持冷静,「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与本宫合作?就不怕死在阴气的侵蚀之下?」 「这就不劳莫宫主操心了,在下自有办法。」 魔殿殿主两眼盯着莫蛛,「时间已经不多了,莫宫主确定还要继续耽搁下去?」 「段殿主,你……很好!」 莫蛛强行忍住想要一掌拍死魔殿殿主的冲动,翻手又从戒中取出一本黑皮封面的册子,扔给魔殿殿主。 她再一挥袖,封锁了地底核心的出口,阴沉道:「这次是真本!你有足够的时间检查真伪,待得你教第一护法带着尸体进入琉璃通道,本宫会放你离开。」 魔殿殿主拿到册子,脸上的怒意瞬间收敛,咧嘴露出笑容:「莫前辈不容有失,在下能理解。 不过莫前辈,我魔殿弟子尽皆身亡,并无足够人手护送尸体过来,实乃无奈。还请前辈知会天青阁一声,提防意外。若是中途被人毁了尸体,在下可不担责。」 莫蛛眼中怒气一闪,冷哼 道:「用不着你来提醒!」 魔殿殿主见她态度极差,也不在意,直接一边盘膝坐下,旁若无人的开始研究《魔天功》最后一层。 莫蛛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修炼到她这个境界,其实并不容易动怒,只是今日被魔殿殿主逼到这个份上,还破例外传了传承心法,委实令人憋屈。 她心中已然生出杀意,只是此刻还不是处理琐事的时候。 按下心头种种,莫蛛眼中怒意顿消,恢复冷静,开始传讯各方。 天青阁收到消息,立马让驻守方寸集的尹天奴前去接应。 而已在赶路途中的风月门收到消息后,则是以更快速度向目的地赶来。 正当地阴界抓紧时间行动的同时,处在荒漠上空的向苼二人也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唰! 数艘大型灵舟自天际而来,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到了妖王谷秘境前。 虚空一阵嗡鸣,妖王谷从隐匿中显现而出,一扇门户打开,向苼跟着老妖王一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站在最前面一艘灵舟上的姜易。 而在姜易身侧,百花谷主殷麓鹤发眉间充斥着肃杀之气,其身后十几人亦是气息凛冽,修为竟无一人在结丹后期之下。 姜易也看到了向苼,脸色微有复杂,但仅是瞬间便恢复肃容,「老妖王,我已经通知归沐谷与千星殿,他们正在来的路上,片刻就能赶到。」 老妖王闻言点了点头,「老朽在传讯中便与你说了,地阴界有天青阁作耳目,想必早已收到消息,势必会通过天青阁不择手段地搜集尸体,提前行动,你可有应对之法?」 「老妖王放心。」 姜易眼中冷意一闪,「上古那次他们没能得逞,这次有我在,结果亦是一样!」 与此同时,天青阁方寸集内,固定传送漩涡处光芒一闪,出现一名双眼蒙纱的老者。 尹天奴早就在此等候,看到老者,立刻迎上去,笑盈盈地说道:「第一护法大人,奴家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尹副阁主。」 蒙眼老者和善一笑,递出一枚戒指:「六百具尸体尽皆在此。」 尹天奴连忙接过检查一番,看到其中整整齐齐躺着的六百具尸体,顿时满意点头,「数目不差,我天青阁已安排一队高手随同护法前往地底,护法可高枕无……」 「忧」字还未来得及开口,尹天奴忽然面露惊恐。 只见,一线红光蓦然从虚空裂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刺在戒指之上。 下一刻,恐怖的火系波动爆发! 轰! 这一线未知火意当中似是蕴含无穷威能,眨眼将尹天奴淹没,尸骨无存! 蒙眼老者反应却比尹天奴要快,在火色红线出现的那一瞬间,便狂退开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一条手臂被火光卷进去,瞬间烧成飞灰。 剩余点点火焰正要沿着缺口向上燃烧,蒙眼老者当机立断,挥动左手切去沾染火焰的血肉,这才惊魂甫定地停下来。 「神意,十方火?」 紧跟着,虚空当中隐隐传来一声惊咦,随后方寸集虚空一阵涌动,被炸开的裂缝迅速弥合,炸裂的火色渐渐消散,什么也没剩下。 储物戒,也没了。 蒙眼老者愣了片刻,忽然嘴角扯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微笑,「这样也好。」 同一时间,方寸集外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一道白影如惊鸿般闪过,没入毫不起眼的隐匿洞府。 待得其身形停下,白光散去,才显露出一张苍白的年轻面容。 不等他抹去嘴角血迹,便看 到林北岚从洞府深处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 林北岚面露惊色,连忙快步走来,「怎么搞成这样,现在除了五大宗门的宗主,谁能伤得了你?」 青年掩去眼里的惊悸,笑了笑,「无妨,一点小伤。」 林北岚闻言顿时皱眉,「东景焕,我不是关心你。可你应该明白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为何频频去帮姜易?他能给你什么?」 青年哑然,「你猜到了?」 此青年自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炽焰宗覆灭后,定居四极城的东景焕。 时隔百年,他早已结婴,且在定魂珠上自悟出一丝火系神意,实力比起那些修炼甚久的元婴期大能也不遑多让。 「很难猜吗?」 林北岚冷哼一声,「我与白妙音关系亦不错,她早就与我说了,姜易让你去方寸集毁掉阴气容器,你这是强行穿透方寸集,受到了反噬。」中文網 「那反噬并不强。」 东景焕摇了摇头,「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惊动了那神秘的天青阁主。」 东景焕眼里掠过一丝忌惮,「那位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 林北岚听得心里一阵后怕,旋即更为恼怒:「如此冒险,姜易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没有给我好处,只是给了一句承诺。若是有一天,我们去报仇,他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暗中提供帮助。」 东景焕微微一笑,「复仇,光靠我们两人可没希望。」 林北岚沉默了,但没片刻,便又开口:「你说得对。」 「林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谅人。」 东景焕轻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姜易还说,这尸体不毁灭,今日之内,整个东洲地界,上至修士,下至凡人百姓……都会死。」 林北岚脸色立时剧变,「荒唐!怎么可能?他们地阴界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灭杀我东洲所有人,姜易莫不是在诓你?」 「你何时见过姜易骗人?还是在此等大事之上?」 东景焕眯了眯眼,「姜易这条讯息传得急切,说明他也是方才知晓对方阴谋,他给了一个地址,我想去看看。」 林北岚一惊,「可你的伤……」 「无妨。」 东景焕摆了摆手,「若真如姜易所言,今日若失败,地阴界得逞,这点伤势比起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林北岚一听是这个理,当即点头:「那我也去!」 第199章 仇恨 就在东景焕二人动身前往荒漠的同时,尹天奴被杀、存放尸体的储物戒被毁的消息,也通过天青阁之口,迅速传递至地心空间。 「戒指被毁了?!」 莫蛛豁然起身,又惊又怒,「交易在你们天青阁进行,怎会被毁?」 「莫宫主,此事可怪不得本阁。」 虚空传递而来的声线平淡,依然带着笑意,「那出手偷袭之人,意外领悟出一丝十方火神意,五行神意中除了金系,便属火系最为厉害。 此人还掌有凝聚火系神意之法门,以点破面,以有心算无心,一瞬间就毁了储物戒,本尊察觉到异动,立刻出手,仍是晚了一步。」 话到此处,虚空那道声音笑意渐浓:「你们地阴界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差呢。」 莫蛛越听越是脸色难看,听到最后一句,干脆直接掐断传音。她俏脸含煞,望向还在一边研究心法的魔殿殿主,目露凶光。 既然容器运送失败,此人性命也不用留了。 魔殿殿主感应到视线中的杀机,却是毫不慌张,起身走来,笑眯眯地说道:「莫前辈,在下已收到我教第一护法传音。此事在下早有提醒,可怪不得我。不过……」 魔殿殿主话锋一转,「在下另有一法,可为前辈排忧解难,不知前辈愿不愿听呢?」 莫蛛杀意顿敛,语气阴寒:「段殿主,你可知欺骗本座的后果?」 「在下何必欺骗前辈?」 魔殿殿主呵呵一笑,「前辈也知道,在下生性谨慎,所以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 莫蛛眉头蹙起,这个魔殿殿主…… 论修为,她比此人强上百倍。可今日却有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错觉,好似东洲和他们地阴界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 然而大局当前,她只能顺着魔殿殿主的意思问下去。 「说说看。」 她倒要看看,事到如今,这魔殿殿主还能相处什么应对的办法来。 「在下座下有一法王,名为野奴。」 魔殿殿主也不卖关子,直接开诚布公:「此子并非人,而是妖王谷王族后代!用此妖作容器,充抵六百之数,可谓绰绰有余。」 此话一出,莫蛛脸色再一次变了。 妖王谷,她可太熟悉了。 数万年前的征战,就是因为无数妖族挡在两界通道前拖延时间,以致于令傀宗宗主设下界门,他们地阴界又怎会那么容易失败?! 「妖族王族……」 莫蛛心思电转,很快反问:「这野奴论肉身是可以充抵数目,可白虎一族所修一向至刚至阳,与阴气互斥,短时间内何以改造?」 魔殿殿主顿时哈哈一笑,「莫宫主放心,那白虎王族失了心智,早在百年前我便令其改修尸煞,用作容纳阴气,再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莫蛛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底一寒。 此人从百年前就开始谋划,布下数个后手,她竟没有半分察觉。 难不成今日局面,也是此人一手促成? 她不敢细想,也不愿多想,事已至此,她只能按照对方给的路继续走。 魔殿殿主见莫蛛不说话,又笑着说道:「野奴就隐匿在荒漠附近的虚空中,只要莫前辈答应在下两个条件,立刻就会有人把它送来。」 「果然有条件。」 莫蛛眼中红光一闪,「六品传承已经给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可某要得寸进尺。」 「前辈误会了。」 魔殿殿主呵呵一笑,「这第一个条件,就是等到野奴进 入琉璃通道后,容在下安然离去。」 莫蛛闻言心下一松,微微颔首,「可以!」 「第二个更为简单。」 魔殿殿主眼里掠过一丝冷光,「还请莫前辈,帮忙杀了万剑门太上!」 莫蛛神情微滞,稍显愕然,但仅是一瞬,她便收敛了那一丝情绪波动,重新笑道:「真是令本宫意外,段殿主竟还是一位重情之人。」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魔殿殿主冷笑一声:「万剑门太上不过区区结丹,剑修肉身脆弱,可对前辈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莫蛛眼中闪过厉芒,却未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这万剑门太上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为何你不亲自动手?」 「报仇,为何一定要亲自动手?」 魔殿殿主微微一笑,「就为了满足心头那一点执念,留在这里打生打死,可不是在下的存世之道。」 莫蛛听得微怔,旋即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不久,她熄了笑声,眼尾上挑:「段殿主,你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也罢,万剑门太上当年毁我诡地,这笔账本宫还没跟她算呢!便顺手报了你那杀子之仇。」 魔殿殿主恭敬行礼:「多谢莫宫主。」 两人方才谈妥,忽然听到头顶传开阵阵轰然之音。 莫蛛听了出来,那是灵舟强行挤开地下土壤的震动声。 「速度果真不慢。」她眼中煞气一闪,看向魔殿殿主。 魔殿殿主立刻心领神会,暗中传音,命苦笛与宫商一同护送野奴,进入琉璃通道。 而在野奴踏入琉璃通道的一瞬间,魔殿殿主二话不说化作一道流光离去。 莫蛛冷冷看着,并不阻拦。 在野奴三人踏入琉璃通道后,她便有所感应,野奴旁边那两人分明是魔殿殿主留的后手。 若是自己与此人撕破脸皮,强行留下他,恐怕那两人会毫不犹豫毁了野奴的肉身。 为了地阴界大计,莫蛛只能忍气吞声。 自修炼以来,她除了败在那傀宗宗主手里,还从未有人让她吃过这么大的亏。 待得彻底改造东洲地界,她一定派遣宫中地下,掘地三尺将他找出来,再以炼魂之法折磨万年,方能消她心头之恨! 另一边,魔殿殿主沿着通道避开震动传来的方向,从地底脱出。 看到荒漠上空高悬的烈阳,他微微松气,沉默片刻,忽而轻轻笑起来。 这一笑,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好似要将这数百年修真岁月所受的委屈统统宣泄开去。 「哈哈哈哈……」 「五大宗门、地阴界、天青阁……一群蠢货!」 「枉你们底蕴深厚,传承无数,竟被我一个魔道散修耍得团团转,都是废物!」 「若我能有五大宗门的出身,何需如此处心积虑地筹谋?你们,统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若是背景深厚,何需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般东躲西藏?!」 「刀儿他就不会死!」 魔殿殿主满眼血丝,双全紧握,说是在笑,更像是在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世人皆看他失了独子,并不在意,绝情得很,却不知儿子是他唯一的逆鳞。 魔修之间尔虞我诈,他害怕软肋暴露,即便心中再疼爱断刀,表情也是冷冷淡淡,将他安排在护法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可刀儿还是死了。 他心中的恨意,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强烈得多! 「向苼, 今日不论东洲命运如何,对你而言都是死局!我要亲眼看着你生不如死,神魂俱灭!」 他大袖一挥,挥出一道传送漩涡,便见蒙纱老者从虚空走出,正是魔殿第一法王,自明法王。 自明法王来此,不发一言,竟是二话不说摇身一晃,便与魔殿殿主融为一体。 在融合的一刹那,魔殿殿主体内立刻是传出砰砰之音,气息暴涨! 只是一瞬间,他的直接从元婴后期晋升至元婴圆满,距离元婴期之上的出窍期也仅有一步之遥。 感应一番自身进境,魔殿殿主面露微笑,颇为满意。 能在五大宗门眼皮子低下生存这么多年,他怎会没有奇遇,这分身之法,便是自其弱时际遇所得,以他元婴期的修为,至多只能分出两道分身。 「自明法王」这一分身被他放出去三百年之久,而今收回,总算令他元婴圆满,再辅以六品传承《魔天功》,出窍期已指日可待。 融合了「自明分身」,魔殿殿主神识范围大涨,略一感应便找到百花谷灵舟所在,当即伸手一点眉心,竟是将自身神魂从肉身中全数扯出,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在神魂消失之后,僵立在虚空之中的肉身立时化成沙石。 「魔殿殿主」和「自明法王」竟都是分身,没有神魂支持,立刻便消散了。 同一时间,被囚禁于灵舟空间静修的「赤泽」蓦然睁开眼,眼底一点黑芒闪过,瞬息淡去,并未引起任何人察觉。 瞥眼扫过外面的守卫,「赤泽」咧嘴露出笑容。 这个看戏的位置,再好也不过了。 此时此刻,向苼还对魔殿殿主的计划一无所知,她独自一人站在灵舟甲板的一个角落,神色清冷,百花谷路过的弟子看见,谁也没有不知趣地过来打扰。 向苼也不知为何,自从上了这艘灵舟,她的心神便一直惴惴不安。 此战关乎东洲生死存亡,她是该有此预感,可总觉得自己冥冥中感应的危险,另有其事。 「会是什么?」 向苼扪心自问,指尖抚过掌间淡淡的淡金色印记,若是自己能将《祖印》修炼至第五层以上,感应应会更清晰。 可惜自转世过后,她一次也没有遭受过生死危机。 第200章 寻觅 「司道友。」 沉思之余,向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果真看到姜易就站在不远处。 见其回头望来,姜易上前几步,走到向苼身边停下。 他面色沉凝,「上次司道友被我连累迁怒,在下思来想去,仍旧心中难安。过去这段时日,不知道友可气消了些?」 向苼哑然失笑,「在姜道友心中,本尊便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吗?」 「当然不是」 姜易连忙否认,神情略微轻松,「司道友不生气,在下该作的补偿也不能少。」 他手掌一翻,掌心又多处两枚白色玉佩,「我回音谷本专精于音律,音律于心境相合才可发挥威力,亦易走火入魔,是以清心玉佩的存量不少。 这两枚玉佩的品质,比我上次给道友的还要高上一筹,足够魔胎再撑个六七年。」 话到此处,姜易语气更为陈恳:「还望道友莫要推辞。」 向苼沉默了一下,没有客气,伸手接过玉佩,清浅一笑,道:「多谢。」 她的确需要此物。 两年前姜易所赠的玉佩早就崩裂,效果微乎其微,而今她完全是靠剑意来镇压魔胎带来的负面情绪。 没动手时,这样做或许没什么,可等到进入地底核心,势必要全力催动剑意对敌,到那时魔胎是否趁机作怪,可就难说了。 姜易见她收下赔礼,也是神情一松,展颜笑道:「该道谢的人应是在下。」 他话音刚落,正在高速下潜的灵舟倏地剧烈一震,停了下来。 姜易神情微动,立刻与向苼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这是到了地底核心层,要施展飞霜镜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觉储物戒震颤了一下。 她心底一惊,灵识扫过储物戒,顿时发现了异动的源头,竟是监天镜。 没有急着细看,她不动声色地回到舱内房间,升起层层阵法结界,这才将监天镜拿出来,仔细观详。 只见原本血红的镜面上,此刻呈现出一片火红,传递出一股圣洁而温暖的气息。 「圣阳宝珠?!」 向苼一眼认出气息的来源,眸光微亮。 姜易早在两年前就探查到圣阳宝珠可能在地底。如今,他们接近地阴界在地底核心的老巢,圣阳宝珠的痕迹也跟着出现…… 向苼微微眯起,这恐怕不是什么巧合,圣阳宝珠极有可能与地阴界有关,甚至……就是被地阴界某一个修士掌握在手中。 这可不妙。 向苼思忖间,忽地感应到飞霜镜的气息将整个灵舟包裹,随后整个灵舟猛然加速—— 轰! 只听一声惊天震响,地底黢黑的地壳被硬生生轰出一个大洞来,炙热的金白色岩浆满溢而出,恐怖高温瞬间席卷而来。 盘坐在灵舟上空飞霜镜上的姜易见状冷哼一声,拂袖大片冰霜洒落,覆盖在灵舟表面的冰面再厚一层。 「嗤嗤嗤!!!」 幽蓝色的冰面与岩浆甫一接触,便蒸腾出大量白雾,百花谷主趁此机会全力催动,灵舟霎时加速,没入岩浆当中消失不见。 一进入岩浆当中,百花谷与归沐谷众人立刻紧锣密鼓地忙活起来。 「谷主说了,只有一个时辰!」 「莫要顾忌神识损伤,找不到通道,我等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 向苼也已出了房间,来到灵舟外的甲板上,看着灵舟边缘一圈站着满满当当的人,自觉地没去凑热闹。 她当然 知道这些人在寻找通往地阴界修士老巢的琉璃通道,老妖王之前便与姜易做了安排。 凡是修为达到结丹期,神魂蜕变,令「灵识」蜕变为更加强横的「神识」者,便可短暂忍受地底岩浆带来的灼烧伤害,勉强探查其中情况。 而她的真实修为不过筑基巅峰,「灵识」孱弱,自然帮不上忙,不过…… 向苼目光微闪,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看到她,见其杵在一边无动于衷,皆是神情不善。 「这万剑门太上,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哼,不过是个小宗太上,放在我宗至多算是内门长老。」 「时间紧迫,此人现在不来帮忙,在那摆着张冷脸给谁看?」 「……」 牢骚自然只是传音,向苼并未听到,不过她回过神来,光看几人投来的目光,她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笑了笑,她直接转身离开。 几人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更怒。 「此女仗着与师叔祖关系不错,居然如此嚣张。」: 「简直岂有此理!」 「殷谷主,姜谷主还说此人智计双绝,,我看是被这万剑门太上给骗了。」 殷麓听得连连皱眉,不发一言。 钟忆山却是冷哼一声,训斥道:「莫要横生事端,正事要紧。」 众人这才作罢。 向苼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灵舟最高层。 守在最高层入口的百花谷长老看到她,眉头顿时皱了一下,但念及姜易的吩咐,终究没有阻拦。 向苼大步来到飞霜镜前,看到正在专心催动飞霜力量护佑灵舟,没有急着出声。 姜易此刻虽有九成九的心力都用在飞霜镜上,对外界变化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感应到有人过来,他立刻睁眼,看到是向苼,眼中警惕才褪去。 向苼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小女子过来只是想问一句,道友可有把握在一个时辰内,觅得通道所在?」 姜易蹙了蹙眉,沉声道:「说来不怕司道友笑话,在下并无绝对把握。 这地底岩浆深有数千里,且越往下,灼烧之力越是恐怖,便是元婴巅峰的神识也无法探查全部区域。 好在地阴界建立通道是为运送尸体,长度必定惊人,只要我们运气不是太差,多半能遇上。」 向苼听到这里,抬手点出一个方向,道:「若是探查时间超过半个时辰仍无所得,姜道友不妨尝试朝此方向深入探查。」 姜易目光霎时一凝,「司道友这是发现了什么?」 向苼摇了摇头,「猜测而已,不敢确认。」 姜易深深看了眼向苼,点头说了一声「好」。 半个时辰后—— 灵舟已深入岩浆数百里,覆在表面厚厚的一层的霜已融去了一半有余,却仍无人上报发现通道。 众人脸色苍白,强忍神魂被灼伤的疼痛,继续在岩浆中探查,一股焦灼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弥漫开来。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万剑门太上这个时候还在偷懒,她难道不要命了?」 「这可如何是好?!」 「……」 要是到了一个时辰还没找到通道,他们将会如何? 是随灵舟就此丧生地底岩浆,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谷主他们另有他法? 可若是现在就让谷主用了底牌,到了地阴界修士面前,他们又要如何取胜? 众人正胡思乱想着,蓦然听到姜易果断的传音在耳边响起。 「所有人, 一齐调转神识,往此方向深入探查!」 「岳麓,你带人负责此点左侧范围;钟道友负责右侧,若是方向偏移,我会及时提醒。」 两段传音一出,整个灵舟上的修士立刻精神一振,纷纷放弃原来的探查范围,调转方向。 岳麓听到传音,却没急着照做。 她抬头望见最高处姜易身边的向苼,顿时眉头皱起,传音反问道:「师叔祖,这方向是万剑门太上告诉你的?」 「不错。」姜易坦然承认。 岳麓眉头立刻皱得更紧,「师叔祖,您如何能将此等大事的命运系于一个外人身上? 恕晚辈直言,此人当不得你如此信任。 就算她不是地阴界叛徒,可若是判断错误,延误战机,东洲生灵灭亡之罪,您替她担吗?」 「那你待如何?」 姜易冷眼下瞥,眼里有质问:「我没有时间听你说废话。岳麓,你若是也有想法,大可以同司道友一样,指出方向来。」 岳麓语气霎时一窒。事关重大,她怎么敢瞎指挥。 「你看,你不敢。」 姜易笑了,「敢在这个时候做出决策,你真以为司道友会无的放矢,就为了一点愚蠢的虚荣心吗?」 岳麓脸色变了变,终是无言以对。 姜易眼里冷意微敛,不再看她,转头向白妙音下令:「妙音,照我所言,全速突进。」 「好!」 白妙音二话不说操控阵法改变方向,飞速冲向姜易所指,海量灵石疯狂消耗。 咔咔咔—— 岩浆涌动之下,飞霜镜释放的冰层所承受的压力顿时直线上升,发出阵阵不敢重负的声响。 更有隐约的热浪穿破细小的冰层缝隙打在阵法壁障上,留下一块块灼烧得漆黑的痕迹。 随着一个时辰将近,灵舟内越发寂静了。 众人神情紧张,屏住呼吸,憋足了劲儿探查,甚至可以清晰得听到自己越发频繁的心跳声。 姜易脚下飞霜镜嗡嗡直颤,额头汗迹满布,脸色渐渐苍白,越发吃力。 向苼站在最高处,神色仍然平静。 岳麓回头每每看到她那张脸,便觉得心中有股火气乱窜,且随着时间耗尽,这股火气渐渐有向杀意转变的趋势。 这个方向,分明就是错的! 若非她胡言乱语,他们就不可能走到现在这般地步 真不知这司无月有什么本事,能得师叔祖如此信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待得岩浆涌入,她会祭出百花谷秘宝继续抵挡侵蚀。 但损失秘宝的代价,她要司无月的命来偿! 此念头刚刚升起,忽地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喊。 「找到了!」 第201章 阻拦 岳麓浑身一震,愕然回头,只见喊出此声的不是别人,竟是钟忆山。 「找到了。」 钟忆山语气回落,眼里却仍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惊喜:「就在此处下方一千二百里!」 「一千二百里?」 岳麓震惊难当,「我们已经深入岩浆三千余里,竟还在下面?」 「你若不信,自己来探。」钟忆山直接让开位置。 岳麓不敢耽搁,连忙沿着钟忆山留下的神识痕迹眼神开去。 没过多久,她浑身一震,眼露精光:「没错,是琉璃通道,妙音!」 无需多言,白妙音立刻操控灵舟往下方琉璃通道疾速形去。 有了明确的目标,剩下这点时间,足够姜易支撑冰层到目的地,灵舟内紧绷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谁能想到,琉璃通道居然在如此深的地方?地阴界藏得可真严密啊。」有人感慨。 「多亏了有姜谷主。」 「姜谷主乃上古前辈转世,对付地阴界自然是经验丰富,我等远远不及啊。」 「……」 灵舟内人人夸赞,岳麓看着这一幕,却有些面热,心里暗暗希望就让众人这么误会下去,师叔祖千万不要多言。 可有时候越是不希望什么,什么就来的越快。 「功劳并非在我。」 姜易忽然出声,言语间带着笑意,「你们要谢,也该谢司道友。」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笑容瞬间僵住,齐齐望向姜易身侧那道孤寂清冷的倩影。 「司道友……万剑太上?」 「居然是司太上指明了方向?」 「这……」 「原来司太上不是偷懒,而是在思考去路。」 「哈哈……如司太上这般机敏之人,若真来与我等一同探查岩浆,那才是损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风向立刻就变了,先前的针对、谩骂好似是一场幻觉,就连殷麓那张老脸上,此刻也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笑容。 向苼看着,眼底掠过一丝嘲弄。 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东西,比任何人都会见风使舵,也比任何人都现实。 这就是修真界,她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姜易看出了身边之人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一路,再无意外。 灵舟急速行进之下,不消片刻,便穿过一层琉璃色壁障,进入通道。 而就在其进入通道的一瞬间,远在地底核心的莫蛛立刻感知到,眼里露出冷笑。 「高奴,给我们的盟友带路。告诉他们,务必抵挡半个时辰,否则他要的东西,我魔天宫给不起。」 「是!」 莫蛛身边的高大修士立刻领命离去。 通道内。温暖的气流一阵涌动,沾染在灵舟表层的火焰瞬间消散,姜易压力顿时一轻,直接收起飞霜镜。 白妙音操控灵舟,顺着通道向深处飞速进发,甲板上众人皆在打坐,竭力恢复神魂伤势。大战在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 向苼独自走至灵舟边缘,看着外界的琉璃色通道,伸手穿过灵舟壁障,截过一缕通道气息,放在指间捻了捻,复又松开。 「是圣阳宝珠的气息。」 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向苼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转眸看着缓步走来的姜易,微笑出声:「姜道友果真也认了出来。」 「令人无法忽视。」 姜易看着外界,满心感叹:「此处通道中圣阳宝珠的气息,太浓郁了。」 向苼轻轻点头,看着通道内温暖如海洋一般的气流。 这些,都是圣阳宝珠逸散而出的气息。 换言之,这整个地底琉璃通道,根本就是由圣阳宝珠幻化而来! 「我早该想到,能在地底核心构筑空间的宝物不多,圣阳宝珠就是一个。」 姜易目光沉凝,「也唯有温和如圣阳宝珠,能同时容纳地阴界的阴气,与地心的灼热气息,且将二者各自分隔,不至于产生冲突。」 话到此处,姜易语气一沉,「司道友,宝珠一事,还请缓一缓。」 向苼微微挑眉,「姜道友是推测,地阴界在地底开辟了空间通道?」 「不错!」 姜易目光一闪,「地底空间一旦失去宝珠庇佑,地阴界通道崩塌,阴气势必会冲入地心,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姜道友真会说笑。」 向苼微微勾唇,眼里有几分无奈,「宝珠在地阴界手里,我能有什么本事去夺?」 姜易深深看了向苼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道友是剑修,总有几分异于常人的本事,不是吗?」 向苼哑然,「姜道友既然如此说了,小女子照做便是。不过……若事不可为呢?」 「事不可为……」 姜易神色变冷,语气坚定:「那就请道友自由发挥,后果自有在下一力承担!」 向苼薄唇微抿,浅浅一笑:「多谢道友此言,小女子心里安稳多了。」 姜易闻言笑了笑,心中却是沉重难当。 若是可以,他希望一切都顺顺利利。不要走到让司无月「自由发挥」的那一刻。 嗖—— 灵舟穿过一条弯曲的长道,视野豁然开朗。 只见一块比原来通道宽敞数十倍的空间展现于众人眼前,数十道身影悬立于空,仿佛在此等候多时。 其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式风月门门主,姜道源! 在其身后二十多人,尽皆为风月门长老,修为不下于结丹后期。 另外三十余人则是眼生得很,由一名身形异常高大、神情冷酷的中年修士带队。 双方早在之前就撕破脸皮,此刻一碰面,没有丝毫废话,风月门众人二话不说,齐齐出手轰向灵舟。 白妙音立刻将灵舟提前收起,百花谷与归沐谷两宗一百多名长老现身,看的姜道源脸色微变。 这两宗疯了,居然倾巢出动?!双倍的敌人,他怎么挡? 殷麓自然不会在意姜道源的想法,她脸色含煞,一声令下。 「杀!」 上百道身影齐齐冲出,五光十色的元婴之力激发,映照得通道表层霎是好看。 姜易一方人多势众,气势如虹,光是密集的元婴之力就轰击得姜道源一方喘不过气来,节节败退,向苼缀在后头,根本无需出手。 轰! 姜道源被轰得倒飞出去,直接摔入地底核心空间的地上,狼狈不堪。 殷麓与钟忆山联袂踏入空间,身后混战的人影接连涌来。 「姜道源,莫再负隅顽抗了!」 殷麓手中拐杖法宝狠狠一拄,拐杖顶端迅速凝结出一枚紫色雷球,轰向姜道源面门。 姜道源脸色微变,他体内元婴之力耗尽,正要闪身避开,却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遁出,挥袖扫开雷球,满脸笑容:「姜门主今日可真是狼狈啊。」 姜道源看清来人,脸色难看,「你竟也……你不去帮我,反倒在这里看笑话?!」 离问笑眯眯地看着姜道源,「帮你?凭什么?」 「离问!」 方才踏足此地的姜易面色阴沉,「你也要与地阴界同流合污?」 离问扫了一眼双方对峙的人数,仍旧是笑眯眯的:「姜谷主别怪我,更别拿我跟姜道源比,他做着靠地阴界称霸天下,修为盖世的美梦,我可没有。」 「那又为何站在我等对立面?」 姜易皱紧眉头,他想不明白,千星殿主此人他虽然了解不多,但从魏乐生口中听过。 此人素来城府深沉,做事冷情,却也皆为千星殿大局考虑,从不会为一己之私而做出短视之事。 「本座原也不想。」 离问微微一叹,「奈何我千星殿星辰尽失,已无前路,我身为殿主,如何能不为以后考虑?」 「星辰尽失?」 姜易心底一惊,《星辰诀》乃千星殿镇派心法,续以星辰之力辅助修炼,离问却说千星殿星辰尽失,岂非是断了前路? 「所以离殿主就设法通过魔殿,用香火与地阴界交易心法?」 向苼缓步走出来,目光冷淡地看着离问,「离殿主这么晚才现身,想来与地阴界谈好交易,趁火打劫拿到心法了?」 看到向苼,离问脸上笑容顿时敛去不少,「司太上终于不装了?我千星殿中香火,果真是你偷走的。」 向苼微微一叹,「本以为此法能让殿主回心转意,不曾想,离殿主终究还是选择投身黑暗。」 「黑暗?何谓黑暗?」 离问哈哈大笑一声,旋即收敛笑声,冷声道:「于我千星殿而言,失去星辰才是真正的黑暗。本座所作所为,是为千星殿寻找新的光明!」 他蓦地一招手,上千道星辰之光瞬间从其背后亮起,闪耀刺人。 殷麓早就在防备这一手,得见此情形,立刻松开手中捏好的印诀。 一轮偌大的白玉花瓣眨眼盛开! 轰!轰!轰!…… 星辰猛烈的轰击震得地下空间一阵摇晃,簌簌作响。 钟忆山面色冷肃,忽地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离问当即面色一凝,未卜先知般,反手封挡出一面光盾。 下一瞬,钟忆山蓦地从阴影中现身,极端阴狠的元婴之力裹挟着雪亮的刀光劈在光盾上。 光盾急速几个闪烁,剧烈颤动,但终究是没能轰破,稳定下来。 钟忆山面无表情,后退一步,身形再次消失。 趁机恢复不少的姜道源再次加入战场,殷麓也撤去花瓣法宝,四位宗主都是老对手,战作一团,谁也插不进手。 第202章 怒火 趁此机会,姜易迅速带领两宗人马压过对方,冲入地底洞府腹地。 得亏千星殿主只一人过来,否则四宗人马相对,他决计不会冲得如此轻松。 甫一踏入腹地,姜易迎面就看到一条狰狞的蜘蛛腿在眼前迅速放大。 他瞳孔骤缩,却不退让,双手捏诀,飞霜镜轮转间迎风涨大,锋利的边缘干脆地切断蜘蛛腿,扫飞老远。 挡下这一招,对面顿时传出娇笑声。 「姜谷主转世归来,这运用飞霜镜的本事,可真是不减当年呢。」 莫蛛身姿摇曳,从暗中现身,红唇含笑,一双眸眼柔情似水,仿佛在看心爱之人。 可若是细看其眼底,便会发现她眼中的阴冷恶毒,浓郁得令人发寒。 在其身后,一只高有数丈的黑红色蜘蛛妖宠正用复眼森冷地打量着来人,口中不时发出「嘶嘶」声,方才断掉的那只腿笼罩在浓重的妖气当中,片刻便已长得完好。 姜易心下暗凛,表面确是微笑:「莫蛛,本谷主修为是不如前世,可你入我界之中,修为亦受到压制,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姜谷主还是这么有自信。」 莫蛛掩嘴轻笑,「可惜啊,你前世不是卫道者,转世之后……就更不配了。」 说着,她转头对着暗中一个方向,笑着问道:「陆教主,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姜易脸色骤然一沉,紧紧盯着莫蛛说话的方向。 不多时,随着脚步声响起,一袭白衣的陆玉山,缓步从黑暗中现身。 向苼站在众人当中,微微眯眼。看着那张与百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往日种种记忆从心底涌出,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陆教主。」 姜易眉头皱起,「你自百年间就摆明态度,深居简出,切与我约定不插手此事,难道是想返回?」 「姜谷主误会了。」 陆玉山温和一笑,耐心解释:「本教主只是受这位莫宫主盛情相邀,过来看看罢了。」 此话一出,姜易神色顿缓,莫蛛却是大皱眉头,暗中传音道:「陆教主,这可跟你我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陆玉山笑容不减,直接说出声:「本教主何时答应过什么?莫宫主可不要多想。」 莫蛛脸色立刻变了,变得异常难看,「陆玉山,你敢黑我魔天宫的宝物?」 「本教主早就说过,你们东洲的这些破事,我教不会掺和。」 陆玉山眯着双眼,「莫宫主这个时候翻脸,莫非是想让我站在东洲这边?」 「……你!」 莫蛛差点被陆玉山这招反客为主气炸了肺。 这天衍教主,居然打秋风打到她的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但一想到今日局势,她硬是深吸一口气,敛去怒容,和颜悦色地说道:「妾身岂敢?既然陆教主不愿意掺和我两界争斗,不如早些离开?」 「陆教主。」 姜易听到这里,忽然出声:「在下明白,贵教不愿意招惹是非。可今日之事,只要你天衍教在东洲一日,就无法置身事外。」 陆玉山摇头微微一笑,「姜谷主不必再劝了。」 他本就是外来者,再休养一段时日,他就会带着整个天衍教离开这里,东洲地界命运如何,与他何干? 他今日来此,只因魔天宫正好有他需要的一件东西,顺势敲一笔罢了。 当然,这些话他没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拒绝姜易后,他径直转身,挥袖打开一条方寸集通道,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陆玉山前脚刚消失,两界双方不再有任何废话,不约而同立刻再次动手。 莫蛛面容冰冷,抬袖一甩,身后庞大的蜘蛛立即嘶吼着迈动八节腿向众人撞来,与之一同攻杀而来的,还有地阴界高奴与风月门姜文真带领的大量修士。 姜易轻哼一声,手中飞霜镜幽蓝之光升腾,惊人的寒意爆发,接连冻结蜘蛛大妖的八肢,限制其动作,群攻能力大大降低。 与此同时,还有十五名百花谷长老结阵围攻,令其无法脱身。 人数差距摆在这里,高奴与姜文真亦是遭到围攻,落入下风,有苦难言。 而处于劣势一方的结丹期修士们则更为凄惨,片刻之间便在围攻中死去大半,血流成河。 噗! 一道银光从最后一名地阴界结丹修士脖间穿过,落回向苼手中。 清空面前敌人,向苼视线迅速环绕一圈,却见莫蛛早已失去踪影。 「司道友,莫蛛定是去了地心!这蜘蛛大妖实力惊人,必须以飞霜镜镇压,我暂时脱不开身。且劳烦你和老妖王带一批人进去阻止!」 听到姜易的传音,向苼二话不说以最快地速度冲出混战缺口,顺着地底道路疾驰而去。 归沐谷的部分人马亦在同时收到命令,跟随向苼深入。 追赶深入不多时,向苼一行人便发现了莫蛛的踪影。 她赫然已达核心之地,在其身侧,有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的白色光球,那极端炙热又无比厚重的气息,令人无法忽视。 「地心?!」 「那就是地心!」 归沐谷有人认出光球,顿时大惊失色,欲要冲上前去,却是一头猛撞在一面透明墙壁上,头晕目眩,踉跄后退。 「让开。」 向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有过灵舟上立威之鉴,归沐谷众人无敢不从,立刻齐齐分开一条道路来。 向苼神色平静,上前伸手轻轻抚过墙壁,心中呼唤:「村长前辈……」 「此乃魔天之幕,六品顶尖封禁结界。」 老妖王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无需忧心,老朽可轻易破之。」 向苼轻轻颔首,语气幽幽:「前辈,您所说的时机,还未到吗?」 自打与姜易汇合后,老妖王便自封在妖王谷秘境当中,重新化为一颗圆珠,说要养精蓄锐,等待出手时机的到来。 再结合之前老妖王话里的意思,很容易就能推测出,老妖王在等王拓。 王拓也会出现在这地底? 向苼微微眯眼,她也想寻根究底,奈何老妖王不说。 「司太上,现在我们该如何?」 有归沐谷长老谦逊发问,向苼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静观其变。」 「万剑门太上?」 莫蛛的视线忽然从白色光球上移开,狭长的眸眼打量着向苼,红唇微勾:「姜谷主自己不来,让你来闯这最后一关,还真是看得起你。 可惜啊……我宗门六品传承阵法,岂是你一个见识浅薄的散修能打破的?」 「我也觉得可惜。」 向苼隔着阵法,素淡的面容勾勒出一丝笑意,「莫宫主不知在侵染地心上花费了多少心力,可惜最后一批尸体,已被早早毁了。」 莫蛛被戳到痛处,脸上笑容失了一半,眯眼冷笑:「那又如何?区区小辈,你等该不会以为本宫行至此处,只会准备一道计划吧?」 「当然不会。」 向苼眼尾上挑,语气揶揄:「只是一想到莫宫主为此多付出一些代价,小女子便觉得开心呢。」 莫蛛眼 神瞬间变了,变得冷厉可怖:「你的剑道若能有你嘴皮子一半锋利,就不至于在阵外干看着!」 这时,她忽地感应到什么,脸上复现笑容,「万剑小辈,本宫能继续计划,说来还要多谢你。 若不是那魔殿魔殿恨你入骨,本宫又怎会在如此快的速度找到容器的替代品? 也罢,就让你亲眼看看,本宫是如何将你东洲变作我地阴界的后花园的。」 她抬掌轻轻一拍。一条琉璃通道立刻发生变化,迅速延伸到莫蛛面前打开。 随后,两矮一高三道身影从琉璃通道中走出。 宫商与苦笛落地,视线扫过现场,立刻弄清状况,带着蓬头垢面地野奴走到莫蛛面前行礼。 「魔殿第二(三)护法,拜见宫主!」 莫蛛在看到野奴的那一刻,双眸便立刻亮了,连连称赞到:「好……很好!贵殿主果真是信人,这容器确实极好。」 向苼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野奴的脸,可就在此人现身的那一瞬间,躺在她怀中安安静静地妖王谷秘境忽地剧烈颤动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心也跟着收紧,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野奴的背影。 这道背影高大而瘦弱,与王拓一点都不像,可向苼却是越看越眼熟。 「万剑门太上,看到了吗?」 莫蛛忽然让开挡住野奴的身影,笑容里带着得意,「这就是魔殿殿主赠予本宫的容器,条件真正说来,其实只有一个。」 向苼根本不知道莫蛛在说什么,在看到野奴那张脸的瞬间,她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瘦得脱了相,眼眶深陷,颧骨高高凸起,苍白得吓人。 他好像谁也不认得,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发出阵阵「不明意义」的傻笑。 向苼怔怔地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耳边依稀又响起了当年王拓爽朗的笑声。 「棺材板兄弟!」 「你可别误会,我王拓这辈子只有一个爷爷,那是我亲爷爷,可不是你!」 「……」 「兄弟,咱们俩虽然相识不久,你不顾危险赶来救我一命,我心里早就拿你当兄弟了。 「……」 「向苼!你醒醒!你可千万别死啊!不然老子这四年的苦白吃了!」 「我王拓,今日与向苼结为异姓兄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苼妹,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到时候可别忘了来这里看我。」 「……」 向苼的眼瞬间红了,怒意滔天,杀机狂炽。 「莫蛛,你找死!!!」 第203章 一波 向苼双眸冷冽如刀,右手一晃,两枚清心玉佩夹在指间,正欲动手,耳边又响起老妖王的声音。 「稍安勿躁,拓儿还有救。」 向苼身形微震,眼神立刻恢复清澈之色,「前辈,要我怎么做?」 「老朽有一秘法,需在拓儿完全被阴气侵蚀之前施展,且必须接近其十丈之内!」 老妖王喘息一声,「老朽只有一击之力!这一击,只能用来破开六品禁阵,之后老朽会积蓄所有力量,用在拓儿身上,不可再次出手。 剩下的距离,老朽知道,定是步步艰难,但还请姑娘看在往日与拓儿的情分上,尽力一试!」 「十丈……」 向苼盯着远在百丈外的「野奴」王拓,双眼渐渐眯起,轻轻吐气,「村长前辈,一息之后动手。」 老朽心神一震,浑浊的老眼亮起光芒,他是有把握让向苼帮忙,但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这停顿的一息,向苼用来传音通知归沐谷众长老。众人听到传音,眼神立刻变了。 下一瞬,妖王谷秘境珠幻化而出,闪电一般,撞在透明墙壁上。 这一撞之下,只听得银瓶炸破的崩裂之音响彻耳边,密集的碎裂之纹自透明壁障上显现,在莫蛛惊怒的眼中,彻底崩溃开来。 而就在六品禁阵崩溃的刹那,早就有所准备的归沐谷众长老立刻划到一道道利箭,齐齐弹射而出,直奔王拓而去! 莫蛛面色冷寒,毫不慌张,更不退避,她双手掐出一到印诀,身后立刻显现出一道黑色扭曲门户。 门户开启,无数阴气从其中宣泄而出,随后出现无数黑芒,疯狂挤动门框,迫不及待地涌出。 一点黑芒落地,竟在瞬间幻化为一只魔人,嘶吼着冲向最近的一名归沐谷长老。 这长老与魔人刚一交手,脸色便变了,不敌后退,一边大声提醒道:「小心!这些魔人混乱本源浓郁,个个都有接近元婴期的实力!」 「结阵!」 一名年岁颇高的长老果断下令,众人二话不说结成防御阵,将向苼护在后面,硬是以三十人之力抗住上百只魔人的疯狂进攻。 可也就仅限于防御而已,眼下别说接近王拓的位置,就是维持不后退都十分艰难。 局势再次倒向地阴界一方,情势危急。 「万剑太上,我们现在又该如何?」有人焦急传音。 向苼横瞥那人一眼,回了一个字,「等。」 「等?」 那人愕然,眼下所有人手都被困住,他们还能等什么?等奇迹发生吗? 其人却不知,就在向苼开口的同时,远在外界的万剑门山门当中,蓦地传出一声震天巨响! 「轰!!」 一道惊人的剑意刺破炼器殿穹顶,化作一道血光划破天际远去,眨眼不见踪影,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天空滚滚的雷云。 听到动静赶来的应长风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目瞪口呆。 「那是什么?」 「我万剑门的老祖宗,什么时候在炼器殿留了如此厉害的剑道宝贝?」 「像是一把血色飞剑?」 向剑绝听到「飞剑」二字,顿时心头一震,第一个冲进炼器殿,看到殿中炼器炉空空荡荡的最底层,整个人都僵了原地。 他抬头看到林海等人,喃喃问道:「大师兄,这炉中最底层的飞剑,不是炼给苼姬的吗?」 林海面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炼器炉前,顿时浑身剧震。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苼姬的飞剑去哪儿了?」 应长风头脑混乱, 一时间转不过头绪来。 妖神慢悠悠地从炉子上冒出来,高深莫测地笑道:「主人相召,这飞剑自然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此时此刻,地底空间,归沐谷众人仍在被魔人压着打。 「老妖王,怎么不继续动手了?」 莫蛛悠然自若地立在地心旁,锋利的指尖抚过王拓侧脸,刺破一道血口子,送入一颗阴石,一边说道:「妾身可是听说,这可你妖王谷的杰出后辈。」 老妖王浑浊的眸眼透过秘境,看到王拓感到疼痛地表情,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拓儿……」 杀意在心中滚动,老妖王深深吸气,不发一言,将所有的怒与恨,都化作力量灌入最后一击中。 「老妖王,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就因为这小妖痴了傻了,您老人家意思一下,不想救了?」 「这可不像您,当年您可是为了大义,与我地阴界大战数千年,怎么如今变得这般薄情寡义了?」 「……」 莫蛛不论怎么冷嘲热讽,妖王谷秘境珠都没有半点反应,她不禁觉得无趣,随手挥来一团引起灌入魔人群体,魔人的攻击愈发疯狂。 归沐谷众人被轰接连后退,心中憋屈,方才发问的归沐谷长老正要再开口追问,却见向苼忽地目光一凝,传音下令:「退!」 众人心中茫然,皆不知向苼适合用意,动作却丝毫不慢,纷纷撤身暴退。 而就在众人退出场中的那一瞬,一抹血光忽然出现在众人的感应当中。 此血光之凌厉,超乎想象,几乎是在出现的刹那,就穿破地底重重阻碍,刺破圣阳宝珠的防护,轰入在地阴魔人群中! 方才还在得意嚣张的莫蛛,脸色立刻就变了。立刻捏诀欲要收拢地阴魔人。zbr> 然而此刻,已经晚了。 只听「轰」地一声惊天炸响,震破耳膜,天地失色! 猛烈的呼啸席卷开来,离得最近的十几只魔人直接被震成湮粉。 远离轰鸣中心的归沐谷众人看着如此爆炸性的一幕,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更有人忍不住去看向苼的侧脸,这是她准备的后手? 「动手!」 向苼寒声下令,归沐谷众长老一个激灵,纷纷暴掠而出,无敢不从。 「万剑太上!!」 莫蛛挥袖扫去灰尘,气得嗓音几乎都变了调,她的损失太大了。 对方这一剑威力奇大,令她豢养多年的魔人瞬间死去六成! 然而心中再怒,莫蛛也没有失去理智,反而带着正在吸收引起的王拓急速后退,一边传音宫商与苦笛二人。 「你们殿主早就逃离此地,抛弃你们而去。 此番若是助本宫拖延时间,赢得战机,你等也可与魔殿殿主一般,获得六品传承心法!我魔天宫定会优待你等!」 宫商闻言,眼眸瞬间亮起,二话不说挥袖抛下一只只丹瓶,丹瓶个个在空中爆开,化作一团团五色毒雾,阻隔来人。 苦笛却是二话不说捏碎一枚天青阁的方寸集的开启信物,转头踏入漩涡消失不见。 宫商回头恰巧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她哪儿来的信物?」 她隐隐有些后悔,要是方才不急着表态,和苦笛一起离开,说不定更好,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回头路。 归沐谷众人被毒雾阻隔,正踌躇不前,忽见向苼随手一挥,插在魔人中间的血光一闪,竟有一道紫色雷霆自虚空闪现,将方才弥漫开来的毒雾横扫一空。 宫商见到这一幕,立刻花容失色,「天劫?!」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上空传来隐隐雷声,登时吓得身子一颤,转身逃入琉璃通道中。 「轰咔!」 天劫受到挑衅,却是不依不饶,干脆降下一道雷霆,眨眼追上宫商的后背。 「啊!!」 宫商惨叫一声,眨眼被雷霆轰成粉碎,尸骨无存。 这一幕落在莫蛛眼中,看得她眼皮直跳,心中暗恨。 这万剑门太上从哪儿弄来的天劫? 东洲天劫极其克制她地阴界修士,眼下即便她亲自动手,即便能抗住,怕也会重伤。 更何况她这一身修为要留给侵染地心时动用,绝不可在其他麻烦上损耗半分。 莫蛛死死盯着向苼。 此人区区一个结丹散修,她本不看在眼里,可今日种种,却令她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 他们地阴界修士在此地修为受到极大的压制,即便有圣阳宝珠护佑,境界也会被生生压低一层,能用的人不多,可有豢养多年的魔人充抵,拖延时间也够了。 要不是此人频频招出异数,她今日绝对不需要拼到这个地步。 这时,莫蛛身边正在傻笑的王拓忽地捂住嘴,呕出一口黑血来,丝丝阴冷的气息从血液中逸散而出。 莫蛛见状心中一喜,将最后一枚阴石从虚空通道引渡,塞进其王拓体内。 「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可功成!」 莫蛛深深吸气,感应着王拓体内阴气浓度,眼珠子急转,可她已无人可用。 情急之下,她忽地脑海中灵光一闪,眸光大亮。 「段殿主!」 正混在姜易身边看戏的赤泽耳边响起莫蛛的声音,他的双眼立时眯成一条线,却未回应。 「段殿主,不必再装了,本宫知道是你。」 莫蛛传音中带着凿凿确定,「你虽尽力撇清关系,甚至故意留给本宫一个贪生怕死的印象,可却有一处极为明显的破绽。 你分明对杀子之仇留有执念,却只与本宫达成约定,便即刻离去,就不怕本宫出尔反尔么? 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你段殿主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而是在暗中看戏。 本宫思来想去,也只有这赤泽最有可能是你的化身。」 赤泽听到这里,终于笑了,心底回应道:「莫宫主好眼力。」 莫蛛目光紧紧盯着即将突破魔人防线的向苼众人,语气沉沉:「段殿主,再帮本宫一个忙如何?若是你能做到,本宫愿意以招魂幡相赠!」 第204章 疯狂 听到「招魂幡」三字,原本一脸漫不经心的「赤泽」立时内心一震,瞳孔骤缩。 「莫宫主所言,是传说中……那张能召唤亡魂归来的招魂幡?」 「不错!」 莫蛛语速极快,「此鬼道遗宝,乃是我魔天宫秘藏!只要段殿主答应出手拖延时间,本宫现在就命人将此宝送来。」 「赤泽」听着,面庞逐渐紧绷,眼底浮现挣扎之色。 「刀儿……」 若是能得到招魂幡,刀儿便能有一丝可能复活归来。 可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出手,不在他计划之中,极有可能遭遇变数,陷入凶险。 「段殿主,给你犹豫的时间可不多了。」 莫蛛再次传音,言语里透着急迫,「本宫正值关键时刻,予你趁火打劫的机会,你可别不知道珍稀!」 「赤泽」蓦地抬头,双目爆出精芒,「莫宫主,口说无凭,在下信不过你。」 砰!砰!砰! 地心下层,莫蛛挥袖释放出最后一群豢养的魔人,脸色阴沉,抓着野奴一退再退,始终与向苼等人保持一段极长的距离。 向苼神色冰冷,与归沐谷众长老屠杀魔人,穷追不舍,一边全力调动血色飞剑。 可惜血色飞剑插入地底后,就被天劫压制在原地,化为一片雷池。不论她如何调动,都无法动弹半分。 否则她御剑带着雷池屠杀,早就将莫蛛一方灭的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容他们挣扎到现在。 莫蛛被逼得四处乱窜,心中暗恨,听到「赤泽」的传音,她目光一寒,果断回应道: 「段殿主,只要你来,本宫愿将一颗本命魂珠予你作信物! 失去这枚魂珠,本宫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且会因此断绝修行之路。 此行不论胜败,只要你尽力而为!事后本宫自会以招魂幡换回魂珠,你大可放心动手。」 「赤泽」听到想要的答案,心神一定,二话不说停下攻杀地阴界修士的手段,抽身暴退,暴退的同时,其右手向前虚空一点。 「轰!」 巨大黑色骷髅头从虚空遁出,张开锋利的血嘴,一口咬碎了一名百花谷长老的半边脑袋。 如此惊变,不仅令地阴界修士们愣了一下,百花谷众多长老更是脸色剧变。 「四宫长老!」 冷媪听到动静,转头看到长老尸体,浑浊的双眼咧燃起怒火,「赤泽小儿,你找死!」 见冷媪提杖杀来,「赤泽」长笑一声,「老家伙,本座现在没空杀你。」 他毫不纠缠,身形飞速退入地阴界修士当中。 高奴等人显然已收到莫蛛的命令,立刻封锁队伍,拦住冷媪去向。 姜易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方才踏出两步,压在蛛妖身上的飞霜镜便震颤起来。 他只得停下脚步,速速传音正在围追堵截莫蛛的向苼,「司道友小心,赤泽反水!我看不透他的修为……」 传音还未听完,向苼便感到身后一道恐怖劲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她瞳孔一缩,来不及使用任何法宝,干脆反手抓住道器长剑,剑柄出鞘半截! 「哧!!!」 一抹白光宣泄,划过虚空,整齐地将黑色骷髅头斩成两半。 操控骷髅头的「赤泽」双手亦是同时浮现出一道贯穿手掌的血痕,鲜血淋漓。 「赤泽」却仿佛早有预料,身形没有丝毫停顿,闪电一般穿过黑色骷髅中间的缝隙,抬手一掌印在向苼胸口,口中轻吐:「爆!」 轰!! 一道刺眼白光从其掌 心亮起,极度凝聚的元婴之力轰然爆。 向苼身子一震,眨眼被轰飞出去,鲜血洒落长空。 轰退了向苼,「赤泽」看也不看,向右走出一步,身后又多出两颗硕大的黑色骷髅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归沐谷众长老。 另一边长老骇然不已,仓促之下结印防御,却不是黑色骷髅头一合之敌,半边身子被咬碎,甩落一边。 「不可力敌!」 「此人修为高深,至少在元婴巅峰!」 「退!」 「结阵!」 剩余众人混乱一阵,又被「赤泽」杀了熟人,勉强结出一道防御阵法。 做到这一步,「赤泽」神情淡淡,没有丝毫得意,他也不继续进攻,而是挥袖收回黑色骷髅,身形一闪,来到莫蛛面前,淡淡开口: 「莫宫主,不知在下做到这一步,贵宫可满意?」 他说着,轻飘飘地瞥过一眼野奴:「宫主若是反悔,现在对容器动手的可就不是他们,而是在下了。」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莫蛛却不生气,反而嫣然一笑,取出一枚魂珠主动递上,一边惊叹着赞道:「段殿主藏得可真深呢……如此实力,便是来我魔天宫当供奉都够了,何必费心地与本宫交易呢?」 「赤泽」接过魂珠,也不作答,只淡淡一笑,说道:「还请莫宫主尽快将招魂幡送来。」 言罢,他转身就走。 莫蛛看他离开的方向,正是万剑门太上飞出去的方向,不禁冷笑。 「魔道修士竟也重情?真是可笑。」 「咳咳……」 向苼捂住胸口缓缓爬起来,看到正在缓步接近的「赤泽」,耳边响起姜易焦急的传音。 「司道友,你怎么样了?!伤势如何?」 「那赤泽忽然爆发出元婴巅峰的气息,实力惊人!你可要小心应对。」 「方才归沐谷长老来报,这赤泽竟是魔殿殿主所化,司道友,你与魔殿殿主有大仇!莫要去管地心之事了,赶紧逃吧!」 向苼默默听着,仰头喝了一口元泉,胸口血洞迅速消失。 她抬头,眼神一扫往日冷静,反而带着丝丝力戾气与不耐烦。 视野中「赤泽」那双充斥着恨意的眼逐渐清晰,向苼微微弯唇,勾勒出一丝阴冷的弧度。 「姜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啰嗦。」 正在努力压制蛛妖的姜易身形微震,露出愕然之色,「……司道友?」 「我不是他的对手。」 向苼眼中红光渐盛,脸上笑容扩散开来,「姜易,你与我说过不要乱来。可我都要死了,这算不算事不可为?」 姜易眼中精芒一闪,「你还有办法反击?」 他虽然在压制蛛妖,可对战局的把握很清晰,方才那一招飞剑天劫他看得清楚,那应该就是「司无月」的底牌,可现在听她语气,竟然还有别的反制手段? 「不要犹豫了!」 姜易察觉到「司无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可也顾不得许多,立即传音道:「你尽管动手,不论后果如何,都有我来承担!」 「你承担?」 向苼指间出现两枚清心玉佩,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要先在我手里活下来。」 姜易闻言脸色骤变,立刻明白了什么,「你就是……」 轰!!! 血色的气浪蓦然从向苼体表爆发,被她压制许久的魔胎气息,此时此刻,终于恢复自由,尽情宣泄开来! 「哈哈哈哈!」 向苼疯狂大 笑,「魔殿殿主,你想杀我?」 向苼一手握住道器飞剑,妖冶的双瞳仿佛浸透了鲜血,殷红潋滟。 魔殿殿主脸色微变,「这股气息……」 「你儿子死在我的手里,真是对不住。」 向苼满脸兴奋,看不出丝毫歉疚,「作为赔礼,我就送你去地下见他吧!」 魔殿殿主脸色阴沉,立刻谨慎后退,面对传说中的「魔胎」,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向苼大笑着,却未拔剑动手,而是先捏碎了指间的清心玉佩。 哗啦!! 两枚玉佩同时破碎,化为一股清气融入向苼眉心,令她灵台魔气一空,双眸出现片刻的清明。 「就是现在!」 向苼心念一动,周身魔胎之力疯狂消耗,涌入道器长剑,令整个道器长剑眨眼变成了血色。 魔气积蓄到极限,整个剑身倏然一震,向苼眼底的清明也将消失。 她目露果断,双手握住剑柄,猛地拔出! 这一拔,拔出一扇足有数十丈的血色光刃,大量狂暴魔气狂猛地宣泄而出,直冲天际! 魔殿殿主露出惊怖之色,闪避之际,却发现这一剑劈向的方向竟不是他,而是上空。 「居然劈错了?」 他心中刚生出这般念头,却见原本镇定看戏的莫蛛竟忽然惊怒尖叫,「快阻止她!!!」 这一声方才落下,下一瞬,整片地底洞府上空就被血色刀光彻底淹没。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所有地阴界修士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到那血色刀光中,淡金色的琉璃壁障,渐渐有裂纹蔓延,一股难以形容的惊恐,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他们脸上。 「不好!」 「琉璃层要碎了!」 所有地阴界修士立刻顾不得决战,拔腿就逃,逃向莫蛛所在的方位。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琉璃色的天空就轰然一声,彻底碎裂。 阴气外泄,地底的白雾何等浓郁,遭到地阴界刺激,立刻融合出大片大片的混乱本源。 「啊啊!!」 尚未逃走的地阴界修士们更是顷刻间遭到侵蚀,眨眼就陷入疯狂,变成一个个魔人,乱叫着冲入地底岩浆中融化。 地阴界修士顷刻全灭,姜易一方却也不好受,大量灼热气息混合着岩浆倒灌,瞬间就有数个结丹期修士被生生烧死。 姜易顾不得压制蜘蛛妖,立马调动飞霜镜护住众人。 「哈哈哈哈!圣阳宝珠,是我的了!」 混乱动荡中,上空传来一声熟悉的大笑。 姜易一抬头,便看到往日气质温和的司道友满眼猩红,一脸疯狂地从岩浆中拽出一枚金白色珠子,连同岩浆一口吞入腹中! 第205章 劫生 「咔嚓!」 向苼齿尖狠狠一咬,圣阳宝珠破碎,化作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与体内***的魔胎之力形成对冲之势。 原本被岩浆烧得漆黑的双臂,在这股暖流作用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白皙,气势节节攀升,几乎瞬间便冲破了筑基期的瓶颈,一股突破气息自头顶凝结。 姜易与莫蛛双方修士感应到这一气息,皆是心神剧震,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在结丹?!」 「万剑门太上原来竟只有筑基期?」 「怎么可能?!」 「万剑门太上连结丹期魔修都能轻易灭杀,怎么可能会是筑基期?」 「……」 「是魔胎!」 姜易盯着上空气息肆意狂卷的纤瘦背影,目中精芒闪烁, 「她定是早早达到瓶颈,奈何被魔胎所阻,又不愿结魔丹,是以一直拖延至今。」 殷麓闻言一脸不可思议,「即便是剑修,此人筑基修为摆在这里,真元强度极其有限。 若真如师叔祖您所说,这司无月岂不是单以剑道就能力敌结丹?」 此话一出,百花谷众人皆是惊得瞪大双眼,这种绝世人物,怕是连古籍里也找不出几个来,而今竟然能亲眼见到。 「再退远一些!」 钟忆山忽然出声,「她此刻突破结丹,再辅以剑道境界,实力暴涨之多,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且魔胎之潜力,不能以常理度之! 数年前魔殿据点数千人遭到屠杀,无一人逃脱,恐怕便是与此女魔胎发作有关。」 姜易似也想到这一层,闻言只是面色微沉,即刻操控飞霜镜,令己方众人飞速远离战场。 圣阳宝珠是能够中和魔胎之中的魔性,可也需要时间。 光是看「司无月」那双仍然浸透血色的眼,他就知道其人理智暂时还未恢复。 若是这个时候因为距离过近,而遭到她的针对,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向苼此刻仍然沉浸在突破当中,她看着体内血火二色结合的真元化作道道气旋,迅速压缩成一枚气息狂乱的二纹虚丹,脸上露出迷醉之色。 「真美……」 圣阳宝珠与魔胎气息时不时爆发冲突,令得虚丹时而凝实,时而涣散,所爆发出的波动更是令人心惊肉跳。 金丹极为不稳,若是向苼此刻尚有一丝理智,丁会操控圣阳宝珠之力,加快中和魔胎之中的魔性。 可惜她眼下心神沉溺在魔念之中,非但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反而一脸享受,任由那一丝魔性存留下来,逐渐凝结成一枚浑圆的血色实丹。 忽地,向苼双眸一冷,一口吞下还未完全凝实的金丹,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嗤拉—— 姗姗来迟的东景焕循着动静,刚刚撕开最后一层岩浆,还未来得及看清场中情景,便有一道血色剑光在眼前迅速放大! 他脸色骤变,双手迅速结印,掀起火浪幻化成一面火墙抵挡,却被血色剑光瞬间穿透,轰中胸口。 「噗!」 东景焕被轰得胸膛凹陷,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在血色剑光的力道带动下,眨眼被轰入岩浆深处,不见踪影。 姜易目睹这一幕,面皮忍不住抽动一下。 这东景焕,未免太倒霉了些…… 咻—— 血色飞剑在岩浆中绕过一圈穿出,回到向苼身边,灵性十足地发出一声轻吟,似在欢呼雀跃。 向苼指尖捏过剑柄,眼神温柔,轻声开口:「你感召而来,斩魔人、渡天劫,随我新生,今后,便叫劫生。」 「吟!」 飞剑再发出一声轻吟,似在回应,喜不自胜。 向苼此刻心中前所未有地畅快,眼底的血色也因为心境通透而褪去一分,恢复一丝理智。 这一丝理智甫一回归,便就令她回忆起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她猛地回头,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还在地心附近的莫蛛,瞬间化作一道虹光穿过岩浆,逼入莫蛛十丈范围内。 莫蛛脸色难看,抓紧王拓,挥袖布下重重黑色天幕,她不能再退了! 容器阴气满溢就在顷刻之间,只要再给她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将容器投入地心,达成大计,她绝不会在此刻放弃。 可就在她布下天幕的瞬间,一直安静躺在向苼怀里的妖王谷秘境珠蓦地爆发出比岩浆火光还要刺眼的耀光! 一头足有数十丈高的白虎脱离秘境珠而出,仰天咆哮! 「白虎妖王?」 莫蛛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疯了?!」 这老妖怪活了数万年,寿元早已超天限,为天地不容,即便修为再高,也只能躲在小秘境中苟活,一旦出来,那就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而今居然为了一个修为低微的妖族后辈,舍弃自身,舍弃了整个妖王谷的未来? 「老朽清醒得很!」 老妖王声如洪钟,震动虚空,一双虎目冷厉如刀,抬掌一爪划破虚空,地底空间直接被撕裂出条条缝隙,百重天幕在这裂隙之中,瞬间薄纸一般破碎! 莫蛛目眦欲裂,抓着王拓疯狂后退,「想要夺走本宫的容器,休想!」 老妖王冷哼一声,白色虎爪伸出,插入虚空,瞬间就跨越了无数空间,生生抓碎莫蛛右臂,一把将浑浑噩噩的王拓带入虚空之中。 「白虎王!」 莫蛛怒不可遏,发出尖叫,疯狂地冲来,却被老妖王一巴掌拍飞老远,随后抓着王拓的右爪从虚空回缩,王拓便到了跟前。 老妖王小心翼翼地放下王拓,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身躯,虎目禁不住颤抖,「拓儿,我的孙儿……」 王拓当即傻笑,跟着学腔道:「拓儿,拓儿……嘿嘿,我的孙儿,嘿嘿……」, 「轰咔!」 一声惊雷穿破地底,便是在地心空间也能听得清楚,震得百花谷与归沐谷众人齐齐抬头,眼里俱都是惊惧。 「这是什么雷声?」 「好生恐怖的天劫……」 众人谈论中,唯有姜易静静盯着远处那道数十丈高的白色巨影,目光复杂:「老妖王……」 他认出了雷声。 那不是天劫,而是不死不休的天罚! 老妖王似乎早有所料,只抬头看了一眼上空,目光便又回到王拓身上,硕大的虎目里尽是温柔。 他伸出巨爪,轻轻捏住王拓干瘦的身躯,海量妖气猛地爆发,化作根根钢针,钻入王拓全身毛孔。 王拓的身躯瞬间绷紧,痴傻的脸色立刻因为极致痛苦而变得扭曲。 「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地底空间,无数阴气从王拓毛孔中释放开来,生出大量混乱本源。 老妖王双目含泪,庞大的身形都在微微发颤,可他抓住王拓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反而越发用力。 「拓儿别怕,忍一忍,痛过之后,一切都会好的。」 「拓儿,是爷爷对不住你……」 在一声声满含愧疚的呼唤中,在极短刺激的痛苦之下,王拓眼中的痴傻竟在迅速褪去,恢复灵动之色。 「我……是……王拓?」 他身陷巨爪,无力挣 扎,眼睛却能转动,很快理清了思绪。 可紧接着,这百年来的记忆从脑海中翻涌上来。 他看到了。 百年之前,他发疯被段成通带走,之后就被带到了魔殿,段成通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改造,令他改修魔体。 而改造的方式,居然是……吃人!这百年来,他吃了无数的人! 「呕!!」 王拓想起了那一张张被他吃下的人脸,立刻剧烈呕吐起来,心中更是泛出难以言喻的痛苦,这般苦痛直击心灵,甚至盖过了针刺全身释放引起的剧痛。 「我……我是野奴!哈哈哈,我不是王拓!」 剧烈刺激下,王拓眼里的神智迅速泯灭,胡言乱语起来。 老妖王大惊失色,立刻大声呼唤:「拓儿,你就是王拓!莫要怀疑自身,你是妖王谷王族一脉,你是我唯一的孙儿。」 可不论老妖王如何焦急呼唤,王拓神智泯灭的速度都没有减低半分。 他不愿意面对这百年内发生的一切,甚至甘愿继续当野奴,磨灭自身存在。 眼看王拓眼底的光就要完全黯淡,一道红色倩影飘然而至,出现在他身侧。 「大哥……」 这一声轻唤,立时令王拓浑身一震,眼底黯淡的光明亮一分。 他瞳孔逐渐有了焦距,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眼露疑惑:「你……」 向苼微微一笑,抹去脸上焦黑的灰迹,「大哥再看看。」 这次王拓看清了,这般绝世的容颜,这般清浅的笑容,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拥有。 「苼妹……」 王拓眼眶湿润,嘴唇止不住的发颤,一脸无地自容,「我……我这些年……」 向苼摇了摇头,一指点在王拓眉心,接触到一部分王拓混乱的记忆。 王拓立刻慌了,可还未开口,就被向苼挡住唇。 「你所做之事皆非出自你的本意,何必摒弃自身,令亲者痛,仇者快?」 向苼眼底红光一闪,戾气滋生:「若还有半分骨气,就振作起来,杀了段成通,为自己和那些丧生的亡魂们报仇。」 王拓听得心房直颤,喉咙滚动,声音哽咽。 「……好!」 第206章 别离 受到向苼的激励,王拓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然而在体内阴气散尽的那一刻,他内观己身,看到在阴气腐蚀下,完全干枯凋敝的血脉,方才刚刚亮起的眸光,再次黯淡。 如今的他修为尽失,又失去妖族血脉,连重修都做不到,谈何报仇? 「拓儿。」 王拓耳边蓦地响起爷爷的呼唤,语气之轻柔,以前从未听过。 他下意识抬起头,顿见一点白光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后没入自己眉心,一枚金色「王」字迅速显现。 金字带来滚烫之感,随着「王」字没入眉心,传入身体各处,阴寒的经脉在这股滚烫之下,渐渐泛起异样的温暖。 「这是……」 王拓怔忡片刻,忽地想到什么,脸色剧变,极力仰头看向老妖王的脸,这一看,顿时令他脸色难看之极。 只见老妖王那庞大头颅之上,眉心中央赫然多出一颗血洞,原本代表血脉,泛着金光的「王」字族印,已经消失不见。 王拓眼里浮现出不敢置信之色,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可老妖王的巨爪就如铁箍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王拓气疯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老家伙,你在发什么疯?你以为你把血脉让给我,我就会原谅你? 你做梦!小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要活着给我赎罪,赎罪千万年!你……」 「拓儿。」 老妖王笑呵呵地打断了王拓,爪间轻轻揉过孙子的发丝,「你不是总喜欢说,爷爷是个缩头乌龟吗?爷爷在秘境躲了数万年,也累了,是该歇一歇。」 王拓面容一颤,干瘦的双手紧紧攥住虎爪,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爷爷,我都是乱说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喊您缩头乌龟了,我……」 「轰!!」 惊天震响,乌云密布的天空降下一道红色雷霆,瞬息穿透地底十万里,劈向老妖王头顶。 老妖王笑容瞬敛,虎目浮现凝重之色,他单手托天,磅礴的妖气从掌间喷发,顷刻间凝聚出一张厚达数尺的伞状结界。 然而在这红色雷霆之下,竟只支撑不到半息,便轰然破碎。 眼见雷霆就要劈实,老妖王目光精芒大盛,体表浮现出一层金色流光,再次支撑数息时间。 经过两层消耗,第一道天罚雷霆威力迅速削弱九成,只有最后一成击实,可还是劈得老妖王闷哼一声,一身纯白的虎毛焦黑大半。 目睹全程的王拓整个仿佛灵魂出窍,呆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何身为东洲第一高手,却始终躲在小秘境里从不出来。 原来,是天不容他。 老妖王顺利扛过第一道天罚,看着孙儿一脸震惊失神的模样,却是再次露出笑容,甚至炫耀道: 「如何?遥想当年,你爷爷我也能在傀宗那位手中走过几招的传说级人物,如今宝刀未老,仍能力扛天罚,厉害吧?」 王拓眼眶通红,「爷爷……」 「别再哭了,你可是爷爷亲自选定的下一代妖王谷谷主,怎能这般软弱?」 老妖王笑了笑,声音温和:「当年种种,或许真的是爷爷错了,日后妖王谷要如何前行,都由你来做决定,不管未来如何,你只需坚定去做,不必后悔。」 老妖王说着,手中动作却未有丝毫停顿。 他先是将秘境珠三成秘钥也与自身剥离,强行封入王拓体内,随后巨爪猛地用力,狠狠捏碎王拓肉身。 漫天的血肉散开,却未被高温焚化,而是被老妖王强行聚拢在一起。 随后,老妖王利爪对准自己,狠狠剖开妖心,带着一丝金芒的妖王之血如海浪翻涌 ,尽数融入王拓血肉当中。 随着血液流逝,老妖王的气息迅速萎靡,可他非但不悲,反而看着王拓的血肉,满眼都是欣慰。 「拓儿,你肉身王血十不存一,光是凭爷爷的族印,无法令你全然恢复。」 「今日爷爷,必死无疑!与其便宜这贼老天,不如耗此无用之身,为你重塑妖身,激发妖祖血脉!」 「这是爷爷能给你的……最后一场造化!」 随着老妖王最后一字落下,地心空间力量瞬间被其调动,化作一座巨大的天地熔炉,烧尽王拓血肉中的杂质,令其迅速凝出白虎原形。 而在老妖王血脉的刺激之下,王拓一身洁白的虎毛竟开始向黑色转变,不过眨眼间,便尽皆化为雪亮的黑色。 「哈哈哈哈,竟是墨祖血脉,天不亡我妖王谷!」 老妖王的哈哈大笑声中,熊熊烈火中,一双金色虎目蓦然睁开。 王拓重塑妖身,被打回原形,口不能言,只能迫切地转动头颅,只看到老妖王在一脸欣慰中灰飞烟灭。 「吼!」 一行血泪顿时从他眼中滑落,充满悲意的虎啸充斥整个地心空间。 王拓想要发泄,可重塑之后的妖身极为虚弱,只是吼叫片刻,他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虎身即将掉落岩浆。 关键时刻,向苼及时接近,一把拽住王拓的尾巴。 黑虎王拓失去了力量,身形迅速缩小,眨眼便缩至小猫般大,体重轻飘飘的,像是一张薄纸。 「呜呜……」 他呜咽着,眼里满是悲怒,说不出人话来,可向苼却听懂了。 「大哥,你先睡一觉。」 向苼轻声开口,「你报不了的仇,就让小妹代劳吧。」 此话一出,王拓眼里的悲愤立刻变了,变作担忧与急切之色。 「大哥放心。」 向苼甜甜一笑,「小妹好不容易转世归来,这条命最是珍贵,怎么也不会乱来的。」 言罢,她也不等王拓是何反应,直接召出妖王谷秘境珠,将王拓送入其中。 收起秘境珠,向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压制在眼底的血光再次爆发。 有圣阳宝珠的力量相融,她是能压制魔胎中的魔性,可现在……她需要发泄! 「段成通!」 她一声冷喝,双手张开,无穷无尽的血色剑意猛然自周身爆发,血色骇浪融入岩浆之中,登时搅得地底岩浆天翻地覆。 「不好!快退!」 姜易立刻操控岩浆一退再退,然而他们退得哪里有浪潮翻涌得快,很快便被第一轮岩浆潮淹没,飞霜镜就如一叶孤舟,在炙热的岩浆中风雨飘摇,艰难求生。 有飞霜镜庇佑的两宗之人尚且如此,在岩浆中各自求生的风月门长老们更是凄惨。 他们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防护法盾,在岩浆浪涌之下,坚持不到一个呼吸就被烫得千疮百孔。 岩浆涌入,一瞬间的功夫,就有六七民的长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生生烧成焦炭,随后化入岩浆,尸骨无存。 惊涛骇浪持续不到十息,向苼忽地动作一顿,身形瞬间消失。 下一瞬,一道血光幻化出一座山岳,对准一团黑影藏匿的岩浆重重压下—— 轰!!! 猛烈的冲击波在岩浆中爆开一团足有数百丈方圆的巨大空洞,波及范围内的几名幸存修士被狂乱的剑意削去一身血肉,只剩具具白骨坠入岩浆。 向苼看也不看,一双血红的眼杀机满布,只盯着眼前挡住飞剑的赤发男子,眯眼露出笑容: 「找到你 了。」 段成通脸色阴沉:「向道友,你别太过分!在下伤了你朋友,可你也杀了我儿,你我之间恩怨两清,何必揪着不放?」 「你认得我?」 向苼微感诧异,上下打量一眼段成通。 「是,在下早就认出了向道友。」 段成通立刻接过话头,「道友与在下并非旧识,只是苼姬之名,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你我实力相仿,何必生死相搏,若是两败俱伤,难免被人捡去便宜。」 向苼听着,沉吟少许,煞有其事地点头道:「你之所言,是有几分道理。」五 段成通神情微松,正要再开口,却见向苼低低地笑起来。 「可是这些,与我想要杀你有什么关系?」 轰! 话音未落,另一道飞剑化为血色山岳镇压而下。 《飞剑诀》第二式,重山! 段成通脸色瞬变,双手迅速结印,头顶浮现一座金色宝塔,宝塔散出金光,将其周身尽皆笼罩。 轰!!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方才回落的岩浆空圈再次扩大至百丈方圆。 段成通浑身血迹斑斑,冲出重山范围,双脚横踏岩浆表层,满脸阴沉怒意,高声怒喝。 「阁下真要鱼死网破?」 回答他的只有两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剑影! 向苼悬立半空,一心二心操控两柄飞剑疯狂攻杀,血色剑意缭绕,锐气惊人,即便是以元婴巅峰之力凝结的护盾,也难以完全防住剑气冲击。 段成通被狂风骤雨般的攻杀压得喘不过气来,伤势逐渐加重,不消片刻,一身宝衣皆被血水浸染。 段成通眼中血丝满布,怒火在胸膛燃烧。 自得到巫道传承以来,他算无遗策,每每只有他压着别人杀。 他已经太久他,太久没有被人逼到这个份上了。久到他都差点忘了,从前不曾发迹的他,也是个喜欢搏命的疯子! 「向苼,你真当本座无力杀你?」 段成通目中狠色一闪,神识一阵剧烈波动,整个人忽然一分为三,三道人影,都是元婴后期巅峰! 第207章 逃走 这两具分身一出现,在段成通的操控之下一步跨出,迅速越过两道飞剑封挡,直奔向苼而去。 向苼在看到段成通分身出现的瞬间,就立刻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二话不说舍弃部分操控飞剑的心力,左手单手迅速掐诀。 哗—— 成千上万道四极禁符文从指间遁出,如同片片金色雪花,化作一层金色薄纱。 恰是四极禁笼罩而下的那一刹那,向苼左右两边光芒一闪,段成通两道分身同时出现,齐齐一拍胸口,吐出两口污浊的黑雾。 紧接着,这两口黑雾各自变作两颗数丈高的黑色骷髅头,从四面包围向苼,张开腥气十足的血口,一同咬下! 砰!砰!砰!砰! 连续四道重击,令得向苼体表金色薄纱剧烈震荡,立刻生出层层裂纹,顷刻间就要碎裂开来。 两道飞剑却还被段成通本尊强行缠住,无法回防。 生死危机临身,向苼猩红的眼里却未有丝毫慌乱,反而透出一股极致的冷静与果断。 她反手紧紧握住腰间的道器长剑,养剑术的剑气虽已在劈碎圣阳宝珠那一击用完,可这把剑还能用。 《飞剑诀》,无影! 道器长剑剑身闪烁,带着向苼瞬间消失在原地,令得四大黑骷髅第二口落空。 段成通此刻已将向苼当做人生头等大敌,亦是反应极快,立刻放弃操控分身,召回黑骷髅护体,同时眼中黑雾涌动,右手一探,便取出一枚黑色虫蛹。 就在这时,向苼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其身后,两道剑光顺势一搅,无限剑意扩散开来,眨眼将黑骷髅削杀殆尽,局势瞬间逆转。 眼看两道飞剑就要穿透段成通头颅,留下两个血洞,段成通脸上狰狞之色闪过,竟只是微微偏头,躲过命门,任由飞剑削去两边耳朵。 与此同时,他返身大手一拍,将掌心的黑色虫蛹狠狠拍向向苼。 向苼看到那黑色虫蛹,虽不认识,心中却升起一阵悚然之感,她避之不及,二话不说升起层层叠叠的四极禁,却都被那黑色虫蛹轻易穿透,钻入右臂血肉当中。 虫蛹触血即化,而后忽然从向苼指尖炸开一个血洞,化作一条扭曲的黑线迅速向上蔓延。 向苼眼中红光一闪,当机立断,左手一剑斩下整条右臂! 她脸色微微一白,看也不看那条被虫蛹飞速吞噬干净的右臂,心念极力催动,两道飞过的剑光猛地这番,刺入段成通后心。 轰!! 血火神意即刻爆发,段成通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体内五脏六腑便被绞成一团碎肉,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这一击落实,向苼非但没能放松,心中反而警兆狂生,她来不及思索,立刻抽身暴退。 这一退,却令她体内气血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疯狂地从右臂断口中涌出,落入下方岩浆中。 向苼脸色更白了一层,她脸色苍白,体内禁制之力一转,封印住右臂断口不再流血,可体内气血却仍是不受控制地在躁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立体而去。 是「赤泽」之前施展过的控血秘法,还有他那双眼睛能辨别自己方位,多半是某种目术神通…… 向苼脸色阴沉,抬头盯着上空失去双耳的段成通本尊,感到此人的难缠。 这厮竟在方才不知用何种办法调换了位置,她杀死的那一道,只是分身。 「咳咳……」 段成通咳嗽一声,抹去嘴边溢出的血迹,脸色同样阴沉,分身损毁令他受到反噬,伤势不轻。 这个向苼,分明才刚刚突破至结丹期,实力却离谱得不像话,放在元婴期当中都可算作顶尖,若 非自己也曾有过机缘,恐怕连此女的一剑都扛不住。 段成通死死盯着向苼,嫉恨在心底疯狂生长。 天道何等不公! 他历经数百年,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而这小丫头今年甚至不到五十岁,居然就能跟他打生打死,甚至自己还落在下风。 而且,方才他祭出巫毒虫蛹别说杀一个结丹,便是化神修士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吃大亏。但凡向苼犹豫一刻,都足以让巫毒传遍全身。 可此女居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砍下了自己一条手臂,甚至立刻反攻。 她对自己都如此果断狠辣,对仇敌又该如何? 段成通心底发寒,眼中退意加重。此女今日难逃一死,他何必与之死斗? 如此想着,段成通表面却未有丝毫显现,反而面露狠色,驱动分身与本尊一同冲向向苼。 向苼心下微凛,身形却是不退反进,两道飞剑裹挟岩浆极速射出,留下两条长长的空腔。 段成通眼底黑雾再次升腾,在飞剑临身之际,他伸手猛地一拍眉心,元婴顿时从头顶冒出,发出一声尖叫。 在这尖叫声下,原本飞向分身的那一道法器飞剑竟受到影响,倏地转向对准元婴,剑身凝滞在半空,迟迟不前。 向苼脸色微沉,立刻强行操控飞剑改变方向,却发现法器已经失控。 这一耽搁,便令段成通分身得了空档,转瞬间到了向苼面前。 段成通艰难挡住道器飞剑,眼里疯狂之意一闪,「爆!」 此话一出,其人分身立刻飞速膨胀起来,一股恐怖波动传出。 向苼脸色终于变了,二话不说挥袖抛出秘境珠钻入其中,下一刻—— 轰!!! 元婴后期修士被杀与自爆的威力,完全是两码事。 如山崩海啸般的元婴之力爆炸,瞬间席卷整个地心空间,直接炸出一个数千丈方圆的巨大空腔。 秘境珠仿佛被飓风卷挟,抛入岩浆倒飞出数百里。等到向苼钻出秘境珠,顶着狂风重新返回地心,哪里还能看到段成通的半个人影。 居然逃了? 向苼眼中戾气四溢,神识即刻散开,肆无忌惮地扫过周围。 忽地,她目光一凝,腰间剑身一个闪烁,身形便从上空直入地底岩浆,不多时便从中拽出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老者,辨认不出身份。 老者垂死之间脱离岩浆,顿时大口喘气,他抬头看清了向苼的面孔,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命在旦夕,老者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出声求饶道:「前辈救我!我是风月门大长老姜文真,前辈若肯施以援手,风月门定有重谢!」 「姜文真?」 向苼眼底血光一闪,露出笑容:「求援求到我头上?姜大长老运气可真不好。」 姜文真心神一震,再仔细看了两眼向苼,忽地脸色大变,「你是吕氏妖……」 咔嚓! 向苼懒得再听废话,干脆地捏碎其喉咙,顺手抛入火海。 坠入过程中,姜文真看着向苼离去的背影,惨笑一声。 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惜他到死之前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道理。 万事皆休,悔之晚矣。 向苼在岩浆中横冲直撞,没能找到段成通,反倒是遭遇姜易与四宗宗主等人所在的飞霜镜。 在这段时间里,千星殿主离问见事不可为,与殷麓早就罢手,直接脱身逃走,只留下姜道源以一敌二,负隅顽抗。 此刻忽然看到向苼闯进来,殷麓与钟忆山立刻面露警惕,不约而同停手。 姜易抬头认出向苼,却是身形一震,瞬间想通了许多。 他一直都在奇怪,司无月为何那么了解他的秉性?为何对东洲地界的许多秘辛都知晓甚多?为何剑道境界那么厉害,却无人知晓其来历? 而此时此刻,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他早该想到,此等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怎么可能连着出? 「向道友!」 姜易忽然面露笑容,高喊出声,「故人当面,何不入镜一叙?」 此话一出,殷麓与钟忆山皆是脸色微变,齐齐抬头打量悬立半空的那道倩影。 「她那把剑分明是司无月的佩剑,师叔祖为何称其为向道友?」 「魔胎真名姓向,与姜易相识的向姓女修……」 钟忆山眼中念头急闪,目光震动:「吕氏妖女,向苼!」 向苼垂眸眼中倒映出姜易的笑脸,瞳孔血色淡去一些,飘身落在飞霜镜上。 这一落地,却令她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趔趄直接跌倒。 姜易连忙闪身就要相扶,却被向苼抬手拍开。中文網 「姜谷主,你我很熟吗?」 向苼眼底涌出丝丝缕缕的猩红,冷然一笑:「玄阴宗见死不救之情,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姜易面容一滞,默默收回了手。 殷麓却是露出怒容,但还未开口,就被姜易传音制止,「她魔性尚在,不必计较。」 殷麓神情这才缓和,冷哼一声,继续盯着正在借机喘息的姜道源。 向苼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就地盘坐下来,低头打量着意外新长出的右臂,不曾想魔胎还有断肢重生的作用。 「你伤势很重。」 姜易皱眉打量着向苼那张惨白的脸,目中蓝光闪烁,「你一身血液几乎流空,还强行在岩浆中穿行,肆意使用神识,不要命了?」 向苼充耳不闻,视线从手臂上移开,抬眸看着不远处浑身染血的姜道源。 她看了片刻,忽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 「姜门主,方才有个叫姜文真的老人家,对着我喊救命呢。我不忍心,好心送他去了西天。要不……我也送你一程?」 第208章 输赢 姜道源这些年专心修炼,宗门上下一应事务皆由姜文真包揽,是以他并不认识向苼。 但这般嚣张跋扈的态度,令他瞬间就从那张陌生的面孔后窥出一道熟悉的影子。 「万剑太上……」 一想起数月前被此人摆了一道,姜道源忍不住咬牙切齿,心中升起一股屈辱感。 今日他大势已去,被百花谷主与归沐谷主联手围困也就罢了,这司无月区区一个结丹小辈,竟也敢爬到他头上拉屎撒尿,当真欺人太甚! 「向道友稍安勿躁。」 百花谷主殷麓忽然上前一步,拦在向苼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戒备。 她远远见过向苼在地心空间搅动岩浆,与段成通激战的惊人画面,自然不会与姜道源一样小觑她。 只是鉴于向苼之前出言不逊,殷麓很难摆出一副好脸色,当下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向道友,你与风月门之间的恩怨,老身也算略知一二,根源并非在姜道源,而在那真传弟子万凌莫身上。 今日之局,还望向道友莫要插手,在一边看着就是。」 向苼转过头,一双猩红的瞳孔戾气缭绕,淡淡地看着殷麓。 殷麓被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正要开口再补充两句,却见向苼忽然咧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轻松道:「好啊!」 说着,向苼还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看戏的意思不言而喻。 殷麓心中极为看不惯向苼的态度,同时却也松了口气,目光一转,视线重新落在姜道源身上。 「姜门主。」 殷麓树皮般的老手抓紧龙头拐杖,面露冷笑:「今日一役,你门中长老陨落九成,连姜文真大长老都死了。老身若是你,早就负罪自戕,哪里还有脸面继续苟活于世?」 「成王败寇!」 姜道源冷哼一声,「今日本座认栽,可只要本座活着,风月门就不算亡!你二人联手想要杀我,可还差了点。」 说着,姜道源视线越过殷麓,望向姜易,森冷一笑:「姜谷主不愧是上古修士,靠着一面镜子竟能保两宗周全,不过支撑了如此长的时间,你也该到极限了吧?」 姜易闻言面不改色,淡淡开口:「不劳门主关心,在下修为虽未完全恢复,却也足以支撑到门主你身死之后。」 「大言不惭!」 姜道源大手一挥,拂袖扫过储物戒,一截血红的断指显现,「本座倒要看看,在血指之下,你这飞霜镜能有多结实!」 看到那一截血红断指,殷麓脸色微变,却不惊讶,而后二话不说祭出一截同样血红的断指,「血指可不止你一家有!」 钟忆山略一眯眼,却未祭出归沐谷所属的血指,而是将身形隐入虚空。 姜道源大笑一声,根本不在意钟忆山的动作。 他伸手一拍下腹,元婴立刻从丹田处浮现,张口吐出一团血球没入血指当中,紧接着操控血指与殷麓那枚对撞。 血指共五枚,乃是五大宗门昔年从一只血色断掌上瓜分而来,其中蕴含的威能,远超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如今两枚血指相撞,爆发出的威力必定惊人,只消能炸开飞霜镜一条缝隙,他就能脱离困境,逃出生天! 到时回到风月门开启宗门大阵,谁能奈何得了他? 姜道源心中刚升起这般念头,却见自己祭出的那枚血指还未触碰到百花谷的那一枚,便忽然消散,化为虚无。 别说威能炸开飞霜镜,就是连一点震荡波纹都没能产生。 「怎……怎么回事?」 姜道源愣住了,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而就在他愣神的那一瞬间,钟忆山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冰冷的刀光一闪,狠狠刺入姜道源后脑与背心两处命门,直没刀柄。 冰凉的触感顺着刀身传遍全身。 姜道源低头看到刺出的刀尖闪烁,满眼的茫然,「为何……」 他仍是不明白,血指为何没有爆发半点威能就消散了? 若是两指相撞,爆发出的冲击波足以让任何人远离他,钟忆山根本不会有杀他的机会。 钟忆山早就知道? 姜道源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两眼豁然瞪大。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钟忆山言语冰冷,仿佛从九幽吹来,「你风月门的血指,早在当年你偷袭杀我父亲之时,就被掉了包,真正的血指,在我手里。」 钟忆山说到这里,抽出刀刃,又猛地刺在姜道源的丹田,「还记得吗?你就是这样,先反水偷袭,废了我父亲的丹田。」 钟忆山又抽出刺在后脑的一刀,平插入喉咙,平静地述说:「再入后颈,削去了我父亲的头颅,捏碎了他的元婴。」 「可有一点,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父亲,他修有第二元婴,且极擅藏匿。」 钟忆山伸手扯出姜道源的元婴,看着元婴满眼惊恐与求饶,脸上露出笑容:「姜道源,在下还要多谢你,若非你投靠地阴界,我还不知要忍耐多久,才能带着你的头颅去我父亲坟前拜祭。」 姜道源脸色惨白,死死盯着钟忆山,口中「嗬嗬」想要说什么,但钟忆山似乎不想听了,手中微一用力,元婴破碎。 姜道源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脖子一歪,气绝身死。 风月门最后一代门主,就此消亡。 而今日之后,失去所有高层的风月门,势必也会随着姜道源的身陨,一同成为历史。 钟忆山一刀割下姜道源的头颅,收入截戒指中。 钟永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神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位死去多年的爷爷,居然是被姜道源所杀。 这么多年来,父亲藏着秘密,独自忍耐,心中该有多苦? 父亲一直想要将谷主的位置穿给自己,是否也是怕自己死在复仇路上,以至归沐谷群龙无首,陷入混乱? 钟忆山感应到儿子的目光,回头看着钟永长,慢慢露出笑容。 此时此刻,真是他两百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父子眼神交流的同时,飞霜镜中其余修士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亦是升起一股不真切之感。 「结束了……」 「东洲第一宗门,真就这么消亡了。」 「痛快,风月门做派比魔道还魔道,老夫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 有人感慨,有人畅快,有人兔死狐悲。 然而这些,都跟向苼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默默看着钟忆山,想通了一件旧事。 原来当初此人在玄阴宗现身援手,是怕姜道源被逼用出血指,以至露馅儿,错失杀他的良机。 果真如他当初所言,他出手归出手,却与自己没多少关系。 向苼淡淡一笑,正欲飞身离去,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白光迎面射来。 她面容一冷,反手抓住那道白光,待得白光散去,却见是一枚清心玉佩静静躺在手心。 清凉的气息透过掌心传入心田,向苼眼里淡淡的红光立刻被压制小半,目光更清澈一分。 她看着清心玉佩,柳眉微皱,抬头便见姜易一脸无奈地走来,叹道:「向道友,这已经是第四块玉佩了,你该不 会还要继续骂吧?」 向苼看着他,又垂眸看了眼玉佩,旋即轻笑起来:「姜道友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道友早就赔过礼了,真是对不住。」 这话听着是在道歉,可姜易却没从其中听到半分歉意。 他眉头微拧,沉声道:「看来圣阳宝珠没能完全中和魔胎对你的影响,道友可感知到自身变化?」 他印象中的向苼性情沉静,从来不说废话。行事更是缜密果断,谋定而后动; 再看现在的向苼,不仅言语嚣张,时常得罪人,行事更是鲁莽,带着一点疯,完全不顾自身伤势,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向苼自然早就察觉到了。 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可那一丝魔性已经随着金丹融入自身,短时间内她无力改变,只能尽力压制那一丝魔念,少做点糟心事。 念及此处,向苼捏了捏手里的玉佩,忽然开口:「道友既然看出来了,不如再多送我点玉佩?」 姜易闻言怔了怔,转头望天,假装没听到。 以前的向苼,绝对不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姜易最终还是再次掏出三块清心玉佩交到向苼手里,一脸肉疼地说道:「这已占到百花谷的一半库存了,你要省着点用。」 「这是当然。」 向苼收起玉佩,抱拳笑道:「还要多谢姜道友慷慨解囊,解我燃眉之急。」 这一次的谢声里,倒是多了一分真诚。 姜易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在这时,整个飞霜镜一阵剧烈颤动。 境中众人皆是脸色一变,未及开口,便听到一声惊天彻地的裂石之音传遍整个地心空间。 霎那间,天地倒转! 炙白色的地底岩浆忽然一瞬间失去所有色彩,化作黑白之色,一股难以形容的绝望压抑之感,自所有人心底生出。 「岩浆怎么变黑了?」 「这股怨气……是地心出了问题!」 「地阴界通道不是已经毁了吗?谁还会对地心不利?」 「莫蛛受老妖王一掌,难道还活着?!」 「……」 两宗人心惶惶,姜易脸色难看,二话不说掏出大量极品灵石抛入阵法,操控飞霜镜疾速穿过岩浆,接近地心。 刚进入地心千丈范围,所有人便就听到一道熟悉而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今日一役,终究还是本宫赢了!」 第209章 生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扭曲的身影,立于地心之上。 此人,正是莫蛛。 此时此刻的她头发披散,半身焦黑,眸眼内黑红二色交错,混乱本源缭绕周身,已然处在半疯之态。 而在她脚下的东洲地心,竟被其不知用何种方法劈成了两半,成千上万具阴森干尸体顺着一道香火纽带,强行挤入其中一半地心,不到眨眼的功夫,就将之彻底染成漆黑之色。 黑白色的岩浆如同黑夜流淌开来,将整片地底天空割裂开来,一半黑白,一半火红。 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呼吸。 「地心,裂开了……」 殷麓喃喃自语,沟壑纵横老脸上满是骇然。 地心乃是东洲大陆稳固之本,但凡有丝毫的震动,反应到地表,都会变成地震、海啸等人力所不能及的天灾,修士遭遇亦会死伤惨重。 而今被莫蛛生生分成两半,那此刻的地表所面临的灾难,又该是何种级别?修真界、世俗界的亿万生灵,又该会死去多少? 此念头稍一联想,殷麓便觉得未来满是灰暗,心生绝望。 「还有一半地心!」 姜易忽然轻喝一声,语气凌厉地如同一把刀,刺破死寂而绝望的气氛。 「莫蛛手中阴气不足以侵染整个地心,才会出此下下之策。 剩余半颗地心仍可以继续庇佑东洲,我等若是现在放弃,那东洲才是真的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身子一震,眼里亮起微光。 「是了,还有一半地心。」 「那莫蛛没能污染整个地心,我等拼命并非没有回报!」 「快!快过去阻止莫蛛!」 「杀了她!」 群情激愤中,姜易神色紧绷,操控飞霜镜迅速朝莫蛛飞去,其神色尽管还算镇定,但在众人看不见的背后,却是已然湿透。 现在的东洲众修士,不能失去希望。 向苼受魔胎影响,无法继续出谋划策,他只能独自支撑。 念及向苼,姜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化。 「香火……不好!」 他立刻回头看去,却见向苼此刻脸色惨白,正死死盯着那半颗污染的黑色地心。 忽地,她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一股锥心之痛莫名自心底产生,且以一种令她无法理解的速度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一层冷汗,顿时从她额头浮现。 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之下,她几乎站立不住,眼前幻象丛生,瞬息间划过无数生灵凄惨死去的画面。 而这些生灵临死之前,无一不在念叨着「苼姬娘娘」的名字,哀求声、怨恨声、怒骂声…… 千百种声音糅杂在一起,汇聚成一团魔音,尽数灌入耳中,仅仅是片刻,便令向苼觉得神魂混乱,头痛欲裂。 「我分明没有接受香火……」 向苼唇边咬出血迹,猛地恢复一分清醒,竭力提剑挥出。 这一剑,看似斩在空处,实则却是以剑意斩断了虚无中传递而来的声音与幻象。 幻象与杂音同时消失,向苼顿觉心神一松,恢复几分思考能力。 虽然片刻之间,她弄不清来龙去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身体上的变化,必定与莫蛛引动香火有关。 轰!轰!轰!轰! 思索之余,耳边蓦然传来一连串的轰鸣。 向苼抬头便见飞霜镜在众修士合力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八道巨大光柱。 这八道光柱交汇,顷刻间便形成一座牢笼,将半疯的莫蛛连同地 心一同囚困在其中。 同一时间,殷麓与钟忆山二人齐齐遁出飞霜镜,手中各自浮现一截血指,点在另一半地心断截面。 两道澎湃的血光瞬间亮起,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下,化作两股推力,将一半完好的地心推离原地,与牢笼拉开距离。zbr> 飞霜镜中的众多修士看到这一幕,神情纷纷轻松起来,有人甚至露出笑容。 不管今日之后,东洲将要承受多少苦难,他们都已经尽力做到了极致,问心无愧矣。 而在这一张张笑脸中,却有一人怎么也笑不出来,而是看着向苼,面色阴沉如水。 剧痛在幻想嘶吼中缓缓加重,在这股剧痛之下,向苼反而能维持往日的清醒与敏锐。 她沉默少许,不急不缓地说道:「姜道友若是知晓缘由,不妨直接告知。」 「向道友……」 姜易张了张嘴,却仿佛被什么堵了喉咙,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向苼目光平静,看着他片刻,忽地笑了:「我听人说过,是你推荐我作为香火殿造神的对象,是也不是?」 姜易身子顿时一颤,脸上的愧疚更加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低声说起来:「是我……是香火,地阴界用你的香火作为媒介,将阴气引渡入地心。 如此一来,地心遭到侵染,无数生灵都将就此葬送。香火无主便罢了,可若是有主,亿万生灵消亡的怨气,便全会算在香火主人的头上,也就是……你。」 姜易说到这里,语气越发艰涩,声音透出一股深深的愧疚于无力,「地神生怨,这是滔天的罪孽!我……救不了你。」 「你错了。」 向苼听完,微微一笑,「害我的不是你。」 姜易神情错愕,看着向苼线条柔和的侧脸,他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更不明白她到现在这般境地,为何还能如此平和? 向苼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远远在牢笼中发狂的莫蛛,眼中光芒微闪,回想起了许多以前不曾想通的细节。 她那句话,并非是在安慰姜易,而是看清了一事。 天青阁,盯上了她。 当年鬼涧一战后,她故作假死逃过所有人的视线,却仍没能逃不过天青阁的算计。 天青阁与地阴界合作,明知香火在莫蛛的运用下,会令香火之主遭受怨气缠身,却故意引导五大宗门,借姜易之手,将香火之主定成她。 从那时起,她就已落入了天青阁的算计。 天青阁无法确定她是否转世,就以此法为她定好结局,她注定会在今日再次陨落。 念及此处,向苼轻轻一叹。 这位素未谋面的天青阁主,不见面便可杀她两次,真是……好深的算计。 而此时此刻,外界某处未知之地,段成通停下来,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空,立刻看出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冷笑。 「向苼啊向苼,任你天资纵横、霸绝一代又如何?天青阁要你死,你只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凄惨!」 「你此刻操控香火炸毁地心也好,收回香火也罢,死去的生灵不会复活,怨气便不会减少。」 「怨气会啃噬你身上每一块血肉,喝光你最后一滴血,最后将你的神魂也寸寸撕碎,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刀儿,你的仇为父虽不能亲手报之,可见你仇人死得如此憋屈痛苦,你在天之灵若能知晓,定也痛快!哈哈哈……」 「……」 「咳咳咳!」 向苼猛地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随着咳嗽顺着嘴角溢出,脏腑剧痛刺激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几 欲跌倒。 她拿出元泉葫芦,和着腥甜喝下一大口,浓郁的生机流散开来,暂时压下怨气***,眼神勉强恢复几分清明。 她抬起头,看到一张张面带复杂的沉默的脸,便是连一直看她不太顺眼的殷麓,此刻老脸上也带着几分唏嘘。 殷麓老谷主扪心自问,若是换做是她落到如此绝望的境地,决计是无法做到如此坦然面对死亡。 如此心性,当是人杰。 向苼被一群人盯着,脸上露出一丝厌烦,转身踏出了飞霜镜。 这一次,姜易没有拦她。 她身形一闪,双脚踩在囚笼之上,脸上的厌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 转世之后,她一直将风月门当做头等大敌,再后来变成了地阴界莫蛛,最后又变成了魔殿殿主段成通。 却不曾想,敌人一直都没有变过,她却是兜兜转转,直到最后才看清。 「天青阁主……」 她呢喃一声,抹去嘴角的血迹,眼里泛出淡淡嘲弄。 人人都觉得她必死无疑,连见多识广的转世古修姜易也不例外,想来现在的天青阁主,应该正是得意的时候。 可惜了…… 若是她所面对的生死但凡少了一次,这位素未谋面的敌人目的说不定就此成了。 可偏偏这次不多不少,恰好是第五次生死命关! 向苼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双手缓缓掐出一道古怪的印诀,掌间的金色印记立刻亮起。 且随着第五层《祖印》法诀运转,印记越来越亮,纹路越来越复杂,散发出一股厚重感。 但这种变化,只覆盖到一半印记,便忽然停滞不前,一股无法操控的危险感立时萦绕心头。 向苼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所面对的生死危机,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可《祖印》第五层是一道坎,这种程度的命关果然不够。 若想继续修炼,要么接受《祖印》的折磨,要么则需要立刻从外界寻找更为猛烈的危险,抵消代价。 而这个代价,向苼早已提前选好。 她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紧挨地心陷入痴狂的莫蛛,目中露出果断之色: 「爆!」 第210章 地神 这一声爆字落下,阴气充斥的黑色地心立刻剧烈颤动起来,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波动传出。 操控光柱囚笼的姜易感应到这股波动,脸色顿时大变,二话不说放弃控制囚笼,御使飞霜镜飞速暴退! 镜内两宗修士反应不及,一阵东倒西歪,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极为清脆的裂金之音。 「这是……」 殷麓豁然抬头,望向远处囚笼,看到那光柱笼罩之下的半颗黑色地心上飞快蔓延的重重裂纹,顿时心头大震。 未及开口,她便见黑色地心猛然炸开,堪比烈阳般的白光瞬间淹没一切。 靠得最近的莫蛛首当其冲,在天威般的***下,她甚至连一息都没能支撑下来,便在白光中消融干净,尸骨无存。 向苼与莫蛛隔着一层囚笼,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囚笼,给她争取到最后一线生机! 时间紧迫,向苼心无杂念,全力推动《祖印》第五层,修炼阻碍已在地心毁灭的危机下消失,修炼起来异常轻松。 不过一息半的功夫,一枚崭新的命关印记便自掌间浮现而出,熠熠生辉。 而就在这枚印记堪堪凝实的瞬间,光柱囚笼轰然破碎,猛烈的爆炸迎面而来! 生死当面,向苼眼中浮现决然,张口吐出血火金丹,右手握住金丹猛地捏碎。 这一碎,碎的是向苼辛辛苦苦再次凝聚的道基,她体内传出砰砰之音,口喷鲜血,气息更为萎靡。 与此同时,金丹碎裂后的所有能量,也尽皆融入掌心印记之中。 哗! 五道命关光晕自掌心扩散而出,将向苼整个人都护在光晕之内,抵挡汹涌的爆炸之力侵袭。 勉强保住半条命,向苼体内已是空空如也,半点力量不存。 她稍微调整一下姿势,任由自己被冲击波轰飞。 这一轮冲击之下,便令外三层命关光晕直接散去,更是震得向苼肉身崩裂,浑身剩下都被鲜血染红。 仅剩两层光晕薄得可怜,仅能吊住向苼一线生机不散。 「苼姬!」 「苼姬娘娘救命!」 「我不想死!」 「我不甘心,啊啊啊……」 浓郁的怨气再次涌上来,撕咬吞噬着向苼体内的最后一丝生机。 向苼感受着体内的痛苦,双眼紧紧看着眼前迅速方法的白色地心。 胜败在此一举! 地心万邪不侵,唯独不抗拒亿万生灵凝聚的香火,此刻作为香火主人的向苼,毫无意外被地心接纳。 一进入地心,向苼便感觉到体内怨气受到了压制,安静许多。 她无暇打量地心内的光景,迅速收回第五层命关光晕,将其重新化为一枚印记,张嘴吞入口中,同时心神也虽印记一同沉入。 许多年前,司无栎就说过,《祖印》第五层是一道天堑,古往今来,他的无数族人都是死在这一关。 此关突破之艰难,令人闻风丧胆,可若真能突破,带来的回报亦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丰厚。 回报中,最值得称道的,便是神通——《通灵》! 这是一门可与天地万物生灵交流的神通,当年的司无栎也正是因为掌握这一神通,才被族中赐下神树,并与之建立起一丝联系,受益无穷。 今时今日,向苼也掌握了这一神通。 而此刻,她选择沟通的生灵赫然是——地神! 第五层命关印记光芒闪烁间,向苼仿佛穿越了一段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距离,来到一处淡青色的混沌空间。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团不规则的清气,眼中升起 一丝明悟。 这就是地神。 不知是因为地心碎裂,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东洲地神,虽有神却无智,只是一团依照本能行动的意念罢了。 这样的意念,沟通起来,异常简单。zbr> 向苼心念一动,心神便飘到清气面前,深吸一口气,一缕清气顿时被其吸摄而入,融入心神之内。 无智之念,根本不需要炼化,只一个念头,向苼便将这缕清气同化为自身神魂,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之感,传遍全身。 地心中,向苼蓦然睁开双眼,体表白光一闪,残破的肉身瞬息恢复完好。 她脚下一步踏出,便从原地消失,真身来到地神面前,张口轻轻一吸,地神清气便被尽数吞入腹中,并迅速同化为神魂。 盏茶时间后,最后一缕地神清气也被向苼同化。 这一刻,向苼识海内轰然作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被魔性沾染,带着丝丝缕缕血光的意念,此刻在清气洗刷之下,血光尽去,恢复原本的淡灰色,而后又迅速壮大,泛出一缕淡金之色。 这一缕淡金之色出现的瞬间,识海内湖水般大小的神识,立刻开始扩张,眨眼间便扩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神识海。 一股掌控之感,油然而生。 向苼轻轻抬头,心念一动,神识便自地心延伸开去,瞬间辐射至整个东洲大陆。 片刻之后,她目光一凝,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地底空间。 与此同时,天青阁总阁内。 阁主鹿玄机着一身紫衣华袍,正面含淡笑,低头篆刻述职玉简。 「余鹿玄机,驻守东洲分殿3422年,兢兢业业,猎杀天骄者众,除去五大宗门165位真传外,更以推衍之法,掐灭超品灵根三人,使之胎死腹中。 125年前,「吕氏妖女」向苼凭空出世,乃万年不出之妖孽异数,命格空白,不在五行推衍之中,其命数之硬,更是余生平仅见! 此女修行之快,比之西洲神子亦不遑多让,其人十四岁入炽焰宗……(此处省略五千字) 余多加算计,今日此女终死于怨气反噬之下。特以之恭领三品功劳,求调入总殿任……」 「职」字还未刻完,鹿玄机忽地感应到一股极端强横的陌生神识扫过自身。 他脸色微变,尚未来得及多想,抬头便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撕开空间缝隙,向自己抓来。 鹿玄机冷哼一声,立刻调动方寸集封锁之力向手掌涌去,可数千年来无往不利的封锁之力,此刻撞在手掌上,却如同鸡蛋碰石头一般,纷纷消散开来。 「怎会如此?!」 鹿玄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立刻调动十成方寸集之力,疯狂地不断攻击那手掌。 如此大量抽调力量,立时让整个方寸集内灵气大减,轰然之音不断传出,震耳欲聋,令得此刻正在坊市内交易的众多修士抬头观望。 「怎么回事?」 「谁敢在方寸集里动手?」 「定是生了变故,快走!」 「……」 外界变化,鹿玄机已是顾不上了。 元婴后期的修为虽不算高,可在方寸集中,他连化神期后期大能都能轻易压制。 此刻全力施为,却连减低那手掌伸来的速度都做不到。 难道是……出窍期大能?! 念及此处,鹿玄机立刻没了脾气,乖乖被那手掌抓住,一边高声喊道:「前辈,我天青阁向来和气生财,从不招惹是非。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前辈? 这其中定有误会,前辈不妨坐下来说 清原委,就算是死,小可也要死个明白!」 此话落下,鹿玄机终于看到一人从空间裂缝中踏出。 女子发丝凌乱,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鹿玄机却不敢有丝毫小觑的心思,仔细打量女子的面容。 这一看,顿时令鹿玄机脸色剧变,失声惊叫:「是你!」 向苼轻叹一声:「我这般模样,鹿阁主都能认出来,阁主果真是对我青睐有加呢。」 「怎么可能是你?」 鹿玄机盯着向苼,喉咙发干,眼里生出惊惧之色。 他分明在之前已经看到一半地心遭到阴气侵蚀,向苼是香火之主,应该早就被怨气吞噬而亡才对! 可现在向苼不仅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一身修为竟还变得无比恐怖,恐怖到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简直……荒谬! 鹿玄机兀自还在胡思乱想,向苼却已经走到书桌旁,随意扫了一眼,视线便落在一枚质地特殊的玉简上。 她一挥袖,玉简立刻自行飞来,落入手中。鹿玄机看到,脸色又是一变,可他现在已沦为阶下囚,根本无法阻止向苼。 向苼神识一扫,看到玉简中内容,双眼立时眯起。 姜易曾与她说过,天青阁第一任阁主是傀宗宗主,一只都是商会。如今在这鹿玄机手里,却成了专门猎杀东洲天骄的组织。 再看鹿玄机玉简所称「殿」字,足以推测出,天青阁被另一个神秘势力鸠占鹊巢,且这神秘势力的源头,在所谓的「西洲」。 一颗修真星球上不止一片大陆,这一点向苼并不意外。 她只是奇怪,这「西洲」的名讳,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看到。 此前不论是在五大宗门的典籍内,还是各宗门修士,甚至是如老妖王和姜易的古修,都不曾对「西洲」有半分提及,这是为何? 是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另有原因? 这神秘势力又为何要一直猎杀天骄,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思忖片刻,向苼抬眸看向鹿玄机,微微一笑,轻声道:「鹿阁主,你想活吗?」 鹿玄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眼里立刻绽出精芒。 「你想知道什么?」 第211章 平息 「鹿阁主果真是聪明人。」 向苼目光一闪,直接问道:「你所在的组织,为何要暗中猎杀天骄?」 鹿玄机脸上忍不住泛出一丝苦涩,叹息道:「在下若是有资格知晓此等隐秘,就不会受人排挤,发配到东洲这片不毛之地了。」 向苼眉头微蹙,沉吟少许,又问:「那我再问你,西洲在何处?如何才能离开东洲,前往西洲?」 「这个在下知晓。」 鹿玄机精神微振,立刻说道:「西洲就在诡雾海对面。」 「禁地诡雾海?」 向苼目光一寒,缓缓出声:「鹿阁主,单是几句戏言,可换不回你的性命。」 「在下不是说笑。」 鹿玄机额头隐现一层汗迹,迅速接着说:「禁地「诡雾海」虽不如「鬼涧」出名,但论危险性,比之鬼涧亦不遑多让。 那是一片终年笼罩在雾中的大海,雾气能阻隔神识探查,进入其中极易迷失方向,且有海妖横行,即便是化神修士进去,都是九死一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洲数万年来几乎无人能跨过诡雾海前往西洲,你若是想去,只能另想办法,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此处,鹿玄机讪讪一笑,「至于在下能过来东洲,不过是靠组织之力跨洲传送,眼下我尚未得到调任令,亦无法回返西洲。」 向苼听着,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述职玉简,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鹿玄机说东洲是一片不毛之地,下意识便透露出一个情报——西洲的修真界实力,远在东洲之上。 能横跨诡雾海,将人平安送来东洲的神秘势力有多强,向苼无法想象,不过可以确认一点,她肯定不是这神秘势力的对手。 不说鹿玄机现在无法跨洲传送,即便可以,她也不敢用,谁知道传送对面有多少敌人虎视眈眈?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 思忖至此,向苼眯了眯眼,忽地勾唇笑道:「鹿阁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能答出来,我即刻放你自由。」 鹿玄机听到此言,两眼立时一凝,紧紧盯着向苼。 「鹿阁主不必紧张,这一题十分简单,您定然知晓。」 向苼说着,笑盈盈地看着鹿玄机:「不知阁主所在的势力,是何名号?」 此话一出,鹿玄机神态立刻轻松下来,甚至哈哈一笑道:「向道友,你怕是想岔了。我们可不是阴沟里的老鼠,而是西洲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势力。 在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其名叫做万……」 「万」字刚开口,鹿玄机的头颅内蓦然生出一阵禁制波动,紧接着「砰」的一声,如同西瓜般炸开,红白四溅。 向苼当即后退两步,挥袖扫去飞来的血滴,看着缓缓软倒下去的无头尸体,双眼微微眯起。 她所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其实并非真心,而只是一种试探。 鹿玄机为了活命,或许所言都是真心而发,但真心之言,未必就都是真的。 这神秘势力扼杀天骄的计划,不知在暗中实行了多久。拜其所赐,如今的东洲东洲修真传承凋零,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不毛之地」。 可这也恰恰说明,东洲的不简单。 否则,这神秘势力也不需要如此费心费力地压制东洲修真界,任其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又或者,干脆派来大队人马,将东洲整个修真界都灭得干干净净,令修行传承全数断绝,令此地化为一片蛮夷之地? 如此猜测一出,向苼立刻便与数万年前的「上古浩劫」对上了号。 或许,这神秘势力很久以前就已经实行过这一计划,如今留下一两人来 ,不过是用来收尾。 老妖王曾说过,关乎上古浩劫的一切都已被天道抹除,任何人提及任何相关之事,都会被降下天罚抹除。 于是,她就想试试。 若是鹿玄机能说出势力名讳而不死,就说明此势力并未牵扯到上古浩劫。 若是真有天罚降临,那她心中的疑团,立刻就能解开大半。 可惜,这鹿玄机既没有活下来,也没有死于天罚,而是死在了禁制上。 常听司无栎说,一些行事作风霸道狠绝的大势力,都会在暗中在门下修士识海内种下禁制。 若是此人被捉去审问,提及关键字眼,禁制立刻就会引爆识海,杀人灭口……不对! 向苼忽地目光一凝。 鹿玄机说过,这势力名讳在西洲人尽皆知,若是将其设为禁止触发的用词,门下修士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发自爆,岂非儿戏? 鹿玄机出身西洲,对于此等禁制应该更为熟悉,多少对禁忌有几分了解,看其最后神态轻松,说明连他都觉得这势力名讳说出来,一定不会触发禁制。 如此说来……不是禁制触发,而是有人故意以此法做掩饰,杀鹿玄机灭口! 向苼眼里寒光浮现,神识立刻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蔓延开去。 东洲地界上至高空万丈,下至地底十万里,任何空间波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只可惜,时间似乎耽搁太久,向苼神识反复扫荡数遍,什么都没发现。 人已经走了,再继续探查也无济于事,向苼索性收回神识,挥袖收起已是无主状态的方寸集核心,脚下一步迈出,身形瞬间穿梭虚空,消失无影。 而与此同时,在地阴界一处未知之地,一名与鹿玄机长相有九分相似的青年正负手遥望虚空,看到向苼离去的那一幕,他微微一笑,转身道:「走吧。」 一只黑乌鸦顿时从屋檐上飞下来,发出嘶哑尖细的叫声:「就这么回去了?总殿真不会怪罪?」 「怪罪?」 青年思索片刻,微微一笑,「功过相抵,应是无事。」 乌鸦一歪头,「这向苼当真能抵消你弄丢方寸集的罪过?」 「她不是天青转世,亦非那禁忌其他残念幻化而生,却能避开我的算计,屡次不死。」 青年轻轻叹息,「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地成了东洲地神,你说可不可怕?」 乌鸦听着,眼里也眼里生出一丝后怕,「幸亏你跑得足够果断,还舍弃一道红尘化身拖延时间,不然后果可难料。」 「所谓福祸相依。」 青年勾唇淡淡一笑,「能将此等妖孽,永远囚禁在东洲禁地当个地神,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乌鸦「嘎嘎」冷笑一声,「殿内其他人可没尝过此女的厉害,你回去之后,少不得受编排。」 「那就由他们去说。」 青年轻笑一声,「我还巴不得他们争强好胜,最好亲自过来东洲瞧瞧。」 乌鸦听出这话外之音,顿时两眼瞪大,「你不准备将此女成为地神的事情上报?」 「我只知她忽然变得极其厉害,且会在述职玉简中极尽言明。」 青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余其他的,我可一概不知。」 乌鸦拍打了一下翅膀,兴奋起来:「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去!」 段成通手掌一枚白色奇异罗盘,在一片龟裂的土地上疾驰。 早在动手之前,他就想好了去路,此中因为念头作祟,导致一些意外,没能拿到莫蛛的招魂幡,算盘落空,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眼下只要寻到归处,便能开启一段新的旅 程。 他如此想着,忽地看到远处虚空扭曲了一下,多出一道人影来。 什么人? 段成通心头一凛,二话不说转向让开,却见那身影一闪,又出现在正对面,且距离一下子缩短甚多。 段成通瞳孔骤缩,立刻祭出黑骷髅,可骷髅方才成形,便忽然受到空间压制,无端散去。 段成通心头大骇,不做犹豫,一指点在眉心,再次将神魂一分为三,化为三道气息更为弱小的分身,而后三化九,分头窜逃。 然而还未逃出一丈距离,一阵风扫过,八道分身便齐齐爆成一团血雾,仅剩一个本尊,满脸惊惧。 太强了!他根本不是对手。如此恐怖的修真大能,他从未的罪过,究竟是谁? 他竭力遏制剧烈到极点的反噬,睁大眼睛向前看去,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这一看,差点令他两只眼珠子都瞪得凸出来,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咳咳……怎么可能是你?!」 向苼神色冷清,随着她临近,段成通周身的空间仿佛活过来,将段成通四肢将牢牢锁住。 段成通挣脱不开,看着近在咫尺的向苼,脸色愈发狰狞,嘶吼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你不是向苼!你一定不是真的向苼,她已经死了,天青阁的算计不会出错!」 向苼连一句都不想与段成通多说,身形似慢实快,伸手一指点在段成通眉心,狠狠一扯,扯出一团透明神魂。 段成通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一颗指甲大小的元婴从其丹田遁出,惊恐尖叫起来,在虚空作跪拜状。 但还未完全跪下,就被向苼抓在掌心,连同神魂扔进血戒内。 血戒的消磨之力何等之强,段成通的神魂元婴甫一进入其中,立刻齐齐发出凄惨的嚎叫,迅速变得奄奄一息。 可向苼哪里舍得让他就这么死去,又往里面灌入整整一方元泉。 段成通神魂元婴迅速恢复壮大,随后又在血戒的消磨之下受尽痛苦。如此周而复始,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 「……」 「向苼……求求你……杀了我!」 仅仅是片刻,段成通就被摧毁了心防,哀求出声。 然而向苼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覆在血戒上的神识。 就这点折磨,远不及王拓内心痛楚之万一。 老妖王的仇、王拓自己的仇该如何报,该要等王拓醒来后,自己说了算。 第212章 示好 阳光洒在万丈高空厚重的云层之上,如鎏金晕染,璀璨夺目。 向苼手持白色奇异罗盘,走在云层之中,线条清晰的侧脸也被镀上一条金边,仿若仙神。 片刻之后,罗盘中跳动的指针忽地消散。 向苼立刻停下,环目一扫,入眼所见皆是金灿灿的云层,空旷寂寥,并无古怪之处。 「如此高明的隐匿之法……」 向苼略作思忖,忽地握掌捏碎手中罗盘。 在罗盘碎裂的那一瞬间,与之对应某处存在顿时无法避免地泛起一丝空间波动。 向苼立刻捕捉到这一波动,身子一闪来到波动前,随手一扯。 嗤拉! 覆在空间表面的伪装仿佛布片般被撕碎,显露出一扇足有两人高的石青色门户。 门户大门此刻已然打开,向苼没有急着踏入其中,挥手挟来一缕门户对面的气息,稍加感应,目光顿时一凝。 地阴界的气息。 段成通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就是逃往地阴界?他有办法应付地阴界内无处不在的阴气? 她念头转动间,再三感应,顿时发现这一缕气息里除了地阴界,还掺杂着另外三股气息。 第一股气息,与鹿玄机似有几分相似,多半就是那逃走的天青阁幕后黑手。 第二股气息,带着一缕星辰的冷意,应是千星殿主,离问。 第三股……嗯? 向苼神识微动,忽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半开的石青色大门,看到藏在门后后的人影。 她微微眯眼,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临别之际,陆师兄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一见么?」 清越的声音回荡在高空,打破了寂静。 随着一声轻叹,陆玉山从门后走出,显露身形。 他嘴角噙着淡笑,面容温和,一如当年初见,只是压在眼里的情绪,比之当年,少了一分戏谑,多出一丝难掩的复杂。 他暂留此地,本只想见一见新晋东洲地神的真面目,却不曾想,来的竟是故人。 「向师妹。」 陆玉山轻叹,「师兄不是不愿见你,而是……不敢见你。如你这般女修,当真为我生平仅见。」 「生平仅见?」 向苼眼里露出一丝嘲讽,「西洲妖孽何其多?师兄如此高赞,我可担当不起。」 忽地被道破身份来历,陆玉山瞳孔一缩,旋即很快恢复平静。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向苼猜不出他是西洲修士,才是不正常。 「师妹何必妄自菲薄?」 陆玉山语里显出几分真诚,「西洲或许也有妖孽能百年成婴,但靠的是祖辈余荫、宗门底蕴。 如此师妹这般单打独斗,还能屡次在万神殿算计下逃生,反败为胜的,师兄我当真从未见过。 若是有一日,师妹能脱去地神这层束缚,离开禁地,前往西洲修真界,我便是说师妹为天下第一妖孽,也不会有人反驳。」 向苼闻言神情不变,心下却起波澜。 陆玉山这一番话,透露出太多消息。 万神殿……这个鹿玄机没能说出的势力,被陆玉山轻易说了出来,且直接告知于她。 由此可见,陆玉山并非万神殿之人,甚至其原属宗门与万神殿处在敌对关系。 他很可能早就看清天青阁的伪装,对东洲发生的一切都心知肚明,只因忌惮万神殿,而选择袖手旁观。 又因想要趁火打劫,想要从莫蛛手中得到魔天宫的某件东西,才会留到现在才离开。 再说到东洲,鹿玄机之前称此地为「不毛之地」,而到了陆 玉山嘴里却成了「禁地」,二者出入甚大。 不仅如此,陆玉山还一眼看破她「地神」身份,此等眼力见识……他在西洲的身份怕也是不简单。 至于其口中的束缚,她并没有感觉到。 这些念头说来时间漫长,实际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向苼便理清了思绪,二话不说身子一闪,就欲进入石青色门户。 可就在她双脚即将踏入门户当中的那一刹那,背后蓦地生出千万道厚重的牵扯之力。 向苼没有反抗,顺势后退,在她退出石青色门槛的那一瞬,背后的牵扯力顿时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果真有束缚存在。 向苼心下微沉,表面却是嫣然一笑,「陆师兄故意透露出这么多消息,难不成是又想到什么捉弄我的法子?」 「师妹何出此言?」 陆玉山的态度显得温和又从容:「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在四极城时就已两消。今日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和师妹结一个善缘,他日也好想见。」 「善缘?」 向苼轻笑一声,语气不明:「师兄方才也算见识过这束缚的厉害,便是万神殿的那位,也是认定我会困死在此地,信心满满地离去,师兄却认定我会挣脱这牢笼,可真是对我有信心。」 「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陆玉山淡淡一笑,「向师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想来师妹也已心里有数,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言罢,他抱了抱拳,旋即转身跨入空间通道,眨眼失去踪影。 向苼看着空荡荡的通道,沉默片刻,挥袖在石青色大门表面留下一道灵魂印记,待得通道之门自行关闭隐去,这才转身离去。 而在向苼杀人追凶的同时,姜易一行人也已成功逃出地底,与匆忙赶来的千星殿队伍撞个正着。 得见姜易等人,队伍为首的长珩长老顿时眼前一亮,立刻从空中落下身形,一边说道:「姜谷主恕罪!我等皆被离问以大阵封禁在殿中,方才破开出来,不知事态如何了?」 姜易心情沉重,不愿开口,只看了一眼殷麓。 殷麓顿时心领神会,站出来说道:「长珩道兄不必着急,入侵东洲的地阴界修士已尽数伏诛。」 「打赢了?」 长珩长老一愣,若是打了胜仗,怎么两宗修士脸上没有半点喜悦,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殷谷主,晚辈多嘴问一句。」 洛轻芸忽然从千星殿队伍中站出来,神情紧绷,「怎么不见万剑门的那位司前辈?」 此话一出,两宗修士脸色皆是微微一变,气氛更为沉默。 见众人如此反应,洛轻芸心口顿时一缩,脸色发白,「司前辈她……怎么了?」 殷麓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想起向苼在地底的所作所为,她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咳咳……诸位既然都不想开口,不如由在下来说如何?」 一名白衣青年在青衣女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到了双方面前。 青年的相貌与百年前并无二致,洛轻芸一眼就认了出来,诧异道:「东景焕?」 「正是在下。」 东景焕微微点头,「此番在下受姜谷主之邀,是为助拳而来,方才赶至,却被那司无月一剑暗算,差点死在地底,特此过来讨个说法。」 此话方一道出,两宗修士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东景焕,皆是面露怒色,更有性子急躁的,直接骂起来。 「司太上是何等绝世人物,怎会故意暗算?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竟敢污蔑司太 上,我归沐谷刘州通第一个不答应!」 「呸……小人!」 「就你也配!」 东景焕被骂得有些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蹙眉问道:「姜谷主,那位司太上……现在何处?」 姜易瞥过一眼脸色已是异常苍白的洛轻芸,终是幽幽一叹,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香火反噬,她必死无疑。最后一刻,她选择引爆那半颗阴气污染的地心,为我东洲扫除了最后的祸端。」 东景焕越听,脸色便越是精彩。 若真如姜易所言,今日决战之所以能胜,全赖那司无月一人之功,难怪两宗修士听他之言后,会如此仇视自己。 「可是……姜谷主,你说的不对吧?」 耳边忽然传来话声,东景焕偏头一看,便看到林北岚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白。 「姜谷主你说的……香火反噬。」 林北岚两眼紧紧盯着姜易,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可香火的主人,明明不是那位司太上,又怎么会有反噬存在?」 姜易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句问话,然而终究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他沉沉一叹,正待公布向苼的第二次死讯,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走来一道熟悉之极的倩影。 他震惊失神,顿时忘了回答问题,只紧紧盯着走来的人影。 殷麓等人很快察觉到姜易神情变化,立刻也跟着回头望去,这一看,顿时个个惊愕当场,失去言语能力。唯独洛轻芸看着,只是眼眶微红,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北岚若有所觉,从东景焕震惊的面孔上,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回头去看。 她紧紧捏着手里那从未震动过的传讯符,生怕自己的猜测,又是一场空。 好在这一次,没等她挣扎完,身后就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 「因为司无月的真名,叫向苼。」 林北岚心房狠狠一颤,蓦地回头,便见记忆中的少女走到了面前,对着她露出温柔的淡笑。 「林师姐,好久不见。」 第213章 现身 林北岚怔怔地看着向苼,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指尖生疼。 这一切不是梦。 她瞬间红了眼眶,上前紧紧抓住向苼的手,「师妹,真的是你?」 「是我。」 向苼眉眼含笑,轻轻点头。 林北岚昔年维护她,虽是因为误会,可在知晓自己真实身份后,她仍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此等情谊,她一直心中感念,不曾忘却。 「你这丫头,既然早就没事了,为何一直不联系我?」 林北岚缓过神,顿时忍不住责怪起来,「我给你的传讯符难道是假的吗?这么多年不联系,我还以为你……」 「师姐莫怪。」 向苼面露愧然,「此前尚有强敌未除,且有诸多顾虑,是以一直不敢传讯。」 林北岚听着,顿时脸色一板:「原来师妹是觉得师姐我修为太低了,帮不上忙? 这百年来我苦修不辍,离结婴也就差临门一脚,便是在那莫蛛手里也能过上两招。 再者说,即便我真不行,不还有你东师兄在吗?旧时同门同峰的情谊,还能是假?」 「师姐所言极是,小妹知错了,还望师姐恕罪。」 向苼顺着林北岚的意思说着,却是一眼也没看东景焕。 东景焕看着向苼的侧脸,神色很是平静。 他知道向苼是看在林北岚的面子上,没有找他算当年的旧账,不过…… 他悄悄按了按还在发痛的胸口,无声地咧了咧嘴。 这一剑,还真狠啊。 洛轻芸看着向苼只顾与林北岚叙旧,却是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拉着向苼就是一阵检查。 「洛师姐,你这是……」 林北岚正一脸不明所以,便听向苼无奈道:「娘放心,我无碍。」 「娘?!」 林北岚杏眸微瞪,出离地震惊了,「洛师姐,向苼是你的……」 「说来话长。」 洛轻芸笑了笑,说话改为传音:「此事宗门高层虽不算什么隐秘,我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其实苼儿是转世……」 洛轻芸简短地说了一遍百年前鬼涧之事,林北岚听得心中震撼,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虽是借助元胚主动转世,可这不还是死了一回?向师妹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她忍不住拉着洛轻芸追问起来,想要知道更多。 向苼看着这一幕,笑了笑,视线越过两人,落在姜易脸上。 姜易感应到目光注视,心下一沉,但还是干脆地上前来,问道:「道友,我一共给过你多少枚清心玉佩?」 向苼哑然,「你这是不愿我能活着回来?」 「不是不愿。」 姜易目光复杂地看着向苼,「只是以你当时的处境,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活下来。」 「世事无绝对。」 向苼微微一笑,「算上我之前入魔时差点忘记了那两枚,一共是三十七枚清心玉佩,对吗?」 「对!」 姜易松了口气。 向苼被地神怨气缠身,谁也不会想不开去夺舍她吧?只要记忆不出错,那就是本人无疑了。 好友无事,他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接着说道:「此间事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继续回万剑门?」 「不了。」 向苼摇了摇头,「我早已宣告天下,与万剑门脱离关系,何必再去扰他们安宁。」 「你若是暂时没什么急事,不妨与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坐 坐。」 姜易笑着提议,「此次决战你可是绝对的主力,让你旁听,众人不会有意见。听一听各宗日后的打算,对你也没坏处。」 向苼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片刻之后,附近一处千星殿分殿议事大厅内。 姜易拂袖坐在长桌主位,目光扫过在座三宗众人,又轻瞥一眼长桌右侧旁听客席的向苼、东景焕等人,这才出声:「今日汇聚一堂是为何,相信诸位宗主、长老们都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面色微沉。 地心碎裂、损毁的那一瞬间,东洲无数生灵暴毙而亡,死伤惨重。 可这样的损伤,才地心损毁最直接的影响,灾难,远不止如此。 位于右首位的殷麓老谷主轻叹一声:「如今最麻烦的不是别的,而是我等不知这地心损毁的后续影响到底是以何种方式爆发出来。 地震?洪涝?还是瘟疫之流?又或是造出一个魔头灭世?」 「殷谷主说的不错。」 长衍真人赞同地点头,「世间劫难何其之多,我等总不能每一个都能做出预案。」 「依我之见,灾难并非当务之急。」 钟忆山肃声开口:「向小友炸毁那半颗地心,是好事。可如此一来,剩余半颗地心势必无法承载整片东洲大陆!」 此言一道出,在场众人都是心神一震,便是连姜易脸色都变了变。 唯独向苼默默听着,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东景焕瞥了向苼一眼,心中古怪。 这一分古怪,不仅仅是因为向苼此刻的镇定,更是因为之前姜易对他说的话。 按照姜易所言,东洲死伤无数,向苼应受亿万怨气缠身,的确是必死无疑。 可现在她却一脸平静地坐在这里,一点也不像在遭受怨气困扰。 她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活下来的? 东景焕好奇得紧,他相信不仅是他,在场有许多人心中都极为好奇,只是与他一样,不敢出言询问罢了。 大厅内的商议还在继续。 「老夫也以为,钟道友所言才是当务之急。」zbr> 长衍真人脸色凝重,「东洲大陆将有半数地区沉入海底,此事一个处理不好,又将死去无数生灵。依老夫看,不如请陆玉山出手?」 话到此处,长衍真人语气顿了顿,看了一眼东景焕与林北岚,见二人神色都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道: 「如方寸集这等可承载数十万修士走动的空间领域法宝,一次性挪移上千万凡人都不是问题。 若是有他策应,足以在地面下沉的一瞬间,就将凡人尽数救下,移送至安全之处。」 这一提议道出,长衍真人立刻就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长衍大长老不愧是前辈,主意就是多!」 「陆教主虽然与我们不同路,可也没站在地阴界那边。」 「他在东洲开派立宗,总不至于任由东洲生灵伤亡,这点忙不会不愿意帮吧?」 姜易沉吟片刻,亦是点了点头,「的确是可行之策,我这便传讯于天衍教黑珏护法,询问一二。」 他方才拿起传讯玉简,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顿时目光一凝。 众人亦是循声望去,顿见魏乐生、钟永长、白妙音三人快步跨入大殿。 「各位前辈,出大事了!」 魏乐生脸色凝重:「方才我等前去查阅宗门各方探子传来的印信,这才知晓,约莫一个时辰前,天青阁和天衍教的方寸集,先后都消失了!」 「消失? !」 林北岚俏容微变,忍不住出声询问:「什么意思?」 魏乐生没有回应,伸手一抹储物戒,取出一张银色面具和一团黑屑放在桌前。 长衍真人拿起面具,略作感应后,脸色微微一沉:「果真无法再感应到方寸集入口。」 「天衍教那边方寸集早早便闭了市。」 殷麓脸色亦是不太好看,「老身原以为陆玉山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看来,他早就打定主意离开了。」 「离开?」 长衍长老哂然冷笑,「东洲之外诡雾海,他能去哪儿?这厮胆小如鼠,定是躲起来了。」 「姜道友也是同样看法吗?」 一直沉默旁观的向苼忽然开口,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视线。 姜易怔了怔,思忖片刻,摇头道:「向道友,陆玉山此人性情诡异莫测,他的去向,在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向苼看着他的反应不似作伪,微微蹙眉。 老妖王身死、剑疯子前辈也失踪……她本以为姜易多少知晓一点西洲的情报,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知。 看来老妖王所言不差,姜易转世时,多半真被天道抹除了关于西洲的记忆。 如此说来,西洲果真与上古浩劫有关? 那地神呢? 眼下她稀里糊涂成了地神,看似强大无敌,实则却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这个危险,来源于未知。 她不知地神本质,不知约束由何而来,更不知其是否有破绽。 即便她相信姜易不会害自己,可事关自身安危,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思索片刻,向苼忽地心下微定,起身离席。 殿内此刻已是争吵起来。 「天青阁这边的信物成了一堆废屑,看情况似乎要比天衍教严重得多……」 「我看到部分印信中提及,当时方寸集内天地变色,似乎有人在深处动手。」 「怎么可能?!」 「外面还好说,谁能在方寸集里面动手?那是别人的地方,便是姜谷主祭出飞霜镜冲进去,也只有被压制的份。」 「那又要如何解释这信物?」 「这……」 姜易坐在争论中间,头疼地直揉眉心,东洲地心之事还未商量出个定论,又添了两桩麻烦事,真是…… 他不经意间一瞥,正巧看到向苼起身离开的背影,索性也丢下众人,跟着出去。 第214章 离去 姜易出了大殿,见向苼并未走远,当下快走两步追上她。 向苼见他果然跟了出来,偏头微微一笑:「姜道友也是觉得烦了,出来透口气?」 「是有些烦躁。」 姜易轻轻一叹,「不过在下烦的不是他们,而是东洲的未来。」 话到此处,姜易眸光一转,目光含笑地看着向苼:「向道友屡次救东洲于水火,想必也与在下一样,内心忧虑吧?」 「姜道友竟是这般看我?」 向苼面露诧异,旋即嘴角扯动,缓缓说道:「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姜易面露惊愕,浑然没想到向苼会给给出这样的答案。 百年前在鬼涧,向苼尚可以说是为了转世求活而竭尽全力,可这次……她主动炸毁地心,怎么也说不上是为了她自己吧? 可炸毁之后,向苼的确是活了下来……炸毁地心与求生,二者能有什么联系? 姜易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抛开心思,接着说道:「我本想邀你入百花谷,列长老一席。可听你这么说,大概是没希望了。」 「是我闲散惯了,受不得管束。」 向苼负手遥望星空,轻叹一声:「而且,我也累了。」 姜易怔了怔,旋即回想起这百年间向苼的经历,不禁生出赞同之感。 自古妖孽多灾劫。 不过,向苼的灾难未免也太多了些,连正常修炼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若换做常人,怕是早就被重重磨难折磨得疯了,向苼仅仅是累,那再正常不过。 「你是该歇一歇。」 他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心思,笑问道:「是准备寻一处清净之地独居?还是大隐于市?」 「还没决定。」 向苼微微一笑,故作平淡道:「不过在走之前,我心中尚有几点疑问,不知姜道友能否解惑?」 姜易精神微振,「道友但说无妨。」 「方才旁听时,你们提及地神生怨,以至于东洲未来必将遭遇灾难。」 向苼目光一闪,终于开始旁敲侧击,「这推测从何而来?」 「地神与天道为同一类存在,运行自有规则约束。」 姜易只当是向苼真的不懂,认真作答:「地神为大地之母,一旦地心遭到破坏,地神会本能地生出怨气,继而导致凡人陨灭。 凡人枉死后又生怨气,如此循环往复,怨气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浓,最终超出地神承受范围,爆发灾难。」 话到此处,姜易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怨气侵蚀的可怕,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向苼轻嗯一声,佯作思忖片刻,又追问道:「既然明知会走到那一步,地神难道就不能提前干预,主动消去怨气?」 「怎么消?」 姜易面露无奈,「地神的本质与天道类似,本就是一团无意识的存在。 天地不仁,生灭于祂们而言本就毫无意义,又怎会生出主动干预之心?」 铺垫到这里,向苼心知到了火候,抿了抿唇,终于问道:「地神既是一团无意识的存在……若是有人能找到地神,加以炼化控制,从本质上消除隐患,不是更好?」 「不可能!」 姜易眼里浮现震惊,上下打量一眼向苼,「人神殊途,你居然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不过是突发奇想罢了。」 向苼淡淡一笑:「无知者无畏,如我这般野路子,若是再与你们宗门修士一样循规蹈矩,怕是活不长久。」 姜易张了张嘴,他很想说向苼也是出身宗 门,但一想到其在炽焰宗的处境甚至不如散修,终究什么也没说。 深吸一口气,姜易回到正题上,「地神无形无相,想要从地心内找到它,难如登天。即便真能寻到蛛丝马迹,炼化也是大问题,我等修士逆天而行,虽已超凡脱俗,但距离神,距离天道……太远太远。别说现在,便是上古年间的大能也无法做到。」 向苼听到这里,目光微凝,敏锐地问道:「你说得如此详细,难不成上古年间有人试过?」 「看出来了?」 姜易轻笑一声:「你说的没错,上古年间是有人尝试过,且正是我的那位好友,傀宗宗主,天青。她耗费上千年去追寻地神踪迹,最终探查到一丝痕迹,却发现无法炼化,遂放弃。」 向苼目露思忖,继续问:「你可知那位寻找地神目的为何?」 「不知。」 姜易摇了摇头,「我只知她在地阴界入侵之前,就在寻找地神所在,至于具体原因……我记不清。」 姜易面露苦涩:「我的转世没有你来得完全,中间缺失一段记忆,如今时过境迁,也无法再去追溯缺失的原因,只能当一笔糊涂账。」 向苼沉默片刻,出声安慰:「姜道友,你今日能活着站在这里,已比当年陨落在浩劫中的那些上古修士,强上一万倍了。」 姜易怔了怔,旋即展颜露出一丝释怀:「你说得对。」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向苼不欲多留,「离别徒增伤感,还请姜道友代为转告林师姐与我那干娘一声。此番离开并非避世,若有紧要之事,道友仍可传讯于我。」 姜易点头应下,旋即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向苼,恕我唐突一句,你究竟是……如何解决那些怨气纠缠的?」 「谁说我解决了?」 向苼摇头哂然一笑:「我可没本事解决它们,怨气,一直都在。」 姜易惊愣当场,还未来得及追问,向苼便已化作一道剑光冲上夜空,转瞬间消失在视线内。 「一直都在……」 姜易眉头蹙紧,喃喃自语,「什么意思?」 …… 万丈高空,向苼周身剑光褪去,脚下一步跨出,瞬间便跨越数千丈空间,来到万剑门山门外。 她静静望着山中星星点点的灯芒,没有去见任何人,身子再一闪,便出现在炼器殿之中。 妖神察觉到动静,飘出一颗虚幻的野兽头颅,看到来人是向苼后,它眼里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 然而还未开口,他似是感应到什么,眼神忽然变了,二话不说躲进炼器炉内,一层层护法屏障瞬间开启,映照得向苼脸上一片金光。 向苼目光平静,就这么看着妖神惊慌失措地布防,直到最后一层屏障稳定,她才不慌不忙地开口:「你在害怕什么?」 「……」没有回应。 向苼摇了摇头,随手一挥,上百层金光屏障顿时应声破碎。 藏在炼器炉内的妖神残魂狠狠一颤,眼里浮现骇然之色。 金光屏障乃是他百年积累所制,足以抵御住元婴后期大能全力一击,她居然随手一挥就破开了!这是何等实力? 这个人,绝对不是向苼! 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见向苼抬手一道血光划过半空,落入炼器炉中,血光散去,显露出原形,正是妖神辛苦炼制的道器飞剑——劫生。 「它成功渡劫,剑身略有损伤,暂且放在此地继续温养。」 向苼淡淡说完,眸子一转,目光顿时穿透炼器炉,锁定藏匿在其深处的妖神,「出来吧,我若想杀你,你活不过一息 。」 妖神心里泛苦,只得硬着头皮飘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是向苼?」 向苼轻轻颔首,「你方才看出了什么?」 「倒也并非看出什么。」 妖神一脸复杂,「只是在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竟有种大难临头之感,心中惊惧难当,下意识就躲了起来。」 话到此处,妖神顿时觉得有些丢妖,又厚着脸皮解释道:「不过如我这般灵体存在,本就对危机感知极为敏锐,大抵只因你如今实力太过强横,灵体自然而然便生出了敬畏之感。」 「原来如此。」 向苼嘴角扯出一丝微妙的弧度,「妖神,你还跟从前一样……谎话连篇呢。」 妖神瞳孔骤缩,二话不说就要操控炼器炉自爆,可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向苼再一招手。 妖神眼前霎时一花,再出现竟已到了向苼掌心,当真是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此神法,如此实力,只有……向苼最终还是…… 妖神眼里露出颓败之色,四蹄屈下,哀声求饶道:「这位万神殿大人,小妖认输了!」 向苼面色立时古怪起来,这老妖怪原来不是认出她的地神身份,而是将她错认万神殿的人? 妖神此刻心中惶惶,却未察觉到向苼的异常,滔滔不绝地说着:「大人明鉴!小妖与向苼的关系并不亲厚。 您手眼通天,定然知道小妖是被迫认她为主的。今日您替天行道,小妖得以恢复自由,真是高兴极了,还要多谢大人搭救之恩!」 「小妖苟活九万年不易,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您就行行好,绕了小妖这条残命吧!」 妖神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万神殿大人」。 向苼沉默片刻,忽地一笑:「妖神大人,看来你我之间的信任,还是差了些。」 妖神听到这个称呼,心里立刻咯噔一声。 ……不会吧?难道这也是试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在微微发抖道:「万神殿大人,您就别再戏弄小妖了,小妖禁不住吓啊。」 「妖神大人如此喜欢万神殿的人,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向苼轻叹着,从方寸集丢出一具无头尸体,「早知道,我就该留这位鹿大人一个全尸,也好让您见见最后一面不是?」 妖神直愣愣地看着向苼手中的方寸集,再低头看到地上血迹新鲜的尸体,终于两眼一黑,吓晕了过去。 完了! 第215章 去处 妖神很想就这么一直晕下去,然而灵体醒神,令它盏茶时间就清醒过来。 看到向苼就盘坐在不远处,它踌躇片刻,暗自一咬牙,小心翼翼地飘过去。 向苼正在摆弄手里的方寸集,感应到妖神接近,抬眸揶揄道:「妖神大人醒了?」 妖神魂体一颤,几乎要哭出声来:「主人您别这样,老奴害怕。」 「老奴?」 向苼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妖神大人何以自贱身份?」 「这哪里是自贱?」」 妖神找到发挥的机会,立刻大声说道:「能成为主人的奴仆,是老奴九万年修来的福分!是老奴的无上荣光!……」 妖神拼命说起漂亮话来,而它此刻内心,其实真的这么想。 万神殿是何等庞然大物?! 自它有记忆以来,东洲任何人族天才被它盯上,最终只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便是连那位冠绝一代的傀宗宗主天青也不例外,甚至下场比任何其他妖孽都惨,连存在痕迹都被天道抹除了大半。 向苼放在如今的修真界,的确是盖压同辈的大妖孽,可之前在妖神眼里,远远无法与天青相比。 而且她是一个散修,万神殿若是将矛头对准她,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它从向苼身上感应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大恐怖后,立刻就联想到万神殿夺舍。 可它万万想不到,连天青都奈何不得的万神殿,居然折了! 而且,折得如此干脆彻底,不仅人死了,压箱底的宝贝都到了向苼手里。 万神殿维持数万年的无敌姿态,就这么破了,还破在一个年龄不过一百岁出头的小娃娃手里,这说出去谁会信? 妖神看着向苼,两眼放光。如此命硬的妖孽……不能再摇摆不定了! 日后就算是有再强大的敌人,他也要坚定得站在向苼这边。 向苼不知妖神在这短短片刻间掠过多少想法,也不在乎,眼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再废话,淡淡出声:「说说吧,你知道多少。」 妖神听她恢复原来的语气,顿时大松了口气,说道:「老奴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东洲自古以来人族天骄夭折,都与万神殿脱不开关系。」 「只针对人族天骄?」 向苼捕捉到关键字眼,诧异挑眉:「那你们妖族是如何灭族的?」 「说来话长。」 妖神神情有些尴尬,「妖神谷出现之前,妖族之间互相倾轧,再正常不过。后来人族强大起来,妖族才建立妖神谷抱团自保。 本来两族之间实力相差不大,结果傀宗那位横空出世,老奴被迫签了血契,只能遵守约定,举全族之力抵挡地阴界。中文網 数万年的征伐下来,妖族相继战死,妖神谷便就此没落了。只留下那白虎族的后辈,重建妖王谷,还将寻得老奴和麾下战将的部分残魂,都汇聚于一处供奉,以保残灵不失。」 向苼眼里浮现一分诧异,想起老妖王说过的一个名字,「原来你就是妖神谷第一代妖神,腾蛇髅祸?」 「正是老奴。」 妖神神情复杂,「这名讳,真是许久未有人叫了。」 向苼看着妖神髅祸,心中微感奇异。 九万年的岁月,多么漫长。 这髅祸也真是能活,从一个站在上古修真界金字塔的大妖,沦落到窝在一个不入流的宗门夺舍器灵苟且偷生,居然还不放弃。 髅祸活得长了,当真不知脸皮为何物,借着往事拉进一层关系,立刻表态:「主人,老奴当年被迫认您为主,可这次……老奴是真心的!只要主人一声令下,老奴便是上刀山, 下火海,也绝无二话!」 向苼面色平静,对髅祸的投诚并不意外。 修真界实力为尊,髅祸感应到她的强大,俯首称臣,这很正常。 而她过来万剑门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你想要跟随我,可以。」 向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有一个条件。」 说着,她直接将方寸集丢在髅祸面前,「将此物破解,为我所用。」 「啊?」髅祸嘴巴微张,直接愣在了原地。 让他破解方寸集?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万神殿的法宝,器灵烙印又岂是它区区一个残魂能撼动的?主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该不会……主人根本不愿意接纳它,所以故意出了个难题吧? 髅祸脸色渐渐发白,连魂体也有些闪烁不稳。 向苼也知此事艰难,当下语气放软,安慰道:「若有想法,也可先说出来,你我一同想办法。」 髅祸怔了怔,随后迅速领会了其中意思,两眼放亮。 是了! 它炼制了道器飞剑,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主人心胸宽广,又怎会因他错几句错话就真的抛弃它? 这么说来,破解方寸集其实并非条件,而是又一件功劳? 主人若能执掌方寸集,实力必会更上一层楼。这本就是它应该做的,又岂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 念及此处,髅祸心神大定,「主人放心!老奴一定不负主人重托,在最短时间内破解方寸集!」 向苼挑了挑眉,「那再好不过。」 这老妖怪的态度变化未免也太快了些,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髅祸就是一根墙头草,九万年间也不知左右摇摆过多少次,她自然没什么信任可言。 可破解方寸集,需要极为高深的炼器道行,向苼暂时不想暴露「地神」身份,就无法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这差事,只能找妖神来干。 事情谈妥后,妖神爽快得很,留下一缕分识继续维持炼器殿原状,便直接钻回老家妖王谷秘境。 向苼收好秘境珠,踏出炼器殿,目光遥望湖中岛。 看到盘膝在那里,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向剑绝,她眼里难得浮现一丝犹豫。 然而这丝犹豫只维持不到一息,便迅速褪去,化作淡然。 她能教给向剑绝的,只有那本剑诀,便是见面,又能说什么? 向苼身子一闪,瞬息远去。 高空云海。 向苼姿态随意地坐在一片云朵下,慢悠悠地滑行。 办完髅祸的事离开后,她就来到这万丈高空,俯瞰着整个东洲大陆,只需一个念头,她就能去到这东洲的任何一处。 她曾与姜易说,想要清净一阵,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却发现这偌大的东洲,她居然连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间想不到去处,向苼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天空飘着,直到两天后,她感应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吼!!」 滂沱大雨下的河水高涨,瞬间淹没了整个码头,数十个尚未来得及逃跑的船工瞬间被扯入浪潮撕碎。 剩余残存的几名船工却没想着逃跑,反而朝着高达数丈的巨浪跪下来,双手合十,满脸惊恐地念念有词。 「河神息怒!」 「河神息怒啊!」 「今年的祭品我们已经交了!」 「河神饶命!」 「救…救命!!」 求饶得再多,浪潮也没有任何停顿,一眨眼便将 剩余几人卷走。 血水染红了小片河水,很快又在风浪中变得清澈。 「吼!!」 河浪中再次传出一声嘶吼,浪缝分出一条三丈宽的缝隙,露出一颗残忍嗜杀的鱼眼。 杀光了码头上的人,鱼眼在码头上转过一圈,而后将目光头向了远处的度水城。 藏在码头背面石下的陈铁匠死死抵住石面,屏住呼吸,眼里血丝满布。 他不能死! 凤凤一个人在家,他要回去带着女儿一起逃! 可是……逃得掉吗? 在河妖面前,他那引以为傲的凡俗剑术又算得了什么?怕是只要一露头,立刻步那些船工后尘,被卷入浪潮中撕碎。 「吼!!」 又是一声厉吼,陈铁匠耳孔被震出血水,顺着风雨流入河中。 「不好!」 陈铁匠脸色骤变,二话不说放开支撑地双手,缩头向前一滚。 下一刻,一条硕大的鱼尾从水中拍上岸,碎石飞溅,力道惊人。 但凡陈铁匠逃得再慢一些,瞬间就会被射成筛子。 侥幸逃命,陈铁匠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露出绝望之色,他分明看到,浪潮中的巨大妖眼已经锁定了他。 哗—— 鱼妖没有任何犹豫,鱼尾一甩,遮天蔽日般的浪潮瞬间拍来。 凡人如何对抗妖怪? 陈铁匠苦涩的闭上眼,「凤凤……」 啪! 浪潮拍中额头,陈铁匠直接昏死过去,却未卷他入浪潮,反而拍飞老远,陷入河边一块污泥当中。 鱼妖甩了甩鱼尾,猩红的眼里满是疑惑。 它的血食呢? 这一念头还没理清,鱼妖那一双泛白的眼里忽然露出惊悸之色,扑腾着河水就要逃走。 「定。」 虚空中一声落,一股冰寒气息凭空而生,瞬息席卷鱼妖周身,眨眼便将其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冰雕身侧,伸手轻轻一点,冰雕轰然炸成漫天血屑,落入河中染红了一大片。 「鱼妖发疯吃人,难不成是受怨气影响?」 向苼心中念头闪过,挥袖散去空中云雨。 河水没了妖力支撑,渐渐恢复平息,露出码头原本的面貌。 向苼思忖之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顿时怔住。 这里是…… 免费阅读 第216章 临别 天空阴云忽然褪去,放出光明。 守在度水城中的三名修士看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怎么回事?」 「雨停了,那河妖自己退了?」 为首的度水城主面露喜色。 度水河中有大妖,千百年来一直与度水城相安无事,然而今日却忽然发疯,大有吞吃整个度水城凡人的架势。 他赵家世世代代都在度水城繁衍生息,亲族都在城中,当然不可能抛下城池独自脱逃。 他修为低微,本打算等到大妖来攻,再借助城中阵法殊死一搏,没想到还没开打,一切就结束了。 「快!快去码头。」 「鱼妖发疯,绝不会退,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暴雨初歇,主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打开大门,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安静的度水城渐渐恢复热闹。 「今日的风雨可真大!」 「以为要下一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停了。」 「愣着作甚?亏了半天生意,赶紧开门!」 「都让让,捞尸队来了!」 「听说码头那边淹死不少人,晦气……」 板车轱辘转得飞快,嘎吱一声压过路边水洼,飞溅的雨水泼来,向苼从容右退一步,恰巧让开所有污水,继续向前。 片刻之后,向苼踏进一家酒楼。 酒楼雨后方才开张,客人少得可怜,向苼独自上了最的楼层,依窗落座。 这个视角,刚好能够看到城外码头的景象。 「客官,您要的酒菜齐了!」 小二满脸热情地端来招牌菜与酒水,正要端起酒壶斟酒,见向苼抬手拒绝,立马自觉退下。 楼顶重新恢复安静,向苼并指一勾,澄澈的酒水便自行从酒壶飞出,落入酒杯中。 杯中荡漾着,酒面渐渐映出一张脸,却不是向苼,而是停留在记忆中的一名少年。 向苼怔怔看了许久,紧抿的唇松开,端起酒杯浇在桌前,轻声道:。 「小弟,一百多年未去看你,是姐姐的不是。这是你我初见之地,我就在此地住下,先陪一陪初见时的你,如何?」 隐居的地方定下,向苼放下一件心事,伸了几筷子,意外发现酒楼的口味不错,多吃了几口。 在她吃喝的同时,捞尸队也已去到码头。 赵城住灵识一闪,立刻找到半边身子埋在远处污泥里的陈铁匠,弄醒他后,终于得知鱼妖作乱的过程。 只是向苼到来之前,陈铁匠就晕死过去,赵城主最后只能猜测,是一名实力强横的修士路过,顺手料理那大妖,救下了陈铁匠。 用完膳后,向苼不作停留,离了酒楼,径直往城东行去。 城东街头虽比不过主干道热闹,行人却也不少。 向苼沿着街道没走多远,便一眼看到街尾一家老旧的铁匠铺,铺外随风飘扬的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 向苼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悠远的记忆。 「姑娘若是觉得心里亏欠,日后不妨去度水城东陈记铁匠铺看看,世道艰难,姑娘若能照拂一二,自是更好……」 那是在还未覆灭的炽焰宗,她为求脱离向鸿羽掌控,决意练剑。 那本无名剑诀,便是偶然得自山下一名铁匠之手。赠册之后,铁匠留下此言,便径直离宗了。 以向苼如今的境界,记忆力极好,自然不会忘记这个约定,只是诸事缠身,无暇顾及。如今来到度水城,立刻便想起了这件事。 与之一同想起的,还有琴机和十三。 自打她从向家矿上地底出来,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如今距离那时,已经过去太久了。 他们……还在吗? 向苼很想展开神识搜寻,只要这两人还活着,以她如今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找到。 可念及此处,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怯意。她在……害怕什么? 向苼甚至不愿去想,直接展开神识扫过陈记铁匠铺。 这一扫,却见铺子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她微微蹙眉,神识顺着铺子后面的小道延伸至后院,终于见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正站在灶台前一块板凳上,熟练地盛汤。 女童的动作很麻利,盛完满满一碗汤,便掐着碗边举起来放在地上的食盒里,随后盖上木盖,吃力地提起来,往隔壁院子走去。 铁匠铺没关门,这小丫头的父辈应该身体健全,她这是在给谁送饭? 带着一丝疑惑,向苼目光落入隔壁院中,神识又是一扫。 这一扫之下,却令她心神一震,呼吸瞬间凝滞。 「十三爷爷,凤凤来啦!」 清脆悦耳地童声传入耳中,卧床在侧、形容枯槁的十三缓缓睁开眼,看到小丫头吃力地提着食盒过来,眼里浮现出一丝慈爱。 「怎么又来了?你爹没拦着你?」 十三太老了,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活泼生气,枯瘦的脸上沟壑纵横,如同树皮,嗓音亦是嘶哑难听,令人听之生怖。 羊角辫丫头却没有丝毫害怕,双眼澄澈发亮,仿佛一碧如洗的天空。 「爹爹早上就去码头取石料了。」 凤凤吐了吐舌头,笑得露出一双小虎牙:「上午下了好大的雨,爹爹一定在外面躲雨,没那么快回来。」 凤凤说着,端起热汤伏到床前,舀起一勺递到十三嘴边,「爷爷快尝尝,这可是凤凤亲手熬的。」 「好好好……」 十三欣慰地抿了一口,「凤凤,听你爹的,不要再来了,万一再跟上次一样……」 「我不!」 凤凤擦了擦手上留下的烧伤,倔强道:「我这次很小心了,灶膛里的火都熄了,不会有事的。邻居婶子对你一点都不好,我要是不来送送点好的,爷爷你一定会饿死的。」 凤凤说着,小手握住十三苍老的右手,双眼闪闪发亮,「十三爷爷,你再讲讲苼姬娘娘的故事,好不好?」 十三哑然失笑,「你都听了多少遍了,还听不腻?」 「怎么会腻?」 凤凤立刻直起背,大声道:「那可是神仙呀!爹爹说你说的都是假的,可凤凤觉得都是真的!」 十三看着凤凤大呼小叫,眼神温和,温和得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少年时不知轻重的自己。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回忆过去。 死期将至,从前在炽焰宗历经的曾经,反而在脑海中不断闪回,记忆中那张本该模糊的脸,异常清晰。 「凤凤。」 十三喃喃一声,「你觉得爷爷……还能等到她吗?」 「一定可以!」 凤凤信心满满,「那可是神仙,怎么会死呢?等苼姬娘娘回来,一定回来找十三爷爷的。」 十三听着孩童盲目的话语,嘴角泛出一丝苦涩。 他其实都知道,向苼在110多年前就死了。 只是人老了,虚无缥缈的梦变成了他不愿离世的执念。 这一丝执念,支撑着他,硬是以凡人之躯活了一百四十一岁,接近炼气修士的极限。 枯竭的 生机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他熬不过今年的冬天。 可就这么死去,他好不甘心。 小丫头逗留了有一个时辰,眼见爹爹还未回来,稚嫩眉眼间多了一丝忧色,抱着食盒匆匆离去。 十三缓缓合上双眼,屋内恢复死寂。 可这样的死寂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一道推门声打破。 十三听到了,却没睁眼,只当是收留他的妇人进来洒扫。 王寡妇嘴上从没一句好话,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并非亏待他,只是凤凤年纪小,看不明白。 然而十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王寡妇口头那句「老东西」。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却未见床前有人,侧头只看到地面上有一道拉长的倩影。 十三脑海中轰然震动,嘴唇止不住颤动起来。 是她吗? 是她吗?!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就要下床,却听到耳边一声轻叹。 十三动作凝滞,缓缓抬头,看到眼前出现的女子一如当年初见,没有丝毫变化。 他怔怔看着,两行眼泪,不自觉从他眼角流下。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还未伸出半寸,就被向苼猛地握住。 不是幻觉! 十三欣喜若狂,旋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抽出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头不敢再看向苼。新 「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我现在是不是又老又丑,向苼,你一定被吓到了吧?」 向苼抿紧嘴唇,竭力维持语气平稳:「没有。」 「好,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十三干脆放开手,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浮现出少年时才有的光辉,语气里多出一丝质问:「这一百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我……」 向苼方才开口,就又被十三抢去话头,「我知道,你肯定是有难言的苦衷,对不对?」 十三拿出枕边一尊苼姬像,「这一点也不像你,可我也只能看着它,想象你这些年的处境。」 向苼接过石像,心乱如麻。 「你来得太晚了。」 十三微微一叹,旋即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可也不算晚。至少,我能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带下去,告诉琴机姐。」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217章 了结 向苼心神轰然一震,黯然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 十三看着向苼,面带微笑,语气异常平和:「自向家一别后,我与琴机姐就一直守在这度水城,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你一面。 琴机姐修为略高于我,一百五十岁,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说着,十三在枕边摸索一阵,拿出一支红玉钗,递了出去:「这支钗,是她生前最珍重的,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向苼怔怔地看着十三手中的玉钗,记忆一下子拉回百年前三人一起逛山下集市的下午。 当时她买此钗赠予琴机,不过是为了与之打好关系,更易打听到向鸿羽那边的关系。 这件并非出自真心的礼物,却被琴机一生珍藏,时至百年后的今日,仍然熠熠生辉。 向苼沉默着,接过玉钗捏在手中。 一开始,她并不喜欢琴机,甚至对其多加防备,只是将她当做对付向鸿羽的工具。 就因为自己给了一点光明,她便毅然决然地舍弃原本安稳的生活,蹚入浑水中。 「你不必自责。」 十三轻声安慰,「世上能有几人能和琴机姐与我一般,活到这个岁数?这一世走来,于我等资质愚钝的凡人而言,已是足够精彩,死而无憾矣。」 十三说着说着,眼神愈发黯淡,执念消去,他体内的生机散去的速度顿时加快了。 向苼瞳孔微缩,立时取出一瓶元泉就要倒入十三嘴里,却被十三一把按住手腕,微微摇头。 「苼小姐,我已经……活够了。」 十三眼里盛满释然的笑,又说回初见时的古旧称呼:「我已经让琴机姐等了我六年,是该去见她了。」 向苼捏紧玉瓶,滞在了半空,眼眶发红,哑声道:「就不能再多陪我说几句话?」 「苼小姐,您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十三语气愈发轻了:「可琴机姐,只有我了。 这一世,我十三能遇到您和琴机姐姐,真是莫大的幸运。 可我……还是贪心……苼小姐……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十三脸上泛出一样的红光,已然是回光返照之态。 他紧紧抓住向苼的手,两眼瞠目:「琴机姐定然……投胎,我想……」 后面的话,十三已无力再说了。 向苼眼里浮现悲意,轻言一语,散入风中。 「我答应你。」 十三顿时松开向苼的手,微笑闭眸,溘然长逝。 翌日,陈铁匠满心焦灼地回到铺子,拖着一瘸一拐地腿快步来到后院。 凤凤听到动静,顿时眼前一亮,快步从屋里出来,一边欢快叫道:「爹爹!」 「凤凤!」 陈铁匠大叫一声,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紧紧抱住女儿小小的身躯,痛哭流涕。 「凤凤,爹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凤凤……」 男人的哭声犹如风声呜咽,听着揪心,凤凤也跟着哽咽起来,轻轻抱住爹爹的后颈,像个大人一般安慰:「爹爹,没事了,凤凤在,凤凤在……」 陈铁匠在女儿怀里大哭一场,终于将两日来所受的惊吓都倾泻而出,迅速振作。 死里逃生,他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子菜,连性子都比从前开朗许多。 「爹爹,你好像变了。」 凤凤抱着饭碗,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啊哈哈……」 陈铁匠朗声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瓜,「爹爹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人生苦短, 日日后凤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不会拦着了。」 「真的?!」 凤凤两眼发亮,「那你答应我学剑了?」 「学!凤凤想学什么,爹爹都教给你。」 陈铁匠从前还恪守着祖训,剑技传男不传女,现在……去他的祖训! 他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倾尽一切满足女儿的愿望。 「还有,你想去看隔壁的十三爷爷,爹爹也不拦着你了。」 陈铁匠说起此事,脸色微板,「不过仍然不准碰灶台,想做什么菜送去就告诉爹,爹来做。」 陈铁匠主动提出此事,本以为女儿会更加高兴,谁知凤凤嘴巴下抿,小脸恹恹的,差点哭出声来。 陈铁匠顿时觉得不对劲,起身来到门外观望,果然看到隔壁院子门前已经挂上了白绫。 「十三叔……」 陈铁匠心中发沉,以十三的年龄,其实他叫一声爷爷也不为过,只是少年时的称呼,没那么容易更改。 据父亲说,十三叔在爷爷那辈就在城东定居,对他们铁匠铺颇为照拂。 父亲常说,百年浮沉,若是没有十三叔和琴机婶屡次相救,他们一家早就断了传承。 只是到了他这一辈,十三叔年事已高,倒是他照顾十三叔更多一些,久而久之,也厌烦了。 如今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境大不相同,见到白绫挂出,心中立时悔意翻涌。 他回头一把将凤凤抱起来,「走,我们去祭拜你十三爷爷。」 凤凤眼角挂着泪,抽噎一声,点头说好。 铁匠铺的邻居王寡妇是个屠户,家中亲眷并不多,更何况十三只是王寡妇收留的老人,眼下虽然挂出了白灯笼,门庭却是冷清。 王寡妇正在门前洒扫,看到陈铁匠抱着女儿过来,一张脸立刻拉下来:「陈老四,你还有脸过来吊唁?!」 陈铁匠放下凤凤,满脸羞愧,「王姐,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十三叔过世,我总要上一炷香的。」 王寡妇闻言露出愕然之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陈老四能说出来的话? 凤凤听着两个大人对话,挠了挠头。 王家奶奶一直不喜欢爹爹,难道是因为十三爷爷? 她如此想着,眼角余光忽然蓦地瞥见一名白衣女子走来。 待得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凤凤惊得小嘴微张。 好漂亮地姐姐,跟仙子一样! 王寡妇此刻也看到白衣女子,顿时将陈铁匠撇在一边,皱眉打量来人。 女子穿着素雅,年轻的面容透出一股出尘之气,一看便知并非市井出身。 大家闺秀?还是名门明珠? 这等出身高贵的女子,来此处作甚? 王寡妇思忖的同时,白衣女子也已到了她面前,微微福了一礼,微笑出声:「小女名向苼,方在此地落脚生根,开了一间字坊。」 王寡妇顺着她背后看去,果然看到对街一间空置的门户已经换了门楣,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她一个也不认得。 陈铁匠倒是还认得几个字,古怪地读出声来:「竹阁?」 这小娘子舞文弄墨的,不该将这劳什子地字坊开到主街闹市么,来这犄角旮旯,嫌钱烧得慌? 他一脸疑惑,却见向苼又温文尔雅地一笑:「今晨得见贵门前挂出白绫,作为邻居,特来吊唁一番。」 客人上门,王寡妇当然没有拦着的道理,连忙拉着凤凤,将向苼请进门。 陈铁匠被晾在一边,也不恼,厚着脸皮跟进来。 十三就安详地躺在大堂棺材内,盖子 未封。 向苼神情肃穆,取出一支香线点燃,神识却已飞出老远,看到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一户大户人家。 随着一声啼哭,婴儿呱呱坠地。 酷似琴机的女童欢呼雀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爹爹,我有弟弟啦!」 向苼收回神识,将香线插入香炉,怔怔望着灵堂那大大的「奠」字。 十三这一走,也带走了过去最后的羁绊,一股孤独之感,自心底而生。 他说的没错,修真本就是一条孤寂的路,情感羁绊……太奢侈了。 平静地对王寡妇说了一声节哀,向苼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转世后的琴机与十三皆有灵根,可她至多予他们一份机缘,并不准备再去接触。 她身上的因果,太重。 任何人与她接触多了,都不是好事。 王寡妇看着向苼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暗自摇头。 这小姑娘,当真古怪。 向苼回到字坊后,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而后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天地间染上了一层白,万籁俱寂。 向苼孤身立在门边,仰头静静看着雪花飘落,忽然想起了司无栎。 他说要出关来寻她,可如今,百年时间早已过去…… 向苼却不知,早在五十年前,司无栎就循着红线一丝联系,寻到了向苼所在。 可到了之后,司无栎立在星空之中,看着那横亘在黯淡星空中的庞然大物,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起来。 「这里是……」 司无栎心中骇然,杂念丛生,但仅是瞬间,他便将无数杂念尽皆镇压。 他反手五指齐张,猛然一握,来时锚定的方位顷刻尽毁。 做到这一步还不够,司无栎拂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古朴令牌。 这是族内赐予他的身份令牌,同时亦是监视他一举一动的秘宝。 他一直故作不知,且以秘法掩盖,令之传回的讯息,皆是虚假。 然而此刻,他却是二话不说,挥袖一道碧绿玄光轰出,令古朴令牌瞬间湮灭成虚无。 他不允许此地方位有任何暴露的可能。 做完此事,司无栎静静看着虚空中的庞然大物,伫立良久,终是黯然一叹,化虹而去。 第218章 黑猫 翌日清晨,度水城。 向苼像是凡人一般双手搬开门板,望着门外满街的雪白,呼出一口白气。 店铺的上一个主人留下不少器具,向苼从里面找来一把扫帚,来到门前开始扫雪。 扫了不多时,临街各个店铺也相继开门,看到外面早早起来扫雪的向苼,不约而同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也拾起扫帚加入进来。 天空的雪还在飘,向苼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她扫开一片又一片积雪,仿佛将心头的阴霾也扫去一些,眉间轻轻舒展。 她与姜易所言,并非是假。 穿越以来,为了活下去,她就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整日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从未真正放松过,怎能不累? 此番隐居虽只为躲开修真界的注视,解决地神隐患,但又何尝不是她心之所向。 若有朝一日,算清因果,她定会寻一处安宁之地,平静度日。 半个时辰后,街道上的积雪清得七七八八。 向苼收起扫帚正要回屋,却见王寡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来,一边笑道: 「向家妹子,来尝尝婶子做的腊八粥,暖暖身子。」 向苼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转念一想,她现在隐入俗世,是以凡人的身份与他们接触,能沾染的因果少之又少。 且她还要在此地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与邻里打好关系,并非坏事。 如此念头生出,向苼顿时不再拒绝,面上绽出笑容,接过王寡妇手里的粥碗,「多谢婶子。」 「一碗粥罢了。」 王寡妇摆了摆手,旋即打量一眼向苼单薄的穿着,皱眉道:「妹子,这外头不比屋里,你可得多穿点,若是风寒入体可就不妙了。」 「好,都听婶子的。」 向苼点了点头,仰头喝完手里的腊八粥,将空碗还给王寡妇,夸赞道:「您做的腊八粥真好喝。」 「那可不是。」 王寡妇叉腰轻哼一声,「这东街的腊八粥,就我家做的最好!每年都被预定一空,若非你是新来的邻居,还不一定能喝到呢。」 「婶子说的极是。」 向苼温温地笑着附和,王寡妇见状却是眉头微蹙,左右看着邻里都散的差不多了,拉着向苼回到竹阁前,压着嗓子说道: 「向家妹子,不是婶子说你。婶子不知这寒冬腊月的,你为何会独自一人跑到这儿来落脚。可女子出门在外,性子太随和,是会吃亏的。」 王寡妇说话语速极快,向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又被一句话堵回去,「还有,你这脸生得好看,太过招摇,容易招祸。」 向苼摸了摸自己的脸。 上一次被人这么说,还是当年初入炽焰宗当随侍的时候,就因一点美貌,被有心人传得谣言满天飞。 如今她修为提升上来,在众多宗门面前都以真面目示人,却无人敢对她的容貌有半分编排。 美貌并非原罪,弱小才是。 「向家妹子?」 王婶子伸手在向苼面前晃了晃。 向苼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婶子莫担心,我自有分寸。」 王寡妇满脸怀疑,这丫头看着刚到及笄的年纪,能有什么分寸? 理虽如此,王寡妇这次没多说,转头打量一眼屋内挂满墙壁的字画,她看不懂,摇了摇头便自离开。 向苼回到屋里,心念一动,法衣瞬间变成棉衣的款式。随后并指随手一点炭盆,冷透的木炭顿时重燃,生出暖意。 拂袖在长桌前坐下,向苼重新铺出一张新纸,方才提笔,忽然感应到挂在胸口 的秘境珠一阵震动,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嗓音传出: 「腊八粥也不知道给哥哥我留点儿。」 向苼眼里生出惊喜,「大哥?」 秘境珠表面玄光一闪,一抹黑光顿时从中遁出,轻巧地落在桌面上。 这是一只猫咪大小的黑虎,全身毛发如同绸缎一般,黑得发亮。 他睁开眼,一双金瞳煌煌,透出王族血脉的威严。 向苼看着眼前的「王拓」,眼底惊愕,「大哥……」 「是我。」 黑虎口吐人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脚掌,「我堪堪苏醒,妖力还不足以维持人身。」 向苼立刻一抹储物戒,拿出诸多灵丹妙药,连元泉也摆了出来。 王拓见状却是摆了摆爪子,「我用不着这些,妖族修血脉而非灵力。我才初步接纳老爷子留下的血脉,需要漫长的时间消化。」 「原来如此。」 向苼恍然,挥袖收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温声笑道:「也好,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王拓怔了一怔,忽然道:「苼妹,你似乎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向苼提笔作画,头也不抬地笑道:「谁也不能免俗。」 王拓沉默片刻,苦叹一声:「你说的对。」 事过境迁,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没心没肺偷跑出来,游历红尘的少年郎了。 「大哥看看,我画得像不像?」 向苼一语将王拓从回忆中拉出来。 他抬头看到纸上栩栩如生的自己,顿时两眼一瞪,「都说画虎不成反类犬,你怎么画成猫了?!」 「猫吗?」 向苼打量一眼自己的新作,满意地将之挂到墙上,「也挺好看。」 「不好!」 王拓伸出爪子就要把画抓下来,却被向苼一把抓住后颈,摸了摸柔软的皮毛。 王拓立刻炸了毛。 「苼妹,你胆儿肥了?我可是你大哥!」 「我与大哥亲近,难道也有错?」 「……错是没错,但就是不行!」 王拓的反抗显然是无效的,但后来发觉向苼摸着挺舒服,也就懒得再抵抗,趴下来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这冰天雪地的,看着让人想喝酒,苼妹,有没有好酒?」 「没有。」 「……我不管,我要喝酒!」 「……」 有了王拓闹腾,向苼的字坊里多了一丝人气,总算没那么冷清。 城东酒楼饭菜一般,好在两人都不是挑剔的性子,向苼随便买了些回来,一人一虎就围着炉子吃喝起来。 王拓这段时间虽然一直陷入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事却不是一无所知,两三杯酒下肚,直接问道:「你成地神了?」 向苼筷子一顿,讶然抬头看了一眼王拓,旋即轻笑:「大哥好眼力。」 「不是眼力好,是老爷子的传承记忆。」 王拓点了点眉心的一撮白毛,「托他老人家的福,我现在的见识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说着,王拓人性化地敲了个二郎腿,爪子摸着下巴,啧啧出声道:「你这一身怨气,不得了。」 向苼摊开手心,顿时有一掌宽红雾浮现,在掌间疯狂逃窜,却始终逃不出掌心控制。 「我以地神之身镇压,暂时没有太大问题。不过……」 向苼眉头微拧,「怨气数量一直在缓慢增长,我一时间还未想到解决的办法。」 王拓小心卷来一丝怨气查验,但爪子只碰到怨气表面就仿佛被烫到似的, 飞快放开,任由那一丝怨气回归向苼手心。 「消解怨气本不难,你若非神道修士,因果不重,轻松就能解决。」 王拓说到此处,语气微沉,「可你现在成了半个地神,路数比神道还要神道,又与香火纠缠过深,麻烦了。」 「我也只后路难寻。」 向苼轻轻一叹,「可我当时走投无路,若不这么做,大哥现在怕是连我的尸骨也找不着了。」 「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 王拓嘿嘿一笑,「我传承记忆中,炼化地心成就地神的存在有不少,但论人族,你还是头一个!」 「当真?」 向苼来了兴趣,「此前我也跟人打听过,上古年间除了那位傀宗宗主,似乎再无其他存在尝试过炼化地神。」 「我还骗你不成?」 王拓两只爪子抱着酒杯,仰靠在椅上,「妖族传承记忆久远,且无视空间地域。 我口中那些炼化地神的家伙,可不是东洲的,而是一个叫做天妖国的地方。 那里的妖族个个都掺有一丝古妖血脉,古与天地通,靠着这一丝联系,才有炼化地神的可能。」 「天妖国?」 向苼接着问,「可知具体方位?」 王拓连连摇头,「传承记忆极为精简,哪里会记那些没用的信息。」 他抿了口劣酒,接着说:「关于神道的记载,我传承记忆中有不少,你脑子好使,我花点时间抄录出来给你,你自己研究就是。」 「多谢大哥。」 向苼提杯,王拓哈哈一笑,一口喝干,「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向苼也跟着笑了笑,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眸间若有所思。 肉菜,他一口都没吃。 酒足饭饱后,王拓就抱着纸笔一头闷进里屋,妖力操控毛笔写得飞快,只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捣鼓出了一本册子。 向苼拿来研究了三五日后,终于有了一些收获。 修士与天争命,不再神道算计之中。 可凡人若枉死,强烈的不甘便会突破七窍,化为一丝阴戾之气。 这便是怨气。 地心震动破裂的那一刻,世俗界枉死无数,成千上万的怨气涌入地心。 她以地神之身承载镇压,但也是有极限的,若是怨气继续增长,以至有朝一日,突破了地神清气的承受极限,地心毁灭,东洲生灵灭绝,作为地神的她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当务之急,是避免产生更多怨气。」 向苼放下手中的册子,看着门外风雪交加,眼里浮现出一丝明悟。 不能再死人了。 第219章 雪灾 第八日,十四下葬,难得天晴。 向苼明知十四已投胎至琴机身边,还是跟着去了。 十四在东街是出了名的长寿,寿终正寝,发的是喜丧,前来送葬的邻居有不少,就连抬棺挖土也有人帮衬,不用另外花钱去请。 从清晨忙到中午,城外白雪皑皑的山中多了一块小土丘。 王寡妇拿着笔墨,凑到向苼跟前,指着空白墓碑,有些不好意思:「向家妹子,你看……」 向苼心领神会,自然不会推辞,接过毛笔来到墓碑前,问道:「写什么?」 「先义父向十三之墓。」 王寡妇显然早就想好了,回得很快,「落款义孙女王淑莲。」 话到此处,王寡妇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义孙陈武。」 向苼微感诧异,回头看了一眼陈铁匠,见他一脸震惊羞愧,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依言写完碑文,最后附上时辰,什么也没说,提笔起身。 待得字迹晾干,王寡妇拿起刻刀走到陈铁匠面前,直接塞到他手里,哼声道:「还不快去?」 陈铁匠重重嗯了一声,立马快步地跑去刻碑。 凤凤一脸疑惑,抬头看到王家婶子露出欣慰的笑,好似懂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懂。 刻碑这一步耗时太长,送葬的邻居还要回家照看生意,三三两两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谈论。 「王寡妇这心胸,不是我说,比一般男人还要大度。」 「谁说不是呢?」 「若是换成我,才不会让陈老四刻碑,也不看看他从前干的那些糟心事儿,气死老爹,轰走十四老爷子,寡待女儿……随便拉一件出来都能遭雷劈!」 「不过这几天陈老四也不知怎的,跟吃错药了似的,听说在十四老爷子的灵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还记得八日前那场倾盆大雨吗?码头死了不少人,陈老四也在那,而且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 「死里逃生,难怪……」 向苼听到这里,终于想起当初在度水城码头,随手救下之人。 她当时心神皆在鱼妖上,并未在意那人面目,而今才知自己无意之间,圆了一桩因果。 十四临别之际,只字未提陈铁匠,死后神魂放心不下的,也只有王寡妇与凤凤。 向苼静静看着陈铁匠刻碑的背影。 人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犯下的过错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码头救下陈铁匠一命,她与陈老铁匠的账算是两清,十四的事应该另算。 若他真心悔过,用后半生来赎罪,自然一切都好。若其人依然如邻里说的那样薄情寡义,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墓碑刻完立起,已是傍晚时分。 王寡妇怔怔看着墓碑,直到太阳落山,才收了收眼底的泪意,打道回府。 她一回头,发现向苼居然还在山头等着,不禁暗自诧异,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向苼的观感更好了一分。 凤凤已经睡着了,陈铁匠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一行四人迎着零星的雪花回到城中。 向苼搬开字坊大门,就看到王拓窝在炭盆旁边的软椅上,舒服地眯着眼,细长的尾巴垂到椅子下面,晃来晃去。 看到向苼回来,他略微睁开一丝缝隙,「带酒回来没有?」 「方才送葬回来,明日再给你买。」 向苼随口应付一声,坐回桌前继续琢磨神道。 王拓歪着头撇了撇嘴,「浊酒涩牙,就不能买点好酒?」zbr> 向苼笑得 眉眼弯了弯,「等我字画卖一副出去,就给你买。」 王拓翻了个白眼,「那我这辈子都喝不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默契地谁都没有提及修真手段破坏气氛,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夜深了,小雪又渐渐下成了大雪,冰花混在呼啸的北风中,砸在门板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向苼并未在意,埋头研究神道。 东洲地域何等广阔,每时每刻都有凡人死去,更何况地心变动后,灾难频发,死的凡人比之前更多。 只她一人四处救火,势必分身乏术,此事,须得借助整个修真界的力量。 这与姜易他们的打算,也是不谋而合。但她此刻已暂时退出修真界,若再贸然站出来掺和,前后矛盾,于理不合。 念及此处,向苼目光一栓,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这时,王拓耳朵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向苼神识展开,顿时透过门板看到一中年男子顶着风雪来到门前。 下一刻,门外响起「笃笃」二声。 向苼开口,明知故问:「谁?」 「向姑娘,鄙人是隔壁布行的老板,名叫卢旺生,咱们白天一起送葬的时候,还碰过面呢。」 男子声音传进来,带着一丝尴尬,「深夜来访,实在冒犯,只是家中存放木炭的地方糟了贼,一时没了炭火取暖。 我看其他街坊都睡下了,看姑娘你这边还亮着灯,就过来想着换些炭,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卢旺生飞快地说完,生怕向苼没听完就要赶他走。 他也是没了办法,这外头大风大雪,声音传不远。之前他去了好几家,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见喊出一个人来。 于是只能来这亮着灯的字坊碰碰运气。 本以为深更半夜的,里面人怎么着也会犹豫两下,谁知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卢老板。」 向苼让开身位,指着后屋墙角的箩筐:「需要多少,你自己拿便是。」 卢旺生愣了愣,连道一声多谢,走到后屋捡过二十几块炭,丢进布袋装好,随后摸出十枚铜钱放在桌案上。 木炭市价一斤两文,他深夜叨扰,特意多给了一些。 向苼看着也不多说什么,只淡淡说道:「夜深雪重,卢老板慢走。」 卢旺生抱了抱拳,心中暗道,此女看着性子冷淡,不好接触,不想却是个软心肠。 如此想着,卢旺生走到门边,步子又顿住,回头道:「向姑娘,恕在下多嘴一句。 虽说陈老四跟周围街坊们打过招呼,没人会找你麻烦。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在我们这些人面前逞逞威风,真要遇到好手,定是扛不住。 这世道不太平,姑娘孤身行走,千万小心。」 向苼微微点头,算是赢了卢旺生的话。 卢旺生见此不再多言,迎着风雪没入夜色中。 向苼却未急着关门,两步来到门边,望着门外呼啸的大雪,眉头微蹙。 趴在椅子上的王拓也跳下来,走到向苼脚边,金眸光芒一闪,「你也察觉到了?」 「嗯。」 向苼轻嗯一声,「是地心变动造成的雪灾。」 王拓啧了一声,「你现在不是地神吗?就不能强行停雪?」 向苼摇了摇头,「这是地心的自然反馈,我若强行阻止,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不过也无碍,只要我在这里,度水城就不会有事。」 王拓坐下来舔了舔爪子,「那其他地方,你想到办法了没有?」 「有一想法,或可一试。」 向苼说着,翻手掌间光芒一闪,多出一面镜子。 「监天镜?」 王拓见识不比从前,一眼认出镜子来历,诧异道:「这镜子不是千星殿的吗?怎么会在你这。」 「说来话长。」 向苼手掌抚过镜面,「此镜有监天之能,我将之物归原主,便可通过千星殿传讯与东洲各宗。」 「这方法好。」 王拓两眼微亮,「通过监天镜暗中传讯,千星殿之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监天镜的预兆,不会有人联想到你身上。」 「不,姜易定会有所怀疑。」 向苼眯了眯眼,「不过,就他一个破绽,尚能忍受。」 当夜,向苼就走了一趟千星殿,将监天镜无声无息地放回原位。 长衍真人看见监天镜上,顿时大吃一惊,随后看到镜上显现而出的水涝、旱灾、地震、瘟疫…… 「如此多的灾难预兆,连地点都清晰得标注出来……」 长衍真人又惊又喜,这监天镜失踪一趟,回来竟是更具灵性了。 他正愁不知该怎么应对地心变动的后续影响,这下瞌睡来了送枕头,自是喜不自胜,连忙传讯姜易商议。 后来之事,自是水到渠成。 姜易看到监天镜后,有没有多想,向苼不知,她并未受到任何传讯。 接下来数日,度水城的风雪果真就没再停过,街道上积雪太多,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无人在外走动。 城中各户人家本就有囤食过冬的习惯,干脆不出来走动,至于城中街头零星的乞丐,早就被向苼直接挪去了苼城,保他们不被冻死。 王寡妇却是不放心向苼,时不时上门看看,顺便送些吃食,却不知这一城的生死,都在向苼的掌控之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向苼也逐渐摸索出一些消除怨气的想法,时常前往地心试验,但往往收效甚微。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几番试验下来,她对地神之力的掌握更上一层楼,也借此寻到遗落在地底岩浆当中的《欺天》阵盘碎片,拼凑出第二个阵角。 第220章 杀天 天空灰蒙蒙的,依然飘着风雪,令人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 字坊内。 向苼将两块阵盘一角放在灯下,仔细观详。 《欺天》阵盘碎片特殊,无法用神识寻找,借助地神之力对地底岩浆的掌控,她将遗落在岩浆中的所有异物都排斥出来。 能在极端高温保持原样的东西不多,除了阵盘的碎片,还有一些黑色碎屑,应是莫蛛储物戒毁灭后所留。 挑出所有阵盘碎片后,向苼再将段成通身上的拿出来,碎片当即自动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面与向苼手中一般无二的阵盘角。 只是,当向苼将两只阵角放在桌上,二者却未继续再融合。 一面完整的阵盘足有八个阵角,或许这两个阵角,并非是相邻的部分…… 向苼心中思忖,忽见眼角黑影一闪,王拓跳上桌来,凑近细看一眼阵盘,顿时两眼圆瞪,倒吸一口冷气:「《杀天》阵盘?!」 「杀天?」 向苼目露惊异,她将阵盘拿出来细观,本就有意让王拓知晓阵盘的存在,却不想对方的吐出的竟是另一个名字。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带回来?」 王拓头疼地挠了挠头,「此物阻隔神识探查,你是从哪找来的?」 「岩浆地底。」 向苼声音有些低沉。 这一刻她意识到,这两个阵角无法相融,或许不是因为位置不相邻,而是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阵盘! 《杀天》、《欺天》。 这两个阵盘,一听便知是出自一人之手。 可王拓传承记忆中有《杀天》,却无《欺天》,否则刚才不会说得那么干脆。 《欺天》的来历,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加惊人。 王拓见向苼神情不对,还以为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连忙放缓语气,道: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传承记忆中警示的是完整的杀天阵盘,你手里就两个残缺不全的摆设,出不了事。」 向苼轻嗯一声,目光微闪,追问道:「此物因何而受警示?」 「我也不知。」 王拓面露苦恼,「传承记忆只告诉我此物极为危险,并未说明原因。」 向苼点点头,收起两块阵盘,不再多问。 杀天,欺天,倾天…… 倾天前辈所留的一切,似乎都与「天」有关,这里的天是代指天道?还是某个人? 若是天道,倾天又为何要与天道作对?姜易分明说过,天道只是一团无意识的规则,只依靠本能…… 不对! 向苼嘴唇抿紧,忽然联想起被掩盖的上古浩劫,想起老妖王口中所说的天罚。 天道……也可以被炼化么? 向苼抬头望向天空,微微眯眼,她已成地神,若有人炼化了天道,必定会生出感应。 东洲天道,仍处在无主状态。 万神殿应是用某种方法利用天道规则,降下天罚灭了傀宗。 如此说来,傀宗宗主当年所行之事,多半是冒犯了天道,似乎与倾天前辈目的相同。 倾天前辈,难道真是傀宗天青? 想到这里,向苼深吸一口气,拉回有些飘远的思绪。 猜测毕竟是猜测,不能与事实混为一谈。 倾天前辈与天青之间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她总觉得,二者并非同一个人。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没有急着去研究《杀天》阵盘,每日大半心思都用查探东洲灾祸、传讯监天镜上,只分出一丝心神留在城中。 时 间一转眼,便过去十日之久。 这十天,度水城的大雪一直未停过,积雪已然高达十数丈,几乎淹没了城中所有民房。 咔嚓!咔嚓—— 陈铁匠背着凤凤,气喘吁吁地地铲出通往医馆的最后一条雪道,上前焦急地敲门,「林叔快开门,人命关天呐!」 门板敲得震天响,里边的人自然是听到了,二话不说开了门,让陈铁匠进了屋。 林大夫年逾古稀,一手岐黄之术极为精湛,是城东出了名的医师。 此刻他左手摸过凤凤滚烫的额头,另一只手按在腕脉,听诊片刻,顿时皱起眉头。 「这小娃娃身子骨太弱了。」 林大夫对陈铁匠没什么好脸色,直接骂出来,「陈老四,你怎么当爹的?!」 陈铁匠早就慌了神,一听这话,二话不说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哽咽,满是懊悔:「是我没照顾好凤凤,都是我的错!林叔,求你救救她!只要她能好起来,日后我一定……」 林大夫抬手制止陈铁匠记下说下去,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不说,老朽也会救她。只是这小丫头虚不受补,须得以百年人参温补调养,我医坊里没有啊。」 陈铁匠一听顿时傻了眼,「百年人参?!」 他一咬牙,站起来道:「还请林叔代为照顾凤凤,我这就进山。」 「站住!」 林大夫老脸更黑了,「你这猪脑子,现在进山与送死有何区别?凤凤没了爹还怎么活?」 说着,林大夫拉开抽屉,取出一袋银两放在桌上推到陈铁匠面前,「老朽尚有些积蓄,你拿着去城西贵仁坊买些回来就是。」 陈铁匠眼眶一下子红了,立刻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林叔,以前是我混蛋!今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大夫抽了一口烟枪,面上欣慰之色闪过,斜着眼笑骂:「赶紧滚。」 陈铁匠抹了把眼泪起身,抓过钱袋,拿起门边的雪铲,「那林叔,我去去便回。」 言罢,陈铁匠头也不回地冲进风雪中。 躺在病榻上的凤凤烧红了脸,呢喃叫了声:「爹爹……」 「生死果真磨人性子。」 王拓看着陈铁匠在雪中艰难前行的模样,啧啧称奇:「这小子跟街坊邻里口中的,完全不同了。」 说着,王拓尾巴戳了戳还在探查东洲各地的向苼,「这小子既然真心悔过,你也不给点便利?」 「本是他该吃的苦。」 向苼眼也不睁,淡淡回应:「苦过之后,才知一切得之不易。」 「那凤凤呢?」 「无碍,我已为其暗中调养。」 「啧,你这三言两语的,倒是让哥哥我想起了你化名朱律那会儿,脾气够呛,差点闷坏我。」 向苼睁开眼,唇角微勾:「大哥是觉得寂寞了,要不我再给你抱只母猫来?」 王拓两眼瞪直了,「苼妹,要不你先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老子是妖王!」 他晃着尾巴跳下桌去,躺进摇椅上向苼亲自缝制的猫窝里,金黄的眸底闪过一道微光。 他察觉到向苼在故意岔开话题。 朱律这个名字与向苼半点不搭,果真是她在意的人。提都不能提,此人多半…… 王拓眯眼打了个呵欠,不再多想。 向苼的心思很深,藏了许多秘密,他知道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过他也不在乎,作为结拜大哥,对小妹自应包容理解,而非为了一己私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铁匠从城西买到人 参回来,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功夫。 林大夫拿到人参,立马熬制成汤药给凤凤服下。 汤药灌下去没多久,凤凤的烧便退了,陷入熟睡。 陈铁匠顿时喜极而泣,这才觉得倦意上涌,直接累昏过去。 大雪下了足足十八日,地心带来的灾难逐渐走入尾声。 第十九日,雪终于停了。 天刚放晴,城主府内便传出命令,全城铲雪。 向苼也拿起铲子走出家门。 这大半月内,坊市木炭紧俏,曾有不少炭商蓄意囤积,欲要卖出高价。 城主赵琼经营度水城多年,早有预料。 炭商们前脚才收购完市面上大部分木炭,后脚就被他下令抓走,木炭全部充公,连同吃食、布衾分发给城里遭灾的穷人。 赵琼资质一般,修炼一百五十余年,不过筑基初期,实打实的修真界底层。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从父亲手中接过城主重任后,他从未想过离开,只想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安稳度日。 三十年前,他意外发现城中一名资质不错的孩童,并将之荐入归沐谷修炼,由此获得上宗大量赏赐,成功筑基延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令他极为更看重自己管辖下的凡人,自然看不得他们受冻而亡,倒也省去向苼一番功夫。 然而整个修真界中,像赵琼这样的城主,少之又少,更多的只会冷眼旁观,甚至趁着凡人遭劫,修炼一些惨绝人寰的魔道手段。中文網 此般情形,随着姜易带领三大宗门插手,屠杀一大片趁势而起的魔修后,逐渐好转。 经过这般干涉,大量凡人得以存活下来,怨气增幅的速度大大减小,向苼若不仔细感应,几乎感受不到怨气的增长。 翌日,积雪清理干净,度水东城的街道又恢复往日光景,各家店铺也迫不及待地重新开门做生意。 在家中憋了将近二十日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街头往来的行人比平常多了不少,就连向苼的字坊也偶尔有人上门光顾。 然而真要买画的,一个都没有。 又目送走了一位客人,王拓耷拉着耳朵,趴在猫窝里晃了晃尾巴,一脸忧愁。 「照这个趋势,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好酒哇……」 第221章 加满 王拓原以为生意会一直这么惨淡下去,谁知两日后,来字坊的客人忽然多了起来,乌泱泱的挤满了整个屋子,手里个个提着一副空白对联。 挤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旺生。 此刻他装作一副不认识向苼的模样,笑问道:「向老板,我们都听王寡妇说了,你这边写一副对联比其他家都要便宜,只要八文钱。」 说着,卢旺生取出空白对联,一边递出铜钱:「我就图个新年好彩头,给你十八文,你可要帮我写得漂亮点!」 向苼听完,顿时哭笑不得。 她道今日怎么回事,原来是王寡妇在四处给她拉生意,卢旺生大抵是念着那夜开门换炭的情谊,主动当托来了。 眼下东洲各地的灾祸均已告一段落,向苼左右无事,也不推辞,铺开卢旺生带来的红纸,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字。 福禄同春至祯祥共岁来 「好!」 卢旺生忍不住喊了一声,满脸高兴。 他一个开布行的,没读过几年书,这墙上挂的草书他看不明白,但对联上这幅正楷写得端端是好看,不比兰院那些文人墨客写得差。 要知道,兰院若承笔写一副对联,那可是一两银子起步。 这么一想,卢旺生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当托,不仅没亏,反而大赚了一笔。 「向老板,你这字真是绝了!」 卢旺生连声夸赞,随后小心吹干墨迹,立刻故意拉着横幅转过身来,让屋里后面的人都能看到。 这一看,众人顿时哗然。 「俺不识字,可这字写得真好看!」 「才八文钱,太便宜了,向老板,我要一副!」 「我先来的,你后边去!」 「我出十文!」 「我出二十文,谁跟我抢?!」 「向老板……」 王寡妇招呼来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普遍不识字,但却也识得美丑。 难得遇到这么规整漂亮的对联,个个都像是得了大便宜一样,争先哄抢,差点打起来。 陈铁匠听到动静,及时过来镇住场子,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地痞流氓,立刻像是老鼠遇了猫,灰溜溜地跑了。 「皮三?」 陈铁匠认出地痞的身份,微微皱眉,他不是混到城西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屋内,向苼正在专心写对联,并未在意门口发生一点插曲。 她写得速度很快,且每副对联都不重样,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所有客人便都抱着自己的对联,欢天喜地的离去。 守在门口的陈铁匠见状,正要回去,却被向苼开口叫住,「陈铁匠,还请留步。」 向苼摸出十枚铜钱递出,「今日多亏你帮衬,才未生乱,小小谢礼,还望收下。」 陈铁匠没怎么跟读书人打过交道,此刻听着向苼文绉绉的话,心中有些艳羡。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回铜钱,老实巴交地坦白道:「这个我不收,王姐让我多加照应你,我就是听她的话而已。你要是想谢,就谢她吧。」 向苼微微一怔,旋即轻笑:「也好。」 「向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铁匠面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不知姑娘能否收留凤凤两日?」 他生怕向苼拒绝,立马接着补充道:「年关码头活儿多,我去卸两日货就回来,绝不是要抛下凤凤不管。 王姐这两日是最忙的时候,城中不少富户都要杀猪,没时间照顾凤凤,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向姑娘你这里了。」 说到这里,陈铁匠 从怀里搜罗出一些零星的铜钱,递出来,嗫嚅道:「我身上……就剩这些。」 向苼瞥了一眼陈铁匠掌心黢黑的铜板,淡淡出声:「钱拿回去,等你回来再算报酬也不迟。」zbr> 陈铁匠听到前半句脸色一暗,但听完后半句,立刻露出惊色,「向姑娘,你答应了?!」 向苼微微颔首,陈铁匠大喜,二话不说就奔回家去,不多时便领着凤凤过来,「凤凤,快叫姨。」 凤凤这是第二回见到向苼,听到爹爹的花,立刻乖乖叫了一声:「姨姨。」 向苼面色柔和地应了一声,揽过小丫头,抬头看向陈铁匠,神情又恢复平淡,「陈铁匠还有何事?」 「没,没事了。」 陈铁匠连忙摆了摆手,随后蹲下身来,握着凤凤的小手,细声叮嘱:「凤凤在这里要听话,爹爹大年三十就回来。」 「嗯!」 凤凤乖巧应了一声,眼里却又舍不得,「爹爹,你一定要如约回来,莫要跟上次那样。」 陈铁匠鼻头有些发酸,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逃也似地出了门。 「爹爹……」 凤凤依着门框,嘴巴一抿,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才擦了擦眼,回头小脸挂上惯会讨好的笑容:「姨姨,凤凤很乖的,不会给您添麻烦。」 凤凤说完,见向苼在埋头写着什么,没什么动静,脚趾忍不住抠了抠地。 但这点难事,显然难不住她。 凤凤眼珠圆溜溜一转,立刻生了新主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随后佯作惊讶道:「怎么都快晌午了?凤凤去给您做饭吧。」 啪!一声轻响。 向苼放下手中毛笔,抬头见凤凤一脸惊惧地模样,眉头微蹙。 她揭过纸张,拍了拍睡在旁边的王拓,「起来。」 王拓睁开眼,看到向苼递过来的纸张,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暗中传音: 「你让我去酒楼买菜?!」 「我去也可以。」 向苼指了指门边凤凤,「你来照顾她。」 王拓脑海中立刻浮现被凤凤撸毛扯尾巴的情形,二话不说一拍纸张,叼起桌边的钱袋子飞快地跑了。 凤凤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直到王拓从脚边溜走,才后知后觉地慌张道:「姨姨,你看到没有,那只猫偷钱溜走了!」 王拓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跌进沟里。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一点都不生气! 「我让他去酒楼买些吃的回来。」 向苼温和一笑,对着凤凤招了招手,「门边冷,坐到里边来。」 凤凤呆了呆,乖巧地往里挪到桌边,却不敢坐,只是挨不住心中好奇,睁大眼睛再问道:「猫也能买菜?」 「等他回来,你不就知道了?」 向苼随手点过一张矮凳移到凤凤脚边,「跟姨姨说说,为何这般怕?」 凤凤惊奇地看了一眼矮凳,依言坐下来,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此前爹爹出去,都是把我寄在陆婶子家,陆婶子……可凶了。」 向苼眸光微凝,「为何不让王婶照顾你?」 「爹爹说,王婶比陆婶更凶。」 凤凤憋着嘴巴,小孩子藏不住话,见向苼和颜悦色的,立马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往年受的委屈全部说了出来。 「陆婶子让我烧饭,凤凤不会,藤条打在身上好疼……」 「陆婶子还不准我吃东西,可是我真的好饿,偷了窝窝头吃,又被打。」 「爹爹被陆婶子骗了,还说是我惹了陆婶子生气。」 「爹爹待我很好的,我煮汤给十三爷爷喝,烧伤了手,爹爹生了好大的气,后来就不准我烧饭了。」 「不过后来听别人说,是爹爹怕我以后嫁不出去了,拿不到彩礼钱。」 「一定是假的,爹爹明明很疼凤凤,这次为了给凤凤治病,吃了好多苦……」 「爹爹,变好了。」 「……」 凤凤越说,眼泪越多,最后埋在向苼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她小小年纪,心智却在磨难中提早成熟。她不是不懂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不愿懂。 一场大雨后,爹爹回来像是换了个人,不仅脾气变好了,连家务活也不让她干了。 这大半个月,就像是活在梦里,幸福得不真实。然而今天,她又被爹爹送了出来。 梦,一下子就碎了。 她习惯地表露出乖巧听话的一面,想要少挨些打,却发现向苼姨姨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野萃居是城东有名的酒坊,年关将至,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田掌柜埋在账目里算得头昏眼花,忽然察觉到眼前光线一暗。 他一抬头,顿时傻了眼。 只见一只品相极好的金瞳黑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它背着一只不知从哪儿顺来的酒葫芦,爪子狠戳几下桌上酒牌,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王拓愿意开口,此刻说出来的话,定然是: 「招牌精酿,给我加满!」 盏茶时间后,田掌柜和一众小厮傻愣愣地看着黑猫背着酒葫芦走了不多远,忽地又拐进一家酒楼大门里。 这一天,关于猫妖买酒的谣言,像是长了翅膀般,在城中飞速扩散开来。 半个时辰后,王拓回到字坊,进门就看到凤凤趴在向苼膝间追找了,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关系这么好了? 王拓诧异,明明他走时,这小丫头还挺怕向苼的。 「你买酒了?」 向苼一眼就看到王拓背上那只硕大的酒葫芦,再看他嘴里的钱袋子,已经瘪了下去,没剩下几个铜板。 王拓丝毫不觉得心虚,嘿嘿一笑,灵巧地跳上饭桌:「你今天写了那么多对联,也算是开张了,我买一点好酒回来庆祝,不过分吧?」 向苼:「……」 这厮不当人后,脸皮厚了好多。 第222章 闲游 向苼将王拓买来的饭菜摆好,这才过去叫醒躺在软椅上熟睡的凤凤。 「凤凤,起来用饭了。」 凤凤揉了揉眼睁开,坐起来就看到桌上丰盛的饭菜,两只眼顿时瞪得滚圆。 好多好吃的! 「愣着作甚,快过来,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向苼又唤了一声,凤凤回过神来,立马跑到桌边爬上椅子跪起来。 她拾起筷子,却还有些不敢伸筷,忍不住再次确认道:「姨姨,这些我真的可以吃吗?」 向苼夹起一整个鸡腿放进小丫头碗里,温和一笑:「吃吧。」 凤凤两眼放光,终于放下最后一丝疑虑,抓着鸡腿啃起来。 太好吃了! 她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向苼抿过一口酒水,看着凤凤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眼里蕴着淡淡笑意。 王拓坐在向苼旁边,舌头舔了一口面前杯中酒,顿时露出陶醉的表情。 这酒才够味! 两刻钟后,凤凤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白米饭,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满足地仰躺在椅子上。 好撑。 她抬头看到向苼正一脸温和的看着,顿时露出羞赧之色,爬起来直起腰,重新坐好。 这一坐直了,终于让她看到坐在向苼旁边的王拓。 凤凤一下子认出来,惊讶问道:「姨姨,这只猫是你养的?」 王拓脸色一黑,不高兴地跳下桌去。 凤凤顿时愣住,「它怎么了?」 「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猫。」 向苼笑着解释一句,「你以后叫他王叔便是。」 「王叔?」 凤凤有些懵懂地挠了挠头,这名字真奇怪,怎么跟人一样。 过了中午,竹阁字坊又有不少人闻讯赶来求春联。 「你自去玩吧,别跑太远。」 向苼叮嘱一声凤凤,便随她去了。 玩? 凤凤听着歪了歪头,自打记事以来,她一直都在干活,还没怎么玩耍过。 好在玩是孩童的天性,凤凤出门很快就找到一群小伙伴,捧着积雪玩开了。 王拓就立在不远处的房檐上看着,时不时喝口酒,看着凤凤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眼里也泛出一丝笑意。 …… 向苼应付完了最后一批来客,终于闲下来,翻开神道册子继续研读,寻找消除体内怨气的方法。 时间流逝,一晃眼,天色入夜。 王拓背着熟睡的凤凤回到字坊,一脸无奈,「小丫头玩疯了,回来的路上就困得打摆子。」 向苼哑然失笑,抱起凤凤放回里屋床上盖好棉被,一边笑道:「你不是挺不喜欢她吗?」 「我是不喜欢。」王拓仰头哼了一声。 可谁让她叫自己王叔呢? 向苼懒得理会嘴硬的大哥,起身回到外屋,拿起册子正要继续,忽地手中动作一顿。 「有几只老鼠。」 王拓跳上桌面,爪子洗了洗脸,「你来还是我来?」 向苼微微一笑,「劳烦大哥辛苦一趟。」 王拓啧了一声,化作一道黑影窜出门外。 与此同时,竹阁字坊对面的暗巷中,白天过来踩点的皮三等人正在低声商量。 「陈老四去码头当搬工了,明天就回来,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 「都听好了,等会儿分两人守住后门,其他人都直接撞门进去!」 「赵家的公子说了 ,千万不能弄伤了她,要是毁了皮相,赏钱减半!听懂没有?」 「老大,这小娘皮美得跟天仙似的,别说赵公子说了,就是没说,咱们也舍不得弄疼她呀,嘿嘿嘿……」 「闭嘴!她以后可是赵公子的第九房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老大,这小娘皮整夜不熄灯,应该也有不少钱财,要不咱们……」 「……赵公子要的急,正事要紧,先将人掳了去,回头再来搜。」 「我搜你大爷!」 忽然一道陌生的话***来,皮三愣了一下,旋即脸色骤变:「谁?!」 他话音刚落,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 「啊!」 皮三惊恐回头,见自己小弟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顿时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 砰! 黑暗中一只爪子拍在后脑勺,皮三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翌日清晨。 皮三冻得一哆嗦,终于醒了。 他按着后脑勺爬起来,一脸惊惧难当,掳掠向苼的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这大冬天的在外头躺了一夜,按理来说早该冻死了,可自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回事? 皮三一头雾水,试着叫了叫还躺在地上的小弟们,果真叫醒了众人。 一个人都没冻死?! 皮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头发慌,拉着小弟们二话不说落荒而逃。 「要我说,这几人死不足惜。」 王拓仰躺在猫窝里,怀里抱着酒葫芦,「欺男霸女,作女干犯科,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不过是为了省点麻烦。」 向苼揭开桌边温煮的药粥看了看,随意道:「这度水城姓赵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留着他们,难道还要我以神识一个个探查不成?」 王拓听到这个,两眼一下子亮了,直着坐起来,「顺藤摸瓜,原来如此。」 他原还以为向苼隐居之后,性子也变得柔软,不愿再造杀孽。看来是自己相差了,苼妹这般心智坚定之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 如此想着,王拓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叫凤凤那丫头起来喝粥。」 向苼看他离去的背影,摇头一笑,挥袖熄了炉子上的火。 「主人,老奴想到一个破解方寸集的办法,不过还需您出手相助。」 秘境珠微微震动,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王拓步子顿时一滞,回头眯起虎眼,「这声音……」 「是你们妖族的老祖宗。」 向苼回了王拓一句,又对妖神髅祸说道:「我眼下尚有要事,晚些时候细说。」 「老奴遵命。」妖神应了一声。顿时沉寂下去。 「老祖宗?」 王拓晃了晃脑袋,心中疑惑,却也没急着追问,向苼既然说了晚些时候细说,那到时候再问也一样。 …… 凤凤在两只爪子的疯狂挠动下,终于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王拓那双金晃晃的明亮双瞳,不由露出笑容,伸出两只胳膊抱住王拓的脖子,甜甜地叫道:「王叔~~~」 王拓脸皮抽搐一下,两眼望天。 看在这一声「王叔」的份上,就破例一次,让你这小丫头抱一抱好了。 凤凤没什么起床气,醒了之后立马下床洗漱,随后来到字坊内。 坊内的炭火永远都是那么足,凤凤昨夜睡觉没脱衣服,现在出了被窝也不感觉寒冷。 她一溜烟跑到向苼桌边,抬头张望着桌面,只看到一摞摞册子,一个字也看不懂。 向苼轻轻抚过凤凤略黄的发丝,拿过一碗药粥推到凤凤面前,「用完膳就出去玩吧,让王叔陪你一起。」 凤凤自己舀着勺子小小吃了一口,温度正好,厚实的粥里带着一丝甜。 听到向苼这么说,她顿时抬起头,含糊道:「姨姨不一起吗?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可热闹了!」 向苼顿时一怔。 凤凤见状立马更加起劲了,「姨姨,你来城里还没好好逛过吧?凤凤带你去好不好?」 王拓也跳上桌来,一爪子盖在自己写的神道册子上,「凤凤这么一说,我倒也是想起来。苼妹,你不是想着隐居歇一歇么,怎么又钻进去了?」 「姨姨——」凤凤摇着向苼胳膊继续撒娇。 向苼眉头舒展,脸上露出无奈,「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不多时,向苼就在两人的撺掇下出了门。 除旧迎新之日,家家户户都在洒扫,富庶的门户前挂了红灯笼,显得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三人一路走过去,到了东城早市,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络绎不绝。 「糕点,新鲜的糕点,糖味十足!」 「糖葫芦,买糖葫芦咯,两文一串,三文两串……」 「糖人,卖糖人……」 「客官过年,可要制一身新衣呀?」 「福来酒楼新出年夜饭包场,位置有限,各位贵客下手请早啊!」 「……」 向苼戴着面纱,牵着凤凤的小手走在人流中。 王拓则是趴在向苼肩头,无聊地打呵欠。 凤凤说是带着向苼来逛逛,实则长这么大,自己也没逛过闹市,一下子就挑花了眼,奈何囊中羞涩,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买不起。 向苼见状,摸了一袋银钱塞进凤凤手里。 凤凤先是两眼一亮,旋即又把钱袋还回来,乖巧地推辞道:「姨姨请我吃好吃的,花了好多银子,凤凤不能再花了。」 「那都是你王叔花的,姨姨还没花过呢。」 向苼温柔一笑,随后买过一串糖葫芦塞进小丫头手里。 凤凤眼睛晶亮晶亮地,小嘴咬了一口山楂。 真甜! 一行三人接着逛,凤凤看到什么喜欢的,向苼就直接买下来,看得王拓都急了。 「苼妹,你别光顾着给小丫头买啊,我那葫芦酒都快喝完了。」 王拓一个纵跃,干脆跳到向苼的头顶上,抬爪指着远处的野萃居。 「现在,立刻出发!」 第223章 暴毙 与此同时,皮三带着一众小弟来到城中一家高门大户的后门前。 后门的家丁显然认得皮三,直接放人进去。 皮三穿过后院一段小路,到了一间厢房前,立刻挂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弯着身子凑在门边喊道: 「赵公子,是我,皮三呐。」 屋内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便传出一声不耐烦的喝骂:「大早上扰人清梦,自己滚进来!」 皮三缩了缩脖子,连忙推开房门进去,屋内炭火烧得十足,浓郁的胭脂水粉气混在其中,直呛鼻子。 他强忍住打喷嚏的欲望,两眼一扫,顿时看到一只赤着上身的青年正坐在桌边喝茶。 「赵公子……」 皮三连忙凑过去,苦着一张脸,「你交代给小的办的事……」 赵公子一听这语气,冷眼立刻横过来,「怎么?你皮三不是号称街头霸王,无人能敌吗?连一个小小美人都抓不到?」 「公子,小的昨夜就去了。」 皮三忙不迭地解释道:「可就在要动手的时候,被人给打晕过去,我们连人影都没看清,太邪门儿了!」 「哦?」 赵公子顿时来了兴趣,「可是你说的那陈铁匠动了手?」 皮三顿时摇头,「小的特意趁陈铁匠不在家的时间过去,偷袭我们的,绝对不是他。」 「有点意思。」 赵公子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此前皮三为他搜罗美人,回回都能得手,时间久了,倒也腻烦。 「也罢,此事你们无需再管。本公子倒要看看,这东城字坊的老板究竟是何等的美若天仙,竟还引得护花使者暗中相助。」 赵公子打定主意,起身指了指门帘后的里屋,「把里面的人扔去春香院。」 言罢,赵公子披上棉衣就欲出门,然而还未等他跨出门槛,忽地感到心口一阵剧痛。 而后两眼瞪圆,没等一口气喘上来,就这么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皮三回头看到,立时大惊,「赵公子!」 他一个箭步上去,摸了摸赵公子的侧颈,立马吓得脸色一白,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死……死了?! 皮三脸色难堪,这色胚早该死在女人肚皮上,非要等他过来暴毙,不是害人吗? 赵家权势通天,此事若查到自己头上,定然难逃一死,该如何是好? 皮三脸色变幻一阵,忽然爬起来,将赵公子的尸体拖回门里,小心翼翼地合上门。 随后,他换上一副笑脸,若无其事地向院外走去。 皮三的小弟们还在院子外等着,看到老大安然无恙地出来,立刻迎上去。 「无事无事。」 皮三摆了摆手,「此事不成,赵公子未怪罪,又吩咐了新的活计,我们快走。」 小弟们闻言个个放松下来,跟着皮三一路有说有笑地往门外走。 其中一个小弟却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忍不住问道:「老大,你头上怎的这么多汗?」 皮三听得身子一颤,立刻骂道:「就你话多,赶紧走!」 小弟缩了缩头,当下不敢再问,一行人速速离去。 一盏茶后,随着一声惊恐欲绝的尖叫,赵公子的死讯立刻通过下人传到家主耳中。 「你说什么?!我儿死了?」 赵家主正在与城主赵琼喝茶,听闻此讯,惊怒难当,立刻起身离开,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站在赵琼身边的心腹见状,脸上微露不忿,忍不住道:「主人,这赵江如今是越来越狂妄了,连您 都不放在眼里。」 赵琼微微一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不狂妄都难。」 「可是这样一来,他若是有朝一日想当这个城主……」 心腹面露忧愁,「您又该如何自处?」 「那就让给他,伏低做小。」 赵琼哈哈一笑:「我赵氏家族绵延上千年,此等情形不知经历过多少,岂是他一个刚刚崛起五十年的暴发户所能相比的?」 话至此处,赵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且看吧,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 「赵家主,贵公子的遗蜕我已查验过,并无修士插手的迹象。」 中年文士落于客座,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 家主赵江面色铁青,「四下无人,罗供奉有话不妨直说,老夫还担得住。」 中年文士听得此话,终是叹了口气,道:「在下观贵公子阳气有损,乃是纵欲过度之相,此番怕是元阳过耗,乃至暴……」 「罗供奉!」 赵江脸上怒容难掩,言语里已然失了礼数,带着一分戾气:「我儿定是被人谋害至死!还请罗供奉代为追查此事。」 中年文士面露难色:「这……」 赵江冷哼一声,「只要罗供奉将此事办好,老夫定会传讯于次子,到时罗供奉入归沐谷当职也非难事。」 此话一出,中年文士面上难色立刻一扫而空,起身抱拳道:「在下定会为赵公子讨一个公道!」 家主赵江神色微缓,「辛苦罗供奉了。」 「不辛苦!」 中年文士连连摆手。 他罗海乃是一介散修,来赵家当供奉,等的就是进入归沐谷的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怎能不紧紧抓住。 这一刻,罗海表现得比家主赵江还要急切一分,当即起身道:「事不宜迟,在下立刻就去追查此案。」 言罢,罗海也不等赵江说什么,身形几个闪烁就消失在大门外。 通过赵家家丁之口,罗海很快得知赵大公子死前见过皮三。 他借由院内皮三留下的一缕气息追查过去,一直飞到城外一间破庙。 罗海一步踏进去,看到庙里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瞳孔微微一缩。 追踪的一缕气息没入其中一具尸体,罗海上前定睛一看,正是皮三。 他面色凝重,立刻俯身查验。 原先他只想找个替死鬼平息赵江怒火,迅速了结此事前往归沐谷,可现在看来,此事不简单。 这皮三前脚才出了赵家门,后脚就死在了破庙里,怎么看都像是杀人灭口。 赵家主的气话竟是歪打正着了? 「能瞒过我的查验,将赵大公子伪装成暴毙,此人……」 罗海话到一半,蓦地顿住,两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尸体,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这……这怎么回事?!」 罗海震惊片刻,很快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挥袖卷起所有尸体收入储物戒中,转身离开。 半刻钟后,皮三等人的尸体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在赵家院内。 赵江眼里有惊惧之色闪过,表面确实露出怒色,沉声道:「罗供奉,你难道以为寻几个替死鬼来,老夫就会揭过此事?」 「赵家主误会了。」 罗海语气有些低沉,「这些人并非我所杀,一个时辰前,他们过来见过贵公子,可待我寻到时,竟全都已身亡!」 赵江当即身形一震,「你说什么?!」 他直到自己儿子是个什 么德行,死在女人肚皮上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心中不甘,才让罗海去查,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查出一丝猫腻来。 「赵家主,此事不简单。」 罗海语气凝重,「这些人,早在昨夜就死了!」 此话一出,在墙边候命的两名家丁瞬间脸色惨白如纸。 皮三昨夜死了,那今晨他们见到的「皮三」又是谁? 下人们惊恐交加,一股难言的恐慌在这小小院落内蔓延开来。 「鬼!一定是鬼!」 「大公子害死那么多人,一定是他们算账来了……」 「……」 「闭嘴!」 赵江眼里也有慌张,此刻强作镇定,厉声叱骂:「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我滚!」 下人们早就吓破了胆子,一听这话,个个如逢大赦,眨眼跑了个精光。 「赵家主,听我一句劝。」 罗海脸色不太好看,「此人手段诡谲,修为说不定在我之上,他只对贵公子动手,说明并未迁怒其他人。 若是贸然再查,激怒于他,只怕会引来更不好的后果。」 「你要我息事宁人?」 赵江额头青筋微露,咬牙切齿:「我儿死了,你却要我息事宁人?罗供奉,你到底是不是我赵家供奉?」 罗海敷衍地抱了抱拳,语气也冷淡下来:「若是赵家主一意孤行,今日在下便不再是供奉了。」 「什么?!」 赵江满脸愕然,「罗供奉,你不想入归沐谷了?」 「自然是想。」 罗海面露讥讽,「可再好的宗门,也得有命进才是。在下可不想平白丢了性命,就此告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无转圜余地。 罗海二话不说一挥袖,脚下多出一面拂尘,瞬息踏空离去,留待赵江一人满脸呆滞,不知所措。 罗海离了赵家,却没急着离开度水城。 他修真三十余年,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赵家的事,他自然不准备再查了。 最近城东谣言四起,说野萃居有灵猫上门买酒,附近也有许多人见到,描述得绘声绘色。 他眼下左右想不到其他办法获取修炼资源,不如去守株待兔,说不定还能抓到那只灵猫,送去坊市卖个好价钱。 如此想着,罗海脚下拂尘一折,立时调转方向,前往东城闹市。 第224章 过年 这些时日,灵猫买酒的传言散播开来,城中不少闲人都跑来野萃居蹲点。 于是,当向苼头顶王拓,牵着凤凤的小手进来时,立刻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观察。 「蹲守多日,可算见到了一只猫。」 「看着似乎不太像……」 「快把掌柜的喊过来!」 「……」 凤凤害怕地往向苼身后躲,「姨姨……」 向苼捏了捏凤凤小手,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王拓趴在向苼头顶,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看也不看围过来的人群一眼。 不多时,人群让开一条路,掌柜快步过来抬头一看,顿时面色微喜,问道:「姑娘,鄙人甚是喜欢这只玄猫,不知可否割爱?」 此话一出,王拓的眼睛瞬间睁开,不等他动怒,周围的人却比他先一步骂开了。 「掌柜的你不守信用!」 「我是第一个来的,应该我来买!」 「我出十两银子!」 「小爷出一百两,谁跟我抢?!」 「……」 凤凤在旁听得小嘴微张,眼里全是惊叹。 王叔……好值钱。 听着周围人各种出价,王拓瞪圆虎眼,「苼妹,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哥被欺负?」 向苼掩嘴轻笑,「这可是你自己要来的。」 王拓脸色一黑,「你分明早就料到今日有这一幕,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怎会?」 向苼一本正经地传音道:「小妹又不能未卜先知,大哥可莫要冤枉我。」 传音完,向苼唇角勾了勾,又忍不住笑起来。 王拓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好了,诸位请听小女子一言。」 向苼熄了继续打趣的心思,抬手压了压馆内的嘈杂,将王拓摘下来抱在怀里,朗声道: 「他是我的家人,家人无价,我不会弃他而去,各位请回吧。」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失望离开,但仍有十几人留下来,不怀好意地盯着向苼,显然在打别的主意。 向苼只当作没看见,转头看向掌柜,淡淡一笑,道:「掌柜的这几日辛苦,应该赚了不少吧?」zbr> 掌柜的闻言脸色微变,「姑娘在说什么?鄙人听不明白。」 「掌柜不需要明白。」 向苼随手从血戒中摸出一只葫芦法宝,递到掌柜手里,「装满这一葫芦酒,就算是给他赔罪了。」 掌柜的接过葫芦,顿时松了口气,讪讪一笑道:「姑娘大度,鄙人这就去装酒。」 言罢,他连忙捧着酒葫芦带人亲自去装酒。 向苼拉着凤凤在馆内随意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耐心等待。 留在馆内的十几人相视一眼,立刻悄悄靠拢上来,眼看着就要出手抢夺,却见门前光线一暗,又有一人踏进门来。 来人正是罗海。 罗海进门目光一扫,立即锁定向苼怀里的黑猫,但看其眉间一撮王字白毛,心下又惊又喜。 这哪里是什么猫妖,分明是一头尚在幼年的虎妖! 虎妖可比猫妖金贵太多,若能将之专卖,接下来百年的修炼资源怕都是不用愁了。 如此想着,罗海却未立刻上前,反倒是走到柜台边佯作挑酒,一边暗中观察向苼。 但不论怎么感应,他都看不出向苼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 虎妖的主人,竟是一介凡俗? 罗海心中古怪,思忖片刻,直接走到向苼面前,沉声道:「姑娘, 可否割爱……」 「不可。」 向苼直接打断罗海的话,身后几人立刻笑起来。 「兄台,别多费力气了。」 「这黑猫可是姑娘的宝贝家人,方才有人出银百两,都被她拒绝呢。」 「看你一身寒酸样,也不像是个有钱的,赶紧走吧。」 「……」 罗海眉头微拧,却不是因为凡人调笑,而是他拿不准向苼的身份。 此女看着异常年轻,可这般泰然自若的神态,实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难道是因为虎妖护着她? 罗海思忖片刻,接着试探道:「姑娘,此乃妖物,你常年与之为伍,恐有损寿命。不若趁此妖年幼,影响不深,交由在下处置。」 向苼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看着罗海,「我若不交,你又当如何?」 罗海神色微怒,这小丫头态度嚣张,简直油盐不进。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终于克制不住心中贪念,懒得再继续试探,直接闪电般出手抓向黑猫。 这一抓还未抓实,罗海便见黑猫忽然睁开眼,一双金瞳煌煌,仿若天威。 无形的涟漪逸散开去,向苼身后几人遭受冲击,直接两眼一番,接连晕死过去。唯独凤凤安然无恙,一脸茫然地看着罗海,又看看向苼,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这不是幼年虎妖! 罗海骇然失色,立刻就想抽身逃走,却发现自己身体竟然不听使唤,始终维持着伸手的姿态,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 就不该起贪念,这等妖物若真的弱小,怕是早就被人抢走了,又岂会轮得到他? 罗海清醒过来,心中懊悔,立马疯狂传音求饶: 「前辈,小人知错了,还请看在小人一心为贵主人着想的份上,饶小人命!」 王拓冷冷一笑,传音回应:「危言耸听,你以那几句故作试探之言,我妹妹听不出来?她不过是懒得揭穿你。」 「妹妹?」 罗海震惊地看向笑而不语的向苼,「您也是妖族?」 王拓神色顿时更冷,「怎么?人与妖就不能以兄妹相称?」 「不不不……」 罗海心知又说错了话,吓得冷汗直流,再也不敢为自己开脱:「是小人见识短浅,自知冒犯前辈,罪无可恕,但请看在小人,小人……」 罗海绞尽脑汁求饶,情急之下,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之前的传言,立马改口: 「前辈,小人颇擅酿酒,所酿灵酒比这野萃居的好上十倍不止!小人愿为前辈酿百年好酒,以求得活命。」 「哦?」 王拓眉头一挑,这小子虽有觊觎之心,但手段温和,罪不至死,他本就无意杀人。 眼下听其会酿灵酒,他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向苼。 向苼笑了笑,「此人既是为你而来,你自行处置便是。」 王拓闻言当即一个纵跃,闪到酒居库房,从掌柜的手里抢过装满的酒葫芦,随后发出一声细微的呼啸。 后院众人顿时如遭雷击,纷纷软倒,脑海中关于灵猫的记忆也在听到呼啸的这一刻,迅速被抹去。 处理完琐事,王拓带着酒葫芦回到向苼肩上,终于放开罗海的控制。 罗海身子一松,差点脚下一软,直接跪下来。 见向苼和王拓看也不看他,直接转身出了大门,他眼底泛出苦意。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次怕是彻底栽了。 他丝毫升不起逃跑的念头,乖乖跟在后面离去。 不多时,一行四人回到字坊 。 罗海直接被王拓喊去后院酿酒,看样子不酿出好酒,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凤凤在一旁歪着头打量着罗海的背影,不明白这位叔叔为何会跟着回来,不过她小小年纪,却难是得的懂事,自觉地没有多问。 一下午的时间,凤凤都倚在门前,安安静静地等待爹爹归来。 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看到姨姨就在桌前专心地看书,心中的焦躁莫名就会被抚平一些。 至少这次,爹爹就算不回来,姨姨也会带着她过个好年。 凤凤看着天边夕阳落下,有些失落地想着。 忽然,她眼前的光被一道身影挡去,咸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陈铁匠出现在字坊门前,看到凤凤的小脸,眼里的疲倦立刻被笑意掩盖,「凤凤!」 「爹爹!」 凤凤大叫一声,立刻冲过去直接扑在陈铁匠身上。 陈铁匠手里提满了东西,推不开女儿,只能说道:「爹爹身上脏,别抱了。」 「不,就抱!」 陈铁匠满脸无奈,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他抬头看到向苼过来,笑容里立刻多出了一分局促,「这两日,多谢向姑娘悉心照料凤凤。」 「这是我从渡口集市买的,新鲜得很。」 他送出手里提的一半年货,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二十文铜钱,神情有些尴尬,「向姑娘,这些钱不知够不够?」 「够了。」 向苼收了铜钱和年货,而后返身取了一副春联递给陈铁匠。 陈铁匠看着春联,沉默片刻,低低出声,嗓音分明带着一丝哽咽:「多……多谢。」 向苼淡淡一笑,「凤凤等了很久,早些回去和她过年吧。」 陈铁匠嗯了一声,带着凤凤走向冷清的铁匠铺。 凤凤走在一边,蹦蹦跳跳,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爹爹,姨姨对凤凤可好了!」 「姨姨还有一只猫,叫王叔!」 「今天姨姨还带凤凤去逛早市了,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陈铁匠听着,脸色更加复杂。 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清楚这两天凤凤过得很好,性子也比之前开朗许多。 再看她发间多出的珠玉点缀,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向苼在凤凤身上花了不少钱。 「前两日皮三盯上了字坊,也不知有没有上门找麻烦……」 他心中琢磨着要怎么还人情,抬头便见王寡妇也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手里拎着一堆宰猪的工具。 陈铁匠挠了挠头,道:「姐,不如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王寡妇怔了怔,旋即笑骂:「拐弯抹角的,想尝尝姐的手艺就直说!」 向苼远远看着两人,唇角微勾,合上最后一块门板。 穿越修真界百余年,这是她第一次过年。 感觉,还不赖。 第225章 灵酒 后半夜,城中逐渐陷入安静,只剩下零星的爆竹声偶尔在夜空回荡。 向苼神识一扫,看过老老实实呆在后院修炼的罗海,顿时收回目光,挥袖布下一道结界,取出秘境珠放在桌上。 王拓看到她的动作,立刻跳到桌前凑上来,一爪子拍在秘境珠上。 下一刻,秘境珠泛出一圈迷蒙的微光,门户打开。 髅祸残魂顿时从中钻出,凝成一段细长的本体,背上双翅合拢抱拳,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主人」。 向苼还未出声,王拓就先跳到髅祸面前。 「老爷子曾说上古妖族已经死绝,妖神遗迹也只剩下一些无意识妖魄。」 王拓面色古怪,语气全无敬畏之意:「没想到你这个第一代妖神居然还活着?」 话至此处,王拓忽然想起唯一能与向苼关联的妖神雕像,眸光陡然变冷。 这老东西一直藏在妖神雕像里? 百年前,他为了向苼能在鬼涧里尽快找到元胚,便提议以妖神雕像为指引。 为此,他还特意与老爷子做了交易,代价便是进入妖神谷。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妖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个个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之辈。 当时的向苼可远远没有现在来得强大,且被魔道真元侵蚀,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老东西不动歪心思才怪。 现在看髅祸如此服服帖帖,大抵当初被向苼收拾得够惨。 不过一想到当年自己甘入妖神谷吃苦,换来的不是助力,反倒是给向苼添了一分危险…… 王拓看向髅祸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髅祸亦是对王拓的态度极为不满。 他与王拓同族,却是实打实的妖族前辈,王拓理应尊称他一声「老祖宗」才是。 但即便心中再不满,在向苼面前,他也不敢表露出来,索性就当没听见王拓的话,转头说起正事。 他虚幻的身子一晃,托起巴掌大小的袖珍山印,「主人,这段时间老奴夜以继日地研究此宝,终于不负所托,想出一个办法。」 向苼单手撑面颊,眉眼半开,语气随意:「说来听听。」 「主人请看。」 髅祸神魂触及山印一处,一阵光华过后,翠青色的山印竟然缓缓变得透明,可见其内一团意识在四方空间内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壁障。 「此乃方寸集之灵,若要重新炼化方寸集,必须重新得到此灵认同。」 髅祸神色凝重:「可老奴观察数日,发现此灵早就被万神殿以某种手段控制,上一任主人死后,此灵意念自毁,已陷入疯狂,再无一丝炼化的可能。」 向苼听着眸眼微眯,「那你的意思是……先灭旧灵,再造新灵?」 「主人英明!」 髅祸轻赞一声,「老奴正是如此想法。此灵与方寸集结合极为紧密,寻常手段无法剥离,好在主人有血戒。以血戒消杀之能,无需多日就可将旧灵消杀干净。」 「而后你再取而代之,入主方寸集,自为新灵?」 一直在旁观望的王拓听到这里,忽然冷笑出声,「腾蛇无足而飞,我虽不知你传承天赋具体为何,但必与空间有关。 此刻你是残魂之态,想要发动天赋也难,可若被你掌控空间系法宝,有了寄托之物,怕是立刻就要穿梭虚空,逃离而去吧?」 髅祸突然被掀了老底,顿时又惊又怒:「虎族小辈,你懂什么?老奴对主人的忠诚之心,天地可鉴,从未想过逃!」 「天地可鉴?」 王拓嗤笑,「那怎么不见你奉出奴契?」 「奴契!」 髅祸眼珠子一瞪,差点破口大骂。同为妖族,有这么坑你老祖宗的吗? 「大哥,奴契是何种契约?」 向苼适时插话进来,好奇道:「比之天道契约又如何?」 「自是不同。」 王拓摇了摇头,娓娓道来:「妖族最为看重血脉,契约乃是以血脉作赌,若是违背契约,就会触动妖祖定下的规则,被剥去全身血脉,神魂陨灭! 奴契则要更加狠绝,乃是将身心魂魄俱都交由主人掌控,主人一念之间就可断奴仆生死,若奴仆敢生出丝毫违逆主人之心,亦会触动妖祖规则,神形俱灭!」 髅祸在一旁听着,神魂都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闪烁,时而散乱开。 奴契,那是上古年间妖族约束妖奴的手段,若签下奴契,就必须时时刻刻摒弃杂念,连一丝私心都不能有。 但凡有一丝歪念头,都会触发奴契,顷刻身死当场。 此等手段,即便是对同族感情淡薄的妖族而言也太过阴狠,因此上古年间的妖族也没用多久,就被彻底废除,如今却被王拓提了出来。 髅祸神情变幻,隐隐透出一股决然之态。 他是决定要跟着向苼一路走到黑,但若真要被如此苛刻的契约折磨,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了髅祸一眼,沉吟片刻,道:「除了,可还有其他约束之契?」 此话一出,髅祸豁然抬头,眼里生出光亮。 王拓却是怔了怔,皱眉传音道:「妖神活了太久,城府极深,心思诡谲,只以寻常手段约束,怕是不妥。」 「无妨。」 向苼淡淡一笑,「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拓拗不过向苼,只得再道,「罢了,还有一契为属契,契力相似,只是少了心神约束。」 说着,王拓蓦然转头看向髅祸,正要开口,却见髅祸迫不及待地展开双翅,一道契约符印从双翅间浮现,飘至向苼面前。 「真是属契……」 王拓暗自诧异,他本以为还要再多威胁两句,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干脆。 向苼伸手抓过符印,一掌按入眉心,待得符印融入识海,她立刻对髅祸生出一种掌控之感。 签下属契后,髅祸对向苼的态度更为恭敬,且言语似也坦诚许多,主动提及天赋一事。 「主人,老奴本体为腾蛇,天赋的确是穿梭虚空一流,这与方寸集极为契合。 但主人明鉴,老奴从未有过逃走的想法,由老奴代主人掌控方寸集,必能令方寸集发挥出更大的威能,便是将空间延伸出诡雾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向苼听到这里,眸光一动,轻轻一笑:「你倒是通透,能猜中我的心思。」 髅祸讪讪一笑,「老奴这九万年,也不能白活吧,您说是不是?」 「行了,你先回去。」 向苼将方寸集扔进血戒,淡声吩咐:「待得方寸集之灵消磨干净,我自会叫你。」 「老奴遵命!」 髅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立刻化作一抹神光,投入秘境珠消失不见。 髅祸一走,王拓终于不用再忍,直接开口问道:「苼妹,你到底怎么想的?这老东西肯定不老实,你完全没必要心软。」 「心软?」 向苼哑然失笑:「你何时看出来我心软了?髅祸不老实,我一直都知道,也从未将之当成自己人。 但凡事过犹不及,如奴契这般连心神都要掌控约束的手段,太过狠毒,容易激起它的逆反心理,不如稍退一步,收买人心。 而且 ,我也不需要髅祸完全忠诚,之所以将之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有用罢了。」 王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眉间舒展开来。 倒是他多虑了。zbr> 也是,向苼即便面临绝境都能维持绝对的清醒理智,更何况是现在? 区区一个残魂妖神,在她手里能翻天才有鬼了。 三天后,方寸集内的灵已在血戒的运转下消磨干净。 向苼将方寸集取出来,直接丢给髅祸。 方寸集已是无灵宝物,可髅祸想要彻底与之融合,也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 于是,向苼再次陷入无事可做的境地,只能继续研究王拓那本神道册子。 王拓却是一改平日慵懒的模样,跑到后院酒缸前上蹿下跳的。 当天夜晚,一股清甜的酒味从酒缸里逸散出来。 罗海的梅子灵酒,终于酿成了。 「虎前辈,酒酿成了。」 罗海舀起一勺灵酒,脸上浮现出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欣喜与复杂。 自从少年离家后,他已有二十八年不曾碰过酿酒的物什,此刻旧技重拾,酿出一坛好酒,心中自是五味杂陈,无法与他人述说。 「虎前辈?」 罗海回过神来,喊了两声,听身后还没动静,顿时疑惑回头。 这两日虎前辈经常跑来问他酿酒进度,分明很着急的。 他这回头一看,却见王拓就在自己身后一尺处,顿时吓得手里一抖,酒水直接泼在了地上。 酒香散开来……更熟悉了。 王拓眸光深沉,默默看着酒水一点点渗入砖缝内。 压抑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传出,罗海顿觉窒息难当,心中骇然,连忙地躲到一边,不敢发出半点身影。 」这酒……「 王拓眼里生出一丝抗拒,可爪子却是不听使唤,颤抖着沾了一点酒水,放在嘴里。 下一刻,王拓脑海里「轰」的一声,压在心底无数狂乱的回忆被勾动,一齐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了。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这种酒,吃了……很多人。 第226章 探路 呼—— 小院内,树叶哗哗作响,一股黑色妖风凭空生出,如刀子一般,刮得罗海面颊生疼,窒息难当。 「虎…前……辈……」 他艰难出声,声音却被妖风卷走,丝毫传不进的王拓耳里。 王拓双目失神,体形在妖风中暴涨,眼看就要挤断院中桃树,就在这时,前屋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 「大哥。」 这一声之下,小院内的妖风仿佛受到了压制,瞬间消弭。 王拓周身的妖气也在片刻之间褪得干干净净,眼中恢复清明。 王拓清醒过来,感应到自身妖气皆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封锁,暂时无法施展,顿时陷入沉默。 若非苼妹可以轻易镇压他,这一次失控,他又要害死多少人? 罗海劫后余生,看到不远处已经恢复成猫咪大小的王拓,满脸都是后怕。 那一股妖风实在可怕,便是他从前远远观望结丹期修士斗法的波动,也远远不及今日所见。 若任由妖气扩张开来,他定是死得不能再死。 好在那女子能唤醒虎前辈的神智,否则…… 罗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中惧意更甚,同时看向前屋,心中也升起一丝明悟。 此女子不简单,能与如此危险的妖怪为伍,活到现在,绝非一般凡俗。 罗海暗自猜测,此女要么是有某种特殊天赋,极为亲和妖族;要么……就是一个修为境界远高于他,甚至高于虎前辈的隐世大能! 不过罗海内心,还是更倾向于第一个猜测。 这女子长得貌若天仙,气质出尘,光论容貌,的确不似凡夫俗子。 不过看她这几日与邻里街坊打交道,那熟稔亲近的做派极为自然,作不得假。 若为大能修士,心境定早已超凡脱俗,怎会与这些短命凡人为伍? 且看其性子也是过于温和,被那对门凶巴巴的妇人说道两句,竟还是笑盈盈的,从不脸红。 也得亏是有虎前辈庇佑,依此女柔和的性子,别说修真界,便是放在世俗界过活,怕也是举步维艰吧? 王拓却不知在这短短片刻,罗海心里能生出如此多离谱的想法。 他跳到酒缸前,拨开脚边的碎片,往里头观望。 妖风肆虐,酒缸也未能幸免,碎了半边,缸内只剩下底面一层浅浅的酒水。 罗海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前辈,我可以再酿……」 「不必了。」 王拓转过身来,抬头定定看着罗海,沉声问道:「你这酿酒之法,跟谁学的?」 罗海被看的心里发毛,乖乖作答:「是小人家传的技法。」 王拓瞳孔微微一缩,「家传?」 提及往事,罗海语气有些唏嘘,「其实小人并非出生就是散修,曾也一度是修真家族的少主。 我罗氏山庄虽不是历史悠久的修真家族,但在酿灵酒一途上颇有传承,家中不愁修炼资源,偏安一隅,很是安稳,直至二十八年前。」 罗海苦叹一声,「那时我还小,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只知一夜之间我身边就剩下一老仆,再无亲人。 后来我自行修炼,踏入修真界,多番探查后,才知我罗氏山庄是被魔殿给灭了,连尸体也全都被带走,不知去向。」 王拓怔怔地看着罗海,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又翻腾起来。 他捂着头,紧咬牙关,有些艰难地在记忆中寻找着,自自己是否与罗海相似的脸。 但想要在无数碎片中找到那唯一一枚对应的,谈何容易。 王拓痛得面孔 都扭曲开来,吓得罗海又连连后退。 「大哥,何必执念于此。」 一声轻叹,在王拓耳边响起,「你分明清楚,结下因果的并非是你,而是魔殿。」 王拓垂下爪子,神情落寞。 道理他自然懂,可百年混沌记忆中的罪恶,却不是睡一觉就能洗刷干净的。 「你叫什么?」 王拓忽然口吐人言。 罗海一个激灵,连忙答道:「小人姓罗,单名一个海字。」 「罗海……」 王拓念叨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丹瓶,扔给罗海。 「酒很好,你走吧。」 罗海下意识接过丹瓶,旋即领回过来对方的意思,顿时两眼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辈,你说什么?」 王拓眉头一皱:「怎么?老子放你走,你难道还舍不得了?」 「不不不……」 罗海连忙摆手,「前辈宽宏大量,晚辈告辞!」 罗海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说完立马召出法宝,化作一道乌光,眨眼投入高空失去踪影。 王拓看着满院的杂乱,挥爪扫出一道妖风,将落叶拾掇干净,随后掏出一只酒葫芦,将缸底仅剩的一点酒水装起来,小心收好。 向苼不知何时来到后院,倚在后门前看着,心下暗叹一声。 心事成结。 她帮不了太多忙,这一关,只能靠王拓自己度过去。 却说罗海逃出生天,飞出度水城老远后,才想起来临走前王拓还给了他一瓶丹药。 「不知是何种丹药……」 罗海停在半空,伸手一抹储物戒,丹瓶现于手心。 那般厉害的妖族,即便是随手赏赐之物,应也不会太差,至少也是入了品级的灵丹吧? 如此想着,罗海拨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霎时升腾而起。 罗海只是轻嗅一口,竟然感应到自身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了一丝。 「这是……极品灵丹?!」 罗海震惊地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修真界灵丹分三品,中上品丹药药力太过狂猛,筑基修士多用下品灵丹修炼吐纳。 而在这三品之上,还有一品,是为极品。 不同于中上品灵丹,极品灵丹药力磅礴,却十分温和,适合所有境界修士修炼。 因其原料珍贵,便是大型宗门存货也不多,一般只用来给门中天才弟子打基础用。 罗海一介散修,身家贫乏,连下品灵丹都吃不起,常常都是去坊市捡便宜,买些不入品的劣质灵丹。 那等灵丹虽也有修炼之效,但也就比纯粹吐纳灵气好上那么一丝,且还有不少丹毒需要缓慢祛除,效率极低。 罗海修真二十八年,做的最多的梦,就是有数不完的下品灵丹吃。 极品灵丹这等传说之物,他连梦都没梦到过。 可现在,那位虎前辈居然随手就送给了自己一整瓶?! 以虎前辈的见识,不可能不清楚此物珍贵。难道是看自己顺眼? 罗海一阵胡思乱想,鼻间又嗅到药香味,这才惊觉丹瓶一直没合上。 他手忙脚乱地重新塞上瓶塞,四下望过无人的荒野,微松了口气,心弦却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 重宝在身,想不紧张都难,这可是连元婴修士都极为眼热的宝贝! 这瓶中至少有十枚极品灵丹,足够他修炼好几年,根本不用再出去闯荡,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 可躲到 什么地方才最安全? 罗海苦思冥想,忽然目光一亮,二话不说掉头飞回度水城去。 十三天后,元宵节当天。 陈铁匠与王寡妇带着凤凤一起上门,邀向苼同去逛灯街。盛情难却之下,向苼只得带着王拓出门同游,直至夜半歇市,才打道回府。 览过一遍人间烟火,阴郁小半个月的王拓也恢复几分生气,也算不虚此行。 而就在当夜,妖神谷秘境珠内,青色方寸山印倏然一震,青光大放。 这一刻,髅祸终于完全融入方寸集中,正式化为新器灵。 有其里应外合,向苼炼化起来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青山印炼入掌心,化为一枚山形印记。 「主人,上一代器灵消磨后,这方寸集内原先划好的空间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可要老奴花些时间重新修好?」 髅祸传音询问。 「不必了。」 向苼摇了摇头,她炼化方寸集可不是用来开市集的,要那么大空间作甚? 「你且试试,依托于方寸集穿梭虚空,能将空间延伸至多远?」 髅祸心头一凛,肃声道:「主人小心,老奴凭此宝穿梭虚空,耗的是您的灵力,若消耗过甚,主人定要及时断开联系,否则恐有伤主人贵体。」 「无妨。」 向苼垂眸,眼里划过一抹精芒,「你尽管施为,不必多想。」 「老奴尊令!」 髅祸应下后,只见向苼掌心青光一闪,方寸集仿佛鱼儿一般,跳入虚空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向苼感应到体内灵力疯狂消耗,然而在地心庞大清气的支撑下,这一丝消耗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 向苼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展开神识延伸开去,瞬息便锁定了已至诡雾海边缘的方寸集。 「主人,老奴心有感应,这诡雾海内危机重重,怕是不乏精通空间手段的老怪,若是贸然探入……」 向苼眯了眯眼,沉吟片刻,传音吩咐:「将方寸集之界凝成一线,再行探入,你既有感应,尽量避开危机所在。」 「是!」 髅祸遵令行事,化作一缕薄薄的丝线飘入诡雾海,再加以虚空掩盖拨动,果真没引起任何反应。 不知飘了多久,髅祸仍然感到后力十足,方寸集丝毫未显出疲态,不由暗自心惊。 如此遥远的距离,消耗的灵力定已呈几何倍数递增,主人竟还不唤他回返? 主人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再次向前探了小半日,忐忑不安的髅祸终于等到了向苼的命令,然而命令的内容,却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 「你便留在诡雾海中继续探查,若有发现,即刻通过方寸集回禀于我。」 髅祸:「……」 第227章 变化 诡雾海常年被隔绝神识探查的白雾笼罩,修士进入其中无法分辨方向。 方寸集牵引虚空在其中行走,始终与向苼存留一丝感应,倒是不担心回不去。只是能否探到对岸的西洲,谁也不知道。 向苼未抱太大希望,只当是走了一步闲棋,不准备投注多少精力。 左右以地心清气的恢复速度,方寸集那点消耗足可忽略不计,即便髅祸在海上漂个千百年,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负担。 「苼妹。」 沉默寡言小半个月的王拓忽然出声,「段成通的残魂,交给我吧。」 向苼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丝笑容,「大哥这是想好怎么处置了?」 她指尖抹过血戒,将段成通的残魂扯出。 在血戒中煎熬多日,段成通早已痛苦到麻木,此刻忽然被放出来,心神却还沉浸在折磨中无法自拔。 仇人见面,王拓眼底的恨意瞬间涌出来,二话不说伸头一咬残魂,将段成通直接吞了下去! 神魂入腹,王拓眼露妖光,某种秘法当即运转开来。 没过多久,丝丝缕缕的妖气从他齿间溢出,又重新在空中凝成段成通的模样。 「我这是……」 段成通恢复神智,惊愕地打量自己的魂体,还未等想明白,就被王拓一爪子拍下来,揉搓成球,放在嘴里胡乱撕咬。 「啊啊啊!……住手!」 段成通惨叫连连,神魂撕裂的痛苦仿佛被某种手段放大百倍,竟比在血戒中还要痛苦。 叫着叫着,段成通脸上竟隐约露出一丝欣喜之意。 没有那古怪的灵水恢复神魂,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神魂尽散,就此解脱了! 撕拉声中,段成通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地残魂碎片,没了声息。 王拓见状张嘴一吸,地上的残魂碎片立刻化为缕缕妖气,融入己身。 数十息后,段成通又「醒」了。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神魂之躯,心中既悲戚又绝望。 神魂都被撕碎了,自己怎么还没死? 不等想明白这个道理,段成通又被王拓搓成球胡乱扯得支离破碎。 向苼在旁看了两遍,顿时看出了一点头绪。 大哥这是将段成通变成了自己的伥鬼? 伥鬼之身乃是妖气所化,不论段成通死多少次,只要大哥不想让他死,他就只能永生永世被缚在大哥身边,忍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且看大哥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大抵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在逃避现实,并未付诸行动。 罗海的出现,倒算是推了他一把,并非坏事。 向苼理清思绪的同时,王拓已将段成通撕碎了七八遍,随后终于停了下来,将段成通收入体内,长长地呼了口气,好似要将百年来的愤懑都倾吐干净。 如此发泄一通后,王拓脸色明显好看许多,爪子一摸挂在脖子上指甲大小的翠玉葫芦法宝,那葫芦表面顿时灵光一闪,恢复至原来大小。 王拓仰头喝了一大口野萃居精酿,哈哈大笑:「痛快!」 向苼见此情景,浅浅一笑。这一道心关,大哥算是度过去了。 正如此想着,向苼蓦地有所感应,抬头望向门外,眼里浮现出一丝诧异。 下一刻,罗海从门边探出一个脑袋来,正好撞上向苼诧异的眼神,不禁面露尴尬。 他小心翼翼地挪了一步,跨进了门槛,见王拓就在桌旁的窝里喝酒,顿时头皮一麻,连忙说道:「虎前辈,小子给您送酒来了。」 说着,他将手里提的酒坛放在门边,一边说 :「这酒跟上次的不一样,您先尝尝,若觉得喜欢,我再多送些来。」 王拓眼皮微抬,一双金瞳摄人心魄,看得罗海心头一跳,下意识就想逃跑。 但一想到自身安危,他还是指着右手边,硬着头皮道:「前辈,小子开了一间小酒坊,就在您隔壁,若是前辈想喝酒了,尽管去取。」 说完,罗海再也扛不住压力,转身撒腿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 向苼看着不由失笑,「大哥,这小子是赖上你了。」 王拓撇了撇嘴,「还不算笨,知道回来躲着。」 向苼听他的语气,心知他因为过去的关系,没有赶人的打算。 只要罗海不胡来,她也懒得多管。 罗海从未与凡人打过交道,但在散修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懂得人情世故。 酒坊开业的第一天,他就拎着一坛坛好酒,挨家挨户给街坊邻里送了个遍,特别是陈铁匠家,罗海特地酿了度数极地的果酒,滋味甜甜的,凤凤喝了一口,立马就喜欢上了。 这邻里之间走动开来,罗海也终于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字坊主人的名讳,向苼。 居然与百年前死在鬼涧的那位天骄前辈同名。 「向家妹子那书法可是一绝!」 王寡妇说起向苼,顿时滔滔不绝:「这丫头心善,性子也柔和,从没跟人红过脸。长得更是不用说,美名都在城东传开了……」 王寡妇说着说着,目光古怪起来,她上下打量一眼罗海,忽然问道:「罗老板,看你样貌也不年轻了,敢问是否婚配?」 「啊?」 罗海懵了一下,下意识答道:「还没有。」 像他这么穷困潦倒的散修,整天都想着搜罗资源,哪里有心思寻道侣。 谁知他这么一答话,王寡妇立刻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看着罗海那张脸,犹豫片刻,还是说道: 「罗老板,你可别嫌我话难听。虽说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就你这条件……」 罗海听到一半,吓得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立马打断王寡妇:「王姐!我可从来没有那种心思,我就是过来开个酒坊,只求安稳度日,这话您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 王寡妇没想到罗海的反应这么大,亦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看他一副被吓坏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好好好,我日后不说便是。」 这罗老板看着老成,没想到脸皮这么薄…… 王寡妇心中对罗海生出一丝不错的观感,殊不知罗海不是害臊,而是差点吓得魂飞天外。 待得王寡妇离开,罗海长长松了口气,颇为忐忑地看了一眼隔壁,也不知虎前辈有没有听到刚才那段话。 他等了片刻,见隔壁没什么动静,顿时心中稍安,接着去后院打坐修炼。 字坊内。 王拓竖着的耳朵抖了抖,嘿嘿直笑:「苼妹,你猜我方才听到了什么?」 向苼提笔写字,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什么?」 「王家大姐对你的终身大事,那可是十分上心啊。」 王拓没直说,向苼一听便领会出其中意思,面露无奈。 这两日王寡妇闲得很,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思,在城里东奔西走,不断给她物色青年才俊,每每过来都要说上一通。 好在每当她拒绝,王寡妇也不强求,只遗憾两句便不再提,过了正月后忙起来,更不用说。 向苼在度水城清闲度日的同时,东洲各地地表终于开始不断陷落。 好在姜易已整合三宗之力,在东洲各地布下更为精密的「人网」,行走 各方,借由监天镜示警,提前讲陷落之地的凡人们带出。 而后经三宗深思熟虑后,一致决定在苼城附近建立六座大城,以容纳无家可归世俗凡人。 这一决定做出,倒不是因为向苼在地底表现出的实力,而是因为香火。 各地灾难多发,苼城的香火比从前更盛,俨然已有神道庇佑之神益,因而苼城周围的地面,陷落的可能性极小。 将新城建立在此处,便能一劳永逸,少去二次迁徙凡人的麻烦。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但姜易在商议时并未明说,他也只是心中猜测罢了。 因为这一猜测,他无法像从前一样随意联系向苼,生怕一联系,他会忍不住直接问出来。 如此这般,数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个月内,陈铁匠常去渡口干活,凤凤时而寄养在王寡妇家,时而在字坊。 王寡妇嘴上不说,对凤凤自然也是极好。 这两边凤凤都很喜欢,当然,她更喜欢待在字坊里,因为时常能吃到酒楼的饭菜和糕点,隔壁的罗叔也会特地送来一小瓶果酿,别提多开心了。 六月,陈铁匠终于挣出第一笔本钱,补回了上次在渡口损失铁器原料的亏损,重新开起了铁匠铺。 凤凤立马什么也不吃了,一路小跑回去帮爹爹拉火箱。 等到一批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挂上铺子,消息顺着原来的路子递出去,铁匠铺的生意没过多久就恢复原样。 陈家铁匠铺是家传的手艺,传说早年还出过剑修,自然能引得江湖中人过来买武器。 习武之人脾性暴躁,偶尔发生争执,但陈铁匠一身剑法也不是吃素的,轻松就能摆平。 每每有人得见字坊主人美貌,心生觊觎,还未有所动作,就被陈铁匠三下五除二教训一番,屁滚尿流地跑了。 别家受欺,陈铁匠也会立刻赶过去主持公道。 久而久之,陈铁匠的名声变得很不错,鲜少再有人提及从前的陈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