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秘事局》 第一章，言福盛 车辆颠簸摇晃，我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军用卡车艰难的行进着。 我很累，好几天没睡觉了，不是不能睡，是我不敢睡。 只要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就会想起那纷飞的战火，以及前一秒还生动与我有说有笑的战友转眼变成一堆碎肉。 我叫陈奇，71年出生于滇南，从小是个孤儿，88年四月参军，同年九月随部队前往老山。 现在是93年四月，这场十年战争终于结束，我也从老山上面撤了下来。 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成了噩梦，日日夜夜陪伴着我，直到我死去埋进黄土当中。 卡车行驶进西南三省交界处的一座军事基地，与我一起从老山上撤下来的众人，排队下车，被安顿在这里。 这里没有我的战友，我们一个连只有我活了下来。 想到那次任务的遭遇，我就忍不住打哆嗦。 我用刺刀挑过安南猴子，踩中过地雷，炮弹落在身边都会眨一下眼睛。 我是尖刀排排长，我的连是尖刀连，正因为我们是尖刀，所以我们在撤下来之前，执行了一次特殊的任务。 也是这次任务，让整个连九十七个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直到现在，我都还分不清我到底是真的活了下来，还是已经死在了那里面。 在这个军事基地呆了四天，等到上面的安置。 我是火线提干，已经做了一年的排长，不知道上面会将我调到什么地方继续我的军旅生涯。 但在第五天，来了两个人，他们神神秘秘的接待了我。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头发花白精神头很足，还有一个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我在见到这两个人的瞬间，闻道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和我一样，他们杀过人，有着血腥味，说玄乎一点就是杀气，只是他们的杀气当中少了战火的硝烟。 接待我的地方是这军事基地的一间阴暗的房间当中，没有开灯，我只能看到他们二人的大致样貌。 “陈奇，七幺三团猛虎侦查连二排排长，今年二十二岁，从军第一年就随部队来到老山，初中文化……” 就跟三司会审一般，他们坐在我的对面，我坐在一张凳子上，周围的阴暗将我吞噬。 对面年老的那个人，倒背如流的说出了我的所有资料。 这让我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不是那么的简单。 他们不是军人，却能拿到我的档案，甚至有许多东西，是部队档案当中都没有的。 而且这次谈话，只有我和他们两人，没有别人在，这座偌大的军事基地之中，他们的权利很大。 “两位，是那个部门的领导啊？” 失眠太久，让我说话的声音就跟两块砂纸摩擦一般，喑哑难听。 先前将我资料说出来的那个老人，点燃了一根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他才缓缓开口说道，“711行动，是我请求你们部队协助的。” 一句话，让精神低落昏沉的我，瞬间清醒过来。 711行动，就是我们连队最后之行的那次任务，深入一片人迹罕至的老林当中。 原本以为是一次普通的军事探查行动，没想到就在那片老林子当中，我的战友永远的留在了里面。 “你们是最好的侦查连，可最后还是没能走进里面。” 这个老头的话十分轻描淡写，口吻当中还有一股责怪的意味。 我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九十六条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得一提吗，他们是烈士，你给老子尊重一点。” 老头将烟摁灭，“不，他们不是烈士，711行动不会有任何记载，他们是失踪。” 失踪？ 我抄起身下的凳子，就向他冲过去，那是我的战友，是和我共命的兄弟，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侮辱他们。 我刚走两步，一直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那个年轻人突然起身，一只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我的脑门上。 “陈排长，我劝你冷静一点。” 我狰狞一笑，“老子和安南猴子拼刺刀的时候，你还在数裤裆里的毛呢，你以为拿着这个破东西，我就会害怕吗？” 那个老头再次点起一支烟，“都坐下，陈排长，我们找你不是为了故意激怒你。” 我没有动，提着凳子怒视着他，“那你们是要干什么。” 老头抬眼看向我，嘴巴当中吐出一缕烟雾来，他的眼睛很精神，哪怕是有烟雾的隔档，我依然能够看清其中的神采。 “我要你帮我们，再次进到那个地方。” 我一愣，这两个人也不像是傻子啊，我们一个连队都没有做成的事，他们居然还想继续进去。 “那片林子当中，到底有什么？” 这个老头不是一般人，能够直接让部队协助，还是像我们这样在第一线的尖刀部队。 简直可以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对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么感兴趣。 “不是那片林子当中有什么，是那片林子后面，有着我们不得不去处理的东西，原本我们想跟在你们后面，顺利进去，只是没想到……” 我冷笑一声，“所以，我和我的兄弟，是你们的探路石？对吗？” 老头再次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只要你带我们进去，我保证，出来之后你的战友们都是烈士。” 我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耳边响起一声脆响，这是手枪上膛的声音，那个年轻人的枪口，对准了我的太阳穴。 只要一个走火，我的脑壳就会被掀飞。 但我不在意这些，那些是我的战友，是卵子边上晃刀子，拿命陪老子的人。 “那是他们应得的，不是你施舍的。” 老头挥手，让那个年轻人将枪放下，“你们死了，还会有个烈士的待遇，而我死了，就是死了，一点声响都不会有。” 老头站了起来，直视我满是怒火的眼睛。 “这个世界有着许多我们认知之外的事情发生，有些事的危害远远超过一场战争，而我就是处理这些事的人。”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言福盛，第八秘事局副局长。” 第二章，再次进入 言福盛伸出手，想要和我握手，我没有理会他。 我不喜欢他，从他将我的生死兄弟的命说得那么不值钱开始，我就不喜欢他。 “还是个局长啊，言福局长，你们这个秘事局是管什么东西的，让你们可以拿一支尖刀连队全部战士的性命去当作探路石。” 第五言福，百家姓终。 言福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对我知道言福这个复姓感到有些吃惊一般。 我心中暗暗的轻哼一声，言福盛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他们是领导，哪怕面上再和蔼，但从心底里，还是看不起我这样的大头兵。 言福盛笑着点燃一根烟，我发现他的烟瘾特别大，从我进入到这里和他开始谈话，到现在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他已经点燃了三支烟，就算是熏腊肉都够了。 “既然都叫秘事局了，处理的事自然也就是秘事了，怎么能够随便告诉你，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言福盛就伸手摸上了摸我领章。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让你的首长给你下令，毕竟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 此时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言福盛不是军人，能在一个军事基地当中拥有这么大的权限。 他的来历可以说是天大，想要拿捏我实在是太简单了。 “我答应之后，能够有什么好处，或者我可以提什么条件。” 我将手里的凳子放了下来，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不停抽烟的言福盛。 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不要再说什么给我的战友烈士身份，这是他们应得的。” 言福盛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来。 “身为军人，保卫人民不是你应该做的吗？还要谈条件？” 我冷冷一笑，毫不掩饰我目光当中的鄙夷。 “你少跟我扯这些蛋，711那样的行动都不能被记载在案，你们做的指不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保卫人民还能指望你们这些东西？” 言福盛还没说话，先前拿枪指着我那个年轻人忍不住了，“你放什么狗屁……”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言福盛瞪了一眼，让他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由此可见，言福盛是一个威望十足的领导，御下的手段有一套。 言福盛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一大股烟雾，藏在烟雾后面的那张老脸，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说说看，你要什么。” 我十分干脆，没有半点犹豫。“提高我所有战友家属的待遇。” 言福盛一愣，没想到我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这么一个条件。 不到一两秒的迟疑，言福盛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然，他们是烈士，是战斗当中牺牲的英雄，理应有更好的待遇。” 我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怒火，言福盛现在就是一个标准的政客嘴脸，所有的是非都是他的上下嘴唇一碰。 说你是烈士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怨气，在前线拼死拼活的抵抗安南猴子，就是为了一群这样的人卖命吗？ 但战争是让一个男人成熟最快的途径，经历五年的战火洗礼，我心智远比一般的同年人成熟。 我知道发怒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只是冷冷的看着言福盛。 言福盛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怒火，自顾自的说道，“唔，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晚就出发，希望这次我们能够合作愉快，陈排长。” 说着，他再次伸出手来，想要和我握手。 同样，我也和之前一样没有搭理他。 我毫不掩饰对他的讨厌。 言福盛也不觉得尴尬，慢腾腾的将自己的手缩回去，再次抽出一支烟放在嘴唇上。 我心想，按照他这个抽法是怎么活到这个年纪的。 “李科长，带陈排长下去休息吧，我们今晚出发。” 这个李科长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他将门打开，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言福盛的脸藏在一大团烟雾当中，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跟着这个李科长出去，他没有带我到原来的地方，一路上，他几度张口，似乎想要问什么。 但因为刚才与我剑拔弩张的样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一样。 我受不了这样扭扭捏捏的娘们样子，他要是我手底下的兵，我非得好好治治他这个毛病。 可惜，现在是他们治我。 “想问什么就问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问了。” 李科长转过头来，十分认真的问道，“陈排长，那个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呵呵一笑，这个李科长的长相很俊朗，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是个有些清秀的年轻人。 我吞了吞吐沫。“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其他的任何要求吗，就连你们今晚就要出发也没有提任何意见。” 李科长摇了摇头，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因为，什么要求都没用了，我就没想过我和你们进去那个鬼地方后，还能活着出来，没有人能从那个地方活着出来。” 想到那个该死的地方，我就想起那些不明不白的消失……或者说死去的兄弟。 我不怕死，子弹打死，刺刀挑死，炸弹炸死，我都不怕。 但我怕那种不明不白的死，就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种无形的恐惧，让你连反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当中嘶吼出来的，咬牙切齿双眼血红的模样吓了这个李科长一跳。 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的枪套上。 我瞥了他一眼，“别做这些无用的小动作了，我要杀你，你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李科长见我平静下来，手才慢慢的从腰间的枪套上拿开。 “你不就从里面走出来了吗？” 我想到当时逃离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我是八字硬，你的八字硬不硬？” 李科长没说话，或许在他的眼里，现在的我早已经跟个疯子一样了。 一路上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交谈，他带我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当中，告诉我出发前会来通知我。 房间里面，有一个早已经准备好的背囊，一套五大叶迷彩，齐全的单兵装备。 第三章，雷区 直到出发的时候，我才知道不只是言福盛和那个李科长，他们一行一共有五个人。 除了他们两个外，还有两女一男，剩下的那个男的很胖，甚至可以说是臃肿，他叫林东如。 夜色太黑暗，我没有看清另外两个女的的脸。 不过也是无关紧要，反正都是去做肥料的，男女没什么不同。 我们一行六人，都穿着五大叶迷彩，这款迷彩也叫做八一式伪装迷彩，在这前线，一开始只有侦察连这样的作战单位有配发。 言福盛的能量很大，我们六个人除了带有枪支外，还配备着一部电台，带的单兵装备，也是外国货色，就连我之前那样的尖刀连队都没有配备过。 在我们这辆车的后面，还有着两辆军用卡车跟着，那里面有两个排的战士，但他们不会跟着我进去。 只会在外面接应我们。 借着朦胧的月色，我看见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安。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太映像深刻了，就是从这里开始，我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永远的离开了我。 车辆停下，我抹了一把脸，跳了下去。 言福盛和接应我们的那两个排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上前来对着我点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 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线，位于安南猴子和我国交界的地方，因为十年战争，这条路线上，埋下了数不清的地雷。 有我国的，也有安南猴子的。 这雷区长达四公里多，这还是直线距离，而我们想要走过这雷区，势必会绕路。 最要命的就是，走过这雷区，才是真正危险的开始。 我看着跟在身后的几人，放低声音说道。 “接下来，你们跟在我的身后，照着我的脚印走，千万别走错。” 那个叫林动如的胖子扯着嗓子说道，“要是走错了会怎么样？” 我不喜欢这个胖子，当然，包括言福盛在内的所有人我都不喜欢，只是这个胖子让我格外的讨厌。 或许是带兵多了，只喜欢那种命令下达，他照做就好的人。 “你一会走在最后，距离你前面那个人五步远。” 听我这样说，林动如那张胖脸上出现一丝疑惑，“为啥？” 我冷哼一声，“为了你踩到地雷的时候，血和碎肉不会溅到旁边的人。” 林动如脸一白，磕磕碰碰的说道，“就算踩到地雷，你不是会排雷吗？” 看来言福盛将我的身份，都对他手底下的人说起过。 我不理会林动如这个小胖子苍白的脸上，转身将注意力放在脚下。 这条路我和我的战友走过，但安南猴子布下的地雷和我国布下的雷区纵横交错的纠缠在了一起。 我们的后面又没有别的部队通过，所以没有排雷。 幸好这个雷区当中都是一般的反步兵地雷，没有跪雷。 不然我还真没信心带着他们这群人走过这个雷区，不过就算是普通的反步兵地雷，我都很担心他们会踩到。 踩到那就只有拿铲子将一块一块的碎肉铲起来装好，至于林动如口中的排雷…… 呵呵，只能说他是个高干子弟，但凡他参加过民兵训练都不会说出这样脑残的话。 地雷分为压发式地雷和松发式地雷，而大部分反步兵地雷都是压发式，也就是踩上去直接就炸了。 松发式地雷一般都是布置诡雷的时候提前压好，你将压着的东西拿开它就炸。 不可能埋在地上，等你一脚踩上去，含情脉脉的说你快走，不，我不走。 反步兵地雷最恶毒的就是，大部分装药量都只够将踩雷的士兵双腿炸断，不会直接炸死。 等到他的战友去营救他，这在战术上叫做围尸打援。 战场的残酷，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子弹打在人身上不是露出一个小血洞，然后倒在地上就死了。 子弹穿过身体的时候，造成的空腔会喷出一大股血雾，以及无数的碎肉。 很多参加过战争的士兵，患上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是十分正常的事。 这种病症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说这么多跟我要讲的故事无关的东西，是因为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老兵，诚心的告诫各位。 可以喜欢军事，但永远永远不要追捧战争。 说回故事当中来，我借着装备当中的战术手电，小心翼翼的走过每一步。 身后言福盛等人也是如此，他们也真的将林动如这个小胖子甩在身后。 看来不仅是我不待见他，就连言福盛这些人也不是很待见他。 言福盛的这支队伍很怪，感觉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除了那个李科长，其他的人这个老头子表现得很生疏。 按道理来说，他的权利达到让军方给他行方便，不应该连个专业的队伍都组不起来。 要知道我们去的地方，可是让一个尖刀侦查连队，除我之外全军覆没。 不过我没有心思多想这些，全身心都放在了脚下的雷区当中，不要一会那个林动如没被炸死，我先被炸死了。 就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老战友。 一路上我们几人都十分的安静，没有人是白痴，现在生死都在一步之间。 幸好一路上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带着他们安然走过了这四公里的雷区。 在这雷区之后，我们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人类社会。 在往前就是完全不着人烟的原始森林。而我和我的战友的噩梦，就是从前面开始的。 我呼吸粗了几分，言福盛带着李科长来到我身边。 比起后面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林动如，言福盛这个老头的身体要好得多。 这让我一度以为，这个逼养的老货，抽的烟是特供的。 “你们之前走了多远？” 我鼓动喉咙，吞了吞吐沫，看着前面那像是凶兽一般埋在黑暗当中的森林。 “离开雷区后，我们前进了不到一公里。” 言福盛轻轻咳嗽几声，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烟来，“之前有很多事不好问，现在这里就我们了，你跟我说说，你们进来之后遇到了什么？” 不远处幽暗的林子，似乎要将我吞噬进去一般，我摇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能给我一支烟吗？” 言福盛点点头，对身后的李科长使了一个颜色。 李科长递给我一包烟，我点燃一支放进嘴中，烟雾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尼古丁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让我产生一股酥酥麻麻的快感。 我吞吐着烟雾，与旁边同样如此的言福盛说起来我和我的连队，接到七幺幺行动后，发生的一切。 第四章，信号灯 十年战争结束前夕，作为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尖刀连队，我们将是最后一批撤下去的。 战争即将结束，轻快的气氛在连队当中传递，就连我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容。 可就在临近撤下去的三天前，连长让所有干部开会，其中自然就包括我这个排长。 这次会议的内容十分简单，在撤回去之前，再执行最后一次任务。 任务的代号是七幺幺，目标是在一片雷区之后，没有任何人迹的地方，算是一次军事探查行动。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所有来开会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感到十分奇怪。 那片雷区之后，也就是这次行动需要探查的地方，没有任何战略意义，在这十年战争当中都没有人注意。 为什么战争都结束了，才派遣我们这支尖刀连队去执行这样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军事探查行动。 说直白一点，这样的行动，对于我们连队来说，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但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作为执行者，没有提问的权利。 连长让我们回去动员各自的班排，下午就要出发。 对于突如其来的任务，马上就要回家的战士当中，自然有一些不满的声音。 但大家依旧十分认真的执行这一次命令。 我们按照行动指示，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之前的那片雷区，走过这四公里的雷区，再前行二十公里，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到时候在用电报机联系外面的人，让他们顺着我们沿途留下的记号进来，我们这次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和我手底下的三班长，走在最前面，充当工兵的角色，将地雷找出来。 命令没有要求我们排雷，所以我们为了赶快完成任务然后回家，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排雷。 三班长一边走，一边对我说道，“排长，你说我们都撤下去了，怎么还要来执行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三班长是我手下的老人，从军比我更早，他说这次任务莫名其妙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因为我们连队，一直执行的都是战斗任务，这样的探查任务，根本用不上我们。 虽然我的心中也有疑惑，但这时候不是和他讨论这些的时候。 “留神脚下，当心一点，别枪林弹雨都走过来了，最后折在这小小的雷区上了。” 三班长嘿嘿一笑，“排长，你还不知道我，我是最想回家的一个，你放心吧，这种雷区，我闭着眼都能走过去。” 我也知道三班长的尿性，要是他能管好这张嘴巴，话少一点，说不定现在就是他是排长了。 这样的雷区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我也懒得喝斥他。 很快，全连都安全通过了这四公里雷区，连长手里面拿着地图看了几眼。 这地方安南那群猴子都不会来这里活动，所以地图也只是个摆设，没多大用处。 连长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个什么东西来，索性直接放弃了。 “陈奇，你让几个人，去前面探探路。” 我点点头，我手下能力最强的就是三班长和他的三班，多年的战场让我和这个老兵之间无比默契。 仅仅是一个眼神，他就懂了我的心思。 “你们两个，跟我走。” 三班长从自己的班中找了两个人，都是老兵油子。 我看着有些松懈的三班长，不由得皱眉喝斥道，“你他娘的上点心，上面让我们整整一个连进来，说不定这里面就藏着安南猴子的溃兵呢，当心点。” 虽然我们将安南猴子按在地上摩擦，但有一点也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这些安南猴子在丛林当中时确实很麻烦。 三班长点点头，轻轻拉了一下枪栓，以手势让他挑出来的人，跟着他前去。 我看着三班长走远的背影，心头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很快，我的预感就得到了证明。 在三班长离开将近半小时，我心中还在想，三班长怎么还不发信号。 就在我这个想法刚刚产生，林子当中就有手电的灯光开始闪烁，这正是我们连队特有的信号。 我急忙拍了拍身边的连长，“快看，信号。” 不仅是连长，其他几个班排长也被我的声音吸引过来，翘首看着我指的地方。 三班长的信号一直在闪烁，代表着安全的意思。 可连长看了一会，一脸狐疑的转过头来。 “陈奇，你小子眼睛是个摆设啊？那里来的信号？” 这话让我心头一惊，我连长不是个开玩笑的人，怎么会说没看到信号。 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过去，没错啊，信号一直在闪耀，代表着安全。 “不好，连长，信号灯光短短长短，老王他们遇见危险了。” 我正准备向连长说我真的看到信号时，有一个排长抢在我的前面开口。 “你们记错信号了吗，信号灯光明明是短长长短，让我们原地等候啊。” 这句话，是从一个班长口中说出来的。 “你们他娘的眼眶子里面是尿泡吗，老王那灯光明明是要我们支援，什么安全危险原地等候啊。” 这道粗暴的声音，是副连长的，他是东北人，这些年他一直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们磨平了他的口音。 但没有磨平他骨子里面的干脆利落，说完这句话后，就抄起一旁的八一杠，哗啦一声上膛。 连长一把将他拉住，这时候，他也回过神来，发现了不对劲。 连长蠕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变得很轻，似乎怕后面的战士听见。 “我也看到信号了，老王让我们快撤退，前面有大量敌人。” 这句话跟一阵寒风一样，让我差点就想抱着肩膀打摆子了。 连长将目光看向剩下一直没说话的两个班长和一个排长。 “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随后那个排长率先开口，“我和陈奇看到的一样，安全。” 剩下的那两个班长，看到的各不相同。 “我看到了信号灯光说马上回来，当面汇报。” “我看到的是，情况不明，原地等待。” 我心底一股寒气，直冲我的脑门心。 难道还真能活见鬼，我们这些人就站在这儿，但每个人看到的信号灯都不一样。 我后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长脸色铁青。 事情开始不对路了。 第五章，活着的林子 连长让所有人原地戒备，拉着我们几个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这事不对头了，你们确定自己看到的灯光信号，都没有变吗？” 我和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信号灯还在闪烁，像是一柄小锤，敲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我的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连长，我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吧？” 三班长是我手下的兵，现在他出事了，理应让我去解决。 连长只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对身边的副连长说道，“你去，从后面找个人来，问他看看前面有什么，记住，不要提信号灯的事。” 副连长照做，很快就从后面戒备的人当中，找来一个小战士，一会之后，他阴沉着一张脸回来。 “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句话就跟一个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连长在我说看见信号灯之前，也没有看到信号灯，现在这个战士也是一样。 我心中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又跟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 连长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换人，你这次问他，那边的信号灯是什么意思。” 副连长这次换了一名战士，这一次的答案是他看见那边的信号灯让我们加速前进。 一个想法从我心中冒了出来，难道那个我们看见的信号灯都是自己想要看见的吗？ 我仔细回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第一个看见信号灯，好像是因为担心三班长他们进去太久了，为什么还没有打信号，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我就看见了林子当中闪烁的灯光。 随后就是连长等人，最开始都没有看见信号灯，是因为我的提醒才看见的。 只是他们心中的想法各不相同，所以看见的信号灯传递的信号也不同。 不仅是我想通了这个，连长他们也想通了。 这一瞬间，我敢保证，他们应该跟我一样，头皮发麻。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鬼地方，能够直接反应我们内心的想法。 连长和我们几人对视一眼，军营当中确实有着一些口口相传的怪事，但亲身体验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连长的眉头紧皱，应该是在思考对策，这是军事行动，他是军事主官，接下来他的话将决定我们何去何从。 这样没头没尾的怪事，搁在谁的身上，都会感到害怕。 但进到林子当中的是我生死兄弟，我不可能想着撤退，连长接下来说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连长清了清嗓子，“老王和那两个兄弟，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战火都没能让他们折了，现在战争结束了，马上就要回家了，我不可能抛弃他们。” 我第一个表态，“没错，我们不能就这样抛弃掉他们。” 其实，连长这句话只是为了安抚我们几人的情绪，行动才刚刚开始，根本不可能就这样退回去。 退回去估计团长得毙了他。 你们看到几个不一样的信号灯就不敢继续执行任务了？ 人都会害怕未知，以及那种虚无缥缈的恐惧，如果前面是安南猴子的阵地，他们有着一个团在那个阵地上。 不需要连长用这句话来安抚我们，我们端起枪就能直接冲上去。 只是这样让人头皮发麻的怪事，让我们这些经历战火洗礼的人心中不免得有些发怵。 想用生死兄弟的情谊，冲淡我们脑海当中的不安。 连长见我们没有异议，环视一圈后说道，“你们心中就回到各自的班组，以战斗队形前进，保持戒备，还有就是别告诉他们关于信号灯的事。” 我们点头，各自散去。 就算连长不说，我们也不会告诉他们信号灯的事。 要是在真跟我猜测的一样，到时候可真就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了。 我目光严肃，扫视着自己收下这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战士。 “命令，所有人以三三制战斗队形前进，注意戒备。” 所有战士按照命令向着前方的深林走去，我走在队伍中间，看着不停闪烁的信号灯。 总觉得那不是一片林子，而是一只张着嘴，等我们走进它口中的怪物。 在前进过程中，我发现不管我怎么靠近，那信号灯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没办法靠近。 就像是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隔着玻璃勾引你。 直到我们所有人都进入到林子当中后，那灯光还在重复的闪烁着，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它。 这林子当中，没有半点有人活动过的迹象，我们是侦察兵，就算三班长进来的时候再小心，应该也会留下一点痕迹。 比起那诡异不信闪烁的信号灯，这点点小小的异常倒不至于让我感到害怕。 “搜索队形前进，发现异常立马示警，还有，准备战斗。” 脸上的声音在黑暗当中响起，在他的命令下达之后，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 我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带着两个人，在这密林当中摸索。 这里面全是齐人高的小树和杂草，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就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旁边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 “啧啧，这地方，要是架上两挺机枪，形成交叉火力，突突突就可以挡住我们一个连。” “狗屁，这么种破地方他们这么布置阵地，按照我的想法，直接一波炮弹洗地。” “炮弹多贵啊，两挺机枪就够了……”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想把这两个人给找出来，什么时候我们连队当中有了这种无纪律的战士了。 这个时候居然在这里信口胡说。 但随即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从我心底生起来，要是跟那个信号灯一样，想什么来说么…… 不等我反应，前面突然冒出两道火舌，那是机枪枪口的焰火，耳边有着破空的呼啸声。 呼啸的破空声，是炮弹划过产生的音浪。 “卧倒！” 我身后的一个战士将愣神的我，按到在地上。 我的脸接触地面，大脑一片空白，哪里来的机枪，又是那里来的炮弹。 突然我感觉到了地面在蠕动，之前抛弃掉的那个想法，这片森林是一头活着的怪兽。 这个想法出现之后，就再也止不住了。 我拼命的喘息，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可思绪碰撞就是脱缰的野马，我越想不去思考这些，就想得越多。 地面的抖动开始变得激烈起来，我臆想出来的怪兽，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