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三胎种田后,将军杀回来了》 第1章 海海的迷子 “我的心肝,你醒醒啊,千错万错都是爹娘的错,你不能丢下我们老两口啊!” 穗穗被人抓着肩膀摇醒,耳边充斥着妇人痛心的哀嚎,脖子上的钝痛,更使她难受拧起眉头。 随着她的意识清醒,身体机能也被快速激活,嗓子眼涌起窒息的扼痛,她赶紧侧身,猛的咳了好几口淤痰,气管子刺疼的要命。 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半坐在地上,身旁蹲守着两个穿着古朴粗布衣的中年男女,他们神情怔愣,又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 几乎是条件反射,穗穗张口就喊了他们声:“爹、娘。” 这一发声,嗓子眼就生疼,但这完全敌不过她内心的震惊,一股陌生的记忆,如同本能一般的浮现在她脑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伸手掐了掐脸颊,实质的接触让她很是愕然,自己从山上摔下来,居然穿越时空了吗? 而且还是“寄生”在别人的身上,至于这原身,是上吊而死,难怪脖子和嗓子眼这般生疼! 寄生 这让穗穗有些难以接受,心塞的倒躺在地上,这会她倒真想和小孩一样,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喊:老天爷啊,快让我回去吧!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样了,是同样被别的灵魂所取代,还是已经“去”了? 不过,她躺下的这一动作,却再次引起房内两夫妻的惶恐,以为她刚刚是回光返照,现在又背过气去了,异口同声喊道:“乐宝!”声音里是着急又痛心。 娘更是哭道:“心肝啊,你怎么这傻啊!” “爹,娘!”穗穗无奈的睁开眼,动身从冰凉的地上起来,爹娘立马过来搀着她。 她吃痛的稍稍扭动了下脖子,道:“爹、娘,我没事了。” 记忆力向来寡言少语的爹,一脸紧张的扶着她,“慢点慢点,快躺床上歇着。” 穗穗没有拒绝,她躺在床上,爹娘虽安静了些,但神情里还满是浓厚的担心和悲忧,仿佛少看她一眼,人就没了。 被人这样盯着,穗穗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压着闷痛的嗓子道:“爹娘,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会儿。” 夫妻俩怔杵的互看了眼,明显还惊魂未定,爹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道:“也好,你先歇着,爹去请郎中来看看。” 穗穗怔了会,她自己就是郎中啊,请别人不是多此一举,不过这个爹娘并不知道。 她说道:“爹,我真的没事,只想清净的休息会,不要劳烦郎中了。” 爹转头的看向她,不留痕迹的扫了眼她的肚子,犹豫了会,道:“也行,孩子娘,你去烧点汤,给孩子润润嗓。” “诶!”娘应声道。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放心,出去前,把悬挂在横梁上的布条,还有屋内的剪子等锐器都拿走了。 好家伙,这是怕她再次想不开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穗穗收回目光,想来也是,这夫妻俩只生养了原身一个孩子,自然是当宝一样的,不过,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旧时代,能被爹娘这样宠着,是不多见的。 这原身名叫常乐,爹娘叫她“乐宝”,村庄里的人称呼下一辈,女娃就在名后加个“宝”,男娃就是“宝几”。 常乐的爹娘勤快,家里的条件尚可,原本过得很幸福,只因为吕秀才那个渣男的勾搭,才断送了一生。 这吕秀才很是恶心,看上了常乐的姿色,时不时写点酸诗来撩拨,一撩就是两三年。 常乐见他如此锲而不舍,以为他当真死心塌地的爱慕自己,才在三个月前,答应他去后山游玩。 不想吕秀才竟提前在他带的水壶里,下了迷子,这才有了苟且之事! 最气愤的是,事后,秀才竟推说是常乐先主动的,让她羞愧难当的同时,又趁机安慰让她放心,等自己考上举人,一定会娶她。 那之后,常乐两个月没来月例,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不敢和爹娘说,也不敢去郎中那,只好咬牙约秀才出去见面,把怀孕的事告诉他,让他娶自己,可秀才拖了一个月也拿不出个态度来,还避着她不见。 穗穗叹了口气,也亏得常乐没敢去哪个郎中那看诊,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常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壮胆去秀才家里,把实情告诉秀才娘。 岂料秀才娘不仅倒打一耙,还破口大骂她是娼妇,尚未婚配就和男人厮混,哪个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贱种,她家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将来高门贵女要多少有多少,断断不会娶她。 吵闹声把村里爱听墙角的人,都引了来,常乐被骂得羞愧难当,只想逃走,秀才娘却不让,人越多,她就越兴奋,骂得就更恨。 常乐奋力挣脱,奔溃的跑回家,万念俱灰之下,就上了吊! 爹娘在田里干活,还是村里人报信,他们才知道女儿出了大事,紧赶着还是迟了,回到家便看到女儿挂在房梁下 想完这些,穗穗心里翻涌着怒火,mmp,男人果然就是不祥的代名词! 穗穗难压身体的怨气,这死秀才可真是渣男中的极品渣,不狠狠收拾他一顿,难出恶气! 尽管如此,穗穗还是意难平,自己是个中医生,好不容易凭着努力,在现代社会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倒好,真真正正是做到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天她就不该去山上,原想着下了几天雨,土壤松疏些好采药,呵呵,可不是松疏吗,山体塌方害她猝了! 唉,心塞心塞! 中午,吃了娘做的肉糜汤后,穗穗昏昏沉沉的躺了一下午,爹一直守在她门口听着动静,连地里都没去。 傍晚时,院外忽然传来秀才娘那老泼妇的声音。 “那蹄子要是真死了,还算她干了件好事!” “未出阁就和男人厮混大了肚子,和荡妇有什么区别,死了更好,免得连累村里这么多姑娘的名声!” 穗穗实在忍不住啐了口,泼妇哪及这秀才娘半分啊,毒妇才能与她并列! 第2章 缺个看门的狗 以原身爹娘隐忍的性格,怕是对付不了,穗穗只好起身,躺了这么久,脖子倒是好受了很多。 “乡亲都来评评理!常家就是想攀诬我的儿啊!” 秀才娘尖锐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敲击在围着她看热闹的妇人们的心尖上。 “是啊,这样伤风败俗的事,万一被别人知道,肯定会连带着瞧不起我们村里的妹子!” “这可不行,我们这几家的女儿可还等着嫁人啊!” “这常乐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能再留!” “对,沉塘,不能脏了村里的名声!” 常乐爹一直隐忍着,直到听到“沉塘”,他终于暴怒而起:“吕家婆子,你儿子干的坏事,他心里清楚,乐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偿命”两个字他几乎是呐喊出来的,直震心肺,一下就压得门口一众妇人不敢张口。 吕婆子更是明显的一个愣怔,她没想到平日老实巴交的常乐爹,眼下居然青筋怒张,那攥着的拳头,硬实得跟锤子似的。 穗穗正好走到堂门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爹刚才那声呐喊,不只是意识上的震慑,还有力量上的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动。 普通的喊声,哪怕声音再大,顶多有些刺耳,哪有这般的震慑? 就在众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穗穗带着疑惑,从堂门后走出来了。 “爹,娘。”她淡定了喊了声。 他们听到声音,诧异的回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安。 娘立马上前拉住她,紧张道:“乐宝,你不舒服,先回去躺着。” 爹也说道:“是啊,乐宝,你先回屋,爹和村里的几个婶子商量点事,马上就好。” “爹、娘,我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常乐懂事的朝他们努嘴微笑道,眸光凌厉的看向门口的吕婆子,道:“毕竟,坏人都没死,我得好好活着,让他们付出代价。” 见穗穗话有所指,常乐爹立马警惕起来,“乐宝,有爹在,旁人休想再伤你分毫。” 吕婆子也不含糊,道:“就你们家这样的,不害别人都谢天谢地了,光天化日,一无媒人说亲,二无长辈做主,你家的小娼妇就挺着肚子里的孬种来我家,要我儿娶她,我呸!” 常乐爹握着拳头就要上去,穗穗及时拉住了他,对吕婆子道:“别在门口叫唤了,你来这,不就想把事情搞大吗?” “当然要搞大,你个没有上恭下敬的娼妇,别以为寡妇家好欺负,想拿着肚子里的孽种来攀诬,那还不能够!”吕婆子迫不及待的撒泼。 她来这里,要把事情搞大是没错,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去族长那。 而且,她还得多叫点人去,尤其是村里那帮老不死的,个个要通知到位,他们肯定会剥了常乐的皮! 穗穗冷声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族长那说个清楚,看看究竟是谁没有上恭下敬!” 吕婆子诧异,她没听错吧,这蹄子上午的时候,死活不跟她去族长那,这会竟主动要去了? 穗穗见她没有答话,直接上前关门。 吕婆子一把挡住,确认道:“你可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去族长那里说个清楚,别偷去告阴状,污了我儿的名声。” 她脸色阴沉,族长总是帮着常家人,常家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望,儿子正是因为担心常家下黑手,耽误科考前程,才让她来的。 穗穗怒道:“我家坦坦荡荡,什么时候告过阴状,不信你可以守在我家门口,正好缺个看门的狗!” 吕婆子被激得怒瞪圆目,指着穗穗的鼻子就要骂:“你” “砰!”穗穗直接关门上锁,拉着爹娘进屋。 吕婆子对着常家门“呸”了一口,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让她两个妯娌在这看着,自己赶忙回去和儿子商议。 书院的院长已经和她说好,只要儿子今年考上举人,就会给他说媒,让永安城郡守的女儿嫁进吕家。 这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千万不能让常家的小贱货耽误了。 穗穗回到堂屋,立马悄声道:“爹,烦请帮女儿把翁爷爷请去族长家。” 翁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老郎中,关键是老人家心地仁善,不会被人收买! “好!”爹没有任何犹疑,抬脚正要出门,又被女儿拉住。 “爹、娘,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穗穗言简意赅的把吕秀才给自己下迷子的事,告诉爹娘。 娘听完后,早已是泪流满面。 爹是又痛又愤怒,气得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老子这就去杀了他!” 穗穗拉住他,忙道:“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不可坏了大事啊!” 常乐爹强忍了好一会,才终于按捺下怒火,“放心吧乐宝,爹不会误事的!” 穗穗松了口气,幸亏原身常乐有个好爹娘,而且在记忆中,爹娘除了教养外,一直都很尊重她的想法和需求。 穗穗回到自己屋,从箱子底下翻出吕秀才以往写给原身的酸诗和信,全部叠好放在袖兜里,这可是最有利的证据! 晚饭后,直到远处传来炮竹声响,她才不紧不慢起身,道:“娘,我们走吧。” 炮竹声响,是穗穗和爹约好的信号,可以去族长家了。 娘满眼担心的道:“乐宝,真的没事吗?” 穗穗挽着她的手臂,肯定的点头。 此时的族长家里,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聚到了一起。 第3章 气鼓鼓的吕二爷 穗穗和娘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义愤填膺的喊:“睿超是我们吕家村唯一的秀才,聪明才智我们可是都知道的,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那常家不过是15年前,外迁到村里来的,如今他女儿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族长可不能再容他们了!” 常乐娘脚步一顿,穗穗以为她是害怕,宽慰道:“娘,别怕,有我和爹在,不会出事的!” 娘抬头看向她,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忧虑的神色里,有几分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穗穗也没多想,和娘走进了族长家,一眼就看到坐在族长右下首的吕婆子。 众人看到常乐母女,那一双双眼里,无不透露着嫌恶、轻蔑、嘲弄。 穗穗略过这些眼神,带着娘走到族长面前,行礼,“见过族长。” 族长看她们娘俩,神色很是复杂,只说了句:“来了。” “嗯。”穗穗应声刚落。 就听人喊道:“族长,还和她们客气作甚,此等娼妇,我看直接沉塘就是。” 说话的是村里的吕二爷,儿子在外当官差,所以在村里也算个头目,还竞选过族长。 “就是,就是!” “沉塘!” 堂屋里一片激烈的附和之声。 这时,院外传来一声呐喊:“谁敢动手!” 浑厚的声音盖过了堂屋里所有人,穗穗一听便知,是她爹常英来了。 大家皆看向门口,只见常乐爹搀扶着翁老爷子,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大家看到翁老爷子,都透着几分尊崇,唯有吕婆子有几分不安,她万万没想到,常英居然请得动这老头子。 翁老爷子不仅医术高明,还是真正的好郎中、大善人。 族长立马跨步上前,道:“翁老,没想到常英把您惊动来了,快坐快坐。” 说罢,他佯装生气的瞪了常英一眼,要知道,当年他能选上族长,可得多亏了翁老的支持啊,况且翁老的人脉甚广,贵不可言! 常乐爹不善说客套话,脸红的腼腆道:“事关重大,麻烦您老人家了。” “欸!”翁老抬手挥了挥,“不要讲这些。” 说罢,他看向站在常乐娘身边的穗穗,慈爱的笑道:“这是常乐宝吧,好几年不见,都是大姑娘了。” 穗穗对翁老很有好感,乖巧的上前道:“翁爷爷,今晚真是叨扰您了。” 翁老佯装生气道:“才说了你爹,你又来了。” 穗穗低头一笑,屋里其他人也纷纷上来,见过老爷子,这些人,都是曾经受过老爷子治病或救命之恩的。 吕二爷可看不了这和睦的场景,当年要不是这死翁老头从中作梗,族长就是他的,哼! “翁老郎中,不知您来这里,有何要事。”他生硬的开口打断道,“我们在和族长商议,处决常家这个荡妇,如果无事的话,你倒是可看个热闹!” 说罢,他直指穗穗。 翁老闻言,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看向吕老二,道:“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吕二爷很是不悦,道:“这是我们吕家村自己的事,和您没什么关系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穗穗最先反应过来,怒道:“翁爷爷这些年,在吕家村付出了那么多,困难的时候,还免费给大家诊治了好多年,要是没有翁爷爷,在场的好多人,怕是已经躺进棺材板了,反观吕二爷你,可有为吕家村的人做过什么?” 吕二爷被气得怒目圆睁,又说不出话来反驳,气鼓鼓的坐下,把头转向一边。 常乐爹神色一正,作揖道:“族长,三个月前,吕秀才约我家乐宝去游玩,他在带去的茶水里下了迷子诱奸了乐宝!” 他说“诱奸”两字时,拳头攥得“咔咔”作响。 第4章 让她看看养了个什么东西 族长和堂屋里的村民,神色骤然乍变。 吕婆子第一个喊道:“姓常的,你说话可要有证据,我儿可是清白的读书郎!” “好一对常家父女啊,你们一个偷人,一个告污状!” “你闭嘴吧!”常乐爹怒瞪着她,把药粉包从怀里拿出来。 他把东西给族长,道:“族长,这是我和大庚哥几个,从吕秀才手里夺过来的,可让翁老查验,一个干净的读书人,怎会在房里私藏这种害人的东西!” 族长把药粉包递给翁老,翁老接过来,仔仔细细查验了番,道:“的确是迷药。” 说罢,翁老端着包着药粉的纸,递给族长看,道:“这是学院专用的宣纸,一般人家没有。” 这一发现,间接指证了吕秀才。 族长蹙眉道:“去年大旱后,家家户户困难,今年村里在学院读书的,就只有睿超了!” 常乐爹紧接着又拿出一纸供书,道:“这是吕秀才亲笔所写,对他所作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这下所有证据都直指吕有才,堂屋里原本帮着秀才说话的那些人,气势瞬间低了许多,有人不可思议的道:“这怎么可能,这是我们村唯一考上秀才的啊!” 吕婆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喊道:“族长,这肯定是姓常为了护他女儿,使出的诡计,我儿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诡计?”穗穗冷笑的看着她,从袖兜里拿出吕秀才写给原主的信件。 “族长,这些书信,都是吕秀才这些年写给我的,上面那封,是他三个月前约我去后山游玩,字字灼热,您一看便知。” 族长刚看完吕秀才写的供状,明白此事已非同小可,此刻看到穗穗提供的信,立马接过,打开来看。 众人只见族长那晒黑的老脸,肉眼可见涨得通红。 族长是认得吕睿超的字迹的,而且每封信里,几乎都有提及到常乐宝的名字! 他重重的放下信件,看向常乐爹,沉声道:“吕睿超来了吗?” 吕婆子一听族长直呼她儿的名字,心里大大一跌,忐忑道:“族长,睿超肯定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您要信他啊。” 族长指着书信怒道:“信他个鬼!我能认不出他写的字吗,铁证如山在这,就是他害的常乐宝,他自己都认了,你还在这狡辩!” 吕婆子一怔,身形颓然一垮,瞬间矮了大截。 常乐爹对门口喊道:“大庚哥几个,把吕秀才带进来,让他娘好好看看,她家到底养了个什么东西!” 穗穗看向门口,只见大庚叔几个,扣着鼻青脸肿的吕秀才,走进屋来,这是她头一次和原主记忆中的吕秀才打照面,印象更糟了。 “超儿!”吕婆子看到受伤的儿子,立马心疼的扑过去,对大庚几个喊道:“你们押着我儿作甚,他可是秀才,见了知县老爷都不用下跪的,你们几个刁民,怎敢打他!” 她气急败坏的指着常乐爹和大庚叔几个,喊道:“刁民,刁民,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梅盛兰!”族长直呼吕婆子娘家姓,冷厉道:“这是我吕家村,休得胡闹,这信纸和供纸上一笔一划,皆出自你儿子的手,他好歹是个秀才,旁人还能迫了他!” 吕婆子自从嫁过来,已经许久没听到自己的本名了,不由怔愣。 吕秀才看着自己的娘,不知是气还是恼,只冷声道:“娘,听族长安排吧!” 都怪娘,说什么有两个婶子盯着常家,结果常英带人抄到家里来了,都无人知晓,这才让他们逮了个睁着! 也是他把常英想简单了,今日才着了常家的道,不过,族长还指望他考功名,给村里争光,相信他不会放弃自己的,顶多小惩大诫。 吕婆子刚张口,就看到了儿子眼中严厉的威光,嘴巴张张合合,究竟是没再开口了。 第5章 迁出吕家村 族长阴沉着脸,掂着信和供状,道:“吕睿超,你玷污常乐宝,铁证如山,你自己写的供状上也认了,现在两家人和村里的都在,你打算怎么交代!” 吕秀才低头作揖道:“族长,睿超一时糊涂,受同窗怂恿才做了这般糊涂的事,一切但凭族长做主,只求能让我顺利参加秋闱,若将来有所作为,必定报道父老乡亲!” 吕婆子适时搭话道:“是啊,族长,连书院的院长都说,我儿今年有很大的把握高中,肯定会成才的!” 族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件事他早就去问过书院的院长,倒是没假。 穗穗见此情形,开口道:“族长,吕睿超哪里是一时糊涂,明明是蓄谋已久的作奸犯科,再者,他要是说话算话的人,哪会有今天的事!” “如此劣质品行,就算有作为,将来也是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一旦被查处,那可是祸及九族的死罪,说什么报答父老乡亲,不连累吕家村的人被砍头就不错了!” 闻言,坐在堂屋里的村民们坐不住了,但他们不敢表达出对秀才的不满,只接头接耳的悄声议论。 吕秀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一向单纯老实、任他拿捏的常乐,居然说得出这番话来! 只有吕二爷打量了族长几眼,见他似乎没有偏帮常家的意思,便道:“常家的,少在这搬弄是非,你连村门都没出过,也敢在这充见识!” 他对众人道:“你们看隔壁杨家村,三年前出了个举子,哪个不是耀武扬威,你们谁敢去惹他们?依我看哪,睿超这孩子未必会比隔壁村的差!” “居然有人这般不辩是非!”穗穗冷声道:“幸亏村里主持公道的是族长,族长以外还有县衙,我就不信,没人能还我公道。” “族长!”常乐娘站出来,护着穗穗,罕见的疾言厉色道:“吕秀才母子失德在前,又咄咄逼人于后,她家儿子是个人,我家乐宝也是我们老两口的手心宝啊!” 村里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这些年谁不知道,常乐娘是个温顺的,哪怕吃亏了,也从未与人起过争执。 大庚婶叹了句:当娘老子的,都是心疼孩子啊。 吕婆子的两个妯娌为了维护吕有才,指着常家就争执起长短来。 常乐爹护在穗穗娘俩前面。 族长立马喊停,对着吕秀才一伙道:“嚷什么嚷,吕睿超确实玷污了人家妹子,你们还有理不成!” 这时,翁老说道:“族长,方才乐宝说起贪官污吏,老头子倒想起一个故交,他是西南那边临湘县的原县令,因贪墨被抄家,查出多宗罪,被株连九族,一千多人被砍头,一个村就去了半数啊!” 翁老这话不仅打了吕二爷的脸,也给了族长和村里那些帮着秀才的人,一个警示。 吕秀才知道翁老的分量,他很清楚不能让事态再升级,立马拦下两个火药味十足的婶子,对翁老行了个礼,和族长道:“是我糊涂在先,做错了事,请族长责罚。” 族长蹙眉思忖,道:“常英,常乐宝,你们是怎么想的?” 常家有京都的神秘人罩着,吕秀才将来指不定有何作为,他两边都不能得罪啊。 常英想起穗穗下午交代他的话,直言不讳道:“报官,这样的人要是轻纵了,以后也是害群之马。” 吕婆子一听,又慌又恼,不知如何是好。 吕秀才一脸阴鸷,冷静道:“常英和大庚叔几个贸然来我家,对我堂堂一介秀才动粗逼供,一码归一码,去了官府,你们也是要吃官司的,况且,常乐还怀着我的孩子,你们把我送去了官府,她和孩子以后更没指望!” 常英怒瞪向他,但终究是有些犹豫。 穗穗微拧眉头,吕有才果然是有恃无恐啊,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果断道:“族长,官府我们可以不去,但吕秀才一家必须迁出吕家村,并且立下契书,日后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生没生下来,他都不能纠缠,孩子也不会认他!” “我呸!想要我们迁出吕家村,你休想!”一听要迁出去,吕婆子就着急了。 穗穗满目寒霜,“比起你们要置我于死地来,这已经对你们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这时,大庚叔站出来说道:“常乐宝好样的,我们可不怕坐牢,反正也是平头百姓,留吕秀才这样人在村里,好处大家是得不到的,吕婆子这些年在村里评头论足,看得起谁家过!” “可日后她儿子要是当贪官被查处,大家伙的脑袋,可都得跟着搬家啊!” 穗穗感激的朝大庚叔点了点头,其实,她只是吓唬吕秀才,因为这个人肯定舍不得大好前程,不敢去官府和她硬扛,这个时候,就是比谁更豁得出去的时候。 吕秀才别无选择,他可不能真把自己耗在这些贱民身上,咬牙切齿的道:“好,我同意!” 吕婆子着急道:“儿啊” “娘,不要说了。”吕秀才不耐的打断,要不是娘没看住常家人,他哪用受制于常家! 吕家村,他以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来,到时,常英一家必须给他死绝! 族长见他们俩家商量差不多了,才适时讲话,主持场面。 穗穗拿着吕秀才按了手印的契书,还有信件和供状等,留下做为证据,这场闹剧才终于结束,和爹娘回家。 村民们也各自散去,只有吕秀才母子还在堂屋里。 族长心知肚明的道:“你们还有事?” 吕秀才行大礼道:“族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族长沉着脸,他就知道这小子藏着心眼,“说吧。” “我家虽迁出吕家村,但日后若有人来村里打听,请族长不要透露今日之事,睿超定当回报!”吕秀才道。 族长冷“呵”了声,“除此以外,你还希望我能给你美言几句吧!” 第6章 生不生都是难题 吕睿超虽未答话,但头更低了几分。 要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普通的读书郎都一脸傲气,何况眼前这个秀才,若非遇到事,哪里会低头。 族长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他隐隐感觉到吕秀才今日能忍下傲气,日后就能为了目的而不惜手段,定然有所成就,他叹道:“罢了,睿超啊,今日的事,你也别怪我,常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吕睿超疑惑的看向他。 族长罢了罢手,“别想了,这几日把家里收拾好,就出村去吧。” 吕睿超隐隐不爽,如果他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族长绝不会把他往外赶! 回去的路上,吕婆子心中惴惴,“儿啊,我们真的要迁出村去吗?” 吕睿超没好气的道:“娘要是把常家看住了,迁出去的哪会是我们。” 常家。 正在给穗穗看诊的翁老,神色逐渐凝重。 常英夫妇很是不安,翁老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又快又好,只有在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时,才会这样。 穗穗也有些疑惑,下午休息的时候,她摸过自己的脉,确实和一般的孕妇有些不同,但她擅治的是疑难杂症这一块,正打算研习妇科这一块,就遇到山体塌方,灵魂来了这里 想到这,穗穗又不禁心塞。 翁老终于放下了诊脉的手,对穗穗一家道:“从脉象来看,乐宝很可能怀有三胎。” “三胎!”穗穗差点惊掉下巴,脑袋空白了好几秒,天老爷,你安排一个连男人啥味都没尝过的小妹陀,生三胎!真的好吗! 常乐爹娘也是一脸担心和讶异。 娘问道:“翁老,乐宝还这么小,这么多孩子,将来生产的时候,可怎么办啊!” 翁老蹙眉道:“我也正是担心这个。” 爹迟疑的道:“如果把孩子拿掉呢?” “万万不可。”翁老道:“现在已有三个月余,拿掉孩子更凶险。” 穗穗怀着身子,在族长家折腾这么久,早就累了,此刻又心情复杂,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娘赶紧端来热茶,让她暖暖胃。 穗穗勉强喝了点,待好受了些,才无力的说道:“现在是三根脐带扎在我肚子里,强行拿掉就有血崩的危险。” 翁老点头,“正是这个理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娘泪眼看着穗穗,十几岁的孩子,却要受这么大的罪,真是造孽啊! 爹也是愁眉苦脸,气愤的锤向墙面,“该死的吕睿超,我要杀了他!” 翁老看着这一家,叹道:“你们不要灰心,好在乐宝的身体底子不错,这几个月好好将养,既要补充营养,又不能太过,否则孩子太大,更难生产,太小又养不活。” 说罢,他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末了道:“我会常来看顾乐宝的,不要担心。” 穗穗和爹娘都感激道:“谢谢翁老。” 虽说夏季的白昼要长一些,但折腾这么久,已经黑天了,常英得抓紧送翁老回去,走前带了把镰刀和火折子防身。 常乐娘从窖坛里取了几块酸萝卜出来。 端进屋来的时候,穗穗就闻到味了,不由得眼前一亮,“娘,我正想吃这一口哩,您就端来了。” 娘心疼的道:“幸亏去年冬天坛子里窖得多,娘明天去县城给你买酸枣糕回来吃。” 穗穗心里不是滋味,忍着眼泪道:“娘,乐宝要是早听您和爹的话,不和吕秀才来往,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那常乐还是常乐,至于她,或许灵魂会“寄生”去别处。 说起这个,娘又泪眼婆娑,她过了好一会才道:“乐宝,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和你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和肚子里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 穗穗点头,心里既温暖又难受,她伏在娘的肩头,不禁想起首歌谣: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这就像她前世今生的写照,穗穗嚼着酸萝卜,即为自己忧,又为故去的常乐伤感,重新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心里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爹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几包中药,“孩子娘,这是翁老给抓的安胎药,明天给乐宝熬上。” “诶!”常乐娘应了声,“柴房烧好水了,你去洗洗吧,乐宝非要等你回来才安心哩。” 爹看向乐宝,硬气的说道:“乐宝,爹有的是力气,不要操心,我肯定会让你们娘几个都过好的。” 穗穗酸涩的“嗯”了声,“爹娘,我回房睡了。”她头一次体会有爹娘撑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谢的话,说出来又显得生疏。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常爹刚回来,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就下地干活了。 娘要上县城去买酸枣糕,顺便带点吃和用的东西回来。 穗穗本想和她一起去,爹娘担心她的身体,都不让去,她只好托娘带几本医书回来。 爹娘闻言,都有些讶异,问她怎么突然要看这些书? 穗穗道:“爹、娘,女儿这辈子大概不会嫁人了,与其浪费光阴,不如看点有用的书,学个一技之长,活着也有底气些。” 既然肚里的孩子非生不可,她就得做好打算,不然孩子生出来,得指望外公外婆养活,这可不行。 至于嫁人,穗穗基本上是不用考虑了,这个年代,拖着孩子的女人,能嫁的不是鳏夫,就是溜子,实在没有必要。 爹娘听她如此说,自然是答应的。 旧历七月末伏,正是“双抢”的时候,收完早稻,紧接着又得插秧晚稻,常家种了十几亩地,虽然请了几个帮工,但常爹还是免不了忙碌。 穗穗本想去帮忙,但饭后有些孕吐不适,只得留在家里。 爹吃过早饭后,又要赶去地里,他担心吕婆子母子来找事,出门前特意叮嘱穗穗别出门,如果屋里闷的话,就到院里走走。 穗穗歇了会,刚把炉子上熬好的药喝了,就听到敲门声。 “乐宝,乐宝。”清脆的女声传来。 穗穗顿了会,记忆很快就清晰了,是大庚叔家的巧妹子,和原主常乐是很要好的闺中密友,她放下碗应道:“诶,来了。” 她刚开门,巧妹子就立马进屋关门,迫不及待道:“乐宝,吕秀才家真搬走了,牛车就等在他家门口呢!” “这么快!”穗穗疑惑道:“他们没卖房契和地契吗?” 巧妹子道:“这倒没听说。” 穗穗心头一沉,如果是这样的话,吕秀才怕是做了衣锦还乡的打算,真要迁走的人,肯定会把能换成银子的东西都换了才对! 第7章 心虚的穗某人 巧妹见穗穗表情凝重,担心道:“乐宝,昨天的事,我都听爹说了,你现在不方便出门,我会常来陪你解闷,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你,巧妹!”穗穗重重的点头。 吕秀才家在朝中没有靠山,就算高中入了仕途,想要发展起来,少也要个三年五载。 穗穗暗暗沉了口气,只要三年的时间就够了,那时,她至少能保护好一家人! 巧妹一直在院里陪她,直到常乐娘从县城回来。 常乐娘热情的摆了好些小吃食在桌上,留巧妹吃中午饭。 这些小吃食基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看得到,巧妹知道这是专门给穗穗买的,象征性的吃了点,起身辞道:“大娘,我下次再来吃咯,娘在家烧饭哩。” 常乐娘赶紧抓了几把瓜子、豆子,硬塞进巧妹衣服兜里。 穗穗嚼着酸枣糕,在旁笑道:“拿着吧巧妹,今天多亏了你陪我,下次来我家吃饭。” 巧妹儿发现自己犟不过常乐娘,又怕把衣服口袋扯破了,这才不再推辞,“好吧,那我改天再来陪你。” “嗯,现在天热,又是双枪的时候,你先顾着家里,我在家待着不会有事的。”穗穗送她到门口,交代道。 巧妹儿应声说好,她感觉乐宝变了些,相比过去的单纯烂漫,现在要稳成得多。 想到这,她不禁回头,都怪吕秀才伤了乐宝的心,他简直比话本子里的陈世美还要怀。 穗穗见她奇怪的看着自己,有种莫名的心虚,有话说小姐妹间对彼此的变化是最敏感的,莫非她发现自己不一样了? 好在这种死亡凝视很快就结束了,巧妹子朝乐宝挥挥手,就小跑回家了。 穗穗悻悻的关上门,看来是她想多了,就算自己和原主常乐的性子有些差异,一般人也想不到她换了魂魂儿,毕竟这样的事,是多么奇异又骇听啊。 正午的太阳很是毒辣,常乐爹遣了农工们回去吃午饭歇息,待末时中再上工。 一家人吃中饭的时候,穗穗正犹豫要不要把吕秀才的事告诉爹娘,常乐爹就开口。 “孩子娘,等乐宝生下孩子,我送你们离开村里,地方我都想好了,每年我会给你们送银两过去。”常英冷静的说道。 常乐娘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出什么事了?” 常英道:“吕秀才家今天搬是搬走了,但我总感觉他还会回来,这畜生要是回头,肯定没有好事!” 穗穗蹙眉道:“爹,你打算一个人留下? ” 常英凝重点头,道:“昨天带着大庚几个去吕秀才家,本想着做个见证,免得村里那帮人不相信,以为是我屈打成招。” 他叹道:“我们常家牵累了大庚他们,爹不能一走了之啊,得留下来,和他们哥几个也算有个照应吧,乐宝,你就要当娘了,以后也要告诫孩子们,做人要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穗穗道:“爹,我们会搬走的,但不是我生下孩子后和娘去躲难,而是一家子完完整整的搬到州府去。” “我们目前不用动,吕家村的位置特殊,毗邻郡县和州府,若吕秀才以权欺压,我们去告状也不难,毕竟犯罪的是他,证据都保存在那 ;其次,他是寒门士子,就算走入仕途,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把官职升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常英依旧愁眉不展,“就怕他以后对孩子下手啊。” 穗穗道:“爹,几年以后的事说不定的,朝代更迭尚且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在官场浮沉不定的权臣。” 听到这,常英心头猛地一惊,是啊,十五年了,他怎么能忘了政权更迭,那个人的孩子,也到了议储的时候,如果没有意外,她将尊贵无比!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常乐,这些年他们从未提起过有关政权的事,不禁问道:“乐宝,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穗穗微微一怔,镇定的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啊。” 常英若有所思的“哦”了声,道:“乐宝说的对,犯罪的不是我们,该逃的是吕睿超那畜生,你们去哪都不如在我身边待着。” 常乐娘松了口气,道:“乐宝很有长进,我们家的女子可不比男人差哩。” 穗穗乖巧的笑道:“还得多亏了娘从小教我识字。” 常乐娘闻言,自然是受用的,笑道:“你呀,以后少看些杂书。” “嗯嗯!”穗穗满口答应,她拿着娘从县城里带回来的书,道:“我以后只看医书,等翁老过来的时候,不懂还可以请教他老人家。” 常英道:“乐宝,你要是真想学医,爹去翁老那说说,看看能不能请他收你为徒。” 穗穗当然愿意,期待道:“真的?谢谢爹!” 她正愁师出无名,如果翁老肯收自己为徒的话,在这个社会就相当于有了投名状。 “一家子说什么谢呢,等忙完双枪,爹拿着礼品,带你一块去。”常英道。 穗穗点头,左右自己现在怀着身孕,这事儿又不急。 下午,常乐娘把穗穗的药温好后,就和爹一块下地去了,吕秀才家已经搬走,他们暂时没有后顾之忧。 一晃几个月过去。 穗穗已有七个月身孕,身子重了很多,她现在,已经是翁老的得意门生了。 忙完双抢后,爹就带她去了,翁老得知她想学医,很乐意收她为徒,当时拿了《本草经》和《方剂汤歌》给她,让她闲来无事时背诵,一来是孕期不便劳累,二来算是先打打基础吧。 这些书,穗穗早就熟记于心,且现代的书籍因后人不断增减精修,比翁老给她的要复杂上许多。 有一次,翁老来给穗穗看诊,无意间问起她医书背诵得如何时,惊奇的发现这个女学生不仅记忆过人,而且在医术上很有天分。 这让他老人家高兴了许久,陆陆续续又给了穗穗不少的要论或杂论的书籍。 穗穗很喜欢这种“投喂”,尤其是和妇女“带下”有关的,兴趣更浓,这本就是她在现代时打算要的研习,来了这里后,孕期的行动不便,反倒给了她时间来沉淀自己。 常英夫妇见孩子这般踏实,又得翁老的大力夸赞,打心眼里的高兴。 老历冬月,难得出次太阳,穗穗托着肚子在院里散步,隐约听见混乱的喊声,没多时,就见一群人扛着锄头、扁担,气昂昂的往南山那边走。 穗穗正不解,大庚叔抡着扁担急吼吼的来了。 第8章 抄家伙跟我走 “乐宝,你爹呢?”大庚叔喊道。 "在屋呢,叔。”穗穗话音刚落,爹就出来。 “大庚,出什么事了?” 大庚叔急切道:“英子哥,隔壁杨家村的人找事,和我们村打起来了,快抄家伙跟我走。” 爹摸起墙旁的木棍,就一起奔了出去。 “孩子爹,大庚兄弟,你们小心着点,别伤了人!”娘追出来喊道。 爹回了声:“诶,放心吧!” 穗穗微拧眉头,娘这到底是担心爹,还是怕伤着别人啊? “娘,爹不会有事吧?”她担心的问道。 娘笑了笑,轻拍穗穗的肩膀道:“不会的,你爹是打架的祖宗。” 也不知是娘话说满了,还是怎么回事,直到中午,也不见爹回来。 娘做好中饭后,脸上也开始浮动起担心来,不断张望着院外,道:“乐宝,你先吃饭,我去外面看看,你爹不应该去这么久啊。” 穗穗也担心,塞给娘一个小药瓶,道:“娘,你这是创伤粉,撒伤口上止血长肉用的,你再带把镰刀防身。” “好。”娘接过小药瓶,拿了把镰刀出门。 穗穗把桌上的饭菜端去灶边热着,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和原主常乐对爹娘,都有着同样的亲情。 她在屋里等了好一会,还不见有动静,起身披上袄子,托着肚子刚走到院门口,正好迎上回家的爹娘。 “爹,出什么事了?” 常英看到她,赶紧和老伴过去扶着,“就是修水库的事,杨家村想多占我们的地,反正他们些个老百姓吵也白吵,最后还得管家定夺。” 娘道:“乐宝,我把创伤粉给几个被打伤的老乡用了,挺见效的,敷上就止血了。” 穗穗笑道:“娘,哪有这么快啊,怎么着也要等个几息时间。” 娘看向常英,打趣道:“你爹可得意了,逢人就说这是他家乐宝配的药。” 常英老脸一红,腼腆道:“别唠叨了,回屋吃饭吧。” “我把饭菜放在灶火旁边,这就去端。”穗穗忙道。 “你们娘俩进屋去,我端来就好了。”常英说着就往柴房去了。 娘低声吃笑,和穗穗低声道:“你爹还不好意思了呢。” 穗穗知道这个爹是不善表达的,笑着和娘进了屋。 这几个月来,家里的氛围都是和美安宁的,穗穗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感,就连肚里三个孩子时不时闹腾的时候,也没有感觉特别难受。 下午,巧妹子来串门,说起今天在南山边的事,她兴奋的道:“杨家村来了好多人,我们村里去的那些人,根本就打不过人家,眼看要落架了,幸亏常英叔赶来及时,一套棍术“嚓嚓”打下来,就把他们逼退好几步呢!” 穗穗咂舌,自己爹居然这么厉害吗,还会打棍?难怪娘不担心,还说他是打架的祖宗。 常乐娘笑道:“巧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巧妹儿“嘿嘿”笑道:“我担心爹,躲在他们后面悄悄看到的。” “真是孝顺孩子。”常乐娘夸着,不忘正色道:“不过以后可不去了啊,女孩子家家的,万一伤了哪里不得了。” "嗯嗯,我记住了,婶子。”巧妹儿应着。 次日,县里的官兵来了,老百姓都在那围观,眼看着他们勘完了要走,村里人又炸开了锅。 有人喊道:“官爷,中间那条沟是两个村的分界,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多占我们吕家村的地啊。” “谁在说话,站出来!”带头的官兵喊道,凌厉的目光审视着畏缩的人群,盯了一会,见没人敢出来,他不耐道:“还做上衙门的主了,都散开,肃静。” 杨家村的人得了便宜,自然是高兴散场。 吕家村的个个垂头丧气,族长的脸皱得跟桔梗干一般,他做了个手势,和村民们都散了。 一村人又聚到了族长家里,个个愁眉苦脸,这时候,小孩子的哭闹声,就更惹得人心烦了。 族长朝门外喊道:“谁家的孩子在哭啊,快抱走。” “族长,我家大贵在里面吗,能不能让他出来,帮我带一下孩子。” 是穗穗家隔壁的小凤,因为头胎生了个女孩儿,不受婆家不待见,公公和婆母不帮着带孩子就算了,还总张罗着要把她女儿拿去卖了换钱,直到她今年又怀上了,他们怕她气过劲,把肚里的孩子掉了,才没再提这一茬。 族长对羞得满脸通红的大贵道:“你快去吧。” “诶!”大贵赶紧出去,他没想到小凤敢来这里,还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喊他出去带孩子,让他做男人的脸往哪搁! 他满肚子气,出门拖着孩子就走,小凤挺着大肚子在后面追他。 穗穗和娘正好在院门口遛弯,远远就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骂的骂,哭的哭,地上的孩子更是可怜。 “真是作孽。” 娘亦是看不下去,道:“乐宝,你站稳啊,娘去去就来。” 穗穗娘跑到大贵一家跟前,从怀里掏出颗糖,道:“盼娣这是怎么了,哭甚啊,来来来,大娘这里有糖吃。” 大贵看到她,这才把孩子拉起来,忍着气道:“常婶,你怎么来了。” 他昨天亲眼看到常叔拿着棍子,打跑杨家村那帮人,还想着让常叔也教他几招呢。 穗穗娘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刚才拖着盼娣走,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她隐下气,道:“大贵,盼娣生得这般秀气,将来长大了,你可有大把的彩礼收呢。” 和这种人根本不用谈什么亲情,他们只认得钱。 大贵闻言,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得意的笑道:“那是,不花钱哪里讨得到新娘子啊。” 小凤见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常婶。 穗穗娘蹲下哄着还在哭的小盼娣。 穗穗远远看着,听见小孩没再哭了,托着肚子进屋去,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站久了腰酸。 这大贵家和自己家只有百来米的距离,以前都挺熟络的,但这几个月,却几乎没串过门子,其实原因她知道,自从吕秀才被赶出村里后,和吕二爷一伙的人,都显少和她家有来往。 爹娘怕她多想,没提过这些事,还是巧妹子悄悄跟她说了几嘴,她才知道。 第9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院里传来爹劈竹条的声音,他在给快要出生的三个孩子做摇篮,穗穗轻叹了口气,以往村里有事,他们要叫爹一起去商议的,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来吱声 常英干了一上午的活,此刻放下刨子进屋来喝茶,见穗穗神色有些沉闷,立马问道:“乐宝,怎么不开心啊?你娘呢?” 穗穗道:“大贵和小凤吵架了,娘在哄小招娣呢。” 提起大贵家,常英直皱眉头,“那小子,一家都不是好玩意,苦了那胡凤娘俩了。” “可不是,小凤也快五个月身孕了,平日不仅要带孩子,还得伺候他们一家老小!”穗穗不平道,怀孕可真不是轻松的事,这点她深有体会。 这几个月来,常英第一次见到穗穗气恼,连忙问道:“你和他们打照面了?那小子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他哪里气得到我。”穗穗顿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爹,其实我都知道,吕秀才那起子事后,村里有些人不待见我们。” 常英没想到孩子心里装着这么多事,沉声道:“乐宝,是爹没本事。” 穗穗道:“爹,这不是你的错,弱肉强食的世道如此罢了,我并不在意,您和娘担心我受气,我反倒是担心你们被那些人排挤。” “嗐!”常英道:“他们排挤就排挤去呗,我和你娘又不是看他们脸色吃饭的,也就那些个,村里其他人还是好的。” 穗穗这才笑道:“爹娘不在乎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那些人也影响不到我。” 娘进来道:“你们爷俩在说什么啊,这么开心。” 常英道:“孩她娘,村里那点事,乐宝都知道了,以后不用藏着掖着,想溜溜就出门吧,但也不能走远了啊。” 闻言,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担心道:“乐宝,你咋知道的,那些人就是嘴碎,我们不听他们胡说八道啊。” 穗穗依偎在娘怀里,甜甜的道:“娘,我知道,才不搭理他们哩。” “英子哥,在家吗?”院外传来大庚叔的喊声。 常英声音大,怕在屋里吓着穗穗,出门应道:“在呢大庚,你不是去族长那议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大庚一脑官司的走进来,窝火的说道:“二野驴来了,我不在那待了。” 二野驴说的是吕二爷。 常英领着他往屋里走,道:“你和他过不去干甚。” 大庚道:“他一来就摆臭架子,说什么吕睿超那牲口考上了举子,县令和郡守都对他另眼相看,二野驴要族长把牲口请回来,去县里说说情,水渠的事就解决了。” 吕睿超考上举人了? 常家三口心照不宣的对望了几眼。 屋里忽然安静,大庚见没人吱声,连忙打着自己嘴巴道:“我这破嘴,又说错话了,大侄女,叔就是个嘴快,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穗穗微笑道:“叔,我不是多想的人,快喝口茶吧。” “是啊,是啊。”穗穗娘赶紧拿杯子倒水,招呼道:“他叔,别站着了,快坐吧。” 大庚叔悻悻的挠头道:“诶,嫂子别忙活了,我和英子哥说几句话就走。” “到自家还客气什么,大庚,快坐。”常英一同坐下,问道:“族长怎么说?莫非真要把那畜生请回来?” 大庚道:“我走的时候,族长还在犹豫,老二和老三在那看着。” “英子哥,我们可不能让那小牲口回来啊。” 常英听后,蹙眉思忖着。 穗穗开口道:“爹,大庚叔,秋闱在州府考试,又不在县上,吕二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消息?难不成他此前专门去了趟州府吗?还是说,他单独和吕睿超会晤过了?” 大庚愣了会,灵光的拍了下脑瓜子,“大侄女这倒是提醒我了,二野驴只前天说去了趟县里,再就没见他出过远门了。” “难不成他搞了什么小九九,怪不得南山那边闹得这么凶火,他前前后后都没去瞅过,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平时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要掺和一脚的。”大庚道。 爹也是疑惑的道:“难不成他们在里面捣鬼?” 穗穗蹙着眉头,“这个说不准,但这件事倒给我们敲了个警钟。” “哦?此话怎讲?”大庚叔问道。 大庚叔不是外人,穗穗也不藏着掖着,道:“如果这件事真和吕秀才有关,他可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逼着族长和村的人请他回来。” “真不是个东西!”大庚叔啐道。 穗穗道:“他的目的应该不止这么简单,怕是另外还提了条件,我们且看着吧,好歹明年还有春闱考试,他应该不敢太过张狂。” 大庚叔这才乐道:“还是我大侄女的脑袋好使,我家巧妹子还只晓得盼着过年哩。” 穗穗笑道:“巧宝不用想事,才是福气咧。” 大庚叔乐呵的一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再说。” 常英起身道:“行,这几天怕是不太平,你多看顾着点家里,我也会盯着的。” “诶,晓得了,我也回去跟他们娘几个说一下,这几天别乱跑。”大庚叔起身,边说边走。 穗穗走去自己房里,把吕秀才诱奸的证据拿出来。 娘看见这些东西,眉头直皱,“乐宝,你把它们拿出来作甚,怪膈应人的。” “娘,这些东西可以制衡吕秀才,是有大用处的。”穗穗找来油纸,把它们整理成一小沓封存好,琢磨道:“吕秀才搞出这些动静,再放我房里怕是不安全,得藏在哪里才好呢!” 常英进屋道:“乐宝,交给我吧,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穗穗思忖了会,点头道:“那就拜托爹了。” 这一下午,她都什么心思看书,肚里七个多月的孩子们,时不时踢一脚,或者动一动,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傍晚的时候,族长让人来喊常英过去议事。 穗穗交代了爹几句:“爹,这件事牵动着村里的利益,不能硬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常英点头了,但待他到了族长家,听到族长说,吕秀才要他写谅解书后,才肯帮村里时,恼怒的差点掀了桌子。 “你们要请他回来我不拦着,但我是乐宝的爹,你们要我写这种东西,做梦别想!”他愤怒道。 大庚几个也很是愤怒,嚷道:“当初就该抓他去县衙坐牢,这个小b崽!” “你看你们!”族长唏嘘着,实则内心毫无波澜,他早就知道常英的反应了,眼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吕秀才的眼线看而已,那小子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回是肯定要回来的。 但村里几个不懂事的财主,对常英的态度很是不满,南山修水渠一事,主要损失的可是他们。 其中带头的吕钱说道:“常英,不就一封谅解书而已,你至于吗?感情那占的不是你家的地,有没有替我们想过,替村里想过?” 常英冷眼扫去,“去年大旱闹灾荒的时候,你吕钱跑得可是比撒鹰的兔子还快,那时候怎么就不顾着你的地和村了?” “你!”吕钱恼羞成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常英简直不想搭理这种废料,“族长,没其他事,我就回去了,” 族长没说话,常英揖了揖手,径自离开。 吕钱和几个财主对视了眼,彼此冷笑了声,玩笑一般的看着快走到门口的常英。 伴随着房顶的响动,十几个打手从上面跳下,拦住了常英和大庚几个的去路。 吕钱站起来,得意道:“常英,这个谅解书,今天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给老子写!” 常英转身看向他,似笑非笑的一字一句道:“你想好了?” 第10章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大庚几个闻言,激动得浑身发颤,英子哥终于要大展身手了! 吕钱看着立如打桩的常英,莫名一阵胆寒,他眼神闪烁的移动门口那十几个从县里请来的打手身上。 另外几个财主见他没说话,纷纷站起来道:“老钱,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个卵啊!” 吕钱闻言,心里多了几分底气,神情阴鸷的对那些打手道:“都看着干什么,还不给爷动手!” 刹那间,那十几个打手从门口蜂拥而来,喊声一片,堂屋里其他人赶紧躲开,生怕伤了自己。 常英根本没把这些打手看在眼里。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跟摔小鸡、踢毽子似的,噼里啪啦就把这十几个打得满地“哎呦”翻滚。 摔小鸡或许形容的不对,因为小鸡至少会逃,不会自愿被摔,不像他们,是自己要冲上来挨打的。 堂屋里的人无不胆寒,一张张瞠目结舌的面孔里,有忌惮、后怕,也有佩服。 大庚哥几个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好不满的啐几句:“mmp,你们不是打手吗?起来跟我们几个打看看,别逗弄英子哥了!” 打手们 吕钱看傻眼了,他神情发虚的盯着常英,嘴吧张张闭闭的,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这该死的压制感。 常英回头,冷眼看向他,双拳收紧,指节“咔咔”作响。 他虽然没说话,但吕钱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连忙道:“英子,千万别冲动!大家都在一个村,我是很心疼乐宝的,吕睿超那杀千刀的,想对我大侄女不利,我第一个不同意。” 常英没有任何感情的盯着他。 吕钱本就贪生怕死,眼下被常英这般盯着,高度紧张到尿失禁,他都没有察觉 大庚笑道:“怂包!” 常英也看到他了脚下的浸湿,这才放过他,将目光移向另外几个财主。 那几个也慌得不行,连连点头,“我们也心疼乐宝,那什么狗屁谅解书,绝对不能签啊,英子兄弟。” 常英这才缓道:“今天的事,到此为主。”毕竟还要在这个村里生活下去,搞的太僵并不好。 说罢,他朝族长伸手,再次作揖,带着大庚几个离开。 族长看见他伸手的时候,心里慌极了,直到他离开后,心里还久久无法平静。 吕钱几个见族长居然不动声色,佩服之情油然滋生,不愧是做族长的人啊。 常英离开族长家后,对大庚几个道:“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大家晚上都警觉一点,大庚和我一起守夜吧。” 大庚道:“好,英子哥,我都听你的。” 回到家,常英把在族长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穗穗娘俩。 穗穗心中发寒,吕秀才这般有恃无恐,是吃准了他们不会去告官啊! 晚饭的时候,族长提着酒来了。 常英规规矩矩的请他上座,毕竟这些年,族长没少帮忙。 今天这一出,族长是看明白了,以常英的身手,绝对不是一般人,罩着常家的那个神秘人,只怕比他设想的来头还要大啊! 几盅酒下肚,常英知道族长来肯定有事,直言道:“族长,您知道是我个最笨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族长闻言,神色还是有些吞吐。 常英接着道:“我们家这些年多亏族长照应,常英都记在心里,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您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族长这才开口,先是分析了修水渠的利害,不只是占地的问题,还关系以后村里的庄稼灌溉和用水,然后才委婉的表达,想迎吕秀才回来。 他眼见常英的脸色愈发阴沉,忙道:“英子,你放心啊,咱可不写他提的那破玩意,我要他保证不来你们跟前现眼,才答应他回村的。” 他叹气道:“乐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受的苦,我心里也难受啊,可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常英刚想说话,族长抢在他前头。 他低声道:“英子,其实也不是非靠吕秀才不可,左右这修水渠也还要几天,你要是认识什么大人物,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常英一脸迷惑,“族长,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我们连来往的亲戚都没有,哪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族长打量了他一眼,见常英不像是装的,眼神里有些失望,那神秘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和常家又是什么关系呢? 常英又喝了盅酒,满脸涨得通红,醉醺醺的趴下。 族长见状,起身拍了拍褂子告辞,不管哪个神秘人是谁,为村里计,他只能暂且得罪常家了。 穗穗娘送他出门,把院门锁上,回屋推了推桌上的常英,小声道:“孩她爹,走了。” 常英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散去,他根本就没醉,但不能让族长再问下去了。 晚上,常英让穗穗娘俩睡在一个屋,好有个照应,他在外头守夜。 大庚藏在村里必经之路上,这里视野极好,和常家也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穗穗装了两包石灰放在自己和娘的枕头下,又在床头立了把镰刀,总是要以防万一的。 一夜无眠,但好在相安无事。 次日,族长和吕钱等人,在村口迎接吕秀才母子,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炮,好不热闹 大张旗鼓不是族长的本意,是吕秀才提出的条件,要村里风风光光的迎接他母子进村。 常家。 巧妹和穗穗待在屋里,一个看书,一个在绣花。 “真气人啊,不就南山那点地吗,族长他们连是非都不讲了。”巧妹扔下绣圈子,越听那个鞭炮声,她就越来气。 穗穗笑道:“巧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巧妹知道穗穗是个有注意的,忙问道:“乐宝,你是不是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 穗穗笑而不语,只道:“放心吧,有他摔跤的时候。” 巧妹十分好奇,坐过去拉着穗穗的胳膊道:“我的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吧,爹娘已经在帮我张罗婚事了,我以后要想再知道,可就难了。” “啊?这么早就张罗婚事了!”穗穗惊到,“你才十四岁啊。” 第11章 危机解除了吗? 巧妹道:“爹说,我们惹了吕秀才,怕他报复,要我早些嫁了,有了夫家做依靠,他和娘能放心些。” 穗穗闻言,很是内疚,道:“早知会牵累你,当初不该” “呸呸呸!”巧妹忙道:“有什么不该的啊,常英叔帮了我家那么多忙,我爹说做人是要知恩图报的,所以说啊,不是你们牵累的我们,坏的是吕秀才,只有他不能作妖了,我们大家的日子才会好过。” 穗穗没想到巧妹这般深明大义,背后肯定离不开大庚叔的教养。 “你们的心意我们知道,但是巧妹啊,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可千万不能马虎的,要嫁就得嫁个好夫婿才行。”穗穗道。 巧宝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夫婿,脸还是有点烧。 村口,吕睿超孤傲的扫视着村民们,没有看到常家和大庚几家。 吕婆子此番坐马车回村,更是摆足了架子,除了和族长、吕二爷说几句话,对其他人连正眼都不带瞧的。 两个妯娌抢着要给她拿行李,她不咸不淡的道:“马车直接就送到家门口了,哪用费这个事。” 她大嫂子杨香莲全然不介意她的脸色,反倒是艳羡道:“盛兰啊,还是你有福气,睿超一考就中了举人,明年春闱要是中了状元,那可就了不得了,说不定将来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哩!” 吕婆子满脸的傲色,在听到这些话后,才终于展露了些许得意的笑颜,“大嫂,睿超可是个有用的孩子,他也惦记着你们呢,在永安城买了不少礼品,一会卸下车,你们带走就是了。” “是吗,那可真是让睿超费心了,这孩子打小就是个有出息的。”杨香莲笑开了花,心里已经惦记上礼品了,除此之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是能把田土都挂在睿超名下,她家就能免了田税,这可是大头啊! 其他人见状,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你一言,我一语的捧着吕婆子。 吕婆子很是满意这种恭维,在乡亲们的前呼后拥下,回了家。 族长站在她家门口,道:“睿超啊,先和我去族里议事吧。” 吕睿超道:“族长,我们几个月没回来,娘一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要么明天再去族里吧。” 见他这样假模假式,族长心里很是窝火,但面上却笑道:“这么多人在你家,你不用担心,再说,院里洒扫也需要点时间,走吧,跟我去族里坐坐。” 旁边吕钱的婆娘道:“举人啊,您和族长去吧,有我们在这里帮忙,绝对不会让婶子累着。” 吕睿超认得吕钱家的,这妇人平时住在县里,很少在村里露面,眼下却在自家帮着洒扫! 他的虚荣心小小的升华了些,对族长作揖道:“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族长拦下他作揖的手,道:“诶,你现在是举人,行礼就不必了,睿超啊,村里以后还得靠你多多帮扶哩!” 吕睿超也没客气,就放下了手,道:“族长言重了,只要晚辈做得到的,就会尽力给村里出份力。” 他得到郡守和县令的青睐后,哪里还看得上区区一村之长,不过仕途复杂,保不齐以后有人在他本家上做文章,所以在族长这,面上总要过得去。 族长是老江湖了,怎会看不穿他这点心思,微笑道:“走吧。” 中午,大庚风风火火赶来常家,常英刚把三个摇篮的雏形做出来。 “英子哥,吕睿超那厮倒成了族里那些人的座上宾,看得我真闹心啊。”大庚气道。 常英编织着竹片,淡然的问道:“水库的事解决了吗?” 大庚道:“那厮和族长、二野驴几个去县里了,应该是能解决。” “要解决不了才好呢,那他还得从村里滚蛋。”他闷声道。 常英叹了口气,道:“大庚,你忘了我昨晚跟你怎么说的了,水库干系着村里的生计,这件事要是没办好,全村都得遭殃。” 大庚无精打采的道:“英子哥,我记着你说的哩,不然的话,吕秀才今天还得挨我一顿揍。” 常英无声的笑了笑,道:“记得就好,放心吧,他吕睿超还反不了天,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说到这个,大庚又忍不住心涌澎湃,“英子哥,你昨天那几下可真厉害,把那十几个人都打服了。” 常英正色道:“记住我教你们的招式,勤加练习,以后你也打得过他们,但是要记住,功夫是用来保家护国的,可不是去炫耀的。” “嗯嗯!”大庚点头。 穗穗在屋里听着,没想到他们关系这么好,这样的话,改天可以让爹和大庚叔谈谈巧妹的亲事,这可是大事,千万不能含糊。 第二天,县里的官兵又来了,上次堪地只是指出大概位置,这回他们带了石灰,在地上划出了确切的范围,不偏不倚,杨、吕两村的占地面积一样大小。 杨家村的人扫兴而归,吕家村的人欢呼不已。 吕睿超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这群愚民永远不会知道,先前不过是他请县太爷,联合吕二爷做的局罢了,其实水库的位置,本就是如此规划的。 可惜的是,这次没能逼迫常家就范,不过,他既然回了村,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尤其是常家那个大肚婆,绝不能让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想到这,吕睿超和县令告了别,径自下山去,转过年就得上京参加春闱,时间对他来说,是宝贵的! 有关水库的好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大家都松了口气。 穗穗觉得有些意外,她以为吕睿超没有拿到“谅解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族长他们,把水库的事搞定了。 难道吕睿超变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穗穗就立马否定了,如果他变好了,就不会有“谅解书”一事,水库这事,肯定另有隐情,那反常的吕二爷就是证据,他也肯定参与在其中。 穗穗默默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朝中无人,百事不通”啊! 她低头看着隆起的肚子,伸手抚摸着,最多再等两个多月,把孩子们生下来,她就要开始自己的计划! 目前最重要的是韬光养晦,毕竟宫腔里怀着的可是三个娃娃,哪怕半点闪失,也可能是要命的。 第12章 被狼咬的吕举子娘俩 常英吃了中饭后,就去请翁老了。 他每月都会请翁老来给穗穗诊脉,尤其是现在月份大了,他更是按月按点,生怕有点半点闪失。 穗穗把这一个月的笔记整理好,待师父来后,好请教他老人家。 不到一个小时,常营就背着翁老回来了。 “师父!”穗穗托着肚子站起来。 翁老连忙道:“诶,乐宝好好坐着,不着急啊。” 穗穗乖巧的道:“师父放心,我平日常走步运动,没有大碍。” “那就好,可千万不能累着啊。”翁老在常英的搀扶下,蹒跚走进屋里。 “嗯嗯。”穗穗心中感动,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要知道师父已经年迈八十了,腿脚也不太便利,但却从未推辞过她的事。 穗穗娘给翁老倒上茶,笑道:“多亏翁老记挂着乐宝。” 翁老温蔼道:“乐宝可是我的爱徒哩,自然要看顾好的。” 老人家这是毫不吝啬的青睐乐宝了,屋里爱老慈幼的景色,很是祥和。 待诊脉后,翁老点头道:“没问题,现在快满八个月了,可以准备好生孩子的用物了。” “诶,好勒。”常英夫妇异口同声的应道。 穗穗安心收回手,把写好的笔记拿出来,道:“师父,这是我这些天看书发现的一些问题,请您指点。” “我来看看。”翁老接过草纸。 屋里光线略暗,穗穗点燃茶油灯,移到翁老桌旁。 “嗯!”翁老借光看阅,夸道:“乐宝这孩子,是个细心又良善的。” 穗穗的笑容刚展露,爹就先傻笑了出来。 凡是听到有人夸乐宝的好,常英总是第一个自豪的。 娘用手肘捅了捅他,促狭的瞧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翁老一边看,一边给穗穗解疑,师徒俩讨论的不亦乐乎。 常英和穗穗娘怕打扰他们,悄声出屋去了,一个在门口守着,一个在柴房忙碌。 直到他们讨论结束,常英才从屋外进来。 翁老道:“谁说女子不如郎,我早前收的那些徒弟,属乐宝这个女娃娃的天资最高啊,真是后生可畏呀!” 穗穗谦虚的笑道:“师父过奖啦,徒儿只是在家无事,就爱琢磨,希望勤能补拙。” 翁老叹道:“我这一生,从未看重过自身长短,但现在,我倒是希望老天能多留我些时日,至少让我带你真正去看顾两年病患,将来必会成就一代名医,惠及百姓啊。” 穗穗忙道:“师父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和爹娘都会照顾好您。” 常英也道:“是啊,翁老,您一辈子行医救人,肯定会好好的。” 翁老罢手笑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乐宝。” 穗穗一家留老人吃了早晚饭后,才再由常英送回家。 常英回程的时候,想着穗穗生产的事,特意绕路去了姚稳婆家,她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接生婆,关键她曾接生过双胞胎的,照料三胞胎,总要比旁人多些经验。 当他走到稳婆屋后的小路时,隐约看到一个体型宽胖的婆子,探头探脑的从姚家走出来。 常英定睛一看,那是?吕婆子! 他立马反应过来,往路旁的树后隐下。 吕婆子往这边看过来时,他刚好藏住。 常英满心疑惑,天都擦黑这么久了,吕婆子怎么会在这里? 吕家村两面环山,野狼多得很,有些人白天都碰到过,更何况晚上,走夜路可不是稳当的事。 常英心里一沉,这吕婆子家又没有孕妇,突兀来稳婆这里,只怕没打量好事啊! 想到这,他不再犹疑,从树后出来,趁着夜色,踏着小土堆纵身一跃,就上了姚家的屋顶。 轻声掀开瓦片,只见姚婆子正揣着五对银元宝,喜滋滋的裹包布! 好家伙! 常英脸色一沉,这会子就是用脚后跟都想得明白了,这些该死的婆子,八成是要害他家乐宝啊! 他连瓦片都懒得遮上,直接跃身而下,看向吕婆子离开时的路,常英脸色阴沉,踏步去了山上。 吕婆子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她儿子就在前面路口等着,看到吕睿超,她立马上前道:“儿子,事情都办好了!” “娘,回家再说。”吕睿超机警的看向她身后,确定没人跟来,才放下心来。 山上隐约传来狼嚎声,吕婆子心虚扫视了眼四周,忙道:“诶,快走吧,听你大伯说,他前天在山上看见狼了哩,幸亏他躲得快。” 吕睿超闻言,握紧手里的镰刀,脚步自觉加快,从这里回他家,就是快也要得一炷香的时间。 山路很是难走,赶到一半的路,吕婆子已经气喘吁吁了,吃力的道:“儿啊,歇会儿吧,娘实在是喘不过气。” 吕秀才这才停下,警惕的盯着四周,山色浓郁,又是月黑风高夜,连树枝摇曳的声响,都让他觉得骇人。 “娘,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他催促道。 吕婆子刚歇两口气,哪里缓得过来,喘息道:“儿啊,要不你先走吧,娘一会跟上来就好了。” 吕睿超没有说话,只站在原地,来回盯着两边的小树林。 吕婆子也不敢多歇,稍缓一会,继续赶路。 然而,他们刚走不到几百米,吕睿超就猝然停下了脚步。 吕婆子见他一脸惊恐的盯着林子里,下意识的侧目看去,这一看,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 只见好几双“绿嚎嚎”的眼睛,在朝他们逼近。 “是狼!”吕婆子喊道:“我的儿,快跑!” 吕睿超攥着镰刀的手,不住发抖,“娘,我们跑不过这些四脚畜生的,与其浪费体力,还不如拼死一搏。” 他话音刚落,那几头狼就扑了上来,瞬时鬼哭狼嚎声响彻土路两旁的林子。 不到一分钟,吕婆子母子就挂彩了。 鲜血的腥味,刺激得那几头狼更亢奋。 吕睿超的镰刀被狼甩到不知何处去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他们母子陷入绝境的时候,林中忽然传来清冽的哨声。 狼子们仿佛听到号令般,龇牙咧嘴的围困着他们母子,但没有再进攻。 吕睿超眼见它们如此变化,转头看向哨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魁梧的人形正往这边走来。 是人! 吕睿超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连人都来不及看清,就跪地道:“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搭救我母子。” 对方顿了下,嘲弄的道:“吕睿超,你可看清我了吗?” 听到这声音,吕睿超又惊又怒,放下作揖的手,抬头看去,果然是常英! 一旁的吕婆子见状,破口道:“好啊,常英,你竟敢指使几头畜生来欺负我们,我明天就告县太爷,把你抓去坐牢!” 常英冷声道:“那你们活过今晚再说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那几头狼再次蠢蠢欲动,“呜嚎”的叫着,前爪刨着地面。 “常叔别走!”吕睿超赶紧喊道。 第13章 遭瘟的样 常英并没有停下脚步。 “常英!”吕婆子没想到常英真敢走,想要招手喊他回来,结果她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狼咬住,连带着衣服,生生撕下血淋淋的一道。 吕睿超眼见那几只恶狼再次扑来,心中的恐惧立马提到了极点,急喊道:“常叔,我求你了,救救我们,救命啊!” 常英这才停下脚步,转头吹响口哨,几头狼再次收住攻击。 吕婆子疼得吱哇乱叫,差点昏死过去。 而吕睿超,吓得瘫软在地,方才那头恶狼的血口利牙,差点就咬上了他的脖子,鼻息间甚至充斥着狼口散发的恶臭气息。 常英幽幽开口道:“说说吧,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吕睿超做贼心虚,但这个当口上,他要是把收买稳婆,让常乐无法平安生产的事说出来,常英只怕更饶不了他! “常叔,我们去姨夫家走亲戚,想着几月未归,就多留了会。”吕睿超诡辩道。 常英心知肚明这小畜生在撒谎,只冷眼瞧着他。 吕睿超被他盯得心慌,且眼前这几头还未退散的恶狼,更是让他惊怖,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斯文,朝着常英就是磕头,不断告饶。 “常叔,之前是我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过我们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他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 吕婆子也不敢造次了,和儿子一同磕头求饶。 常英的目光却越发冷漠,到了这个生死关头,这对狗母子都不肯说实话,真是贼心难灭! 留着他们也是祸害! 常英血脉怒张,心里翻腾起久违的杀意,他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对母子的。 就在这时,他忽觉头顶一凉,抬头看去,原来是树叶上积满的水,恰巧滴落在他头上。 头顶冰凉的湿意,浇醒了常英的理智,他想起离京前,老道长振聋发聩的告诫:倘若再犯杀戒,将有倾家覆灭之灾,一切打算终将灰飞。 若是自己一人便罢了,他不能连累乐宝和翠芳。 罢了 常英沉声道:“我可以救你们,但今后你们若敢在找我家,或村里其他人的麻烦,我就是拼死,也要取你二人性命。” “常英说到做到!”他一字一句道。 吕睿超母子此时哪还敢招惹这活阎王,忙是磕头,谢常叔不杀之恩。 “快滚吧。”常英冷声道。 吕睿超母子闻言,如获大赦,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往村里赶去。 常英从林中拖出一只死羊,一直走到头狼身边才放下,安抚的顺了顺它的皮毛,径自道:“狼兄,多谢了,今夜放走的那两畜生,是挨呲必报的,且南山马上要修建水库了,以后定当太平不了。” 常英叹了口气:“吃完这只羊,你们就带着狼群离开这里吧。” 头狼抽动了下嘴角,发出“哼”的声音,狭长而威严的狼眼里,透着灵性的光芒,它默默的坐在常英身边。 常英不舍的看着它,头狼是他五年前偶然救下的小狼崽,每当他独自在山里干活时,它总会出现,一直陪伴他忙完为止,五年里,风雨无阻,皆是这般。 次日。 大清早的,大庚就提着酒上了常家门。 未见到人,就先闻其声,“英子哥,昨儿个晚上也不知晓是什么好日子,真是活见报应,咱们哥俩定要庆祝一下,哈哈哈哈哈。” 穗穗走到堂门口来,亦笑道:“大庚叔,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大庚道:“大侄女,我要是告诉你,保准你比我还高兴哩!” 闻其言,穗穗更是好奇了。 常英走到堂屋来,微笑道:“什么事啊,大庚。” 大庚关上门,神秘又兴奋的道:“昨晚上,吕婆子和她那畜生儿子,被狼咬了!” 昨晚的事,常英还未曾和任何人说起,他故作惊奇的“噢”了声。 穗穗倒是来了精神,高兴道:“真的假的?” 大庚“啧”了声,“当然是真的,我昨晚守夜,亲眼看到他们娘俩衣衫破烂,逃回来的,还左顾右盼的,似乎生怕别人知道了!” 穗穗奇道:“这倒真是怪哉,村里谁不知道山上有狼啊,他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夜里怎敢出去?” 大庚啐道:“瞧他们那遭瘟样,八成是没干好事,遭报应了,又不敢在村里声张,后来,还是他家大嫂子去给请的左瘸子看伤,我这左右里的一打听,诶,还真是被狼咬的!” 穗穗蹙了蹙眉头,问道:“大庚叔,你可看到他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大庚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昨晚太黑了,看不远。” 穗穗只好作罢,嘀咕道:“吕睿超他们才回来没两天,亲朋好友才散去,什么事值得他们大半夜的出去冒险啊?” 听穗穗这么一说,常英想起吕睿超昨晚寻的借口,说什么去姨夫家探亲,真是不动脑子就瞎编! 他见穗穗一脑门子官司,道:“乐宝,别多想了,有爹在,就是十个吕睿超,也再伤不到你,我也会保护好大家。” 大庚道:“英子哥,你不是一个人啊,我们兄弟几个会和你一起的。” “嗯。”常英感慰在心,却难表达出来。 有大庚这张嘴在,仅仅一个上午,吕婆子母子被狼咬的消息,就迅速在村里传了个遍。 族长和吕钱他们闻讯赶来探望,纷纷问他为何大半夜了还在外面。 吕睿超起初还试探性的问了句:“你们相信有人能驯狼吗?” 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 族长道:“狼性凶残,从未听说过人能驯养的。” 吕睿超闷不吭声,因为他饱览群书,也从未看到驯狼一说,这就跟活见鬼一样,哪怕他去县衙告常英,无有力证据,也难胜诉。 别看眼下县衙和郡守高看他一眼,可实际上,还得等到明年春闱高中之后,才能真正得到郡守他们的扶持。 更何况,常家手里还握着他诱奸的证据,去了县衙反而不利。 这回,他是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吕睿超无比恼火,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只拜托了大婶子去叫左瘸子来治伤,再无旁人知晓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惊动了村里! 莫非是常英? 吕睿超摇了摇头,常英在村里这么多年,都无人知晓他能驯狼,想必不会声张。 他烦躁的看向一屋聒噪的人,托词不适,打发走他们。 可当屋子里静下来,吕睿超又感受到腿上被狼撕咬后的疼痛似乎更甚了些,他心里不住的怨愤:天杀的,他非要弄死常英不可! 这天晚上,穗穗从噩梦中惊叫而醒。 娘是陪她一块歇息的,听到她的叫声,立马就醒了,赶忙点灯。 常英亦是闻讯而醒,快步踏到穗穗门口,喊道:“孩她娘,出什么事了?” 第14章 命比纸薄 孟翠芳扶穗穗半坐起,对门外的常英道:“乐宝做噩梦了。” 穗穗也回了声:“爹,我没事,你去睡觉吧。” 常英道:“好,有事就叫我啊,有爹在,不要怕。” “知道了,爹。”穗穗拍了拍心口,她还心有余悸,以往做梦,醒来就忘了,可这回,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梦中因为要修水库,县衙要在村里招壮丁,爹就在其中,然而却在炸坑的时候,出了意外,爹和大庚叔几个站着的地方,突然爆炸。 爹被炸得面目全非,大庚叔几个也受了重伤。 回想起梦中的场面,穗穗瞬觉毛骨悚然,身上倒寒。 “乐宝,是不是冷啊。”孟翠芳见她浑身打颤,很是担心,“你先坐着啊,娘去柴房打点热茶来给你暖暖。” “谢谢娘。”穗穗哆嗦的裹着被子。 孟翠芳刚拉开房门,就见常英拿着壶子站在门口。 “喏,这是刚打来的热茶。”常英递上。 孟翠芳笑了声,赶忙接过,对穗穗道:“你爹比我想的还要快哩。” 穗穗看着门口一脸着急的爹,也不由一笑,“爹,女儿没事了,你快去歇息吧,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诶。”常英帮她们把门关好,转身回房。 穗穗捧着茶杯,热茶暖身,人情却可以暖心。 孟翠芳一边给穗穗擦着冷汗,一边问道:“乐宝,你梦到什么了?” 穗穗欲言又止,因为她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条帖子,说是噩梦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 看着娘好奇的目光,她摇了摇头,道:“就是个梦而已,不说了。” 不是她迷信,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怕万一梦中成真,可就毁了,穗穗鼓起腮帮,她决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然而 三天后的上午,县衙的人在村里敲锣打鼓,竟真的在村里招壮丁了! 穗穗很是惶惑,爹今天大早就去锄地了,在梦里,是他扛着锄头回来后,才说起去修水库的事。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隔壁家大贵的喊声:“常叔,常叔在家吗?” 穗穗起身应道:“大贵哥,我爹去锄地了,有什么事吗?” 大贵殷勤的道:“县里在招壮丁呢,条件好得很,有很多人报名,快喊常叔去看看吧,去晚了就没了。” 穗穗闻言,立马托着肚子走去门口,问道:“大贵哥,那招工是什么条件啊?” 听着一声声的“大贵哥”,大贵很是上头,也不嫌麻烦的一一说给她听。 穗穗越听越心惊,大贵说的,和梦里一般无二,因为水库要在年底完工,工期太紧,县衙紧缺人手,需要大量壮丁,还在村里张贴了招工文贴,壮丁每天可得两百文钱,包中、晚两餐食饭。 大贵走后,穗穗思量再三,赶紧把梦里的事告诉了娘。 孟翠芳听后,脸色惊疑不定,忧道:“这梦实在不吉利,我赶紧去地里把你爹叫回来的好。” “嗯!”穗穗道:“梦里实在蹊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孟翠芳连忙点头,“乐宝,你好生在家待着,村里闹哄哄的,千万别去凑热闹,等我们回来。” “知道了娘,您快去吧。”穗穗托着肚子起身,送娘走到门口,阴沉沉的冬日,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压抑感。 孟翠芳边走边回头,叮嘱穗穗把门锁好。 穗穗关上门,放好横梁,回屋里看书等待,希望娘能赶上,只要爹和大庚叔几个没去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自然安排,穗穗娘赶到地里的时候,没有见着常英,又赶忙去村口招壮丁的那里。 常英最先看到满脸焦急的翠芳,以为乐宝出事了,赶紧挤出人群来,喊道:“孩她娘,你怎么来了,乐宝没事吧?” 翠芳急道:“乐宝没事,你和大庚报名了吗?” 常英懵懂道:“嗯,怎么了?” 翠芳无语还是迟了一步啊! 大庚也跟过来了,笑嘻嘻的道:“嫂子,家里又没多少农活,不如出来赚点钱。” “大庚兄弟,不是这个事啊。”翠芳正色道:“孩他爹,这里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跟我回去一趟吧。” 见她这般,常英也是知轻重的人,应道:“嗯,我们回去吧。” 穗穗听到爹娘的声音,赶紧去开门,当她看到娘一脸颓色,心里也大概明白了,看来是没阻止上,只能另想办法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穗穗把事情一说,她怕爹不信,尤其强调了那个梦跟真的一样,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常英一脸凝重,“如果梦里是真的,炸药莫非是被人提前埋在地下?” “很有可能!”穗穗点头,道:“如果是被人故意掩埋的,就算您躲过了这一次,只怕还有下一次啊。” 常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吕睿超上次被狼兄咬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他和郡守、县令都是交好的,想要暗中做点手脚,怕也不是难事。 他沉声道:“可是官府的差事,报名了不能贸然不去,大庚几个也在那里面,我不去的话,他们几个更危险。” 翠芳急道:“那总不能把命丢了吧,我看你和大庚几个商量商量,不去是最好的。” 常英皱眉道:“嗯,你容我想想。” 穗穗知道老爹的为难,思忖了好一会,才道:“爹,若梦里是真的,我们的分析也是对的,不如将计就计!” 常英肯定的看了穗穗一眼,“咱爷俩想到一块了。” 穗穗眼前一亮,和爹两下一对,拍板定案。 翠芳也道:“我看这个主意行!” 吕婆子家,他们娘俩不能下床做事,这几天都是她两个妯娌在屋前屋后的照应着。 吕睿超在夜幕降临前,终于收到了县令的答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安排妥当。 他冷笑了声,把纸信放到灯下点燃,暗道:常英,你能驯狼,我便可以埋雷,民不与官斗,我倒要看看你的命,又能有多硬! 纸信化成斑驳的小灰块,飞散在房里,又落到地下,吕睿超眼里跳跃着火光,可不是吗,当火药引爆的瞬间,人与这纸同样命薄,燃烧、飞起、散落! 他闭上眼,感受着心里欢悦的快感,明天,就在明天了,常英,拿命来吧,我要你加倍偿还我母子! 第15章 闷声撒狗粮 晚饭后,常英和翠芳一同在柴房里刷洗锅碗瓢盆,他趁着这会功夫,低声说起吕睿超母子买通姚稳婆的事。 “翠芳,乐宝的身份特殊,怀的又是三胞胎,虽有翁老把关,但若没有经验足,又手脚干净的稳婆,如何能放心得了!” 翠芳闻言,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一番较量后,她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道:“莫非只能" 常英明白她要说什么,道:“也是时候了。” 翠芳点头,取下头上的木簪,打开小机关,取出里面的小纸条,道:“这是联络点,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去,这个木簪就是信物。” 常英看过纸条后,重新塞回去,将木簪收入贴身处,凝重的道:“待乐宝睡下后,我就走,你护好家里。” 翠芳点头,收敛好情绪,继续埋头浆洗。 次日,翠芳大早就起来摊饼、烧粥了,因为常英还要去出工。 穗穗也起的早,虽说昨天和老爹商量好了对策,但还是担心,肚里的孩子们也闹得她睡不好,有时候踢一脚,肚子还挺疼的。 其实常英才刚回来不久,好在他身体强壮,精神头完全看不出是赶夜路回来的,而且还办了两件大事。 这一切翠芳是知晓的,特意给他的饼子里多卷了个鸡蛋,又盛了碗带肉的高汤。 常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是感激,似是缱卷,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知道,翠芳很喜看他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因为刚开始那几年,翠芳做的饭菜,很是难咽的 翠芳见他这样,抿嘴一笑,十五年的相守,可不是白过的,他们之间早已默契。 穗穗在门外瞧见爹娘这般,也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俩老夫妻,大有种闷声喂狗粮的架势啊。 老爹去上工后,穗穗娘俩一直担心着。 翠芳宽慰着穗穗,其实她担心更重,连给孩子做衣裳的绣活都放下了,东忙忙,西也忙忙。 穗穗看见眼里,知道娘不似往日般轻松自在,奈何她也没办法,只有不断祈祷菩萨保佑,爹一定要平安回来。 直到下午的申时,南山那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脚下的地都有轻微的震动感。 穗穗娘俩抱在一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翠芳担心的很,很想去看看,但她又不能留乐宝一个人在家里,只有隐下。 穗穗知道娘的心思,提议道:“娘,你去看看爹吧,我去巧妹家坐坐。” 翠芳坚决的摇头,道:“不行,只有我们在家好好的,你爹才能放心。” 穗穗一想也是,道:“嗯,爹说了,不管怎么样,等事情结束后,他都会让人回来给我们稍信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有人在外敲门了。 “常婶在家吗?” 翠芳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忙去开门,“在呢,在呢,是茂林来了吧?”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吕茂林,他和乐宝的年纪不相上下,一看就是老实人。 吕茂林道:“常婶,常叔让我告诉你,晚上多炒几个菜,要和大庚叔几个喝酒。” 翠芳闻言,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看来是平安了! 她脸上的凝重退去,笑道:“好,多谢茂林了。” “婶子显少去你家,也不知你喜欢点什么。”她一边说,一边从布袋里掏出几十文钱,塞给茂林,“拿去自己买点好吃的,就当婶子一点心意了。” “婶子!”吕茂林见状,急红了脸,不断推还,好像那些铜钱烫手似的,他喊了句:“哎呀,我不要钱。” 说罢,撒丫子就跑,铜钱都掉在地上。 翠芳追不上,只好一边捡钱,一边调笑:“这孩子,真正是憨厚的好。” 穗穗在屋里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了,老爹平安就好。 有人欢喜,就有人要失落。 吕睿超从线人那得知常英几人居然躲过一劫后,气得把药碗都摔了! 杨香莲听到声响,吓了一跳,赶紧进来收拾,“睿超啊,碗怎么摔了,药还没喝吧?” 吕睿超本就心烦,见她不大招呼就进来,更是恼怒,吼道:“大娘,我说过多少回了,进来前先问我一句,出去!” 杨香莲刚吓一跳,现下被他这么一吼,又受了一惊,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踏步出去,不料在门口碰上吕二爷。 “呀,二爷怎么来了?”她僵笑道。 杨香莲的脸本就难看,这么一笑,更像是苦瓜脸了,吕二爷不悦的瞅了她一眼,道:“我来看看睿超。” 吕睿超听到这个老东西的声音,更加郁闷了。 要是让这老东西看见地上摔碎的碗,以及满地的药汤,定起猜疑,他可不想让村里的任何人知道南山爆炸一事,免得节外生枝,便连忙道:“是二爷吗?请去堂屋稍坐,我马上就来。” 吕二爷打着哈哈道:“喔,行,贤侄可慢点啊。” 吕二爷意味深长的探了眼屋内,杨香莲故意遮拦了下。 吕睿超应道:“知道的。” 吕二爷冷笑的瞅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其实他在堂屋就听到了这小子摔碗,这么气急败坏,肯定有原因,要是能让他抓到把柄就好了,以后吕睿超真有出息了,还能利用一下。 回到堂屋,不能下床的吕婆子在屋里喊杨香莲,让她给吕二爷沏茶。 杨香莲本就在吕睿超那里受了气,现在又听到她使唤,心里更不得劲,不阴不阳的道:“哦呦,就算你不说,我也是不敢怠慢二爷的。” 她倒了杯茶给吕二爷,“二爷你是不知道啊,这些天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我在做喔,累得腰酸背痛的。” 吕二爷“呵呵”笑了声,不屑和她答话。 反倒是屋里不能起身的吕婆子气坏了,这个杨香莲,也不分的时候,见人就卖惨! 吕睿超左脚还不能落地受力,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 “哎呦!”吕二爷叹了声,立马上前去扶他,“贤侄啊,这可伤得不轻呐。” 吕睿超冷面笑道:“过几天就好了,不知二爷来我家有何贵干?” 吕二爷故作神秘的道:“贤侄,南山那边这么大的动静,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吕睿超淡定的道:“听见爆炸声了,不是在修水库吗?” “啧啧啧。”吕二爷道:“那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此话怎讲?”吕睿超作茫然样。 “炸出事了!”吕二爷低声道:“那火药不仅炸开了水库的位置,另外还炸出个坑哩,要不是常英和大庚几个走得快,怕就要去见阎王了!” 吕睿超故作惊讶,“那他们运气可真好。” “听说是有人故意埋雷,连县令都惊动了,方才临时赶来的!”吕二爷边说边观察着吕睿超的反应。 县令来了?吕睿超微微皱眉,这个他倒是不知道。 吕二爷见他有些端倪,接着道:“好像还来了个什么将军,是路过这里的。” “将军?”吕睿超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问道:“二爷可打听到这将军是什么来路?” 第16章 自作聪明 吕二爷见终于勾起了他的心思,也不急着说了,只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吕睿超脸色微沉,但随即又恢复了笑脸,拿起一旁的热壶,给老东西杯里添上热茶,道:“我们母子回村,还未多谢二爷带点,待我明年春闱考上功名,少不了您的好处。” 吕二爷这才笑道:“诶,莫谈这些,只要贤侄有心就行了。” 他只想套出话来,拿捏住吕睿超,好在将来有个用处,但又不能把人得罪太过。 “这不是年底了吗,听说那将军是回朝述职的,路过这里,听到南山发生这么大的爆炸声,就来了。”吕二爷说道,“现在正在那查着呢。” 吕睿超的眉头越皱越紧,可千万别查出什么事来才好! 吕二爷见他这般难色,心里猜想了个七七八八,夸张的问道:“贤侄,这事和你无关吧?那炸开的地方,可刚好是常英和大庚几个的位置啊!” 吕睿超闻言,大笑道:“二爷,我虽中举,但还没有这般本事!” 吕二爷干笑了声,傻子才信这鬼话哩! 他也不喝茶了,起身道:“行了,贤侄啊,叔就不叨扰了,你好生养伤,我,改日再来。” 这个“改日”,他们都心照不宣,若是那将军没查到吕睿超头上,那才有:改日再来! 吕睿超目送他离开,暗骂了句老滑头。 有话说该来的总会来,吕二爷刚走没多久,县衙的捕快和一队官兵就来了他家,围得水泄不通。 杨香莲哪见过这架势,当一个横眉怒眼的官兵质问她吕睿超在何处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怯生生的指向屋里。 吕睿超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被人直接架走,不过,他还算镇定。 南山的营帐里。 将军酆凌霄坐于正位,郡守和县令在他旁边候着,都没敢坐。 下首跪着私埋火药的贼子,据他说,是杨家村的村民,也得到了证实。 而常英和大春几个,作为抓获贼子的证人,立在一旁。 围满人的小营帐里,愣生生没人敢说话,旦看将军那威武的气场,刀削般冷峻的脸,就让人油生起敬畏和压迫感。 当吕睿超被押入营帐,看到郡守和县令都在时,他才知事情或许要严峻得多。 举子是不用下跪,他作揖道:“不知将军唤在下来,所谓何事。” 酆凌霄冷声道:“吕睿超,杨三状告你收买、唆使他私买火药,此案事关重大,你若从实招来,本将军可饶你不死!” 他的声音洪亮而极具威严。 吕睿超大呼冤枉,道:“将军,在下这些时日一直在家养伤,走路尚且不便,如果能找到杨家村去唆使他。” 说罢,他露出受伤的左脚,“将军若是不信的话,可让郎中查验。” 酆凌霄并未答他,质问向杨三,“你可认得他?” 杨三抬头看了看吕睿超,唯唯诺诺的道:“将军,我方才听他说话,那个人的声音不像,身材好像也要瘦弱些。” 酆凌霄大拍惊堂木,“大胆杨三,你可看仔细了!” 杨三吓得不住哆嗦,“将军,小人哪敢撒谎,这是真真的实话啊。” 酆凌霄微微沉思,盯了眼吕睿超,对一旁的小将道:“去叫军医来,顺便把这张字据带下去,给吕举人瞧瞧。” 他指着桌上的信函。 “是。”小将应声。 吕睿超看到那张熟悉的字据,眼底透着洞空的轻蔑,上面写着交代杨三的话,以及如何掩埋火药的位置。 不过,这上面的字,却不是他所写,落款也是他故意让代笔之人写下的。 看完字帖后,他作揖道:“将军,这不是我字迹,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于我!” 酆凌霄瞧着他自作聪明的样子,心底很是不屑,“吕睿超”这三个字的落款,未免过于刻意。 吕睿超等了片刻,见将军迟迟不叫他,主动道:“将军要是不信,可让人拿来纸墨笔砚,待我写下字,两相对比,就一清二楚了。” 酆凌霄懒得搭理。 旁边的小将知道将军的意思,指着吕睿超怒道:“大胆,将军尚未问话,你插嘴作甚,好歹是个举子,这点公堂规矩都不懂吗!" 吕睿超又羞又恼,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小将而已,居然敢对他颐指气使! 但他只能忍下来,因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将军不是他能吃罪得起的。 “是!”吕睿超生硬的道。 没多久,军医就来了,直到此时,吕睿超也没等来将军让他核写。 他伸出腿给军医检查,正纳闷着,下一秒就嚎出了猪叫声。 因为军医直接动手捏了他受伤的左脚。 “轻点!轻点!”吕睿超痛极的喊道。 军医放开了手,对将军作揖道:“回将军,这人腿上包着纱布,看不出什么,得拆开才行!” “拆。”酆凌霄道。 军医得令,开始动手拆纱布,让人按着吕睿超的上身,揭开外层的纱布后,暴露出了里面混合着药粉和血痂,粘在伤口处的内层纱棉。 吕睿超以为这就可以了,不想这军医竟直接扯开了这层纱布,腿上的伤口被撕裂,顿时鲜血直冒,他痛的那叫一个惨,脸色煞白,头皮发麻,求助的目光看向郡守和县令那边。 立在将军两侧的郡守和县令对视了眼,心照不宣的低头缄默。 酆凌霄看在眼里,冷声道:“看来你是真受了伤,实属被人陷害。” 吕睿超知道指望不上那两人了,这会功夫,他身上已经冒起冷汗,痛得几乎虚脱,道:“将军这下可信了吧。” 酆凌霄摇了摇头,“你方才说什么,要写字,和这信函上的字对比是吗?真是聪明,” 吕睿超不解,“将军的意思是?” “来人,给吕举人拿笔墨纸砚来。”说完,酆凌霄对吕睿超道:“既然要写,就要写得和这封一字不差才行。“ “是。”吕睿超无语到了极点,疼成这样,他哪还有什么气力写字啊! 但笔墨纸砚已经拿来了,他只能咬牙写完。 当酆凌霄看到那张歪斜轻浮的字据,两相对比,“字迹确实不像。” 吕睿超松了口气,没想到酆凌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把肠子悔青。 “举人的字竟写得这般丑陋,明年春闱在即,我得保存下来,到时也给考官们和皇上做个对比。”酆凌霄说罢,把两份字据都折叠在一起,让小将好生收着。 第17章 社交达人姚稳婆 吕睿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疾声道:“将军,方才因腿上剧痛,在下才没写好,请允我重修一封!” 酆凌霄沉眼盯着他,“这么说,你方才写下的字据,是敷衍本将军?因皇上和考官们要看,才要重修一封!” 吕睿超目瞪口呆,心里是又惊又怕,“不不敢。” 酆凌霄瞧了他一眼,不再过多纠缠,让人把杨三关押下去,就此告一段落。 大庚在常英后面悄声道:“英子哥,我可太喜欢这将军了,真是给我们出了口恶气啊,只是没有坐实吕睿超那小杂种害人,我还是不甘呐。” 常英道:“那小杂种做的滴水不漏,查不到实证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你看到郡守和县令的脸色没有,至少在春闱结束前,他们不会再和吕睿超交好了。” “管他们呢。”大庚拿起锄头,继续埋头干活。 傍晚时分,穗穗娘俩不时张望着门外,终见常英和大庚几个顶黑回来,俩俩都放下了心。 大庚刚踏进门,就笑道:“嫂子,方才驿差来送信,正好被我们碰上,你家就要有贵客来了。” 翠芳看了眼常英,疑惑道:“谁要来呀?” 常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就是你姐姐,乐宝的姨母啊,来照顾乐宝生产的。” 听到后面那句,翠芳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所谓的“姨母”,是那边安排过来的,开心道:“真的?那我可太高兴了!” 穗穗一脸蒙圈,记忆里她家好像没什么亲戚啊。 常英见态,道:“乐宝,你姨妈是做稳婆的,接产的经验很足,一直在京都照顾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也没捞着空回来,前些天我们写信请她照顾你生产,今天收到回信,她已经启程了,再过个三四日,应该就到了。”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信来。 穗穗听爹这么一说,原本想着多年不见的亲戚,姨母忽然受托,要从京都来这乡里,或许不太乐意。 但她接过信来一看,姨妈的言词间很是亲切,这才打消心中的疑虑。 常英也放下心来了,昨晚那趟没白去啊,那“姨母”就是他们给派来的,真是身份就是专侍妇女生产的稳婆,医师又有翁老在,三个孩子的衣服和摇篮也都做好了,如今算是万事具备,只待乐宝生产了。 和大庚几个喝过酒后,常英交代翠芳,这几日要是姚稳婆来的话,答应她就是了。 翠芳疑虑的道:“这是为甚?难道乐宝生产的时候,真让她来接生?她收了吕睿超的银子,肯定会害我们家的!” “她连我常家的门都进不来。”常英小声嘀咕道:“只有让吕睿超那帮狗杂种觉得计谋得逞了,才不会再想别的法子来害人。” 这也是那晚他请狼兄来教训吕睿超母子时,没有揭穿他们的原因。 翠芳恍然大悟,点头道:“我记住了。” 这件事他们当晚才说完,第二天上午,姚稳婆就找上门来了。 穗穗娘俩正在院里活动,只听两下敲门响后,有妇人喊道:“翠芳在家吗?” 翠芳迟疑的问道:“谁啊?” 门外的人道:“翠芳,我是你姚大婶啊,不记得了?” 翠芳这才反应过来,这“姚大婶”,就是孩她爹所说,被吕睿超收买的那稳婆,想到这,她脸色微荠霁,生硬的道:“哦,想起来了,你有什么事吗?” 姚稳婆闻言,有几分不悦,这十里八乡,有谁不知道她的名声啊,这常家可真是个不识数的! 要不是看在吕举人要给二十个银元宝的份上,她才不会来呢,想到这,她又和声悦色的道:“翠芳啊,你先开门再说,我有事同你讲哩。” 穗穗见娘脸色不太好看,知她平日是个好客的,眼下这般,怕是和门外那姚大婶有过节。 翠芳想起昨晚常英交代的话,才按耐心中的不平,道:“好,稍等一会。” 她扶着穗穗回堂屋坐下,才去开门。 姚婆子等的这会功夫,已是相当不满了,开门就怨声道:“我说翠芳妹子,这大冬天的忙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翠芳没答她,只道:“姚婶是稀客上门啊,不知有何贵干?” 这句话不仅表明了两家关系不熟,且直奔主题。 姚婆子提起手里的礼盒道:“常乐宝的事,我早听说了,心里一直怜悯这个孩子,但我们俩家之前不太熟络,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快年底了,也不怕唐突,我就顺理成章来看看孩子。” 她边说就边往屋里走。 翠芳不好拦着,只等关上门,赶紧跟上推辞道:“姚婶,这礼可不敢拿啊,不过你来得不巧,乐宝刚活动一会,乏了,去屋里歇着了。” “呀!”姚婆子热心的道:“这才什么时辰就乏了,说明母体孱弱,须得给孩子进补才行了呀,妹子!” 说罢,她敲了敲礼品盒,献宝道:“这可是固元补身的好东西,永安城里贵妇们,吃的都是这个哩。” 翠芳见她在屋里坐下,便依礼倒了杯热茶,但怎么说也不肯收她的礼物。 姚婆子见她不怎么好聊天,便只得说明来由,道:“翠芳啊,我是做稳婆的你应该知道吧,这十里八乡啊,大家都是认我的,连城里的贵妇们,我也给她们不少人接过生、服侍过不少月子,无不说好的呢。” 翠芳微微一笑,只道:“姚婶好本事。” 姚婆子见她还没明白,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常乐宝如今也快生了吧?” 翠芳简短道:“怀胎十月,现在才满八月没几天呢。” 姚婆子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人,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现在已经八个月了,你们可得当心了,尤其是稳婆,得提前找好!” 说罢,她不等翠芳说话,就毛遂自荐道:“翠芳,我呢,真是怜悯乐宝这孩子,这样吧,到时候,我来给她接生吧!” 翠平刚要开腔,又被她拦下。 第18章 计划落空 你放心!我不收你们的钱,我纯粹就是可怜这孩子,打心里想做的什么。”姚婆子道:“再说了,这十里八乡,你们要是连我都信不过,其他的稳婆就更不行了。” 翠芳笑道:“姚婶,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孩子她爹去水库上工了,等他回来,我同他商量商量,再给你回音成不?” 说罢,她也阻下了姚婆子的话,接着道:“婶子,我不如你啊,能当能立的,我只能在家收拾下桌椅板凳,家里做主的,是孩子他爹,左不过他晚上就回来,要是同意了,我就让他去你那里一趟。” 姚婆子被夸得有些得意,笑道:“你这样才好呢,多轻松啊,不像我,家里那个,是个不中用的,事事都只能靠我自己。” 她艳羡的望着屋里的装潢道:“哪像你们家常英啊,有头脑又有力气,看看你们家这日子,过得多好啊。” 翠芳笑了笑,没再接话。 姚婆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马收了收,起身道:“那行吧,我就先走了,等常英兄弟下了工,你和他商量看,咱们可说好了啊,我不要你们的钱,就是纯粹帮忙照顾乐宝生产。” “好好好。”翠平拿起桌上的礼品,想着赶紧送客。 不料姚婆子道:“妹子,这是我给乐宝的一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辞,我可生气,赖在你家不走了啊!” 翠芳无可奈何,只好把礼品放下,笑送她到门口。 穗穗一直在房里听着她俩的对话,这姚婆子,可真是个社交“大腕”啊,硬生生把不熟的两家,聊得跟亲姊妹似的。 不过,娘和她既然不熟,有客上门,为啥不高兴呢? 穗穗走出屋里,娘正好关门回来,便问起了这事。 翠芳没想到孩子观察得这么仔细,为了少让她操心,没告诉她原因,只语重心长的道:“孩子,主动献殷勤的人,不管多少,都是奔着点图谋才来的,这性命攸关的事,不能没有防人之心啊。” 穗穗很是认同这番话,道:“娘说的在理。” 那姚稳婆在地方小有名气,名利圈子里打滚的,有几个人的想法会那么纯善呢,这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真正的现实。 翠芳怜爱的看着穗穗,道:“乐宝放心,你姨母是个接生的老手,定能保得咱家母子平安。” 穗穗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八个月了,最多还有一月,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既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心。 等孩子生出来,她可要严加管教,可不能让孩子随了吕睿超那厮渣渣! 傍晚,常英回来,翠芳跟他说起姚稳婆来过的事,心中不平的道:“你不要去,也不要露面,不出明后天,她自己就来了,我打发她就是,就是要急她一急。” 常英听后,笑道:“成,都听你的。” 果不其然,后天一早,那姚婆子又猴急的跑来了。 翠芳给她开门,抢先道:“姚婶,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姚婆子怨道:“你看,不是说好让常英兄弟定下来后,就找我的嘛。” 翠芳笑道:“姚婶别着急,进屋喝杯茶吧。” 姚婆子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翠芳,说话不算数,下回可不兴这样了啊。” 她往屋里走,问道:“妹子,你们商量好了吗?” 说罢,她又接着道:“我可跟你说啊,因为乐宝,我都推了好几家请我去的了,就是为了腾出时间。” 穗穗依旧在自己屋里,听到姚婆子这话,心里多了几分警惕和反感,她这是道德绑架,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啊。 翠芳可上她的当,道:“哎呀,这不是耽误你生意吗?她婶,我今天是要去请你的,可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要不你去说说,还给她们接生,要是保得人家母子平安,可是大功德哩。” 姚婆子罢手道:“欸,我都已经拒绝了,不必再说她们。” 说罢,她屋里屋外的瞧了瞧,道:“乐宝呢,怎么不见她?” 翠芳道:“在屋里歇着呢,她现在身子重,不便劳动她的。” 姚婆子故作严肃的道:“呀,这可不行,快临近产期了,一定要不时的出来活动活动,不然不好生……” 听到这,翠芳很是忌讳和不悦,直接打断道:“这就不劳婶子费心了,乐宝每天都有适当活动的。” “是是是。”姚婆子意识到失言,连连点头,顿了下才接着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乐宝哩,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位置周不周正,翠芳啊,你去叫孩子起来,我给她查查。” 翠芳道:“这个不急,翁老时常来看诊,说情况很好的,乐宝刚睡下,现在又正是缺觉的时候,且让她好生歇着吧。” 姚婆子脸色一沉,“翠芳,你这是信不过我?翁老郎中会看病,可不一定会接生的,你现在不让我看,生产的时候,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闻言,翠芳也拉下了脸,硬生生的道:“婶子不要胡说,我家乐宝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很是紧张。 姚婆子见她软硬不吃,只好忍气讪笑道:“这是当然了,有我在,一定会保她们母子平安的。” 翠芳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就阴转晴。 姚婆子见状,便折中道:“翠芳啊,要不这样吧,乐宝在哪间房?你只要带我到门口,看看肚形我就知道了。” 翠芳有些犹豫,忽然听里屋开门声响,她探头看去,连忙上前,眨了眨眼道:“乐宝,把你吵醒了吧?” 穗穗意会,配合的打着“哈欠”道:“娘,有客人啊?” 翠芳看向姚婆子,道:“啊,就是你姚阿婆,来商量你生产的事呢。” 穗穗笑意盈盈道:“是姚阿婆啊,您接生的手艺可是远近闻名的,有您照料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这些奉承的话,姚婆子是很受听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揣测的目光直看向穗穗的肚子,厚实的棉服下,肚形端正圆滑,但看不出实际大小。 她清了清喉咙,道:“乐宝这肚子圆溜溜的,生出来肯定是个男孩。” 说完,她又皱着眉头寻思道:“只是,我看乐宝这肚子,上小下大,就怕胎位不正啊。” 穗穗形色不变的盯了她一眼,依旧笑言道:“阿婆好眼力,前些日子翁老也是这么说,给了我一本册子,上面有帮助胎儿正位的方法呢,现在每天在做着。” “哦?是吗?”姚婆子脸色微沉。 穗穗坐下,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拿出本小册来给她看,里面有图有字,详细记载着孕妇的诸多事宜。 姚婆子哑口无言的翻着册子,她本来是想在胎位上做手脚,好让其胎死腹中,看来这法子是行不通了,只能另想他计。 穗穗不着痕迹的看着她脸上明暗沉浮,心里有了一番较量,娘说的没错,主动献殷勤的人,非奸即盗。 姚婆子计划落空,讪讪的和穗穗母女俩聊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临出门的时候,还反复叮嘱翠芳:若有肚子痛的迹象,一定要早来喊她。 翠芳笑着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多话,直到看着她的身影在路口消失,才晦气的暗暗呸了两口,心口如一的反复念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乐宝平安生产,孩子健康多福。” 第19章 喜“提”三宝 穗穗的姨母终于在三天后的夜里,坐牛车到了常家。 大雪时节,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浓厚的寒雾下,没人知道常家来了客人。 穗穗和爹娘是事先就知道的,所以早有准备,院里的灯一直没熄,灶火上也煨着驱寒的姜汤。 常英两口子去开门迎接,他们终于见到“姨姐孟翠兰”,当喊出信里约定好的称呼时,三人意会的笑容,就消融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 穗穗也托着肚子站起来,率先喊了声“姨母好”。 “诶,乐宝身子重,快坐好。”孟翠兰亲切的应道。 她对常家人的态度非常恰当,没有过分热情的不安,也没有丝丝冷淡的尴尬,和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无二。 常英两口子有条有序的招待着,他们原本担心那边派来的人,不适应这乡下,没想到会这般随和,是再好不过了。 穗穗注意到姨母的前额发丝上,沾着细密的雾粒儿,起身拿来条干净的帕子。 姨母接过帕子,和蔼的笑容里透着慈爱,还有几分旁人看不明白的感慨。 立春那天,万物复苏,阳光祥瑞。 穗穗提前临盆,平安诞下两男一女,不过她已筋疲力尽,身下撕裂的疼痛,更是锥心般的难受,几度昏厥。 好在有翁老在外把持,及时调整方药,吊住了她的精神。 娘和姨母的动作也很快,收拾好血污后,就立马在撕开的伤口处,涂上穗穗自己特制的药膏,才没有痛得那么厉害了。 在她生产之际,只有守在外面的常英看到东方的太阳,霞光万丈,穿过层层云际,照射在自家屋顶上。 至于姚婆子,穗穗的孩子们都吃上奶了,她还在家里等消息。 因为吕睿超赴京赶考前,在春节期间安排人,给这十里八乡的接生婆,都上了遍“紧箍咒”,所以姚婆子把握十足,常家的事,除了她,谁也不敢接。 而她,只要弄死穗穗母子,就直接带着一家五口奔京都去,这个条件,是她上次“胎死腹中”的计划失败后,临时和吕睿超提出来的。 姚婆子唱着小调子,正满怀憧憬的打着包袱,她那嗜赌成性的男人吕大桥回家了。 吕大桥见到床上的包袱,朝她一脚就踢了过去,怒骂道:“常家的小杂种们都生出来了,你在搞什么!” 姚婆子闻言,蓦然一怔,顾不上那一脚的吃痛,忙问道:“不可能,除了我没人敢给常家接生,再说也还没到日子,你听哪个乱讲!” 吕大桥暴躁的很,“还乱讲!常家生出三胞胎,在村里都炸开锅了,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看你怎么和吕睿超那厮交差,反正银子我是已经花完了。” “三胞胎!”姚婆子不敢置信,脸色一惨,怔怔的念叨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就这几天没去那里,怎么就生出来了,还是三胞胎!” 她忽然想到什么,双手拍腿的气道:“哎呀,难怪常家不让我查肚子呢,原来她竟是怀了三个,我得去看看!” 说罢,她推开吕大桥,直往常家的方向跑去。 当她快到常家时,正好和大庚碰上面。 “哟,姚婶来了。”大庚喊道。 姚婆子见到他,赶忙问道:“大庚,常乐可是生了?” 大庚笑道:“何止生了,还是三胞胎呢,这可真是奇事……” 姚婆子听到这里,脑袋里“轰鸣”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大庚见她不对劲,眼看就要晕倒的架势,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诶,姚婶,你没事吧?” 姚婆子缓了好几口气,才算站稳,一副欲哭无泪,又气急败坏的样子。 大庚瞧出点苗头,松开她,不高兴的道:“姚婶,我英子哥家这是千百年都难遇的喜事,你可莫要冲撞。” 姚婆子冷“哼”了声,瞪了他一眼,怨恨的看向常家,道:“冲撞怎么了,常家早就和我说好了,要我给常乐宝接生的,为这我还推辞了好几家呢,这算怎么回事,坏我规矩!” 大庚还不知道姚婆子和吕睿超勾连在一起的事,闻言后,打着哈哈道:“是这么回事啊,嗐,这有啥的,重要的是我侄女他们母子平安,等孩子们满月的时候,你来喝杯喜酒就好了。” 姚婆子没理他,径直走向常家兴师问罪去。 大庚见状,又追又拦,就是不让她去。 常英正好出来倒水,看到了他们,放下铜盆,喊道:“大庚,你在做甚?” 大庚回头看向常英,姚婆子趁着这个空隙,就跑了上去。 她质问常英道:“常英,当初你们和我是怎么说的,明明说好了我来接生,怎么变了卦,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接生,坏了规矩我和她没完!” 常英沉着脸,冷声道:“姚婶,当初是你三番两次来我家,非要给来接生,说什么想给乐宝做点事,现在虽未劳动你,但幸得菩萨保佑,母子平安,你想闹什么!” 姚婆子气道:“我只问你,是谁给常乐接的生!” “是我!”一声干脆又老练的女声传来。 他们看向门口,只见孟翠兰不徐不疾的从院里走出来。 她看着姚婆子,沉稳的道:“我是乐宝的姨母,你就是姚婶吧,我听翠芳说起过。” 姚婆子上下瞧了她几眼,端了端气势,挑衅道:“常家十多年没有亲戚走动过,什么时候来了个姨母?” 孟翠兰没有丝毫动气,只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走到姚婆子跟前道:“乐宝忽然临盆,没来得及去叫你,我是临时上阵,幸得菩萨庇佑,母子平安!” “听翠芳说,因着乐宝,误你推了好几家的事,这锭银子算是我们的补偿,还望包涵。” 她说的在情在理,旁边围观的乡亲也点头称赞。 大庚在旁说道:“姚婶,姨姐说的在理,你可别再闹了。” 姚婆子杠道:“我偏不呢!” “你!”常英本就不喜她,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来火。 孟翠兰拦下他,依旧心平气和的道:“妹夫不用急,家门口是讲情讲理的,去衙门口,才是论个是非对错的地方。” 她说话掷地有声,先礼后兵,如果姚婆子还要闹,那就去衙门解决。 第20章 竟是黑蟒出世 姚婆子方才气过头,现在也寻思过味了,要是真去了衙门,她不光不占理,怕连这锭银子都没得赔。 她心里虽然怂了,但拉不下脸来,怎么着也得让面子过得去,吹嘘道:“去衙门我也不怕,在县城里,别说那数不清的贵夫人了,就连官老爷夫人,也是和我有几分交情的。” “但今天也是好事,我就忍了,乡亲邻里的,不就是得这样吗,谁还能得理不饶人了。”姚婆子理直气壮的说着。 常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妇人,他就大耳巴子扇过去了。 孟翠兰对这种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打发走后,就喊常英他们回屋。 常英从屋里拿出锭银子给孟翠兰,道:“姨姐,这个钱您收下,本就该我们出的。” 孟翠兰笑道:“放心,那个银子她花不出去。” 常英不解。 孟翠兰解释道:“那是国公府的银子,有特殊记号,没有公府的凭证,不仅花不了,还会被官府抓去审问关押。” 常英这才恍然大悟,竖大拇指道:“姨姐高明。” 孟翠兰笑了笑:“这种人,怎能便宜了她,她既自称和县衙的官太太也有几分交情,那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个识数的。” “那倒是。”常英心直口快的道:“只是,这婆子要是真被抓去,她家里的,只怕要来闹翻天啊。” 孟翠兰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国公府的事,县衙自会谨慎处理。” 常英点头,如今乐宝已平安生产,水库也修完了,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以后的日子,养好一家五口,就是他的重任。 穗穗因产后疲惫,昏睡了一觉,却做了个梦。 梦里下好大的雨,一条黑不见底的大河不断涨水,雷电交加之际,忽听一声震耳的龙啸。 水天中央,一条黑色的大蟒直上九霄,天空中金光一闪,金龙乍现,黑蟒紧跟而上,后有无数子弟追随,一龙之下,万蛇之上。 穗穗震惊之际,那黑蟒忽然回头看向她,她心中一惊,从梦中猛然醒转。 翠芳见她惊醒,赶紧扶着她的后背道:“没事了乐宝,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穗穗的神志这才清明,但脑海里还浮现着黑蟒最后的那一眼,虽威严无比,但感觉不到恶意。 “娘,孩子们呢?”穗穗虚弱的问道。 翠芳见她这般憔悴,想起生产时那一盆盆的血水,以及身下的伤,就不禁泪目,哽咽道:“在隔壁房间,你姨母和乳母照看着呢,放心。” 穗穗知道娘是心疼自己,抬手去擦她的眼泪,道:“娘,您别伤心,我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很好了。” 翠芳点头,边抹眼泪边微笑道:“嗯嗯,不哭了,以后只要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的,我们一家齐齐整整,比什么都强。” 她给穗穗掖好被子,起身道:“我去把孩子们抱来给你看看,一个个的,长得可水灵了,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哩。” 穗穗闻言,由衷的笑了笑,像自己就好,这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崽,可不能随了吕睿超那厮渣渣,尤其是人品问题,一定要从小抓起。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生下孩子只是刚迈步,以后的路,还任重道远啊。 “刚做母亲,就叹气了?”孟翠兰抱着孩子进来,打趣的瞧了眼乐宝,在床头坐下,低腰把孩子抱给乐宝看,介绍道:“这是大孩,我看这孩子五庭饱满红润,将来长大了,说不定是做官的料哩。” 穗穗看着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孩子,笑道:“姨母净会说笑,孩子还这么小,哪看得出什么。” 孟翠兰也不辩,只笑看着孩子,真是越看越满意。 翠芳和乳母抱来了老二和老三,给穗穗一一看过。 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穗穗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萌化了,只是……孩子们皱皱巴巴的,她微微拧眉。 翠芳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只要个把来月,孩子们长得白白胖胖,就都好看了。” 穗穗腼腆一笑,还是老娘了解她呀。 那边,姚婆子拿着那一锭银子回去后,心里一直惴惴,如今常乐母子三人平安,她没办法给吕睿超交差,万一他真想要回那些银子,可怎么办! 她怨恨的盯着在床上“躺尸”的吕大桥,要不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家里的日子早就过好了! 姚婆子思来想去,叫来她儿子、媳妇一起商量,当他们得知现在不仅去不了京都,银子还要被收回去,立马就急了。 她儿子吕有才道:“娘,银子是你给我们的,吕睿超要的银子和我们可没关系,再说,还有一半被爹赌了,我们可没钱还啊。” 吕有才虽不嫖赌,但一天到晚好吃懒做,家里家外全靠媳妇和他娘。 姚婆子一听就来气,牵着他的耳朵就训道:“吕有才,你可真是长出息了,连娘老子都不管了!” 吕有才痛的吱哇乱叫,得亏他媳妇拦下来了。 “娘,左不过吕举人赴京赶考还没回来,咱们还有时间想办法。”吕有才媳妇道:“再者,常家那可是三个小孩,他又没说让您弄死几个,这么点报酬哪值得上三条命,太不划算。” 姚婆子这么一听,好像也在理,道:“也是啊。” 吕有才媳妇接着道:“这可是买凶杀人的事,就算我们不退银子,他也不敢明着闹。” 姚婆子脸色一怔,“吕睿超这么聪明的人,想找我们要回银子,肯定不会去官府,就怕他下黑手啊,那小子有点势力!” 吕有才闻言,径自缩了缩脖子,“娘,您可就我一个儿子,千万不能涉险呐。” 姚婆子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我是你娘了!” 吕有才媳妇总结道:“娘,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您,吕举人不是安排了人在村里吗,他们自己都扑了空,难道我们还天天守在常家不成?” 姚婆子一想也是,心里才放松了些,道:“嗯,吕睿超既然在村里线人,过不了几天就知道村里的事了,且看他是个什么安排也不迟。” 第21章 知情不告拜菩萨 孩子们满月的前一天,穗穗和爹娘、姨母坐在一块,商量办满月席的事。 穗穗看着一家人因带孩子、伺候月子,神色都略显疲惫,自己产后身体也还未完全恢复,便提议明天一切从简,请平素交好的那几户人家,来凑个热闹就好,大办的话,一是麻烦,二是怕有人鱼目混珠,滋生变故。 常英两口子觉得在理,孟翠兰也没意见,就决定了下来。 这光景不好的年头,村里不兴请帖,因为识字的人也没几个,只一一去通知到位就可以了。 这事由常英去办,他先是去了大庚哥三家,最后在回家时,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去趟族长家,毕竟春节都去拜了年,满月酒要是不请的话,说不过去。 然而当他到了地方后,却被老夫人告知:族长受了春寒,托病在床,又不能缺人照顾,明天只能让家中小辈去凑凑热闹。 常英想进屋去探望族长,却老夫人遭拒绝。 老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常英,你家三个孩子才将将满月,可别过了病气回去。” 说罢,便让他快走。 至此,常英连族长的面都没见着,心里有隐隐不安。 待他离开后,老夫人把门关上,回屋见到自家男人披着棉袍,在屋里徘徊,立马低声斥道:“怎么起来了?常英是个精变的,你不怕他再回来?” “回来再说。”族长眉头紧皱,愁眉苦脸道:“你说吕睿超那王八蛋,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惶恐的抬头道:“咱们吕家村几百年都没出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日后他要是做了大官,指不定真如常乐宝说的,要连累我们一村的人掉脑袋,苍天啊!” 老夫人闻言,心里也是没底,问道:“要不我们提点常英几句?好让他有个防……” “不不不。”族长否道:“你以为郡守前天为何见我?他是帮着吕睿超的,现在春闱结束了,虽然放榜的消息还没来,但吕睿超那畜生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中榜了。” “我虽是一族之长,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平民百姓,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啊,常家和吕睿超的过节,咱越少掺和越好,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真是造孽。”老夫人叹了口气,走到观音像前拜了拜。 第二天,常家放了喜庆的炮仗后,竟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乡邻恭贺。 常英觉得奇怪,这些人他并未去通知,一问情况,才知多数人是奔着三胞胎来的。 常家的庭院里,逐渐热闹,跟赶集似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常英两口子都忙不开了,幸亏大庚三家来得早,一齐帮着招呼,才维持住场面。 巧妹很喜欢孩子,一来就进里屋逗弄去了。 常英眼见来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有吕睿超买通姚婆子的事在先,他怕这些人里,万一也有同样包藏祸心的,孩子们岂不危险! 想到这,常英心口猛的一提,让翠芳别忙活了,赶紧去里屋帮着看孩子。 接着,他又和大庚三兄弟接耳了几句,不再接待来客,统统婉拒出院里。 一个老妪对常英道:“我活六十多年了,生双胞胎的都没见到几个,更何况你家的三胞胎,这可是奇事啊,您别嫌我们凑热闹,做满月酒嘛,客人越多越好,我们这些个,也顺便沾点喜气。” 她话音落下,其他乡邻们也跟着起哄。 常英和大庚几个非但阻拦无效,反而引来更多的人,大家都跟看把戏似的,把常家的门口挤得严严实实,两边路上都站满了人。 可别小看吕家村,这里是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大村落。 不知是谁喊道:“常英,大家来看你家孩子满月,都是好心,你们捂得这么严实,是有隐情,还是怎么的?不和村里这些人来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说来说去就是要看看三胞胎。 常英沉着脸,他本就显少和这些人来往,不怕得罪他们,大门一关,任尔东西。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场这么多人,知道谁是好,谁是坏呢?村里不比城里,还真怕被人惦记上。 常英思量着,喊道:“大家别吵了,我可以把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看看,但先说好啊,看了孩子大家就各自回家,你们也看见了,我这院小,实在招待不了这么多人。” 这番话下来,那成堆的人,才算平息下来。 常英让大庚几个看好门户,他则进屋去。 穗穗听见外面这么吵,早就想出去看看了,现下见老爹进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常英把事情一说,穗穗总觉得不对劲。 但屋里有好几个外人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嘱咐娘和姨母多多注意,尤其是孩子。 不多时,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翠芳、翠兰,还有穗穗,一人抱了个孩子出来,在堂屋坐下,让他们看看。 大伙这才走进院里来,看到水灵灵的三个孩子,无不艳羡的,纷纷夸老常家有福气。 这些糖衣炮弹的话,对常英不管用,他在旁守着,戒备的盯着院里的动静。 就在人潮鼎沸之际,他看到个身形宵小的男人,尾随在几个人身后,进了院子。 常英想都没想,立马跨步上前,护着翠芳她们抱着孩子回屋,对乡邻们喊着:“大家看过了就回家吧。” 他话音刚落,刚才那个宵小的猥琐男,突然快步冲来,直朝着穗穗和孩子们的方向。 常英哪会让他靠近,箭步一纵,就越过了人堆,一脚踢在他胸膛。 猥琐男被直接撂倒,病态的脸色露出痛苦神情,猛吐了口鲜血。 院子里的人惊叫连连,纷纷避开。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之际,猥琐男却露出发狂的笑容,他病态的面孔,加上那沾血的牙齿,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常英质问到。 猥琐男没有回答他,只把右手伸向怀里。 “爹,是炸药,快让他住手!”穗穗把孩子护在怀里,惊恐的喊道。 常英当即踩住了猥琐男的右手,却没拦住另一只手,炸药的引信被拔掉。 “让开!”常英大喊了声,运气上前,单手就将猥琐男拎起,大步一踏,踩着一个人的肩膀,借力飞出院内。 第22章 该热闹的依旧热闹 猥琐男在半空中,被常英抛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块突如其来的飞石,将他推得更远了些。 常英顺着飞石的方向看去,但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闪耀的身影,他就落地了。 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炸药爆了,空中血肉四溅……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穗穗惊魂未定,又见院墙两侧跳出几个蒙面杀手,院里的人吓得惊窜奔逃。 只有大庚哥三个,护在女人和孩子们前面。 穗穗这才明白,猥琐男只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老爹不在,这些杀手就趁势而上。 他们,是有备而来,策划已久的谋杀! “孩他娘,赶紧带着嫂子和乐宝跑,我要是不在了,给巧宝找个好人家。”大庚喊道。 “爹!”巧妹惊痛的喊道。 “快走!”大庚婶含泪看着自家男人,拖拉着巧妹,和翠芳、翠兰赶紧带着孩子们离开。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几步,后院的门就被撞开,几个拿着砍刀的蒙面人,迎头而来! 女人们吓得不断后退和惊叫,怀里的孩子受惊,翠芳和穗穗怀里抱的老二、老三呜咽的哭起来,只有孟翠兰抱着的老大没哭,黑滴滴的小眼珠,没有丝毫畏惧的盯着蒙面人。 此时的大庚哥三,已经和外院那些蒙面人打起来了,而且明显处于下风,完全顾不上她们。 翠芳当即把孩子交给大庚媳妇抱着,她首当其冲,将其他人都护在身后。 翠兰也和她做了同样的选择,把孩子给巧宝抱着,和翠芳并肩。 蒙面人完全没将她们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多杀两个人的事而已。 但对两个翠来说,她们但凡能多拖一秒,孩子就多有一秒的希望。 穗穗眼看蒙面人逼近,就在最前面的那个要挥刀时,她单手抱娃,扛起一旁的四脚窄板凳就砸过去。 正好打中前面那个的鼻梁骨…… 蒙面人被激怒,跨步上前,举刀劈来。 翠芳想拦在前面,穗穗眼疾手快的推开了她,而自己和孩子却向后倒去。 就在这一刹那,穗穗以为自己难逃一劫,牢牢抱着孩子。 忽然,她身后的窗口被破开,明晃晃的刀锋一闪而过。 刺耳的“哐当”一声,穗穗看见蒙面人挥来的砍刀被撞飞,但自己也快摔到地面。 她害怕的闭上眼睛,失重的身体却蓦的一轻,稳当的停住。 穗穗睁眼一看,先入为主的是男人严肃又冷酷的俊脸, 穗穗望着他,呆愣了一瞬,不禁油生出一句感慨:好个冷面的门神啊。 “冷面门神”瞧她迟迟没有起来,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推起。 穗穗搂着孩子,瞬速站稳,这才看到地上躺满了蒙面人的尸体,皆是背后中箭而亡,她连忙捂着孩子的眼睛,护在怀里哄着。 几个也是从后院进来的将士,踏着这些尸体上前,对“冷面门神”作揖道:“将军,这些人都是死士,后牙槽里都藏着毒。” 这时,常英和大庚几个也从外面杀了进来。 看到女人和孩子们都没事,他们刚吁半口气,就瞧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蒙面尸体,又生生打了个寒颤。 常英看向屋里的将士和将军,带着大庚他们作揖道:“多谢酆将军和各位将士的救命之恩。” 穗穗她们一行,也行礼道:“多谢酆将军和各位将士的救命之恩。” 酆凌霄微微点头,道:“不必多礼。” 他扫了眼屋外被杀的几名死士,再看向毫发未伤的常英时,深邃的眸光变得犀利,开口道:“这小小的村庄,竟有藏龙卧虎之辈。” 常英知道他在说自己,回道:“将军,草民自小没有双亲,多亏庙里的师父收留长大,教习我一身功夫,防身强体。” “哦?不知高僧何在?”酆凌霄问道,去年修建水库时,他初见常英,就看出此人是练家子的,若一个武僧真教出如此高徒,背后定不简单。 常英沉敛道:“平遥古城漆吴山上,只是,师父已故去多年,到今年正好二十载。” 穗穗还是第一次听老爹说起这些事,以往的记忆中,也并没有关于爹娘身世的,心里忽然多了几分好奇,暗暗记下了老爹说的这些话。 “平遥古城。”酆凌霄若有所思看了常英一眼,没再问话。 他吩咐将士们,帮忙打扫屋子,把尸体都抬到县衙去,自己也一起动手,但有双黑漆漆的眼睛,总是盯着他,很是不爽。 孟翠兰抱歉的看了眼将军,她也不想总走在他附近的,可她一走开,怀里的老大就哭闹。 酆凌霄很不自在的瞧了眼她怀里的孩子,小东西对视到他的目光,那小眼睛就更直勾勾的了。 孟翠兰看出将军的不悦,赶紧抱孩子走开,可不管她走到哪里,孩子就是哭,哪怕给穗穗抱着,也是哭个不停。 穗穗只好抱着他出来,小家伙再次看到将军,哭声就立马止了。 孟翠兰跟在一旁道:“这孩子怎这么喜欢看着将军呢?平时除了吃喝拉撒,几乎不哭不闹的。” 酆凌霄闻言,不禁多看孩子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倒是个不肯吃亏的。” 怀里的孩子好像不高兴听到这句话,一个月的小家伙,竟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小脑袋慢动作一侧,把脸藏进娘亲怀里,嘴里还哼哼唧唧,好像在骂人似的。 在场的人,都被小家伙逗乐得不行。 穗穗怕酆凌霄面子挂不住,抱着孩子行礼道:“孩子不懂事,将军多包涵。” 酆凌霄看了眼穗穗,不知为何,刚才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时,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浅淡的道了声:“无妨”。 将士们把尸体都搬到外面去了,常英道:“今天多谢将军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打扫就行,只是你们还有事,不然留下吃口便饭也好。” 大庚也在旁笑嘻嘻的道:“是啊,将军,恰好今天给乐宝的三个小孩做满月酒,吃口饭再走吧。” 酆凌霄看了眼穗穗怀里的孩子,院里的客人都吓走光了,他迟疑道:“好。” 听他说好,远离的人都怔了下,将军竟然留下来吃饭! 大家一扫方才的晦气,脸上都露出了淳朴的笑容,手里清扫的动作就更快了。 酆凌霄见将士们也很高兴,对身边的小将道:“你去趟衙门,让他们来把那些尸体拖走,我们都留下吃口饭。” “好勒!”小将高兴的应道,立马出门骑着快马,直奔县衙去了。 常英又去买来几挂鞭炮,驱走院里的晦气,热热闹闹的办起了满月酒。 村里那些人,听到常家又放鞭炮了,很是不可思议。 第23章 终于要收拾渣男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但愣是没人再敢去凑热闹了。 有隐不住、又好事的人,在常家隔壁的大贵那里一打听,才知竟是酆将军他们吃酒。 去年年底修水库的时候,是有不少人见过酆将军的。 这下他们又心痒了,猜测常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屋里死了那么多人,官府没来查不说,反倒还请酆将军吃起满月酒了来。 族长家的听说此事后,赶忙回去告诉自家男人。 “这么说,吕睿超的阴谋失败了?常家的人,一个也没死?”族长问着自家老婆子。 老夫人道:“常家要是死了人,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再放鞭、做酒席啊,死的应该都是那些杀手!” 族长沉了口气,捋着胡子道:“你看我怎么说的,常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吕睿超那两下子,还差了点。” 老夫人道:“我不管他们好不好欺负,反正幸亏我家孩子没事,去常家送了礼就回来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炸药,一个不慎都是要见血的,想想我都后悔,不该让孩子去的。” 说罢,她又走到菩萨跟前拜了拜。 族长觉得也是,和她一起拜着。 这满月酒可给大庚喝痛快了。 他的酒量在村里本是数一数二的好,除了常英偶尔和他小酌几杯,其他没几个敢和他喝的,今天头一次碰到对手,和将士们喝了个不相上下。 酆凌霄没有阻止,他这次来,还是为着去年年底走私军火一事,当时因回朝述职,只留了几个眼线在暗处盯着。 这一盯就是两三个月,近半个月才有线索,不过,那些人一动手就冲着常家来,而且还是下死手。 想必这些走私军火的头子里,定有和常家不共戴天之人,关键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县令和郡守。 酆凌霄抿了口茶,这永安城可是一点也不安宁啊。 他见院里其他人都有些醉意了,才对一旁常英沉声道:“你家有什么仇人或对头吗?” 县衙里若真有人走私军火,那他今天带人出现在常家救场,定会打草惊蛇,这也是他留在常家吃满月席的一个原因,为的就是麻痹县衙的人,让人暗中盯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常英看了眼穗穗,如实道:“上次经杨三检举的吕举人,和草民家确有过节,村里其他人虽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但不至于要害我一家性命。” 酆凌霄眉头微拧,他回想起炸水库那天的一个细节:杨三私自炸开的地方,原本是常英和吕大庚几人的所在点。 莫非犯案人事先就知道常英几个的所在点,但杨三并不知道自己会炸死谁,他只需负责安装炸药就是。 想到这,酆凌霄问道:“水库炸开那天,你们是怎么撤离的?” 常英知道他联想到水库的事了,立马回道:“是衙门的人指挥我们走的。” “又是衙门!”酆凌霄冷声道,这前前后后的线索串在一起,那唆使杨三的人,和今天谋杀常英一家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两次害人,都和走私火药有关,只要揪出他,说不定就能摸清走私火药的这条线。 常英见他在想事,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穗穗和女眷们在隔壁一桌,但老爹和酆将军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酆凌霄捋清这些事后,看大家吃得也差不多了,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来,递给常英道:“今天和将士们多有叨扰,我们该告辞了,这个算是我们给孩子随的份子。” 常英连忙推辞,作揖道:“请将军把银子收回去,您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常英尚不知如何报答,今日恰逢喜事,略备薄酒而已,您不嫌弃已是万幸了。” 酆凌霄不喜推来就去,把银子交给小将,并看了他一眼。 小将心领神会的接下银子。 酆凌霄斟酌了下,道:“当初那个举子,现今已是状元郎,不日就要回乡省亲,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本将军此次前来,为的是查明真相,抓捕犯人归案。” “多谢将军。”常英行礼作揖。 酆凌霄集结将士,一群人策马而去。 其实,吕睿超本早该回乡省亲了,他没想到啊,酆凌霄竟说到做到,真的把那份临摹的供状,给皇上和考官们比对了,关键还是在考完后,才呈给圣上的,导致字迹存疑,他被单独复试了一次…… 状元郎复试这件事,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招了不少非议不说,还因放榜时间的推迟,落了不少考生和家长的埋怨,而这些人里面,不止寒门士子,还有很多达官显贵。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吕睿超的仕途,因为还没开始,就被京都的权贵们排斥在外,这也成了他一生的痛点。 吕睿超归根究底,把错误都怪到常英头上,心里是恨毒了他一家,因此才有了常家满月席发生的恶性谋杀。 晚上,常家人饭后,照例坐在一起唠嗑,不可避免的说起了白天的事。 穗穗回想起那把差点送自己归西的刀,仍心有余悸。 常英倒是记着酆凌霄的那句:又是衙门! 他记得上次吕睿超母子被狼兄咬伤后,没几天县衙的人就上山大肆捕杀,虽没见他们猎到过一只狼,但其它动物都遭了殃。 虽然他早就知道县令和郡守,是帮着吕睿超的,那今天的事呢?要说和吕睿超无关,打死他也不信,但县令和郡守又参与了多少? 想到这,他心中一凛,沉声道:“今天的事,十有八九是吕睿超干的,他是一次更比一次过分,若再不把这个畜生拉下马,日后只怕还有无穷后患。” 穗穗和他一样的想法,当即便道:“爹,我听酆将军的手下说,那些蒙面人,都是死士,这些人不是一年半载能训练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吕睿超,而且身份还是非富即贵的人。” “嗯。”常英冷声道:“我们不能再隐忍了。” 翠芳义愤填膺的道:“早该收拾那畜生了。” 孟翠兰也点头,“孩子们暂时还要待在村里,这个人要是不除,的确后患无穷。”穗穗提议道:“爹,我们且看酆将军能不能从水库爆炸那件事,查到吕睿超头上吧,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就只能走下下策,把吕睿超作奸犯科的证据拿出来,殴打秀才是有罪,但要是品行端正,别人又怎会殴打他,我想酆将军一定会秉公处理。” 常英点头道:“有酆将军在,至少能得个公平,不过,吕睿超这件事不能连累到大庚他们,人只能说是我打的,他们在场只是做个见证而已,明天我就去找他们对一下,以防万一。” 第24章 道离别 听爹这么说,穗穗老难受了,万一将军真的要判曾经殴打秀才的刑,那不管是大庚叔,还是老爹,她都不想! 可是还有什么好办法呢?就今天遇刺的情况看来,吕睿超是已经丧心病狂了,这件事没得逞,谁知他下次又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报复来。 翠芳快刀斩乱麻道:“我看酆将军是个靠得住的人,像乐宝说的,先看酆将军查出个什么结果再说吧,一定会没事的!” 家里人闻言,都故作轻松点了点头,把沉重埋进自个心里。 孟翠兰见这件事暂且商定,她预备了会,才不舍的道:“乐宝如今坐满月子,我也该回京都了。” 穗穗和爹娘闻言后,都怔愣了,大家白天才共历生死的惊险,晚上却要道离别,这心仿佛瞬间就绞成了一团,很不是滋味。 常英两口子极力挽留。 穗穗也希望姨母留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住了这么久,我真得回去看看了。”孟翠芳笑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对常英两口子道:“主家也催我回去呢。” 常英两口子当即意会,他俩是懂的,大家都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只是这几个月来,他们是真把翠兰当姐姐处的,一时间也是难舍。 翠芳拉着翠兰的手,双眼隐含泪水。 翠兰拍了拍她的手,开朗的道:“嗐,咱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还有来日哩!” 她满意的看着穗穗,道:“我看啊,乐宝的三个娃儿,都是有福气的孩子,尤其是大宝,将来你们来了京都,我们就天天都能见着了。” 虽然这个“将来”似乎有点远,但还是给大家心里留下了重聚的想象,总归是好受些了。 穗穗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挽留,就这几个月,她明显感觉到姨母比来前要憔悴了好多,留下来反而要辛苦些。 大家惺惺相惜,孟翠兰心里也不好受,忍着没落泪罢了,她低头起身,说要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走。 翠芳跟在后面,但进屋后,两姐妹都落下了不舍的眼泪。 穗穗和老爹听到她们擤鼻子的声音,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这一晚,穗穗睡得不太安稳,昏昏沉沉中,她居然梦到了酆将军,他竟然带着士兵走进了“困仙山”。 记忆中,老爹曾告诫过她和娘,千万不能去困仙山,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山原名叫妥妥山,但三十年前,不知招惹了什么,山里起了场大雾后,就终年弥漫着雾瘴,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过的。 这几十年里,山里不知死了多少不信邪的人,后来的人都怕了这里,索性连山名都改了,困仙山因此而来。 穗穗看向山中缭绕的雾气,呈现出隐隐的黄色,空气中散布着粉尘,虽不香也不臭,但感觉很不舒服。 她细细一嗅,喉腔里瞬时弥散开淡淡的苦、辛味,穗穗大惊失色,这些粉尘竟是雷公藤! 雷公藤性凉,是药也是毒,虽有解毒之效,但过量则会中毒,出现头晕头痛、腹痛腹胀、肌肉疼痛等症状。 而这里,淡黄色的山雾漫天,人一旦中毒,后果不堪设想。 穗穗赶忙去追酆将军他们,可她的双脚仿佛被什么拖住似的,怎么跑也跑不快。 她急得大喊,却猛然从梦中惊醒。 穗穗在黑暗中怔愣了好几秒,直到看清房中熟悉的物什,才从那阴晦的梦中回过神来,稳住心神后,擦去额间的冷汗,起身把油灯点亮。 靠着墙壁的床内侧,睡着三宝,大宝和二宝是姨母和娘在带着睡,穗穗回身看着女儿安然的睡颜,轻呼了口气,还好这小家伙没醒。 她怜爱的细看着女儿的眉眼,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酆将军的相貌,一想到他,方才梦里的困仙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清晰得让人心惊。 上次炸水库的时候,她也是做的这样一个清晰的梦,多亏了那个梦,才免让老爹遭罪。 穗穗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寒,赶紧拉回思绪,给三宝掖了掖被子。 不过,说来也确实怪,她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像吕睿超那厮的,是还没长开的原因吗? 可娘和姨母又偶尔念叨,孩子们都像她…… 穗穗轻叹了声,吹熄油灯,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遇刺,和梦里的事,她头痛的捂着脑袋,闭上眼睛假寐,直到听见外面响起木门打开的“吱呀”声,才麻利的起床穿衣。 摸门出去,只见爹娘都在柴房忙碌,穗穗走近问道:“爹、娘,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常英道:“你姨母要赶早坐牛车去城里的驿站,你娘寻思着早点起来做饭,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走啊。” “乐宝,你怎地起来了,三宝还在床上吧,那可离不得人,快回屋去。”翠芳道。 “娘,不急。”穗穗想着梦中的事,神情也凝重了些。 常英见状,问道:“乐宝,有话要说吗?” 穗穗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爹、娘,你们还记得去年年底修水库前,我和你们说的那个梦吗?我昨晚又做了个梦,和上次的感觉一样。” 常英两口子闻言,神情也沉了几分。 穗穗接着道:“不过,这次是梦到酆将军,他们……去了困仙山。” 困仙山在当地,大家是连提都不提的,似乎说了就不吉利了 翠芳听后,神色骇然道:“他们去那里做甚,不是真的吧!” 穗穗道:“梦和上次一样,很真实,而且我在梦里,还闻出了那雾瘴里,有雷公藤的味道,它可做药也可做毒,若是持续吸入肺里,会中毒的。” 常英眉头紧皱,沉声道:“怕是真的。” 翠芳闻言,很是惊骇,因为她知道常英是从来不说虚话,赶忙问道:“她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常英沉了口气,道:“我也不确定,如果乐宝的梦,和上次一样是真的,那酆将军带人进去,可能是和火药有关。” 穗穗不禁拧起眉头,分析道:“单从雷公藤粉来看,它不可能自己化成粉,那困仙山上,怕是有人动了手脚,酆将军这样的人,能来这里查案,自然也不会因为小事情来的。” 常英点头,当即道:“不管梦里是不是真的,我送你姨母上牛车后,去给他们提个醒吧。” “嗯。”穗穗道:“您可以告诉他,那山里多毒多瘴,一定要进山的话,务必带上郎中,做好防瘴准备。” “嗯,放心吧。”常英道:“你先回房去,这里有我和你娘就够了。” 穗穗点头,转身回屋,经过姨母房外时,看到她屋里的灯亮着。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姨母正在抚着孩子,她平时就很疼爱三个孩子,眼下即将离别,怕也是不舍。 想到这个,穗穗蹑手蹑脚的回自己房里抱了三宝来,和姨母话别。 一家人早食过后,外面的天色也才蒙蒙亮。 穗穗和娘分别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看着老爹送姨母离开。 她记得姨母来时,也是在这样的清晨,安安静静的,现今离开也是这般,静悄悄的,但不同的是,彼此心里都多了不舍,和对将来再度重聚的期待。 第25章 困仙山之局 穗穗和娘张望着,都没注意到奶娘来了。 “婶子,乐宝,你们在看什么呢?”奶娘边问边顺着她们看的方向望去,“哟,那不是常叔和乐宝她姨吗,这是作甚去?” 翠芳叹道:“她姨今天回去了,我家那口子去送送她。” “啊,这就走了啊。”奶娘望着那背影,也有些惆然。 穗穗连忙招呼道:“阿秋姐,今天怎么这么早来了,快进屋。” 翠芳也道:“对对对,快进屋,你看我,光顾望着他们了。” “没事没事,我今天起早了点,就过来了。”阿秋笑着走进屋。 她比穗穗大五岁,生两个孩子了,奶水非常充足,一次能喂饱两个孩子,一天来喂三次。 穗穗自己也喂一个,这才满足了三个孩子的口粮。 不过,现在才个把月还好,等三个孩子再大点,两个人肯定是不行了,还得再找个奶娘,或者想其他办法才行。 翠芳见孩子们吃奶的吃奶,睡觉的睡觉,暂时用不上自己,便笑道:“我去柴房给你们煨点汤来,这个时候没有营养可不行哩。” 阿秋和穗穗笑看了眼彼此,异口同声的道谢。 穗穗原本担心阿秋不敢来了,毕竟昨天的场面那么惊险,换谁都害怕,眼下见她还是和往日那般,才放下心来。 其实,阿秋确实害怕,但她舍不下一个月二两银子,另外常家吃的东西,也比自家要好很多,还不用自己去做。 翠芳把骨头汤煨在火上,趁着空闲功夫,收拾了下柴房,没想到木柴堆里竟掉出个银袋,光看这绸缎,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好几十两! 翠芳赶紧收好,抓紧熬汤做饭。 阿秋喂饱孩子,她也吃过饭,喝了汤后,便回去了。 翠芳见孩子们吃饱又睡了,才把银袋拿出来,给穗穗看。 穗穗一眼就认出了那银袋,奇道:“这不是酆将军的银袋吗?” “这是酆将军的?我刚才拾掇柴房的时候,从柴堆上掉下来的。”翠芳问道。 穗穗道:“我昨天看他拿出来过,本来是要给爹的,老爹没要,他就给了身边的小将,怕是那小将给放在柴房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回事呢!”翠芳道:“等你爹回来,再给人家送去吧。” “嗯。”穗穗刚应声,外面就传来老爹的喊声。 “翠芳,快开门。” 翠芳怕吵着孩子们,没敢应声,放下银袋,就赶紧去开门。 没想到自家男人,竟和酆将军一块来了。 “民妇见过将军。”她虽然意外,但礼数未乱。 酆凌霄道:“大娘不必多礼,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托。” 翠芳不明所以,看了眼自家男人,忙道:“您进屋再说。” 酆凌霄点头,让小将把守在门外,和常英两口子进屋去。 常英边走边说道:“翠芳,乐宝在看孩子们吧,你先照看一下,将军找她有事要说。” “诶。”翠芳赶紧去屋里。 穗穗也没想到“冷面门神”竟来家里了,边理衣服边琢磨,不慌不忙的出屋去。 见到酆凌霄,她不卑不亢的揖礼道:“见过将军。” 酆凌霄今天是穿便衣来的,他微微颔首,道:“请起,听翁老郎中说,你是他的关门弟子,精通医理,对林中毒瘴之术,也颇有见解,可是属实?” “属实。”穗穗在心里嘀咕了句:这厮明明是来求人,怎么跟审犯人似的。 不过,穗穗还是挺敬重他的,毕竟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问向老爹道:“爹,你带将军去见过我师父了?” 常英应道:“嗯,翁老说他行动不便,就向将军荐了你。” 穗穗“噢”了声,难怪这冷面门神会找上门,看来梦里是真的,他们的确要去困仙山。 酆凌霄瞧了她一眼,神情严肃道:“我们要去趟困仙山,那里雾霾漫天,这次来没带军医,不知可否请姑娘帮个忙,破解山中毒瘴。” “好,我跟你们去一趟。”穗穗道,她正好去看看那雾里是否真的有雷公藤的粉尘,“不过,得先准备一下。” 说罢,她便去拿来纸墨,写下了两张解方,一张是针对雷公藤的,一张是针对瘴毒的。 既然梦中和现实吻合,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翠芳听着外面的动静,把孩子放到床上,走到房门口招呼了下常英,让他进来一下。 穗穗检查了遍方剂,确认无误,才把单子递给酆凌霄,道:“请将军即刻派人去买好这些药材,并熬制好,但不要去永安城内买,您知道原因的吧!” 酆凌霄沉声道:“困仙山是永安城的属地,如果有人在山上做手脚,自然会盯着城里的一举一动。” 穗穗点头,这些当兵的果然不打无准备的仗啊,只是他们既然查清了这些事,为何在梦里他们还是闯进了山里呢? 酆凌霄接过单子,看着纸上端正娟秀的小字,有些许讶异,京都里宦官、富商家的女儿,尚有目不识丁之辈,更何况普通的农夫家。 他想起方才进门时,常家大嫂得体的举止,已不同于一般农妇,想来也是出身不简。 穗穗倒没想他这么多,道:“除了这些,还得买口罩,你有多少人,就得买多少份,这是进山就要用的,越快越好。” 虽然这个年代的东西,不能和现代比,但最基础的东西,该有的都有,老祖宗们既想到了,也做到了。 “还有别的吗?”酆凌霄问道。 穗穗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 这时,常英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那袋银子,道:“将军,这是您的银子,我家那口子今天才在柴房看见,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个钱,您一定要收回去,现在不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了。” 穗穗也道:“是啊,酆将军,您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怎好再要您的银子。” 说罢,穗穗没等他发话,径自去外头招呼来那个小将,把银子和单子一并给了他,并交代好了一切事宜。 酆凌霄眉头紧皱,他征战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人情冷暖,还是头一次遇到银子送不出去的 小将看着那袋银子,探头看向将军,见酆凌霄点头,便赶紧去办。 穗穗趁着这会功夫,回屋去看看孩子。 仅一柱香的时间,小将就把口罩买回来了。 酆凌霄对穗穗道:“他们熬好了药,会直接送到山上去,我们先走吧。” 穗穗道:“且慢,这些口罩要全部浸湿,然后拧干水分,湿口罩可以起到防尘、防瘴的作用。” 酆凌霄依她说的办好后,带着她抄小路进了山。 半个时辰后,穗穗终于见到了困仙山的真貌,和梦中一般无二,淡黄色的雾色,笼罩着整个山体。 穗穗率先走进雾里,酆凌霄紧随在她身后,健壮的身躯,稳稳的罩后面,安全感拉满。 穗穗一心验证梦中真假,倒无心留意这些,她细嗅着空中的粉尘,喉腔里很快就散开了淡淡的苦、辛之味。 果然是雷公藤,困仙山哪里是什么精怪做妖,人为的欲盖弥彰才对! 第26章 旧事难忘 得出这个结论,穗穗心里虽然吃惊,但之前毕竟已经预想过,所以相比这个,她倒是更震惊于自己居然做了两次这种预示性的梦了。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照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穗穗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她不可思议的转身,却一头撞在堵“肉墙”上,被吓了一跳。 酆凌霄反应极快,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俯身在她耳边轻“嘘”了声,也正是这一瞬,他才闻到从她脖颈处散发出来的微微香气。 是她? 酆凌霄僵了僵,这气息他牢记了一年,眼前这个人,会是那晚的人吗? 穗穗看清是他,安下心来,拉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 酆凌霄的手掌里,余留着她呼吸后留下的微微湿润,他转身看向那个娇小的背影,踏步走去。 穗穗出来后,把雷公藤、以及自己的推测,都说给了酆凌霄听。 但说完后,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复,难道哪里错了? 穗穗疑惑的抬头,正好对上酆凌霄深邃而又复杂的目光,“将军?” 酆凌霄闻言,眸光瞬时恢复了清明,道:“知道了,我们已经得到确切的山形图,只要能顺利进去,就不难了。” “噢!”穗穗恍然大悟,难怪在梦中他们直接闯进山里了,原来是有线索! 她扫了眼静谧的四周,酆凌霄带来的人就隐匿在某些草丛和灌木后。 一想到干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穗穗再次叮嘱道:“将军,你们进山前,一定要先喝药、带口罩,这样才可保你们在三个时辰内,不受山中瘴、毒的影响。” “记住,是三个时辰,如果你们碰到的事情复杂,一定要早做好撤退的打算。”穗穗再次交代道。 酆凌霄点头,道:“今次对亏姑娘指点,我们这些人生在北方,长大后又驻守在边境的战地,这南方来得不多,对瘴毒之事,确实了解不多,待事情办完后,酆某必定登门拜谢。” 穗穗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将军公务繁忙,不必特意去家里,倒是您的救命之恩,若日后还有机会,我和孩子们一定尽力报答。” 酆凌霄看了她一眼,现在不是多言多语的时候,便对一旁的小将道:“护送姑娘安全到家,不得有任何差池。” 小将领命,再抄小路护送穗穗离开。 酆凌霄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来这之前,他只知道常乐小小年纪,就生下了三胞胎,现在才想起,不管是满月酒那天,还是今天去常家,都没看到她男人在,也没听他们家人提起过。 倒是那个叫大庚的,昨天喝醉时说过一嘴:他这个侄女不容易,是吃了苦的,三个孩子不足十月就生下来。 不足十月! 他蹙起眉头,算算时间,和那晚的日子,应该是吻合的。 除此之外,还有昨天那个总是盯着他的小男婴,寻常孩子见了他,哪个不是又哭又嚎的,这也是他不喜欢小孩的原因。 只有那小子,眼里毫无畏惧。 酆凌霄打定主意,查清这里的事情后,他一定要再去常家看看。 穗穗在回去的半路上,正好遇到送药上山的四个士兵,他们都是乔装改扮。 小将老远就认出他们是自家人,就没有避讳。 穗穗见这半路都相安无事,便道:“小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要不你回去护着将军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小将道:“那不行,将军命我护送您回家,我怎么能半路回去,有违军令是要受罚的。” “再说了。”小将得意道:“这种小场面,将军哪需要别人护他,不给他添乱就是好的。” 穗穗哭笑不得,“将军有这么厉害吗?” 小将不置可否的道:“那是自然,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管是军中,还是在江湖上,都无人能胜,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坏人,听到将军的威名,哪个不是首先就吓破胆的。” 穗穗咂了咂舌,小将虽有吹牛的成分,但将军的身手也确实顶顶厉害。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昨天是在刀锋下,被将军救下的,那力量和速度,就很不寻常了。 穗穗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余担心了。 一旁的小将却忽然亮晶晶的看着她,神情雀跃的道:“姑娘,你可知道,将军都一年多没理会过年轻女人了,但对你有点不一样,好像……话要多一些。” 穗穗白了他一眼,道:“将军话少,你跟在他身边,倒是个话多。” “不过,按你这么说,他一年前,是在年轻女人身上上过当吗?我现在是三个孩子的妈,将军没必要防着,自然就话多了些呗。” “是这样吗?”小将不太自信的道,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懊恼自己这张破嘴,又提一年前的事,要是让将军知道,就要挨军棍了! 穗穗肯定的点头,道:“当然是啊,快走吧。” 小将意外的看了穗穗一眼,她倒是不好奇一年前将军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免得他多说所错。 因着这,他对穗穗的好感,提升了一个度。 穗穗安全回到家,远远就看到老爹往这边的路口张望,她心中一暖,连脚步也轻快了些。 常英也看到他们了,挥手招呼着。 小将按着将军的交代,把她安全送到家里后,才回程。 他走前,穗穗给他塞了两个荞面包子,当作路上充饥。 小将觉得好吃,给将军留下一个,带了回去。 穗穗回到家,和爹说了山里的事后,她洗干净手,又换了衣服,才敢去看孩子们。 翠芳道:“多亏了小秋,她喂了三个孩子,刚刚才走。” 穗穗抱着三宝,虽说三个都是自己的骨肉,但她还是要偏爱姑娘一点,加之儿子本就不能惯着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三个孩子再长大点,要吃的就多了。”常英在旁道。 穗穗思量了下,道:“爹,要不我们买几头母羊回来养着吧。” 常英琢磨道:“让孩子们喝羊奶?” “那可不行。”翠芳否道:“村东头满林的孩子,也是喝不着奶,硬给喂的羊奶,结果那孩子……” 翠芳担心不吉利,没说出来,那孩子染上了怪病,最后夭折了…… 第27章 好个造局者 穗穗搜寻了下记忆,那满林还真是个可怜人,花光家里的银两,赎回一个青楼女子,他爹娘气得半死,坚决不许那女子入家谱,族里都极力反对。 但满林却执意要娶那女子,惹得族人不满,他们一家被全村人孤立。 一年后那女子怀了孕,生下个男婴,但她自己,却因不被村里和婆家待见,日子不好过,整日郁郁寡欢,加之营养不够,母体孱弱,导致难产逝世。 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没有奶水充饥,村里在奶孩子的,没有哪个愿意去哺乳那青楼女人生下的孩子,满林无奈之下,才想出让孩子喝的羊奶的招。 动物的生奶没有经过高温消毒,是很容易出问题。 果不其然,那孩子才喝没几天,就生了病,高烧不退,通体蜡黄,还起满了红疹,连翁老都束手无策,最后病逝。 因着是个婴儿,村里人又觉得晦气,见到他们家的人,都绕着走。 后来满林的爹娘也病倒了,送走双亲后,满林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游荡在村里。 常英也觉得喝羊奶不行,道:“实在不行,到时候再多请个奶娘就是了,咱家的银两够用。” 穗穗道:“爹、娘,满林那是给他孩子喝的生奶,动物的奶,要经过三次煮沸杀菌,处理好了才能喝。” “煮沸杀菌?”翠芳和常英都满脸疑惑。 穗穗知道他们没有杀菌的概念,耐心道:“对啊,动物奶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跟肉一样,煮熟就好了,这个在北方很常见的,而且医书上也有记载,煮沸后的羊奶,孩子不仅能喝,还有很多好处呢,只是我们南方少见而已。” “这,真的假的,能行吗?”翠芳很是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娘。”穗穗肯定的道:“孩子们都是我的骨血,我还能害他们不成。” “再者,养羊也是一项收入,过年过节的时候,可以拉去城里卖,很多人都喜欢炙羊肉。” 说起炙羊肉,穗穗情不自禁的回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小日子,那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整上点烧烤羊肉串、喷喷香的羊排、麻辣卤羊蹄,再喝点小啤酒,几多惬意啊…… “啊……”想起这些,穗穗不由得叹了口气。 常英两口子见孩子突显颓丧,紧张的看了眼彼此。 翠芳赶紧道:“不就买几只羊嘛,交给你爹就放心吧,一定给孩子弄回来。” “是啊是啊。”常英也道:“这都是小事,小事,不值得叹气啊,爹下午就去办。” “啊?”穗穗见爹娘这么紧张自己,知道他们是对去年“挂脖子”的事,还有阴影,忙道:“爹、娘,这个不急,我刚才就是想到点以前的事而已,没什么事。” 常英两口子交换了下眼神,以前的,肯定是不好的事。 翠芳忙宽慰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呢,听娘的,我们乐宝不想了啊。” ……穗穗点头,娘说的也对,反正想也吃不到。 不过,等不用喂奶了,她就是自己做,也一定要吃个过瘾,还是得努力赚银子啊,不能总让爹娘负担自己和孩子。 说起这个,穗穗就想起翁老让将军来找自己的事,其实师父的徒弟中,不乏良医者,为啥偏偏推荐她这个还未出茅庐的呢? 等这些事了结后,也是时候去拜访师父了。 当天下午,“轰隆”震耳的爆炸声,忽然间响彻整个吕家村,连地面都有轻微的震动感,惊动了所有人。 有些隔得近的人家,院里砸下许多碎石。 这爆炸声,整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停歇下来! 村里安静了几分钟后,就沸腾起来了,老百姓纷纷出来一探究竟,男人们一同赶往爆炸声传来的地方,你嚎我叫的,有些人担心,有些人兴奋。 这些人里,族长是最先赶往事发地点的。 常英只站在院墙看了看,大庚几个去打探消息了,他要守在家里,怕又有人趁乱下黑手。 穗穗已经猜想到是困仙山了,那里的雾是三十年前才起的,现在自然是到了该散的时候,有人胆大到围山作乱,精怪们被背上子虚乌有的罪名,如今也总算可以歇歇了。 只是,不知酆将军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千万不要有事才好,不然,那些罪恶就只能随着爆炸声,一同埋进土里。 穗穗没敢出去打听,她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只到一个时辰后,老爹告诉她,酆将军他们从山上下来了,还押了好几个犯人,原来以前那些从外乡进入困仙山的人,他们并没有死在山里,而是在山里做火药! 不过有些本地进山的村民,却是真被杀死在山里了。 穗穗不禁咂舌,这个布局之人,是有多缜密啊,占着一座远离人迹的山头,编了个老百姓最忌讳的迷信故事,用着外乡的打工人,杀死本地的闯入者,吓倒了一村的人,造就一座嗜血的凶山。 没人敢进山,就永远没人知道实情。 这之后,困仙山上长年累月的浓雾,也终于变薄了,渐渐显露出了山形来。 穗穗在想,上次吕睿超在水库布局,想害老爹,也是用的炸药,上次没有实证。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查出吕睿超来。 想到这个渣男,穗穗就恨得牙痒痒,不管怎么样,都绝不能给这个人渣再次谋害的机会! 常英和大庚他们交代好事后,想着明天得去城里找趟酆将军才行。 次日上午,常英等大庚一家到来后,就准备出发去永安城里。 大庚想和他一块去。 常英不允,道:“我就是不放心乐宝娘俩在家,才叫你帮我照应一下的,吕睿超那厮,还在想方设法的害我们几家,不把他除了,我们这几家,如何安心得了。” 大庚明白他的意思,留了下来。 常英这才出门,不过,他刚走出堂屋口,就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他翻上院墙一看,竟是酆将军! 他赶紧下来,给酆凌霄开门。 第28章 将军:我来找媳妇儿了。 酆凌霄在距离常家百米左右下马,他神色复杂的朝着常家院走去,昨天从困仙山出来后,他就派了人来吕家村暗查常乐的事。 若查访所言当真属实,那常乐,十有八九就是那晚的女子。 他找了这女子一年多,一直了无音讯,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却历历在目。 那时候,为了查清草原人在中原人手里购买走私火药的事,他从边境一路追踪到吕家村,可到这里就断了线索。 现在想来,那个人当时应该就藏匿在困仙山里。 此行虽没抓到人,但他在途中救下个女人,本打算在吕家村后的石洞边,吃点东西,歇歇脚就走的,没想到那该死的女人竟恩将仇报,在烤熟的野兔肉里下了药,致使他浑身乏力,身体却很……渴望。 不过,那女人还是低看了他,酆凌霄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时,就将她打晕,扔进了黑漆漆的石洞里。 可那药却邪性得很,他催动内力,想把药逼出来,不想用了内力,那药效反而发作的更快。 他强撑着起身,要离开这里,却听到外面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女的大喊不要,男的却一嘴淫秽之词,要对那个女的不利。 酆凌霄听到那男人说的话,心里瞬间无比烦躁、恼怒,他凭着多年习武的这股劲冲了出去,一招就将那说话的男人撂倒了,单脚踢进了里面的洞里。 但那女子,却跌进了他怀里,酆凌霄想推开她,可他此时却是一点力也没有了。 只听她一边呜呜咽咽的问: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药? 一边又手脚笨拙的不停脱他衣服 感受到那柔软肌肤,酆凌霄残存的最后一分理智也被药性吞噬,做了他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后悔的事。 他伤害了那女子,尤其每每想到她也是被下药才会如此,心里就更自责。 可那天他醒来后,身边躺着的,却成了他救下的那个恶毒妇,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个梦一般,不过,他却清楚的记得那女子身上的香气,和常乐身上的一样。 当时,酆凌霄恼怒的掐着恶毒妇的脖子,刚要逼问那女子的下落,他的政敌左卫将赵平就闯了进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 常英的喊话,打断了酆凌霄的思绪。 “常大叔。”酆凌霄称呼了声,微微颔首道:“我是来道谢的,昨日我们能一举拿下困仙山上私制火药的那帮人,多亏您和常乐姑娘的指点,今次特地过来道谢。” “嗐,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常英说道,请将军进院里。 酆凌霄把牵马绳递给小将,让他在外看管着。 翠芳闻声出来,看到是将军,赶紧招呼他们进屋里落座,端来果子,倒上热茶,给门口的小将也拿了些去。 穗穗在里屋带孩子,大宝和二宝吃饱了在睡觉,只有三宝哼哼唧唧的。 酆凌霄听见孩子的声音,往里屋看了眼。 常英微笑道:“孩子有点闹腾,将军莫见怪。” “无碍。”酆凌霄收回目光,正正方方的坐下,但心里却留意着里屋穗穗和小孩的动静。 常英腼腆道:“不瞒将军说,今天您不来,我也正要去永安城里找您的。” 酆凌霄接过话道:“我知道您要问什么,来你家行刺的那些死士,经查明,是永安城郡守训练的,不过,因他和县令涉及仙山私制火药一案,已被大理寺的人押押京都会审。” “将军真是雷霆手段啊,这么快就查出了这些!”常英感叹道。 酆凌霄看得出他是真心夸赞,不是刻意恭维,破天荒的自谦道:“这倒非酆某一人之功,来前皇上下令大理寺一同协查,我们共同努力了这些天,才有今日之功。” “原来如此。”常英说完,若有所思道:“方才您说那些死士是郡守的人,可我家和他并无仇怨,却是为何针对我家而来呢?” 酆凌霄微抿了口茶,其实原因他很清楚,但他不露声色的道:“据他交代,是因他得知常乐姑娘所生三子,系当今状元吕睿超所出,可他女儿爱慕那状元郎已久,且他也曾私下和状元郎约定,待功成名就之日,便娶他女儿。” “可如今,常乐姑娘生下了状元郎的嫡子嫡女,而且还是三个,阻碍到他女儿的位置,所以才痛下杀手。” 常英闻言,脸上隐现怒色。 穗穗在里屋听着,担心老爹在将军跟前失言,反正三宝也不睡,她赶紧抱着孩子出屋。 酆凌霄眼见她出来,眼底闪过一丝愉悦,但稍纵即逝。 他起身道:“打扰到姑娘了吧。” 常乐听他喊姑娘,心里总有些别扭,抱着孩子行礼道:“民妇见过将军,我已是三个孩子的娘,将军唤我常乐就好。” 酆凌霄微微一笑,“好。” 穗穗起身,也不跟他装糊涂,一边哄孩子,一边道:“方才在里屋听将军说起那郡守和吕睿超,那郡守派人来杀我们的解释未免有些牵强,我和那吕睿超,早已在族长那里割据清楚,我和孩子和他家再无半点干系的。” “他既然已经知道我和孩子的事,又怎会不清楚这一茬,当时族里很多人都有见证的,再者,就算他想派人杀了我和孩子,大可以晚上悄无声息的,何必当着村里那么多人在的时候,明晃晃的屠杀!” 酆凌霄点头道:“你怀疑有人指使他?” 穗穗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民妇不怕告诉将军,那指使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状元郎吕睿超,除了他,不可能再有旁人。” “他和那县令、郡守之间,怕也是早有勾结的,去年炸水库的时候,不也是针对我爹和大庚叔几个来的吗!” 酆凌霄顺着她的话,问道:“酆某冒昧,不知姑娘和状元郎之间,到底有何仇怨?以至于他要杀了你和孩子。” 穗穗闻言,看向娘和老爹,轻咬下唇,决心道:“爹、娘,事已至此,不如就把那件事跟将军说了吧。” 酆凌霄道:“这件事若真和状元郎有关,他既想置你们于死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今他身份特殊,郡守又在保住他,此番过后,你们日后再想翻案,只怕难于登天。” 翠芳看向常英,道:“孩她爹,你跟将军说吧。” 第29章 老爹看闺女,越看越喜欢 常英点头,把当初吕睿超亲笔写下的供状、往来信件、以及契书,都拿了出来。 自从上次乐宝把这些给他保管后,他就一直带在身上,对他来说,没有比随身带着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交给酆凌霄,沉声道:“将军,这些是吕睿超玷污我家女儿的证据,皆由他亲笔写下,至于证人,当时有族长,和在族长家的那些乡亲,都可以作证。” 酆凌霄翻看供状,上面交代了吕睿超承认给常乐下媚药,并玷污她的事实,而且这畜生为了好玩,自己也喝了点那下过药的水。 地点就在吕家村后山的石洞里,时间和酆凌霄被恶毒妇下药的那天一致。 虽然他昨晚就派人打听了常乐的事,但亲眼看到这些证据,感觉是不一样的。 酆凌霄心里难忍悸动,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晚和自己缠绵的女子,就是常乐无疑了。 他不露声色的冷静了会,又翻看了下契书,至于那些往来信件,他仅看了其中一封吕睿超写给常乐的酸诗,就搁下了。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一件事,就是他醒来后,身边的常乐怎么变成那个恶毒妇的。 酆凌霄把这些证据都收好,问向穗穗:“你还记得那天出事后,也就是你醒来以后的事情吗?” 穗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虽然摸不着他的意思,但还是坦承道:“记得,那天醒来后,我和吕睿超躺在林子里,但我看他写的供状上,说是拐我去了山洞的,可我对醒来之前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八成是他给我下的那个药的原因。” “吕睿超也说不记得怎么来的林子,他也是吃了那药的!”说起这个,穗穗很是愤恼,那渣滓真是精虫上脑,他自己吃,不就是为了更好玩吗! 她强忍着恶心,接着道:“当时天已经蒙蒙黑了,那畜生哄了我一会,说怕鬼怪作乱,就带着我赶紧回来了,后来我有孕在身,他不光没有兑现承诺娶我,母子俩还反咬一口,后来闹去了族长那里,这才结下的梁子。” 常英两口子回想起那天从地里回来,看到女儿上吊的场面,仍心有余悸。 酆凌霄眉头紧蹙,他记得自己是把吕睿超踢进洞里了的,常乐和自己外面,那他奸污的,莫非是同在洞里的那毒妇? 他心头一沉,看来回京前,势必还得把吕睿超那小瘪三提溜来问问,状元省亲的队伍,应该明日就到了。 常英见将军不语,以为他是起了疑心,径自作揖道:“将军,那天到族长家前,我先去的吕睿超家里,把他揍了顿,他这才肯写供状招认,我知道,庶民是不可以打秀才的。” 当时要不是吕睿超拿大庚做威胁,他早就把吕睿超送去衙门了。 穗穗接着老爹的话道:“将军,我爹是打他,但也是不得已才为之的,吕睿超不肯承认玷污我的事实,还仗着秀才的身份,让他娘鼓动村里的人抓我去沉塘,我爹无奈之下,才打他一顿,也是为了逼出真相。” “虽然律法上,是规定庶民不可以打秀才,但秀才要是品行端正,别人又怎会无缘无故打他呢。”她呈情道。 这时,大庚从院子里冲进来,边说边跪道:“将军,别处罚英子哥,人是我打的,您要关就关我。” “大庚!”常英斥了他一句,对酆凌霄道:“您别听他的,人就是我打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庚满脸急色,刚要说话,被酆凌霄制止了。 酆凌霄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会由新任县令赵之林来审理,此人刚正不阿,定会秉公执法,我会同他打好招呼,如常乐所说,不管他是秀才还是状元郎,自己品行不正,休怪别人要打他。” 这新县令一来,虽说事情又多了些周折,但如将军所说,至少能得个公平处理。 穗穗和家人们都微微松了口气,异口同声的谢过将军。 穗穗怀里的三宝也跟着“啊啊呜呜”的,水汪汪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酆凌霄。 看着这灵动的小女娃,酆凌霄心中生出几分欢喜,冷峻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些。 穗穗见他看着孩子,想起以前自己看到别人的孩子,就想逗弄的时候,她试探性的问道:“将军要不要抱抱吗?” 常英俩口子闻言,也好奇的看向将军和孩子。 酆凌霄有那么一瞬的囧,他想拒绝穗穗,但说出口却是:“可以吗?” …… 穗穗笑道:“当然可以。” 说罢,她把三宝轻轻转移到酆凌霄怀里。 三宝近距离的看着酆凌霄,“啊呜”了声,小嘴巴往上一咧,小小的萌态很是欢喜。 酆凌霄看着这小可爱,也不由自主的笑了声,双手小心翼翼的抱着。 常英俩口子和大庚一家也洋溢出高兴的笑容。 翠芳道:“咱们家的孩子好像都很喜欢将军呢,前两天做满月酒的时候,大宝就喜欢看着将军。” 酆凌霄不露声色的扬了扬嘴角,那可不,谁家孩子见了老爹不高兴的。 小将进来送果盘,正好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不可思议的看了酆凌霄好几眼,将军笑了?将军竟然笑了! “将军?”他不敢置信的喊了声。 三宝听到声音,注意力被吸引走,小眼睛滴溜溜的,似乎想看看谁在说话。 酆凌霄不悦的抬头,盯了小将一眼。 小将感受到压力,连忙对翠芳道:“大娘,我把盘子放这了啊。” 说罢,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屋里的人都失笑了声。 酆凌霄继续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他眼底隐藏着不舍,小心翼翼的还给穗穗,道:“大叔、大娘,我该走了,城里还有事,下次再来探望,今日就告辞了。” 翠芳道:“哎呀,这么急吗,将军留下来吃顿中饭再走吧。” “是啊。”常英道:“劳您老大远跑一趟来,吃顿饭再走吧。” 酆凌霄抱歉道:“实在是公务缠身,下次肯定会有机会来吃饭的。” 话说到这里,常英两口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酆凌霄看向穗穗,对她微微颔首,算是别过。 穗穗微笑道:“将军走好。” 酆凌霄点头,踏步离开。 常英俩口子送他到院外,眼看着他策马离开,但小将却迟迟未走。 俩口子这才注意到,小将的马上,驮了两个大箩筐,他正在拆卸。 常英忙道:“小兄弟,要帮忙不?” 小将道:“不用,我马上了。” 说罢,只见他拆下箩筐,一手拎一个,径直就往常家院里塞去,拦都拦不住。 翠芳跟在后面,着急道:“小兄弟,你这是作甚啊?” 第30章 明天是好戏还是歹戏? 小将把两只箩筐放在院里,道:“这些都是将军准备的,不止礼品,里面还有大袋银子,他说是感谢常大叔您和常乐妹子的。” 常英道:“这可不行啊,我们做的只是小事,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们都还未报答呢,这东西和银子不能收。” 小将不容反驳的道:“那不行,将军给的赏赐,哪有退回的,你们收不收都得收下,不然是要砍头的!” 说罢,他往院外跃去,直接踏马离开。 留下一院人面面相觑。 常英看小将绝尘而去,无奈的关上了院门,对大庚道:“将军的脾性,和去年在水库见到的样子,是不是不一样了?” 大庚道:“是啊,好像平易近人了些,可我昨天看到他,还跟阎王似的。” 穗穗抱着孩子出来,看到院里那两大箩筐东西,也是觉得夸张,道:“爹、娘,既然将军给了,就收下吧,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他就是了,退来退去的,太打眼了。” 院里的大人们一合计,也觉得有理,就收下了。 常英把东西搬回屋里,翠芳粗略的清点了下,光那袋银子,就足足有二百两,除此外,还有很多补品、吃食,数个绸布匹。 普通百姓家过年过节,扯点缎布做衣服就很好了,更何况这绸布匹! 因为临近中午时分,翠芳暂时没时间细点,她从中挑了两匹绸料,给大庚媳妇。 大庚媳妇哪里敢要这么贵的东西,连忙推辞。 翠芳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才算让她收下。 巧妹和穗穗在屋里头哄孩子玩。 巧妹挤眉弄眼的说道:“乐宝,我看那个将军,好像对你有点那个意思。” 穗穗愣了会子才寻思过来她说的“那个意思”,“噗嗤”笑道:“你想多了,我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有心思想那些,再说,人家是将军,且不说他有权有势,但他征战东奔西跑的,啥样的女人没见过。” 巧妹琢磨了会,道:“话虽如此,但我总感觉他看你的眼神,就是有点不一样。” 穗穗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怎的净说胡说,嗯?” 巧妹摇头甩开她的手,笑嗔道:“真的是,不信算啦。” 穗穗笑道:“古灵精怪,看来真该让大庚叔给你说给婆家,管管你咯。” 巧妹闻言,羞赧的瞪了她一眼,不过,片刻后又叹气道:“跟你说正经的,你说,吕睿超那样的人,怎么还考得中状元啊,也不知道酆将军能不能拿他归案。” 说起这个,穗穗也蹙起了眉头,道:“应该能,酆将军把证据都拿走,听他的意思,他不好处理这件事,但会交给新任县令。” “哼,吕睿超那王八蛋应该快回乡了吧,我们方才来的时候,看到野二驴和几个地主,去族长那里了。”巧妹道。巧妹气鼓鼓的道。 穗穗失笑道:“你怎么也跟着叫野二驴了,在外头可不兴这么说啊,免得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又嚼舌根子。” 巧妹调皮的眨了眨眼,“知道了,我的姑奶奶。” 穗穗笑着瞧了她一眼。 巧妹逗弄着摇篮里的二宝,看着一旁素不喜人调弄的大宝,琢磨道:“乐宝,我怎么看孩子们都和酆将军有点像啊?尤其是大宝。” “又来了!一个月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穗穗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低头看着喝饱奶的三宝,哄道:“三宝给小姨抱一下噢,娘去阿奶那里看看,要不要帮忙。” “好勒。”巧宝应声接过。 穗穗特地交代巧宝竖抱,或者侧抱着,因为孩子刚喝饱,挤压到她的小腹部会吐奶。 巧宝笑道:“又学到一招。” 穗穗打趣的看了她一眼,怕她害臊,才没再多言,轻声走去房外。 翠芳两口子留大庚家一起吃午饭,她和大庚媳妇在柴房忙活着。 穗穗走出屋子,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走去柴房,正好看到大庚婶在掌勺,由衷的夸道:“哇,这一闻就是婶子的手艺。” 翠芳在旁道:“你婶子手艺要是不好,能把一家人养得个个水灵灵嘛,这些年啊,我得亏从她那捡了不少,不然还真伺弄不了一家子。” 大庚媳妇回头笑说:“你们可别夸我了,我家那几个祖宗,还总说我烧的难吃呢。” 几人说笑了会,翠芳说这里烟重,让穗穗回去看孩子。 穗穗没见着老爹,问道:“娘,爹和大庚叔去哪了?” “在后院围羊圈呢,你爹昨儿个去四爷那看了,下午就把羊牵回来了。”翠芳道。 “啊,这么快!那我去后院看看。”穗穗很是惊讶,边说边往外走,她家后院有很大一块空地,圈羊倒挺合适。 到了后院,她才看到不远处的羊圈已经定桩成形,老爹和大庚叔在忙着网篱笆。 穗穗咂舌,老爹果然是行动派啊,说干就干起来了。 她打了声招呼,回屋端了茶水和果子,给他们放在一旁后,回屋和巧妹一块看孩子。 下午,常英就去四爷那把羊牵回来了,一共7只,其中两只公的,做种羊用,还有一只小羊羔和四只母羊。 “孩她爹,怎么还买只小的回来了?”翠芳问道。 常英指着其中一只道:“这小羊羔,是和这只刚下奶的母羊一起的,这奶山羊得到春风时节才交配,怀也得怀五个月,我想着不赶趟,就买了这只刚下奶的,四爷说得带只小的才卖。” 他笑道:“也没事,另外三只母羊,是成年的,下个月不就春风了,再等几月就有奶了。” 穗穗赞道:“还是老爹想得周到,这只奶山羊来得正好,我和阿秋都能松口气了。” 奶山羊的哺乳期有7—9个月之久,到那时,另外三只羊又正好可以替补上,孩子们的口粮就不用愁了。 翠芳笑说道:“你爹自然是个精的,一会我就挤奶去,乐宝,你要告诉我怎么搞那个……煮沸杀菌啊。” “嗯嗯!”穗穗很是开心,这下是真要轻松好多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声,只听有人兴奋的喊道:“我们村出状元咯!我们村出状元咯!” 喊罢,又是一阵敲锣打鼓,停毕,再接着喊,直到家喻户晓。 大庚匆忙忙的赶来,走到里屋,把门关上才道:“英子哥,那畜生明天上午就回村了,野二驴和那几个地主都在张罗呢!” 第31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常英道:“无妨,就算他是衣锦还乡,也还没有官职,那旧县令和郡守都伏法了,捧着他的,也就族里和那些地主老财,不碍事。” 大庚拍了下脑瓜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他以前厉害,也是因为那县令和郡守愿意捧他,现在这两个都倒台了,还怕个卵。” 常英道:“理是这个理,但我们还是小心着点好,对外不要声张。” 大庚点头,保证道:“放心吧,英子哥,我现在就回屋待着去,今儿个不出门了,免得看得心烦。” “嗯,有事我会喊你的。”常英说着,送他出门。 证据都给酆将军拿走了,现在要做的,唯有等待。 穗穗最佩服老爹的这一点,遇事不乱。 此时,村里为明天迎接状元郎已经张罗开了,甚至还有人特意去吕家村和杨家村搭界处闹腾,显摆村里出了状元。 村里闹得最欢实的,无外乎吕二爷和吕钱那几个地主了,想着明日好在吕睿超那里邀功。 倒是族长,以身体欠安为由,把事情都推脱给了这几个,窝在自个家里没出动。 他家老婆子问道:“你真当不去啊?状元郎可不是轻松能考上的,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咱不得给孩子攒点人脉啊!” 族长冷哼了声:“攒人脉?我看倒未必。” “哦?”老夫人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族长道:“那酆将军接二连三的去常家,你是看不着还是听不着?昨儿个收拾困仙山,连同那个山头的员外都押走了,明儿个?哼哼!”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那困仙山的事,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和人家吕睿超又扯不上关系。” 族长摇头:“你是不是忘事啊,常家摆满月酒那天,又是炸弹,又是杀手的,最后怎么着,远在京都的酆将军竟然到场了,救了常家一家子,这谁能想到?整个就是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你还看不明白?” “我看啊,明天也不一定是个好,野二驴和吕钱他们几个愿闹腾就闹腾去吧,得没得着脸,都是他们的运气,反正我家里头的,一个也不许掺和。”他没好气的道。 老夫人复杂的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嘛,你这些年帮了常家这么多,捞着哪些好处了?他家现在又添三孩子,那吃都得吃穷他们家,将来怕是连过日子都为难。” “你懂个屁,反正听我的,不要掺和,别再叨叨,我自有主意。”族长怒道:“烦死了!” 老夫人见他确实恼了,努了努干瘪的嘴,也没敢再吱声。 吕二爷和吕钱几个在村门口张灯又结彩,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风和日丽,大好春光的天气,到了半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开始下起雨来。 一夜间,竟倒起春寒来。 第二天,他们冒雨跑到村口一看,好家伙,红纸糊得满地都是,其他物什也被风刮得稀碎。 村里有心信道的老人,悄咪咪的说道:“状元郎衣锦归乡,本是大好的事,这满地血红,怕不是好兆头,恐有灾祸啊。” 吕二爷闻言,几分得意的对吕钱道:“我就说让你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吧,这要是触了状元郎的霉头,你还想讨个好?怕是门都没有!” 吕钱黑着脸,让人赶紧收拾了,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张灯结彩这一出,是不现实了。 “哎呀!”吕二爷笑眯眯的盯着昨天让人挂的牌子,道:“还是我的主意好啊,牌子一挂,风吹不倒;鼓乐一吹,雨打不散;这就齐活了!” 吕钱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和身边的心腹密语,让他去请文狮班的人来。 很多大户人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喜欢请文狮班来自家热闹热闹,为图个好彩头,吕钱这次,也是下本钱了。 为了第一时间见到吕睿超,他们就这么在雨中等着。 直到前方有队公家的人出现,但这下雨的天,看不清个子丑寅卯来,村里的人有些犹疑。 吕钱催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敲锣打鼓,狮子舞起来啊!这公家来的人,除了状元郎,还能有谁啊,得老远就让人家看见听见了才好!” 于是吕钱的人,就开始了吹吹打打。 吕二爷喊来的人眼见这般情势,天又下着雨,催促他也快开始。 他踌躇的看着远方公家的队伍,“那就开始吧。” 结果,这队公家的人刚走到一半,远方又出现了另一队。 吕钱看傻眼了,问向一旁的二爷道:“这什么情况啊?” 吕二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怨道:“什么情况!这不得问你吗?人都没看清楚,就猴急。” 吕钱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痛快,心一横,道:“管他怎么个事呢,迎就是了。” 文狮班的班头道:“吕员外,如果还得迎到那队人来,得加一倍的钱才行,我们都淋着雨呢。” “加加加!快让他们别停下!”吕钱不耐的喊道,又得花银子出去,他心烦的很。 前头这队人终于走近了,他们这才看清,这些人竟抬着块医匾,上面写着“学精灵素”。 这队人停在村口,领头的公差看了下挂在村口迎接状元的那块牌,问向当头的吕钱:“常家怎么走?” 众人一闻这官差事要去常家,无不瞪着惊讶的双眼。 只有吕二爷一脸不高兴,怎么彩头还能让常家那贱妇给抢了去,有事也不知道提前和族里知会一声,真晦气! 吕钱恭敬的道:“大人说的常英,可是我们村里的常英?” 官差道:“没错,你是这里管事的吗?快喊个人带我们去常家。” 吕钱看着那块医匾,想说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据我所知,常英家里,没人是做郎中的啊。” 这官差倒也不嫌烦,解释道:“就是常英家,这块医匾,是酆将军赠予其人之女常乐的,困仙山中多有毒瘴,多亏她开方下药,保将军和子弟们无虞。” 这可真是震住了这些人,没想到常家的还有这本事! 吕钱也是意外,没想到常家那被吕睿超抛弃的小妇人,竟有这般造化! 一旁的吕二爷眼看着后面状元郎那队人越来越近,催促道:“吕钱,官爷让你喊个人带路,你还不照办!” 第32章 透心凉 吕钱不悦的瞧了吕二爷一眼,他很不喜别人教他做事,生硬的道:“这我自然知道,不用旁人多嘴。” 吕二爷瞪了他一眼,对后面的人招呼道:“状元的轿子都要来了,还不敲锣打鼓,等待何时啊?快快快!” 吕钱见状,对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道:“小安,你带官爷们去常家吧,留神着点。” 心腹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好嘞,官爷们随我来。” 谁料领头的官差道:“不急。” 说罢,他转身喊道:“弟兄们,大家走这么久了,都在这歇会吧。” 这些人纷纷应好,顺势就在路中间停下了。 吕钱和吕二爷顿时傻眼,眼看着状元的轿子越来越近,他们心里直发杵,怎么这些官差这样不懂道理,哪有停在路中间的! 吕二爷对吕钱使了眼色,意思是要他上,撵走这些官差。 吕钱扫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转身去张罗“文狮班”的人继续舞起来。 他可不傻,这些官差是酆将军派来的人,此番停在路中间,明显来者不善,老东西想把他当枪使唤?没门! 吕二爷眼睛都使疼了,奈何吕钱那厮就是不看过来,他气塞的沉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对领头的官差道:“官爷,您看我们村在迎接今年的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可否麻烦您和官爷们挪动尊步,往旁边走一点。” 领头的官差并不买他的账,“老汉,在哪歇脚,我等自有分寸,你既在这里主持,那就该放聪明些,做个明白人!” 此番话形同当头冷水,“哐当”就把吕二爷浇了个透心凉,他猛然清醒,这官爷是在点他! 吕睿超此番衣锦还乡,怕是……在劫难逃。 欢庆锣鼓声还在漫天作响,他却再没有张罗的心情,只欲笑还哭的看向那堆满笑脸的人群。 吕二爷沉沉的吐了口浊气,难怪族长不来,原来是早有较量的! 终归是计差一筹啊,不怪当年没选上族长! 吕钱看着热热闹闹的场子,回头瞥见吕二爷那副老鳖孙样,也不知他到底是笑还是哭,见惯了他这幅表情,也就没搭理他。 此时,吕睿超的轿子已经到达村口。 他那队忽然跑来个官差,对挡在路中间的这队人道:“我等护送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尔等何故停当在路中间,还不让路。” 领头的官差从怀里掏出令牌,道:“我等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 那人看见令牌,赶紧去给状元郎回话。 吕睿超听到是酆凌霄的人拦他一头,心生不悦,但面上却恭谨的道:“有劳,既然是酆将军命他们在此,就不要惊扰了。” “是。”官差应道。 吕睿超叫停马车,从轿中下来,走去后面的轿子道:“娘,我们到村口了,让官差他们回城中驿站吧,我们走几步就到家了。” “诶。”吕婆子应道,轿子落下,她有模有样的出来。 官差们领了状元郎的赏钱,纷纷夸着状元如何如何的好。 吕婆子听着很是长脸。 但吕睿超心里却很清楚,这些官差虽是负责护送他回来的,但谁知道他们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错综势力,科举重试一事,已经得罪了京都里不少人,若是这些衙役回去复命时,哪个说他几句不好,就有可能被参到朝廷上去。 那边,吕钱带着他的“文狮班”热闹的朝吕睿超母子奔来,“狮子们”秀完技后,当头四只,从口里吞出对联和横批,庆祝状元高中。 这时,吕钱喜气洋洋的从一旁出来,口灿莲花的说了好几串恭喜的词。 吕婆子被逗得那叫一个高兴,以前这些地主可是很瞧不起他家穷酸秀才的,现在也得伏低做小。 吕睿超从头到尾只淡淡的道了句:“多谢。” 他的淡漠,有部分是骄傲,他现在完全没必要巴结什么小地主。 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因为他没看到郡守和县令,连族长也未出面,按理说,不是都应该在场吗? 吕钱见他这般态度,有些不快。 而吕睿超心里正隐隐不安的时候,那领头的官差忽然喊道:“将军来了!” 大家都看向进村的方向,果不其然,只见一队军将策马奔腾而来。 方才就“透心凉”了的吕二爷,这下终于绷不住了,赶紧让敲锣打鼓的那些人停下,村里安静了不少,远处那“哒哒”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吕钱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事情不好,让文狮班的人退到一边去。 吕睿超扫了他们一眼,已经预感到不妙,县令和郡守怕是出事了,而且八成已经供出了他! 吕婆子看到酆将军来,倒很是得意,尽管回来前,儿子特意交代她少说话,她憋了一路,这下实在憋不住了,小声对他道:“儿子,那酆将军也是来给你庆祝的?” …… 吕睿超无言以对,娘现在是完全不想事的? 他稳住心神,只道:“娘,记住我的话,不管在哪里,少说话,以礼待人可以少吃点亏!” 吕婆子被噎住……“娘记住了。” 吕睿超没再同她说话,刚刚那点不安已经从他心里消散了,自从上次被杨三指证后,他做事就更加谨慎,和县令、郡守之间,没有书信往来,更没有用银钱贿赂。 就算县令和郡守出卖了他,他也不怕,因为没有实证,酆凌霄来了又如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只是酆凌霄,还有新任县令。 县令拿出朝廷逮捕令,以及原县令和郡守的供词,当众严声道:“吕睿超,你涉嫌与永安城原县令、原郡守勾结,指使死士行凶,并涉及困仙山私制火药一案,有通敌之嫌,本县现将你逮捕审查。” 吕婆子慌了,她原以为这些人是来给儿子道喜的,没想到是来抓人的! 她刚要张嘴说话,却被儿子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吕睿超冷静的道:“我是新科状元,仅凭一份没有证据的口供,你们就想抓我?那这天下之人,要是想诬告谁,岂不是仅凭一张嘴巴,就能上衙门!” 酆凌霄沉声道:“吕睿超,本案涉及到通敌之人,凡与此事有关联者,一律需经由县衙和大理寺的会审,绝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身,你身为状元,应当熟悉律法,现下不仅不配合调查,反而指责朝廷法度,这是何意!” 吕睿超心中一惊,作揖道:“将军,我并非指责朝廷法度,只是我刚从京都回乡,你们若没有实际证据,可否查证清楚了,再来抓人也不迟。” “此案事关国本,容不得啰嗦!”县令一声令下。 第33章 你们可别想再巴结我!好的! 捕快们当即上前,抓捕吕睿超。 吕婆子连忙挡在儿子身前,开口便是:“我呸,被你们抓去严刑拷问,就是无罪之人,也得脱下几层皮,迫认有罪,我儿可是新科状元,你们休想抓他!” 县令严声斥道:“民妇休得胡言,我朝律法一向公正,你胆敢口出狂言乱语,可知该当何罪!” 吕婆子被他吼得神情一虚,待反应过来,正要回怼时,被吕睿超制止。 “娘。”吕睿超喊了声,随后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和婶娘她们回去。” 吕婆子看着儿子的眼色,这才收住了嘴。 县令盯了那妇人一眼,“念你是新科状元的母亲,暂不追责于你,但日后若再胡言乱语,一并追究!” 吕婆子没敢再声张,只能眼看着儿子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县衙的人带走。 酆凌霄看向那队抬着医匾的官差,对身旁的小将道:“你熟悉路况,带他们去趟常家,记住,不要毛毛躁躁,把事情办好再回来复命。” “是!”小将作揖应道,牵着马,带着那队官差,直往常家去,他真的发现了,将军对常乐妹子,真的不一般! 有些好事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常家看热闹。 村口只剩下吕钱、吕二爷等人面面相觑。 吕婆子看着那些去常家的那些人,眼神里透出几分愤愤不平的怨恨。 吕钱不敢置信的道:“吕睿超就这么被抓走了?” 吕二爷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冷瞧了他一眼,遣散锣鼓队后,就回家了。 吕钱好不失意的摇头,让手下人收拾残局,也径自回家,边走边道:“今天可真晦气,银子全白花了,一点好都没讨着!” 吕婆子不甘的喊道:“我儿是清白的,他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别又来巴结我们!” 结果,压根没人回头搭理她。 只有她两个妯娌,半嫌半就的站在她身边。 杨香莲道:“先回去吧,过几天睿超真出来了,再给他们个好看也不迟。” 吕婆子气得两眼泪汪汪,本以为今天回来可以出尽风头,结果却…… 她气愤的锤了几下大腿,都怪那些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子堵在村口,将来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找补回来! 常家。 穗穗和阿秋正在给孩子喂奶,外面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阿秋道:“咦,人不是都在村口吗?怎么还往这边来了?” 穗穗也觉得奇怪,就算去吕睿超家,也不是走自家这边的路啊。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翠芳推门而入,激动的道:“乐宝,将军派人给你送医匾来了。” “医匾?”穗穗瞠目结舌,道:“娘,是不是啊?昨天都没听酆将军说起这回事啊。” “是真的!”翠芳说罢,抱过她怀里的三宝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穗穗闻言,忙理好衣服,忐忑的往外走去。 到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将带人抬着医匾进来,还兴奋的和乡邻们说着那天在困仙山上部分可透露的事,夸穗穗的医术是如何好,如何多亏了那药。 乡邻中有人道:“常乐宝确实会搞药啊,上次炸水库的时候,我和宝林几个受了伤,血流不止,多亏敷上常嫂带的药粉,那血当时就止住了,宝林几是不是啊。” 宝林道:“是啊,当时常嫂说是常乐宝配的药,我们还不信呢。” “老乡,这回可以信了吧!”小将神气的道,说罢,他怕别人还不相信似的,补充道:我们可是亲眼看着常乐妹子把药方开好的。” 乡亲们笑道:“信信信,将军这医匾,可不是轻易能给人的吧。” “那是自然!”小将认真的道。 说罢,他对常英道:“常叔,将军赠给常乐妹子医匾,快叫她出来吧。” “诶!”常英应道。 “爹,不用叫,我来了。”穗穗从堂屋出来。 小将高兴的上前道:“妹子,你看到了吧,这是将军给你送的医匾。” 穗穗不骄不躁的福身道:“民妇多谢将军,感激不胜!” 小将笑道:“快起身吧妹子,将军不在,就不要做这些虚礼了,你的感激之情,我会帮你转达给将军的。” 说罢,他安排人把医匾抬进堂屋里。 大庚一家闻讯赶来,巧妹走到穗穗身边,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穗穗倒是沉静的看着那块匾,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猜想道:这会不会就是翁老让酆将军来找她解困仙山之瘴的目的? 要知道,这块匾,不仅在村里给她打响了动静,将来若是搬去城里,也会是活字招牌! 可是,翁老又怎么确定将军会赐匾呢?穗穗有些想不通…… 小将将医匾挂好后,说还要回去给将军复命,就告辞了。 他们刚走没多久,吕婆子就闯进了常家院,打破了这里的热闹。 她冲到穗穗跟前,指脸道:“我说那姓酆的,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我儿进村的时候就来了,肯定是你这贱妇在背后挑事,想让我儿身败名裂!” 她接着又对乡邻们道:“你们可不要被骗了,那姓酆的送她一块破匾,你们就真的信了?她这么些年在村里长大,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底细吗?师承都没有,从哪学的医术?难不成做梦学的!” 杨香莲也喊话道:“就是,这郎中,可不比做别的事,那药万一下错了,或者下反了,可是要死人的!” 这话倒还真让村里这些人迷糊了,有人道:“也是啊,常乐宝是在哪学的医术?确实没见她去哪学过艺?” 巧妹哪听得下这些话,当即就道:“吕婆子,你不回家捧着你那状元儿子,来这里做什么!大家别听她们妯娌瞎撺掇,我告诉你们,翁老!就是乐宝的师父!” 吕婆子一听到儿子,心下更是火冒三丈,手又指向巧妹,破口道:“我呸!翁老那么多徒弟,怎会收她个贱妇!你个小蹄子,整天和这个破鞋混在一处,我看你也是个贱……"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头也歪向了一侧。 是穗穗,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并冷声道:“吕婆子,你口口声声破鞋、贱妇,你儿子当初可是写了认罪书的,那些供状都还在,怎么,你们逼死我一次不够,还想再搞事吗?” 院里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常英闻讯出来,方才他看院里人多,就在里屋照看孩子,没想到才一会就出事了。 吕婆子从脸上火辣辣的麻痛中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你竟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第34章 谁说她师出无名! 说罢,她就朝着穗穗抓了过来。 “滚开!”常英几个跃步赶来,一脚将她踢开。 尽管他这一脚是收了力的,但吕婆子还是被摔出了半米远。 杨香莲见状,当下就怂了。 吕婆子伏在地上,“哎呦呦”的叫着,哭丧道:“来人啊,常家要杀人了,快报官啊,快报官啊!” 大庚喊道:“贼婆子,你敢骂乐宝和巧妹,再撒泼我就把你扔出去!” 一旁的杨香莲倒是看明白吕婆子的意思了,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的哭闹起来,又是要报官,又是要喊郎中来的。 “好啊!”穗穗冷笑了声,对老爹道:“爹,小将和县衙的官差们应该还没走远,您叫他们再回来一趟,正好我也要报官,让那些作奸犯科的人,绳之以法,否则这世上的是非都要反了!” “诶,我这就去。”常英应声就准备走。 “慢着!”吕婆子当即不嚎了,从地上起来,道:“别忘了当初你们在族长那,是怎么说的,又是怎么打的我儿!报了官,你们也得坐牢!” 常英冷眼看着她,“坐牢又怎么样,你儿子的罪,就算不杀头,也得流放!” 吕婆子一怔,胡搅道:“我不跟你们扯这些,就说这个医匾,常乐师出无名,村里的人尚且不知道她会开方子,更何况从京都来的酆将军,听说他接二连三的来你家里,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关照,要说没点猫腻,鬼才信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谁说常乐师出无名!” 大家好奇的往外看去,只见一个人驮着翁老,出现在院门口,无不是一惊。 “师父!”穗穗奇道,赶忙去迎接。 常英也是大踏步的走到院门口,父女俩一左一右的搀扶翁老下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还想着这里的事一了结,就去拜访您的。”穗穗道。 翁老和蔼的笑道:“怎么,我老头子不能来凑凑热闹啊,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今天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得来了。” 他说到关门弟子四个字时,语气特地着重,摆明了是告诉院里的乡邻们。 大家都很意外,只有吕婆子不甘的问道:“翁老,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翁老和善的看向她,道:“有许久了,只是没有惊动大家罢了,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乐宝也时候正经的拜我一拜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乐宝,道:“乐宝,师父自作主张,你可不许有意见啊。” 穗穗知道师父的用心良苦,鼻子不由一酸,点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弟子怎会生有异心,一切全凭师父做主。” 翁老含笑点头,他已将势造好,接下来如何,就看乐宝的造化了。 院里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有人道:“这下好了,我们要是有个头痛脑热的,直接找乐宝瞧瞧就是,不用跑老远去找左瘸子了。” “是啊,翁老的徒弟,自然不会差的,不然酆将军也不会赐下这医匾了。” 吕婆子听着这些话,心里气得要死,指着常英父女俩,道:“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合着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姓酆的把我儿抓了去,你们常家又抢走我儿的风头,天老爷,我儿寒窗苦读,考中状元多不容易啊,您为什么就不怜悯怜悯他呢!” 穗穗这才知道吕睿超被抓走,这天大的喜事,自己居然错过了! 常英也有些惊愕,酆将军不是说要把案子交给新任县令去管的吗,怎么他自己来抓吕睿超了? 吕婆子还没闹完,指着常英和穗穗道:“一定是你们,和酆凌霄事先串通好,来欺压我母子的,可怜我男人死早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这么欺负,没人给做主!” “爹,您先扶翁老进屋去,这里我来收拾。”穗穗道。 常英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应道:“好。” 穗穗冷眼看向在那撒泼的吕婆子,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怨别人,要不是你母子作恶多端,几次害我家,后来又攀龙附凤,想娶郡守家的女儿,这本来没什么,可你们不该和他们勾连在一起,派死士来杀我全家!” “连一个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你们落得如此下场,才真是苍天有眼!” 这番劈头盖脸的话,把吕婆子砸蒙了,她没想到穗穗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你胡说!”吕婆子心虚的辩驳道:“我儿清清白白,就是你在背后冤枉他,所以才有今天的事!” 穗穗冷笑道:“我懒得和你争,孰是孰非,衙门自有定论,由不得你认不认,但眼下你若是再不走,我即刻便去告你儿子作奸犯科!” 她这话既是试探,也是震慑,方才吕婆子明显怕她去报官时,她就怀疑,莫非酆将军拿下吕睿超,并非因为作奸犯科,而是别的? 吕婆子见她一脸严肃,心里也发了虚,只放了句狠话:“你们都等着!”就和杨香莲走了。 见她遁逃,穗穗心里有底了,问向吕满林:“满林叔,你们从村口过来的,知道酆将军抓走她儿子的事吗?” “知道,知道。”满林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一遍。 巧妹听完,大拍双手,喜道:“他终于遭报应了,做坏事的人,老天爷果然是在看着的!” 有人接道:“可不是吗,昨天半夜又刮风又下雨的,那路面弄得满地红纸片,那就是不祥之兆啊。” 院里的人听后,神情间无不透着好奇和虔诚。 这时,常英出来招呼道:“乐宝,快来拜你师父吧。” “诶,来了!”穗穗应道,对满林叔道了声谢后,赶紧回堂屋拜师。 翠芳已经准备好了敬师茶,端在一旁候着,笑看着她进来。 翁老端坐在正位,常英和大庚两口子庄重的立于一侧,村里的人在挤在外面看着,再没人吵吵闹闹的,堂屋里瞬时充满了严肃感。 穗穗沉静下来,行三叩首大礼。 第35章 第一个病人 敬上红包,再端上敬师茶,一一敬献给师父。 翁老接过,喝过茶后,敦敦教诲道:“乐宝,你我虽早已是师徒,但今日我还是要交代你几句,你在子弟当中,是天资最高的,日后必得做一方良医,仁心方可成就仁医,对待病人,不可踩低捧高,也不可自恃天分,目中无人,知道了吗?” 穗穗作揖应道:“弟子知道,谨遵师父教诲。” “嗯!”翁老满意的点头。 乡邻们听到翁老竟说穗穗是天资最高,那必有非凡之处,纷纷向翁老表示祝贺,喜收高徒。 翁老笑呵呵的和乡邻们应着话。 这时,有个老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来,她看到坐在正位的翁老,显然有些激动,道:“老郎中,真的是你啊!” 翁老见到她,赶忙让常英去扶一把。 常英自然是不会打推辞的,立马就扶她走到翁老的跟前来。 翁老问道:“老嫂子,您有什么事啊?” 老妪道:“今天我正打算去您那的,听说您来了这里,就赶忙来了,我啊,最近总感觉身体不得劲,麻烦您顺道给我瞧瞧。” “喔?哪里不舒服,快请坐。”翁老请她坐下,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脉诊包。 老妪坐下后,把手平放在包上,说着自己的症状:“我最近总感觉头晕没力,心口发慌,还肚子发胀,没什么胃口,别的倒也没有了,在左瘸子那开三副药了,没有反应,麻烦您给瞧瞧。” 翁老点头,他诊过后,对穗穗道:“乐宝,老嫂子方才说的你也听着了,来摸摸看。” “诶!”穗穗搬了条春凳来坐下,开始细细诊脉。 这是翁老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她诊治,穗穗有些许激动。 但当她摸着那往来流利,如滚珠般的脉象时,却着实被震惊了几秒。 穗穗反复确认,这滑脉……老大娘莫不是有了?! 她问道:“您今年贵庚啊?” 老妪有些许得意的道:“老妇今年七十有一了。” 这是高龄了,闹荒灾那会,饿死了好多年纪大的。 穗穗接着诊脉,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问道:“您有多少年没来月例了?” 老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然有些抹不开面,不太高兴的道:“三十来岁就没有了。” 穗穗闻言,胸有成竹的放下手,回翁老道:“师父,老大娘之症,乃石胎所致,老大娘身体虚弱,正气不足,难以克制不了,便有不适了。” 翁老点头,眼里透着赞许,道:“没错!” 老妪不明所以,问道:“您说的石胎,是为何物啊?可要紧吗?” 石胎是胎儿在腹中停止发育后,没有及时服药排出,在宫腔内滞留而形成的钙化物,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但一旦形成,单靠药物,是难以排出的,且这老大娘年岁已高,不宜用猛药,就更难说了。 穗穗耐心的解释给老大娘听,并抚慰道:“您不用太担心,只要匡正阴阳,身体会好起来的。” 老妪浑浊的眼眶含泪,结结巴巴的道:“难怪当年我明明有孕,后来却一直没有动静……” 穗穗见她欲言又止,可眼泪却越发止不住,想这老大娘怕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来。 翠芳倒了杯热茶给她喝,安慰道:“老嫂子,都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如今的天还寒着哩!” 翁老也一并安抚着老人家。 老妪捧着热茶,擦着眼泪道:“你们都是好人呐。” 穗穗去拿来笔墨纸砚,给翁老开方。 翁老道:“诶,如今你已出师,这是你的第一个病人,方子应该由你来开才是,为师在旁看着,正好考考你的功力。” 穗穗心中感激师父的提携,作揖后,久久才道:“谢师父。” 翁老知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欣慰的一笑。 穗穗酌情下药,开好方子后,给翁老看。 翁老看好,心下感慨:果真是后生可畏! 他已经预想到乐宝不会就困在这乡野村间,但他还有一件事要教教孩子。 翁老把那方子复写了一份,交给那老妪,道:“老嫂子,我看你年事已高,又行动不便,下午我让药房的小唐,给你把药送过来就是,您好好回去将养着吧。” 老妪一听,感动得满眼又是泪,道:“还是您啊,真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到了这岁数,本也没什么活头了,只是为的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至今没有成家,没个儿孙寄托,我才吊着口气在这里啊!” 翁老叹了口气,道:“您别这么想,活着总是好的,您看我,这腿疾是从小落下的,年轻时候还能走路,现在老了,去哪都不方便,处处难呐,也亏得祖上赏口饭吃,今天才有机会在这跟您说话哩。” 老妪听翁老这么一说,也是动容,但不似方才那般沮丧了。 不幸和痛苦,不是单一发生的,当人听到别人过得更不好,心里多几分庆幸,就会冲淡自己心里的怨苦。 等村里的人都散了后,穗穗才跟翁老说道:“师父,弟子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翁老看了她一眼,道:“乐宝既然说出了口,要是在我这里没有得到答案,也会去找旁人弄清楚的吧?” “……师父。” 翁老慈爱的笑道:“想问就问吧,问完了,我还有些行内的规矩要告诉你。” “那弟子就问了。”穗穗直言不讳道:“跟师父学医的子弟不少,您虽然常常夸我有天分,但我毕竟还未切实的看过病人,您当日推举酆将军来找我解困仙山之毒……竟对弟子这般有信心吗?” 翁老笑道:“这林瘴不比给人诊病,需望闻问切,而你平日调配成的那些药,已是非常人所能及,这一点,为师若没有把握,自然不敢像将军举荐。” 穗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些药是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就经常调配,她没当回事,可师父却看在了眼里。 这算是……中了“机会是留着有准备的人”这句名言了嘛 “等等!”穗穗结束凡尔赛,接着问道:“师父,您来的时候,好像就知道酆将军会在今天送我医匾,这又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满天飞“翔” 翁老语重心长道:“这是我和将军约定的诊金,我知道,你们以后肯定会离开这里,要知金银易得也易散,不可看得太重,但这块医匾,却会一直伴随你。” 穗穗哽咽道:“师父为我这般筹划,恩重如山,弟子……” 翁老打断她:“乐宝,师父这辈子也教过不少弟子,听得最多,就是所谓报答的话,这些就不用再说了。” “今天这般,也是你机缘造化所得,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治病救人是天职,日后你只消做好自己该做的,多多积德行善,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穗穗点头,但心里已打定主意,只要师父在这里一日,她就不会离开这里。 翁老从怀里拿出本册子给她,道:“这是我多年治病救人记下的手札,弟子中,你是第一个未跟我随诊就出师的,这个应该会对你有所助益。” “多谢师父!”穗穗慎重的接过册子。 翁老又交代了她业内的规矩,这些事可大可小,就是那帮江湖人定下的臭名堂。 罢了,他又问了穗穗接下来的打算。 穗穗如实告诉师父,因为要照顾孩子们,打算现在家里给乡邻们看看头疼脑热的毛病,等孩子们长大了,再做其他打算。 翁老告诉她,如果白天在家无聊,可以去药房坐坐,现在虽然是几个徒弟在管事,但他偶尔也会去看看。 穗穗看着师父的腿,道:“师父,去年您还可以走路的,今年怎么就这么严重了,让我给您看看吧。” 翁老摇了摇头,神情略显沧桑的道:“不必,万事万物自然定法。” 穗穗知道,师父不愿意的事,别人勉强不了,而且以自己的口才,论道也未必轮得过师父,便只好作罢。 夜幕降临。 酆凌霄忙完自己的公务后,来到县衙。 新任县令赵之林告诉他:“吕睿超什么也没招认,下官打算先晾他一会。” 酆凌霄看着外面的夜色,道:“等不了他,我今晚就要走。” “您的意思是?”赵之林看着他。 酆凌霄道:“非常之人,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赵之林点头,“现在快发放晚饭了,我这就去办。” 此时,吕睿超坐在臭气熏天的牢房里,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跳蚤在身上蹦跳的瘙痒感,而且身上已经起了好了红点,都是被跳蚤咬的。 他左右牢房,关押着两个蓬头寇面的恶煞,将尿全撒进他的牢房,甚至还会特意戏谑他,试图尿到他身上。 这些他都忍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刚吃没几口,右边那个忽然蹿稀,那一泡泡就拉在铁栏栅旁…… 吕睿超被臭得直作呕,大喊狱卒,但却没人理会他。 雪上加霜的是,左边那个也开始拉,虽然没蹿稀,但气味只过之而无不及…… 吕睿超边呕边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这一喊就更不得了,这两个好家伙拉完直接连同底下的干稻草,扔进他牢房里…… 吕睿超边躲边喊,却促使这两个越发兴奋。 蹿稀的那个,索性把稻草一甩! 吕睿超感觉似有点滴进了嘴…… “啊!”他大叫了声,赶紧用衣服去擦舌头。 这会空挡的功夫,右边那个,正好准确无误的把“翔”扔在他身上。 吕睿超感觉自己要疯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扯起外衣襟遮住口鼻,对外大喊道:“我全都招,全都招,带我见县令,带我见县令!” 直到他喊哑了嗓子,才终于看见两个狱卒进来,吕睿超就像看到救星般:“带我见县令,带我见县令,我全都招!” 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恶臭,身上更是屎迹斑斑…… 狱卒喊停左右两个疯狂的人,双双带好口罩才进去开门,看到他身上的样子,两人嫌弃的看了眼。 吕睿超终于从牢房出来,连忙脱去外衣,看上去才好一些。 狱卒们一前一后的带他走,他们知道这人身份特殊,县太爷都没敢对其用刑,万一人家将来翻了身,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小角色。 吕睿超见到了县令,他狡猾的认了确实是恨常家,并说常家当时是嫌弃他穷,才不肯将常乐嫁给他,才有了今天的局面,至于水库案和死士这两桩,他全推脱给了郡守和县令,对困仙山私制炸药的事,完全不知情。 赵之林冷眼看他扯完谎,才从怀里拿出酆凌霄给他的证据,严声道:“吕睿超,你看这是什么!” 他把纸张立起来给他看,“这是你亲笔所写的认罪书,还有和那常乐往来的信件,证据确凿,你也敢在这信口雌黄!” 吕睿超看到那一行行刺目的字,心中既怒又惊,常家果然背信弃义,终究是把这些东西给了官府! 他下意识的想到朝纲律法,作奸犯科之人,按律……当斩! 吕睿超浑身打了个寒颤,怔道:“不可能,这是污蔑,我要见常乐,我要见她!” 赵之林大拍惊堂木,怒声斥道:“吕睿超,别在这装糊涂,还不从实招来!” 吕睿超惊跌,他颓然的抓着脑袋,知道如今是无力回天了,县令既然已经拿到证据,自然是见过常家人,也去过村里了。 他失控的仰头大笑,这些年寒窗苦读,在此刻全部化为乌有。 赵之林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吕睿超笑完,双拳紧握,他只恨,没早将常家人杀光! 赵之林又拍惊堂木,刚正不阿道:“吕睿超,法网难逃,躲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你身为寒门士子,十载苦读不易,现在认罪,兴许还能留你一命,将来大赦天下之时,你兴许还能再重见天日!” 吕睿超颓然坐着,经过一番较量,终于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困仙山私制火药一事,倒确实与他无关,去京都前,郡守只告诉他,等他高中之后,还有件重要的事交代他,将来走通管路的门子,就全靠它去打通。 他自嘲的一笑,“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想交代困仙山的事。” 毕竟,谁要是有了火药,就等于谁就掌握了财富。 待他签字画押后,酆凌霄才从暗处出来,对赵之林道:“我单独审他几句。” 赵之林不解,吕睿超已经签字画押,还有单独审问什么呢? 尽管心中疑惑,但他还是起身道:“请。” 说罢,便带着其他狱卒,往外去。 第37章 累并充实的日子 吕睿超看着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下,依旧威仪不减的酆凌霄,只觉得无比刺眼,今次在村口的事,仿佛再次浮现于眼前,有些事他似乎想通了。 先有常家满月酒那日,酆凌霄救人在先,又赠予常乐医匾于后,此等上下非常关系之下,常家自然没了顾忌,把证据都拿了出来。 酆凌霄可没心思去理他嘲弄又恭敬的神色,是怎么个意思,只问道:“在吕家村后山的石洞里,你迷晕常乐之后,是否有不寻常之事发生?” 吕睿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有些讶异,“这件事有何要紧吗?” 酆凌霄从腰间取出匕首,漫不经心的放在火上烤着,“我问,你只管答便是。” 吕睿超看着那被烧红的刀尖,只觉酆凌霄的声音如阎罗般,他心下发毛。 县衙的人或许会畏着点他是状元,但酆凌霄手握重兵,又有显赫的战功和家族支撑,他可不会惯着个新科状元郎! 吕睿超意识到这一点,很识时务的道:“有,我把常乐带进山洞后,就被什么东西从背后砸晕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就是酆凌霄。 “继续说。”酆凌霄沉声道。 吕睿超道:“后面醒来就在漆黑的石洞里了,因为我也喝了那迷子,身上的药性未解,冲动之下才做了那事。” 酆凌霄眉头紧蹙,“你是在石洞里做的?” 吕睿超窘迫的点头。 “再后来呢?”酆凌霄眉头紧蹙,距离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很近了。 吕睿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再后来不就是……房中之事了吗?将军要听这个? 但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道:“后来我又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却到了林子里!” 原来是这样,酆凌霄眉头渐松,威严的面容露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吕睿超这厮睡的,正是那个同在石洞里的毒妇,并非常乐! 他收起匕首,神情冷淡的看向吕睿超,“方才听你说,要状告常英和吕大庚三兄弟故意殴打你?” 吕睿超看向他那张寒气逼人的脸,心里很是没底。 就在他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酆凌霄站起身了,甩给他一个眼神起身就要走。 吕睿超颓然跪倒,声泪俱下:“酆将军,我已知错,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酆凌霄脚步微顿,沉声道:“知错可不是口头说说,犯了错,甘愿认罚才是摆正是非的态度。” 说罢,他径直离开,连余光都没扫他一眼。 吕睿超一脸颓丧的跪坐在地上,直到狱卒进来,再带他回牢里,幸而不是原先那间了,虽然是同样简陋的草铺盖,但环境要好了很多。 酆凌霄从牢房出来后,简要的和赵之林说了那些疑点。 赵之林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吕睿超玷污的,不是常家女?” 酆凌霄点头,“这件事涉及左副将赵平,此人心计颇深,手段毒辣,你应付不了,这件事先隐下,待我从西北回来再决断。” 说罢,他又补充道:“吕睿超屡次害人,又收了原县令和郡守银两,这些也够他吃罪的了。” 赵之林明白他的意思了,道:“下官会把那些证据先封存好,待您凯旋归来之日。” 酆凌霄点头,从县衙出来,带着小将等人,径直策马离开。 直到经过吕家村的外围时,他才勒马停下,目光坚定的看着常家方向,问向小将:“人都安排好了?” 小将道:“嗯,您放心,就是妖魔鬼怪去了,也不能动一根汗毛。” 酆凌霄点头,望着那盏黑暗中隐约的灯火,不自觉的就想起常乐的样子,还有那三个娃娃。 他已经预想到,这次一走,再回来,短需半年,长则三年左右。 私制火药一案只是开端,因为朝中某些文臣、武将的变节,还有后宫里各方势力的牵扯,这次重振朝纲,势必牵扯甚广,在战事上,绝不只西北之患。 小将在侧看着他沉冷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要不要……去道个别?” 酆凌霄冷冷的看向他一眼,策马继续前行。 小将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追上去,他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对常家如此关照,莫非是远房亲戚?不然怎会让人暗中保护常家,而且个个都是比常英大叔还厉害的高手!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将军做事素来自有主张,雷厉风行,这样肯定有他的道理。 时间飞逝,如酆凌霄所料,他再次回京,已经是三年后,大周国内外局势已定。 三载冬去春来,自从吕睿超被抓走后,村里人对常家的态度大不同了,连族长都高看常家三分。 穗穗的孩子们,也三岁有余了,会走会闹,也会说,但三个小家伙的词汇量还不是很多,二宝和三宝活泼的很,只有大宝少言少语,跟小大人似的。 这三年里,穗穗积攒了不少人脉,因她看病见效好、处事周到、诊金又合适,也做了不少好事,因此村里来找她看病的人,逐渐增多。 慢慢的,她接诊的病人,从头疼脑热,到疑难杂症;从乡野田间,到县城,在地方已小有名气。 这天,穗穗依旧忙到很晚,因为来的人多,家里家外都乱糟糟的,她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老腰,起身去打扫。 翠芳见她收拾屋子,赶忙拿下她手中的扫帚,心疼道:“哎呀,不要干这些了,柴房烧了水的,你快去洗洗歇息,正好孩子们都睡下了,这里交给娘就行。” 穗穗见娘脸上多出的皱纹,这都是平日带孩子,操劳家长里短累的,她心里滋味难言,道:“娘,我们一起吧,打扫完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想跟您和爹商量呢。” 说罢,她想重新拿回扫帚。 翠芳哪里肯,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都来不及,忙道:“那你就坐着休息,白天看病、抓药,都得你自己忙活,这些事就给娘做。” 穗穗还想说什么。 翠芳就给她堵了回去,“好孩子,听话啊,这里有我和你爹呢,他喂了羊就来了,你快去歇会,不然娘可要生气了。” 三年前那七只羊,如今已是上三十只的羊群了,常英养得也是极好,这些小羊给家里添了不少增项。 穗穗站这一会,腰又开始疼,她没力气再和娘争,听话的在里屋窗户旁坐下,边锤腰,边纳凉,听着外面蛙鸣蝉叫,感受着凉爽的习习夜风,她才舒适的伸了个懒腰,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虽然身体疲倦,但心里却是踏实的。 待腰部舒缓些后,穗穗醒了醒神,起身去房里把这三年所存的银票和现银全部拢好,重又回到里屋,开始清点银子,这些都是她自己看病赚来的,本来是要给爹娘的,但他们执意不要,让她自己收着,以防有个不时之需。 穗穗感慨的叹了口气,能碰到这样的父母,真是自己的幸运! 以前是不硬气,现在终于有点小实力了,她也要担起在这个家里的责任来才行,想到这,穗穗赶紧拿来纸墨笔砚开始她的新计划! 翠芳两口子收拾好屋子进来时,穗穗基本画出了诊室的雏形。 常英见到桌上那堆银两,忙问道:“乐宝,你这是作甚?” 穗穗放下笔,神情庄重的看着爹娘,她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吓着他们。 而老两口见孩子这般神情,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两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翠芳着急道:“乐宝,你方才说有事要跟我和你爹商量,是何事啊?” 穗穗这才沉稳的道:“爹、娘,我打算把隔壁那块空地买下来,新建个房子做诊室用,然后再去人牙子那买个伶俐的丫头回来,帮忙看孩子。” 老两口闻言,果然露出一脸惊愕的样子! 但对穗穗来说,她早就想弄个单独的诊室了,家里就不用每天人来人往,不成个样子,尤其是娘,最爱干净和收拾的一个人,心里肯定会不得劲。 而现在,正好时机成熟,而且银子也有了。 第38章 受阻 翠芳道:“乐宝,建个新房子我倒没意见,只是这买个使唤丫头回来,会不会太张扬了?村里除了那几个地主家以外,连族长家都没有哩。” 常英思忖道:“这倒不是问题,三个孩子大了,家里也是要多个人来做事和看管才行,我就担心旁边那块地,是吕钱的,怕是不肯轻易卖给我们啊。” 这个问题,穗穗也想过,“爹,不怕,他不卖,我们就再相其他的地,离远一点也好。” 常英点头,“那行,明天我去和族长打声招呼,有合适的地方就买了。” 穗穗把桌上的银两推出来,道:“爹娘,这里总共有九百二十两银子,应该足够置地和建房,你们收着。” 常英忙推回去,“爹娘赚了钱的,这个你自己好好收着,孩子们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翠芳也道:“是啊,快收回去,我和你爹忙来忙去,不还是为着你和孩子们。” 穗穗这回坚决道:“爹娘,这几年都是你们在照应这个家,这银子你们要是不收下,那就不置办那些个了,还像现在这么过着。” 老两口见孩子板着脸,心里直发杵,最后还是翠芳做的主,把银子收下。 但常英还是不同意。 翠芳对他眨了眨眼,道:“孩她爹,乐宝也是一番孝心,就先收下吧。” 常英看了她几眼,也寻思过味来了,心平气和的道:“你做主就是,我负责把那些事办好。” 穗穗这才开了笑颜,“谢谢爹娘。” 翠芳笑道:“傻孩子,一家人之间,说什么谢谢,时间不早了,快洗洗睡去吧。” “好勒。”穗穗应声而起,去柴房打水洗澡。 常英待她走后,才问向翠芳道:“老婆子,你是怎么想的?” 翠芳敲了他一下,“你个闷脑壳,乐宝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让她一直受着我们的恩惠,她心里未必是好过的,我们收下这银子,日后她要用的时候,再给她就是了,你怎就这么木呢!” 常英揉了揉脑袋,憨笑道:“也是啊!” 翠芳笑瞪了他一眼,回屋去看孩子。 常英感叹的沉了口气,乐宝真是长大了呀! 他起身走去后院,久久的望着后山的树林里,不知为何,这几年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家院里,可又查探不出个什么来,他心里总悬着。 为了安全起见,他安排穗穗、翠芳和三宝睡在一个屋,自己则和大宝、二宝在一块。 次日,穗穗起得早,伺弄好孩子们穿衣吃饭,带着他们在堂屋里拾掇药材。三个孩子的兴趣点都不同,大宝喜欢识字说话,二宝喜欢咿咿呀呀的扒拉算盘珠子,三宝则喜欢去翻弄那些药,闻一闻,尝一尝,因为药材酸甜苦辣各有不同滋味,小家伙脸上的小表情永远是最丰富的。 穗穗格外留意着,药性相反的,就不让她碰。 收拾好这些,娘就差不多收拾好家里那些琐事了,有病人上门后,孩子们就被带去后院的凉棚玩。 常英早上就把羊放去山上,顺道把地里的活做了,羊群有狼兄们看着,不会丢失,他不仅省心,还省了很多事。 病弱的羊,被会狼群筛去,这并不是坏事,狼兄在进食前,也会提前告知他,而且羊群在群狼的追逐下,不仅更强健了,肉质口感也比寻常的羊要好很多。 说起狼兄,自它们上次离开后,山里就来了另外一群恶狼,偶尔在村里惹出事来。 从吕睿超被关进大牢后,常英才重唤狼兄它们回来,遏制山里那群恶狼,它们不会轻易伤人,也不会下山去村里嚯嚯。 晌午,常英把小羊们都带回来,吃过午饭后,去看了地后,才去族长那里。 他只是想先去知会一声,再去找吕钱谈的。 没想到族长知情后,不仅很赞同,还要和他一起去。 常英感觉这样不太好,跟以势强人似的,直言不讳的拒绝了。 族长这才作罢,目送他出门。 老夫人在后面看着,感慨道:“我就说这人呐,是个精变的,什么都比旁人想得周到一些。” 族长瞧了她一眼,敲着烟杆道:“你当时不是说人家将来过日子都难吗,你看怎么着,吕睿超被送进去了,常家不仅没倒,现在还站起来了,光是他养的那些羊,一年都得卖上几百两的银子。” 老夫人道:“这谁能想到啊,那吕睿超调动了半个村子的人,在满月席那天给人家去添堵,这谁知道不觉得吓人的?” 她话音刚落,顶上忽然传来瓦片响动的声音,像是有人踩了一脚。 族长俩人皆惊心的对视了眼,赶紧出屋去看。 族长喊道:“谁在上面?” 没有响动,他赶紧爬上木梯,屋顶却是空无一物,瓦片也都完好无损。 老夫人问道:“怎么回事啊?” 族长沉了口气,“记住,以后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毕竟,常英可是会飞檐走壁的,这些话要是叫他听走,难免生出隔阂,又起波澜。 常英藏在族长家后的大树,他确实是有意回来的,想听听族长会在背后怎么说,没想到竟听到有关三年前满月席的事。 他果然没有猜错,那天家里忽然来这么多人,说是奔着三胞胎来的,实则都是受了吕睿超的意思,估计也都拿了好处。 但吕睿超当时人还在京都,他能鼓动这么多人,肯定托了村里某些人去游说,而族长和老夫人,显然是知情的。 常英沉了口气,跃步离开,前往吕钱家。 吕钱得知他的来意后,当即就摆起了架子,道:“你们常家坏了我多少好事,不过嘛,你要买那块地,也不是不能商量,除非,你把当年修水库,还有后来迎接吕睿超的损失,都补给我,那块地才能卖给你。” 常英沉眼看着他,“你既然说起修水库的事,怎么又不去算算这几年你获益了多少?你那点损失,早就回本了,至于迎接吕睿超的事,那是你们自己做的,与我何干,官府何时来抓人,也不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能知道的!” 吕钱蛮横的道:“谁与你说那些,我只要回这些实实在在损失的,要买,你就把钱准备好。” 常英冷声道:“告辞。” 他本也没想这件事能成,还是去问问春生家那块地吧,虽然和家里稍微远点,多走几步就到了。 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打手拦下了。 吕钱在他背后冷笑道:“常英,我这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第39章 及时雨 常英面无表情的转身看着吕钱,“看来你是没长记性,忘了当众屁滚尿流的时候。” 吕钱闻言,羞恼的满脸通红,他就是因为一直记得当初在族长家被常英吓得颜面大失,背地里总是有人取消他,所以才想找补回来。 “常英,今日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刀剑无眼,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多久!”说罢,他抬手一挥。 堂屋两旁,以及门外,涌出好些个提着砍刀的打手,他们直攻向常英,出口几乎被堵死。 常英出手既快又狠,两下就从最先冲上来的打手那里夺来砍刀,双手各持一把,和这些人厮杀。 兵器碰撞声,在这堂屋内显得格外刺耳,吕钱躲在后面捂着耳朵,每当他看到一个打手倒下,心里就凉一分。 直到他的心腹吕安喊他快跑,他们的人倒的倒,伤的伤,明显撑不住了。 吕钱再次吓得心肝直颤,边跑边道:“我引他去后院,你快请老祖宗来,快去!” “好!”吕安一溜烟跑去后院。 常英眼看吕钱开跑,内力一下激发,冲出包围,直奔向吕钱,横刀架在他脖子上。 所谓擒贼先擒王,常英从来不浪费没用的功夫。 吕钱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看见还滴着血的刀刃,脊背一凉,双腿直发软,哆嗦道:“英子,这些人就是跟你切磋切磋,你看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说罢,他发虚的笑着,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挪开砍刀。 “别动!”常英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此时,打手们也追上来了。 常英单手将吕钱反扣在前,做挡刀的。 吕钱忙对那些打手喊道:“别过来,都走开,走开!” 打手们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吕钱这才微微侧头,泪眼汪汪对常英道:“英子,莫冲动,要是真把我杀了,你也难逃罪责啊,那嫂子、常乐宝和她三个孩子,以后指望谁啊!” 常英的神色越发阴沉,“吕钱,你召集这么多打手,不就是要取我性命吗,今日若留下你,才真是祸害!” 这句话,直击吕钱贪生怕死的最后那道防线,脑壳嗡嗡的响。 他面色惨白的道:“兄弟,只要你留我一命,那块地,我白送给你都行,以后也绝不再找你任何麻烦。” 他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嗖”的一声,一只冷箭朝常英射来。 常英侧身一躲,砍刀微微一动,划破了吕钱脖子上的皮肤,而那箭,破竹而过,钉在墙上。 吕钱痛的嗷嗷直叫。 常英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不找麻烦?我看你是找死!” 这下吕钱吓得魂飞魄散,“别杀我,别杀我啊!” 这时,吕钱的老母康氏,在吕安的搀扶下,终于来了,她连声喊道:“住手!” 吕钱闻声,连忙哭喊道:“娘,快救我,快救救我啊。” 康氏气喘吁吁的赶来,她先未对常英求饶,而是斥责那些打手道:“你们拿着刀,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说罢,她看了眼那支插在墙上的箭,转头瞪向眼泪鼻涕一把的吕钱,厉声道:“你个糊涂东西,还安排的哪些人,叫他们快滚出去,自家人说话,哪有动刀动箭的。” 吕安斜眼看向那边的阁楼,对吕安道:“快叫他们都撤了,快快快!” 他也是没想到,常英居然连这都能躲过去,这人真是惹不起的。 吕安连忙应声,连滚带跑的去阁楼,那里埋伏着射箭手,但已经是没用的摆设了。 康氏这才和颜悦色的对常英道:“英子,你来村里也十数年了吧,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太利索,我们有好些年没碰着面了。” 她主动化干戈为玉帛,这番话给了常英面子,又没有拉旧情之嫌,真是干净利落。 常英算是知道吕钱怎么发家的了,有这么位处事厉害的老太君在掌舵,加上岳丈家的扶持,想不发财都难。 他沉声道:“是有多年未见了。” 康氏见他没有所动,倒也不急,吩咐吕安去备茶,且交代他一定要用上好的雨前龙井。 她接着对常英道:“英子,方才听小安说起,你是为着家旁那块地来的,常乐宝的事我也听说了,她现在越做越好,我老婆子是真替她高兴,在这男尊女卑的村里,她能有这般成就,不仅不容易,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提起乐宝,常英的脸色才有些许缓和,但并未搭话。 康氏接着瞪了吕钱一眼,道:“混小子成天胡闹,还不给你英子哥道歉,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一天到晚的还没个正经,就琢磨着打架斗殴的事,得亏人英子是个大肚量的人,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把你小子的狗头给砍下来了!” 她这话颇有一番暗示的意思,既骂了吕钱,又点了常英一句,不要胡来。 吕钱是个生意人,脑筋自然是转得快的,他明白老母的意思,赶紧作揖,向常英道歉告饶。 常英可不是听这么两句米汤就含糊的人,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老太君,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只是我来时,吕钱跟我说,要我把什么修水库、迎什么人的钱还他,在这村里,我从未欠过任何人的钱,这可得说清楚。” 康氏闻言,又瞪向吕钱,骂道:“你小子,没有账的话你也敢张口,真不怕把这张脸丢尽了,这家让你当的,是要反天了!” 吕钱忙道:“娘、英子,我就是一时糊涂,掉钱眼里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啊!” 康氏甩了他一眼,对常英赔笑道:“英子啊,你放心吧,这没有的事,怎么也不能赖你头上去,你要是不放心,一会我们去族长那做个见证也行。”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让我见证什么啊?” 大家闻言,皆看向过道口那里。 康氏最先反应过来,“呀,是族长!” 她赶忙走上前去迎接,“您看,我刚说起您,您就来了,真是比及时雨还快哩。” “及时雨是灭火的,我来可不是给你救场的,常英要是被你们欺负了,那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族长说话间,背手走进来了。 第40章 这也能算盘菜吗? 他看到常英挟持着吕钱,倒也不慌,摸着半秃的脑袋,道:“我说外面怎么砸得乱七八糟的,吕钱,你又搞事了,想仗势欺负人英子了吧!” 吕钱欲哭无泪,道:“族长真是洞察秋毫,您既然来了,快和英子说说情,让他放了我吧,我脖子上都豁出道口子了。” 族长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你小子活该,英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你找来的那些酒囊饭袋,也能算盘菜吗,你真是不长记性!” 吕钱无奈的耷拉着眼皮,不是他不长记性,他是真不知道常英有这么厉害,那些打手可都是他花重金请的高手,就这样都拿不下,早要是知道,就是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呐。 族长叹了口气,对常英道:“英子,别闹大了,把刀放下吧,坐下来说话。” 常英本就一直冷静克制着,此刻顺着族长给的台阶就下了,扔下砍刀,走到族长跟前道:“族长,我跟你打过招呼的,来找吕钱买那块地,他挑事在先,让我出冤枉钱,那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要走,他就召集一帮打手拿刀要砍我,我自然只能抓着他。” 族长冷冷的看向吕钱,“你这是要杀人啊!” 吕钱捂着脖子,哪里敢承认,心虚的看了眼常英,道:“族长,我知道英子的身手,这就是闹着玩一下,哪敢动真格的。” 其实谁不是心知肚明,这些地主的钱,有几个是不沾血的,只是他们财力、势力,都不是普通老百姓斗得起的,大部分人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族长没搭理他,只对常英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是报官,还是私下解决?” 此话一出,吕钱和康氏都悬着颗心。 要知道常英是平民,不是任由主家发落的奴籍贱民,这件事要是真闹去官府,赵县令执法最是公正,那如何还了得! 康氏泣泪道:“都是混子的错,也怪我没教养好他,今日差点就酿成大错,英子,你要是真生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反正也是孑然一身,儿媳妇和孙子们不肯来村里住,我这一把老骨头,以后听天由命就是了。” “娘……您别说了,是儿子不孝。”吕钱也哭道。 常英冷眼看着他们母子抱做一团,他不是不能理解,吕家公死得早,慈母又多败儿,康氏处事再厉害,也逃不过这句话。 吕安端来茶水,康氏起身,亲自给族长和常英敬茶。 常英想了想,既然生活在这个村里,这事要真闹僵了,等于多了个不可调停的劲敌,从长久来看,去官府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族长只喝着茶,等常英自己做决定。 常英道:“族长,去官府就算了吧。” 吕钱母子当即松了口气。 这件事最终在族长的协调下,息事宁人,吕钱也同意将常家旁边那块地卖了,并写好了字据。 因为那块地是空地,旁边只有常家一户,所以只消去官牙那里签字盖章,缴纳税金就可以了。 常英从吕钱家出来,眼中忽然闪过一个刺眼的亮光点,他机警的看向远处,却什么都没有。 族长问道:“怎么了?” 常英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屋里的吕钱,形同从鬼门关回来般,靠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楼板。 康氏比他好一点,毕竟风风雨雨这些年,经历的事也不少,她只道:“常家以后肯定不会平凡,你要是想好过点,还不如和他多亲近些,别再作对。”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媳妇是个不管事的,我也老了,不可能保你一辈子。” 吕钱有所触动,苦笑道:“娘啊,您知道我今天请的那些打手都是些什么人吗,是武行的,这都擒不住一个常英,我以后哪敢再和他作对啊,躲都来不及。” 说罢,他“嘶”的吃痛了声,捂着脖子道:“老娘诶,感觉让人给儿子抹点药吧。” 康氏嘲弄的一笑:“我瞧着,你这回应该老实了!” 嘴上虽这么说,下一秒,她就喊丫头赶紧去拿药来。 常英回家,拿了银子去族长那押着,吕钱的地契也在那,等拿到官府的红契后,这两样东西才交付给彼此。 这块地吕钱他们倒是没喊价,可能是因为理亏吧,买地的银子和常英预算的差不多。 忙完这些,他回家后,又去放了趟羊。 穗穗忙到天黑才结束,爹在带着孩子,娘在柴房做饭,她趁着这会工夫,赶紧把屋里收拾利索。 翠芳做好饭菜,看到收拾好的堂屋,对靠在硬椅上的穗穗道:“你这孩子,不是说好这些事情让我来做的吗,你看,腰又直不起来了吧!” 穗穗笑说了声,“没事。” 翠芳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的,娘现在身体好着呢,还不用你心疼我,倒是你,年纪轻轻,这腰可是大问题!”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穗穗撒娇的看着她,也唯有在爹娘跟前,她才能显几分女儿家的憨态。 翠芳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招呼常英带孩子们来吃饭。 孩子们进屋后,二宝和三宝都围着穗穗撒娇。 唯有大宝,小脸上满是担忧,奶声奶气的道:“娘亲,是不是又腰疼了。” 他走到穗穗身侧,举起小手道:“我给娘亲捶捶。” 穗穗笑着拉过他的小手,道:“大宝是怎么知道?” 大宝一字一顿:“娘亲疼的时候,都,靠着腰。” 说罢,他把小手支棱到穗穗背后,有模有样地捶着。 穗穗鼻子一酸,没想到孩子观察的这么仔细。 二宝和三宝也明白了他们大哥的意思了,二宝跑去另一边锤,三宝看了看,两边都被哥哥们占了,她没地方,便捶着穗穗的腿,小小的人儿,满是关切的道:“娘亲,疼不疼?” 常英和翠芳在旁看着,哭笑不得。 穗穗心里满是感动,她揽过三小只,亲了下他们的额头,“有你们在,娘亲觉得好多了。” 翠芳看着他们母子几个,有种道不出的酸楚,明明都是孩子,却都这么懂事。 她隐泪招呼道:“都吃饭吧。” 穗穗还是听出了娘隐隐的哽咽声,抬头看了娘一眼,赶紧带着孩子们吃饭。 常英说起买地的事,他怕翠芳娘俩担心,没有提及打手一事,只说多亏了族长帮忙,这事才谈拢。 他知道穗穗是个心细的人,怕她听出什么端倪,末了便说起另一桩事:“我明天去县衙把这件事办好,顺便就买个丫头回来,家里是得多个人照应才行。” 穗穗点头道:“爹,我和娘都脱不开身,这些事只能辛苦您了。” “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常英笑说了几句,心里却有些沉重。 他一直想着从吕钱家出来时,看到的那个反光点,那是金属或铁器才有的光点! 常英心口一沉,他愈发觉得之前的感觉是对的,莫非真的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 第41章 老贼婆 穗穗见老爹似有心事的样子,心里也不太踏实,她记得吕钱和自家是有过节的,他真能这么轻易同意卖地吗? “老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们说啊?”她试探性的问道。 常英蓦然一怔,下意识的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穗穗若有所思的“噢”了声,“我看您不太高兴,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常英沉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家,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千万要仔细些。” 翠芳闻言,神情有些骇然,道:“孩她爹,你说准了?别吓我!” 常英蹙眉道:“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 穗穗也开始有些不安,老爹的身手本就不凡,如果连他都不能确定,对方的身手只怕是更厉害,难怪老爹会忌惮。 常英不想她们担心太重,爽朗的道:“兴许是我感觉错了也不一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对孩子们道:“刚吃饱饭可不能马上就休息,都起来吧,跟爷爷去院子里走走。” “好!”二宝最先起身,蹑手蹑脚的从宽凳上爬下来。 大宝瞅了瞅穗穗和奶奶,道:“奶奶、娘亲,你们,带着妹妹,也要走走。” 穗穗望着他板正的小脸,拉着他的小手,道:“娘亲要收拾碗筷,大宝带着奶奶和妹妹一块去,好不好?” 大宝又看向奶奶和妹妹,小表情慎重的道:“不,大宝要保护娘亲,娘亲才不会怕怕。” 翠芳在旁边笑边收拾桌子,道:“乐宝,你带着孩子们去消消食,这点手上功夫,还累不到我。” 谁料大宝又说道:“那我,陪着阿奶,柴房黑。” 三宝缠着穗穗,“哥哥,那我,陪着娘亲。” 大宝点头道:“嗯!” 穗穗笑道:“你们两小不点,倒是会自己分配了。” 说罢,她揽过大宝,另一手抱着三宝,道:“大宝、三宝都知道心疼长辈了,值得表扬噢,将来你们长大了,也一定要做个有担当的好孩子。” 二宝也跑了过来,“娘亲,我陪着爷爷的。” 穗穗知道孩子也是想要表扬,笑道:“二宝也是娘的好孩子。” 常英笑看着他们,默默的端起桌上的碗筷,往柴房去。 穗穗赶紧起身,刚想收拾,就被娘叫住了。 翠芳道:“乐宝,娘说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穗穗一怔,“娘……” “快带着孩子们到院里玩去,先别让他们睡着了啊,一会烧了水,给他们洗了澡再由他们睡觉。”翠芳交代道。 “好。”穗穗应声道,带着孩子们去院里。 大宝就是说到做到,真陪着奶奶去柴房了,抱他走都不行,就得在门口看着。 常英知道翠芳这几年带孩子,累得双肩膀疼,他也在柴房忙活,尽量不让她做粗活。 翠芳也心疼他,白天不仅要放羊,还得干着地里的活,都是辛苦的。 老两口默默的做着家务,虽然说的都是些家里家外的活计,但心里都是暖的,有些话即使没有说出口,看看对方的眼神,也就明白了。 二宝和三宝在玩,大宝素来不是个好玩的人,他就坐在柴房口的小凳子上。 小小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看着阿奶和爷爷,忽然开口问道:“爷爷,我和弟妹,是怎么来的?” 常英和翠芳皆是一怔,怎么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了? 穗穗是听见大宝问话的,忙道:“大宝,这个问题,等你再长大点,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我们再告诉你好不好?” 大宝扭头看向穗穗,皱着两簇小眉头,思虑了会,才点头道:“好。” 穗穗瞧着他活脱脱一副小大人模样,不禁有些发愁,大儿和二宝、三宝的思维都不一样,将来估计是三个孩子里,最难搞定的一个。 次日,常英又叫来大庚,才放心出门。 穗穗看到大庚叔,忙问道:“大庚叔,巧妹还没回来呀?” 大庚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外婆给说的那门亲,看成没有,也没个消息,我正打算明天去接她回来哩。” 穗穗见大庚叔一脸发愁的样子,宽慰道:“大庚叔,巧妹人美心善,又心灵手巧,肯定会寻得位好夫婿的。” 大庚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是啊,如此就最好了。” 穗穗见态,犹豫了下,才说道:“大庚叔,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的。” 大庚道:“那就问呗,跟叔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穗穗看了看院子,这时候早,还没有病人上门,便小声问道:“叔,你实话告诉我,巧妹这三年相对象,总不顺利,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使坏?” “巧妹每次都搪塞我,不肯说真话。”穗穗沉声道:“我是真把巧妹当自己的亲妹子,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着几分了。” 大庚闻言,脸上终于挂不住笑了,他沉了口气,才道:“乐宝,这些都是小事,你现在刚有点名声出去,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分心啊,好好干才是哩!” 穗穗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得心里闷的很,“是吕婆子,她不能弄我,就可着巧妹嚯嚯,是不是!” 大庚没说话,低头揉了揉鼻子,抬头笑道:“哎呀,没有的事,都挺好的,别担心嗷!” 穗穗看到了大庚叔低头时,收敛起的难受,眼下见他还这般勉力笑着,心口仿佛被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叔!”穗穗沉声道:“您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但需要您和巧妹配合一下。” 说罢,她放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 大庚很是讶异的看着她,“你这孩子,怎么……” 穗穗打断他,“叔,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了百了,不然,真是要耽误巧妹一生了!” 大庚忐忑的看了她一眼,来回踱了好几步,才下定决心道:“好,就这么办!” 说罢,他终于隐不住了,气愤道:“都怪吕贼婆子,才苦了巧妹,那些来说媒的人,明明当天还说得好好的,除了我家门,经那贼婆子一撺掇,隔天就变脸了!” “凡是来我家看过巧妹的媒婆,无一不是例外,这来来往往,坏了巧妹的名声不说,把孩子的心也弄得乱七八糟,唉!” 大庚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就是没抓着那老贼婆,她有意躲着我,这回要是得手了,我非要揍她一顿出气不可!” 第42章 拜访拜访? 穗穗叹了口气,“叔,您跟我爹是和亲兄弟一样的,这样的事,早该告诉我们了,要不是这次巧妹远去她外祖家相亲,我还真想不到其中关卡呢。” “大侄女,你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大庚惭愧的道:“英子哥是不是也怪我了?” 穗穗道:“这件事我还没跟爹娘说,还是由您说吧,不然我爹要是知道您一直瞒着他,只怕会不高兴。” 大庚感慰的点了点头,“行,还是乐宝想的周到!” 穗穗微笑道:“叔,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做我的事。” “好勒。”大庚应道,“有事叫我啊。” 吕家村外,酆凌霄站在山坡上,远眺着阳光下的村落。 他安排在吕家村保护常家的暗卫汇报道:“将军,两年前,赵平曾派人来探查过常家一次,没查到有用的信息,后来就没再来过。” 酆凌霄无声的冷“呵”,赵平果然来过,这也是他三年前隐下吕睿超奸污案的原因。 如果让赵平那厮得知,肯定会起疑,一旦让他查出常乐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势必对常家和孩子不利。 酆凌霄沉了口气,问道:“常家,这几年怎么样?” 暗卫道:“尚可,常乐医术高明,在这一片已经小有名气,常英养了一群羊,还有十几亩良田,日子不算难过。” “昨天,常英去村里一户叫吕钱的家里,被几十个打手围攻,我们去营救的时候,他自己已经脱险,除此外,没有其他特殊的事发生了,只是……” 暗卫欲言又止。 “怎么?”酆凌霄问道。 暗卫迟疑的道:“将军,常英似乎察觉到了我们三个的存在,时不时盯着我们藏身的地方。” 酆凌霄这才微微侧目,道:“他竟能察觉到你们?” 暗卫点头,“常英本就是练家子的,想必他的内功,在这几年又有精进,我们继续在暗中潜伏的话,只怕会让他觉得不安。” 酆凌霄眉目微沉,“暂且先守着,离常家远点就是。” “属下遵命!”暗卫作揖,他顿了下,还是提议道:“将军,请恕属下多嘴,以常英这样的身手,甘愿在这屈居农夫,其人定有不凡之处。” 酆凌霄轻描淡写的道:“此人是武僧收养的弟子,自然不太看重俗世名利,这件事无须多疑,我会在此逗留几日,你们三个先原地待命,等待调令即可。” “是,属下告退。”暗卫作揖告辞。 小将连忙抓住他,兴致勃勃的道:“诶,枫影哥,先别走,你可知道常家那三个小孩怎么样了?” 枫影奇怪的看着他,“常家的日子过得不错,他们自然是挺好的啊,你问这个作甚?” 小将一本正经的道:“你只管告诉我便是,问啥子。” 枫影瞧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小将倒也不气,待他走后,才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去常家拜访拜访?” 酆凌霄也瞧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别人嫌你唐突。” 小将道:“这有啥的,我去买点礼品上门,就当去看看孩子。” 酆凌霄没理他。 小将打趣的看了将军一眼,想了想,故意道:“不过,将军说的也对,我突然去造访,确实不合适,算了,还是不去了,正好去驿馆睡觉。” 酆凌霄冷冷的回头看向他,想睡觉?他沉声道:“你既然跟来了,就去校场帮赵之林操练县兵。” 小将…… 常英早上出去,直到下午申时才回来。 翠芳时不时在门口张望,老远就瞧见他领着个小姑娘,她喊道:“乐宝,你爹还真买个小丫头回来了。” 穗穗今天没那么忙,正和午睡刚醒的孩子们,在屋里纳凉,听到声音,带着孩子们出来,站在门口一望,赞道:“还真是啊,老爹办事果然是说到做到。” 大庚也在门口探了探,笑道:“那可不,英子哥办事最是利落的。” 二宝和三宝蹦蹦跳跳的喊:“爷爷!爷爷!” 大宝双手扶着穗穗的腿,稚气又老成的道:“娘亲,小丫头,是来照顾我们的吗?” “是啊。”穗穗低头和他说道:“大宝要叫人家小姐姐噢,不能没有礼貌。” 大宝慎重的点头,“嗯!大宝记住了!” 穗穗笑着在他小脸上轻点了下,“大宝真乖!” 常英终于快走到门口了,他喊道:“你们都站在那作甚,家里不忙吗?” 翠芳笑道:“就是没事才在这等你的嘛!” 说罢,她看向那小丫头,道:“呀,这小丫头长得还就怪乖巧的呢,怎么称呼啊?” 小丫头怯生生的道:“大娘,我叫于莲,今年十二有余。” “那我们便唤你小莲吧。”翠芳和气的招呼道:“快进屋来吧,吃饭了没有?” 小莲走到翠芳跟前,低头小声道:“路上叔给买了馍,不饿哩。” “那就好,你叔向来是个仔细的,我想也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赶路的。”翠芳促狭的瞧了常英一眼,带着小莲开始认人,“这是你大庚叔,这是我和你常叔的女儿常乐,你唤她小姐就是,这三个小孩,都是你小姐生的。” 小莲弯腰行礼,一一称呼着。 穗穗看这小女孩眼神清澈干净的,好好调教一下,应该会是个伶俐的妹子。 她和孩子们道:“叫小莲姐姐,家里以后就多个大姐姐和宝宝们玩啦。” 三个宝宝很是听话,一起喊了声:“小莲姐姐。” 小莲腼腆的一笑,她看着三个孩子,心里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胆怯的心里终于放松了些。 穗穗看出了她的拘谨,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小莲也回了个微笑。 常英道:“好了,都进屋吧,于莲就跟着你婶子吧,家里的事她最清楚。” “好。”小莲干脆的应道。 翠芳领着人进屋,她是很有分寸的,小莲就跟着她。 常英对大庚道:“大庚,今天又麻烦你了,晚上叫弟妹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大庚笑道:“英子哥,你说这话,弟弟就不爱听了啊,听着就生分。” 常英笑了笑。 大庚接着道:“恭喜啊,英子哥,又买进块好地呢。” “哪里啊!”常英说话间,把地契和交税的红契都拿给翠芳,转头对大庚道:“乐宝一直在家看诊,现在孩子们也大了,就这几间房,也确实不够用,这才寻思着在旁边单独弄个屋出来,图个方便。” 他话音刚落,就有病人上门来找穗穗。 大庚沉了口气,道:“英子哥,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商量呢,那就……晚上一道吧,我先回去把地里那点活干完了。” 常英见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不好当着这么的人面说,便道:“你去哪块地,待会我要去放羊,顺便就去找你。” “好,就东边矮子坡那块地。” “嗯,你先去吧,我一会就来。”常英送他出门后,从院旁的小路去后院的羊圈。 他边走边盯着后院的树林里,奇怪的是,他今天没有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了。 第43章 忽从悲中来 常英放出羊群,赶去矮子坡后,帮着大庚一起锄草、施肥。 大庚支支吾吾的把巧妹的事告诉了她。 常英听后果然动了怒气,“难怪这几年不见吕婆子作妖,原来在这等着,大庚,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大庚灿笑道:“今天早上乐宝跟我说了许多,这孩子,真是个心细又实诚的。” 常英叹气道:“这孩子有事都搁心里呢,我就担心她这一点。” 大庚知道他担心什么,宽慰道:“嗐,英子哥,我看乐宝现在这样的精神头,是不会再做什么傻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常英点了点头,寻思道:“乐宝既然跟你说了这件事,她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大庚扫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兴奋的把穗穗的计划说出来。 常英听后,很是赞同。 穗穗看完下午的最后一波病人后,想着今天要去探望翁老,就早早关门了。 她和娘打了声招呼,把给师父准备好东西的放在背篓里,就要出门的时候,大宝非要跟她一起去。 “娘亲,您就带我去吧,大宝会自己走路的。”大宝坚定的看着穗穗,明亮的小眼睛里,透着些些委屈。 穗穗知道这孩子平日里是个懂事的,今天这般坚持,肯定有他的小想法在里头,看天色还早,就答应了,给他戴着小斗笠,背上小水壶。 出门的时候,她放了把小锄头和镰刀在背篓里,即可防身,路上要是看到什么药材,还能挖回来。 大宝的小步子迈得很快,一路上也不闹腾。 穗穗牵着他的小手,好奇的问道:“大宝今天为啥一定要跟娘亲出来啊?” 大宝板着小脸,认真的道:“我常听娘亲说起翁老爷爷,大宝都没见过,听您说他身体总不好,我,我很想看看。” 穗穗知道了孩子的心思,心中感慨,蹲下身子,捧着大宝的小脸,道:“大宝的心意难能可贵,翁老爷爷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大宝闻言,双瞳亮晶晶的,抿着小嘴巴,点头道:“嗯!” 穗穗笑着摸了下他的头,起身道:“我们快走吧。”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到了翁老家里。 得亏是村里的路修好了,要是没修好的话,就算一个成年人大步快走,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翁老就住在药堂后面的厢房里。 穗穗刚到路口,就听有人喊道:“小师妹来了,这回又给师父带什么好吃的了?” 穗穗看向来人,笑道:“六哥,师父这几天怎么样?” 六哥原名叫陆子谦,是翁老的六徒弟,他虽是外地而来,但却是弟子中孝心最好的一个。 其他人艺成之后,该走的走,该散的散,药堂里虽还另有三两个抓药和做杂事的,但如今管事和挑担子的,便只剩六哥了,他照顾师父也是最用心的。 陆子谦叹了口气,道:“情况不是很好,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他看向大宝道:“呀,今天怎么还带着小不点来了?” 穗穗低头看着孩子,走了这一路,也未喊过累,满眼疼爱的道:“大宝,这是你六叔叔。” 大宝懂事的称呼道:“六叔叔好。” “诶!”陆子谦夸道:“这孩子蛮乖的哈。” 穗穗带着孩子走进药堂,把背篓放下,道:“六哥,我先领着孩子去看看师父。” “嗯,去吧。”陆子谦接过她的背篓,带她母子去厢房。 穗穗放下听六哥说师父状态不好的时候,心底就沉着,现下进屋看到半倚在床上喘息的师父,顿时就慌了神。 翁老缓缓的转头,看到他们,灰暗的眼里才生出些许华光,气若游丝的道:“你们,来了,我还,打算让你师兄,去叫你来的。” 穗穗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进侧头拭去,待稍稍能忍住了,才回过头来,低头道:“师父,您不是一直想看看孩子们吗,今天我带大宝来看您了。” 说罢,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翁老吃力抬手摆了摆,着急道:“别沾了病气,站那里看看就好了。” 穗穗只觉喉咙里发涩的很,怕师父听出悲腔来,没敢说话,只听他的,站在原地。 大宝稚气的声音,说道:“师翁,我不怕,娘亲的医术很好,我的身体,也很强的。” 说罢,他学起大人平时做活的样子,撸起袖子,露出肥肥的小胳膊来,“师翁,您看,大宝有力气,不怕。” 翁老嫩是被他这般小模样逗笑,苍白的脸上浮起几分血色,“大宝果然厉害。” 穗穗也被逗得破涕为笑,哽咽道:“师父,就让大宝陪您说会子话吧。” 翁老这才点头,伸手让大宝过来。 大宝小步上前,小手握着翁老的大手,小脑袋微微扬着,似乎是想让老人看清楚,又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翁老看着小人儿,慈爱的目光却逐渐变得意外、凝重、急促,“是……是阿容” 穗穗心中一惊,上前道:“师父,你怎么了?阿容是?” 她话音刚落,翁老急急的盯着大宝的面容,“酆……酆” 老人爷抬着的手颓然落下,身形往后一软,急色的神情转为释然的微笑,缓缓合目。 “师父!”陆子谦大喊了声,连忙上前去,颤抖的伸手去探鼻息,他颓然跌坐,神情悲痛的看着翁老。 穗穗只觉脑中忽然空白一片,身形一颤,径自跪下,“师父我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的。” 大宝见状,连忙上前抱着她,哭道:“娘亲!” 穗穗浑身发寒,身僵的缓缓伸手抱着大宝,望着师父永久停驻的微笑,潸然泪下。 师父……竟就这般驾鹤西去了 在药堂做事的其他人,闻声而来。 陆子谦缓缓起身,沉痛道:“发丧吧,我亲自为师父……整理遗容。” 外面鞭炮声响起,门上挂着的白绸随风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仿佛也在表达着哀恸。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的闻讯赶来,无不是悲痛的,常英和大庚也带着两家子的人来了。 穗穗和陆子谦在灵前守孝,师父没有子女,待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般,从无保留,守孝对他们来说,是义不容辞的。 夜里,一块干净的手帕忽然递到穗穗跟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低沉的“节哀。” 她抬头看去,竟是酆凌霄。 第44章 冤种 “将军?”穗穗讶异的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酆凌霄看着眼前哭红眼的女人,心下有些不适,“我途经此地,听闻翁老郎中过世,特来吊唁。” 穗穗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族长和乡邻,想着男女之防,就谢绝了他的帕子,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擦脸。 酆凌霄从容的收回帕子。 陆子谦在旁,道:“小师妹,你去歇息会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没事,我不累。”穗穗勉力看了他一眼。 陆子谦知道她的脾性,见她没有休息的意思,也不勉强。 酆凌霄看着他们心领神会的样子,莫名觉得烦躁,眉头不由自主的拧起。 小将适时递去的香柱,道:“将军,上香吧。” 酆凌霄接过,在灵前拜礼。 罢了,陆子谦揖礼,伸手邀请道:“将军,请去里屋用茶吧。” 酆凌霄没回他,只看了穗穗一眼,才踏步往里屋走去。 小将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他正经拜完礼后,小声跟穗穗道:“常乐妹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多多保重啊。” 穗穗点头道:“多谢,你们长途跋涉而来,去里面坐坐吧。” “诶!”小将应了声,走去里屋。 没人注意到,院子的暗处,有人溜出去了。 族长在旁叹道:“常乐宝,有你这般孝心,算是不枉费翁老郎中对你的教导、知遇之恩啊。” 穗穗看着灵堂内外,有人聊天凑热闹的,有看道公作法的,也有抹眼泪的,她沉声道:“师父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无以为报,他老人家驾鹤西去,我便唯有奉持师父生平之道,救死扶伤,恪守己责,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族长闻言,看了穗穗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不愧是翁老的关门弟子!” 穗穗勉励一笑,自谦了两句。 现在时候不早了,妇孺们慢慢散去。 常英过来和族长、穗穗打了声招呼,他先把翠芳和孩子们送回去再来。 大庚叔夫妻俩,则在外面的伙房帮忙,晚上还得做顿饭。 族长也去忙事了,翁老也是他的伯乐,如今这些身后事,他自然是要照看一二的。 穗穗沉敛下来,听着道公们作法念咒,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由回想起师父在世时的过往点滴,心头涌起阵阵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翁老郎中无儿无女的,这怎的凭空出来个孝女呢?” 穗穗不用抬头去看,听声音就知道是吕婆子。 吕婆子斜眼睨着穗穗,对外头喊道:“族长,翁老可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让没有血缘的跪在这充孝女,像话吗!” 杨香莲道:“就是,一点体统都没有。” 族长黑着脸走进来,“常乐宝是翁老看重的关门弟子,她都不能做孝女,难道你来做?” 他话音刚落,吕二爷那伙人也来了。 吕婆子看着族长冷笑道:“老妇我倒是有个问题,这关门弟子,要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还能做孝女吗?” 这时,大庚闯进来,怒斥道:“黑心肠的贼婆子,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翁老的灵堂岂能容你在这撒野!” 吕婆子愣神了一秒,激怒道:“我呸,吕大庚,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些年靠吹捧着常家,你就忘了祖宗本了吧,活该你女儿嫁不出去!” 说起这个,大庚当下就火冒三丈,“你还有胆说我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了做了什么,和那些媒婆串通一气,污蔑巧妹的名声!” 吕婆子仰着脖子道:“哬,论这睁眼说瞎话,我就服你,你要是单说我也就罢了,那些媒婆们和我无亲无故,且我无权无势,她们凭什么要和我串通一气?” 说罢,她就对院里众人道:“乡亲们评评理啊,自从我儿被冤入狱,这几年我连门都没出过几趟,更别说去撺掇他家的事了!” “说的好!”穗穗大喝一声,走向吕婆子,道:“只是,方才你说祖宗本,吕老秀才已经过世,按说夫死从子,你儿子早就被逐出吕家村,如今你能待在村里,是族长见你孤寡可怜,才容下的!” “再者,你方才说你儿子是被冤入狱,那可是大理寺亲审的案件,你敢在这造谣生事,就不怕衙门把你拿了去!” “还想撺掇乡亲们跟你一样犯糊涂,是想把大家都拖下水吗!”穗穗说的声高调正,且说的又快又稳,她就是要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看明白! 院里的议论声果然低了许多,看向吕婆子的眼神,变得厌恶。 吕婆子怒道:“你个外姓破烂货,自己不守妇道,还敢在这充本事!” 她话音刚落,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就传来,“大胆民妇,将军在此,你竟敢口出狂言!” 喊话的是小将,他和酆凌霄一道从里面出来。 吕婆子见他出来,连忙道:“乡亲们,你们自己看,常乐生的三个娃娃,是不是和酆将军长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去常家找这破烂货看过病的,谁没见过那三个小的,我儿就是被这对狗男女冤枉,酆凌霄以权压人,硬是把我儿送去监狱的啊!”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吱声。 只有酆凌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冷若寒冰的盯着吕婆子。 族长沉声道:“张春花,你莫要在这颠倒黑白,当初你儿子可是当着村里的面,亲口承认是他迷的常乐,还写了供状的。” 那个“奸”字,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吕婆子刚张口,就被酆凌霄压下。 “昌益,把这妇人拿下,送去县衙,她既对大理寺所办案件有异,就送她去诉讼,免得连累村中无辜之人。”酆凌霄的声音极具震慑。 “是!”小将领命,三两下就拿下吕婆子,见她又嗷又叫的,索性用汗巾堵上了她的嘴。 罢了,他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有不放心的,可以一起跟去县衙看看。” 这谁还敢去,莫说本来就不喜吕婆子的这些人,就是来给吕婆子助阵的吕二爷一伙,也都紧闭着嘴巴。 唯有杨香莲咬牙站出来道:“我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敢对春花怎么样!” 小将笑道:“这位大婶,我们是纯帮助你们啊,酆将军是最见不得冤情的人,你们既然觉得怨,让我们就送你们去告状,这不是好事吗,您跟着一块去也好。” 杨香莲没有说话,心虚的跟着走,心里犯着嘀咕:这应该是春花安排的那样吧?先坏酆将军的名声,再状告上去,救睿超出来。 现下酆将军既然送她们去告状,可不就是正正好吗? 想到这,她乐呵的走到吕婆子旁边,小声道:“春花,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去告状了!” 吕婆子对她翻了个白眼,烦躁的“嗷”了声,如果不是嘴巴被堵住,她真想骂她几句,杨香莲就是小事上精明,大事上糊涂的冤种! 第45章 阶下囚 小将拽着挣扎的吕婆子,把她交给随行来的守卫,交代道:“这位婆子要去状告大理寺审了桩冤案,送她去县衙见赵县令就是了。” “诶,还有我!”杨香莲凑上去,回头对乡邻们喊道:“大家伙都看着的,做个见证啊,我们要是有什么不测,那一定是这些人将我们给害了!” 院里的人唏嘘的端倪着她俩,有人道:“你们怕是心里没点数,酆将军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人家犯得着害你们吗?” “对啊,快走吧,快走吧,可别给我们招晦气。” 吕婆子蔑视的看着那一院子人,他们真以为这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院内,穗穗苦笑道:“这些婆子的嘴巴,素来就是爱说胡话的。” 说罢,她走回原位,继续给师父守孝。 酆凌霄看着她的侧影,想着方才看到的,怕只是常乐平日里遭受的冰山一角。 没有夫家撑腰,她一个人从怀孕、生产,到如今把孩子们带大,在这村里定是饱受冷眼。 酆凌霄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到翁老的灵台,又行了三礼。 吕婆子当晚被送到县衙后,就开始耍赖,和县令忏悔,说在村里讲的那些话只是一时冲动,因为太思念儿子了。 说完这些,她又开始装可怜,丈夫死的早,儿子又进了监狱,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 县令赵之林拍下惊堂木,沉声道:“老妇,这是公堂,有冤申冤便是,可不是任你聒噪的地方。” 吕婆子这才道:“大人,求您让我去见见儿子吧。” 她一边念,一边磕头,额头都破皮流血了。 赵之林道:“你这婆子,要探监,便说探监就是了,胡搅蛮缠的作甚。” 说罢,他问道:“带了户籍吗?” 吕婆子忙从怀里拿出来,道:“带了的,带了的。” 赵之林道:“去办手续就是了,无事告退吧。” “诶,谢谢大人。”吕婆子叩谢。 赵之林起身,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这大晚上的,带着户籍去灵堂闹事,真是想得齐全! 吕婆子到大牢的时候,看见儿子睡在草堆上,当下就红了眼,“我的儿!” 吕睿超闻声而起,看到她很是惊奇,“娘,这个时候您怎么进来的?” 吕婆子道:“我求县令进来的。” 说罢,她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的衙役,从兜里拿出几两银子,伏小做低道:“官爷,我和儿子说几句体己话,您行行方便呗。” 衙役接过银子掂了掂,故作为难的道:“好吧,你们快点啊。” “诶!”吕婆子应了声,目送他出去。 吕睿超觉得不对劲,连忙问道:“娘,您这么晚来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吕婆子转过头来,一脸兴奋的看着他,正要说话,却见儿子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刚张的嘴,立马收了回去,紧张的看向四周牢房。 吕睿超低声道:“我问您答就是,上次我交代您的事,可是办好了?” 吕婆子高昂的点头,说罢,她附耳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他。 “他果然是来了,好!”吕睿超脸上的笑意一闪,低声叮嘱道:“娘,这才是个开头,您还得把这事传得越广越好。” 说罢,他附耳告诉她具体怎么去做。 吕婆子不住的点头,“儿啊,你放心,娘一定办好。” 说罢,她得意道:“娘真是没想到,那姓翁的老东西活着没什么用,死了反倒帮我们一把。” 吕睿超并不在乎这些,催促道:“好了,娘,您快走吧,有消息再来告诉我,只一点,以后别再这么晚来了,会让人起疑的。” “诶!”吕婆子不舍的看着儿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吕睿超朝她罢了罢手,走到草堆上坐下,这一晃过去三年了! 他一直在琢磨被抓来县衙的那晚,酆凌霄问的那些话,虽和常乐被奸污的案子有关,但仔细想想,问的那些,都不是关键的事! 而且,最后也没有把“奸污”这个板上钉钉的罪名定下来。 吕睿超实在觉得蹊跷,反复思量着约常乐去后山那天,发生的那些意料之外的事,当时因为心虚,他真以为是精怪作乱,现在看来,人为的可能性更大! 先是他在洞口被打晕这一点,就说明当时在那个洞里的,肯定还有第三人,甚至第四个人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件事他一直想不通,他明明记得,进入常乐身体的时候,是没有处子的那层阻碍感的。 可后面在林子里醒来时,他亲眼看到常乐的裤子上,是有处子血的。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睡的根本不是常乐,而是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感觉失误,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再尝试一次处子的感觉…… 吕睿超有个大胆的猜测,在洞口打晕他的,或许是酆凌霄也不一定,因为若非习武之人,也没有那样的力道。 而他被打昏后,能接触到常乐的人,便是酆凌霄。 那么,真正睡了常乐的人,或许就是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吕睿超兴奋了好几宿,而且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真相! 只是他困在狱中,没法去查,但这可难不住他! 吕睿超进京赶考的时候,曾暗中调查过酆凌霄,知道朝中有个叫赵平的,是他的死对头。 吕睿超要做的,就是让他娘寻机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赵平自己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派人去查。 如果常乐生的那三个孩子,真是酆凌霄的种,那这些孩子,就等于是酆凌霄的软肋! 赵平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筹码,肯定会想方设法控制住常家和这些孩子。 想到这,吕睿超轻松的吐了口气,他回想起娘曾说过的话,什么那毕竟是亲生骨肉,手下留情些。 他嗤鼻的一笑,什么狗屁亲生骨头,那就是三个孽种,他只想杀之而后快,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胎,偏生在常家那贱妇的肚子里! 吕睿超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没早想通这些关节,明明只需借赵平之手,就能整垮常英一家子。 哪用和狗屁郡守、县令勾连在一起,没有这些破事,他现在或许已是高官厚禄,怎会沦为阶下囚! 赵之林在暗处观察着吕睿超,他默默的沉了口气,这厮是要又搞事了啊! 他从牢房出来后,对一旁的心腹道:“你现在就去趟吕家村,把这里的事告诉酆将军。” 第46章 流言四起 酆凌霄和族长、大庚几人闲谈中,得知穗穗要建医馆,如今已经买好地,就等建房子了。 说起穗穗,大庚就止不住的夸赞:“我这大侄女聪明能干,医术还这么好,连三个小侄孙儿都随她的,个个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很呢!”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少人看向院外。 小将听着声音不对,忙道:“将军,我去看看。” 酆凌霄点头。 小将大步跑去外面,看到是赵之林的心腹,赶忙上前道:“宽军,你怎么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宽军见到他,即刻下马,把赵县令的话传达给他。 小将道:“好,我现在就去禀报将军。” 他再回院里的时候,只见大家都好奇的张望着他。 小将行军这几年,心思活泛了不少,他想到那会子抓走那两婆子时,引起不小的骚动,眼下正是敏感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神情肃穆的喊道:“将军,是军务。” 这句话一落下,大家探究的目光就都收了回去。 小将不露声色的跑到酆凌霄身旁,族长和大庚几个就识趣的离远了些。 他简要的低语道:“将军,赵大人说那婆子今晚探了吕睿超的监,他们母子好似密谋了什么事,那婆子鬼鬼祟祟的,我们和县衙的人,在暗中跟着她。” 酆凌霄眸光一沉,吕睿超果然是猜想到当年的事了,不过,这厮也是考取过状元的人,用了三年才想通,资质未免太差了些。 小将问道:“将军,我们要回城去吗?” 酆凌霄闻言,不经意的看向常乐,经吕婆子那么一闹,村里必起闲言,他要是留下来,明日孩子们一来,乡邻们两下一对照,那流言将更一发不可收拾,扰了翁老的灵堂清净不说,反给常家平添烦扰,罢了! 他干净利落的道:“回。” 他们回到永安城,已经是凌晨,情况有了变化。 赵之林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忙道:“你们可算来了,那吕家婆甚是狡猾,窜去了早市,我们的人都跟丢了,只抓到了她大嫂,那个姓杨的婆子。” 酆凌霄眉头微蹙,沉声道:“姓杨的婆子在哪,可有问出吕婆子的下落?” 赵之林道:“暂且就押在公堂里,这人一问三不知,我正想法子呢,你们就来了。” 酆凌霄道:“交给昌益吧,他对审问倒是大有一套。” 赵之林看向昌益,作揖道:“那就麻烦了。” “无碍,赵大人客气了。”小将自信满满的去公堂。 赵之林看着他的身影,笑道:“我看昌益这几年机变了许多。”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故意把难题留给他的吧。” 赵之林抿嘴道:“哎,莫讲这些,走吧。”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杨香莲就招了,不过她知道的也确实不多,吕婆子狡猾得很,没告诉她多少事。 她只知道吕婆子说要去菜市场。 卯时,县衙的人才终于在乱糟糟的菜市场弄子里,抓到了吕婆子。 吕婆子却是不慌不怕,只大声嚷嚷,质问拿她的公差们:怎么无缘无故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公差们厌烦她吵耳,径直拿汗巾堵了她的嘴,送回衙门。 吕婆子不能喊出话来,就安静了,她倒是要看看,官府能给她治个什么罪! 县衙。 衙役通报赵之林,吕婆子已经逮回来了。 赵之林看向酆凌霄,问道:“还是先让昌益去审审看?” “嗯!”酆凌霄点头,道:“既然抓回来,待审查清楚了再放吧。” 赵之林顿了几秒,问道:“下官听闻,她在吕家村大放厥词,诬陷您和常家之女有染?”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平常的道:“无妨,我本无贤名在身,这算不得什么。” 赵之林疑惑了瞬,但很快就明白了,这些年,将军战功赫赫,大有功高震主之嫌,这事换在别人身上,只怕早成为皇上的忌惮了。 但酆凌霄不同,他既不揽军功,把功劳都推给别人,同时也不惜名,其治下、或行军所到之处,总有些无伤大雅的抱怨之声,在名声这一块,除了大节不差,没落下个什么好。 其他人暗里嘲讽他有命打仗,无福受功,但赵之林不这么认为。 古往今来,多少的能人将士,因着功名利禄,从高处跌落,前功尽弃者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连累满门者,在他看来,酆凌霄才是为官者里,为数不多的清醒之辈,只有不被皇上忌惮的重臣,才有福去受用世俗之物。 小将审问吕婆子,这回算是碰上对手了,各种刁钻的办法都用遍了,这婆子就是不招。 酆凌霄倒没觉得意外,提点道:“这婆子最在乎的就是她儿子,现在要她招认,等于害她儿子,哪怕你把酷刑都过一遍,只怕她也遭得住。” 小将很是犯难,“难道只能静观其变了?” 酆凌霄抬头看向布满乌云的天际,现在已是辰时末,派去追查吕婆子踪迹的人还没回来,怕是迟了。 他当即传令下去,加强城中戒备,凡有可疑之人或事,立即上报。 尽管如此,到中午时分的时候,一个“将军和村里女郎中私相授受,后来把女方肚子搞大了,又嫁祸给村里的秀才,现那女方已育有三子”的消息,迅速流传在城中各个大街小巷。 吕家村。 中午的白事饭后,大庚趁着这会子功夫,私下和穗穗说道:“大侄女,你二叔从昨晚上一直守在村口,直到现在,也没见吕贼婆回来,你看巧妹这事……” 穗穗微拧眉头,点头道:“嗯,您只把巧妹先接回来,若是有人问她这些天上哪了,就说去外祖家小住,只含糊的透露点喜色,不要说明就是。” 她思忖了道:“昨晚看将军的意思,没有拘禁吕婆子的意思,一会还是让人去城里打听打听,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大庚点头,“行,我去接巧妹,就让你二叔去城里探探底,他是个稳妥的。” “嗯。”穗穗应了声,吕婆子俩妯娌还没回村,要么是还被拘在衙门,要么在憋什么坏招,毕竟这时候,她应该巴不得搞点什么乱子出来才是。 下午,那几个负责去城里采买的人回来后,大家接头接耳的凑在一起,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看向穗穗。 常英见他们低言细语的,上前想问,但他每每刚走没两步,那些人就若无其事的散开。 第4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次下来,常英明白他们是有意避着了,想来肯定和自家有关,这几个人又是刚从城里回来,应当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看了看天色,寻思着二庚去城里应当也快回来了,一会直接问他还好些。 傍晚时分,大庚两兄弟前后脚回来。 巧妹吊唁后,就陪伴在穗穗身边。 大庚给二庚递了个眼色,两兄弟走去人少的地方碰面。 二庚道:“大哥,我去县衙问了,说那两贼婆子犯了事,关在牢里呢,看那样子,怕要些日子才给放出来了。” 大庚问道:“没说犯了什么事吗?” “那,人家不让打听,能告诉咱这些就不错了。”二庚说完,迟疑的道:“不过,我在城里,倒是还听说了一件事,好像和常乐宝有关。” 大庚忙道:“怎么,是什么事?” 这时,常英不声不响的走了来。 “英子哥!”大庚蹑手蹑脚的拉过他。 二庚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确定没人后,才小声的把听到“将军和村里女郎中有染”的流言告诉他们,道:“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听那来龙去脉,似乎在暗指常乐宝和酆将军的意思,昨晚上,那吕婆子不就那么说的吗!” 常英听完,心中早已怒火翻腾,“难怪他们那会子都避着我,原来是为这。” “这准又是那两贼婆子干的,莫不是想把吕睿超那狗崽子从牢里捞出来?”大庚气愤的道:“怪道不见她们回来,亏村里那些人还可怜她,这样的恶妇该死绝了才好!” 常英道:“只怕还不止如此,吕婆子敢算计到将军头上,怕是另有目的。” 他愤懑的在墙上砸了一记闷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狼兄把他们母子撕碎在那山里! 大庚见状,劝解道:“英子哥,你别急,事情闹的这么大,将军应当也知道了,他位高权重,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常英沉默了一会,道:“这事瞒不住的,我去叫乐宝过来,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好,免得她从别人嘴里听到,更难受些。” 大庚两个点头。 穗穗得知此事后,倒是颇为镇定,道:“酆将军是朝廷重臣,吕婆子敢以下犯上,定有其他缘故。” “可怎么办才好?”大庚问道。 穗穗思忖了会,道:“现在流言四起,大家深信不疑,是因为只有一个版本,如果多出现几个呢?” 大庚眼前一亮,“妙哉,这算是,以毒攻毒!” 常英道:“办法是好,只是怎么才能像这个一样,到处传了去?” 穗穗微微一笑,道:“简单,只要花点银子,找些街边乞丐,让他们到菜市场那种扎着人堆的地方,去说去喊,还有茶楼里说书评书的先生,经他们的嘴一说出去,不怕没人知道的。” 常英点头,“我明早就去城里把这事办了。” 大庚道:“英子哥,让二弟跟你去吧,多个人就快一些。” 二庚在旁道:“好,我和英子哥一块去。” “好!”常英心里的郁愤平息了些,心里渐生了起惭愧,自己作为家里顶梁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只怨着没把那些人弄死,心起杀念终归解决不了问题。 穗穗倒是不知道老爹这番心理活动,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我一会把不同的‘故事’写在纸上,抄录几分,你们明日带了去,只管找那些人,交代他们就是了。” 这就是吕婆子传播流言的手段,穗穗歪打正着,正好用了和她同样的招,以其人之道还治了其人之身。 次日,“将军和村里女郎中”的流言正传得火热的时候,几个不同的版本,又迅速流传了出来。 有说是那个秀才的母亲为了捞出作奸犯科的儿子,故意造谣的,也有说将军是朝中重臣,见过女子无数,怎会看上一个村野女子。 还有穷酸秀才作考取举人后,得郡守赏识,欲娶其女,又恐被查出曾经作奸犯科的事,派人去杀那名被他玷污的女子和其所生之子,丧尽天良。 除此外,有条小道的消息反比这些都要传得火热,说是将军至今未有婚事,是因有断袖之癖…… 小将把这些消息报给酆将军,说到最后那条“断袖之癖”的时候,支支吾吾。 酆凌霄斥道:“知道什么说就是了,这般扭捏作甚。” 小将闻言,跟爆爆米花似的,飞快的一股脑说完。 酆凌霄原本板着的脸色一杵。 小将顿觉不妙,忙捂着脑袋道:“将军,我不想说的,是您要我说的!” 酆凌霄瞪了他一眼,这厮言下之意,是怪自己找不痛快了! 他扔下手中的毛笔,过了好一会,才问道:“这也是常乐姑娘所写吗?” 小将一听,放下手连忙道:“那倒不是,这不知是哪个混账乱传出去的。”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笔墨,给将军看。 酆凌霄接过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确实没有提及那“断袖之癖”,脸色才好看些。 他斜瞧了眼小将,又斥道:“怎么不早拿出来!” 小将笑涔涔的扣了几下头皮,赶紧转移话题,“将军,这些让不让他们去说啊?” 酆凌霄把纸叠好,放进怀里,道:“让他们去说吧,另外,把昨天抓来的那起子生事之人押出去,让他们当街面众,把吕婆子收买指使他们造谣的事情说清楚,供词抄录一份,张贴出去。” 他原本担心这样不足以平息谣言,没想到常乐竟出了这么一招,正好帮了一把,真是聪慧之女。 小将应声道:“好嘞,我这就吩咐下去。” 他出去的时候,衙役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 班头问道:“大人,今儿还抓吗?” 小将道:“今儿不抓了。” 大家一听跟着话,都跟着松了口气。 “但是!”小将又道:“今儿得守着,由他们去说,不让人捣乱就是了。” 衙役们面面相觑,那就是又得出去了,但总归比起昨天满城的追人跑起来,是要轻松些的。 第48章 红口白牙挑是非 这天,翁老的灵柩出殡,断断续续下了三日的夏雨停歇了,太阳高照,路上只微微的潮,半点不沾泥泞。 穗穗和陆子谦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师父的灵柩和法师,其后跟着一众送葬的乡邻。 乡邻们悄声议论,“这翁老可是有灵啊,你看下了三天的雨,这路上一点也不湿滑。” “这还真是怪呢,我昨儿上地里,路上湿滑的,鞋底沾满了泥,今儿才特意穿的草鞋,没想天这么好,一下就把泥晒紧实了。” “是啊,他老人家生前就是乐善好施的,现在大家送他最后一程,想他在天有灵,肯定在照拂着的,唉,真是好人呐!” 这些话大家并不觉得可怖,心里反而越发虔诚了,有感念翁老生前恩情的人,不舍的哭起来。 不远处,酆凌霄和小将站在山坡上,肃静的看着那支送殡的队伍,直到结束。 又过了好一会,枫影从暗处赶来,报道:“将军,那边人都走了。” 酆凌霄这才动身,沉声道:“嗯,带路吧。” “是。”枫影带他们走山路,去翁老的墓前。 酆凌霄亲自点燃香烛祭拜,又待了会,才原路返回,骑马离去。 穗穗回来后,剩下的就是杂事了,六师兄是在这当家主持的,自己总不好多管闲事,就告辞了。 陆子谦见她神情疲惫的样子,劝导道:“师妹,逝者如斯,你且要珍重自身啊,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肯定不愿见你这般伤神。” 穗穗点头,谢道:“我会的,多谢六师兄。” 说罢,她揖了一礼,和老爹往家走去。 因着前两日流言风波的时候,穗穗知道乡亲们肯定会对孩子们极其关注,怕扰了师父的灵堂清净,就没再让娘带他们来了。 陆子谦目送他们离开,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药堂抓药的小五,见他这般,见旁打趣道:“六师兄,你要是舍不得,就把师妹娶回来得了!” 小五和他是打趣惯了的,眼下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收不住嘴巴。 陆子谦怪诞的瞪了他一眼,嗔道:“去去去,这也是能浑说的,要是叫师妹听见,仔细你的皮。” 小五却一本正经的道:“我可没浑说,师妹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要是真心疼,就娶了回来,堵上村里那些人的嘴巴才是正经,反正你三十好几还没成亲,莫不是还想娶黄花大闺女不成?” 陆子谦斜睨了他一眼,脸色板了下来。 小五见他是真恼了,赶紧叫住另一个伙计,和他一块忙事去。 陆子谦只是唬他罢了,没有真恼,但对他的话,却暗暗留了心思。 穗穗和老爹回到家,孩子们在屋里玩,大宝坐在门口最先看到他们,立马起身喊道:“爷爷、娘亲!” 说罢,他就朝穗穗奔来。 二宝和三宝闻声往外看,也边喊边小跑过来。 常英上前喊道:“你们慢点,别摔着了。” 大宝最先扑进穗穗怀里,三宝在最后面,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着急,嘴里一直喊着娘亲。 穗穗本想抱着大宝上前走几步,不料大宝比她反应还快些,小腿噔噔的跑得贼快,拉着妹妹一块来。 他把妹妹塞进穗穗怀里后,自个绕到后面,小手锤着穗穗的腰,奶声奶气的道:“娘亲,这几天,腰疼了吗?” 穗穗闻言,心里既感动又欣慰,侧身拉过大宝,道:“娘亲不疼,这几天娘不在家,大宝和弟妹可听阿奶的话?” 大宝斜着小脑袋想了想,一板一眼的道:“都听话,就是妹妹,夜里睡前,总是哭闹,她想娘亲。” 三宝贴在穗穗身上,小表情委屈的看着哥哥,嘟囔道:“哥哥……” 说罢,小脸一红,钻进穗穗怀里。 穗穗笑着拉开她,道:“三宝乖,娘亲去换身衣服再抱你,好不好?” 三宝闻言,更紧紧抱着不撒手了,半带哭腔道:“我要娘亲。” 大宝在旁拉着她的手,道:“娘亲只是换个衣服,很快的,大哥、二哥陪你玩。” 三宝怀疑的看着大哥,喊道:“大哥骗人,你昨天也说,娘亲很快回来的。” 大宝微愣了下,立马板正了小脸,道:“娘亲这几天没回来,很累的。” 这时,二宝也从常英怀里下来,对三宝道:“妹妹,我们和小莲姐姐去玩小泥人,好不好?” 于莲也上前哄着三宝。 三宝看了看二哥、小莲,又看了看娘亲,小脸满是犹豫。 穗穗笑道:“三宝听话,和哥哥们去玩吧,娘亲一会来找你们。” 三宝这才努嘴点头,从她怀里下来,和二哥哥玩去。 翠芳从房里出来,手上挎着小篮子,里头装着穗穗的衣物,走上前,看到她两眼下边乌青的,心疼道:“乐宝,柴火给你们烧着水呢,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吧。” “诶,谢谢娘!”穗穗接过衣物,便赶紧去了。 翁老的丧事一过,村里的闲话就多了。 许久没朝面的姚接生婆,在村里四处活动,说:“常乐的孩子就是酆将军的,不信你们去看看,那三个小的,有哪个长得像吕睿超?” 有人道:“吕睿超娘俩都关进去了,你又在这挑事,可仔细着,别被抓去吃牢饭哩!” “说实话,我觉得她家的孩子,和吕睿超确实不太像。” “前几天酆将军不是来吊唁吗?我站那乍一瞧,孩子和他长得是真像,一开始我也没上心,后来吕婆子来闹,我才想到那上面去!” 也有人打抱不平:“瞧你们说的神乎其神,姚婆子和常家不是早就对红了眼,你什么时候见着他家的小孩了?又什么时候见到酆将军了?红口白牙的挑是非。” “就是,酆将军位高权重,哪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大家别听她忽扇,别不留神进了那不见天日的铁栅栏里,那可就不值当了。” 姚婆子道:“嘿,你怎么知道我就没看见小孩和将军了,你成天跟着我了?” 她大言不惭的道:“告诉你们吧,前天我去城里给安大官人家吃满月酒,就见到了酆将军,我还和他同桌吃酒呢!” 有人嬉笑道:“你莫不是讲梦话呢吧!” 姚婆子疾声厉色道:“你们这些穷鬼,还不知道安大官人是什么来历吧,他姨姐,可是宫里正紧的贵妃娘娘,我是有这手艺,人家才请我去的!” 有人忽然喊道:“大家可别上当,大前天,永安城的官差们,押着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在那认错呢,连供词都贴在告示栏上,这可是真正的,这些是是非非的和我们没关系,别惹祸上身才是。” 这喊话的人,就是负责采买的吕行五,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 大家闻言,便道:“行五说的是,赶紧散了吧。” 姚婆子见状,叉腰喊道:“你们啊,信不信都无妨,我只告诉你们,京都要来人了,就冲着那家去的!” 她手指着常家的方向,摆着脸道:“到时候,你们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第49章 带偏节奏第一人 姚婆子和这些人不欢而散后,拐去杨香莲家里。 杨香莲在牢里关了三天,才放出来。 至于吕婆子,那些造谣的人招供以后,县衙就治了她的罪。 哭天抹泪的好求歹求,才饶了她的死罪,但是活罪难免,打了二十大板,还得关上三年。 吕婆子本以为她自己不招,县衙就抓不到把柄,没想到着了那些说书人的道,说什么事关将军,不管出多少银子,非得看到她本人才肯说。 吕婆子不得不露了真容,结果到底是被这帮说书的贼骨头给卖了,要不是官兵追得太紧,她本也不会这般着急的! 眼看出去无望,还得挨板子,吕婆子这才只好委托杨香莲,去办一些事,出手就给了她一百两的银票。 杨香莲眼都直了,一百两的银票啊,她这辈子头一回见到,没想到弟媳妇还有这样的家当! 吕婆子心里很是厌恶她见钱眼开的样子,但嘴上却动情的说:“大嫂,只有你是真心对我们娘俩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等我们出来,肯定还要重谢你的。” 后面这句,有点她的意思。 杨香莲只感动得热泪满面,她回来就先找上姚婆子的门,然后才回她自己家,村里也没有注意她。 她男人斥责她,跟着吕婆子乱搞,连家也不管,甚至还扬言要休了她。 但看见她拿出一百两的银票,是半个字也没多说了,家里两儿子等着娶媳妇,谁看到钱不心花怒放呢! 杨香莲看见姚婆子来,赶紧放下抹布,正坐于堂前,如今有了钱,腰杆都挺直了,问道:“话都传出去了?” 姚婆子见她端着架子,脸色并不好看,但奈何受制于人,生硬的赔笑道:“该说的都说了。” 杨香莲见她这般,冷笑道:“你这是怎么个态度,当年你在我侄儿那骗了这么多钱,真以为给你白花的,制衡不了你?” 姚婆子脸色一沉,憋不住想要发作,却见杨香莲的丈夫和两儿子拿着扁担,面色不善的在旁候着,心里顿时气势全无,笑容满面的道:“哎呀,杨嫂子,我就是刚和那些人耍嘴,还没缓过劲来而已,你看你还当真了!” 说罢,她客客气气的道:“放心吧,话都传出去了,不过,京都那边真的要来人吗?” 杨香莲笑道:“那还能有假,你这老货就等着看好戏吧。” 姚婆子奉承的笑了笑,“我早就看不惯常家那个了,这几年,她抢走我多少生意啊,嗯!” 杨香莲道:“放心,哪怕她百般玲珑,也斗不过京都那位,你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姚婆子恭维着她,说了好些顺心话,才算打发出来。 直走到没人的地方了,她才怄气的大叫了几声,如今连杨香莲那个破落户都敢对她这般了! 尤其是一想到杨香莲她男人和两个儿子,她心里就更气,别家的男人就算穷,但也有把力气在,能当个人使。 可是她家的,连个球用都没有! 杨香莲这次算是站起了来,吕婆子交代她的事,算是完成了一半,再有只要隔三差五,去牢里送饭,把常家的消息带进去就可以了,另一半,就是收庄稼。 说来说去,主要还是这些脏活累活…… 不过一想到那百两银票,她也就没啥不能干的了。 又几日过去,穗穗带着瓜果香烛,去祭师父的头七,没想到却看到酆凌霄他们。 看到碑前的摆样,和燃了大半的香烛,就知他们已经祭过,而且在等人。 “酆将军。”穗穗放下竹篮,作了一礼。 酆凌霄见她脸色仍然不好,道:“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正要去提篮子,却被酆凌霄先她提起,放在师父坟前。 穗穗也不置喙,只各做各的,待果盘、香烛等一应妥当之后,就开始祭拜。 因有外人在,她只在心里默念着那些想和师父说的话,缄默的烧着纸钱,直到结束。 她站起身来,提起篮子,对将军行礼道:“多谢将军还念着师父,小妇人先走一步。” “且慢!”酆凌霄喊道。 穗穗这才抬头看向他,晨曦的光线,似描绘般,契合着他挺拔健壮的身躯,以及俊美中略带风霜的脸上。 她微皱了皱眉,看酆将军这样,便可想见边境苦寒、沙场险恶! 穗穗琢磨着,等大宝、二宝长大后,他们若是从军,得先把这些个利弊告诉他们才是,尤其二宝,小小年纪就很看重他那张小脸! 酆凌霄见她望着自己,似有些出神,原本有些高兴,可后来那个皱眉又是怎么回事? 他清了下喉咙,正色道:“常乐,近来发生了些事,你也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我想同你说明。” 说罢,他对小将道:“昌益,你去路口守着吧,若有人来,就让他等一会。” 小将应了声,快步走去路口那边。 穗穗心口一沉,终于还是来了,他要说的,应当是流言之事,毕竟累及名声,只是,他已经收拾了吕婆子,这番前来,意欲何为呢? 难道是怀疑她和吕婆子串通,故意造谣? 想到这,她赶紧作揖道:“将军,那些流言蜚语现今应当平息了不少,那吕婆子是恨毒了我和孩子们,连这种谎也敢编了到处传谣!” “害得我和孩子们被人非议,处处遭人指指点点不说,重要的是,累及将军清誉,此妇真是胆大妄为,罪不可恕,请将军明鉴啊!” 一连串说完,穗穗都忍不住夸自己机智,当官的最在乎清誉,尤其他还是重臣,比一般官员应当看得更重些。 而这番话,既点明了错在吕婆子,也表明了自己和孩子们也是受害者,不可能参与,将军应当知晓是非,不会发难吧! 想到这,穗穗适时挤出两行清泪,妥妥的受害人一枚。 酆凌霄大概也是没想到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了这么多,还成功带偏了节奏。 但是他听到了重点,沉声道:“放心,以后没人敢再为难你,至于那婆子,四处造谣,蛊惑民心,现已关押收监,你大可放心就是。” 穗穗闻言,心里的石头这才放心,忙道:“将军英明神武,民妇叩谢。” 说罢,她就要鞠躬,但却被一把拦下。 “你且放松些,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酆凌霄说道。 第50章 怕她砍不中吗? 穗穗微征了秒,想他既在此恭候多时,眼下又避人耳目,看来应当不是小事,便道:“将军请说。” 酆凌霄也正了颜色,但却心如擂鼓,待到平静了几秒,才道:“这三年里,你或许有疑问,我拿走了吕睿超的罪证、供词,却没有治他奸污之罪。” 说起这事,穗穗心中微霁,老实讲,当年听老爹说,吕瑞超并非因此坐牢的时候,是很难受的。 毕竟罪证的都拿走了,尤其是那张关联到孩子们的契结书,万一吕睿超母子将来想在孩子身上做文章,或者来抢孩子,她手里可就全无凭证了。 思及此处,穗穗说道:“民妇心中的确疑惑,还请将军明示。” 酆凌霄接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把发生在吕家村后山的事,一一告诸于她,但没有提及她事前扑在怀里乱蹭之事,因为他知道,那只是服了迷子后的本能反应,无关其他。 酆凌霄承下自己的罪责,并将腰间的佩刀递上,双膝跪道:“这便是事实真相的始末,酆某自知万死难赎,是杀是剐,皆由姑娘了断。” 穗穗听完,早已呆若木鸡,心中半是意外、惊悚,半是嗔怒、羞愤。 难怪记忆里明明去的是后山那个石洞,醒来后却莫名其妙的在林子里,原来是那些人挪的。 穗穗心里起伏不定,想起三年前酆凌霄来家中的异样,当时只以为是碰到个好官了,不想人家是揣着目的来的。 看着跪在跟前的酆凌霄,穗穗只觉得心里发寒的紧,便背过身去。 脑海里一帧帧回想着三年前的事,竟无酆凌霄半点坏的印象,初见这个人,是在孩子们满月那天,他在杀手的刀下救了自己,也救了她一家子。 第二次见面,是因为困仙山毒瘴之事,他尽心的保护,陪同着一齐进山。 第三次,是他登门致谢,那时候,因恐吕睿超再次丧心病狂的报复,决心把吕睿超的罪证全盘托出,请他主持公道。 他收走了那些罪证,后来虽未因此治罪,但终归是把吕睿超送进了监狱,这才有了三年平静的日子,也未连累到大庚叔他们。 他走时,约定待闲时再来,送钱又送礼。 穗穗虽不稀罕那些物什,但那两满箩筐的东西,她至今还记得。 再后来,便是师父仙逝那晚。 统共只见过四面的男人,现在却告诉她,他才是三个孩子的亲爹…… 穗穗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应该作何选择。 酆凌霄没有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如今终于能把这些都告诉了她,死,也没有所谓。 后事他已安排妥当,自己培植的那些暗卫,都将在暗中保护常乐和孩子们,下至村民、上达官场,没几个人会敢对他们发难。 还有生活所需银两,也准备妥当,昌益会转交给她。 这些,是他能为她做的所有了,但愿能补偿一二…… 守在路口的昌益,见里面这么久还没动静,便寻得一处土垛子,在后面藏着,稍稍抬头看去,竟是将军跪在地上,双手举刀的情形,这明显是在请罪! 昌益顿觉心内不安,但他又不敢唐突出去,只好继续盯着,且是目不转睛。 穗穗终于站得腰疼,她扶着腰转身,见酆凌霄仍是低头跪着,手中的白刃很是刺眼。 仿佛在提醒她,三年前,正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家老小。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说到底,迷药之事,主要错在吕瑞超,他不该下药,事后还推说是原主常乐自己主动,丝毫不提他下了迷药! 相比之下,酆凌霄倒是没有推脱半句罪责。 酆凌霄在石洞打晕吕睿超,说明他是想保护原主常乐的,但也侧面的证明,此时的他,已经受药性的控制。 据他方才所说,原主常乐当时重心不稳,不小心倒在他身上,他一时生了邪念,就做了该死之事。 虽然他没说,但穗穗是医生,她很清楚迷子的药性有多强,尤其这种让人短暂失忆的药,性子更是猛烈。 常乐倒在他身上时,想必也做了非常之动作,正好引得酆凌霄的药性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穗穗脑海里就回想起自己在现代时,见过几次也是喝了药的男女,哪怕打了解药,也拦不住他们在药性驱使下,魔性扭动的身躯。 想到这,穗穗赶紧驱走那些画面,最不该在师父的坟前想起这些,罪过! 她看向仍跪着的酆凌霄,头疼的很,索性拿起地上的竹篮,准备要走,却又停住了。 原主常乐毕竟是被害死了,本就该讨回公道,况且自己的灵魂寄居在她的躯壳里,哪有逃避之理! 她走到酆凌霄跟前,拿起他手上的佩剑。 酆凌霄似认命般,闭着眼睛,放下手,还特别伸长了脖子…… 这是怕她砍不到吗? 穗穗只沉声道:“将军可还有什么话想对常乐说的?” 她特意说的常乐,为的是给原主一个了解。 至于自己,酆凌霄倒是欠下辛苦怀胎,和一遭分娩之痛,还有养育孩子,还有分娩后遗症,腰痛等,云云…… 算了吧,这些算是自己占了常乐身体的代偿。 酆凌霄睁开眼,目光满是歉疚和复杂。 这几分复杂,穗穗看不明白,是可怜自己吗?好像又不是。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道:“吾唯有一句,请常乐姑娘保重自身。” 穗穗点了点头,道:“终归是你搞大了常乐肚子,才有当年悲剧。” 酆凌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女人怎么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穗穗持起剑来,喊道:“将军可准备好了?常乐可要砍了。” 酆凌霄点头,再次闭上眼,伸长脖子。 穗穗看准了,一剑挥下! “不要!”昌益大喊,从土垛后狂奔而出。 第51章 昌益真是个妙人哉 “哐当”一声,酆凌霄的发冠掉落,头发瞬时披散而下。 昌益奔忙的脚步戛然而止。 酆凌霄意外的抬头,目光中只有不解,没有丝毫的怯色。 穗穗放下剑,佛了佛手,道:“酆将军,过去的是非与否,不会因为道歉而抹去,今日我削去你冠上青丝,算是断发为祭。” 她没有替常乐选择原谅,也不想徒增杀业,断发对古人来说意义重大,勉强算是一方面的交代,毕竟从理性上看,常乐和酆凌霄,都是被别人算计的受害者。 另一方面,就是害死常乐的原凶,吕睿超母子。 酆凌霄见她眸光里迸发着冷意,神情似在思索,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吕睿超母子。 除了这两个,应当没谁会令她这般憎恨了。 酆凌霄沉了口气,诚挚的道:“酆某,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穗穗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谢我,三年前,也多亏你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今日,算是抵了,恩怨到此一笔勾销,你可同意?” 酆凌霄微垂眼帘,点头默许,他何尝不明白这意思,她是不想与自己再有关联。 昌益上前扶他起来。 穗穗只接着道:“至于孩子们,且不说我十月怀胎之艰难,生产时更是九死一生,就说是去鬼门关走遭也无异,加上这些年,他们自小跟着我,生在常家,长在常家,民妇希望,将军不要干涉我们现在的生活。” 酆凌霄听到这,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从未怀疑过孩子们的身世?” 听到他说孩子们,穗穗的神经绷紧,径直看向他,却仿佛看到了大宝的“成人版”,也有二宝和三宝的影子。 以前孩子们小,加上是被吕睿超那王八蛋下迷子所致,她不愿往孩子们的长相上去猜度。 之后,三个宝的面貌渐渐长开,日常待在一起,难免不端详一番,刚开始,她只觉得孩子们长的不像吕睿超那厮畜生,是好事。 可再后来,孩子们越长越和那见过几面的酆凌霄相似,穗穗那时还只当是凑巧。 如今知道真相了,除了恍然大悟,还能有什么猜测去,再说,也没有比这该死的基因,更有说服力了吧…… 穗穗道:“酆将军,孩子们都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只在乎这一点。” 说完,她一字一句道:“但要是谁突然冒出来想抢他们,我是决不允许的!” 酆凌霄闻言,刚毅的脸上露出几分坦然的笑意,道:“你放心,我绝没有这个念头,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你们不利。” 穗穗闻言,并没有显出高兴和肯定,只道:“有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想不管日后如何,请将军牢记今日之话就是。” 酆凌霄肯定的点头,举起手,对天发誓道:“苍天为证,若我酆凌霄违背今日之誓,必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昌益在旁见穗穗依旧没有动容之色,委屈的说道:“妹子,你要是知道将军为你……” “昌益!”酆凌霄吼道:“休要多嘴。” 穗穗没心情听他们打哑语,只道:“事情已了,民妇告退。” 酆凌霄心中落寞,不舍的看着她,正要说话,却被来人打断。 “诶!酆将军?师妹?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陆子谦从路口那边赶来,兴冲冲的喊道。 穗穗见到他,怎算见到一个熟识之人,心里微有踏实之感,熟络的道:“六师兄,你来迟了哩!” 陆子谦腼腆道:“本来也早该来了的,清早来了个被蛇咬伤的老乡,处理一下就耽搁了。” 穗穗道:“是啊,天这么热,那些爬虫蛇类也趁着早上凉快,都跑出来乘凉,夏天就最怕这些了。” 陆子谦点头,待走进而来,恭定的对酆将军二人行礼,“草民见过将军。” 酆凌霄嫌他出现打断自己,脸上略显冷漠。 昌益在旁道:“啊,你先上香吧,我们和常乐妹子已祭奠完,先走一步了。” 酆凌霄余光温和的扫了昌益一眼,巴巴的看向穗穗。 穗穗可不想与他们一道走,便道:“啊,将军贵人事忙,请先走罢,民妇等等师兄,也正好有些医术上的事,要请教于他。” 昌益眼中闪动,喊道:“那正好,我还没在这碧水青山里玩够呢!” 说罢,他请示道:“将军,让我再去那边看看,您再等等我可好?” 穗穗无语的凝视他,这厮就是故意的罢,一点都不同三年前那般呆板的可爱了。 酆凌霄清了清嗓子,特意看了看这山边周围,道:“你都多大了,还这般顽劣,去吧!” 一旁的陆子谦,倒是热情的和昌益介绍着这山中的几处妙去。 穗穗…… 昌益也不急,且听他一一讲完,才运功纵身飞去。 陆子谦看得目瞪口呆,直呼:“高人,厉害!” 酆凌霄极尽忍耐的温馨提示道:“可去上香了罢?” 陆子谦这才收回神来,嘴里一通“罪过”,赶忙跑去翁老墓前。 穗穗看着师父的坟墓,心里酸涩难过,转过身去拭泪。 酆凌霄见态,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会,才沉声道:“我在边塞时,曾听那边的巫师说起,人生有三魂七魄,那些逝去的人,坏人会被抓去地狱,而好人的灵魂,却有一灵不朽,或做星眼,或化为甘泉雨露、草木花蝶,陪伴在我们身边。” 穗穗闻言,倒并未质疑,也未答他,只安静的站着。 酆凌霄也不再说话,就安静的待在一旁。 直到陆子谦祭拜完,昌益也适时从山中飞回…… 穗穗知他压根没走远,奚落道:“不知军爷可去见了那清澈的山泉,绿意蒙阴的林子小道?” 昌益笑道:“去了去了,我还喝了那泉水呢,真是甘甜极了。” 说罢,他取下腰间湿漉漉的水囊,满眼天真的道:“妹子,我特意带了些回来,你渴不渴?” 穗穗瞪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酆凌霄沉沉的脸色,憋出几分笑意来,悄悄转头看向别处。 陆子谦看着水囊,很是崇拜的道:“军爷功力果然厉害,若是换做我走路去,起码得小半天的来回呢,你这一会的功夫,竟就回了,佩服佩服!” 第52章 苗头初现 一路上,昌益和陆子谦倒是相聊甚欢,为了方便说话,他拉着人家边走边说,不留痕迹的挤到前头去了,留下穗穗和酆凌霄俩人在后头。 穗穗想赶上去,可她快一点,昌益拖着六师兄就更快一点,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穗穗不好说她,便只对并排的酆凌霄道:“将军身边果真是最历练人的,愣把不谙世事的愣头,造就得这般机灵。” 酆凌霄知她暗讽自己,坦率的承认道:“因为他知道我还有话要说。” 穗穗见他这般态度,心里稍稍受用,看到他头上理好的头发,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这个人才是孩子们的亲爹,有种无法直视的荒谬感,立马避开视线,道:“要说便说就是了。” 酆凌霄读懂了她眼中的想法,心里莫名有些暗淡,道:“我知道,那对母子不死,他们就一直是你的心病所在。” 穗穗打断道:“心病倒不至于,但我确实不想他们好过。” “我会安排的。”酆凌霄道。 穗穗只笑着道:“安不安排都与我无关,反正我也看不到。” 说罢,她问道:“将军要说的,就是这些?” 酆凌霄点头,又摇了摇头,斟酌了会,拉她站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待昌益他们走远了,他才忐忑又无比郑重的道:“常乐!” 穗穗一脸疑问的瞧了他一眼,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起来,这厮莫不是要说什么“对你负责”之类的话吧,可不敢啊! 酆凌霄正要说话,却再次被人打断。 陆子谦折返回来,喊道:“将军,小师妹,快走啊。” “诶!来了!”穗穗快步急走,跟逃荒似的。 酆凌霄这下对陆子谦更没个好印象了,他捂着怦怦跳的心脏,慢慢的走在后面。 昌益见他状态不对,赶忙上前来,关切道:“将军,您怎么了?” 酆凌霄睨了他一眼,低低的沉声道:“你不是和姓陆的走前面去了吗?” 昌益窘道:“那厮力气好大,我一时不妨,竟叫他返了回来,将军赎罪!” 酆凌霄冷声道:“军中这些年,你的功是白练了!” 昌益满脸委屈,那一瞬间他是拦了的,但陆子谦身上的劲居然大得很,跟发了疯的牛犊似的,有种势不可挡的冲力。 要不是感觉不到他身上的内力,他都要以为陆子谦是个顶级高手了。 酆凌霄眼见穗穗和陆子谦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没工夫理会昌益了,毫不迟疑的提步追了上去。 这时,已经快近山脚,穗穗看见有人牵着两匹马候在那里,应该是等酆凌霄的。 清早上山的时候,没看到这人和马,下山的时候反倒在了,真是奇怪,这些大人物,总是神出鬼没的。 陆子谦见马上要分开走了,提议道:“小师妹,你一个人出来,总是要小心些,我送你回去吧。” 穗穗婉拒道:“不必了,六师兄,上山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现在下了山,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六师兄,人言可畏,你我孤男寡女,实在不便。”穗穗沉声道。 陆子谦只好点头,“好罢。” 穗穗施礼拜别,先行离开,径直往家走去。 她和陆子谦虽师承一脉,但孤男寡女一起走在路上,总是不妥,难免叫人猜疑。 穗穗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致使自己和孩子们,再次陷入舆论风波,这对三个宝的成长,是很不利的。 陆子谦微微叹了口气,和将军拜别,也从一旁的小路回去了。 昌益全程在旁看着,他凭直觉感到,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明显的由压迫转为开明…… “这陆子谦,多少有些不识趣!”昌益忍不住默默吐槽。 枫影上前给将军行礼。 酆凌霄罢手,问道:“常英在哪?” 枫影答道:“在矮子坡那里放养。” “在前面带路吧。”酆凌霄沉声道。 “好。”枫影把马交给手下,带他们去矮子坡。 昌益跟在最后面,他难掩兴奋的道:“将军,您这相当于是去见岳丈了。” 酆凌霄斥道:“少贫嘴。” 昌益赶紧收敛下来,说实话,他还真替将军捏把汗,在山上见常乐妹子的时候,被断发。 不知见到常叔,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矮子坡。 常英瞭望着自家的稻田,过几天就要收谷子了,他正琢磨着找几个短工来的事,在外围看守羊群的狼队忽然异动。 头狼在远处低嚎了几声,告诉常英有人来了。 常英吹了几声口哨,让它们先隐藏去。 没过多久,便看到三个男人从林子里出来。 常英匿在暗处,他还没看清楚是谁,对方却朝他不断挥手,显然是认出他了。 昌益远远见他,就抬手挥舞,并大喊道:“常叔,是我们。” 常英听声音耳熟,这才从草垛后出来,走上前去,才看清来人竟然是酆将军一干人等。 他快步迎上去,伸手作揖,“草民见过将军。” 酆凌霄伸手去扶他,道:“常叔免礼。” 常英适才放下手,道:“草民方才眼拙了,没认出是将军。” 酆凌霄道:“无妨。” 他顿了下,想也没必要寒暄了,进入正题道:“常叔,我今天来,既是有事相商,也是请罪来了!” 常英大感意外,“将军何出此言?” 酆凌霄把三年前的真相,和今天见过穗穗的事,都与他说了一遍。 常英听后,愣神了好一会,脸上神色复杂,久久才说道:“原来如此!” 酆凌霄没有接话,只静默的站着。 常英看了他好一会,有考量,也有审视,最后问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酆凌霄肯定的道:“常乐是我唯一的女人,不管她接不接受我,我终身不再另娶,我也不会为难她,只要是她愿意的,我都乐见其成。” “朝廷刚经三年外战,现在正是休整的时候,若朝廷没有差派,我便暗中守着她就是。” 说罢,他把枫影引荐给常英,道:“枫影是我的暗卫,三年前我走的时候,派他和另外两个,留下来暗中保护你们。” 酆凌霄自嘲道:“不过,我听他说,您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功夫如此精进,一般人也是伤不到您的,这件事倒是我多虑了。” 常英闻言,恍若大悟道:“原来是他们在暗处,难怪我总感觉有人盯着家里。” 说罢,他作揖道:“多谢将军关怀之恩。” 酆凌霄扶道:“我本是犯错之人,您就是打、杀都不在话下,无须多礼的。” 常英看了看他,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复杂,道:“酆将军,您的意思我明白,我虽是一介草民,但并非蛮横之人,这是非论起来,错还是错在吕睿超,你也不过是遭人算计,才做了非常之举。” “不过!”常英正色道:“你在朝中举足轻重,前些天你和乐宝的事,城里城外都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虽然是平息了,只怕后面的麻烦,只多不少。” “前几天,我见到几个你们京中人士,装成村里人的样子,在村里四处打听,只怕来头不简单,我虽教训了他们一顿,但不知后面如何。” 说到这,常英眉头深皱,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今后不会太平了。 第53章 眼里要有活 酆凌霄沉声道:“这正是我想和您说的,那几个人被枫影处理了,他们是左卫将赵平的人,三年前将我迷晕的妇人,也是受命于他,如今他派人来村里打听,想必已经听闻吕婆子散布的谣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坚毅的面孔透着几分歉疚的神色,道:“赵平心计颇深,又心胸狭隘,他与我素来不和,三年前的事,他参与在其中,是个知情的,如今听到谣言,想必已经猜到,三个孩子就是我亲生的。” 常英听明白了,心惊道:“那乐宝和孩子们岂不时时都有危险!” 酆凌霄道:“您放心,我增派了暗卫守在常家附近,出不了乱子,只是每天去找常乐看病的人很多,其中难免鱼龙混杂,您一个人不可能时时守着,所以,我想安排两个暗卫去家里,您就当家丁使唤,这样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常英闻言,思忖道:“这样倒也可以,只是家里男丁多了,没地方住啊。” 酆凌霄道:“这个您不用担心,他们不在家中过夜,晚上有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常英道:“好,那我这就赶羊回去,有劳将军了。” 说罢,他照旧行了一揖。 酆凌霄正想帮忙一起赶羊,没想到常英一个口哨,竟从四周草丛招出一群狼来。 昌益心中警铃大作,立马瞬移到将军身前护卫。 枫影少见多怪的瞧了他一眼,友情提示道:“这些是常叔驯化的,帮忙看羊的狼。” 昌益满脸疑惑,显然有些不信,但当他真切的看到这些狼明显听从于常叔的口号,才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常叔竟有驯狼的本领,好厉害!” 酆凌霄倒是不意外,他早在来前,就感觉到狼群的存在,后来听到常英的哨声,狼群退散隐匿,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走吧。”他轻道了声,转身走向山里。 昌益见将军闷闷不乐,和枫影走在后面悄声嘀咕了会子。 枫影道:“就算将军真的喜欢那常乐,可你我都未经历过男女之事,能帮什么忙?” “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昌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将军至今未婚,那老太君和侯爷、夫人有多着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枫影一脸肃穆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任重道远啊,兄弟!” 说罢,他就往前面钻去。 昌益瞪了他一眼,心里就开始琢磨事。 这边,常英刚回到家,就有两个壮汉上门找他,说是熟人介绍来做短工的,一个叫阿壮,一个叫阿精。 常英正疑惑,叫阿宽的人递给他一块令牌,他低头一看,是酆将军的牌子,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院里正好有病人在等乐宝看病,至此,常英对酆凌霄的安排更觉出稳妥来,又快又合乎常理,也不至于引起旁人多疑,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连忙请他们进来,走去柴房道:“孩他娘,中午多做两个菜,过两天就要收稻子了,这是老庞介绍来做短工的。” “诶,好勒!”翠芳应声,回头招呼道:“你们快进屋去坐吧,我这一会就好了。” 常英领着他们进屋,于莲在里屋带着三个孩子玩,他把家里的人口和情况,告诉阿宽、阿精两个。 穗穗忙了一个上午,中午要吃饭的时候,还有病人在等她抓药。 站在院里的阿精见她又是看病写单子,又是扎针、抓药的,一个人忙得团团转。 他挤进屋里,对正在抓药的穗穗道:“常乐姑娘,我是今天来短工,您这个抓药的活,我会干。” 穗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是吗,那你来抓一副我看看。” “诶!”阿精来到药柜前。 等待抓药的病者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抓药可是细致活,这病能不能好,不仅靠郎中的方子,还得看药抓得匀不匀,我不要你抓!” 穗穗耐心道:“您放心,我只让他一试,若不行,我自是不能放手的。” “那您可得在仔细了!”那人回道。 “嗯!”穗穗点头,把方子指给阿精看,“我抓到了黄芩,你接着往下抓。” 阿精看着方子,拿起戥子,开始寻找药柜,找到药名后,打开柜子确认无误,才抓取一些称起来,动作很是熟络。 他把戥子拿给穗穗看,道:“您看,方子上写着三帖药,栀子仁三两,一共是九两,不多不少。” 穗穗看着,满意的微笑道:“你真是会抓药的!” 阿精又把药,均匀的放在草纸上,恭谨的道:“我家祖上也是郎中,家里本有意让我承继祖业,但我实在没这个天赋,平时只帮忙抓点药,后来有个病者来找父亲麻烦,家道自此中落,我也就不再碰这个。” 他接着道:“今天见您一人忙上忙下的,我看到活不干,心里不舒服……” “竟是这样。”穗穗点头。 阿精手中没停下,看了药方,继续找药,将剩下的几味药抓齐,每每称起重量后,都一一请穗穗过目。 穗穗边看边点头,对刚才的病者道:“您都看见了,他抓的药,与我没有差别。” 那病者敛了敛神色,没再说什么。 阿精放下戥子,用草纸将药包好,药包方方正正的,一看就不是生手。 穗穗是再满意不过了,接着去看别的病人。 阿精为了让她放心,接过单子后,都会把药名和重量与她说一遍,才着手去抓。 这样一来,穗穗省了很多功夫,等娘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刚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穗穗待阿精把药抓好后,叫他一起去吃饭。 翠芳见阿精能帮穗穗的忙,心里很是高兴,琢磨着能不能让他长久的留下来。 常英见乐宝能轻松些,心里也很是高兴,对酆凌霄也就越发好感的。 吃饭的时候,他道:“阿精,我看家里比地里还要忙些,要不你就留在家里,给乐宝抓药罢?” 虽是问句,但他和阿精、阿宽都心知肚明,这就是安排。 阿精自是无有不同意的,来前将军就交代了他们,不能光是木头人一样,在人家院里傻站着,眼里要有活。 第54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穗穗知晓阿精、阿宽是外地来的,询问他们家中情况,倒是和大部分出来做短工的差不多。 不同的是,他们两个还未成亲,说只要主家合适的话,做长工也可以,不着急回去。 这一点倒是让穗穗留了心,村里对外乡人是格外警惕些的,因为不知根底,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尚且过早,还是让老爹拿主意吧。 吃过中饭后,穗穗趁着还没病人上门,决定去趟大庚叔家。 巧妹这几天都没露面,有些蹊跷,换做往常,她一天最少得来回跑两趟的,或和孩子们玩闹,或帮忙照顾病人。 穗穗和娘打了声招呼,还未走到门口,蓦然想起吕婆子在背后恶意中伤巧妹的事,就收住了脚。 翠芳见她站在那里,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乐宝?” 穗穗看着娘,若有所思的道:“或许我应该先去趟城里。” 常英闻言,从屋里出来问道:“去城里作甚?” 穗穗惭愧的道:“我刚想着解决那些谣言,如今吕婆子关在牢里,要怎么洗刷她在背后中伤巧妹的事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牢里找她。” 她话音刚落,隔壁的大贵忽然跑过来,喊道:“妹子,常叔,酆、酆将军来了,吕睿超他娘押在囚车里,好像说是认错来了,就在村口呢,你们快去看啊。” “什么?你看清楚了?”常英疑问道。 翠芳也是一脸的茫然,“孩他爹,将军这是……怎么个意思?” 大贵被质疑,着急的道:“常叔,千真万确啊,我何必要骗你们!” 穗穗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记得早晨在山上的时候,她和酆凌霄说过的那几句话:我确实不想他们好过……安不安排都与我无关,反正我也看不到…… 所以,他就把吕婆子押到村里来,想让自己看到吗? 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穗穗的心跳在这一刻有些许悸动,她没有再和大贵确认,只道:“爹、娘,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常英和翠芳围过来。 穗穗道:“娘,你看好孩子们,我去叫巧妹,不用再去城里了。” “行,有娘在,你放心就是了,快去吧。”翠芳说完,脸上也还是疑惑,这孩子到底明白什么了? 穗穗跑出家门,边跑边回头喊道:“谢谢啦,大贵哥。” “诶!”大贵最喜欢听穗穗叫他哥,高兴朝着她的背影挥手。 常英也慢慢回转过来,他虽然不太清楚孩子们之间的事,但酆将军这个人,倒是靠得住的,只是,这样会不会张扬了些? “孩她娘,回屋吧。”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琢磨。 翠芳应了声,回屋去和于莲一块看孩子,这会子刚吃了午饭,得带着孩子们玩一会,让他们消消食再睡觉,才不会积食生病。 阿宽道:“老爷,您去看就是,我和阿精守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常英摇了摇头,“孩子们去闹闹就算了,我们也去的话,似落井下石般,不太好看。” 阿宽不是很懂这些人情世故,但也没再多说。 穗穗一路小跑到巧妹家,院门大开,只见大庚叔和婶子在院里编竹晒垫,应是过几天晒谷子要用的。 她温和的喊道:“大庚叔,婶子,巧妹在家吗?” 大庚见到她来,想站起来的,可手里的竹条子又不好放下,热情的道:“呀,乐宝怎么有空来了,巧妹在屋里呢。” 婶子也笑道:“乐宝,别在外面晒着了,快进屋里去。” “诶,好勒。”穗穗刚走进院里,就见巧妹跟小鸟似的,欢快的跑了出来。 “乐宝,你怎么来了?”巧妹挽着她的手臂,就要拉她往屋里去。 穗穗站定道:“先别进屋了,你听我说,吕婆子被押在囚车里,就在我们村口呢,酆将军也在,这下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们也不必再想法子,才能让她说出真相了。” “今天正好,这会功夫,村里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去村口看热闹了,我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她自己说出来,背后是怎么恶语中伤你的!” 巧妹听闻,神情有些迟疑,担心道:“可是,她怎么会把那些害人的事说出来?” 穗穗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一定要让她当众跟你认错道歉!” 巧妹还有些犹豫不决。 大庚却在旁道:“巧妹,爹看乐宝说的中,你现在就和乐宝去,那婆子这会关进牢里,一时半会可出不来,与其等她出来了,再去祸害你,还不如趁现在了结了。” 巧妹闻言,看了看爹,又看了看娘,见娘也对她点头,让她快去,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我去!” 穗穗拉着她的手,肯定的应道:“嗯!” 村口。 酆凌霄在等穗穗出现,不管她来不来,反正他一定叫她看到吕婆子这般狼狈样子。 没多久,便果真看到她来了,而且,还是直朝他走来! 酆凌霄站定,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心口跳动的地方,随着她步伐的节奏而雀跃,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不似紧张,也不似激动,却有几分沉醉其中的意味。 “酆将军。”穗穗带着巧妹,站在离他百米远的地方作揖,“可否借一步说话。” 酆凌霄动了下喉结,道:“好。” 说罢,两人离人群稍稍走远了点。 昌益在不远处给他们守着。 穗穗和巧妹,依旧站得离酆凌霄有百米远的距离,作揖道:“将军,您既将那婆子押到村里,民女有一不情之请。” 酆凌霄隐匿着眼中的胶着,平淡的道:“你只管说就是了。” 穗穗把吕婆子对巧妹做的事,说与他听,最后道:“她害的这十里八乡的媒婆,都不敢上门与巧妹说亲,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被她挑拨成这般,巧妹如今年岁,是再不能在村里耽搁的了。” 巧妹虽听得耳热,但这也是实情,她站在将军跟前,紧张得有些木讷,一切都是穗穗在说,她只在需要说话的时候,说一两句,或者点头,和穗穗一块行礼。 酆凌霄沉声道:“这婆子平白损人清誉,实在可恶。” 说罢,他叫来昌益,直言道:“你去告诉吕婆子,把污蔑那位姑娘的事,老老实实说与大家听,否则后果她是知道的。” 昌益领命,就赶紧去办了。 他走到囚车前,和吕婆子说了几句。 第55章 人人喊打 “恶婆子,你是如何毁了人家姑娘清誉的,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了!”昌益没有丝毫避讳,让她看向巧妹。 乐宝带着巧妹上前来,乡邻们自觉地两面排开,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吕婆子趴在囚车上,因为挨板子的地方还没有恢复,此刻见到她们,心中恨意油生。 尤其是腰上每痛一分,她盯着巧妹和乐宝的目光,就愈阴鸷。 穗穗毫无惧色的对视着她,道:“张春花,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要做恶么!” 吕婆子闻言,发狂的喊道:“你个破落户,当初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子,我母子何至于做阶下囚,你个扫把星,倒霉……” 一把锋利的宝剑朝她破势而来,直擦过她的耳朵,钉在囚车上。 吕婆子抬头看去,是酆凌霄! 只见他轻描淡写的走过来,拔出宝剑,转动着剑身道:“这剑有灵性,专杀魑魅魍魉,许久没见血腥,想是按捺不住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惧,形容皆是畏缩。 穗穗抱着巧妹,她虽不害怕,但对眼前这个男人,又有了新的认知,冷酷、严肃! 酆凌霄冷眼挑眉,居高临下的睨着吕婆子,道:“没吓着你吧?” 吕婆子目光呆滞,她只是吓得魂不守舍了而已。 昌益喊了句:“将军问你话呢!” 吕婆子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忙应道:“没有,没有!” 酆凌霄将剑收起,扫了她一眼。 听到剑和剑匣划过的铁器声,再看向将军的眼神,吕婆子生生打了个冷颤,刚才的阴鸷劲烟消云散,眼下,她只想保住小命了。 昌益崇拜地看着将军,刚才真是帅爆了,他转头对吕婆子喊道:“你当真知道了?怎的还不与大家把实话说来!” 吕婆子连连点头,哪里还敢忤逆,忙将自己如何恐吓那些给巧妹说亲的媒婆,如何抹黑闺房清白,以及破坏的亲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她甚至还去过一个男方的家里,因为那个男的特别看中巧妹,一门心思想娶她回去。 她便上门去,和对父母捏造污蔑巧妹的清白和品行,吓得这男人的双亲避之不及,也不许自家儿子再提起与这桩婚事。 乡邻们听了后,看向吕婆子的目光,是一丝怜悯也没有了,有且只有憎恶。 昌益嫌这还不够,毕竟她自己口说无凭的,日后还可以反悔,得有出来和她对峙的人才行! 他对众人道:“乡亲们,你们有没有被她恐吓过了,现在可以站出来作证,不用怕她。” 等了几秒,果有妇人站出来,道:“官爷,我要作证。” 吕家村地广人稀,穗穗倒是不认识她。 巧妹在她耳旁小声道:“这就是那雯媒婆。” 穗穗点头,接着看那雯媒婆。 雯媒婆走到囚车前,指着吕婆子道:“她去的那男方家里,就是我给巧妹做的媒,我说那宴清家怎么突然不待见我,连那附近的人都不欢喜我上门了,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哼!” 也有人问道:“巧妹多好的姑娘啊,人家到底怎么着你了,你要这么害人,嫁不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吕婆子到了这般田地,本就无脸面可言,此刻被人指着鼻子,她也不觉得羞愧,破罐子破摔,不理她,也不答话。 巧妹听到‘宴清’两个字,神色暗淡了好些。 穗穗知她心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个宴清的,就是曾让巧妹抑郁了好些天的男人。 雯媒婆越说越气愤,指着吕婆子开始骂得凶火了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乡邻,也觉得吕婆子万分的可恶起来,这妇人平日在村里,仗着男人和儿子,就趾高气昂,没做下过什么好事,现在失势又失德,真可谓是人人厌弃。 不知是谁先带头,往吕婆子身上扔了颗烂菜,大家就都跟着往她身上砸东西了。 吕婆子边躲边惊叫,后来干脆就护着头,整个畏缩成一团。 远处杨香莲和姚婆子躲在草垛后面看着,两人心里都发毛得很。 姚婆子得意道:“幸亏我拉你在这躲着吧,否则你这会子也在那挨打哩!” 杨香莲看着囚车里无比狼狈的吕婆子,心里后怕的很,强做不屑道:“这有什么,你瞧他们能作弄多久,京都那边的大人物一来,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说到这,姚婆子试探道:“这是不是真的啊?怎么这么多天还不见影呢?倒是这常家,出尽风头了。” 杨香莲不屑的扫了她一眼,“春花亲自跟我说的,这还能有假,等着看着吧!” 姚婆子没再多问,悻悻的看着囚车那边,扒拉杨香莲道:“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别让人发现了。” 杨香莲看了看,点头道:“走走走。” 这边,巧妹拉着穗穗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乐宝,多亏你了!” 穗穗怜惜的给她理了理衣衫,“这是什么话,你不怪罪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要不是因为我,吕婆子也不至于恨上你,平白辱没了你的清白和幸福。” 听到“幸福”两字,巧妹正色道:“你我姊妹间,千万不要讲这些生分的话。” 她顿了下,接着道:“前些天,我去外祖家那边的寺里上香,机缘巧合得一高僧开解,他说:万般皆有缘法,缘来缘去终有时候,安住己心,方得清净,万般自在,当时我就顿觉轻松了好多。” 穗穗听闻,颇感意外道:“竟有这样的事!” 巧妹点头,道:“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穗穗点头,她对那高僧很是好奇,回去可细问问巧妹,若有机缘,她也想去问问自己的事。 酆凌霄见事情明了,喊来昌益,道:“回城后,再让这婆子将此事写了认罪书,再差人送来,这般应当可证姑娘清白之名,确保此事没有后顾之忧。” 昌益爽利应道:“是,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办妥。” 穗穗看向巧妹,两人默契的一笑,双双行礼道:“多谢将军!” 酆凌霄见穗穗自始至终守礼节制,他也如平常般,让她们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酆凌霄,又单独揖礼,隐晦的道:“常乐,多谢将军。” 这句谢礼,只有她和酆凌霄懂得是什么意思。 酆凌霄眼底一亮,她果然是知道的。 第56章 惊雷乍起 穗穗没再多说其他,准备和巧妹回去,却见老爹和大庚叔正往这边来,她上前问道:“爹,你们怎么来了?” 常英道:“巧妹的事解决了,我和你大庚叔特意过来谢谢酆将军。” 这时,边上有乡邻说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大庚,你家巧妹这几年可是受屈了,那张春花的心肠真是坏透了!” “那可不是,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你看,这不就遭报应了吗。” 大庚看着巧妹,叹息道:“也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爹!”巧妹责备道:“又说这样的话!” 常英在旁劝道:“大庚,不怪巧妹,我也要说你了,哪怕是九窍玲珑的人,也防不住别人背地里害他,以后可不兴这么说的啊。” 大庚赔笑道:“英子哥说的是,我以后绝不再说了。” 穗穗知道大庚叔是个血气方刚的人,他也是心疼巧妹,才会有这般自责的话,她回到正题道:“爹、大庚叔,你们先去谢过酆将军吧,我和巧妹先回去了。” 大庚连忙道:“好,你们先走。” 穗穗点头,约巧妹去自家玩,挽着手一齐往回走。 回到家,便见阿宽、阿精守在院里。 穗穗给巧妹简要的介绍了他们。 巧妹不似三年前那般爱玩爱闹了,见到外男只是匆匆一瞥,见礼后,就进屋去了。 七月下旬正是暑热的时候,翠芳和于莲在里屋纳凉,见她们回来,于连赶忙去倒茶。 屋里全是女人,巧妹这会子才活泼些,奇道:“咦,今天院里怎么没有病人,往常这个时候不是最忙的吗?” 穗穗给巧妹一把蒲扇,自己也拿了把扇风,闲暇的坐在一旁道:“也不是天天那么多人来看病,这会子怪闷热的,我们正好坐在一块说说话也好。” 于莲端了茶水,还有些果子来。 翠芳招呼巧妹喝茶,吃果子、花生,让于莲也坐着一块儿说话,她这才好奇的问起村口的事来。 巧妹喝过茶,便讲起村口发生的事,她本就是个伶俐的人儿,说起事来跟说书人讲故事似的,很是精彩。 翠芳听得隐不住“哈哈”大笑,于莲也被逗得开心。 穗穗颇有意趣的听着,笑说道:“我们巧妹的这嘴啊,怕是把一打媒婆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她一个。” 屋里一片笑声,但没多久,三宝就睡醒了,咿咿呀呀的喊了好几句“娘亲”。 穗穗最先听到声音,赶紧去屋里。 刚睡醒的孩子,总是要在大人怀里磨蹭会子,哄几句才愿意下地玩耍。 很快就到了末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阴沉下来,乌云渐笼。 于莲见外面天色不对,走出屋去一看,忙回屋道:“夫人、小姐,要下雨了。” “啊,后院还晒着药材呢!”穗穗赶紧起身去后院,把早上晾晒的草药收起来。 好在屋里人多,大家帮着一块收拾,很快就都收好了。 大宝和二宝这时候也醒了,大宝带着妹妹,不给大人添乱,二宝醒来就在屋里四处找爷爷。 翠芳走去院外张望,也不见人影,回到院里担心的道:“乐宝,你爹和大庚两个,怎么还没回来?这大暑天的暴雨淋了,可是要起痧的。” 阿宽放下手里的活,道:“老夫人,我去村口看看吧。” “诶,你等一下。”翠芳从屋里拿出三个斗笠,道:“带着这个去吧,要是下雨了,你们都可避一避。” “好勒!”阿宽接过斗笠,大跨步往外走去。 巧妹也担心的张望着,道:“婶子,我回家去看看,或许他们去了我家也说不定。” 穗穗眼见她要走,忙让她等一下,赶紧去院里拿了个斗笠给她,“小心别淋着。” 巧妹点头,接过斗笠,道:“我一会就送过来。” 说罢,就往家里跑去。 “等雨停了再送,你慢着点!”穗穗刚喊完,一大滴雨点就打在她额头上,她和娘赶紧抱着孩子们回屋。 没过一会,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外面就噼里啪啦的砸起大雨点来,片刻间,就连成了倾盆大雨。 二宝和三宝都被那雷声吓哭,只有大宝,安静的坐在阿奶怀里,黑漆漆的小眼睛直盯着外面,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穗穗以为他被吓着了,不敢大声惊了他,只小声道:“大宝没事吧?娘和阿奶都在这里,不要怕。” 大宝转头看向她,一脸镇定的道:“娘,大宝不怕。” 穗穗虚惊的呼了口气,弯腰用额头抵了抵他的小额,道:“那就好,大宝是最棒的,但是,如果大宝有点点害怕的话,一定要跟娘说啊,娘会保护你们的。” 没想到大宝却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却很笃定的道:“大宝要保护娘亲的。” 二宝和三宝愣愣的看着大哥,两兄妹似是受到了大哥的鼓舞,也不哭了,安静的趴在穗穗怀里。 穗穗抱着他们,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大宝,这孩子,这般小的年纪,就这样老成稳重,大人虽然省心不少,但就怕孩子长大了,会习惯于把事情都藏在心里,那样未免太累。 孩子们现在不是襁褓时候了,要想根正苗红,不让孩子走歪路,还得从小就构建良好的心理基础,穗穗琢磨了会,看来以后不能每天忙于看病赚钱了,每七天里起码得留出一天来,陪着孩子们。 她虽不求孩子们长大后多有出息,但也绝不能让他们走歪路。 这时,又一声炸雷传来,二宝和三宝虽然没哭,但躲进了穗穗怀里。 穗穗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正沉闷闷的,外面忽然传来撞门声。 伴随而来的,是常英急切的喊声:“快快快,快进屋去。” 一屋人惊闻而起。 昌益湿漉漉的跑进堂屋来,朝里屋喊道:“妹子,将军中箭了,快来救命啊。” 穗穗闻言,赶紧把怀里两个孩子交给于莲,忙跑出去,便看见酆凌霄躺在地上,胸口一片乌黑的血迹,一看就知道胸口那箭是淬了毒的。 常英急切的道:“乐宝,将军都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你快看看!” 穗穗没等他说完,就奔去了西厢里,把药箱抱了来,她没有丝毫犹豫,首先给他喂下颗百毒解黑丸。 这丸子穗穗三年也才总共练就几粒,不管遇到什么毒,只要服下它,就可在第一时间护住心脉,争取解毒的时间。 好在酆凌霄还未昏死过去,可以勉强将药丸服下。 穗穗驱散了堂屋里乌泱泱的一堆人,看着酆凌霄胸口处贯穿的毒箭,冷静的问道:“那昌益是可信的吗?” 酆凌霄脸色苍白,他动了动发乌的嘴唇,却已不能说出话来,便点了点头。 “好,你躺着别动,我喊他进来帮我打下手。”穗穗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大声叫了昌益进来。 在他的帮助下,剪开了酆凌霄的衣服,穗穗看到那箭的位置,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背后不由惊起一层冷汗。 眼下得赶紧把毒箭拔出来! 第57章 此身何安 穗穗快速做好准备工作,折断箭羽,去掉木屑后,就开始消毒,再准备好上了金疮药的纱布,在昌益拔出箭头的瞬间,迅速捂住伤口前后,因为是贯穿伤,位置又在肺部,是绝不能让空气从贯穿口进入肺部的。 拔箭的整个过程,酆凌霄都是有意识的,最痛的时候,他也只是咬牙闷哼了声,直到包扎完,他才力竭的昏睡了过去。 “将军!”昌益很是紧张,问向穗穗:“妹子,将军怎么样?” 穗穗伸手探向将军的脉细,接着又看向他的瞳孔变化,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说罢,她从药箱里拿来银针,手法诡异的排扎着针法,最后一针定在左侧手上的合谷穴。 昌益肉眼可见将军左臂的血脉膨胀,满脸挂着惊讶之色。 穗穗接着拿了小刀出来,经消毒过火后,划破将军的中指,黑血滴流而出。 昌益脸上的惊讶转为钦佩,这不用解释也看得明白,妹子是把将军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了! 他至今都没见过哪个医师有这般高明的手段。 穗穗用小碗接了些毒血,然后才叮嘱道:“昌益,你看住这里,待这中指的血不再是乌黑的,就来叫我,我去验毒,一会好开方抓药。” 昌益慎重的点头,牢牢盯着那滴流出来的血。 穗穗出门后,为保险起见,让老爹也进去看守着将军,以防万一。 交代好这些,她就去了西厢验毒血,这里虽没有现代那些先进设备,但她有一套自己验毒、解毒的方法。 晚上。 酆凌霄在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感觉到一双黑滴滴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越来越靠近! 他猛地睁开眼,本能的侧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岁多的男娃娃站在床侧盯着自己。 酆凌霄短暂的反应了几秒,环顾了眼屋子四周,问向那小孩,“你是,常乐的孩子?” 小孩没答他,反严肃的责备道:“你怎能直呼娘亲名讳,无礼!” 酆凌霄又愣了一瞬,微笑道:“确实鲁莽,你要怎么罚我呢?” 小孩歪头打量了眼他身上缠绕的纱布,道:“算了,不知礼是你没学好,我娘好不容易才将你救活,罚了你,却又得叫我娘费力气,哼!” 酆凌霄嘀笑皆非,问道:“你可是常医生的大儿子?” 大宝不置可否的看向他,怪道:“你这人虽无礼,但眼力见倒是有的,可你初来乍到,怎会认得我?” 说完,大宝的神情很是严肃,审问似的盯着他。 酆凌霄正要答话,却听见穗穗的声音。 “大宝,是你在屋里吗?”穗穗推门而进。 大宝闻声,跑去门口,抱着娘亲的腿,道:“娘亲,你来了!” 说罢,他抬着白嫩的小手,把酆凌霄指给娘亲看,“这个人,他醒了。” 穗穗看向将军,抱起大宝,擦去他鼻翼上的小汗点儿,道:“大宝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大宝看了酆凌霄一眼,琢磨了会,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便趴在娘亲肩上。 穗穗笑拍了拍他的小后背,走向酆凌霄,道:“将军醒了,感觉怎么样?” 酆凌霄想半躺起来的,但胸口痛得厉害,没起得来。 穗穗赶忙过去按住他,道:“将军莫动,这几天只能躺着静养。” 守在门外的昌益闻声进来,见到将军醒了,连忙过来。 “将军!”他跪在床头。 酆凌霄只看了他那悲苦的神情一眼,立马转移开视线,迁就着胸口的痛处,轻声道:“我好好的,你这般模样作甚。” 昌益见态,原本隐忍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自责道:“将军现在连说话都痛啊,啊,属下该死,护主不力,没保护好将军!” 说罢,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穗穗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顿时语塞。 大宝听到声响,回头看向昌益,黑滴滴的小眼睛里写满了不懂,“娘亲,这个人现在是活着的,他为什么哭啊?” 穗穗想不好打扰人家说话,就抱着大宝出去了,到了外面才跟孩子解释起大人们之间的事。 屋里,酆凌霄看了眼昌益,沉声问道:“查清楚那些人的来历了吗?” 昌益这才擦干眼泪,道:“是赵平那口牲畜干的,但那些人颈后都有青莲文身,他此举,是有意嫁祸给青莲教。” 酆凌霄蹙眉沉思。 阿宽端了饭菜进来,道:“将军,您醒了,常乐姑娘吩咐,说您这会可能饿了,让我给您端碗米粥来。”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问道:“阿精呢?” 阿宽道:“回将军,他和枫影在外头守着。” 他话音刚落,枫影和阿精就进来了,纷纷跪安。 酆凌霄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散了,别扰了家中清净。 穗穗看到他们人来人往,又隐约听到他们说话,这才隐隐明白,阿宽和阿精哪里是什么短工,应是酆凌霄派来的才对! 她哄大宝睡着后,就去找老爹说了这件事。 常英趁着这会子,正好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一说与她听。 早上酆凌霄来找他,之后阿宽和阿精拿着令牌上门,再后来他和大庚一同去谢过酆将军后,独自去地里摘菜。 没想到暗处突然杀来十数个蒙面人,而且功力个个都与他旗鼓相当,常英不占任何优势不说,另外又有弓箭手暗中放箭。 他本以为这遭必死无疑,没想到酆凌霄会赶来。 常英自责的叹息道:“那一箭本该射中我,将军是替我挡下的,救了我一命!” 穗穗听后,沉默了良久,就是闭着眼,她可以想见得到老爹被一群杀手围攻的情形,心底充斥着恐惧和后怕,师父已经仙逝,她不敢想象再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常英看着她,也默然了许久,好半晌才尝试着开口道:“乐宝,如今孩子们的身世大白,老爹一个,终究是担心护不了你们母子安全。” 穗穗心口一沉,转头看向别处去,才敢落下眼泪,装作不经意的拭去。 她明白老爹说的意思,如今生活在这里,已经是不安全的了,那些人的势力和手段,不是普通老百姓可以抗衡的,一家人想要安安全全的,就离不开酆凌霄的保护…… 穗穗清了清发涩的喉咙,道:“爹,我知道了。” 常英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将军。” 第58章 忽有远客来 这一晚,穗穗久久不能入睡,耳边是三宝浅浅的呼吸声,小家伙抱着臂膀不肯撒手,她也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孩子。 直到三更声响,穗穗才抽出臂膀,起身给孩子把尿,免得尿床,之后就可以一直睡到天亮了。 今夜无眠的,还有酆凌霄,他耳力极好,可以听到隔壁孩子们嘟嘟囔囔,以及大人轻“嘘”,诱导孩子夜尿的声音。 他无声的一笑,透过窗户,看向那弯皎洁的月,心中涌起一股平静的美好,连时时作祟的伤口,都不那么疼痛了般。 守在屋里的昌益见他还没睡,弓着背起来,小声问道:“将军,是不是伤口痛得谁不着啊?我陪您说说话吧?” “别说话!”酆凌霄轻斥了声,并未转头看他。 昌益忙收了嘴,蹑手蹑脚的回自己的“小床上”,这“床”是由两条宽板凳拼成的。 酆凌霄被搅了思绪,隔壁也没了声响,他只好假寐着,因为那箭有毒,所以不能运功疗伤,只能耐心等待几日。 接下来的两日里,常家人来人往,来者非富即贵,都是来探望酆凌霄的,但除了县令赵之林,其他人都没见着面,在门口几百米左右就被阻回了。 不过也有些会来事的人,装病来看诊,混进院里,但被识破了,反倒引来阿宽一阵严厉的盘问,就作罢了。 还有些,是托自家夫人来的,借故找穗穗看带下病,实则等有了交谈之后,就叫人把礼品拿来,请她代为转交的将军。 穗穗往往直接叫来阿宽,让他去处理,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不再动这样的心思了,反倒认真看起病来…… 穗穗又成天的忙了起来,但有阿精帮忙抓药,和做一些杂事,她轻松了许多。 今天是第三天,该给酆凌霄换药了,穗穗吃过中饭后,仍旧叫了昌益在屋里帮忙。 穗穗剪开纱布,看了看伤口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得多,心中宽慰的同时,暗暗心疼了把自己好不容易才练就几颗的百毒解。 酆凌霄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女人,眼底盛满了喜悦,还有几分紧张,尤其是穗穗微凉的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肌肤时。 但他不愿叫旁人看出来情绪来,免得给穗穗造成无聊的非议和烦恼,便时时叮嘱自己,不要忘了沉敛。 穗穗缠好绷带后,交代道:“将军,伤势现在基本稳定了,再过个几日,伤口结疤,就可以下地走动了,但千万要注意,不要大幅度的动作,免得牵连结痂裂开。” 酆凌霄点头,微笑示礼道:“多谢!” 穗穗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原本古铜色的肌肤,待在屋里这三日,竟透着白,倒不是那种病态的白皙,像是他原本的颜色。 穗穗背起药箱往外走,心里暗暗咂舌,人家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养尊处优的底子在那里,若像她在现代那般,从小晒到大的住,就是不见阳光的歇养上一年,也不见得白多少…… 下午,穗穗正在看诊,院里突然吵嚷起来。 紧接着,便听见有人报道:“侯爷来了!” 话音落下,院里吵嚷的声音,立马安静了下来,那一双双眼睛都好奇的看向院门口,恭定的站在院子两旁,留出中间走路的过道来。 昌益从里屋奔出来,迎去院外。 安静了一会,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还有一道苍老、带着些许哭腔的女声,“凌霄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老祖宗,从这边走。” 穗穗听见那是昌益的声音,既是叫老祖宗,想必是酆凌霄的祖母来了! 她正在开方,手上微微一顿,在草纸上就落下了略重的一笔。 穗穗赶紧提起笔来,不再多想,只专心开方。 看完院里正在等待的几个病人后,下午就不见再有病人来了,穗穗知道那老夫人还没走,不愿意出去现眼,但她也不闲坐着,和三个宝窝在西厢玩耍。 三宝最喜欢倒腾药柜,她拉出一个空匣子,对娘亲喊道:“娘,这里,没有了。” 穗穗走去一看,果然是没有,她心思一动,拿来几袋药材,正好考考三个宝,有些药理知识,让他们从小记得,总是没坏处的,以后长大了,与人打交道,至少不会陷入被人“下药”的险境。 她正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门口忽然一暗,回头看去,便见一个虽穿着简朴,但依旧能看出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只是,她眼里,透着长辈对晚辈的那种慈爱又渴望的光芒,这让穗穗觉得非常刺眼…… 她心头一沉,脸上笑容也渐渐消散,这便是酆凌霄的祖母了吧! 想必她也知道了孩子们的身世,不然怎会流露出这样不一般的神情。 只是,不知是酆凌霄方才告诉她的,还是她来前,就已经听说。 穗穗谨慎的站起身来,带着孩子们行了一礼,就算再避讳,总不能在礼数上,叫人挑出毛病去。 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走进屋里,姿态稳成,又可见气度,她微微侧目,对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那一干人乌泱泱的散了,最后走的,是老太君的随身侍女,给她拿了把椅子,然后才关门离开。 老太君坐下后,看向穗穗,脸上无喜亦无怒,平常道:“你是常乐?听凌霄说,是你救了他。” 穗穗不卑不亢的道:“是,但将军救我父在先,我医治好将军,仅是还恩,望能偿补一二。” 老太君又看了她几眼,才道:“坐下说话吧。” 穗穗作了一礼,带着孩子们坐下。 三个宝看着眼前的老太,倒是不怯生,只是个个严肃着小脸,不是很高兴,因为娘亲不高兴! 老太君看着三个玄孙,虽个个板正着小脸,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高兴,两个男孩生得灵秀方正,女孩儿漂亮可爱。 老太君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宝,这女孩儿,倒是和她那远嫁的小女儿长得很是相似! 第59章 说几句话就流血的阿叔 三宝见她一个劲的瞧着自己,皱着小眉头道:“你看我,做什么?” 小家伙说完,就往穗穗怀里挤了挤,怕被人抱走似的,警惕的盯着。 老太君爽朗的笑了两声,道:“倒是老身唐突了呢,光顾着小姑娘好看,都忘记了打招呼!” 说罢,她慈爱的逗了三宝几句。 三宝是大方的,见对方态度颇好,也附和的笑了两声,但一步也不肯从娘亲怀里走出来。 老太君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酆家的孩子,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好逗弄,才是对的。 她看向穗穗,满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道:“你和凌霄的事,我已全然知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穗穗道:“方才有人来报,说老太君来了,想必您是酆将军的祖母了。” 老太君见她始终没有谄媚和恭维之色,微笑了笑,道:“不错。” 她顿了下,语气略沉道:“凌霄自从战场回来,在京待了不过两日,就来了此地,又在此流连数日,后竟有那不堪的男女厮混类的流言蜚语传入京中,一家老小都气坏了,猜想他这般不惜名誉,定是被那个狐媚子勾住了。” “他老子是个冲脾气,本早就要来看看究竟了,奈何被朝中事务耽搁,谁知道,这还没几天,又惊闻他身受重伤,家中之人无不牵忧的,但凌霄送急信回去,说不要来,但这小子啊,从小是我带大的,老身实在等不及,就先来看看。” 她说得跟寻常唠嗑一样,但穗穗却有数的很。 这老太太明里暗里,不就是想说酆凌霄之所以逗留在此,又受了重伤,都是因为自己这狐媚子吗? 穗穗淡然道:“您远道而来,又思念心切,好在酆将军的伤势日趋稳定,一会可以陪您多说会话。” 说罢,她倒了杯茶,递到老太君跟前,从容道:“小地方简陋,老太君若是口干,这凉茶倒是可以解渴去暑。” 老太君见她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眼底掠过几分意外,笑着接过茶,道:“赶了这么远的路,又说了这会子话,倒确实渴了,难怪凌霄夸赞你的医术好,观察入微。” 穗穗微低着头,道:“酆将军谬赞了,民妇不过有幸得恩师怜悯,教授门谋生的手艺罢了。” 穗穗这话,明显把自己和酆凌霄分别开来,也表明了自己没有攀高的意思。 老太君闻言,心下清明了许多,喝下杯中凉茶,心中的躁气终于得到安抚。 她转念一想,这常乐,确不是那勾人的狐狸,如凌霄说的,这其中,或当另有隐情。 穗穗正想打发她走,又听这老太发出感慨。 “好孩子!”老太君慈眉善目的看着她。 穗穗满脸疑问,这又是唱得哪出? 老太君接着道:“我看得出,你是个稳当的,不然,也不会将三个孩子养得这般好,我们久居京城之人,对外面的事,也确实只能听到片面之言,今日突然来访,是唐突了,望你莫要怪罪。” ……穗穗微抿双唇,好家伙,早听说高门大户家的妇人最会搞心态,眼前这老太,可不就是一人将红脸、白脸唱得炉火纯青么 这时,关着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是酆凌霄! 后面跟着紧张兮兮的昌益,还有穗穗的爹娘。 只见酆凌霄脸色沉着,没有丝毫悦色可言的看着老太君,道:“祖母,您几时开始,不再信孙儿所言。” 老太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这孩子,我与乐丫头正聊得好好的,你身上才好些,怎么就下地来了,快回去!” 她起身斥责:“昌益,你怎么照看的将军,这会子是能走动的时候吗!” 昌益看了看将军,不敢言语。 酆凌霄半跪于地上,沙声道:“祖母,您请回京去,待孙儿痊愈后,自会回去跟您说明。” 老太君气闷的沉了口气,可看到他缠满纱布的胸口,就只剩下心疼了,吩咐让昌益他们都出来。 西厢的门再次关上,屋里只剩下穗穗、三个宝,和他们祖孙俩。 老太君站在穗穗和酆凌霄中间,这才语重心长的道:“傻孩子,祖母怎能不信你,今日我头一次见到让你梦魂牵绕的丫头,还有三个乖巧可爱的曾孙,怎会真的为难于他们。” “祖母如今年纪大了,常乐丫头毕竟是我将来的孙媳妇,我若不考量,将来,你又如何领这丫头和三个小子过门?如何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去?你父母的脾性摆在那,你还不清楚么!” 酆凌霄看着祖母,眼中的犹疑渐消。 “真正是有了媳妇,就忘了祖。”老太君笑睨了他一眼,嗔道:“还不起来!” 酆凌霄没起来,却沉声道:“祖母,常乐姑娘实属因我负累,这三年里,我更是没有照顾到她和孩子,在这件事上,我想请您和父母不要插手,给予常乐选择的自由。” 原本沉默中的穗穗,听到他如此说,脸色才堪堪好看了些,从这老太进屋开始,她就一直防备着,因为这些老长辈,贯会以爱之名,将孩子们从母亲身边夺走,说什么为孩子好,实际上,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多半是缺少母爱,然后长残了的。 老太君看向穗穗,思忖了会,道:“祖母只能保证自己,但你父母那边,他们要做什么决定,我干涉不了。” 酆凌霄这才起来,沉声道:“孙儿自会保护好常乐的。” 老太君看到他的伤口开始渗血,忙婆娑道:“哎呀,别说话了,快去躺着!” 酆凌霄压着伤口处的纱布,这才肯开门回屋里去。 老太君在旁扶着他,嘴里一直喊着让他“慢点,小心”的话。 穗穗不知这老太到底是何等性情,但她的立场,肯定是以酆家为重的。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看来,酆凌霄的父母,才是最不好对付的,他们若执意让孩子们认祖归宗,去京都,要如何应对才好! 穗穗沉沉的吐了口气,或许,吕家村已经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这时,大宝忽然说道:“娘,那个阿叔,还靠得住,他不仅救了爷爷,还不许那老太为难您,只是……” 小孩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只是他连说几句话,身上都会流血,不能保护娘亲。” 第60章 将计就计 穗穗还未说话,便见老娘急急的走了进来。 翠芳对大宝低声呵道:“不可胡说,将军是伤口未愈流血,待好了之后,就很厉害了,不然他怎么救下你爷爷。” 大宝觉得有理,学着大人的样子,点头道:“阿奶说的有理。” 二宝插话道:“那晚师翁仙去,我在那里,见过这个阿叔的,没有受伤,很是威风哩。” 穗穗听他说话带着乡音,失笑道:“二宝成天满院子跑,喜欢和这个也说几句,那个也说几句,把口音都学了来。” 翠芳也笑道:“这孩子好说,又爱学舌,我和你爹来这村里许久,都不太会说方言,这小家伙倒是学得有腔有调的。” 三宝见大人们表扬二哥,不甘示弱的抓住精髓道:“我也会说哩!” 穗穗和翠芳被她逗乐,但外面有人,她们只低笑了几声。 大宝奇怪的看着大人们,倒是担心起那个“阿叔”来。 这时,常英跑来,喊道:“乐宝,你快去看看将军吧,纱布浸满了血。” 穗穗脸色一沉,赶紧拿了药箱去看。 她刚到门口,就听到老太君的啜泣声传入耳来,心下一紧,快步走进屋去。 老太君见到她,忙喊道:“快来看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穗穗走到床边,放下药箱,对众人道:“我要查看伤口情况,你们先出去,昌益留下就好了。” 这时候谁也不想耽误时间,便都散了出去。 昌益照旧给穗穗打下手,给将军脱衣,松解纱布。 穗穗看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虽是裂开了些,但将军方才走前,明明压迫着伤口处了,按道理也该止血了,怎会这般止不住的情况! 她没有急着包扎,而是先用纱布,让昌益按压着伤口,她则伸手探向将军的脉息,又看了看舌苔,问了些情况后,心里才有了主意。 穗穗让昌益先出去,自己按着将军的伤口处的纱布。 昌益懂得她是有话想单独说,便看向将军。 酆凌霄微微点头,“先出去吧。” 待昌益走后,穗穗才说道:“将军,您又中毒了!” 酆凌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怀疑是谁?” 穗穗努了努嘴,道:“将军的药和饮食,都是我爹娘亲自做,端进来就只经了昌益的手,所以我才让他先出去。” 酆凌霄思忖道:“不可能是昌益,应该出在其他岔子上。” 穗穗想了想,说:“既然有人混进来要害你,他就算不在这家中,也会时不时上门来问问,要揪出他,倒也不难。” 酆凌霄正琢磨这事,没想到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块,两下一合计,就有了法子。 穗穗给他服了丸百毒解红丸,这也是她炼药、用药的高明之处,上次的黑丸可以解毒、护脉为主,这颗红丸,就是专门用于解毒的,作用比黑丸强许多,也不用再去专门熬其他解药了。 酆凌霄服下红丸后,没多久,伤口处就不再渗血。 穗穗这才重新给他包扎,因为没有昌益帮忙,不便利了许多,缠纱布的时候,几乎整个拥住了他。 这样的近距离,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酆凌霄低了低头,微含嘴角,心里莫名的高兴,似这般,那些害人精倒是不妨多来些…… 他转念又一想,下次再换药的时候,定要叫昌益寻个事去忙,不叫他待在这里,酆凌霄打定主意! 穗穗原本认真包扎,可是绕了几圈下来,心里就有些紧张与忐忑,她能感觉到自己双颊微微热氲。 酆凌霄不经意的看到她脸颊微红了些,嘴角含得更深了些,但怕穗穗看见,觉得唐突,赶紧侧过头去,深远的看着窗外。 穗穗没去看他,只埋头包扎,很快就处理好了这些事。 酆凌霄回头看她,道:“多谢!” 穗穗此时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不少,一边收拾那些带血的纱布,一边嘱咐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不适就让昌益来叫她。 酆凌霄愣了瞬,后知后觉的应了声“好”。 穗穗倒提醒了他是病人这件事! 老太君离开后,昌益就常去叫穗穗来看将军了,这里痛,那里晕…… 直到有一会,大宝不满的等在门外,待穗穗出来后,他嘀咕道:“阿叔怎么这么多病,二宝还说他威风,阿奶也说他厉害,孩子我看,他保护不好自己,也不能保护好娘亲的。” 酆凌霄在房里把小家伙的念叨,听到清清楚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最要命的是,他紧接着就听到穗穗“嘘”的声音,嘱咐大宝“小声点。” 这话,似乎是在告诉大宝:看穿不说穿的意思 昌益在旁憋笑,问道:“将军,一会还叫‘夫人’来吗?” 酆凌霄瞪了他一眼,“关门。” 穗穗回到西厢,眼下已是傍晚时分,见没有什么病人上门,她就带着孩子们到后院,看到老爹和阿宽、阿精在那收谷子。 “爹,地里的稻子今天都收了吗?”穗穗喊问了声。 常英正把一簸箕谷子倒进风谷机里,回道:“这才收了一半不到,还得要个几个呢,别带孩子来这里,免得碰了稻灰身上痒。” 他话还说完呢,二宝就急着跑过去了,“爷爷,我来帮你。” 大宝对穗穗道:“娘亲,你带妹妹去屋里吧,我和二弟是男人,不怕的。” 三宝闻言,也跃跃欲试,穗穗赶紧抱住她,哭笑不得道:“你们别去给爷爷添乱了!” 谁料二宝去了爷爷那里,倒是做的有模有样,三岁半的人儿,拿起小扫帚,把散碎的谷子扫去一堆。 常英忙喊道:“二宝听话,爷爷和两个叔叔就够了,大宝,快把二宝带走,否则我生气了!” 大宝见爷爷脸色很是严肃,看着周围的家伙什,都不太适合他们小孩干,就过去拉着二宝道:“走吧,我们去柴房帮阿奶择菜去。” 二宝看了看爷爷,见他真的不高兴了,也就放下了扫帚。 不过,他们到了柴房,有于莲在给翠芳打下手,基本也没有他们能做的。 穗穗便带着孩子们做家务,擦桌扫地的,让他们参与到家里的劳动中,并不是坏事。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昌益突然大喊:“妹子,快来啊,将军的伤口止不住血了!” 第61章 以假乱真 穗穗赶紧起来穿衣服,第一时间去把药箱抱来,再跑去酆凌霄睡的那间屋子。 这时候,家里除了孩子们,其余人都起来了,见到穗穗来,都慌慌的看向她。 穗穗看向屋内,只见酆凌霄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一摊血污,原本洁白的纱布也都被浸得乌红,场面很是吓人。 昌益堵在门口,哭丧着脸,除了穗穗,不许任何人进去。 穗穗嘱咐老娘和于莲去照看三个孩子,不经意的看了老爹一眼,拿着药箱进屋去。 昌益把门关上,五内俱焚的守在门口。 常英同样是焦急的神色,心里却澄明的留意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穗穗走到酆凌霄旁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酆凌霄睁开眼,看到她清丽的面容,两人相视而笑。 穗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紧帮他把身上的血污擦洗干净,重新换上新的纱布。 这血并不是真从酆凌霄的伤口流出来的,只是穗穗趁着娘做晚饭,杀鸡时偷偷留下的鸡血罢了。 她早早的把祛瘀的方子熬成汤水,放凉后兑在新鲜鸡血里,这血就不会凝结成团,这才有了方才酆凌霄那满身鲜血,逼真的一幕。 穗穗重新包扎好将军的伤口,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 若那下毒者是这院里的某个人,方才看到将军那样的病势,定会按捺不住,往外报信。 若不是这屋的人,院内外皆有将军的人在看守,若有可疑之人上门打探,第一时间就会被抓住。 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穗穗端着满是血污的水盆出去,让阿宽去另打盆净水来,接着又写了单子,让阿精赶紧去西厢抓药熬汤来。 屋里一群人看着那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无不焦灼,个个慌得手忙脚乱的。 也正是这时候,在屋里看小孩的于莲,听着外面慌忙的脚步声,对翠芳道:“大娘,少爷和小姐都睡着,要不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翠芳看着她瘦弱的小身体,怜爱道:“你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外面没什么事,你就回房先去歇息,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了。” 于莲看着大娘,眼底涌起几分复杂的神色,低头应道:“诶!” 翠芳守在孩子们床旁,听着外面慌乱的动静,心里一刻也不敢放松,现在这么乱的时候,孩子们可不能再出差错。 于莲出来后,和常英说了几句,就去了柴房。 这边,穗穗倒腾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腰后又开始酸痛起来,她坐在一旁的春凳上捶腰。 酆凌霄留意着她的不适,轻声道:“血水换了五次,应当可以了。” 穗穗回头看向他,思忖了会才点头道:“嗯,按计划行事,你切记不要露陷了。” 酆凌霄点头,继续闭着眼,佯装虚弱。 穗穗这才拿着药箱,走去门口,让昌益开门。 昌益打开门就立马问道:“妹子,将军伤势如何?” 穗穗看了看床上的酆凌霄,关上门,走到外面才小声道:“现在暂时是止住血了,但情况危重,有些事,还是先预备着吧……” 昌益闻言,如遭五雷轰顶,傻了一瞬,对着门踉跄跪下,正要哭嚎。 “昌益!”穗穗忙喊了他一声,她环看四周,见只老爹和阿宽、阿精三人在,便小声道:“将军在军中身份敏感,这事切不可走漏了风声,你速去城里请县令来,看他是否认识更高明的医师,来主持场面罢!” 昌益闻言,这才擦了眼泪,慌慌跌跌的起来,“对,我现在就去找赵县令来,将军暂且拜托妹子照料,千万要等我回来。” 穗穗点头,“快去吧。” 过道里,常英、阿宽,面如土色的看着她,阿精还在柴房熬药。 常英自责的问:“乐宝,连你也不能救治好将军吗?” 阿宽也在旁期待的看着她。 穗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阿精,药应该快熬好了。” 说罢,她就走了出去,不料刚出过道,正好和往屋里走的于莲碰上。 “小姐!”于莲赶忙低头叫了声。 穗穗看到她,随口问道:“小莲,你怎么在这?” 于莲道:“大娘在看着两位少爷和小小姐睡觉,我看外面怪忙的,想着来帮点忙。” “噢!”穗穗道:“辛苦你了,早些去睡吧。” “诶!”于莲应了声,回了自己房里。 穗穗走去柴房,见阿精守着煎药的炉子旁,脸上被热得汗津津的,问道:“阿精,快好了吧?” 阿精忙道:“很快了,您怎么来了?将军怎么样?” 穗穗叹了口气,没说话,装作不经意的扫视着柴房陈设,心里琢磨着那歹人到底是如何把药下到将军的饭菜里去的。 老娘说将军今晚的吃食,和药,全程都是她自己单独做出来的,端去将军屋里后,那药倒是没毒,就是那肉糜粥和菜里有毒。 刚开始还以为是祸的问题,为了不打草惊蛇,穗穗假意将锅打破,临时去大庚叔家里借了口锅,连锅盖等物什都换了,可娘再次煮出来的饭菜里,还是有毒的! 穗穗百思不得其解,蹲在炉火前叹气。 阿精见状,搬来条矮凳给她。 穗穗道了声“谢谢”。 阿精见她精神不济,担心道:“小姐,将军不会有事吧?” 穗穗直勾勾的盯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阿精脸上透着伤感,道:“我能活到今天,全靠将军救了我,还费心训练我,虽然是暗卫,但将军待我们不薄,也不像其他人,一昧叫暗卫去干送命的勾当,将军所做,从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也是甘愿誓死追随他。” 说完,他脸上显现出视死如归的神情,“将军若再次遭人暗算而亡,我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要给将军报仇雪恨!” 穗穗不难听出他这话里的血性和执着,心底油生肃穆,不过,现在下毒之人还未抓到,她不能表露出半分异样来。 毕竟很多时候,大伪似真,大奸似忠,一个人是否忠心,绝不是一言两语就能看出来的。 穗穗出神的望着那“呼噜呼噜”响的药罐子,现在虽然是夏天,但罐子里的热气,还是往上直冒。 第62章 木匣子 穗穗顺着那热气看上去,火光之下,只见那上方的木梁湿湿润润,她又顺着热气看下来,这湿润的地方,正好在药罐子上方。 穗穗怔愣的望着那药罐,心底既惊讶又惶惑,细细一想,后背不由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 阿精见她呆坐着,以为她是因治不好将军而犯愁,便也沉沉的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穗穗才不动声色的道:“阿精,你去叫我爹来,我要和他商量下,旁边新买的那块地,何时动土为好。” 说罢,她又交代了道:“记着,将我的原话告诉他,你先在将军那里守着,别叫任何人进屋扰了将军清净,一会我盛好药就来了。” “是。”阿精不明所以,但不敢耽搁。 不一会,常英就来了,他正不解,乐宝怎么这个时候说起动土的事来。 穗穗见到他,一边盯着屋里,防着有人偷听,一边低声道:“爹,女儿大概猜到他们是怎么下的毒了。” 常英这才明白穗穗唤他来的原因,谨慎道:“哪里出了端倪?” 穗穗示意他看向药罐,那热气直上横梁,接着道:“女儿也是猜测,晚上明明把锅碗瓢盆,那些要用的物件都换了,也没再经别人的手,可饭菜里还是有毒,唯有上面这些不高不矮的横木隔断,没有想到。” “我想,或许做饭时,这些蒸气上去,在木头下形成水滴,把那毒带下来,滴在饭菜里,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他们把毒藏在哪里。” 常英这才懂了,他是个实干的,拿着蜡烛,就蹬上了灶台查看。 穗穗在门口把守。 常英把蜡烛照到横木下面,这么一细看,才果然发现了端倪,正对底下两个做饭、炒菜的木头上,有几个小孔。 他从灶台下来,攀上那排横木上,并没发现什么,他又找到方才那根木头,蹲下用蜡烛一照。 好家伙,这木头上方被人凿了两个洞,正对下面两口锅,里面放着个两木匣,这大概就是机关所在了! 常英把那两个木匣拿出来,从上面下来。 穗穗走去他那里。 常英把两个木匣子给她,道:“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毒了,藏在两口锅上面,那根木头被凿了两个洞。” 穗穗接过匣子,却未轻易打开,只因这古时候的人都爱玩机关,记得自己还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古装剧里,就常有因为打开匣子,就被里面的机关搞死的情况。 为了谨慎起见,穗穗还是不开盖了,只研究这严严实实的木匣子,是何以将毒放出来的,她直接把木匣子放在药罐上方,观察盒子底部,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 常英走去灶旁,把上面留下的脚印擦去,不小心碰到长长的菜勺柄,菜勺和铁锅摩擦,发出了铁器的声音。 也就是这个时候,穗穗看到木盒底部忽然打开而来一半,露出一层有孔的木板来,粉末随即散落下来,和那蒸气混合在一起,无色无味。 穗穗很快反应过来,这盒子里的机关和蒸气没有干系,倒是和那铁锅的声音有关么? 有了这一发现,她也没有喊,拿了蜡烛走去灶台处,将盒子高高举起,用菜勺划了划铁锅。 那盒子底部果然闻声而动,漏出粉来! 常英其道:“这下毒之人,真是机关算尽了,想出这样刁钻的办法来,我这些木头原是为了方便冬天挂腊鱼、腊肉,倒被那贼人给利用了。” 穗穗接了些粉末,还让老爹把这两个木匣子放回去,现在贼人还没抓到,也不知是何人,不能让他先发现了端倪。 常英把火炉上的药罐拿下来,将药盛好,放在盘子里。 穗穗端着药,和老爹进屋。 到了将军门口,老爹仍和阿精、阿宽守在外面,穗穗只身进去。 酆凌霄见她端着药来,虚咳了几声。 穗穗知他不喜闻到药味,就放远了些,反正这药是不喝的。 她走去床侧,把方才和老爹在柴房里发现的那些事,一一说来,最后疑惑的道:“只是不知那盒子里,究竟有何机关,只有听到铁器声,那底部才打开。” 酆凌霄蹙眉沉思,道:“我只听说那湘西地带,有个善于巫蛊之术的部族,通过气味、声音,或者其他媒介之物,来操控蛊虫,那盒中机关,或也是用了这些秘术。” 穗穗听到蛊虫,联想到平日见到的那些虫子,心里有些发毛,她是很有些怕虫的,每每去山上采药,偶遇到虫子,就要被吓得惊叫,连累山中那些飞鸟也不得安宁。 酆凌霄留意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中怜惜,道:“要么你先回去歇息,外面有人盯着,足可放心的。” 穗穗说道:“我刚进来,守一会儿再出去,免得他们疑心。” 酆凌霄知她思虑周全,也就不再多语。 穗穗枯坐了会,却想起酆凌霄下午和他祖母说的那番话来,在这个以夫为尊的社会,能说出那番话来,很是少见。 穗穗想了会,为了子女计,终是开口问道:“将军,你下午说的那些话,可是当真的?我听你祖母的意思,好似你爹娘不会放任孩子们流落在外。” 酆凌霄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和孩子,现今我朝国势基本稳定,受诸国朝拜,武将里,更有许多优秀仕子,我功成身退也罢,足可护你和孩儿周全。” 穗穗看向他,打趣般的说道:“你这番言论,要是说给其他男女听,大概要指谪你被妇人牵着鼻子走。” 酆凌霄微笑道:“我年少时,曾和商队穿过沙漠,游历过一个女国,那里以女为尊,上至国王,下至官员,都是女人在主事,男人只被作为人种对待,而我朝妇女……” 酆凌霄叹了口气,道:“我母亲便是从苦中来的,我曾发誓,长大后若为人丈夫,定与其相敬到头,不叫她受委屈。” 穗穗恍然大悟,联想到他祖母下午说的话,心底不禁唏嘘,在她的印象里,大部分由老人带大的孩子,其父母定有短处。 下半夜的时候,昌益和县令赵之林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老医师。 他们进屋后没多久,枫影压着于莲进屋子来。 第63章 大白于众 穗穗看到于莲被人拿进来,很是惊愕,“小莲,你……” 于莲跪在下首,羞愧的看了眼穗穗,只是低低的呜咽抹泪。 酆凌霄问道:“枫影,这怎么回事?” 枫影作揖答道:“将军,这女子形迹可疑,方才趁乱从后院偷跑去后山放信号弹,被我等抓到。” 翠芳目瞪口呆的看着于莲,急道:“将军,官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莲一向是个老实的丫头,怎会是那下毒的奸细小人呢。” 穗穗亦是不可置信,她沉思了片刻,道:“小莲,你无故去放那信号弹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趁现在将军在这里,还不快说出来,也有人给你做主。” 于莲听着这些话,却只摇头哭道:“夫人、小姐,奴婢知道你们待我好,可是我……” 于莲咬着嘴唇,放声道:“我甘愿去死。”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把剪刀,就要刺自己。 枫影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她手中的剪子。 穗穗见她这般,冷静道:“小莲,你可想清楚了,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你不清不白的死去,完全可以治你一个毒害将军,谋害朝中重臣的重罪,就算不牵连九族,你爹娘和弟妹却是肯定逃不脱的!” 于莲闻言,似被雷劈了般,痛苦的伏在地上哭嚎。 穗穗最见不得人这般,怒斥道:“哭什么,现在还没死人,你就如此,若你爹娘和弟妹真叫你牵连死了,到时你再去他们的坟头哭也不迟!” 于莲被吓得一惊,止了哭声。 穗穗见她安静,接着道:“从实说来罢,是谁威胁你给将军下毒。” 于莲惊愕道:“小姐,你都知道了!那将军?” 穗穗沉声道:“将军还没被害死,这件事,你到底参与多少,做了什么,如实说了吧,免得牵累家中。” 于莲鼓起勇气,这才将实情说出来,“酆将军受伤来的第二天,因为家里忙不开,大娘让我去集市上买菜,回来的路上,一个男的将我拐去暗处,刀子抵着我的喉咙,威胁我盯着将军的情况!” 她哭道:“小姐,我是宁死也不肯的,可他拿了我爹娘的信物,胁迫我,要是不干,或者回来告发了他,就杀了我全家,我……实在没有办法!” 穗穗接着问道:“那毒是怎么一回事,安得如此巧妙,绝不是你能做的。” 于莲点头,道:“他们本来是让我下毒的,但将军的吃穿用物,皆是老爷和夫人亲自安排,我插不上手,他们才想了个法子。” “白天来看病的人多,他们有人混在里面,去到柴房把毒放在里面,但他们具体把毒藏在哪里,我却不知道。” 小莲接着道:“那个胁迫我的人,给了我一个信号弹,说看到将军血流不止,性命垂危的时候,去后山把它放了即可。” 穗穗盯着她,“你没说谎?” 于莲拜谒道:“小姐,我绝不敢撒谎,句句属实。” 穗穗了然于心,对酆凌霄作揖道:“请将军裁决。” 酆凌霄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对枫影和赵之林道:“信号弹已经放出去,那些人一会就该到了,你们各就各位去。” “务必叫他们有来无回!”酆凌霄眼底透着凌厉的寒光。 “是!”枫影和赵之林齐声应道,领命出去。 穗穗正担心这件事,没想到酆凌霄却早有准备了,心底油生佩服。 接下来就是处理于莲了。 于莲跪求道:“将军,小姐,我死不足惜,但求救我爹娘性命,还有我那三个尚且年幼的弟妹。” 酆凌霄看向穗穗,见她眼底有几分怜悯,便对小将道:“安排两个得力的人,和她回去一趟吧,只不许走漏了风声。” “是。”昌益看向跪着的于莲,道:“你先起来吧,去换身男装来,免得引人怀疑。” 小莲大喜过望,感激的磕头:“谢谢将军,谢谢小姐!” 翠芳走来道:“我去给你找身男人衣服,快走吧。” “谢谢大娘!”于莲感激,她来得时候,仅带了身换洗衣裳,哪有男装可换。 常英也道:“我去隔壁看看孩子们醒了没有,免得没人照应。” 穗穗本也要走。 酆凌霄叫住了她,道:“那个侍女,你对她还放心吗?” “将军宽恕她了?”穗穗疑惑的看向他,道:“那毒不是小莲下的,她的过错,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还是要用的……” 穗穗眼见这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悻悻的闭了嘴。 酆凌霄沉声道:“她不是没下毒,只是没有机会动手,从这件事上来看,她虽的确被逼无奈,但却糊涂,不知审时度势,现在这般,将来只怕也有误主之嫌。” 穗穗轻声道:“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等她回来,我再好生带带她,想她能有所长进。” 酆凌霄见她略微不服气的样子,思量了会,才说道:“我在这还需将养些时候,不如与你试她一试,如何?” 穗穗不解,“怎么试?” 酆凌霄说道:“等她回来后,你只管好生带她,其余的事我会安排好。” 穗穗见他卖关子,思忖了会,道:“小莲不过才十二三岁的人儿,第一次遇到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这种事,难免吓得乱了方寸,还是算了罢,我不与你试。” “再者,人性原本经不起试探。”穗穗沉了口气,又道:“算了算了,不试。” 酆凌霄闻言,倒是很看重她这份赤子之心,道:“不试也罢,不过,为你和孩子们的安全计,我想给你安排两个会功夫的伶俐侍女在身边,她们既可减轻家务之重,也能为你分忧解难。” 穗穗笑道:“你已安排阿精、阿宽到我家,外面又有许多暗卫看守,这还不够吗?平添人口,家里的开支就要花费一大笔钱,我们毕竟是村野人家,哪养活得了这许多。” 酆凌霄摇头道:“这我还嫌少的,总共就只多添了四口人罢了,阿宽、阿精不住家里,你在隔壁马上又要再盖幢新房,只嫌人少,哪有多的份。” 穗穗闻言,有些犹豫。 第64章 陆师兄,危! 酆凌霄接着道:“就如你说的,于莲也才十二三岁,又身形瘦弱,你留下她,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这些天我看常婶每日也是忙得不见首尾。” 穗穗这才动了心思,她是最不愿见娘辛苦的,“这件事,待我问过爹娘后再做决定吧。” 酆凌霄点头,道:“现在还有时间,你白天事忙,抓紧再去歇会。” 穗穗顿了会,迷茫道:“可是……那些人?” 酆凌霄微笑道:“他们不会打扰到任何人的,放心。” 他说的风轻云淡,穗穗听着却是心惊,也不敢往深了去想,离开后,就直接回了自己屋里。 三宝被老娘抱去他们房里了,她和衣躺下,没有睡着,却下意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但过了许久,也只偶尔听到夏虫的鸣叫。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穗穗才听到有人走进了将军屋里。 她半坐起来,等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才快步从屋中走出,是赵县令和那个叫枫影的。 他们既回来,想必那些人是已被处理了。 穗穗和他们见了一礼,忽然听到将军喊她,便又进他屋里去。 酆凌霄是有修为在身的,他耳力极好,知道穗穗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刚才枫影他们回来,又听见她挪动的声音,后又特意赶出来见他们。 “将军叫我做什么?”穗穗问道。 酆凌霄和声道:“事情都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们,包括我家族中人。” 这家族中人,说的是他父母? 穗穗怔了几秒,才真切的说道:“谢谢!” 酆凌霄闻言,觉得惭愧,道:“若要说谢谢,应该我谢你才是。” 穗穗笑着和他聊了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风平浪静。 第五日,酆凌霄就可以下地了,前院人多,他走去后院,却见翠芳和孩子们在院里玩。 三宝见到他,好奇的道:“大哥、二哥,那个病阿叔!” 大宝、二宝抬头看去,果然见酆凌霄站在门口。 翠芳正聚精会神的在做衣服,外头日光好,听到三宝说话,才看到将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道:“呀,将军起床活动,可是大好了?” 酆凌霄和煦的笑道:“是,这些天多谢常婶照顾。” 大宝皱着眉头,颇为严肃的道:“你怎么起来了?我听娘亲说,你还不能起床啊。” 二宝素来是活泼的,笑道:“这病阿叔天天躺着,肯定是烦了。” 翠芳赶忙拉过二宝,“别胡说!” 酆凌霄轻笑道:“常婶,不要紧的。” 说罢,他看向大宝,道:“我不会累着你娘亲的,放心就是。” 大宝撅了撅小嘴,但小眼睛神采奕奕的看着他,无厘头的道:“你比那个陆师兄好。” 酆凌霄失笑道:“何以见得?” 大宝不满的道:“他隔三差五来缠着娘亲,我不喜欢他。” 二宝在旁道:“大哥,陆师兄,会带好吃的来,我很喜欢他。” 三宝这次却和大哥站在一起,道:“不喜欢,娘亲都没空抱我。” 酆凌霄看着三个小不点,心情大好,坐在矮凳上和他们消磨了一阵后,竟给孩子们讲起故事来。 翠芳看他们相处融洽,也没打搅,接着去做衣服。 穗穗来给酆凌霄换药,走到过道,正看到孩子们围在他身侧左右,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 她刚要叫“将军”,却被昌益拦下。 昌益拉着她,从一旁悄悄走开。 “怎么了?”穗穗问道。 昌益拜托道:“妹子,将军今天难道高兴,且等一会可好?” 他双手合一,做祈祷状,“拜托!拜托!” 这时,后院恰好传来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穗穗沉了口气,道:“好吧,将军一会空闲了,记得叫我。” 小将如释重负,连声感谢。 穗穗回到西厢,却有些心绪不宁,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孩子们都喜欢酆凌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大宝,还记得满月那天,姨母抱着他追着酆凌霄去看,都说小孩是有灵性的,那时候或许就现端倪了,只是自己不肯去想。 晚上,酆凌霄想起孩子们说的那陆子谦,夜不能寐,问向守在屋里的昌益道:“我听说,这些天那叫陆什么谦的,一直来缠着常乐?” 昌益闻言,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确实看到过他几次,那小子没有眼力见儿,我不爱搭理他。” 酆凌霄侧头看向他,“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报给我?” 昌益慌慌的起来,“啊?将军这么说,莫非他又是哪个挨千刀的派来的奸细?” 酆凌霄白了他一眼,“再口出无状,我就把你扔回宁国府去。” 昌益听到宁国府三字,面上无华,他最怕回去见那冷血父亲的,赶紧告饶道:“将军,别别别,他是常乐妹子的师兄,每次来都是问正紧事,我不好赶他,又担心告诉您上火,您重伤在身,怎能又叫您烦心,所以才暂时隐下,打算等您伤好之后再说的。” 酆凌霄气道:“哼,到那时,我的孩儿们只怕要有继父了!” 话音刚落,他觉得“继父”两字实在晦气,赶紧呸了两声。 昌益憋着笑,隐了好一会,才道:“将军放心,我让阿精看着他呢,不许他靠近您夫人三步之内!” 他着重说着“您夫人”三个字。 酆凌霄这才稍稍受用,道:“叫枫影他们看好家门,像什么子谦、之谦那一类的,就不必让他进家门来了。” “是!”昌益赶忙应道。 又过了几日,酆凌霄的伤口已经好了八九分。 穗穗收好药箱,沉声道:“将军,您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包扎。” 酆凌霄握住她探脉的手,清明的眸底逐渐变得复杂。 穗穗被他抓得生疼,手腕挣了几下,没挣开,急忙道:“将军,请自重!” 这话似乎反而激到了他,酆凌霄用力一拉,连她的人带进了怀里。 穗穗早不甘轻易被人胁迫,在身上藏满了救急之物,右手一抬,一根银针就抵在了酆凌霄的脖子上。 酆凌霄低沉道:“你要杀我吗?” 穗穗目光坚毅的道:“这银针有毒,将军若再不放开,尽可试试。” 然而让她措手不及的是,酆凌霄竟顷下脖子,只朝着那银针往下。 穗穗赶忙收手,怒道:“你找死!” 酆凌霄自嘲的冷“呵”了声,片刻后,放开了她,“我倒宁愿一死。” 穗穗心中一惊,理着衣服道:“哼,将军数日前,还曾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若为人夫君,必与其相敬到老,眼下这般,又是要做甚!” 酆凌霄只问道:“你这两日,为何疏远于我?” “明知故问!”穗穗瞪着他,“是你下令,不许他们放我师兄进来,对吗?” 第65章 大宝知道,阿叔也要走了 酆凌霄没有隐瞒,道:“是,你怎么知道?” 穗穗冷声道:“在师父药堂里打杂的小五过来,说我如今名声大了,连同门情谊也不顾,竟把陆师兄和药堂一众旧识截拦在外,连门也不许进,说什么人走茶凉,师父走了,连同门师兄弟也忌讳了。” 穗穗越说越气,也顾不上什么礼仪,质问道:“难道陆师兄和药堂之众,也都是谁派来的眼线不成!” 酆凌霄这才明白,难怪她这两日不待见自己,刚才进来时,又冷着一张脸,竟是因为此事,倒不是来下逐客令的。 他懊恼方才的失态,同时,他也惊心于自己在面对穗穗时,竟不复冷静! 酆凌霄果然起身,赔礼道:“酆某听说那人常来叨扰,就叫人将他们拒之门外,没料想生此事端,我这就叫人去赔礼道歉,澄清此事。” 说罢,他叫来昌益,吩咐备好礼品赔罪。 昌益很是不甘道:“将军,您身份尊贵,怎能亲去给那厮赔罪,这事原也怪我,擅自叫人驱走了药堂那干人,赔罪的事,还是由属下去吧。” 酆凌霄看向他,斥道:“你只消去备礼就是了,废话这些作甚!” 昌益闻言,便赶紧去了。 穗穗脸上这才好看些,道:“六师兄只怕也恼了我,下午我陪将军一齐去走一趟罢。” 她顿了下,接着道:“将军如今既已痊愈,也是时候回去了。” 酆凌霄闻言,惆然若失,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情绪,叫人徒生分离悲凉之感,心头又无比烦躁。 “常乐,酆某刚才的确失仪,但绝无不敬之意……” 他话语严肃,穗穗知他懊悔,只是看不懂他那复杂的神色,沉声道:“你既如此说,那就收拾行装快走吧,我最恨别人轻薄。” “这些日子,你和孩子们天天在一起,想必也心生他念了吧,毕竟,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是。”酆凌霄依旧承认,“我确实想照顾你们,也想过无数次和你们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说罢,他话锋一转,坚定的说道:“但我不会改变之前的承诺,绝不与你争抢孩子,也绝不会为难于你。” 穗穗这才看了他一眼,作揖道:“谢谢!” 说罢,便离开了屋里。 酆凌霄看着她离开,又看到门被关上,窒息感扑面而来,他重重的坐下,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没多久,昌益去集市买了礼品回来,却见将军面色凝重的坐在那里。 他赶紧放下礼品,慌慌的跑过去,道:“将军,您怎么了?” 酆凌霄木讷的起身,“常乐说,要一起去的,你去看她是否忙了没有。” “是!”昌益赶紧去外面。 穗穗刚给病人扎完针,见到他来,便道:“昌益,烦你跟将军说再等一会,我还有几个病人。” 昌益张了张嘴,见有外人在,不好说什么,只道:“好,我这就去回将军。” 他回来,却见将军仍脸色凝重的坐在那,便把门关了,凑到跟前,关切的道:“将军,刚才夫人说,还有几个病人,叫我们等她一会儿。” 酆凌霄听到“夫人”两字,蹙眉道:“常乐尚未嫁我,以后休要胡言。” 昌益愣了秒,“您和夫……常乐妹子吵架了?” 酆凌霄看着他,问道:“两日前,那药堂的小五责难于常乐,这件事,你们没人知道吗?” 昌益目瞪口呆,“我说常乐妹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原来他们的人竟偷溜进来了,都怪枫影,看管不严!” 酆凌霄怒色上脸,沉声道:“去叫枫影来。” 昌益忙去叫枫影,把来龙去脉与他说了遍,非难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才与他进屋。 酆凌霄斥道:“你们是要留下俩保护常家的,如今却连个药堂打杂的人都能混进来,我如何指望你们能保护好这些人!” 枫影连忙跪下,却无法说明缘由,只请罪道:“将军息怒,这件事,的确是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常英在堂屋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忙去找穗穗,待她看完了剩下的几个病人,才把她拉到一旁,说与她听。 其实酆凌霄他们的声音不大,只是常英功夫在身,就算隔得远点,也能大概听到。 穗穗叮嘱了阿精几句,才不慌不忙的走去屋内,只见枫影和昌益都垂头站在门口。 昌益见她来,赶紧拉她去堂屋,把将军的异样和生气的事说与她听,最后道:“将军骂我们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没能保护好你。” 穗穗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马车,一会好去师父的药堂那边。” “诶!”昌益应声出去。 穗穗正要走,被却老爹喊住。 常英低声道:“乐宝,我看将军对你,怕是动了男女之情。” 穗穗闻言,很是难为情,道:“爹,您想多了!” 常英罢手道:“且听爹说,不管你心意如何,我和你娘都不会为难你,我们这些天也划算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再搬走这是非之地就是了。” 穗穗头痛道:“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我们搬哪去,只要上头那些有权势的人有心想找,没有找不到的,除非搬去别的王国,但我们托儿带口,这是绝做不到的。” “哎呀!”常英道:“总之,你不可委屈了自己就是,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你们周全的。” 穗穗感激在心,应道:“女儿知道,谢谢爹。” 常英这才放下心来,道:“那你去吧。” 穗穗这才走去酆凌霄住的屋子,只见屋里已经整整齐齐,因为少了许多东西,明显空旷了许多,而他,正在收拾桌上的用物。 穗穗站在门口,道:“将军,这些东西一会我们自己收拾就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酆凌霄手上没停,也没回她,直到整理好了,才干脆的抬头道:“烦你同我前去了。” 穗穗客气的回了句,俩人就往外走去。 这时候,原本在睡下午觉的大宝走了出来,“娘亲,阿叔,你们要去哪里?” 穗穗听到大宝的声音,忙走过去,往屋里一看,只见娘亲和二宝、三宝还在睡着,便把门重新关好。 她一边给大宝整理衣服,一边轻声说道:“娘要去六师兄那里,你在家里和爷爷玩,等娘亲回来,好不好?” 大宝摇了摇头,只勾勾的看向酆凌霄,道:“大宝知道,阿叔也要走了,他这几天,身体好了许多,能将妹妹举起玩的。” 第66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穗穗见小家伙一脸不舍的样子,耐心说道:“嗯!我们大宝最懂事了,连这也知道了,阿叔也有爷爷奶奶,娘亲和兄弟姐妹,如今伤好了,自然要回去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呀。” “嗯!”大宝虽然听话的点头,但眼泪却在眶里打着转转,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阿叔。 酆凌霄同样不舍,对大宝笑道:“阿叔有空会再来看大宝的!” 说罢,他拍了拍胸口,道:“男子汉要坚强!” 大宝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常英过来牵着大宝道:“大宝最乖了,跟爷爷玩去,你娘很快回来了。” 大宝牵着常英的手,不时回头看。 酆凌霄沉了口气,转身出去。 穗穗暗暗松了口气,大宝是个聪明又心细的孩子,好在他能听进道理,不至于吵闹,要是二宝、三宝醒了,那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 昌益准备好了马车,在外面等他们。 马车在村里本就显眼,再加上前后还有一众披甲戴盔的护卫,就更瞩目了,家家户户都登门观望着。 但其实,穗穗和酆凌霄、昌益、枫影四人并不在这一众里,而是避人耳目,另走小路去的药堂。 药堂的人见他们来了,丝毫不敢怠慢,赶忙招呼,只责难过穗穗的小五,神色发虚的请将军上座。 穗穗没见到陆子谦,问道:“小五,怎么不见六师兄?” 小五道:“啊,他前日里病了,刚才去房中歇息,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他毕恭毕敬的朝将军作揖后,才赶忙去后厢叫人。 穗穗见他这般诚惶诚恐的态度,与先前去家中找自己时,那愤世嫉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不一会,陆子谦来了。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上却异常红润,这般病态,可见却犯了风热之症,这夏季本就炎热,再加上他一上火,就病倒了。 “师妹,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子谦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陆子谦上来就先是一通赔罪。 酆凌霄不喜与这人接触,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有礼有节的表达了歉意。 陆子谦看到桌上一众礼品,推辞道:“将军言之过重了,这却叫草民消受不了,请万万要收回去。” 他说的恳切,可酆凌霄却没有一丝好感。 还是昌益道:“陆兄,这时候你又客气起来了,将军给的赏赐便是实实在在的,岂有收回的道理,只叫你的莫再胡说罢了。” 陆子谦赔笑了声,道:“小五,还不给师妹和将军赔个不是,哪有上门去责难的道理。” 小五忙过来作揖赔罪。 穗穗连忙起身,道:“师兄,我们都是熟人,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累你病倒,别怪我就好。” 陆子谦道:“师妹多心了,且不说师父临终前,曾嘱托我多看顾你,如今师父门下留在这里的,又仅剩你我师兄妹两人,彼此照应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说罢,他嗔了小五一眼,道:“只怪小五说话没个分寸罢了,竟去你那浑说!” 小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穗穗道:“我是个急性子,嘴又笨,且望医师莫要生气怪罪才好。” 穗穗客套了句,见陆子谦脸色实在不佳,多叮嘱了他几句。 酆凌霄听那陆子谦方才说的那些话,脸色就有一分黑,这下又听着他们师兄、师妹的,叫得好不亲热,心中更是烦躁。 他起身对常乐道:“我看陆郎中面容憔悴,病得不轻,不如先让他好生歇息罢。” 昌益见状,忙在附和道:“我看也是,陆兄这病看着很是严重,且得好好歇着,常乐妹子,我们先走吧。” 穗穗担心的看着六师兄,有心叮嘱,但因他是师兄,怕说多了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僭越,只好道:“师兄,你多保重,快回房去歇息吧。” 陆子谦起身相送,不料刚站起来,就往穗穗怀里晕了过去。 酆凌霄眼疾手快,在穗穗去扶前,就已经先扶住了他。 穗穗被突然砸来的师兄吓了一跳,待见他昏迷,赶紧伸手去掐他的人中。 然后她的手还在半空中,就又被酆凌霄抢先一步。 陆子谦在人中剧痛的刺激下,睁眼醒转,看到酆凌霄,赶紧起来,面色不佳的作揖道:“将军赎罪,草民失礼!” 酆凌霄拿帕子擦手,这厮明明装晕,故意倒去常乐身上,还装作这般正人君子,他冷眼扫了这人一眼,沉声道:“无妨。” 陆子谦见到他当面擦手,也不觉得被辱,和颜悦色的喊小五:“去给将军打盆干净的水来。” “不用!”酆凌霄再不多多看他一眼。 穗穗见酆凌霄这般态度,明显是看不起师兄,心中生气,便冷声道:“将军若嫌我们乡下不赶紧,请赶紧回城去吧!” 酆凌霄眼底一沉,知她对自己有了偏见,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穗穗不想理他,只转身对陆子谦道:“师兄,我一直没说,是怕你觉得我僭越,这风热感冒可不能马虎,不知你服药了没有?” 陆子谦低头道:“医者不自医,我以为扛两天就好了,没想到竟至晕倒!” 说罢,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穗穗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不自医,想必师兄天天忙着赚钱,没工夫给自己下药罢,太不爱惜自己了!” “不是、不是!”陆子谦顺势道:“今日师妹既来此,烦请给为兄一诊,可否?” 穗穗点头,“只要师兄不嫌我喧宾夺主,自然没问题。” 说罢,她终于对酆凌霄道:“将军,你们若着急的话,请先行自便,我给师兄看完就自己回去。” 小五赶忙在旁道:“是啊、是啊,将军先走吧,一会我们送医师回去就好了。” 酆凌霄只看着常乐,不容辩驳道:“我等你,常婶要我送你安全回家。” 穗穗看不懂他在执拗什么,不过她现今对小五没有多少好感,便作礼道:“多谢了!” 昌益不爽小五很久了,不动声色的挤走了他。 穗穗给六师兄探脉,这是典型的热证,她开好方子后,又用通过针刺放血,接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算处理好。 不消三日,师兄这病就可大好了。 酆凌霄全程盯着,眼看结束了,便叫昌益赶紧去打干净的水来,给穗穗净手。 在他的瞩目下,穗穗这手洗的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刚刚,她接触师兄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自己。 穗穗真不懂,这男人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关注自己做什么,难不成真如老爹所说,他对自己动了男女之情? 第67章 道不明真情,却困于权衡 有了这个猜度,穗穗再看向酆凌霄时,心里更多了些不自在。 其实,在这之前,老爹曾说他一个人保护不了这一大家的时候,穗穗确实萌生过依靠将军的想法。 但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自己要是嫁给他,顶多只是做个侧室罢了,到时入了门,且得看夫家和主母的脸色不说,甚至连孩子们都不能在自己身边教养,那更叫人难受。 与其这样,还不如保持现状,至少酆凌霄会派人保护常家,一家子也自自在在的,远比嫁过去要好得多。 从药堂出来后,酆凌霄仍旧原路返回,保护穗穗回家。 走在路上的时候,酆凌霄终于冷不丁提道:“常乐,你可愿与我成亲?” 穗穗脚步猝停,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神情间布满严肃和复杂,看不出那些文人墨客所描写的,怎么兴奋又忐忑的喜悦光芒来。 可见他并非心悦自己,只是出于为孩子们的考虑,或者其他利弊的衡量罢了。 穗穗果断摇头,道:“我不愿意。” 酆凌霄心底一沉,仿佛陷进某种不可控制的黑暗之中,脚下踩着深深浅浅的步子,没有再说话。 穗穗见他不语,也沉默不再多言,成人之间总是点到即止,多说也无益处。 昌益在后面跟着干着急,赶上前来,想要说几句,但他刚开口,就被将军一个眼神给阻了回去。 从小路出来,就可以看到常家了。 穗穗止步作揖道:“将军,你们还要赶路回去,就送到这里罢。” 酆凌霄看着她,久久才说道:“好,我们走后,枫影和其他护卫会留下来,在暗中保护你们,另外还会来两名照顾的侍女,枫影是认得的,能走进家门,就说明他们是自己人,你放心使唤就是。” 穗穗听得还有两名侍女,忙道:“可是,爹娘说家中不用这么多人。” 酆凌霄说道:“她们和阿宽、阿精几个都不拿月钱,你们只管收下,有事尽管差使,如若不然,她们反而只会无处可去。” “我若执意不收呢?”穗穗白了他一眼,这厮竟以此威胁,是拿准了她会心软! 酆凌霄微笑道:“她二人的性命尽在姑娘手中掌握,收不收自是随你定夺的。” 若眼神能洞穿一个人,穗穗真想把他全身上下都穿个遍! “民妇多谢将军美意。”穗穗不悦的应了声,作揖告辞。 酆凌霄和颜悦色的目送她离开,直到亲眼看着她走进家里,才和昌益离去。 昌益很是不解,从来只见女人追着将军要嫁的事,常乐却是头一个不愿嫁的,真是少见。 次日。 真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找到常家来,一个叫惠雨,一个叫惠雪,并且带了许多膏药和丹丸过来。 其中叫惠雪的女孩说道:“主子,这膏药是治腰痛的,把它贴在腰上就好了;这丹丸是调息生补的,每日服用一丸即可。” 惠雨道:“主子,这都是将军在裘老医仙那给您一人制的,说是针对妇人气血不足,产后腰间疼痛的。” “你是说,裘老医仙?”翠芳最先震惊。 两个惠同时点头。 穗穗并不知那裘老医仙的名声,心中只有对酆凌霄的诧异,不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产后一直腰疼的,竟不声不响的做了这许多事…… 只有翠芳大喜过望,道:“那可了不得,裘老医仙的药,可不是金银所能求来的,将军真是费心了,费心!” 她喜笑颜开的对穗穗道:“乐宝,你腰疼的毛病,这回尽可调理好了。” 常英在旁也很是高兴,连声说着将军费心,太好了之类的话。 穗穗这才问道:“娘,您也知道那裘老医仙吗?” 翠芳点头,不露声色的道:“知道啊,裘老医仙那可是早年间就已名声在外的,民间有段非常神秘的传闻呢。” 穗穗对这倒是很有兴趣,忙问道:“是什么啊?” 翠芳当即就娓娓道来:“据说有户家人得了怪病,非常严重,遍寻中医来诊病都没医好,这病人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躺在床上开始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家人既伤心又着急,看着快要咽气的病人,家人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只能做最后的打算为病人准备后事。” “就在人命关天的时刻,有个街坊邻居就说起一个裘医师,说他手段十分高明,只是此去路途遥远,来回起码要一天。这病者家人听得一丝希望,发誓不管多远也要把裘医师请来医治。” “后来终于请来裘医师,只是病人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裘医师诊断了片刻,立即开药方让病者家人去就近药铺赶快抓药,并亲自熬制药汤给病人慢慢喂下,后来你猜怎么着?” 穗穗等人都听得入迷,忙追问结果,只两个惠笑而不语。 翠芳接着道:“当晚夜里子时,那病人还真就醒过来了,醒来就说肚子很饿,当晚就喝了些糜粥下去,第二天他就能够起床慢慢活动了,真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啊,后来,大家就称呼裘医师为医仙了。” “只是,早些年就听闻裘老医仙不再看诊,就是千金也难得见一面真颜,没想到将军竟有此心,真是了不得!”翠芳再次感叹。 两个惠安静听完,又从包袱里拿出整整六盘子银元宝,对穗穗道:“主子,这些银两,也是将军赠送,他让我们代为嘱咐,叫您不要过于操劳,以后每年都会送来银两的。” 穗穗看到银子,倒不那么开心,只问:“能不能给将军拿回去。” 常英两口子也推辞这银子。 两个惠对视了一眼,摇头道:“主子,我们已经出来,不能再回去。” 穗穗沉了口气,拿起膏药、丹丸各闻了闻,细细辨着,有几抹气息,竟连她也分辨不出是何种药材,但其他药味闻来,倒确实都合自己的症。 她疑问道:“这膏药倒也罢了,只是这丹丸,一闻便知是佳品,短时间内根本炼不出来,这却是如何做到的呢?” 惠雨道:“主子明辨,只这膏药是新制的,丹丸却是将军早在三年前,就嘱托裘老医仙做的。” 翠芳点头直发感慨,“将军真是有心了。” 枫影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沉声道:“医师,其实那日你师兄晕倒,是装的,将军识破那人的心思,所以才不高兴。” 第68章 安家门口不安宁 穗穗听闻很是讶异,疑问道:“何以见得?” 枫影直言道:“他或许能骗过您,但绝骗不过我们有内功在身的人,真正晕倒的人,气息微弱,甚至暂停,但他很正常。” “啊!”穗穗目瞪口呆,不解的看向老爹,“内功还有这样的用处!” 常英亦道:“没错,内力高深的人,都可以感知到寻常人的气息。” 穗穗听老爹都这样说,那肯定是没差了,这么说,那天在药堂,倒是自己误会而来将军,他擦手并不是因为看不起师兄,只是膈应他故意晕倒! 她突然很想问枫影,“将军是不是还在永安城内?”,但话到嘴边,她又收回去了。 即使见了面又当如何呢?把银两还给他,道歉自己误会了他? 穗穗沉了口气,如今的境况,再和他见面,只会徒增不适与尴尬,还是算了吧,她不想迈出这一步。 枫影见她迟迟没有说话,犹豫道:“医师,上面有圣旨下来,将军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穗穗闻言,只微笑道:“将军是朝廷重臣,在此养伤这么久,也是该回去公干了。” 枫影欲言又止,片刻后,作揖道:“在下告退。” 穗穗若无其事的和众人交代了几句,把惠雨、惠雪交给娘,自己则闷声回了西厢。 现在没有病人,她只拿了卷竹简来看。 阿精收拾完药柜,见她虽看着竹简,可这许久也没见翻动一下,不由暗叹了口气,悄声出屋去了。 门口的光线晃动,这才使穗穗回了回神,可脑海里却形同回放一样,不可停止的反复着和酆凌霄相处的画面,拂之不去。 她烦躁的扔下竹简,大宝拿着膏药帖子,亦步亦趋的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娘!”大宝喊了声,走至案前,一边将竹简卷好,一边说道:“娘亲平日最爱惜书简了,今日怎么扔下,可是心中烦躁?” 穗穗见他小大人的模样,心生怜爱,伸手抱过他,笑问道:“大宝怎么拿着膏药来了?” 大宝板正的说道:“方才惠雨小姨说,这膏药也得每日一贴才好,娘亲快贴上,免得晚上腰又疼了。” 穗穗亲了口大宝的小脸颊,去屏风后贴好膏子,方才的烦躁也消散了大半,孩子给了她无限宽慰。 在这之后,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穗穗和爹娘趁着夏秋两季干爽,终于张罗起在隔壁建药堂的事,共起了两层楼,一层看诊,二层堆放药物,另外还有四个小房间,用作阿宽、阿精,和惠雨、惠雪的寝房。 次年刚开春的时候,皇帝突然驾崩,举国守丧,百日内不许行乐,四十九日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婚嫁。 这对穗穗家倒是没什么影响,她只担心的是,新帝登基,势必大赦天下,她只希望,这些被赦免的人里,千万别有吕睿超那厮混账才好! 然而,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天,她穿戴整齐,和老爹特意去永安城的大牢里打听消息。 结果狱卒告诉他们,那吕睿超早在三四个月前,就被提走了! 穗穗听闻,眉头蹙了许久,又拿了锭银子打点狱卒,问他知不知道是何人提走的。 那狱卒闻言,把银子退还给她,直摇头道:“姑奶奶,这个我们可不知道,反正只晓得对方来头很大,没露面,也不知是几品大官,但是却连我们县老爷都得敬畏几分,根本打听不出来。” 穗穗以为是银子不够,又让老爹悄悄拿了两锭递给那狱卒。 狱卒却道:“姑奶奶,不是您给的银子不够,只是这件事,我们知道的,实在只有这么多啊!” 穗穗这才只好作罢,但还是把方才拿锭银子塞给了他,谢过之后,就走了。 那狱卒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县令赵之林,“大人,果然有人来打听那吕官人!” 赵之林听他把事情说完,一猜就知道那对父女是常家人,吩咐道:“千万记着,这件事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县衙上下所有人口将全部问责,让所有人都小心些,嘴巴一张,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狱卒忙点头,赶紧吩咐下去。 赵之林转身,看向悬在上方的正大光明匾,重重的沉了口气,皇帝驾崩的消息一来,他就料到常乐不日回来打听,只是这次,却不再是六年前了! 他回到案前,提起左手,用小楷写道:“望兄千万珍重,嫂嫂与侄儿之安,弟定看顾周全。” 穗穗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来前就做了两手准备,临时买了些礼品,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药,赶去安家。 这安家,就是姚婆子在村里提过安大官人家里,他夫人早前听闻穗穗治妇女带下病很是厉害,慕名上门,果然很快康复。 后来,她又给穗穗带去了不少病人,因此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很熟络了。 穗穗此番,正是要去拜访这位夫人,她姐姐正是从前的贵妃,而现在,又成了太后! 从她那里,应该可以打听些消息来。 穗穗信心满满的和老爹上门,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安家看门的小厮,听到她的名讳后,瞬间就拉长了脸,不由分说就要轰他们走! 常英拦在穗穗前面,他本没有发作,毕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可他们光赶人就算了,还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常英怒上心头,反手扣住这小厮,只让他嘴巴放干净些。 这小厮被制住,大喊大叫,很快,院里就冲出来一干护卫,直接就朝常英劈刀打了过来。 阿宽、阿精两个见状,赶紧一个上来帮忙,一个保护穗穗。 穗穗连制止都来不及,他们已经是打得热火朝天! 老爹和阿宽可都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这些护卫根本架不住他们,只见地上很快就躺满了“哎呦”喊疼的人。 这时,府里才终于出来一个老爷,他在拿着刀剑的护卫们后面,喊道:“大胆,竟敢在安大老爷府前撒野,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第69章 辗转 常英见状,怒道:“是你们的人无礼在先,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放肆!你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敢顶嘴!”那老爷大手一挥,让跟他来的那些护卫们,再一齐上。 “且慢,这位老爷误会了!”穗穗忙上前道:“我们是来给安夫人送药的,适才那个小厮不由分说的赶我们走,还有言语辱骂,这才起了冲突。” “送药?送什么药?”他不悦的盘问道。 这时,方才一直躲在石狮后的小厮喊道:“卫爷,我有话要说!” 说罢,他从台阶下翻上去,煞介其事的和那杨管家瑟瑟低语。 穗穗听他称谓,看那“卫爷”与一般府中的老爷打扮,也要过之而无不及,穿着甚是体面,立马想起安夫人曾在闲聊时,说起她那游手好闲的哥哥,来府里谋差的事。 况且他们同姓“卫”,这人应当就是她哥哥了。 那卫爷一边听小厮说话,一边打量这穗穗四人,他看着地上哀嚎一片的护卫们,暗骂他们没用,连两个人都打不过,同时,心里对常英和阿宽颇为忌惮。 他想,硬打肯定吃亏,闹不好还得被他们打进府门,那可就太丢脸了! 可这附近老百姓都看着,他们打伤府里这许多人,绝不能白白放走他们,扫了安家的颜面! 卫爷思忖了会,才叉腰怒道:“你们这几个刁民,安夫人身体康健,你们却无端上门送药,居心何在!” 他紧接着喊道:“光是轰走你们、骂几句,那还是轻的,现在你们又打伤府中护卫这许多,岂能容你们放肆,统统跟我见官去!” 说罢,他让人把大门关上,和府里一众人严逼上来,却没再动手。 常英和阿宽站在最前面,阿精机敏的保护在穗穗身侧,他们四个虽然人少,却也不怕安府人多势众。 穗穗当下看才明白,这安府中人之所以这般,只怕不是他们不知礼数,而是他们的上头主子,安夫人不待见自己。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队官兵忽然赶了过来。 赵之林得知穗穗没有回村,改道来了安府的时候,就知道不妙,立马带人赶来。 那卫爷一看县令来了,当下就硬气了,挺直腰杆,轻蔑的看着穗穗他们道:“县太爷不请自来,你们且等着!” 说罢,他大摇大摆的走向赵之林,只作揖笑道:“哟!赵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他这般轻狂之态,完全因为他大妹子是当今太后,只等侄儿的皇帝做稳当了,他将来随便混个一官半职,也绝对在县令之上。 赵之林认得此人,自然也清楚他的心思,只沉声道:“方才巡街捕快见这里舞刀又弄剑,怕闹出人命官司,特回衙门上告本府。” “哎呀,你来的正好!”卫嘉雄指着穗穗一干人等,道:“这几个人,好端端的来安府大门寻衅滋事,把他们抓去衙门审问罢!” “放肆!”赵之林身边的捕头指着卫嘉雄,怒声道:“安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你是何人,竟如此无礼,见官不跪,还敢差使县令大人如何行事!” 卫嘉雄一听,指着自己冷笑道:“哼,无名小卒,你可知我是何人!” 捕头喊道:“我管你是何人作甚!” 说完,他就要去锁这厮泼皮,但被县令拦住。 赵之林道:“本府只为解决纠纷,休要争扰!” 卫嘉雄刚才被激得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才稍稍平息,不屑对那捕头道:“看看,还是县令大人会办……” 赵之林直接打断他的话,看向众人道:“你们因何当街打斗。” 穗穗和老爹上前,把前后经过如实说了遍。 那小厮否认道:“县令,他们简直在乱扯,我们安夫人一直身体康健,且也没有吩咐过今日会有客人来访,他们自己贸然前来,又打着送药的名号,谁知道她是真送药,还是来咒我们家夫人的!” 卫嘉雄孤高的作揖道:“他们几人无端打伤我府中数人,请县令大人明察,他们不仅要赔偿我安府的损失,还得治罪于他们!” 常英怒道:“你们先动的手,岂有让我们赔罪的道理!” 那小厮争道:“明明是你先打的我!” “好了!”赵之林喊停,直接叫出那巡街的捕快,道:“章三,你巡街的时候,看清是谁先动的手吗?” 章三作揖回道:“回大人,属下看得清楚,是那小厮辱骂、踢打在先,常英开始也只扣了他,叫他嘴巴放干净点,倒是那小厮叫来一堆人,他们这才打了起来。” 那小厮见着官差出来作证,又惊又恼,他指着章三和穗穗几人,口不择言道:“大人,他撒谎,他肯定和这几个人,有什么干系,所以才帮他们说话!” 赵之林脸色一沉,直盯着他道:“这话可不是凭着一张嘴,就能乱说的,污蔑公差是何等罪名,若查明章三和他们没干系,你吃罪得起吗?” 小厮脸色蓦然一白,气焰明显虚了下去。 赵之林只瞧一眼,便知此人撒谎,底气不足,他看向卫嘉雄,“你府中尽是拿刀拿剑的,但这几个人,却手无寸铁,本府看倒像是你们仗势欺人!” 他那句“仗势欺人”是喊出来的,气势十足。 这时,安家的大门突然再次打开。 穗穗终于看到那安夫人卫氏,在一群婆子和丫头的搀扶,火急火燎的出来了。 “赵大人!”安夫人笑口喊道:“这就是一场误会,何必劳烦您兴师动众呢!” 赵之林指着那一众拿着刀、剑的护卫说:“安夫人,这恐怕不是误会吧,若非捕快来报,本府竟不知治下还有此等当街砍人的暴乱!” 他又升级了事情的严重性。 穗穗默默的在心里给他点赞,果然,严肃的人要是搞起事来,就是不一般! 安夫人先是一惊,接着又满脸笑容,走上前来拉着穗穗的手,道:“赵大人,我和常乐医师啊,本就是相熟的姐妹,今日实属误会!” 她看向那小厮,“都怪这遭瘟的,忒没眼力见儿,原本小小的一桩事,不,小乐来看我是好事,却被他弄成这个样子,连我哥哥都被他挑唆了!” 说罢,她看向穗穗,半矜贵半讨好的道:“小乐,你说是不是啊。” 穗穗瞧着她虚伪的笑容,朝县令作揖道:“大人,今日原是误会,不想竟惊动了您,请大人千万海涵。” 安夫人笑道:“是啊,请大人多多包涵呐,我们以后再也不犯了!” 赵之林看了她们一眼,最终没收了这些兵器,又罚银百两,决不纵容这斗殴的风气。 处置了这些,他颇有深意的看了穗穗一眼,才带人回府衙。 穗穗眉目微沉,领会其中深意,当即便和卫氏告辞,依旧把带来的药和礼品交给她。 安夫人接过东西,可心里却晦气的很,假意留了她几句。 穗穗已经看透她的不悦,和老爹连忙告辞。 从安府出来后,他们辗转又去市场转了转,最后甩了安家跟踪的眼线,才又去了衙门。 穗穗想,赵之林最后那一眼,应当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的,那里毕竟是衙门,若万一会错了意,倒也不用担心发生安家门口那种“官司”。 第70章 《手欠》 穗穗四人快到衙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有个官差在路口等着,走进了一看,就是那作证的巡街捕快章三。 章三终于见到他们,忙作揖道:“医师,县令特命我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说罢,他在前面引路。 穗穗简单安排了下,她和老爹赶紧跟去,阿精、阿宽在外看着,要是有安府的“尾巴”跟来,也好知道个情况。 至此,穗穗才略松了口气,幸亏是来了。 他们不是从正路进的衙门,而是抄小道从后门进去的。 赵之林就在后园等着,章三把穗穗父女俩送到后,就先行屏退了。 穗穗和老爹双双作揖见礼。 “快快免礼!”赵之林开门见山道:“常伯父、医师,本府知道,你们去安家,应当是为吕睿超被提走一事罢。” 穗穗作揖道:“大人料事如神,民妇正是为此而去,我与那安夫人原有些交情,没承想闹了个不自在不说,还惊动了您,实在过意不去。” 赵之林说道:“这没什么,你的打算是没错的,只是如今时局变化,你和将军之间又是关系微妙,所以才有今日之闹剧罢了,你与那安夫人,如今立场已是各不相同了,我想,她今后应当也不会再去见你。” 穗穗蹙眉,从这话里听出了些端倪,“大人所言,莫非将军和新帝之间不和?” 赵之林闻言,神情瞬间严肃无比,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医师,我只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如今局势不安,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也不要去打听任何人与事,于你没有任何益处,至于其他事,更不用担心,会有人护你一家安全。” 穗穗听明白了,和老爹行礼道:“多谢大人!” 赵之林见穗穗已经懂得此间轻重,也就不再多言,仍旧喊了章三来,送他们赶紧离开。 穗穗自回家后,一直心神不宁,吃晚饭的时候,更是胃口不佳。 大宝是最关注她的,问道:“辣炒鸡丁不是娘亲最爱的吗,今日怎么也不吃了,是心情不好吗?” 穗穗勉力笑道:“哪有,大宝快吃饭,别忘了,食不言寝不语噢!” 大宝老实的捂了下小嘴,赶紧低头吃饭。 他喜欢自己吃饭,只二宝、三宝有惠雨、惠雪在喂饭,不过倒也不用人操心。 穗穗实在没胃口,不想糟蹋了碗中的米饭,就盛了点菜汤泡饭,几口吃完,就去柴房放下了碗。 常英和翠芳对视了眼,他们是知道的,自下午回来,乐宝就心事重重。 翠芳轻声道:“先吃饭吧,我晚点再给乐宝做点蛋羹就好了。” 常英点头,他也是担心的,吕睿超此时被人提走,只怕是政党之争! 穗穗放下碗后,又去了隔壁药堂,静坐了好一会,才决定走去后院,吹响哨子,唤来枫影。 片刻后,枫影从黑暗中穿梭而来,精准的落在穗穗百米远的地方,上前作揖道:“医师有何吩咐?” 穗穗说道:“今天的事,你都知道吧。” 枫影点头:“属下一直在暗中保护您。” 穗穗清了清喉咙,问道:“你们,最近有和将军联络吗?” “有!”枫影如实回答。 穗穗顿了会,才终于问道:“将军,可还好吗?” 枫影愣了瞬,本以为她会问那吕睿超的事,没想到竟问起将军,他声色不变道:“医师放心,将军,很好。” 昏暗的月色下,穗穗直盯着他蒙面的样子,反问道:“你既知道今天的事,还有何隐瞒的必要,新帝与将军不和,做臣子的,又怎么奈何得主君,快告诉我实情!” 穗穗清楚,酆凌霄在外虽名声不佳,但在朝政内部,定有不少武将、或部下忠心于他,有这样的关系在,即使他手中没有实权,也会成为新帝登基最忌讳之人。 枫影没回答她问题,反而问道:“医师,担心将军?” 穗穗急得很,正要张口催他赶紧回答,但看他那有几分熟悉的眼睛,心头一沉,冷声道:“酆将军也学会装神弄鬼了?枫影平时有问必答,可不会问这些事。” 枫影只作揖回道:“医师,我就是枫影,只是头一次听到您问起将军,有些意外,请原谅。” 穗穗不耐烦,一把扯下了他蒙面的黑纱,却见真是枫影,赶紧赔罪道:“抱歉……一时手欠得罪了!” “无妨!”枫影形容不变的重新带好黑面纱,不轻不重的道:“医师不用担心,将军绝不是那任人拿捏的人,包括皇上。” 穗穗闻言,这才放心些,喃喃道:“将军,真有这么厉害吗?” 枫影肯定的应声道:“绝对是的。” 穗穗吐了口气,丧声歪气的问道:“那你可知道,吕睿超是被何人提走的?” 枫影如实回答:“这是新帝的安排,您只管放心,此人伤不到你。” 穗穗点头,作揖道:“麻烦你了。” 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枫影的踪迹。 穗穗感慨道:“有轻功就是不一样啊,来无影去无踪的。” 不过,她总觉得今天的枫影有些奇怪。 穗穗转身,正要回屋,却见老爹找了过来,忙上前道:“爹,您吃完饭了!” 常英看了看枫影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吃了。” “嗯,回去吧。”穗穗往屋里走去。 到了院里,常英才开口道:“乐宝,吕睿超这个人,不会又出来作妖吧。” 穗穗道:“刚才我问了枫影,这个人应当不会再威胁到我们,现在孩子们也渐渐大了,随他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常英点头,难得笑道:“爹看你下午回来就忧心忡忡的,应当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吧?” 穗穗没回答,只作不解道:“怎么了,老爹?” “你这孩子!”常英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回屋去吧,孩子们都在找你呢。” “好。”穗穗赶紧回去,她知道老爹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和酆凌霄有关了,可是和老爹讨论这个,她总感觉有些别扭。 她回来,看见老娘在柴房忙碌,便走了进去,见于莲也在里面洗碗,这丫头自经历上次的事后,就更不爱说话了,只和大人抢着活计干。 第71章 疯狂试探 穗穗曾开解过她几次,也常带她在身边,教她如何处世,不过,这也都需要时间去沉淀了,小莲此后品行究竟如何,终究还是得看她自己的。 翠芳见到她来,忙问道:“乐宝,是不是饿了,娘这就给你蒸个鸡蛋羹啊。” 穗穗笑道:“娘,我不饿,你别费事了。” 于莲少见的插话道:“大娘,方才看小姐没吃几口饭,我留了小碗炒鸡。” “小姐放心,那小碗是分给我的,我没有动过筷,也没有分大家碗里的。”小莲怕她们误会,忙着急的解释,指着上面的橱柜道:“就放在上面那个橱柜里,热热就好了。” 翠芳打开橱柜,里面果然有小碗炒鸡在那,对穗穗笑道:“小莲记着你爱吃炒鸡呢。” 穗穗看着这干瘦的小姑娘,有几分心疼和不忍,道:“难为你有心了,可你自己这样瘦弱,怎么还把肉给我留下了,想是晚饭都没吃饱吧!” 穗穗走去灶边,看到还有剩的一点饭,道:“小莲,别洗碗了,快来吃饭吧。” 小莲摇头道:“小姐,我吃饱了的!” 翠芳走去拿过她手中的洗碗布,笑道:“傻丫头,快去吃饭吧,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你小姐要是饿了,我再给她做点就是了。” 于莲却怎么也不肯,非要等做完手里活,才肯起来。 这时,二宝和三宝跑了来,喊道:“娘亲刚才去哪了,开心些了吗。” 三宝一来就往穗穗怀里扑,要抱抱。 翠芳笑道:“哎呀,小祖宗们,一刻也离不得你们娘亲呢,乐宝,快带他们出去罢,免得把衣服弄脏了。” 穗穗抱一个,牵一个,和惠雨、惠雪带着孩子们进屋去玩。 山里,枫影看着穗穗父女俩进屋,才对身后的人作揖道:“将军!” 酆凌霄沉声道:“下去吧,今晚我来值守。” “是。”枫影行礼后离开,但他并未走远。 酆凌霄注视着常家的烛光,心底悦动着欢喜,这欢喜,既明亮,又叫人身心愉悦。 她,还是会担心的。 春去夏来,又到了穗穗师父的忌日,她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祭品,次日一早,和一家老小同去。 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先来,那就是许久未见的六师兄,陆子谦。 穗穗颇感意外,道:“六师兄,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陆子谦微笑道:“师妹,你们也很早。” 穗穗笑了笑,自从上次知道六师兄装晕后,这还是头一次碰面,心里早已存了些芥蒂与生疏。 陆子谦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帮忙。 大宝和三宝是不大喜欢他的,只有二宝奶声奶气与他说了几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六师叔,你怎么不给二宝送吃的了?还有那个‘偷书看的秀才’的故事没讲完哩!” 陆子谦原是有话要和穗穗说的,知道她今日肯定会来,所以才早早在这等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大家子都来了,倒是不好再单独找她说话。 眼下听得二宝竟还惦记着自己,立马眼前一亮,道:“那师叔明日就给二宝买吃的来,顺便讲故事,好不好?” 翠芳嗔笑道:“哎呀,这小毛孩,阿奶平日短你吃食了,竟张口就管人家要吃的,还想听故事呢,回去让你爷爷好好教教你礼仪规矩才是了。” 二宝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赶紧跑去爷爷那里抱大腿。 大宝瞧了他一眼,赶紧牵牢三妹,不让她乱跑乱说,这小弟嘛,本就是个现眼的,妹子可要管好了才行。 陆子谦道:“婶母莫嫌我寒酸,这点吃食还不够吃穷我的,我正好喜欢和孩子玩呢。” 翠芳和他闲聊了几句。 陆子谦一直等他们祭拜完,一道下山。 穗穗一路和他保持着距离,况且,中间还有孩子们和惠雨、惠雪隔着,但也不尴尬。 次日中午,陆子谦带着点心和礼品登门。 翠芳作为主家母,礼数自然是样样尽到的。 穗穗见他来,特意在药堂里磨着时间,可惜今日下雨,病人们排队看完诊后,就一一散了,不似往日,总有几些婆几和中年妇人,会在这坐一回,聊聊闲再走。 陆子谦一直留意着药堂这边,见她终于得了空闲,就过来了。 穗穗只好作礼:“师兄还真来了,快去屋里坐着喝杯茶吧。” 说罢,她就要喊老娘来作陪,被陆子谦拦下。 “师妹!”陆子谦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何不想见我,那日,那个叫枫影的,对你说的话,我在院外都听见了。” 穗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再没来过,原来如此…… 这层“窗户纸”既被他捅破,那倒不用再装了,穗穗沉静的说道:“原来是这事啊,你不提我都忘了。” 陆子谦怪看了她一眼,“师妹难道不曾好奇,我为何装晕?” 穗穗重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道:“我应该好奇吗?” 陆子谦面露羞色,自嘲道:“也是了,这么久也不见师妹来问过,自然是不好奇的。” 穗穗不明白他这话,沉默的喝了口茶。 陆子谦忽然释然道:“也罢,终究是我小家子气了,我此番来,原本是为这道歉的,不想师妹这般豁达,为兄实在惭愧。” 穗穗听他这话,却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头,便道:“师兄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那日你为何故意装晕呢?” 陆子谦闻言,好似鼓起勇气般,一股脑,把小五怂恿他娶穗穗,后来观察到酆将军和她关系似乎不太明朗。 所以那次在常家门外被赶回来后,才有了生病,故意装晕,想看将军对穗穗到底是什么态度。 穗穗听闻,差点没憋住笑,问道:“难怪小五那般态度,是为的这啊。” 陆子谦赔笑了声,眼底却有些暗淡,片刻后,又燃起些许期许,故作轻松的刻意提道:“是啊,小五真是荒唐,竟想撮合你我成婚,我说师妹这般人才,又医术高明,怎会看得上我。” 第72章 海棠并蒂开 穗穗心中澄明,知道六师兄有意试探,只毫不在意的笑道:“师兄谬赞,我这里向来是非多,说什么的都有,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子谦唏嘘的笑了笑,正色道:“诶,师妹年纪尚轻,不可做这颓废之语,如有合适或心怡之人,也可打算一番不是。” 穗穗渐渐收了笑容,看向外头的天色,岔开话题道:“我看一会还有暴雨要下,师兄出来这么久,不会耽误看诊吧,想想师父生前乐善好施,救济于黎明百姓,生前将药堂托付给师兄,肯定是寄予众望的。” 这番话说的不轻不重,陆子谦听得脸上一阵发烧,感叹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再留下来纠缠,只怕反而伤了他与穗穗的师兄妹情分。 陆子谦适时作揖告辞。 穗穗是很不喜与人纠缠的,见他知难而退,心里也轻松了些。 她正要喝茶,不料巧妹从里间冒出来,伶牙俐嘴的打趣道:“好个‘寄予厚望’啊,叫人望而却步。” 巧妹满脸笑意,故意拖着长音说。 穗穗知她有意捉弄自己,起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笑道:“好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听墙角了,待我告诉阿叔去!” 她作势就要走。 巧妹连忙拉住她,“诶,别别别,平日只你打趣我惯了,难道不兴别人也逗逗你了?” “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计较上了!”穗穗笑道:“什么时候来的,躲在屋里这么久,我竟不知。” 巧妹拉她坐下,道:“我来有一阵了,是你太忙,哪里顾得上我。” 穗穗笑瞪了她一眼,“再这样说,我就真的生气了啊。” 巧妹调皮的眨了眨眼。 穗穗言归正传,低声道:“听说过两天,雯媒婆要上你家去说亲去,她这个人做媒倒是有一说一,不过保险起见,到时还得让婶子和我娘先去探探虚实。” 巧妹闻言,明媚的神色瞬时暗沉了几分,勉力点了点头,道:“我倒很羡慕你,爹娘通情达理,不似我家,生怕我嫁不出去,误了两个弟弟成亲。” 说完,她垂头丧气的趴在案上。 穗穗亦沉了口气,这里世俗的规矩就是,长子女没有成家,后边的弟妹就不能越矩,而巧妹正好是长女,如今十八有余,在村里待嫁的姑娘中,年岁是偏大的了。 不过,她是知道的,巧妹并非不想嫁,莫非还在等那个叫宴清的? 这人正是雯媒婆之前说给巧妹的,但被吕婆子从中作梗,愣给拆散了。 穗穗看着巧妹,琢磨了会,还是问道:“巧妹,你,是不是还记着那……宴清公子呢?” 巧妹一听心事被戳穿,又羞又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怔愣了好一会,也没说出半句话来,只忧郁又空洞的看着外面,喃喃自嘲道:“有什么好记不记着的,估计人家已经成婚,早忘了别人罢。” 如若不然,那吕婆子的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怎也不见宴家来提亲呢! 这些话巧妹没说出来,只神色暗淡的想了想。 穗穗见状,心里有底了,难怪这丫不喜别人做媒,原来此间是有隐情的。 她微笑道:“好啦,大好的黄花姑娘,可不兴唉声叹气的啊,你莫不是忘了那得道高僧的教导了!” 巧妹闻言,这才直起腰来,道:“说的是,你提醒我了,我不陪你说话了。” 说罢,她起身去,一边小跑,一边喊道:“三宝,藏好了吗,小姨可来找咯!” 穗穗笑了笑,不禁琢磨起那宴清来。 晚上,她私下和爹娘说起这事,商量着去打探下那宴清的现况。 翠芳是看着巧妹长大的,一直留心着她的归宿问题,这下听穗穗说起,才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丫头不愿说亲,原来是这么回事呢。” 穗穗叮嘱道:“爹、娘,这件事在外可半句也不能说,事关巧妹的名声呢。” 翠芳道:“这是自然的,放心。” 常英也点头,感慨道:“巧妹这丫头伶俐又懂事,也是因为我们家才把婚事耽搁了,现在我们家越过越好,不能叫这丫头和大庚家寒了心才是。” “老爹说的极是!”穗穗知道爹娘待巧妹是很好的,平时也不喜说人长短,所以才与他们商量这件事。 翠芳道:“那明天,我带篮鸡蛋,再去割块肉,给雯媒婆送去,大约问问那宴清家中所在,到时,再去那边去打听打听。” 穗穗寻思道:“这样只怕不妥,那雯媒婆过两天要去给巧妹说亲,此时去她那打探宴清,难免叫她多心,如果那宴清当真已婚,岂不又耽误了巧妹这一桩?” “我也是这个想法。”常英道:“不过,族长应该知道,这个交给我罢,我肯定滴水不漏的打听得住址来。” 穗穗是知道老爹的,他虽老实憨厚,但做人做事,却有自己的一套,便叮嘱道:“好,千万不可让族长,或者晏家知道这件事是和巧妹有关。” 常英点头:“放心吧。” 这件事,成了穗穗心里最牵挂的了。 当晚,她就做了个梦,梦到池中海棠并蒂花开,有对正在戏水的鸳鸯,被一记冷棒蓦然惊散,各自离飞。 穗穗一直守在池边,不知蹉跎了多久,终于又看到一只鸳鸯停落在水面,左顾右盼。 忽然一阵清风过,不仅吹绿了岸边的垂柳,连池中的海棠也并蒂而开,穗穗正觉得这景象惊奇,只听一声“呱呱”的鸳鸯叫,又飞来一只鸳鸯,落水在方才那只旁边,又是引颈高歌,又是搔首弄姿,明显在求偶。 不多时,便见这对色彩斑斓、又极其绚丽的鸳鸯,开始在水面嬉戏、追逐、并肩畅游,时而发出低沉而柔美的叫声,好像在窃窃私语哩。 穗穗正为他们高兴,竟后知后觉的从梦中醒了,她看向内侧的三宝,孩子还在睡着哩。 穗穗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梦,那绿了的柳树,和并蒂开花的海棠仿佛就在眼前。 “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穗穗感叹了声,这样清晰的梦,还是刚来这里的时候,有梦到过两次,后来就再没有做过这样梦,往往都是醒来就忘了的。 莫非这梦也有预示性?穗穗琢磨着,这梦应该是好的预示吧,只是那鸳鸯,莫非是指巧妹? 穗穗笑了笑,巧妹有幸碰到高僧点悟,本就是有福之人,兼之她心地良善,常跟自己在药堂照顾病弱老小,想来人生就算有些波折,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73章 乔装布施缘 穗穗这个梦,果有预兆。 上午,常英去了趟族长家后,和阿宽同去晏家打探,带回来两个消息。 真正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那宴清至今确未成婚;坏消息是:因他爹娘不让其与巧妹成婚后,日日郁闷寡欢,后来竟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他父母四处求医,也不见好转!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少见!”穗穗奇道:“不过,吕婆子污蔑巧妹的事,一年前就澄清了,他既是因心病所困,为何不来提亲?” 常英叹气道:“自那宴清病后,他爹娘对巧妹和媒婆的成见更深,咒怨都来不及,哪还有提亲的心思。” “看来要想解决这档事,还得先治好他的病啊。”穗穗思索道。 翠芳在旁说道:“他爹娘当真四处求医了吗,乐宝治好了那么多疑难杂症,在这地方,不说‘无人不知’这种大话,那也算小有名气的,怎么也没见他们来过呢。” 说到这,常英脸上显出几分生气来,“当初那吕婆子跑去晏家,把巧妹和乐宝都攀诬了个遍,后来虽然澄清了,但那晏家冲的人,对我们两家还是颇有成见,又怎会来请乐宝去看病。” 穗穗忙宽慰了老爹几句,道:“这偏见的根源,也在那宴清的病上,只要我们把他的病好了,这些成见自然也就没有了。” 翠芳忙道:“乐宝,莫非你要亲自上门?” 穗穗思忖道:“这些消息究竟是打听来的,不知晏家到底实情几何,想要弄清楚,还得亲去他府中看看才知道哩。” 翠芳担心道:“万一他们不让进门怎么办?” 穗穗笑道:“娘说的是,要想进去,还不能自报家门,让他们认出我来才好,免不得要乔装一番。” 常英两口子摸不着头脑。 穗穗低声道:“明日我改扮成游方的坤道……” 翠芳担心道:“不行,你一个人去不好,万一有危险,都没个人照应!” 在旁带孩子玩的惠雨道:“夫人,我和主子一块去。” “这倒可行!”常英琢磨着,对翠芳道:“孩她娘,你放心,我和阿宽暗中保护她们,那媒婆就要上大庚家了,尽快弄清楚才好呢,免得耽误这两孩子。” 穗穗道:“是啊,这办法既不耽误巧妹的婚姻,也无碍她的闺名,弄好了大家就都不用再担心这桩事了。” 翠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乐宝,你可千万要小心些,别出什么岔子。” 穗穗点头,“娘放心。” 惠雨也道:“夫人,我肯定会保护好小姐的,你们安生在家就是了。” 翠芳点头,这件事算是商定了。 晚上。 穗穗忙完后,把休沐的牌子挂在药堂门口,琢磨了会,又去趟巧妹家里。 次日,她和惠雨两个,改扮成女道士的样子,走了一路,饥渴不已,达到晏家,正好是吃中午的时候,她们一起去化布施。 这宴清爹娘,倒也好善乐施,请她们进屋去,好茶好饭菜的招待。 穗穗略吃了几口,随即官差,高深莫测的说了番阳宅风水缺弊的话,这是她昨儿晚上阿宽教给她的。 阿宽祖上原是给人看风水的,他自然也会一些,昨儿跟着常英来晏家打探,自是看清了晏家的形势,这倒正好帮了穗穗的忙。 那宴清爹娘一听家中件件事情,皆被穗穗说中,对她深信不疑,膜拜不已。 穗穗见时机差不多,将话往宴清身上引去,说的条条是道,又神乎其神。 宴清爹娘一听,不得了,忙请“穗穗大师”给儿子去邪治病。 穗穗至此,终于见到昏睡中的宴清本人,个高清瘦,五官标致,只是脸色苍白,一副羸弱的病容。 宴清娘看着形体形容一天更比一天差的儿子,哭道:“大师,我儿原本是丰神俊朗之态,如今瘦弱成这般,我这做娘的心里,真是疼死了!” 穗穗看了看屋子四角,装作看风水的样子,随后才坐下给宴清把脉,正是气血双虚,郁结在心之象。 穗穗定了定,对他爹娘道:“两位双亲请先出去,这怪狡猾的很,见你们至亲都在屋里,不肯出来呢!” 宴清爹娘迷惘的对视了一眼,慌的请求“大师”一定要看好儿子。 穗穗老成又严厉的道:“这是自然,记着,一会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可进来,否则,令郎性命不保!” 老两口不住的点头。 穗穗这才罢手道:“快出去罢,不然那怪起了疑心,就不肯出来了。” 宴清爹娘闻言,忙不迭的赶紧奔出屋去。 穗穗看向惠雨,惠雨会心的点头,站在门口守着。 穗穗这才从怀里拿出针具来,几针下去,就激醒了那在昏睡中的宴清的神志。 宴清吃痛的叫了声。 他爹娘在外关切的问道:“大师,我儿如何了?” 穗穗没说话,只惠雨回道:“没事,别出声惊着了公子。” 门外便噤了声。 宴清迷茫的睁开眼,看到穗穗,虚声问道:“你是?” 穗穗站起身,试探的说道:“宴公子,贫道乃是吕家村人。” “吕家……吕家村人!”宴清空洞无神的眼中,透出几分希冀的火光,问道:“那你,可认得吕巧儿?” 穗穗闻言,心底对昨天老爹打听回来的消息,有了七八分信,道:“认得,那可真是个心地好,模样、口齿皆伶俐的可怜的人儿。” 宴清听到“伶俐”两字,眼里才透出几分欢喜,可又猝然闻听“可怜”,忙慌慌的问:“她这样伶俐的人儿,怎么会可怜呢,师父平白的,可不能咒人,别徒增了口业才是!” 穗穗见他这般还不忘紧张巧妹,很是有些感动,巧妹那样好的人儿,若无这样一个真心的儿郎做配,那才真叫可惜了。 “是了,巧妹是有大福气的人,公子却为何这般不自惜自爱呢?”穗穗道:“你这病,若非心病所系,早就该好了。” 宴清无言,又空洞的望着楼板,过了好一会,才说了句:“道姑何必取笑在下,我与巧妹之事,沸沸扬扬,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是我耽误了她。” 第74章 一双杏眼盼郎君 穗穗道:“公子既心系与巧妹,你未娶,她未嫁,何不去上门提亲,人生苦短,何不成全这苦心造诣?” 宴清无奈的笑了声,眼神又复空洞,“道姑也看见了,我如今病倒在床,就算上门提亲,她爹娘未必愿意,加之我家双亲也不肯松口,就算成了这亲事,也难免要委屈她,与其忠孝两难全,我还不如早日解脱。” 穗穗无语……这不是妥妥的自暴自弃么,他这样的软弱,就算和巧妹结成好事,又真能给她幸福吗? 正在她怀疑的时候,只见那宴清忽然坐起来,暴躁的道:“可若早知今天,我就是离家不归,也要带着巧妹远走高飞,不叫她成为众矢之的!” 说完,他就气虚的倒在枕头上,大口喘着粗气。 穗穗对他有所改观,却见他又哭了起来。 “可恨如今我大病不起,如何保护得了巧妹!”宴清不停的呜咽。 穗穗这才把昨晚去巧妹那得的贴身之物拿出来,放到他眼前一亮,肯定的说道:“有我在,公子的病,不出半月,一定会好起来!” 宴清停下呜咽,发怔的看着那信物,奇异的道:“你,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有巧妹的贴身之物!” 穗穗道清缘由,说明来意。 宴清精神大振,“原来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常乐医师,巧妹以前常跟我说起你的事!” 穗穗道:“我这次来,就是给你治病的,巧妹得知你一病不起,担心的很。” 宴清希冀的问道:“那巧妹,对我是否……” “公子!”穗穗及时打断他,“我此次来,只是为了给你治病,至于你的婚事,还需你自己做决定,男儿若无勇气与决心,女子便是嫁给他,也不会幸福!” 宴清连连点头,下定决心道:“在下明白了!” 穗穗原想在怪力乱神上想点话术,吓唬吓唬他爹娘,好成全了这段姻缘,但眼下细想了想,决定作罢。 宴清作为男人,若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不了,怎么能给巧妹幸福,婚姻光有爱可是远远不够的,更多的是担当和责任。 穗穗想,若自己插手太过,反怕事与愿违,只将他的病治好,就善莫大焉了,至于这婚姻能不能成,且看他和巧妹之间的缘分吧。 这病说到底,不似那经年不愈的顽疾,穗穗开方也是手到拈来,无甚为难的。 她把方子交给宴清父母,交代了注意事项。 那宴清父母去房中拿银两,等他们再出来的人,已经不见穗穗两人的踪影,双双感激的朝门外拜了拜,就赶紧去抓药。 服下第一剂,宴清就精神大振,第三日,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他爹娘欢喜得不得了,把道仙、神、佛都一一拜了个遍。 这些都是后来巧妹说与穗穗听的。 穗穗和惠雨去晏家冲的这天,巧妹一直在常家等她们回来,得知宴清并非无药可治,也是喜极而泣。 穗穗知她情深,但宴清这个人,还有这些事,却还是要与她分析清楚,若那晏家没来提亲,也说明了宴清并非可靠之人,自此,巧妹就需放下这个人,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了。 巧妹明白穗穗是为了她好,心里感激不尽,也承诺若三个月之内,晏家人没来,就不再想了。 尽管如此,穗穗知道了宴清家的住址,还是拜托了枫影,偶尔去打听打听情况。 到第十五日,她知道那宴清完全康复以后,就不再让枫影去了。 穗穗想,若那宴清真的如此看重、爱慕于巧妹,应是快来提亲了。 巧妹也一直在盼着,一双明亮的杏眼从期待,到逐渐失望。 终于在立秋这一天,诸事皆宜的日子,晏家父母和雯媒婆上门提亲了! 这也是巧妹等待宴清的最后一个月。 当大庚婶来常家喊巧妹,告知她这一消息的时候,她终于散去满面忧思,扑在穗穗怀里,又哭又笑。 穗穗也遭不住,欣喜得溢出了眼泪,道:“好啦,好啦,妹子大了留不住,如今苦尽甘来,还快把眼泪擦了,欢欢喜喜的和婶子回去,免得叫人笑话!” 巧妹羞嗔的抬头瞧了她一眼,“又打趣我了!” 穗穗遮着眼睛,边擦眼泪边道:“快去快去!” 她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感性这一面的,总觉得难为情。 巧妹是最了解她的,和常叔、翠芳娘打了招呼后,就和娘回家去了。 穗穗看着她脚步轻盈的走出院子,心中感慨,但一声“常医师”,又让她快速回归到自己生活的本位,忙碌起来。 巧妹出嫁那天,穗穗和爹娘都备了丰厚的礼品送去,三个宝还是第一次参与喜宴,个比个的兴奋,连平时稳重的大宝,也难得欢闹一次。 穗穗在房里和巧妹说话,两人惜惜相别,三日回门后,以后就只有在节日里,才或许能得匆匆晤面了。 时间过的很快。 眨眼间,穗穗的孩子们已经七岁有余,大宝瑾轩、二宝瑾源已经送去学院读书,只三宝瑾怡留在家中了。 小怡儿痴心学医,对女红手工、琴棋书画皆无甚兴趣。 穗穗就自己做起了夫子,事无巨细的教她,大宝和二宝从学堂回来,也会教妹妹读书写字。 其实,这两年间并不好过,新帝登基后,为补充因前三年打仗而过度消耗的国库,加重了赋税,家里的田产收成少了许多。 尤其前一年又遇旱灾,交了赋税,她家的余粮还堪堪够一家吃的,其他家的,连过冬都发愁,收了谷子后,就都扎紧了腰带。 穗穗每每休沐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山上采药,农忙的时候,就和老爹他们一块下地。 这天,穗穗正在看病,忽听大庚叔跑进来喊道:“将军辞官了!” 穗穗手中的笔杆猝顿,药堂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世道莫不是又要乱了吧,将军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辞官呢!” 男人都喊了起来,“这怎么能行,周边那几个邻国虎视眈眈的,他们原是惧了将军的,现在将军辞官,那岂非过不了多久,又有战乱了!” 第75章 叫他什么好? 酆凌霄竟罢官了! 穗穗心口直往下坠,早听说他和新帝不对付,没想到竟至辞官的地步,自古以来,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原本位高权重,且官声又不那么好,如今要想全身而退,绝非易事…… 思及此,穗穗直感觉背后发寒,心里隐隐的满是担心,难怪阿精阿宽、惠雨惠雪这几天状态不对。 正在等穗穗开方的病人,见她满面凝重,停笔不前,很是不安的问道:“常医师,我的病,很严重吗?” 穗穗适才反应过来,提笔说道:“不严重的,三副药下去就可大好了。” 那病人这才心安的吁了口气。 在那边抓药的阿精,将穗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讳莫如深的看向守在药堂惠雪。 这件事,他们这几个将军的亲信,也是前几天才知晓,按理说,这消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传不到山高路远的吕家村来,没想到却这么快。 惠雪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将注意力全放在穗穗身上,她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主子。 傍晚,穗穗看完在院里等待的最后一个病人,就关了门,喊来老爹、阿精阿宽和惠雨惠雪说话。 穗穗见精、宽、雨、雪四人面色晦暗,眼神隐晦,便沉声问道:“将军辞官的事,你们早都知道了?” 他们四个眼神交换,一齐点头。 穗穗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他们四个皆低头不语。 穗穗又问了他们几句,皆只做低头状,没一个人回答,顿时气上心来,“你们平时都聪明伶俐的,这会子是都哑巴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不是哑巴,不说肯定是有人不让他们说。 穗穗冷声道:“呵,你们平时一口一个‘主子’的叫我,到如今,却是连句实诚话也问不出来!” 惠雪忙解释道:“主子,不是您说的这样,我们我们只是怕您知道了担心忧扰,所以才没说的,不过这件事,却是有些蹊跷的。” 穗穗蹙眉,“怎么说?” 阿精解释道:“按理来说,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才三四个日头,旨意从京都传到这里来,正常需要十多天,就是快马加鞭,也要两三天,更何况这种消息,让老百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益处,应当会更慢一些的。” 说到这里,穗穗也就明白了,道:“你们是说,有人刻意把这个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来?” 阿宽点头道:“我们正是担心有人对您不利。” 常英闻言,神情凝重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些人,多半是将军的政敌了。” 穗穗思忖着,对阿宽几人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几个再不说,那也不必再喊我这个所谓的‘主子’了。” 阿宽几人闻言,纷纷跪下,却个个无言。 穗穗正要发作,却见门口忽然一暗,跳眼看去,竟是酆凌霄! 她讶异的站起来,心里不知为何,紧张得很,愣了好几秒才结巴的问道:“你你怎么来的?” 酆凌霄跨步进来,指着顶上的楼板道:“我一直在上面。” 常英也站了起来,他心里比穗穗更觉得讶异,因为以他的修行功力,竟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将军的到来! 这种境界,已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稍有不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常英心里很是复杂,对穗穗道:“乐宝,不可无礼。” 穗穗回过神来,颔首道:“老爹说的是。” 常英和以往一样,对将军作揖行礼。 酆凌霄拉住他,从容道:“常叔不必多礼,如今我已辞官,和素人是一样的。” 常英却道:“将军,您虽然辞了官,但我永远不会废礼,若没有您的话,我们一家,早已死于非命了。” 酆凌霄见他执着,也不再拦着,从容受了他和常乐一礼,道:“常叔,以后唤我凌霄即可,不可再称‘将军’,将军之位现为赵氏所有。” 他这话说得很寻常,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旁人听了或许会猜度他有愤懑之意,但常英却完全相信他根本就不在乎这虚名,因为若无超凡之心,就不可能到达超脱的修为境界。 礼毕后,穗穗原有很多话想问的,可到了嘴边,因为称呼,又都闷回去了,要叫他什么好? 这位大哥?还是……酆兄弟? …… 酆凌霄看穗穗低着头,一脸纠结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笑,看着阿宽他们四个,率先道:“常医师,辞官这件事,实是为免扰你清净,我才不让他们说的。” 穗穗抬头,直说道:“这又不是能瞒住的事,我不是迟早也得知道吗?” 酆凌霄道:“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吕睿超,是新任永安城郡守,不日就要到任了。” 穗穗眉间微蹙,“这么说,你辞官的事,或许是他叫人先赶回来透露的?” 酆凌霄点头,肯定道:“你放心,这个人虽得了势,但威胁不了你。” 穗穗见他脸上没有半分傲慢,也没有丝毫惧怕,可见气韵十足。 虽然她现在未必需要依靠别人的保护才能过活,但这些年,还是得多亏了他暗中的安排,免去了诸多后顾之忧。 穗穗慎重的作揖谢道:“我常家往日多蒙您的照顾,常乐,感激不尽。” 常英闻言,也跟着作揖。 酆凌霄扶他们起来,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组,道:“阿精阿宽、惠雨惠雪听令,从今以后,常医师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不必再听命于任何人,包括我。” 阿精几个闻言,没有任何异议,齐刷刷的应道:“是!” 酆凌霄把早准备好的契书从怀里拿出来,交给穗穗,道:“常医师,今日的事,望你不要介怀,这是他们四个的契书,今日交付于你,你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穗穗看着手里被他塞过来的奴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这我不能收,请收回去。” 酆凌霄没接她递过来的契书,只道:“他们在这里也过了两载春秋,去别的地方也不合适,常医师就留下罢。” 阿精几个也附言道:“请主子收下吧。” 第76章 百因必有果 穗穗看向老爹,见他点头,还是收下了契书。 翠芳带着孩子们过来,喊穗穗他们去吃饭,没想到酆凌霄竟在这里,忙带着孩子们见礼道:“民妇见过将军。” 常英小声道:“孩她娘,不可再叫将军了。” 翠芳不知所以。 酆凌霄请他们起来,又耐心的解释了遍,他看着孩子们,心中有无限的宽慰。 翠芳招呼孩子们叫“酆叔叔”。 孩子们礼敬之后,大宝瑾轩和二宝瑾源张望着他,三宝瑾怡倒是比小时候大胆了许多,可可爱爱的跳过去,笑盈盈的喊道:“酆叔叔!” 酆凌霄大笑了声,几句话就和二宝、三宝熟络了。 只见大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工工整整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你明明说好有时间就来看我们的,却过了这许久!” 翠芳和常英见状,皆默契的一笑,赶忙招呼去吃饭。 酆凌霄拉着大宝走在最后,他拉过这个不情不愿的孩子,蹲下身来,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早就来看过你们了,只是你们看不到我。” 大宝眼前一亮,质疑道:“可是真的?” 酆凌霄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道:“当然是真的,我还知道,去年,你和二宝去了学堂,娘亲给你们都取好了名字,你叫瑾轩,二宝叫锦源,三宝叫锦怡,对不对?” 大宝这才高兴的点头,知道他没有哄骗自己。 小家伙煞介其事的伏在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你为何不到家里来?” 酆凌霄思忖道:“这个嘛,是大人之间的事,等你长大,不用我说,你就明白了。” 大宝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 酆凌霄一笑,牵着他的小手去吃饭。 穗穗留意到他们在一块说悄悄话,饭后特意问大宝,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深沉的说了句,“娘,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您不好打听的。” 酆凌霄虽和常英在院里乘凉,但却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母子说话,大宝这句稚气又稳成的话,让他不由轻笑了声。 他并未交代大宝要保密,这孩子能说出这般话,足见悟性了。 酆凌霄和常英聊了一阵后,就告辞了,他此行本是秘密而来,自是不便久留的。 三日后,吕睿超上任永安城郡守的消息,在城里城外传散开来。 吕家村的某些人终于又活跃起来了,这次还是吕二爷、吕钱两人带头,张锣又打鼓,领着一众村民,在村口迎接吕睿超母子回乡。 只不过这回,他们倒是收敛了不少,怕又出现上次那种不祥之兆,没有张灯结彩,只安排了一应穿着喜庆的人,在路口早早等着迎接。 大庚兄弟三个,一早就来找常英了,愤愤不平的道:“英子哥,这样的人反倒是回来耀武扬威了,什么世道啊!” 常英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的,自然无甚意外,和他们聊了一会,叮嘱了一些话,就各自回去了。 吕睿超这回不仅衣锦还乡,还是带着老婆回来的,终于风风光光的摆了三天流水宴,热闹匪浅。 然而与此同时,有条“小道消息”却不经走红,很快就成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那就是他老婆。 说是京都某个高官的女儿,吕睿超能从牢里出来,还回来做郡守,全靠了他岳家。 有人很快就分析道:“我说这小子怎么肯娶个丑女人回来,原来是靠着这裙带关系哩!” “可不是,他以前,不就想娶那老郡守的女儿,结果东窗事发,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吕婆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顿时气得不行,但她还没来得及发作,一个女人就找上了他家的门。 这女人,正是当初那老郡守的女儿,她家因私制火药,整个家族都被牵连,她爹娘被斩首示众,其余亲朋好友皆成了阶下囚,后来又被充作奴才贩卖,流离失所。 现下她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现在这里。 吕婆子认出她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门关上。 吕睿超得知,赶紧打发人出来,想把那女子轰走,结果那女子怎么也撵不走,在他家门口大喊大闹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新任郡守明明与我有婚约在先,现在却不认账了,还要喊人打死我,天哪,大家快来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她这么一喊,吕睿超他老婆就听见了。 这更不是个消停的主,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揪着吕睿超就是一顿打骂,“老娘陪你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已经给足了你面子,结果你就给我整这么个骚狐狸出来,看我收不收拾你!” 吕婆子见儿子被欺负,气得直喘粗气,想上去帮忙,却被随从拉住。 这些随从都是吕睿超他老婆的人,自然不会帮着她一家。 村里谁人不爱看热闹的,不敢出来光明正大的看,就猫在自家楼上,或者院门口悄悄地趴门看。 等吕睿超他老婆消停下来,两口子正在商量把那老郡守女儿赶走的时候,好巧不巧,县令来了。 赵之林带着师爷和一众捕快,来上门道贺。 那老郡守女儿一看有官来了,赶紧上来求助。 她已经脱离奴籍,是正经百姓,赵之林不能坐视不管,“非常为难”的带她进去了。 吕睿超看到他把人带进来,面色骤冷,“赵县令这是何意?” 赵之林作揖道:“郡守,这女子说她被人欺凌,下官是这一方父母官,少不得要管一管。” “哼!”吕睿超不悦道:“什么女子,不过是个青楼的贱奴罢了,本就是任主子打骂的东西,赵县令管得不要太宽吧!” 那女子啐道:“我呸,吕睿超,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的黄册!” 被人倒卖的奴婢和风尘女子只有贱籍,是没有这册子的。 吕睿超眼睛一跳,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是何人赎的你?” 说罢,他想去拿黄册一览,却没夺到。 那女子及时收了回去,只给赵县令,道:“大人,这真真切切是民女的户籍,不信您看。” 赵之林打开一看,点头道:“没错!” 接着那女子又拿出一纸聘书,控诉道:“大人,您一定民女做主啊,我爹原是永安城的郡守,这个案件,是您和酆将军一起办的,应当记得吧。” 她哭道:“我爹料到会出事,留了大把金银给吕睿超这贼子,原是请他以后多多照料我和家中之人,奈何他当时也囫囵下狱,这倒也是没有办法,可两年前,他突然派人来找我,我满心欢喜,原以为他是要赎我出去,谁想,竟是想要我的命!” 说到这,那女子潸然泪下,呜咽道:“幸亏民女命大,被恩人救下,这才逃过一劫!” 吕睿超气急败坏,这明显是有人诚心和他作对啊! 第77章 总该变一变了 “赵县令,此人空口无凭,你即是父母官,怎能任她红口白牙的污蔑本官!”吕睿超满面阴鸷的道。 赵之林故作为难道:“郡守大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女子是不是污蔑您还有待考据,她又没犯王法,下官也没法治罪啊。” 吕睿超老婆接话道:“怎么不能治罪,她私闯民宅,辱骂朝廷命官,这些不是罪吗!” 赵之林不和她纠缠,只让师爷把几样礼品奉上,道:“郡守大人,下官此行原是来给您祝贺的,这几样东西虽不值钱,但却是下官的一番心意,请笑纳。” 吕睿超刚才被突然出现的这女人,和自家老婆搅乱了方寸,这会子逐渐冷静下来,按捺道:“所谓礼轻情意重,赵县令,以后你我二人需同心协力,安利这一方百姓,方才不负圣意和头上这顶乌纱帽啊。” 说罢,他请赵之林去里屋就坐喝茶。 赵之林却话锋一转,道:“喝茶就不必了,郡守方才说的对,下官不能任这女子在郡守家里闹腾,还是让我将她带回县衙,细细审问吧!” 这下吕睿超的脸色难看至极,“赵之林,你言辞反复,竟敢在戏耍本官!” 赵之林不解的作揖道:“下官不敢,只是遵从郡守的意思去办事罢了,不知有何不妥?” 吕睿超给她老婆王氏使了个眼色。 王氏心领神会,现在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了,绝不能让赵之林带走地上这女人! 她立马推起满脸的笑容,走去那女子身边道:“妹妹,地上凉,可别在地上跪着了,听姐姐说!” 王氏附在这女子耳旁,低语道:“你不就想要钱吗,要是跟这个小县令走了,我保准你不仅拿不到一分,连活路都别想再有,我爹可是帝师,当今的太傅!” 这女子身形一抖,顿时没了主意,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受尽折磨,已经让她怕极了,早没了当年郡守之女的气度。 王氏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见效了,趁热打铁,嘘寒问暖的扶她起来,夸道:“哎呀,好个标志的美人啊!” 她对吕睿超说道:“夫君,你成天忙于公事,我在闺中难免寂寞,你就别生妹妹的气了,把她留下来吧,啊?” 吕睿超见状,虚伪的笑道:“夫人,家中之事,皆由你安排就是。” 王氏高兴的拍了下手,“那可太好了!” 说罢,又去拉着那女子的手,道:“妹妹,你和睿超本就有婚约在身,现下由我做主,你可愿意进到房中来?” 那女子看向赵之林,又看了看吕睿超,低头没有说话。 王氏笑道:“妹妹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而来,以前的事啊,就别想了,谁还没有糊涂的时候,现在就好了!” 吕睿超对赵之林说道:“赵大人,这不过是本官的家事罢了,我们还是去里屋喝茶吧,请!。” 赵之林从容笑道:“请!” 这件事虽然暂且平息,但在村里却传得火热,尤其是吕睿超被王氏打骂的场面,坐实了他倚靠岳家上位。 枫影把这件事报给穗穗。 常英也在一旁,他震惊道:“乐宝,那郡守的女儿,是你赎的?” 穗穗点头,道:“五年前,那郡守被抄家的时候,我就一直留意这件事,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常英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乐宝早早就为今天做准备了。 穗穗见老爹神色复杂,知道他不喜那起子不择手段去利用别人的,解释道:“爹,说到底,我只不过是帮她赎了身,两年前,托枫影派人救下她,吕睿超回来上任的消息,虽然是女儿告诉她的。” “但要怎么走,却是全凭的她自己心意,我没有半分为难她,至于今后好也罢、歹也罢,也全凭她自己去挣,女儿一概不参与。” “吕睿超母子曾让我饱受非议,这次,算是我‘回敬’他们了。”穗穗沉声道。 常英赞许道:“乐宝,你做得很好,爹是个粗人,还想不到你这么多哩!” 穗穗见老爹不怪罪,这才放下心来,恳切道:“爹,从前总是我为鱼肉,别人为刀俎,女儿努力这么多年,这世道,也总该变一变了,我做事,不求千好万好,只问心无愧便罢了,若只做纯粹的老好人,没有锋芒,反倒要被人以为好欺负了。” 常英知她心思敏感,道:“乐宝,爹娘是最清楚你性子的,想做的事,大胆去做就是了。” 穗穗点头,听着很是暖心,真不知自己是哪辈子修了这么大的福分,能遇到这么好的爹娘,还有孩子们…… 次日,吕睿超一家灰头土脸的,一早就去了城里。 据说赵县令走后,他家婆娘闹了一宿,早上还有人看到他脸上被抓得稀烂…… 这些消息,在穗穗暗中推波助澜下,越发聊得火热,很快就流传到了城里,村里的人多少有些忌惮,不敢大肆宣称。 但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鱼龙混杂不说,这郡守之位本就有很多人觊觎,被坐过牢的吕睿超半路截胡,狠他的人不在少数,那就传得更难听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吕睿超的确坐在郡守之位,却也成了一个笑话,不管他怎么解释,或者抓了那些耻笑他的人,反而欲盖弥彰,愈演愈烈。 至于那郡守之女,因为那么多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吕睿超的错处,且她又不是贱籍,他倒不敢把她怎么样。 有王氏的威压,吕睿超不敢正式纳她为妾,可为了从她嘴里打探出消息来,两人竟恩爱了起来,她的日子,比正室都过得舒坦。 穗穗对这些倒不甚在意,反正吕睿超名声受损,她的目的达到了。 眨眼间,就到了冬天。 村里家家户户都过得紧巴巴的,来穗穗这里看病的人,也少了些,且多数以城里人为主。 穗穗倒清闲了许多,到了仲冬之月,大宝、二宝也不用去学堂。 这天外头阳光微暖,穗穗趁着时节还没下霜,带着三个孩子去地里采收老姜,姜可食用,也可入药,所以家里种了一片姜地。 第78章 金疙瘩 也亏得姜是不能当粮食吃的,不然这家家勒紧裤腰带的时候,地里的东西,早就剩不住了。 穗穗看向正在挥着小锄头刨土的孩子们,会心一笑,叮嘱道:“孩子们,要是出汗了,就歇一歇,千万不可蛮干。” “知道了,娘亲。”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应道,他们本就喜欢出来的,这会子功夫,个个的小脸蛋上,都洋溢着高兴。 阿精在那笑道:“常叔做的这几把小锄头,还就真合适呢。” 常英笑了笑,他本就是个宠孩子的,凡是孩子们想要的正当东西,他都会想法设法去弄来。 穗穗笑看着地里的人,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她和惠雨,老爹和阿精,老娘和小莲、惠雪、阿宽四个在屋里看家做饭。 她很有种踏实的感觉,家里人多热闹,又都是一条心,不管做什么,好似都要轻松快乐不少。 穗穗不由自主的想起酆凌霄,说心里话,这样踏实的日子,离不开他的照顾和安排,前些天他突然出现,也不知在楼上藏了多久…… 穗穗沉了口气,继续挖姜,却听二宝突然惊呼了声。 “娘亲,爷爷!”二宝喊道:“这是什么呀!” 穗穗和常英闻讯赶来,只见二宝把地里刨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坑来,一坨黄澄澄,又麻麻赖赖的东西在那坑里。 穗穗看着奇怪,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奇道:“老爹!” 常英也看明白了,心照不宣的看了眼穗穗,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见没人在地里,才蹲下身去,把那坨东西拿起来。 他也只是在坑里上下翻看,只有这一面是金灿灿的,其余皆被云母石包裹着。 穗穗心中惊讶,这莫非就是黄金原石! 大宝和三宝也走了过来,看到那块金灿灿的石头,小表情都很好奇。 大宝最先道:“娘,这石头,莫非是……” 穗穗赶紧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嘘,别说!” 阿精和惠雨见状,放下锄头,围绕了过来,他们原本都是密探,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原石。 阿精小声道:“主子,这可是好东西!” 惠雨道:“我们快散开,别围绕在一起,让人瞧着不对。” 阿精赶忙点头,“对对!我们俩快散开!” 穗穗和老爹面面相觑,赶紧放下石头,现在也没地方藏,便还是掩埋在这小坑里。 二宝兴奋的小表情满是雀跃,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诚惶诚恐的小声道:“娘亲,爷爷,我是不是挖到宝石了?” 穗穗也不瞒着孩子们,把三小只牵拢过来,低声告诉他们,“瑾源确实挖到宝石了呢,但是呢,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噢,哪怕是你们最好的朋友!”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咱们家会有危险的,尤其是大宝、二宝,去了学堂,娘亲不能随时保护你们,万一被人劫走了,咱们骨肉分离,娘亲可就没法活了!” 三个宝害怕又慎重的点头,纷纷说道:“娘亲放心,我们绝不告诉任何人。” 穗穗知道孩子们是懂事的,点头道:“嗯,你们都是最棒的乖孩子,娘亲相信你们!” 三小只很是受到鼓舞,因为不想娘亲失望,心里就越发慎重了。 常英对孩子们说话,也很是谨慎,没有因此就对二宝格外赞赏,也没疏忽冷落了大宝和三宝,反倒是很认真的教道:“做事不能指望运气,凭自己的才干和双手打拼出来的家当,才是最牢靠,用着也是最踏实的。” 孩子们似懂非懂的点头。 常英也不着急,孩子们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但长辈们的教养,确实会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潜移默化。 一家人继续挖姜,到了中午,小莲来喊他们回去吃饭的时候,一块地已经收了一大半。 “还是人多力量大啊!”常英扛起锄头感慨道。 穗穗看着快收好的姜地,也很高兴,“多亏阿精和小雨了,尤其是小雨,女孩家家,不用跟我们出来又晒太阳,又干活的。” 惠雨恭定的笑道:“主子,奴婢也是喜欢这样一家人出来劳作呢,再说您和小主人们都来了,我们岂有在家坐享其成的道理。” 阿精在旁憨厚的笑着。 穗穗也暖心的笑道:“好,我们一起努力,肯定会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三个宝也很是开心,你追我赶的笑着。 穗穗发现,大宝最近活泼了许多,不似以前,总是小大人的样子。 常英把那黄金原石放在簸箕的最下面,上面用老姜厚厚的覆盖,这才和阿精一起挑着担子回家。 穗穗挑不起担子,和惠雨抬了筐回去,让小莲带着孩子们走在中间,后面有老爹和阿精,正好有个照看。 穗穗回家,吃完中饭后,倒陆陆续续从城里来了几个看带下病的贵夫人,只不过,她们的今次的打扮比平时都低调了很多,随从的护卫也多了好些。 一问缘故,才知道是从城里到乡下来的这些路上,多了好些闲散人员,都是些吃不饱,出来逃荒的人。 她们怕遭遇不测,才多带了些人保护,金银也不敢外露,怕被抢了。 有个姓胡的夫人道:“被抢还是小事呢,那些人饿极了,什么事做不出来。” 说罢,她对穗穗道:“常医师啊,你这次多开点药,给我带回去,这没过年关啊,我可是不敢再出城来了。”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有理,也都要求穗穗多开些药回去。 穗穗点头,酌情开药。 看完这几个夫人后,就没什么病人上门了,穗穗下午就没去地里了,带着孩子们在药堂玩。 偶尔有个把乡邻上门,也是小小问题,穗穗免费给他们扎几针,或者拿个单方药,让他们欢欢喜喜的回去。 三宝观察着娘亲的一举一动,稚嫩的道:“娘亲真好,怡儿以后也要和娘亲一样,做个好医师!” 穗穗净了手,轻轻刮了刮她嫩白的小脸颊,道:“好,只要咱们怡儿愿意就好。” 第79章 巧妹有孕 三宝很是高兴,可是片刻后又有些忧愁的道:“可是,招娣姐姐说,我们女孩儿,要是不会女红,将来就是没人要的赔钱货。” 她还不是很理解这里话的意思,可直觉这句话就是很不好的意思。 穗穗正要说话,不料大宝反而比自己先说。 “三妹,别听她胡说,那大贵家很是重男轻女,我们家不一样,娘和大哥,以后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大宝蹙着小眉头,一板一眼的说道。 他说完,二宝也站起来道:“大哥,还有我,我是三妹的二哥哥哩!” 大宝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道:“你来书都读不好,从学堂回来,还被夫子训诫呢!” 二宝也不恼,说道:“大哥此言差矣,娘亲说了,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的!” 大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没再驳他。 二宝这才笑着喊了声“大哥!” 大宝没理他,继续坐下来看书。 怡儿跑过去,道:“大哥、二哥,你们别不高兴……” 穗穗微笑的看着他们,孩子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做娘的,只要不偏袒哪一个就是了。 傍晚,常英和阿宽终于把地里的老姜都收了回来。 上午收回来的姜,都在楼上铺干做药材,下午这些要留着做种和炒菜吃,就放去后院的地窖里收着了。 晚上,孩子们睡了后,常英才和大家秘密的商量起那个黄金原石的事。 翠芳道:“二宝从小就是个带财的,这都能让他给刨出来,真是奇了!” 常英也不可思议的点了点头。 穗穗道:“不如就先收起来,反正家中现在也不那么缺粮少食,不过,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们的父母兄弟姊妹。” 常英两口子点头,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于莲听到穗穗最后那句话,头低了几分,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几年前办的那件错事。 阿宽阿精、惠雨惠雪都是将军的人,他们从未回去过,只有她,小姐许她逢年过节回去看看,那句话……特意提醒她的。 想到这里,于莲心里更是沉默。 穗穗不经意的看向她,又看了老娘一眼,就回屋去了。 翠芳心中有数,当着众人不好说,便也起身,去收拾灶房。 于莲自是跟着她走的。 两人默默无语的来了灶房,翠芳见没了别人,才拉过于莲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小莲,刚才你小姐说的那些话,千万别多心,你来我们家也这些年了,应当知道你小姐对你是好的。” 于莲点头,道:“婶子,我知道的,小姐还肯收留我在家里,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小莲不会埋怨。” 翠芳点头,慈爱的理了理她头发,道:“这几年,我们小莲出落得越发有模样了,你来的时候,是12岁,今年……应当十五有余了!” 于莲忙道:“婶子,我真的不会再做背弃之事,请您不要赶我走。” 翠芳道:“什么赶不赶的,又多想了吧!” “傻丫头,女孩到了这个年纪,是最好挑人的时候,转过年来,婶子若再不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就真要耽误你了,那岂不是太不通情理。” 于莲见婶子真不是要赶她走,才略略放心,作揖道:“婶子,我是常叔买了丫头,就算一辈子服侍主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翠芳笑了笑,道:“好孩子,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的,时候不早了,快回房睡去吧,这里我拾掇拾掇就好了。” 于莲这才回自己屋里去。 很快,就到了年关。 除夕过后,大庚叔一家初一就过来拜年。 穗穗没见到巧妹,过往两年,她都是一道过来的,今年却没见到她,不禁问道:“婶子,巧妹今年还没回来吗?” 大庚婶意味颇深的一笑,低声道:“巧妹有身子了,这才刚有一两个月,不敢叫她来回折腾。” 穗穗喜道:“当真,那可太好了。” 说罢,她对孩子们说道:“明年你们就有小弟弟抱了。” 大庚婶听到“小弟弟”三个字,满意的“咯咯”笑着。 穗穗也笑了笑,这时代,女子以夫家为天,生了男孩,在夫家的地位才稳当。 大庚婶也没拿他们当外人,道:“巧妹现今总算怀上身孕,我们也就放心了,她那个婆母,是不好相与的,这才结婚两三年,前些天就火急火燎的张罗,要给宴清纳妾室呢!” 说到这里,大庚婶双手合十,朝空中拜了拜,“幸亏菩萨保佑啊,巧妹有了身孕,她婆婆也怕孩子动气,这才消停了!” 翠芳也感叹道:“是啊,巧妹的福气不浅呢!” 穗穗想起那宴清的娘,若真是通情之人,三年前,就不至于让宴清病成那样,也不答应这门婚事了。 不过,这个宴清,对巧妹倒是好的,巧妹每次回来,他都陪同在侧,关照也是无微不至的。 大庚婶蛮不好意思的对穗穗道:“乐宝,婶能不能麻烦你个事?” 穗穗忙道:“婶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有事尽管说就是了。” 大庚婶道:“明儿个初二,我和他爹,打算去看看巧妹,婶子想请你一道过去,给巧妹瞧瞧,我……放心不过别人。” “嗐!”翠芳道:“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让乐宝去看看啊,我们也放心哩!” 穗穗也笑道:“是啊,婶子,那我们就说好,明天赶早去吧。” “诶!”大庚婶感激的应道。 乐宝这次带着惠雪去,三年前去给宴清看病,带的是惠雨,怕晏家人认出来。 巧妹见到父母双亲,又惊喜的看到穗穗,简直欢喜得不行,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辣子鸡。 穗穗感触道:“你记得我爱吃辣子鸡,我却惦记着你肚里的小侄子呢!” 巧妹闻言,不由自主的摸上小腹,道:“你都知道了。” 穗穗点头,从宽大的袖兜里拿出小脉枕,道:“坐下吧,让我来看看。” 大庚婶赶忙扶着巧妹,稳当坐下,紧张的看着穗穗。 穗穗探脉下去,又问了巧妹一些事,过了一会,才笑道:“挺好的,不用担心!” 巧妹道:“我也觉得挺好,能吃能睡呢,一点都不折腾人,我看别人,不是喊吐,就是喊晕的,我就只闻到特别腥的东西,才有点反应,为此我还担心,问了好几次郎中,也不放心,幸好你来了!” 第80章 他……现在何处? 穗穗和巧妹有时间没见了,两人聊了好久,吃过午饭后,才依依惜别。 宴清见自家娘子伤心,忙宽慰道:“娘子莫要伤感,等过些时日,为夫再请常医师来,与你姊妹相聚可好?” 巧妹正要说话,却瞥见婆母使来的眼色,顿了会,只好道:“岂敢劳动夫君,仲秋科考在即,你只有安心读书才好呢!” 她说话间,宴清注意了到母亲的颜色,沉声道:“也好,待我给夫人考个秀才回来,也好从家中搬走,省得再看旁人的眼色!” 宴母闻言,顿时慌了,他们夫妇搬走,就意味着分家,这可如何使得,她又气又急,直跺脚。 宴父扫了她一眼,不悦道:“我劝你别再给孩子添堵,为人婆母,还是懂事、良善些吧!” 说罢,他“哼”了声,拂袖而走,宴母简直要气得吐血。 春节期间,各家各户都忙着走亲访友,且这正月里,谁都忌讳去药堂看医,加上光景不好,穗穗也就真正清闲了下去,白日和孩子们坐在火炉,教他们读书。 到了晚上,尽早哄孩子们睡后,家里就早早吹熄了油灯。 自从吕钱家被抢后,谁家也不敢点灯太晚了。 这件事,还得从除夕前说起,吕钱带着一家子回村,陪他老娘过年,这本来没什么,可他居然整宿的点着油灯,要知道,很多人家,都粥都喝不上一口了,更何况点灯、照蜡烛,已经是很罕见了。 吕钱在村里本就是人人皆知的有钱大户,这油灯一天天的点下来,惹红了好些人的眼,尤其是村里那帮流氓地痞,早就惦记上了。 除夕前夜,他们趁着月黑风高,竟伙同在一起,声势浩荡的撞开吕钱家大门,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抢了个一干二净…… 幸亏吕钱一家老小的性命倒是无忧,次日,他告去官府,找回来的东西也是寥寥无几,最后一家还是只能回城里去过年。 这件事在村里影响不小,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吓得胆战惊心。 村里的痞子混子们,倒却威风了,一时间风光无两。 因为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而且一旦见着了,还得礼敬三分,生怕得罪了这些人,怕他们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家给抢了。 不过,这股歪风邪气,很快就被打压干净了。 赵县令派了许多衙役来,将村里这些人有一个是一个,抓了个干净。 进了牢里,那还能讨个好,不扒去一层皮,也得掉下几斤肉。 想起这件事,穗穗仍然心有余悸,吕家村毕竟是个大村,人口众多,一旦世风日下,其他人难免被影响跟风,一起作案,那就真正是没有安宁之日了。 其实,这样的事,其他村里也不是没有,官府结案总是要难一些,要慢一些,只吕家村附近一带,官府总是出手迅速,治理得又准又快。 思及此,穗穗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酆凌霄,这些事,莫非是因为他? 自从他去年罢官后,朝廷之事,就再听见和他相关消息了,他去哪里了? 穗穗不禁想起他上次忽然出现在自己家的事,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莫非他还在这里? 还有上次枫影说话,也很不对劲,他一向回答赶紧利落,很少问询的,穗穗很有些疑心,那或许是酆凌霄假扮的也未可知! 有了这个想法,穗穗赶紧起床,摸索到火折子,把油灯点燃,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往后院去。 她站在黑夜当中,茫然的望着山林,酆凌霄,会在那里吗? 一阵冷风吹过,激起身上的鸡皮疙瘩。 穗穗抱着胳膊,缩拢着上身,没有继续往前走,但也没回屋,就这么待在冷风中。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穗穗身上冻得冰凉,不住的打着寒颤,可她还是不想回去。 如果酆凌霄真的在这里,他肯定会出来。 果不其然,只见前方忽然黑影闪动,一个高大的身影飞驰而来,停落在穗穗跟前,距离有几米远。 “医师,夜里风寒,小心伤了身体。”枫影作揖道。 他话音刚落,穗穗就打了个寒颤。 “以往我没吹口哨,枫影是不会出来的。”她盯着眼前蒙面的高大的男子,只是黑暗中,看不真切。 枫影声色不变道:“请原谅卑职自作主张,主上吩咐我们,一定要照看好您。” 穗穗冻极的跳了几下脚,满是质疑的看着枫影,问道:“你可知,你家主上近况如何?” 枫影回道:“主上一切平安,医师无须挂心。” 公事公办,这是枫影的一向口吻。 穗穗不再疑心,只是,冻了这许久,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有些不值……反正已经开了口,不如多问几句。 穗穗犹豫了会,接着道:“他……现在何处?” 枫影明白她说的是主上,回道:“属下不知。” 这回答……很枫影! 穗穗实在冻不行了,和他告辞,就赶紧小跑回屋了。 躺在床上,穗穗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就这般愚蠢的跑出去受冻,以为自己是谁呢,人家会时时守在这里?上次不过是碰巧罢! 她捂紧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 山林中,酆凌霄看到她屋里的油灯熄灭,才放心下来。 枫影把和穗穗的对话一一告诉他,末了说道:“主上,医师应该是在等您出现。” 酆凌霄望着常家,她今日,怎么会想到了自己? 片刻后,他沉声道:“我须回京一趟,切记,千万看顾好医师和常家安全。” 枫影作揖应道:“是,主上放心!” 过了正月十五,十六一早,穗穗就打开药堂大门,开始看诊,看了一上午的风寒感冒,下午,倒是从城里来了三个员外。 其中一个张员外,是自家夫人按着他的起居情况,在穗穗这里开的养生丸子吃,吃了身轻体健不说,在房事上,也比以前更有劲力。 这春节里,他呼朋唤友,和两个好友说了这件事,三人便一起来了。 穗穗一看这些人,就知道是没少在床榻上费精力的,她虽不喜给男人看这种病,但从医师的角度来说,病人只分有病、无病,没有贵贱喜厌之说。 这句话,也是师父曾多次告诫她的。 翁老曾点过穗穗,“你虽才思敏捷,且事事变通,论医术,我的弟子里,你是最强的,但师父知道,乐宝虽是小小女子,但却是疾恶如仇,这一点,若你是医师,就要改!” 穗穗开好方子,又叮嘱了一些事,告诉他们七天后,来取药丸即可。 三个员外留下药钱,纷纷谢过后离开。 穗穗正感慨晚上又有的忙了,得制大蜜丸,只见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左顾右盼的进了药堂。 她说着一口京腔话,道:“这里,可是常乐医师?” 第81章 紫霞山庄 穗穗活了两世,不说有多么深谙世事,但也绝不如小姑娘般好骗,她一眼就看穿这个上下收拾整齐的妇人不是俗人,只神色不变的微笑道:“我正是。” “哎呀,可算找到您了!”那女子边说边往前走,“听说您医术高明,又尤其会看女子不孕之症,我家夫人久闻盛名,特意从京都赶来,遣小妇人前来,请您去看诊,经您诊治一旦有孕,我家夫人必有重谢!” 这人来路不明,阿精、阿宽两个立马拦到穗穗前面,不让她再往近走来。 那女子先是一惊,随后不悦道:“常医师,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阿精、阿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做事自有分寸,穗穗并未让他们退下,只不紧不慢的说道:“噢,即是看诊,烦请你家夫人来我药堂吧,非急症或下不了床的病人,我就不上门去了。” 那小妇人闻言,脸色骤变,看着穗穗冷声,道:“常医师,我家夫人身份尊贵无比,又是远道而来,你这般自作矜贵,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 穗穗最厌恶别人拿身份地位来说事,听她这么说,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冷笑道:“你这话倒说对了,我自来就不是爱识抬举的,请回吧。” “你!”那妇人瞪向,刚要说话。 阿精、阿宽做凶神恶煞脸,强势上前道:“休要废话,扰我主子清净!” 那妇人吓得连连后退。 她每退一步,阿精、阿宽就逼上一步。 “好啊!我好意上门,你们竟这样待客,好啊,等着吧你们!”那妇人气急放下狠话,夺门而去。 阿精、阿宽追了出去。 穗穗觉得蹊跷,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且不说京中能人异士许多,他们妇道人家,怎会不远万里,特意找到这乡下来! 至于那妇人说的什么“久闻盛名”,纯粹是扯淡,这一点,穗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虽在这附近有点小名气,但还不至于扩散到那万里之外的大京都去。 这妇人,怕是来者不善! 思及此,穗穗立马去找枫影,让他派人去探探那妇人的底细。 枫影道:“医师,卑职方才已经派人去跟着了,这边一有消息,我马上来告知您。” 穗穗这才稍稍安心,她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还特意从京中赶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枫影这边还没消息,那妇人却再次登门了! 阿精、阿宽把她拦在外面,不让进。 这回那妇人没了上午的气焰,只焦急的哀喊道:“常医师,夫人她突然腹痛难忍,求求您快去看看吧,求求您了!” 穗穗按捺的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那妇人道:“就在村东边的紫霞山庄啊,我们请了一个姓陆的医师去看过了,开药吃了也没有用,加之男女有别,他不方便细查,便保举了您,说您医术高明,肯定可以解救我家夫人。” “啊,上午是小妇人不懂事,说话冲撞,得罪了您,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快跟我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妇人说话间,就给穗穗跪下了,哭得满面是泪。 穗穗吃软不吃硬,见她这般忠心护主,倒也难得,且她说的那陆医师,应当是六师兄了,就赶忙去收拾药箱,“你快起来吧,我拿些东西,这就跟你去一趟。” 翠芳趁着间隙,给那妇人倒了杯水,又搀扶她起来,宽慰了几句。 穗穗也收拾好了。 那妇人赶忙道:“马车就在外面,医师快来。” 常英见状,决计不能让穗穗独自前往,忙让阿精、惠雨、惠雪三个跟着。 那妇人一脸为难,道:“这么多人,马车怕是坐不下,就算坐下来,也要慢许多,我家夫人正痛着呢!” 阿精道:“着急你还说着许多作甚,惠雨,你和医师一起上车,我和惠雪跟着外面就是了。” “啊!”那妇人道:“那我呢?” 阿精指着车夫旁边的位置,“你要是不坐这里,那就让惠雪坐着好了。” 那妇人瞪了阿精一眼,只好一屁股坐上去,催促马夫道:“快赶车!” “诶!”马夫看了她一眼,扬鞭打在两匹马上,快速前进,把阿精和惠雪两个,落在后面。 穗穗看着马车内的精巧陈设,一看就知这家人的确是非富即贵,再说那村东边的紫霞山庄,也是大有来头,村里无人不知。 据说那里有处难得的泉眼,冬暖夏凉,不少人还特意跑去那里洗澡,后来那座山被永安城一个富商买下,后来又不知辗转到了何人手里,把那里改造成山庄。 个个都说,那里面亭台阁宇,依山傍水,景观甚好,是如神仙洞府一般的,而那汪泉眼,也被他们巧妙的设成了温汤浴池。 那庄里安静得出奇,看似没人居住般,实则却有看家的护院,头几年,还有盗贼进去光顾过,但无一例外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送去官府坐牢的,后来就再没人敢打那里的主意了。 至于这山庄的主人,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却传得神乎其神。 穗穗轻“呵”了声,今日去看病,倒正好可以看个究竟,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的那般“神仙洞府”。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才终于停下。 惠雨拿着药箱,先下马,扶穗穗下来。 穗穗站定后,抬头看去,只见那院落甚广,朱漆门前,立着两座石象,威逼之势,直面而来。 穗穗还是第一次站在这院落的正门前,这气场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尤其那两座石象,看样子很是凶猛。 那妇人作礼道:“常医师,请!” 穗穗微微点头,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那妇人点头,走到前面。 穗穗拉着惠雨、惠雪走在后面,给她们递了个眼神,然后才往前走。 惠雨、惠雪神情一凝,自是立马会意的,步步谨慎的护在穗穗身侧。 穗穗眼观六路,这山庄的气势这么猛,一般人住在里面,肯定难得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直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82章 危急何解? 那妇人引着穗穗一行人进门,里面的造景山水和精心铺设,确实可见主人手笔。 穗穗略略环顾了眼这院落四周,她对这人造景设无甚兴趣,只格外留意了那几条进出的路。 那妇人领着穗穗他们,从走廊穿过,又绕了好几个亭台,才到一个偏堂,只见陆子谦正在那里喝茶。 穗穗心里一直提防着的,见到他才略略放心,至少这妇人没有诓人。 陆子谦一看到他们来,立马起身上前道:“师妹,你可算来了!” 穗穗福身见礼,微笑道:“六师兄来很久了吗?” 陆子谦道:“两个时辰左右吧,那李夫人一直喊着腹痛,我给她开了药,服下有一个时辰左右,但一直不见好转。” “这是我开了单子。”说罢,他把单子递给穗穗看,道:“你善治妇女之疾,快去看看罢。” 穗穗看了下单子。 那妇人听说夫人还是腹痛不止,焦急的道:“哎呀,常医师,请快随我来吧。” “好。”穗穗见她心切,加之有师兄之言,心中的警惕就放松了些。 惠雨、惠雪两个跟上,但阿精却被拦下。 那妇人道:“小兄弟,你是外难,不好去我夫人的内寝罢!” 阿精道:“我不进去,只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那妇人着急道:“哎呀,小兄弟留步,你家医师有两个侍女随从着呢,还担心什么,我家夫人,身份可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不能坏了体统!” 穗穗想赶紧去看病,此刻也没多疑,道:“阿精,你和师兄在这里先坐一下,有惠雨、惠雪两个跟着我,出不了乱子。” 阿精见主子发话,也就只好在这等了。 陆子谦招呼道:“阿精,来这边坐吧,我师妹可是师父的关门弟子,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诶!”阿精应道。 穗穗听到六师兄的话语里带着自豪的感觉,明白他抬高自己并无恶意,心里的生分就淡了些,多了几分暖意。 那妇人带着穗穗,又走了好几段行廊后,才隐约听到女人痛苦的喊叫声,终于看到一处厢房。 那妇人道:“医师,我家夫人就在房里。” 穗穗微微点头,随她进去,刚走进房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按理来说,各类熏香也离不开花草树木果,穗穗多少能闻出来类目来,但这香,却有些怪,全闻不出是什么材料所制,也不知到底是什么香气。 要不是那妇人在前面带头,穗穗转身就想走了,因为走进这房间,她心里很不踏实,如同走夜路般。 后来的事实证明,人还是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惜,穗穗一心牵挂着病人,随人走进暗室了。 很快到了里间,穗穗终于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不过她捂着肚子,背对着这边,尚且看不到脸。 惠雨、惠雪两个看到那床上的女人,疑惑的对视了眼。 带穗穗她们来的妇人,关切的走去床前,道:“夫人,常医师,来了!” 那李夫人这才停止哀吟,缓缓转过身来。 惠雨、惠雪两个看到她的脸,双双大惊道:“怎么是你!” 说罢,她们赶紧上前保护穗穗,然而,她们刚站定,就晕了过去。 穗穗暗道不好,手疾眼快的拉住她们,轻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两块帕子,捂在她们的口鼻上,紧接着,左右手在她们身上同时走穴。 与此同时,外门的房门忽然关上,几个拿着刀,戴着面具的杀手从阁楼跳下。 穗穗见状,手下的走穴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猛的按在两个惠的百会穴上,大喊一声:“醒!” 惠雨、惠雪两个倏地醒转,“主子!” 穗穗喊道:“这香气有鬼,快遮好帕子。” 惠雨、惠雪两个赶紧捂着脸上的帕子。 床上那“李夫人”,和带她们进来的妇人,“哈哈”大笑。 “李夫人”轻蔑的看着穗穗,道:“没想到嘛,你还真有点本事,能解开我的散功粉。” 散功粉,顾名思义就知道,这是只针对有内功的人了。 穗穗冷眼看向她,道:“这位李夫人,我与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好心来给你看病,你却为何要算计于我!” 惠雪道:“主子,不用跟她废话,我们保护你出去!” 惠雨也道:“就是!” 说罢,她们就要起身,从怀里取出软剑,就要运功打斗,然而刚运气,她们胸口急痛,猛得吐出一口鲜血。 那“李夫人”主仆两见状,又是一番嘲笑。 “不要运功!”穗穗喊了声,赶紧从怀里拿了随身携带的解毒丹来,给她们一人喂下一颗。 “李夫人”倒也不叫人去拦她们,只冷笑道:“哪怕你给她们喂下仙丹灵药,只要还在我这房里,就休想动得了刀剑,还妄想解毒、运功,可笑!” 穗穗刚开始不信,可见惠雨、惠雪两个服下解毒丹,仍旧动不了后,才知那散功粉竟真有这般厉害! 穗穗强作镇定,抬头看向那李夫人,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李夫人”玩味的笑道:“方才,我听你叫我李夫人,哈哈,我的夫家,可不姓什么李!” 说罢,她从床上半坐起,看向穗穗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而锋利,掀动红唇,一字字道:“我的夫君,姓酆!” 穗穗闻言,心口猛的一沉,酆家的人,她第一个就想到了酆凌霄,可他不是一直未娶吗?莫非是哪个和他作对的哥哥、弟弟的老婆?毕竟大家族总是明争暗斗的。 穗穗冷静下来,看向惠雨、惠雪两个,不置可否的道:“你们认识她。” 惠雨、惠雪两个对视了眼,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穗穗见她们这般心虚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失落,看样子,这所谓的“李夫人”,不是什么哥哥、弟弟的老婆,而是和酆凌霄有关了…… 那“李夫人”见惠雨、惠雪两个不语的模样,也猜了个大概,讽道:“看样子,凌霄还没告诉你,他在京都的事啊,真是可怜!” 惠雪啐道:“贱妇,休要挑拨,将军从来就没碰过你!” 第83章 该打 “李夫人”听贱妇两字,怒不可遏,忙喊服侍在她跟前的那妇人道:“芸淑,还不快给我撕烂这贱奴的嘴!” “是!”那妇人应罢,就朝惠雪一脸凶相的走来。 惠雪待她走近了,看准了提起软剑,就朝着她脸上划去。 那妇人毕竟提防着,没有伤着,但也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真没用!”李夫人啐了一口,朝那些带着面具的杀手,抬手一挥,轻飘飘的道:“给我拿下!” “都别动!”穗穗当即喊道,快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高高举起,大喊道:“这瓶里是剧毒,只要我把它摔碎,毒气就会迅速挥发,凡闻到气息者,三秒之内,必定口吐白沫,七窍流血而死!” 这倒是把“李夫人”主仆两个吓住了,除了这些杀了带着面具,她们嘴上可也是什么都没拦的。 李夫人盯着穗穗,试探道:“一个小小的瓶子,能有多少毒气!” 穗穗紧接着就道:“那烟花炮仗也不大,为什么能放到天上去,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不信?那就尽管试试!” 惠雨也喊道:“我们主子手段高明,她可不仅仅是这一带的名医,将军当年能破困仙山之瘴,就是多亏了我们主子!” 困仙山一案,当时震惊朝野,酆凌霄也没有隐瞒穗穗的功劳,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李夫人神色晦暗,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服侍她的妇人芸淑。 那妇人立马会意,嘴角微微往上一扬。 李夫人这才又看向穗穗,假意道:“常医师,我方才不过对那口无遮拦的贱婢生气罢了,你这是做什么呢,这瓶子里的毒气那般厉害,你要是摔在这,也难逃一死啊,何必呢!” 穗穗只盯着她们主仆两个,眼见那叫芸淑的妇人走动,大喊道:“别动,你再走动半步,我就摔了这瓶子,同归于尽!” 何芸淑僵在原地,笑道:“别胡来,我就是在那站久了,想走动走动,不走不就好了嘛!” “李夫人”见状,似笑非笑的看着穗穗,道:“话又说回来,常医师,我倒是真要请你给我看病呢!” 穗穗紧盯着她,冷声道:“你到底是何身份!” “李夫人”闻言,嗤笑了声:“我是何身份?你是故意装傻,还是不敢面对现实呐?我,就是酆凌霄的夫人!” 穗穗眉心拧紧,酆凌霄何事有了夫人?这两年间吗? 惠雨见状,忙解释道:“主子,别听她乱说,她叫郑欣月,就是那年公子好心救下,却反遭她暗算的女人,不过是仗着郑老侯爷的孙女,所以才有侧室之名!” “当年,赵平把她带回了京都后,她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她与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她自己不爱惜名声就算了,害得公子也名誉扫地,成了世人口中的登徒浪子之徒。” “郑老侯爷为了平息此事,去皇上那求请赐婚,公子是不同意的,并和太上皇说了被她下药之事,可太上皇考虑到郑老侯爷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最后还是把她赐给了公子做侧室,但也只是在外院养着的罢了,公子可从来没去见过她的,更谬论什么夫妻!” 惠雨说得义愤填膺,要知道,当时公子可是被侯爷皮开肉绽! 穗穗是听酆凌霄说过这件事的,只是当时没问及这女人后来的去处,原来是做了他的侧室。 郑欣月目光阴鸷,喊道:“我暗算?他未婚,我未嫁,我只是用点手段,想嫁给这个男人而已,有什么错,可害过他性命没有!” 说罢,她指着穗穗,厉声道:“如果不是你,我和凌霄哥哥早就是结发夫妻了,哪轮得到你这贱民给他生孩子,孩子本该是我的,是你们亏欠了我!” 穗穗冷静的听她说完,当然,眼下的处境也不允许她不冷静。 她看着暴怒的郑欣月,计上心来,气势绝不输半分的喊道:“跟谁放刁呢,你仅仅只是想嫁给他?这么简单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何赵平会在第一时间找来,不仅帮你把我和吕睿超挪走,还迫得酆凌霄不得不放过给他下药的你?” 这些话正好戳中郑欣月的要害,她顿时激愤不已,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以为酆凌霄对你就那么情真意切?那他为何不告诉你,他还有个侧室,还不是怕你知道!” 愤怒果然是会降低一个人的智商…… 穗穗毫不在意的听她说完,这女人一出手就想置自己于死地,不教训教训她,岂不是让她觉得肆无忌惮,那以后怕就要后患无穷! 穗穗事不关己的分析着,故意激她道:“原来你是晓得他怕我知道的嘛,那你怎会不知,男人隐瞒这种事,通常分两种情况:一,他完全没把你这个侧室当回事,甚至耻于启齿;二、他怕我知道了,伤心难过,不和他好!” 郑欣月闻言,气得火冒三丈,被愤怒、羞愤冲昏了头脑,看着穗穗那张脸,她就恨不得亲手撕烂。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直朝穗穗掐架而来。 穗穗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假装惶惶的看向惠雨、惠雪,实则是给她们使眼色。 在郑欣月打过来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穗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身上点了一套穴,并迫她吞下一颗黑药丸。 惠雨、惠雪两个也见机行事,双双举刀架在郑欣月的脖子上,一下就镇住了屋里蠢蠢欲动的一干杀手。 郑欣月捂着喉咙,往外呕,却怎么也呕不出来,怒道:“贱民,你给我吃了什么!” 穗穗拍了拍手,温暖的笑道:“自然是毒药咯!” 郑欣月闻言,想去扣嗓子眼,却被惠雨用刀拦下。 她眼看自己受制于人,气急败坏的喊道:“快,快给我杀了她,杀了她,再去杀她生的三个小杂种!” 穗穗听到她骂孩子们,心口一沉,干脆的甩了她两巴掌,脆生生的响。 “你骂我好几回了,没同你计较,可你辱骂我的孩子们,该打!”穗穗掐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冷声道。 郑欣月被掐得生疼,却仍不受驯,一脚踢向穗穗,但在半空中被惠雪反踢了回去,疼得她直往下坠,单腿跪在地上。 服侍她的何芸淑见状,又是哭又是喊,“夫人,刀就架在脖子上,您千万别动啊!” 郑欣月瞪着穗穗,她从小骄养长大,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受过这样痛,但她的性子,却最是偏激难驯。 她也不怕那两把架在脖子上刀,径直往后倒去。 惠雨、惠雪两个赶忙收剑。 何芸淑也是反应极快的,拖着郑欣月就往床那边跑。 第84章 自视甚高白玉堂 穗穗想追上去,但被杀手们拦住,视线也被杀手们遮住。 就在杀手们挥刀砍来的千军之际,楼顶忽然被破开,酆凌霄和枫影等人“从天而降”,那些杀手被打得措手不及。 穗穗来不及惊讶,看到他们都没戴面罩,趁着混乱之际,赶紧去把那燃着散功粉的熏炉熄灭。 那郑欣月主仆想要阻拦,但被惠雨、惠雪打退。 郑欣月又气又不甘的朝酆凌霄喊道:“凌霄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守着这个贱妇的安危,你终于肯出来了吧,我说过,如果你不见我,我就会逼你出来见我的!” 酆凌霄根本不屑理她,那些杀手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何芸淑见状,赶紧跑去床头,从暗盒里拿了颗烟幕弹,往空中一扔,烟幕弹在地上炸开,顷刻间就隔开了一幕白雾。 接着,她启动暗盒里的开关,床头那边的墙体启动,开出一道暗门来。 何芸淑赶紧拉着郑欣月就要逃走,但却怎么也拉不动这大小姐,她忙道:“夫人,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会杀了你的,咱们赶紧走吧!” 郑欣月闻言,打了个冷战,嘴硬的道:“他要杀就杀了,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没有盼头,我就是不走!” “哎呀!”何芸淑很是为难,可她还不想死在这里,扛起郑欣月就走。 她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姐夫人,身上的力气比郑欣月大,很快就走去了暗门里。 等白雾消散的时候,屋里躺满了杀手的尸体,但已不见郑欣月主仆。 枫影等人,四处找着机关。 穗穗喊道:“不用找了,用不了几时三刻,她就自己上门来找我了。” 枫影不解道:“这是为何?” 穗穗勾了下嘴唇,“因为我喂她吃了颗黑药丸,这虽不是致命的毒药,但只要服下了,身上就会开始长红疹,半个时辰内,必定奇痒无比,除了我,无人可解。” 枫影闻言,身上不自觉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恭定的作了一揖,吩咐让手下人,不必在找机关了。 酆凌霄朝穗穗走来,见她身上无伤,才松了口气的道:“还好没伤着。” 穗穗故作轻松的笑了笑,福身作礼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这声“公子”,让酆凌霄脸上的笑意一僵,她突如其来的生分,总能让他猝不及防。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不必多礼。” 穗穗起身,抬头看向他,这男人虽已不在将军之位,但依旧是丰神俊朗,不难想见,罢官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 官场沉浮,能像他这般自在,又宠辱不惊的人,是没几个的。 惠雨、惠雪见主子和公子脉脉含情的对视着,皆讳莫如深的无声一笑。 穗穗收回目光,轻咳了声,道:“这屋里血腥气太重,出去说话吧。” “好。”酆凌霄应道,心里暗暗有些明朗的高兴,她没再赶他走了。 走了好几道行廊,他们这行人,才从里面绕出来。 阿精和陆子谦看到他们,立马上前。 阿精看到公子,颇有些惊讶的道:“主子,公子,你们怎么……一齐来了?” 穗穗平常的道:“这是一个圈套,那‘李夫人’是个假的。” 此话一出,阿精和陆子谦,都很是惊讶。 阿精看向枫影等人,明显是打斗过了,他惭愧又气恼的道:“啊,那该死的妇人!主子身处险境,属下……竟没听到一点声音,毫无察觉,请主子降罪!” 陆子谦对穗穗道:“这倒也不怪阿精兄弟,我也没有听见异常之声。” 穗穗微笑道:“没事,多亏酆公子和枫影赶来及时,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受伤。” 陆子谦看向酆凌霄,朝他微微作揖道:“多谢酆公子及时搭救师妹。” 酆凌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打算与他说话。 穗穗知道他和六师兄之间不对付,悄悄侧头看向他,扯了扯他的衣袖。 酆凌霄垂眸看向那牵着衣袖的小手,嘴角微微一勾,不动声色的道:“陆公子不必多礼,常乐已经谢过我了。” 陆子谦瞥见了穗穗的手,眸底一暗,对她赔罪道:“师妹,师兄差点酿成大祸,不该向那妇人推举你,致使你身陷险境,我却……浑然不知” 说罢,他自责的叹了声。 穗穗道:“师兄,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有意害我,就是心有七窍之人,也难防备,不怪你。” 话虽如此,但陆子谦心里还是免不了愧疚。 酆凌霄不喜这婆婆妈妈的样子,道:“出了庄子再说吧。” 一干人等闻言,脸色皆沉重起来,这还是在别人的屋檐下,那郑欣月应该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一会还有杀手拦截。 惠雨、惠雪两个因为服了解毒丹,出来之后,就好多了,只胸口还有些痛。 阿精在前面带路,酆凌霄和枫影紧随其后,惠雨、惠雪保护着穗穗和陆子谦,一众人往府外走去。 这一路倒无追杀,但到了外面的大院时,只见一个抱剑而立的白衣男人在那候着。 枫影立马护在主子前面,举剑呵道:“谁人站在那!” 那白衣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朝酆凌霄作揖道:“在下白玉堂,是这紫霞山庄的主人,久闻酆将军神功盖世,修为高深,鄙人不才,今日将军既有机缘到此寒舍,斗胆请求切磋一番,不知将军应否?” 他句句谦让,但话锋却透着几分傲气。 枫影沉声道:“江湖素人,竟妄想和公子一较高下,速速让开!” 酆凌霄喊枫影退下,踏步上前,平常的道:“江湖武士好胜心强,可以理解。” 那白玉堂闻言,嘴角冷冷的一笑,“将军既然应允,请恕在下无礼了!” 说罢,他拔出冷剑,朝酆凌霄疾步而来。 酆凌霄微微一笑,抬起右脚,往前一踏,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发散。 往上冲的白玉堂,被这强大的气波震到,若不是他及时运功护住自身,此时怕已五脏惧裂,成为腹中的碎渣! 尽管如此,他还是喷吐出一口鲜血。 穗穗等人既惊又恐。 尤其是陆子谦,看向酆凌霄的眼神都变了,震惊、不敢置信、恐惧、折服,总之,加在一起,就是目瞪口呆…… 第85章 (肯定会挽留) 枫影看着吐血的白玉堂,倒也没嘲讽,只沉声道:“白公子,可以让路了吧!” 白玉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原本自信满满,结果却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住,但他更多的,还是恐惧,因此也不敢造次,勉强起身,作揖道:“没想到酆将军的内功,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请恕在下鲁莽。” 说罢,他深深鞠躬。 酆凌霄只扫了他一眼,径直带着穗穗一行人离开。 出庄后,他侧头看了眼枫影。 枫影立马意会,作揖道:“属下明白。” 穗穗疑惑的看着他们,见枫影走去后面,还以为他们是怕再有人从后面偷袭,所以去后面护着。 到了山下后,才发现枫影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酆凌霄见她张望,走到她身旁道:“他很快就回来了。” 穗穗微微点头,接着往家走。 很快就到了分叉路口,这正月里,不仅天冷,还黑得晚。 陆子谦琢磨着,酆凌霄还没走,怕是要和师妹一道回去,他在这里又无住处,或许留在常家住宿一宿,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陆子谦喊了声穗穗,道:“师妹,今日天色已晚,我改天再登门赔罪。” 他想,师妹一向心细,这黑灯瞎火的,更有山路要走,且枫影他们走了,人手不够,不会有人送他回去,师妹肯定会挽留的,他只需推辞几句,然后顺坡下就可以了。 然而,穗穗却只叮嘱道:“师兄,没什么赔不赔罪的,只是天这么晚了,你还要走山路,千万当心啊。” 陆子谦听到最后两句话,神色微微暗淡下来,迟疑的点头道:“师妹放心!” 说罢,他面带微笑的看向其他人,算是告辞,对视到酆凌霄时,他脸上的微笑微微深了些许。 是啊,山路难走,他大可以走到半路,返程回来,假装惊吓求助于师妹! 酆凌霄眉心微蹙,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立马喊道:“且慢!” 陆子谦不解的回头。 酆凌霄道:“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山上豺狼虎豹难免出来觅食,让阿精送你回药堂吧。” 穗穗闻言,看向那黑漆漆的山上,心里也觉得不安,附和道:“是啊,我光想着紫霞山庄的事了,忽略了这一点,望师兄见谅,阿精功夫很好,肯定会送你平安到家的。” 酆凌霄听她说完,不待陆子谦开口,直接点名道:“阿精,护送陆医师回去。” 阿精上前道:“是!” 说罢,他走去陆子谦跟前,道:“陆医师,请前面带路!” 陆子谦见状,暗暗沉了口气,只好对穗穗一众人等作揖道:“多谢!” 说罢,转身在前面带路,往山那边走去。 看着陆子谦的背影,穗穗下意识的侧抬头,看向酆凌霄,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穗穗脸上一烧,赶紧收回视线,心里莫名的,既紧张又有点兴奋。 酆凌霄沉声道:“惠雨、惠雪两个受伤,我送医师回去吧。” 穗穗见路上早没了行人,低低的点头道:“……好!” 酆凌霄看着她,方才严肃的面容舒展,嘴角不由自觉的微微扬起。 穗穗悄悄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咙,正经问道:“你,一直在吕家村?” 酆凌霄道:“前些天回了趟京都,今次恰好回来,幸而来得及时!” 说到这,他眸中透着渗人的冷意,沉声道:“那妇人竟敢跑来这故弄玄虚,对你下毒手,我断断不能再容她!” 穗穗看向他冷峻的面容,想着先帝逝世也有些月份了,他若真不能容那郑欣月,又怎会留她到今日,这里面牵扯到郑老侯爷家,怕。 “容不容她,是你的事,但她今日设计害我,想要取我性命,我和她之间,必先做个了结。”穗穗冷声道。 这番话,听说去颇有些冲。 酆凌霄见她板正着小脸,很快就想通了,道:“你不相信我会真的处置她?” 穗穗笑着摇头,道:“我只是不想依赖别人,她害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置,不过,今天还是要多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几乎每次遇到这种危急情况,都是他救了自己,穗穗心中感激,但她也很清楚,自己和酆凌霄之间的界限在哪。 酆凌霄微微一笑,爽利的道:“好,你处置的事,我绝不插手,这桩事论起来,算是因我而起,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他知道,这样独立的性格,正是常乐不同于别人的一面,他已经不再计较,她为何不依靠自己。 毕竟这年代并不太平,但她的独立,必会让她居安思危,这倒是好事。 他们沉默的走在路上,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道:“乐宝,是你吗?” “老爹!”穗穗没想到老爹来了,赶忙跑上前去,“爹,你怎么来了?” 常英道:“你傍晚去的,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和你娘担心,孩子们都睡了,我正打算去那紫霞山庄接你呢。” 说罢,他看向后面,奇道:“将军……凌霄怎么来了?” 酆凌霄上前作揖见礼,和常英边走边说,把紫霞山庄的事,大致说了遍。 常英惨着脸道:“我说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刚才看到你们又是走路来的,猜想八成是有事,果不其然。” 回家后,翠芳得知穗穗又历险境,心中皆后怕不已。 穗穗忙宽慰他们老两口道:“没事的了,爹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了,我也是有防备的。” 翠芳双手合十,祈祷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啊,幸亏酆公子搭救啊!” 常英心中也很是感激,说起来,他们家能过到现在,真得多亏了凌霄几次三番的搭救,感慨道:“老婆子,快去炒两个菜来,凌霄和乐宝他们,还没吃饭呢。” 酆凌霄忙道:“常叔,常婶,别忙了,我吃过了。” 穗穗闻言,起身道:“你和我们一样走路回来,又与人打斗,就算吃过饭,此时应当也饿了,再说,我们也没吃呢,还得给枫影他们留些饭菜。” 她接着道:“你坐着吧,我去给娘打下手,很快就好了,不难的。” 一旁的于莲闻言,忙道:“小姐,哪用劳烦您,我去就好啦!” 惠雨、惠雪两个也起身要去帮忙。 穗穗忙按下她们两个,道:“你们受了伤,都歇着,我和小莲、老娘三个就够了!” 说罢,她笑拉着于莲和老娘,一块去厨房。 饭后,大约又过了半刻钟,枫影终于带人回来复命了。 第86章 深夜到访 原来那白玉堂和郑老侯爷是远方亲戚,这白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在江南一带,却是有名的富商,和朝中一些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白玉堂的来头更是不简单,在江南一带,少年就以经商出名,在白家的一众子弟中脱颖而出,现在,他已经是白家的少当家,生意更是越做越大。 穗穗奇道:“难怪他建这么大一个山庄,却能做到隐姓埋名,没人敢去招惹,只是可惜了……” 翠芳一众人问道:“可惜什么呢?” 穗穗见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自己,道:“我也只是猜测,他那山庄虽然阔气,但在气场上,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可能是风水布局问题。” 她接着道:“不过我尚且能感觉出来,白玉堂作为生意人,应该更看重风水才对,或许是他有意布局,或许是我感觉出错,也不一定。” 惠雨道:“主子,我也有这种感觉,一进去就感觉很压抑,不管里面陈设再好看,也没观赏的兴致。” 阿精和惠雪茫然的听着,他们两个倒没什么感觉。 翠芳向来对这些怪力乱神颇为敏感,听他们这么说,心里发毛的很,小声道:“以后可不敢再去那一片的地了。” 穗穗见娘有些害怕的样子,忙道:“不怕,不怕。” 酆凌霄回到正题,问向枫影:“郑家的还在那里吗?” 枫影闻言,看了眼穗穗才回道:“是,不过,她果如医师说的那般,身上奇痒无比,他们去城里请好几个郎中了,但无一奏效,我们走的时候,她正在屋里大喊大叫。” 穗穗闻言,嘴角微微一笑,她没有问这个人,是因为她有把握。 酆凌霄看向穗穗,笑道:“如此看来,今晚你只怕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穗穗道:“她能熬到现在,我也很意外。” 按理来说,郑欣月从小娇生惯养,应该早受不了了才是,看来这将门之女,是很有些倔性和毅力的。 枫影闻着屋里的饭菜香,肚中饥肠辘辘的一串响,他脸色一怔,连忙作揖。 酆凌霄罢了罢手,对他们一行人道:“常婶和医师给你们留了饭菜,去坐下吃点吧。” 枫影感激道:“多谢主子,多谢常婶、医师。” 穗穗笑道:“我只是打打下手,主要多亏了老娘和小莲,是她们做的。” 小莲没想到小姐会提起她,这么多人在,她脸上不由一臊,心底却是高兴的。 枫影看向小莲,和手下们起身,一齐道:“多谢姑娘。” 小莲心中一慌,她也是头一次受这么多人的礼,但想起常婶平时的教导,倒也没慌了神,福身回礼,怯生生的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罢,她往翠芳身后躲了躲。 翠芳笑道:“这丫头害臊了呢,大家快去用饭吧。” 说罢,她招呼着枫影一行人坐下,去柴房打饭,小莲自然是紧跟她的,惠雨、惠雪两个也去帮忙。 穗穗见眼下也没什么事了,起身道:“老爹,我先回房,去看看孩子们。” “欸!”常英道:“明天还要看诊,你踏实歇会啊,外面要是有事,老爹会叫你的。” “知道啦!”穗穗应了声,这才回房去。 常英回头看向酆凌霄,道:“凌霄啊,这么晚了,今晚就住在这吧。” 酆凌霄道:“那妇人今晚怕是要过来,她这番受到折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在外面守着。” 常英道:“欸,你也去歇会,我守在外面,有情况我喊你们就是了。” 酆凌霄看向常叔两鬓的白发,道:“常叔,这些年,你和常婶劳心劳力的照顾常乐和孩子们,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今天既然来了,守夜就交给我吧。” 常英闻言,知道他心里是热的,感慰道:“这些年你做的事,我们也都知道,凌霄啊!” 常英沉了口气,只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 酆凌霄知道他心里的话,他年轻却深邃的眼里,也透露出些许沧桑,其实自从征战结束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守在吕家村。 但待处理完郑欣月后,他还得回京都,自新帝上位以来,民间多有不平之声,兼之皇上听信国师谗言,重文轻武,周围原本已经征服的小国,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百姓们刚历几年战事,好不容易平静了两三年,原本可以修生养息,谁料新帝加重赋税,处处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就要起大乱子了。 凌晨,常家的院门,终于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穗穗和老爹坐在屋里,阿精和惠雨守在一旁,阿宽和惠雪在里间保护孩子们,他们是早有准备。 当郑欣月的马车往这边来的时候,酆凌霄就叫醒了他们。 常英起身要去开门,穗穗拉住他,低声道:“老爹,不着急。” 常英点头,重又坐下。 外面敲了好一阵,终于有妇人喊道:“常医师在家吗,常医师在家吗,救救我家夫人啊!” 这深更半夜的喊声,这附近的人家是都可以听见的。 穗穗这才让阿精去开门。 阿精特意放慢步子,慢吞吞的走去,待开门看清来人后,立马就喊道:“你这毒妇,傍晚喊我家主子去那什么破山庄看病,结果却是设计,要杀了我主子,大半夜的,还敢找上门来,你真当我们好欺负!” 他说清原委,立马扯着何芸淑那妇人的衣领,威胁道:“再敢喊话,别怪小爷把你们都扔出去!” 何芸淑忙道:“不敢、不敢!” 她话音刚落,马车里就冲出来一个捂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径直走来,很是不耐烦的对阿精说道:“常乐呢,赶紧快喊她出来!” 阿精听她说话就很不爽,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一眼,作势就要把门关上。 何芸淑赶忙踏进去一只脚拦着,忙对郑欣月说道:“夫人,解毒要紧,解毒要紧啊,他不让我们大声说话!” 郑欣月闻言,怒气上头,但浑身上下的瘙痒,却让她不得不隐下气来,忍着怒火道:“我要见你家主子,烦请快去通报一声。” 第87章 道德绑架 阿精道:“你是谁啊,我家主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郑欣月瞪着阿精,如果依着性子,她恨不得此刻就将这个人活剐了,她烦躁的道:“你若再不去,我就大声嚷嚷,说你主子给我下毒,不仅要坏了你们的名声,还要把你们告到官府去!” 阿精闻言,“呵呵”一笑,道:“那你就喊吧,爱去哪去哪,不送!” 说罢,他一脚就把拦着门的何芸淑给踢出去,正要关门。 “啊!”郑欣月烦躁的喊了声,跪道:“我求你,我求求你,快喊常医师起来,帮我解毒吧!” 阿精见状,这才没好声的道:“等着!” 说罢,“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何芸淑爬起来,扶着快到崩溃边缘的郑欣月起来,不停的在外祈祷。 终于,阿精从旁边的药堂开门出来,喊道:“到这边来!” 惠雨点燃堂内的油灯,穗穗正襟危坐着,她可不愿在家接待她们。 郑欣月迫不及待的快步进来,看到穗穗,她急忙上前道:“快给我解药!” 穗穗冷眼看着她,道:“给你解药?” 郑欣月不耐的道:“说吧,你要怎样才能给我解药!” 穗穗微笑道:“忘了告诉你,你想杀我那会,情急之下给你喂的那黑药丸,是没有解药的,除非以毒攻毒。” 郑欣月心头一沉,追问道:“什么意思?” 穗穗道:“这还用问吗,就是用另一种毒药,给你解毒,但这种毒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作,若不及时服下回魂丹,立时便会浑身痉挛,五脏剧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欣月瞪大双眼,盯着穗穗,破口骂道:“贱民,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谋害与我!”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硬朗的声音道:“我给的!” 酆凌霄从暗处走来。 郑欣月看到他,如同看到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一边抓着身上的痒痒,一边哭着爬向他,求道:“凌霄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吃她那毒药的,不能!” 酆凌霄一脚踢开她,冷声道:“你竟敢设计杀人,自寻死路!” 郑欣月哭道:“凌霄哥哥,求你看在爷爷的面上,给我解药吧,或者,她不肯给,你带我去裘老医仙那里,他医术高明,肯定有办法的!” 酆凌霄并不理她,只对穗穗道:“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穗穗点头,“谢谢。” 眼看酆凌霄出去,郑欣月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怨气冲天的瞪着穗穗,喊道:“亏你还是医师,不仅给别人下毒,又见死不救,你是哪门子的狗屁医师!” 穗穗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不好意思,对于想杀我的人,姑奶奶我从不心慈手软!” “你敢!”郑欣月吼道,但她越生气,浑身就越是痒得难受,她使劲撕自己的皮肤。 何芸淑见状,赶紧过去束缚住她的双手,死死的抱着,喊道:“夫人啊,您再抓下去,皮肤破了可就是要留疤的啊。” 说罢,她看向穗穗,求道:“医师,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这药是您炼的,肯定有解药啊!” 穗穗深知郑欣月恨透了自己,一旦让她服下解药,若无牵制她的东西,肯定后患无穷,毕竟她爷爷是郑老侯爷,这样一位功勋之臣,现在虽然是新皇当政,应该也没几个人敢撼动他。 “我说了,没有解药。”穗穗沉声道:“夜深了,你们自己选吧,要么以毒攻毒,要么,就请回去吧。” 郑欣月吼道:“常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什么狗屁以毒攻毒,你不就是想以此来方便日后要挟我吗,我才不上你的当!” 她再次动怒,身上痒得更难忍受。 郑欣月挣脱开何芸淑的控制,满地打滚,痛苦不已。 何芸淑见状,抹泪道:“老天爷呐,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罢,她看向穗穗,径直跪下道:“常医师,我求求你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啊?” 穗穗见郑欣月发疯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和烦躁。 何芸淑见她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眼前灵光一闪,接着道:“常医师,你和陆医师,都是翁老的徒弟,翁老活着的时候,不仅是一介名医,而且还是最乐善好施的,你是他的关门弟子,怎么能漠视我夫人满地打滚,痛苦哀求,这,岂不是有悖师恩,全无医德!” 提起师父,穗穗心中更是犹豫,只是面上不显,依旧冷冷的看着她们。 站在一旁的惠雨,见穗穗全然不语,她与主子一起待了这几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啐道:“呸,你这妇人,明明是你们要害我们在先,妄想杀了我家主子,如今自己难受了,倒说起什么仁义道德来,休要废话!” 穗穗被惠雨这番话点醒,沉声道:“我已经说了,二选一,这位郑夫人既然不肯,那就请去别处就医吧。” “阿精,惠雨,送客!”说罢,她果断站起来,往里间走去。 “常乐!”郑欣月匍匐在地上大喊,她恨极地锤着地面,怨声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踏平你这破药堂,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喂畜……” 她话未说完,枫影已经进来,将她一脚踢晕了过去。 何芸淑尖叫了声,指着枫影道:“你,你怎么敢!” 这时,酆凌霄踏入堂内,风轻云淡的对阿精、惠雨道:“把他们扔出去,别弄脏了地。” “是!”阿精、惠雨把郑氏抬出去。 惠雨道:“阿精哥,把她扔回马车里吧,公子说别弄脏了地。” 阿精点头:“我看也是。” 何芸淑无可奈何,她原想再骂几句的,可看阿精和惠雨都撸着袖子,气势汹汹的,就不声不吭的回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去。 穗穗在里间坐着,她知道,郑欣月,还会来的。 酆凌霄走进来,见她神思疲倦的望着那盏油灯出神,轻声道:“还好吗?” 穗穗看向他,没有回答他,只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第88章 舍不得他走? 酆凌霄沉声道:“我曾答应郑老侯爷,留她一条性命,可她竟敢来设计杀你,自己不惜命,那就怪不得我了。” 穗穗冷笑了声,“这郑老侯爷对他这个孙女的品性,倒是很了解。” 说罢,她盯着酆凌霄的眼睛,试探性的问道:“即是如此,你刚才为何不动手?” “毕竟她爷爷是老侯爷,你如今罢了官,肯定也忌惮吧。”不等他的回答,穗穗就自问自答到。 酆凌霄任由她盯着自己,铿锵有力的道:“凌霄从不说违心之言!” 他十分坦然的看着穗穗,道:“她毕竟是活着走进你的药堂,这时候,村里的人虽然都睡了,但难免有人听到动静,蹲在哪里看热闹,让他们看到从院里抬着死尸出去,对你终归不利。” 穗穗见他不像说谎,才暗暗沉了口气,坐下道:“她还会来的,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杀了她,况且就算你杀了她,也是因我才起,我不想背负杀人的因果。” 酆凌霄知她平素信佛,又是行医道,自是不愿见闻血光,便应道:“好。” 穗穗看向这个男人,他对自己的要求,倒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酆凌霄也在她对面坐下,道:“朝中局势生变,寅时三刻,我就要回京都去了。” 穗穗闻言,眉头不由蹙道:“你,不是今天才来吗……” 酆凌霄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她是舍不得他走吗? 穗穗说完就后悔了,见他这么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宝,他时时提起你,你要是有时间,可以……陪陪他。” 酆凌霄嘴角稍稍弯起一个弧度,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道:“一定!” 穗穗对视到他的目光,心里莫名的紧张,掩饰道:“你,别多想,只是因为孩子。” 说罢,她连忙起身,快步走去隔墙那,开门回家去。 阿精和惠雨回来的时候,便只看到将军一人坐在那……傻笑。 阿精不明所以的看向惠雨,轻声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惠雨只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别瞎问,走吧。” 郑欣月自从穗穗的药堂出来后,喝了碗迷汤药睡着,在何芸淑的照顾下,连夜赶往药谷。 白玉堂也不算完全不帮她,给她派了另一波人去赶去京都,请郑老侯爷,和酆侯给她去裘老医仙那说情。 就这样,郑欣月带着迷汤药,一路昏昏醒醒的熬了三五天,终于见到了裘老医仙。 然而裘老医仙却也解不了她毒,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让其不至于其痒无比得发疯。 郑欣月恨极了,拿了药赶回京都,对郑、酆两家家主告状。 酆凌霄是比她先回京都的,因此事先就与两家知会过,并将一纸休书交与郑家。 郑老侯爷看着休书,得知郑欣月欲图设计杀人后,气得不轻,不得已收了那休书。 郑欣月回京后,先是去的酆家,没想到酆家连门都不让她进,直接避而不见,连她住的小院,都进不去,并且把她的东西全部扫地出门。 郑欣月受了大侮辱,忙喝令那些对她不敬的仆从。 平日里受她苛待的仆从们,早就对她恨之入骨了,一众人嗤笑道:“还以为你是咱们酆家的二奶奶呢,我呸,公子已经把你休了,快滚回你们郑家去!” 郑欣月闻言,又惊又恼,赶忙回郑府想去问个明白,得知爷爷确实收了休书,她极其败坏的喊道:“爷爷,你不帮着我,反倒听那姓酆的!” 郑老侯爷见她这般,也想试试真假,让她把去吕家村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郑欣月当然不能说真话,一通胡扯,攀诬穗穗。 老侯爷听得她那一番诬告,心里气得更加怒不可遏,痛骂了一阵后,就要把她赶出家门。 最后还是郑欣月母亲百般哀求,才只答应了去请太医来给她解毒,其余事一概不应。 郑老侯爷看着孙女痒得痛不欲生,不忍的点拨道:“连裘老医仙都不能解你的毒,太医未必就有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你还是早做准备,去吕家村求求那常医师!” 郑欣月气道:“裘老医仙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他们都只是一介村医而已,我就不信整个太医院,会没有办法!” 然后,最后的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太医院的人也来了五六波,各种法子的用了,那就是无济于事啊! 郑欣月只好再去求她爷爷,让他派人把常乐绑到京都来。 郑老侯爷可笑的看着她,“那可是酆凌霄护着的人,江湖中人谁敢去惹他,整个朝野之中,除了赵平那不知死活的,谁去敢去招惹他?你认为爷爷我这把年纪,还有那样的本事不成!” 郑欣月闻言,心思一动,关键时候,她怎么就忘了赵平,赵平恨不得弄死酆凌霄。 他肯定不会放过等凌霄的女人和孩子! 郑老侯爷征战沙场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严厉道:“郑欣月,别怪爷爷没警告你,少动歪心思,赵平那死小子蹦跶不了几天,你要是胆敢连累郑家,别怪爷爷心狠手辣!” 到底是沙场拼打出来的侯爷,如今虽然年迈,但说话还是掷地有声。 郑欣月明显被压制住了,她母亲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天,穗穗休沐,正和孩子们在屋里玩着。 惠雪进来报道:“主子,郑欣月来了。” 穗穗闻言,算了算日子,整整过去半个月了,看来她还是挺能忍耐的。 惠雪接着问道:“主子,见她吗?” 穗穗起身道:“把她带去药堂吧,我稍后就到。” “是。”惠雪依言去办。 穗穗对孩子们道:“娘亲去处理点事,你们别出去,和小莲、惠雨姐姐好好玩。”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娘亲放心吧。” 穗穗看着可爱的三小只,会心的一笑。 翠芳道:“乐宝,娘在这里,放心吧。” “嗯嗯!”穗穗点头,起身去药堂。 半个月不见,郑欣月虽然浑身捂着绸布,但她的明显清瘦了许多。 这黑丹丸,最是磨人的。 郑欣月这回气焰低了不少,见到穗穗,也不急着逼要解药,而是先行了一个平礼。 第89章 发狂的郑欣月 穗穗在案前坐下,微微笑道:“不知郑小姐这次,又有何贵干呐?” 郑欣月知她明知故问,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压着性子道:“常医师,前两次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舍我解药,我将感激不尽!” 穗穗反问道:“我看不是感激不尽,是恨得咬牙切齿吧。” 郑欣月闻言,恼火不已。 她身旁的何芸淑见状,连忙笑说道:“常医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夫人可是诚心诚意来的,您就行行好吧。” 郑欣月闻言,立马隐下了心里的恨怨,只要得到了解药,还怕没有来日方长的时候! 穗穗也不和她们辨嘴,只道:“我早就说过,此毒除了以毒攻毒,没有解药,想必这些天你们也辗转看了许多郎中,要是好解的话,早就解了,何必巴巴的回头求我。” 郑欣月知她不会轻易拿出真正的解药,套话道:“常乐,我知道你有解药,只是你还在记恨我,怕给我解毒以后,我又报复于你,对吗?” “自作聪明!”穗穗可不是迷糊的人,她冷笑了声,起身道:“我今日休沐,阿精、惠雪,送客!” 阿精、惠雪得令,立马上前轰人。 何芸淑见状,立马拦在郑欣月前面,对正要离开的穗穗喊道:“常医生,你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上门求药的病人吗!况且这毒,也是你下的,今天要是不给我家夫人解开,仔细郑老侯爷把你这乡野药铺夷为平地,让你一家老小不得安生!” 穗穗闻言,一边鼓掌,一边对阿精、惠雪两个道:“都听见了吧,新帝登基后,一直忌惮旧朝臣子,郑老侯爷居然能把我这药堂夷为平地,真是好威风,一会你们赶紧休书一封,给酆公子送去,他虽罢了官,但应该还是有办法让皇上知道知道这郑老侯爷是何等手段。” 何芸淑闻言,知道说错话了,下意识的捂向自己的嘴巴,忙道:“我,我何时说了这样的话,空口无凭,他们两个都是你的人,皇上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穗穗侧头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咯,反正我这药堂要是出了问题,那一定和郑老侯爷脱不开关系,这个问题,我可是要和酆公子讲清楚的,不说别的,他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也会为我报仇。” 说罢,她盯着郑欣月,一字一句道:“也绝不会,放过害我之人!” 惠雪在旁“加把火”道:“是啊,公子修为高深,仅一招就让白玉堂满口吐血,又极看重主子和孩子们,要是这里出了事,他肯定不会放过行凶之人!” 郑欣月闻言,简直要气得吐血,但为了解药,又不能发作,可她也没办法再和穗穗周旋下去,气得掉头就走。 何芸淑见状,赶紧跟上。 穗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离开,看来郑欣月身上的毒性,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不然就是撵她也不会走的吧,那奇痒可是无人能忍的。 惠雪见她望着那两人,作揖道:“主子,我们这里,怎是她们自由来去的地方,干脆我让枫影大哥把她们绑来,直接喂下那毒药。” 穗穗笑瞪了眼惠雪,这妹子做事,从来就是简单粗暴,惠雨则恰恰相反。 “她好歹是郑老侯爷的孙女,她若没有过分的举动,我们也不要用强的好,别给酆公子添麻烦。”穗穗耐心说道。 惠雪闻言,却是低低一笑。 穗穗见她无状,问道:“怎么了?” 惠雪立马收住笑容,支支吾吾的道:“主子,您最近,事事都会想到……公子。” 穗穗闻言,脸色一怔,不太自在的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他。” 惠雪欲言又止,其实她知道,公子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守着主子和孩子们的。 提及酆凌霄,穗穗总有些心烦意乱,也没顾着惠雪,自顾自的转身去,走到隔墙那里,要开门的时候,她才说道:“那郑欣月要是再上门,就不必带她见我了,除非她想通,接受以毒攻毒的法子。” 穗穗深知,郑欣月绝非善类,即使给偶尔她真正的解药,她也不会感激,一旦没了牵制,说不定她反而变本加厉! 想到这,她又吩咐道:“一会你去和枫影打声招呼,加强周边的警戒,以免有人作乱。” “好!”惠雪应声而去。 穗穗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们,尤其是每天要去夫子那里上课的大宝、二宝。 晚上,孩子们入睡后,穗穗和一家人坐在一块,商量这件事,最后决定,在郑欣月这件事没有处理妥当之前,暂且就不让大宝、二宝去学堂了。 第二天,常英去学堂给孩子们请假。 夫子是很喜欢大宝的,他说道:“这样吧,下午散学以后,我给瑾轩留题,让他带着二宝学,这样他们两个就不至于落下了。” 其实,大宝学的比其他人都快,就算耽个十天半个月,也误不了什么,夫子这番,也是出于爱才。 常英自然是不胜感激,和夫子约好拿题目的时间。 他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一家人,便都安了心。 让穗穗比较头痛的是二宝,这孩子不喜读书,整天玩玩闹闹的,真叫人有些发愁。 知女莫若母,翠芳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孩子们长大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我们只要好好教着,就不怕。” 穗穗点头,她深知,这个过程离不开长辈悉心教导,看来以后还得在孩子们身上多花些心思。 郑欣月自从药堂出来后,就如穗穗所料,一直就想法子,要怎么样才能威胁到她,让她主动把解药交出来。 奈何酆凌霄把这里实在保护得太好,这些天,不仅常有县衙的捕快在吕家村巡逻,而且暗中还有许多高手,把常家每个人,都保护得跟铁桶似的,根本无从下手。 不仅如此,她们的一举一动,也都被酆凌霄的人在暗中盯着。 三天过去,郑欣月不仅一无所获,而且越发嫉妒穗穗,并且,她感觉到裘老医仙的药,越喝越不管作用,身上的痒一天比一天厉害。 何芸淑小心提醒道:“夫人,裘老医仙叮嘱过,没有服下解药前,您不能生气的,不然就会痒得更厉害。” “要不是那三个死孩子,凌霄哥哥才不会这般保护她。”郑欣月心头气得更盛,抓着绸被,“呲啦”一声就撕了开来。 “啊!这个贱人,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她和那三个孽种,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她咬牙切齿的喊道:“你们快给我想办法,想办法!” 那何芸淑忽然灵机一动,“诶,有了,我们动不了常家,难道还动不了旁的人吗!” “什么意思?”郑欣月急切的盯着她。 何芸淑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道:“您忘了,赵将军说过的,她有个好姐妹,叫什么巧妹,嫁去宴家了,不在吕家村,我们正好动手!” 第90章 (绝对走漏不了风声) 郑欣月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高兴,随后又叮嘱道:“这件事,还是你带着那几个亲信去跑一趟,千万不可让爷爷安排来的那些人知道!” 何芸淑点头:“您放心,绝对走漏不了风声!”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丫头就呈着信函,进来通报道:“小姐,侯爷来信了,快马加鞭送来的。” 郑欣月一惊,看了何芸淑一眼,心下琢磨着:才来三天,那老东西怎么就来信了。 何芸淑心下也犯嘀咕,赶忙去拿过信来呈上。 郑欣月打开信封一看,脸色立马就黑了,把信砸向何芸淑,破口骂道:“蠢货,爷爷已经知道我们在找常乐的麻烦!” 何芸淑闻言,拿着信又惊又恐,她是不识字的,但琢磨了会,又觉得不对劲,让进来送信的丫头下去。 郑欣月很不耐烦的瞧着她。 何芸淑重新把门关上,又小步跑到郑欣月跟前,道:“夫人,我们到这里总共才几天啊,侯爷怎么就这么快知道了,就是飞鸽传书也没这么快啊,这通风报信的,肯定另有其人呢。” 郑欣月瞧了她一眼,让她把信拿过来,仔细瞧了一遍,确认是爷爷的笔迹,她才道:“你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何芸淑点头,“而且肯定是酆家的人,早就听说酆家消息灵敏,就连那最偏的湘西部落,消息传到京都,也只有一天的工夫,更何况这里。” 郑欣月闻言,心里更加添堵,“酆凌霄对她,可真够用心的,难道我就只能服下毒药,任由常乐那个贱妇控制了吗!” 何芸淑在旁犹豫的说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郑欣月不耐烦的看向她,吼道:“有话就快说!” 何芸淑低语道:“您忘了,现在赵平将军,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您要是找他帮忙,绑个什么人回来,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郑欣月眉头紧蹙,“可自从我嫁进酆家,就再没与他有过会面啊。” 何芸淑道:“这有什么的,只要是对付酆家的事,他肯定不会放过的。” 郑欣月闻言,沉声道:“赵平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他帮我嫁给凌霄哥哥,他不仅从我这拿了一千两,还利用这件事打压了凌霄哥哥,这样心机深重,又唯利是图的人,我要是找他,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何芸淑的脸色暗暗一沉,但转瞬即逝,她一脸为难道:“那您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常乐那里求解药了,我们被人盯得这样紧,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了什么。” 郑欣月丧声歪气的倒躺在床上,闷声道:“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 “诶!”何芸淑关门出去。 郑欣月思量再三,还是打算再去穗穗那里,看能不能拿到解药。 她把何芸淑叫进来梳洗打扮,坐上马车,就往常家去。 然而,他们一行人远远就被枫影的人拦下,并告诉他们:“不许去常医师那里纠缠,除非,他们想好了,接受以毒攻毒的法子。” 郑欣月这回是连常家的门都进不去,她越是生气,身上就越发的痒,盛怒之下,便打道回了府。 枫影把这件事告诉穗穗。 穗穗隐约感觉心里不安,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看紧郑欣月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这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夜里闯进巧妹家里,巧妹怀孕多眠,她想喊醒巧妹,可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 直到那伙贼人入室,打晕了巧妹正要绑走,正好被前来的宴清撞到,他刚喊了声,就被人割了喉咙。 宴请父母听到声音,随即出来,却也双双被杀。 穗穗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想阻止却是徒劳,好似没人看见她。 眼见晏家遍布鲜血,她嘶声大喊,这一次她终于喊出来,却也连带着从梦中惊醒。 她惊坐而起,身上和额发间,都冒着冷汗,而她的鼻腔间,甚至还充斥着那满屋的血腥气息! 常英和翠芳正在给孩子们把尿,听到穗穗的喊声,以为出事了,急忙抱着孩子过来。 穗穗尚且心神不定,听到爹娘的声音,方才稍稍缓和过来。 翠芳赶忙拿来干巾过来,给她擦汗。 穗穗拿着干巾,忙道:“我要赶紧起来,爹娘,你们回避一下。” 常英闻言,赶紧抱着孩子出去。 翠芳没走,帮着穗穗穿衣服。 穗穗连跑带颠的,直奔向后门,急忙吹哨,喊枫影过来。 风影闻讯而来的。 穗穗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快语道:“还记得我曾经让你打探的宴清家吗,就是巧妹的夫家,你赶紧带人去那里保护巧妹,多带几个,你亲自去,多守几天,如果没事了,我会让阿宽去叫你们,千万不要擅自回来!” 枫影虽然不知道她得了什么消息,但还是照做,作揖道:“好,医师放心,我这就去,不用特意让阿宽去喊我,如果没事了,你还是在这里吹口哨,我的人会有办法通知我,那边有消息,我也会第一时间让人通知你。” “好!”穗穗催促道:“你们快去,现在!立刻!马上!” 她话音落下,枫影也转身而去,没了身影。 穗穗仍旧提着心,以往做的梦,总要过几天,或者第二天才会灵验,希望这回,也不会迟! 她双手合十,大跪在地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救苦救难,一定要保佑巧妹啊!” 翠芳和常英远远看着,见她跪在地上,赶紧跑来。 翠芳着急道:“乐宝,到底出什么事了?” 穗穗忙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娘,不可乱说。” 翠芳见状,也知道此次非同小可,想她那声惊叫,应该是又做不好的梦了。 她心疼的揽着穗穗的肩膀,也和她一同跪道:“求菩萨保佑!” 穗穗从这后,就一直没睡了,直到清晨的时候,惠雪进来告诉她:“主子,枫影来消息了,他说宴清一家暂时无碍,请您放心。” 穗穗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来,只要还没出事就好,有枫影他们守在那里,至少是可以放心的。 第91章 我信你 她连忙叮嘱道:“你再让人去交代枫影,现在不可撤回来,一定要在那里守着,千万千万!” “好!”惠雪立马去办。 惠雨道:“主子,现在可以放心了,您睡会吧,要是有病人来,我喊您就是了。” 这半宿殚精竭虑,此刻放下心来,穗穗感觉身体确实有些虚脱,便合着衣服,依言睡下。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直到傍晚,药堂里的病人都走了,也不见郑欣月那厮上门,穗穗把头伏在案上,想了许久,因此都不知道有人进了药堂。 她以为自己一个人在药堂里,自言自语的闷声道:“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要是不给解药,她肯定还会盯上其他无辜的人!” “啊!真是可气!”她郁闷的抬起头来,却看到酆凌霄正站在她对面。 “啊!”穗穗惊吓的叫了声。 酆凌霄抬手解释道:“我刚想说话的。” 穗穗瞪了他一眼,一边扶着心口,一边问道:“你不是回京都了吗,怎么又来了?” 酆凌霄在她案前的看诊凳上坐下,道:“听说你昨晚又做了噩梦,还派走了枫影,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穗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并不相信的道:“从京都到这里,少说也要三四天的路程,你怎么可能一天不到就来的!” 酆凌霄把出城手令拿给她看,道:“你看是不是昨晚走的。” 穗穗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时间是今早的,但名字却不是他。 酆凌霄知她会问,在旁解释道:“我不便出城,坐张家马车出来的,没人知道。” 穗穗听他来此好似颇费周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略略低头。 酆凌霄接着说道:“方才你伏在案上思量什么。” 他虽是问话,但说的确实肯定句,说明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穗穗沉了口气,道:“郑欣月来找过我两次了,昨晚,我梦到巧妹出事,我想,八成和她有关,拿不到解药,就想伤害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 酆凌霄闻言,神色间有些许讶异。 穗穗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梦,就大惊小怪,连忙解释道:“我,我之前就做过好几次有预兆性的梦,现实发生的事,和梦里一模一样,不信你问我爹娘。” 酆凌霄看着她的眼睛,真挚道:“我信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穗穗心头一杵,记得第一次和爹娘说起做梦的事,他们尚且将信将疑,没想到他倒一下就信了。 “谢谢!”穗穗低头道:“也谢谢你把枫影他们安排在这里,我不至于孤掌难鸣。” 酆凌霄明白她这两声“谢谢”的不同含义,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道:“听惠雨说,你半宿没睡,又忙碌了一天,现在也没病人上门而来,去歇会吧,阿精也是颇通医术的,有他在这里看着,不会出乱子。” 穗穗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一天没解决,我始终放心不下。” 酆凌霄道:“我来时,去过一趟晏家了,枫影他们十分戒备,这一点大可放心。” 穗穗没想到他还去了晏家,心中一暖,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想了老半天,才支吾道:“那我……先替巧妹,谢谢你了。” 酆凌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郑家那妇人不足为虑,你就当和她玩一场,不想玩了就告诉我,随时可以终止的。” 穗穗闻言,内疚道:“我就是担心她对其他人下手,或许……我不该存有私心,早给她解药打发走就好了。” 酆凌霄道:“这种人只会变本加厉,你给了她解药,才是输掉的第一步。” 说罢,他肯定的道:“我会再多派些人严密盯着她的,她不会再有作孽的机会。” 穗穗的神情稍微有些不自在,原来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掌控住郑欣月,可昨晚那个梦提醒了她,还是把这件事想得简单了。 实际上,郑欣月要是知道,她正被酆家一支神秘且训练有训的暗卫盯上,连她一天进食、如厕几次的时间、姿势,都一清二楚,怕是真的会说“谢谢”吧…… 郑欣月自被枫影的人拦下,怒气冲冲的回来后,在何芸淑的鼓动下,最终还是给赵平去了信。 她的信,确实送到了赵平手里,但她不知道的是,另一封“复刻”的信,在一天后,也送到了郑老侯爷的手里! 他反而比赵平要先知道这件事。 因此,等待郑欣月的,是比赵平先来的消息,她被郑家宗祠“除名”了! 原来郑老侯爷在看完她写给赵平的信后,气得差点昏过去,这信要是放出去,那可不光是丢脸的事。 郑欣月勾连朝臣谋害酆家子嗣,虽说酆凌霄罢了官,但他父亲还是正品侯爷,除此之外,谁又不知酆凌霄手段,那就是连皇上也忌惮的存在! 老侯爷赶紧勒令郑欣月父母,让他们必须断亲。 郑欣月母亲死活不干,又哭又闹。 谁知,这次却只换来老侯爷冷冰冰的警告,“知道这封信为何会送到我手里吗?是酆凌霄派人送来的!” “郑欣月竟敢联合赵平,去杀他三个孩子,凌霄没有即刻杀了那妇人,已是给足了我面子,这还不算,万一有文臣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说我郑家与赵平私交,那可是祸及全族的大罪!” 说罢,他重重的拍桌道:“你要是不干,那就只能让照儿把你休了,欣月被你养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开口闭口就是杀人,你也难辞其咎!” 郑欣月母亲立马被震住,知道公公这次是真下了狠心,收了哭声,不敢再纠缠。 郑欣月的父亲自然也不敢多语,定下这件事后,就去喊来了族中长老,将郑欣月正式除名,并昭告天下…… 两天后,郑欣月得知消息,彻底发狂了,她现在,不仅被酆凌霄休了,还成了没有宗族,没有姓氏的无名之人! 她抓着何芸淑大喊:“那封信为什么会送到爷爷手里,你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何芸淑浑身发颤道:“夫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信明明是给赵将军送去的,全程都是我亲自去做的,不应该出差错啊!” 第92章 搅屎棍赵平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赵平?赵平出卖了我?”郑欣月十分不清醒的怪罪道。 何芸淑见她神情执拗又愤恨、迷茫,小心翼翼的道:“这样做对赵将军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应当不会是他……” 郑欣月发狂的捂着脑袋喊道:“那是为什么,到底谁要害我!” 接着她跑去外面,却见院里空无一人,白玉堂正从门口走来。 他不似往常见到郑欣月那样作揖行礼,双手向后背着,脸色十分冷淡的道:“郑小姐,白某在城中驿馆为小姐开了间上房,用过中饭后,管家会带您过去。” 郑欣月闻言,脸色气得发青,“白玉堂,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小姐下逐客令,别忘了,你不过就是郑家的一只哈巴狗,我虽被郑家除名,但父母双亲俱在,还轮不到你来作践我!” 说罢,她对何芸淑说道:“去,把我们的人都叫来,收拾好东西,即可就走,不用别人费心。” 何芸淑支支吾吾的道:“小姐……跟我们来的那些人,已经走了,连马车,也没给我们留下” 郑欣月终于脸色一垮,气得发抖的道:“你说什么?” 何芸淑立马跪下,哭道:“小姐,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们两个在这里!” 郑欣月闻言,身形一颤。 何芸淑怕她摔倒,赶紧爬上前扶她。 郑欣月这回是彻底跌份了,颓然跪在地上道:“没想到爷爷,真这么狠心!” “小姐!”何芸淑泪眼汪汪的喊道。 白玉堂可没耐心看她们主仆二人丧声歪气的,沉声道:“郑小姐,白某仁至义尽,用过中饭后,会有府中马车送你们去客栈。” 说罢,他转身离去。 郑欣月恨恨的望着他的背影,暗下决心,将来就是想方设法,也定要一洗今日之辱! 她们到了客栈,这里简陋的陈设,嘈杂的环境,让郑欣月几度暴躁。 如今不仅解药没拿到,还没了酆、郑两家靠山,就在郑欣月感觉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赵平出现了! 未见他人,声先传来:“哎呀!我的大小姐,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郑欣月闻声望去,只见赵平一副公子哥的打扮,装模作样的赶了来。 她冷“哼”了声,道:“赵将军如今好威风!” 赵平笑道:“哪里哪里,多亏了皇上肯提拔!” 说罢,他挤眉弄眼的道:“说起来这里面,也有郑大小姐一份功劳呢!” 郑欣月瞧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赵平道:“若不是当初你设计给酆凌霄下药,鬼使神差的把吕睿超送到我手里,此人跟我一样,也恨极了他。” “你不知道啊,朝廷内外,也就只有他这么个不怕死的,敢去四处搜罗那些捕风捉影的罪证,诶,把酆凌霄气得罢了官,我呢,谁也没得罪,坐收渔翁之利,吕睿超他自己也重新回到官场,这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吗,啊?” 郑欣月看他这幅得意的嘴脸,心里就来气,逼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何要把我写给你的信,送去我爷爷那里,如今害得我被郑家除名,你倒是得意了!” 赵平闻言,忙道:“打住,郑大小姐,你怀疑谁也不该怀疑我啊,郑老侯爷把你除名的事,那都在我收到你来信的前两天了,我还纳闷那老东西怎么不认自己亲孙女了呢,原来是因为这回事啊!” 说罢,他正色道:“这里面肯定有人捣鬼,但绝不是我!” 何芸淑道:“不会又是……那酆凌霄捣的鬼吧!” 赵平闻言,立马点头道:“不用问,肯定是他了,不然,郑老侯爷怎么可能比我还先知道呢!” 何芸淑又疑道:“可我是亲手放鸽子出去的,难道他们还能把鸽子捉住不成!” 赵平“呵”了声,“这有何难,哪个暗卫不会轻功啊,捉只鸽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郑欣月气愤的拍桌道:“酆凌霄,一纸休书辱我就算了,如今又害得我无家可归,真是欺人太甚!” 赵平也没想到,酆凌霄即使罢了官,也依旧手眼通天,消息灵通! 他义愤填膺的道:“郑大小姐放心,我看了你的信火速赶来,这回,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那三个小崽子,还有那个叫什么常乐的,到时候,她是杀是剐,都由你说了算!” 郑欣月道:“常乐这个人极为狡猾,又精通药理,你若真有心,就先想办法给我拿到解药再说!” 赵平见她浑身捂得结结实实,忙道:“啊,你中毒的事,我也听说了,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把刷子,连裘老医仙和太医院都没有办法,看来是有点难对付啊!” 郑欣月冷笑道:“你怕了?” 赵平不以为意的道:“我堂堂一国将军,能怕了她一个乡野村医?说笑话!” 郑欣月没理他,身上痒得难受,吩咐何芸淑赶快去拿药来。 赵平待她喝了药,道:“郑大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也不该屈尊在这里啊,跟我走吧,保准你吃香又喝辣,住得还舒服!” 郑欣月面上虽然不服气,但心里还是挺实诚的,因为,她现在身上也没钱,要不然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当天晚上,赵平就派人去晏家村捉拿巧妹。 那些杀手也是倒霉,连巧妹的家都还没进,就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枫影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没有一个活着回去报信。 这也是枫影的一贯手段,要杀,就杀个干净。 处理完尸体,他赶紧派人回去给穗穗送信。 穗穗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早上起床的时候了,果然有人去劫巧妹,想起那个梦,她仍然心有余悸,忙让那人回去告知枫影,在晏家再多守几天。 郑欣月的事没解决,她就不能放心。 惠雪道:“主子,赵平来这里,肯定还有别的目的,他现在帮着郑欣月,肯定想借她的手,完成什么。” 穗穗点头,赵平来了,这里的局势就更复杂。 她思虑了片刻,道:“这件事不能再等了!” 第93章 狼狈为奸 说罢,她走到案前,拿起笔修书一封,交给惠雪道:“让人把这封信送去郑欣月那里,就说是我给她的,来不来,就看她了。” 惠雪点头,立马去安排。 赵平等了一晚上,见没人回来,心里就明白了。 郑欣月也眼巴巴的等了一晚,天一亮,她就赶紧去找赵平,急吼吼的问道:“人呢?” 赵平两手一摊,道:“去的那些人,都死光了。” “什么意思!”郑欣月沉声道。 赵平叹了口气,“我跟了酆凌霄这么久,他身边人什么习性我多少清楚一点,要杀,就肯定会杀个精光,这也是那么多人恨他,却又不敢动手的原因。” “啊!”郑欣月捂着脑袋,大叫了一声,裘老医仙的药,对她来说,已经不管什么用了,她奔溃的喊道:“我要解药!我要解药!” 何芸淑见她失控,连忙摁住她的手脚,焦急的对赵平道:“赵将军,您快想想办法吧!” 赵平派去的人没一个回来的,他也很心烦,那吕家村又被酆凌霄保护得跟铁桶似的,常家更是进不去! 他琢磨了好一会,忽然分析道:“不对,他们怎么知道我的人昨晚会去晏家村,莫非早就派人在那守着!” 郑欣月闻言,吼道:“或许是你的人里,有奸细呢!” “不可能!”赵平立马否定,他的人他自己是最清楚的,道:“我的人不可能出奸细,肯定是他们早就派人在那守着了!” 他接着道:“这样看来,倒也不是坏事,至少,他们也是提心吊胆,怕你对其他人下手。” 郑欣月按捺下来,疑惑道:“这又怎么样?” 赵平隐藏着眼底的不屑,笑看着她道:“他们不可能时时在那守着,说明那常乐,也在盼着你去呢!” 郑欣月不耐烦的喊道:“我不管这些,我现在只想要解药!” “想要解药,你就等着!”赵平不悦的道:“他们总不可能在那里守一辈子吧,要么,你就去求常乐,事到如今,我该派人的也派人,别无他法!” 郑欣月只感觉身上的痒越发厉害。 这时,门童忽然送了封信来,说是一个叫常乐的人,写给郑小姐的。 郑欣月听到常乐的名字,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平也脸色一沉,拿过信一看,立马明白过来,爆了句粗口,扔下信怒道:“他娘的,连我都能被盯上,酆凌霄,到底是我小看你了!” 何芸淑捡起信来,她是不识字的,问道:“小姐,常乐怎么会写信给您的,这上面说了什么?” 郑欣月扫了一眼,哀哀的道:“她说,我身上的毒要是再不解,过了今日,就是她也解不了了,这奇痒,就要伴随我一辈子,至死方休!” 何芸淑倒吸了口凉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郑欣月瞧了眼赵平,还以为他来了有什么办法,原来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那能怎么办,只能去求解药了!”她丧声歪气的说道。 赵平等的就是她说这句话,昨晚损失了那么多人,也是她郑欣月该出力的时候了! 他添油加醋道:“郑大小姐,她折磨了你这许久,你咽得下这口气,我还咽不下呢!” 郑欣月不是头一次接触他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藏着心思,冷笑道:“说罢,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赵平低声道:“这里被人盯上了,去里面说话,跟我来!” 说罢,他挪动书架上瓶子,只听一声响动,对面的墙居然动了,原来这里面还有间密室! 郑欣月在何芸淑的搀扶下,走进了密室,里面点着蜡烛,倒也光亮。 赵平走在后面,他从里面又把密室门关上,才和她们说话:“郑小姐,依我看,她下药折磨你,你也可以下药折磨她啊,这叫礼尚往来!” 郑欣月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平终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卖着关子道:“这里面的东西,可大有来头,一定能帮大小姐报仇!” 说罢,他在郑欣月耳旁低语了几句。 郑欣月大惊,忙离他后退了好几步,才道:“这种脏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平笑道:“这我不能告诉你,但它不会伤到你就是了!” 郑欣月此时对他十分忌惮,质问道:“赵平,将来有一天,你不会也用它来对付我吧!” 赵平忙罢手道:“郑大小姐,说起来,你是我赵平恩人,我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但也知道什么叫恩情,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呢!” 实际上,是因为这东西价值不菲,用在郑欣月身上,实在是大材小用,没有利用价值…… 郑欣月还是不敢去拿那东西,只道:“即使如此,你交给芸淑吧,让她来还好一些。” 赵平看向何芸淑,这一点他倒觉得郑欣月没有说错。 又是昏暗的傍晚。 穗穗忙碌了一天,也不见郑欣月上门来,心下疑惑,又问向阿宽:“郑欣月还来吗?她确实看了信?” 阿宽道:“主子,她确实看了信,您放心,不会有错的,只是她来了千万小心提防着,赵平和她俩肯定憋着坏主意。” 他话音刚落,枫影的人就来报信了,说郑欣月主仆二人正往这边来,大约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穗穗赶紧去叮嘱孩子们,让他们别出来乱跑,好在家里人手多,可以看管好孩子们,况且三小只又一向听话,给她省了不少心。 安排好了这些事,穗穗就回药堂开始布置,郑欣月绝非善罢甘休的人,一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其实她最担心的是酆凌霄,再三叮嘱他,非必要时刻,不要出来。 酆凌霄温和的笑道:“放心,我去看着孩子们。” 这时,惠雪进来报道:“主子,她们到了。” 穗穗赶紧把酆凌霄推去家那边,把隔墙的门关好,才对惠雪道:“好了,去请他们进来吧。” 说罢,她对惠雪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的道:“你知道的。” “知道!”惠雪抿嘴一笑,应声而去。 第94章 局中局 郑欣月见惠雪来,以为可以进去了,没想到还要搜身! 何芸淑身上藏着东西,她们坚决不干,硬要进去。 惠雪立马喊人将她们拦着,厉声道:“谁让你们害人在先,要是我家主子给你解了毒,你又在身上藏着什么害人的东西,反过来恩将仇报怎么办!” 现在还没下夜,他们在门口这么一闹,周围的乡邻就围拢了过来。 大庚首当其冲,肩上还扛着刚下地回来的锄头,粗声大气的道:“惠雪,上次就是她们把我大侄女请去那什么紫霞山庄的?” 惠雪道:“叔,就是她们,装病把我们骗去那里,结果埋伏了好多杀手就那里,就是想杀了我们,幸亏主子怕上当,事先就有准备,不然就回不来了!” 这些年,穗穗在村里做了不少好事,乡邻们闻言,个个义愤填膺的指责郑欣月一行人。 郑欣月被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骂,到底是怕了,加之身上又痒得厉害,也顾不上赵平的事了,对惠雪道:“行了,不就搜身吗,来搜吧,我这是第四回来了,三顾茅庐也没这样的,你家主子今天要是再不给我解毒,那就说不过去了!” 惠雪伶牙俐齿道:“我家主子哪次没答应给你解,是你自己不肯解才走的!” “你!”郑欣月一动怒,身上就更痒一层,她瞪了眼惠雪,不再说话。 何芸淑有些紧张,她怕惠雪搜到那小竹筒,急中生智的捂着肚子道:“哎呦,我来时吃错东西了,肚子疼得很!” 她弓着背,抬头看向惠雪道:“姑娘,能不能容我去出个恭,一会回来你再搜我吧?哎呦!” 惠雪见状,心知有鬼,道:“你这婆子,刚才还好好的,这会要搜身了,你就突然肚子痛,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的,上次你喊我家主子去看病,也是说的你家夫人肚子痛,怎么就你们家天天肚子痛!” 何芸淑闻言,心里很不高兴,但面上仍做出痛苦的样子,道:“姑娘啊,这回我真没撒谎啊,茅房在哪啊,快带我去吧,求求你了!” 惠雪正有些难办,只听药堂的大门“咯吱”响了声。 小莲从里面出来,提着一只恭桶道:“惠雪姐姐,院墙那边有堵墙,让我带着这位婶子去吧。” 惠雨眉头一松,道:“好,那你带她去吧,看着点啊,别又让人使坏。” “好叻!”小莲应了声,她走在前面,对何芸淑道:“婶子,跟我走吧。” 何芸淑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惠雪,道:“诶,这太麻烦姑娘了吧,不如直接带我去茅房就好了!” 惠雪斥道:“你这婆子,怎么这么多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不是打着坏主意呢!” 大庚也附和道:“就是,你不是肚子疼吗,还挑三拣四的,我看你身上肯定藏着不干净的东西,又想害我大侄女!” 何芸淑连忙罢手,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说罢,她不甘不愿的跟着小莲去了。 让她感到窒息的是,小莲全程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她…… “小姑娘,我不会干什么坏事的,你看我要脱裤子了,你转过身去呀,这么看着我,多不好意思啊!”何芸淑说道。 小莲较真的道:“婶子,我们都是女人,这没什么的,我在家的时候,还经常伺候我老娘去茅房呢!” 何芸淑脸色一杵,半点小动作都做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这边,惠雪搜完郑欣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才让阿精带她进去。 穗穗坐在药堂看书,假装没看见他们,直到阿精通报,才看向郑欣月,道:郑夫人此番来,可是想好了?” 郑欣月自顾自的坐下,道:“除了以毒攻毒的法子,你当真没有一劳永逸的解药?” 穗穗摇头,“没有!” 郑欣月冷笑道:“那你可想好了,你做初一,别人就会做十五,你不可能永远派人去护着某家人吧!” 穗穗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阿精,盯着郑欣月道:“巧妹那边的杀手,果真是你们派去的!” 郑欣月笑了声,只伸手道:“给我解药!” 她话音刚落,突然急促的“啊”了一声。 原是阿精,从后背点了她的穴位。 穗穗看着不能动的她,把准备好的药丸拿出来,道:“对不住了,未免夜长梦多,今天这颗以毒攻毒的药,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郑欣月恐惧的看着她。 穗穗正要把药丸给她喂下去,忽听一声大喊:“小心!” 接着就是“嗖”的一声,一只冷箭从院外直朝穗穗射来。 “有刺客!”阿精大喊,当即就挡在穗穗前面,却见那支箭忽然停在半空之中。 穗穗眼见那支箭掉转了箭头,反而朝着射来的方向,射了回去,她惊得目瞪口呆,这哪是功夫,应该是魔法才对! 酆凌霄从里间出来,在穗穗不可思议的注视下,拿过她手上的药丸,就扔进了郑欣月嘴里。 他看着穗穗,云淡风轻的问道:“是这样吗?” 穗穗看着眼前的男人,木讷的点头,刚才那一箭,等于又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 阿精第一时间去捂着郑欣月的嘴,待确认她服下后,才松开了她的穴位。 “酆凌霄!”郑欣月一边往外呕,一边抓狂的喊:“我要杀了……啊!” 她话未喊完,又被阿精点上了。 穗穗忙道:“先不管她,外面有人埋伏!” 酆凌霄成竹于胸的道:“不碍事,都安排好了。” 穗穗闻言,讶异的看向他,不想他竟还有别的安排! 不一会,只见许久未见的昌益带队,押着一众黑衣人进来,对酆凌霄作揖道:“少主,赵平负伤而逃,这些都是他的手下。” 酆凌霄点头道:“押去赵兄那边吧。” “是!”昌益起身。 穗穗忙朝他挥手道:“小将,好久不见了!” 昌益笑道:“妹子,等我回来再与你说啊,先走了!” “好,去吧,去吧。”穗穗罢手道。 看着昌益离开,穗穗惊奇的看向酆凌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95章 日久年深的积淀 酆凌霄扫了郑欣月一眼,道:“她来的时候,赵平兵分三路,两路从后山发起偷袭,守在这里的暗卫几乎都被调走,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杀到家里来,带着剩下的一队人马往这边杀来,没想到被埋伏在半路的昌益截住,方才朝你射箭的,就是他派的杀手,藏身在对面那幢屋顶后面。” 穗穗抬头朝院外看,那是左瘸子家的楼顶上,心惊道:“他,还在那里吗?” “已经死了。”酆凌霄利落的道,敢来动他的人,真是活到头了! 穗穗心有余悸,道:“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精准射杀,这杀手也是厉害。” 那一箭要不是被酆凌霄控住,阿精和她,今天就非得“交代”一个不可! 酆凌霄掷地有声的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日久年深的积淀,他这句简短的话,终于拨动到穗穗的心弦,一种澎湃的安全感,激荡在她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酆凌霄见她又不说话了,以为她是还不能信任自己,心里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暗下决心,以后少说多做为好。 被定在那的郑欣月,难受的“哼唧”个不停。 酆凌霄听到她的声音,如同被恶心着了样,连看也不看一眼,对阿精道:“你家主子的事办完了,还留些不相干的在这里作甚!” 阿精秒懂,利落的作揖应道:“公子说的是。” 说罢,他提起郑欣月就要走,为了避免这女人吵耳,索性连穴道也暂时不解了。 郑欣月被吊起来,眼看就要被“提走”,她着急的看着穗穗,不断叫嚷。 “等等!”穗穗喊住阿精,道:“我再跟她说几句。” 阿精道:“主子,这女人的心肠毒着呢,不然她也不会一见面就想至你于死地,不值得同情的。” 穗穗看了郑欣月一眼,对阿精道:“放心,我素来记仇,不会对一个要杀我的人同情心泛滥,先放下她吧。” “诶!”阿精又把郑欣月放下。 穗穗看着满脸不甘与愤怒的郑欣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有三颗药,每到月圆之夜服用一粒,可保你无虞。” “另外,我不想见到你,以后拿药,你派别人来就是了,否则,一颗也没有!” 说罢,穗穗把药塞进她怀里,微笑的挥了挥手,道:“不送!” 郑欣月目光凌厉的瞪着穗穗,但又无可奈何。 阿精又把她提起,往外走去。 酆凌霄看着穗穗,她到底是狠不下心肠来,明明可以赶尽杀绝,却总给对手留下几分生机。 何芸淑因为搜身的事,正在和惠雪争嚷,见她家小姐被阿精拎出来,顿时急道:“啊呀,你个畜生,你们把我家小姐怎么了,怎么一动也不动的!” “嚷什么!”阿精平地一声吼,把郑欣月放在地上,解开她的穴位。 郑欣月一得自由,立马原地爆发,扯着嗓子就要喊。 “停!”阿精大声道:“再不老实,我就给你再点上!” 郑欣月闻言,更气了,可当她正要张嘴的时候,想起方才在里面听酆凌霄讲起赵平的事,顿时偃旗息鼓,憋着口气道:“芸淑,我们走!” 何芸淑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赵将军交代给她的事,还没做呢,她支支吾吾的道:“小姐,我们,这就走?” 郑欣月不耐的朝她吼道:“是走啊,废那些话做什么!” 说罢,她就自顾自的上了马车,都不需要人去扶着了。 何芸淑一脸懵,她不甘看向药堂里面。 惠雪拦在她眼前,斥道:“看什么看!” 何芸淑被吓了一跳,只好悻悻的上了马车,待离开这里,她才问道:“小姐啊,我都还没进去办事呢,您怎么就出来了。” 郑欣月瞪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被利用了!” “啊?”何芸淑一脸不解。 看得郑欣月气不打一处来,“枉我想着你比我年长,让你跟在身边,能事事比我多想些,结果倒好,我被你害苦了!” 何芸淑面色晦暗,自从来了这吕家村,她就没办成过一件明白事,心知理亏,也不敢回嘴。 郑欣月气恼的靠着马车,闭目沉思。 穗穗和酆凌霄坐在药堂喝茶,没多久,昌益就回来了。 “少主,赵大人带着人马回去了,那些还活着的杀手都押去了大牢,死的也运去县衙处理了。”昌益说着,顿了声,道:“不过,还是让赵平那厮跑了,请少主责罚!” 酆凌霄波澜不惊的道:“没事,就让他跑吧,现在也不是抓他的时候。” “是!”昌益应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要是放平时,少主肯定杀不了责罚下来,今日怎么这般宽和? 他闷头琢磨着,突然就想明白了,本来赵平是插翅难逃的,肯定是少主故意放水! 酆凌霄把这小子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勾,也不与他说破,反正他肯定憋不过今晚就会问了。 穗穗听完小将的汇报,不禁暗暗唏嘘,她对付个郑欣月,尚且觉得焦头烂额的,人家却不显山不露水的,摆了这么大一局,把赵平那种大滑头给装里边,收拾得落荒而逃,真是厉害! 赵平这回,真是损兵又折将了吧! 晚上。 孩子们吃饭后,一直围着酆凌霄,缠着他讲故事。 大宝到底比弟弟、妹妹懂事些,他只安静的坐在旁边,竖起耳朵等着听故事。 酆凌霄讲了大概有半个钟头,三宝就趴在他臂膀上睡着了,他渐渐放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把三宝抱起,放去床上睡觉。 二宝玩了一天,也有些困了,拉着爷爷去睡觉。 只大宝还坐在小凳上,等着听下文。 酆凌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和他说起君子之道来,告诫他凡事不可过分执着。 大宝蹙了蹙小眉头,道:“可是阿叔三宝想听的,你都跟她说了!” 酆凌霄闻言,刚要正色说话。 大宝就站了起来,回敬了他一通“知乎者也”,扬起小下巴,就回房去了。 穗穗被这小家伙逗笑,却见瑾轩在关门的时候,还是不舍的贴在门口,侧着小脑袋,看了酆凌霄好几眼…… 见孩子这样,穗穗这当娘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酆凌霄在她一旁坐在,道:“赵平此番吃亏,不会善罢甘休,他逃回永安城后,就去见吕睿超了,下一步,他肯定会在那些杀手身上做文章,好反咬一口,回京参我一本。” 穗穗没想到赵平和吕睿超之间竟有勾连,她想到了当年的事,连忙问道:“那年把吕睿超从牢里捞走的,莫非就是赵平?” 第96章 欠你太多 酆凌霄微微一笑,点拨道:“是,但也不全是,赵平当年还没那个权力。” 穗穗本就性子灵通,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明白了。 当年新皇登基,对酆凌霄这个名号响当当的战场枭雄,肯定颇为忌惮,而处处都低人一头,觊觎将军之位的赵平,正好是新皇的最佳帮手。 赵平也不是傻子,酆凌霄和穗穗、吕睿超之间的纠葛,他再清楚不过,把吕睿超从水深火热的牢里捞出来,换来的,自然是颗由他指挥的棋子! 这两人沆瀣一气,加上新皇在暗中的推波助澜,酆凌霄选择主动辞官,应当也是为了避开锋芒吧。 穗穗沉了口气,感叹道:“官场实在复杂,赵平这回又要对付你,你打算怎么办?” 酆凌霄知她是一点即通,也不瞒她,道:“我和昌益一会就要走了,回京去布置一二,枫影被我召回来保护你了,有他在我才放心,至于你姐妹那里,也派了其他人守着,不会出问题,放心。” 他又要走! 穗穗感激又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百味陈杂,蓄了良久,才低声道:“……酆凌霄我,欠你太多了。” 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称呼自己的名字,酆凌霄身形一僵,寡淡的目光下,藏着汹涌的炽热。 “我……”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心中无言的笑自己,竟如愣头小子般紧张。 酆凌霄最终沉声道:“我做再多,也是应该的,你不要有负担。” 尽管如此,穗穗还是看见了他那双宽厚、又明显紧张得抓着袍边的手,她轻轻抿嘴一笑,原来,他也在紧张! 穗穗心中放松,不经意的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在油灯明暗交错的光照中,一身紫袍的他,更加英武不凡,正气凛凛,那些光晕在他的身线外闪闪发光,形同神明。 酆凌霄脸颊上不自觉的散开红晕,但因常年锻炼,他小麦色的皮肤并未显露。 这时,昌益忽然在门口小声喊道:“将军,我们该走了!” 穗穗立时清醒,赶紧收回视线,低头轻咳的两声。 酆凌霄不满的盯了眼昌益,但嘴角却挂着不由自主的笑意。 昌益见少主这般“少女怀春”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赶紧关门,故作深沉的道:“噢,少主,我忘了给马去喂草料了,再等等啊!” 穗穗却再待不下去,忙找了个借口跑回屋,结果听到爹娘房间忽然发出“砰”的一声,明显是有什么摔倒。 穗穗神经一紧,赶紧推门去看,却见老娘跌坐在地上,老爹正在拉她起来,她当即明白了。 原来老娘是在这听墙角呢,真是! “爹、娘!”穗穗黑着脸,但想起方才和酆凌霄对视的瞬间,脸上又有些烧,她想到这一幕可能也被爹娘看见了,心里更有些囧…… 翠芳连忙掩饰道:“啊,乐宝啊,我,我刚才是要出门呢,哎呀,走快了点,被绊倒了……” 常英也心虚的笑了笑,“乐宝,凌霄还没走吧?我和他说说话去” 穗穗见老娘揉着屁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忍责怪,只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她知道他们老两口听得明白是什么意思。 常乐和翠芳连声说:“好,好。” 穗穗作罢,看了看大宝、二宝,才这会子工夫,小家伙们就都睡着了,不过年少没有心事,自然是沾床就睡了。 穗穗回屋去,三宝还和自己睡在一个屋里,小莲和惠雨正两个在床旁守着孩子。 “辛苦你们了,快回屋睡觉吧。”穗穗轻声道。 惠雨、小莲两个相视而笑,点头离开。 酆凌霄见常英出来,和他告辞。 常英知道他不是闲人,也不假意挽留,叫他有时间就来家里坐坐。 那边,郑欣月回去后,赵平刚和吕睿超会完面。 他得知何芸淑也没得手,甚至连进门都没机会进去,气得直骂蠢材! 何芸淑屡屡失策,两头都不得好,心里也是极为郁闷。 郑欣月瞧不贯赵平大发淫威的样子,可心里对他却是有些害怕的,况且她现在被郑家除名,只身在外,还指望他带着回京都去,不能与他撕破脸皮,就暂且隐下了他利用自己去发动偷袭的事。 可赵平那愤怒的嘴脸,她又实在不忍直视,就索性回自个房间。 郑欣月气闷的躺在床上,把怀里的药瓶拿出来,冷笑道:“常乐,你当真以为这就要挟住了我了?有了这药丸,我再找别人去练就是了,还非得去你那拿药吗?天真!” 她收起药丸,赵平也不牢靠,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回京都去,爷爷可以铁石心肠,可爹娘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然而,她随赵平回了京都后,到了郑府,却被小厮拦下,连门都进不了。 晚上,她去水云居打尖,不想到了这里,境况就更惨了,往日捧着她的那些个小伙计、掌柜,没一个再买她的账,同样连门都不让她进。 郑欣月辗转反侧,在何芸淑的陪同下,最后又回到郑府的大门前,可这深宅大院,哪怕她在外面喊破了嗓子,也没人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被抛弃了! 但郑府毕竟有她的父母亲人在,这里是她唯一的出路的,她只能死赖在门口,门子倒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郑欣月在门口耗了有三四天,终于有人把她接走了,是她母亲派的人,把她安排去了山庄别苑住着,但叫她万万不可再和以前一样声张,要是让郑老侯爷知道了,肯定又要把她撵出去。 郑欣月这些天受够了流离的苦,此番终于又回到锦衣玉食的日子,她琢磨起药丸的事情来,拿出小药瓶把里面的药倒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三颗,但除此外,还有一个小纸条子。 她疑惑的打开,上面正是穗穗写给她的话: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知错能改,方能回头有路。 “去!还轮不到你来教化我!”郑欣月骂了一句,她并未领会其中深意,不以为意的把纸条扔了,分装出一颗药,让人偷偷送去她娘,找人炼药。 她娘煞费苦心,倒的确给她找了最好的医师炼药。 待到月圆之夜,郑欣月感觉浑身痉挛,腹内剧痛难忍,真如穗穗说的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照顾她的何芸淑见状,赶紧把她母亲找人炼的药喂她服下,但却无济于事,郑欣月依旧疼得满地打滚。 何芸淑急得不行,赶紧把穗穗给的药拿来,让她服下,这还真灵,仅仅一息之间,立马就见效! 郑欣月终于浑身软和下来,腹内也不痛了,她这才明白穗穗的厉害,握着那小瓶子狂笑道:“难怪她敢给我三颗,原是因为旁的人根本就炼不出来,啊!” 第97章 婆媳争燕窝 自酆凌霄走后,穗穗时不时会想起他,并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几次观想之后,穗穗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可她也很清楚,即使酆凌霄如今罢了官,他们之间还是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就是家族,要知道,现实生活中,灰姑娘和王子的发生概率,不足万分之一。 “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在寒门里听上去确实让人逆耳,可它的内涵却不只是身份地位、和贫富之间的差距,还有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大家族和平民百姓间,是有大区别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决定了两个生活相差太多的人,在以后相处的摩擦中,弱势的那一方,肯定会感觉到自卑和束缚,除非心理素质特别强大。 穗穗是比较敏感的人,她很清楚那样的生活,不会是自己想要的平等、互爱,与其等到时候因彼此失望而背离,还不如过好现在的日子。 琢磨清楚这些,她就更用心的经营医馆,钻研可以自保的毒术,对付郑欣月的黑药丸,还是差了点。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盛夏。 穗穗算着日子,巧妹有六个月身孕了,想着明天休沐,便去和大庚婶商量着,再去看晏家看看。 大庚婶本就惦记着自己闺女,只是家底薄,怕去勤了亲家不高兴,现在有穗穗和她同去,她既感激,又高兴,约好明早一起去。 穗穗走后,大庚婶跑去地里,和大庚感慨道:“乐宝这丫头,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 大庚笑道:“先前你不是还埋怨我和英子哥走得太近,连累了自家吗!” 大庚婶瞪了他一眼,“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翻旧账,回家去了!” 大庚交代道:“去吧,现在还早,你去县城给亲家买点礼品,明天好带上,别空手去。” “那还用你说!”大庚婶头也没回的就回了家。 大庚“嘿嘿”一笑,接着锄草。 翠芳也在给穗穗准备礼品,小心翼翼的包着几盏白燕窝。 穗穗笑道:“娘,您这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对巧妹倒是毫不吝啬。” 翠芳道:“那晏家母看不上巧妹,我这不也是想着把礼品准备丰厚一点,巧妹在那边应当就好过些。” 穗穗知道娘是把巧妹当闺女疼的,很是高兴的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有娘在,我们就省心。” 翠芳笑瞥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一天了,孩子们有小雨、小雪在看着,你去歇会儿,一会吃晚饭了娘再叫你。” “不要,女儿就想陪您说会话!”穗穗伏在老娘的肩上,撒娇般的说道。 翠芳和她笑着,心中有无限感慰。 次日,巧妹见到自家娘和穗穗,别提有多高兴了。 穗穗则把礼品都交给她,小声道:“里面有几盏燕窝,娘特意给你准备的。” 巧妹闻言,又惊又欢喜,晏家虽然是比平常百姓家里多几个钱,但燕窝这种好东西,她嫁过来这么久,也只在婆家看见过两三次,且每次都是婆母叫人悄悄炖着吃了,一点都没分给她。 “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娘怎么给我了,哎呀,你还是带回去吧,大娘这些年带着瑾轩他们三个,都老了不少,最是要补补的。”巧妹说着,赶紧把燕窝拿给穗穗。 大庚婶看到这燕窝,也是惶恐,附和道:“是啊,乐宝,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穗穗看下巧妹,道:“巧妹,婶子,这是我娘一片心意,哪有再让我拿回去了,她看着了肯定要伤心。” 巧妹却再三推辞,穗穗有些生气了。 大庚婶在旁打圆场道:“好了巧妹,你收下吧,以后日子过好了,回娘家再孝敬你大娘,也是一样的。” 穗穗道:“是啊,婶子说的这话才在理呢!” 巧妹心中感激,这才把燕窝放下,拉着穗穗的手,含泪道:“乐宝,你是明白我的,我这就收下,你别真生我的气。” 穗穗这才笑道:“哪里舍得真生你气啊,好啦,让我来给你看看,我的小侄儿在娘胎里乖不乖!” 巧妹闻言,半羞的掩嘴一笑,端着肚子坐下,现在肚子大了,她才知道穗穗生下三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也更懂了做娘的辛苦。 穗穗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形,比寻常六个月要大,一边诊脉,一边问她饮食作息。 巧妹知道丫头守在外面,低声道:“婆母说,让我现在多吃些,孩子大,生出来才好带。” 穗穗闻言,心里生气,好在一番探查下来,现在还没有太大的问题,才沉声道:“生产可是一道鬼门关,孩子大了,不仅对母体不好,对他也有危险,还很难生产,你这是第一胎,千万要谨慎,其实只要孩子足月了,生出来一样好带。” 大庚婶在一旁听得紧张的很。 巧妹点头,低声皎洁的道:“你们放心,我在医馆也跟你待了这么多年,多少知道点,留着心的,没吃那么多!” 穗穗笑道:“那就好,这些年没白费功夫,但你这肚形看着还是比一般六个月的大一些,接下来几个月,千万要节制些,其他都很好。” 巧妹闻言,也放下心来,肯定的道:“放心,我以后就在自己屋里吃饭,让宴清多吃些就是。” 穗穗点头,“你有分寸就好。” 大庚婶看着巧妹,有些生气的道:“孩子,娘不能经常来看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些,千万别听那些人瞎出主意。” 巧妹应了声,笑道:“娘,你放心,宴清和公公对我都很好的,婆母即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怎么样。” 穗穗闻言,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巧妹在这里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宴清留她们吃过中饭后,穗穗和大庚婶又陪了巧妹会子,见她神情有些困顿,就尽早辞行了。 宴母见她们走后,立马去了巧妹屋里,眼热的看着那堆礼品,道:“听小丹说,她们给你拿了燕窝来?” 第98章 “巧”逢双喜 小丹是宴母派给巧妹的贴身丫头,方才穗穗、巧妹她们在里面说话的时候,被她在门外听见了。 巧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小丹,还好她早就料到了,笑对宴母道:“是啊,刚才我让宴清拿去了,准备孝敬您的,我这就喊他来。” “等等!”宴母不悦的斜了她一眼,道:“我自己和儿子去说就好了,你有孕在身,千万吃不得那进补的东西,一个没落好,那我孙子就要遭罪了!” 说罢,她就扭身出去了。 巧妹望着她肥胖的背影,只觉得可笑,这会子说什么不能进补了,逼她放肆吃肥肉的时候呢! 明明是想把燕窝占为己有,还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叫人恶心。 宴母走后,小丹也不将巧妹看在眼里,直接就走了。 巧妹端着肚子,只面露微笑的看着她们一个个走开,然后把娘和穗穗给她的礼品都清点收好,至于那燕窝,她们休想霸占了去。 宴母去书房找宴清,见他正在冥思苦读,很是高兴,又转去厨房端了盘果子,才踏步进去,道:“儿啊,这大热天,下午要是热了渴了,就休息一会。” 宴清并未放下书,只道:“秋闱在即,儿子不敢松懈,娘不用管我。” 宴母满意的点头,道:“刚才听巧妹说,她把燕窝交给你了?可真是,你个大老爷们,又不懂饮食调理这些,给娘吧,娘叫人炖好,给你端来补补身子。” 宴清看了他娘一眼,道:“娘,儿子身体好得很,再补就要上火了,倒是巧妹,这几个月肚子大了,精神不好不说,脸色也不好看,那燕盏是常乐医师送的,给她补身子正好。” 宴母闻言,脸上不悦道:“你们年轻人懂什么,怀孕都是那样的,这燕盏可不能随便给孕妇吃,万一进步太过,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宴清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张方子,道:“这就不劳娘操心了,常乐医师给儿子留下了进补食用的法子,巧妹吃了,肯定母子无虞。” 宴母一看,赶着话说道:“啊,是这样啊,那正好,把这方子和燕盏给我吧,我去给巧妹做了。” 宴清神情一冷,外面的书童正好叫他,说夫子叫他过去。 他当即作揖离去。 宴母气极,道:“小兔崽子,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她对身边的丫头道:“书房统共就这么大,赶紧把燕盏给我找出来!” 丫头们得令,立马在书房四处搜寻,找了半个来钟头,愣是连燕子毛都没找到一根。 宴母知道宴清肯定是藏起来了,气急败坏的道:“这小王八蛋,连他娘都跟防贼似的!” 这时,宴父来了,他把宴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冷哼道:“不用找了,我给儿媳妇找了个可靠的婆子,专门伺候她,以后孩子们的事,你最好少惦记!” 宴母闻言,心里一阵燥,破口道:“我啥没吃过!惦记他们小辈的东西?” 宴父扫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说罢,转身离去。 宴母气得不行,又吩咐人,把家里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但就是没找着燕窝! 巧妹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觉得好笑,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着,心中暗暗感叹:人啊,千万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白露时节,巧妹巧妹,真是说巧不巧,恰好在宴清考上秀才的这一天,平安诞下一子! 晏家这下子,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合家欢喜。 孩子满月那天,穗穗和娘一块去喝了喜酒。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巧妹脸上红润,气色比以前还是姑娘的时候更好一些! 穗穗看着巧妹的日子过得越发和美,宴清也是个争气的,真是打心里为她高兴。 大庚两口子本因赋税的事,愁得整夜睡不着,如今姑爷考上了秀才,再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外甥,干枯的脸上总算开了笑颜。 宴父则逢人就说他家娶了个好媳妇,把巧妹好一顿夸。 酒席上,乡邻们坐在一起,除了热闹,免不了又说起缴纳了粮食,如何过冬的问题。 穗穗暗暗叹息,新帝登基后,赋税一年更比一年重,今年上交粮食的时候,很多人家是被官兵强行收缴上去的,剩下的粮食,连过冬都为难。 穗穗家里也不好过,且不说粮食,连老爹养的羊咩咩,都被牵走一大半,基本只剩下些瘦不伶仃的羊羔子…… 不能开源,就只能节流了。 从巧妹那回来后,穗穗时不时带着孩子们上山采药,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到野山鸡和兔子。 这些自然生长,能杀肉吃的小动物,是最让人眼热的,天一冷,山里不仅多了猎户,也多了上山找食的乡邻,不会狩猎的,就找能吃的菌子和野草,总之,连山上都日渐萧条了。 穗穗也不敢带着孩子们去那些山上了,最多只在后山转转,或者有空的时候,和老娘、大庚婶她们一起,才去山上转转。 大宝喜静不喜动,他多数时候是在家里,二宝和三宝喜欢去外面玩,上山的次数就多一些。 很快就到了寒冬时节,从吕家村去永安城的路上,已经有家中无食的乞讨者。 城里的人不敢轻易下乡,穗穗医馆的生意,日渐冷清下来,偶尔上门的,就是村里头痛脑热的乡邻,还有一些需长期调理的地主老财们的夫人、和老爷、老太们上门。 孩子们不用去学堂了,穗穗在家也闲不住,就带着孩子们去后山玩。 大宝也难得愿意跟着一块去,翠芳给他们收拾好,人手一个小锄头就上山了。 常英对山里熟悉,他在前面带头,想着顺便去山里割几捆野草回来喂羊,惠雨和阿精跟着的,惠雪和阿宽看家。 山脚下早被大家“扫荡”完了,连草都难见一根,穗穗他们只好往山腹走。 山腹除了胆大的猎人去,其他人忌惮遇到野狼什么的,不敢去,也还有点东西可寻。 穗穗也不敢分散了走,大家都凑在一块。 山腹的野草也不多,只有荆棘丛还看得见绿,常英也不怕难,一点点扫除障碍,没想惊动了个兔子窝,一下窜出好几只白的、麻的。 阿精眼尖手快,把早削好的尖树枝运功飞去,但一只也没戳到。 常英笑道:“我就说这树枝不行,速度还是太慢了,这小东西最是灵敏的,而且专钻荆棘窟,就是狡猾的猎户也难抓到。” 阿精望洋兴叹,拿起镰刀和他一块割草。 二宝和三宝第一次看到山中的兔子,既兴奋又害怕,要不是娘亲和小雨姨不许叫喊,他俩早就欢呼雀跃了。 大宝安安静静的,他嗅着这山中潮湿的气息,疑惑的看向东南方,又仔细的嗅了嗅,拉着穗穗道:“娘,我想去那边看看。” 第99章 上山 穗穗看向那边,荒草丛生且湿漉漉的,感觉不太好,但大宝很少提出想去某个地方,她蹲下来对孩子说道:“瑾轩,那边感觉有点危险啊,像没人去过。” 这时,三宝也凑了过来,她敏感的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味,奶声奶气说道:“娘亲,大哥,我好像,有闻到了什么气息!” 大宝赞许地看着三宝,小大人般稳成的说道:“小妹,你对气息一向敏感,再仔细闻闻。” 三宝闭上眼睛,仔细嗅着:“灌木、腐草、松树香……” 她顿了好一会,小模样在努力辨识着,忽然,她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大哥哥。 大宝朝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声点,好多人在山上找东西吃呢。” 三宝立马诚惶诚恐的点头,双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穗穗见两个小家伙这般慎重其事,既可爱又好笑,学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奇的道:“瑾轩、瑾怡,你们闻到什么了?” 瑾轩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穗穗惊讶得捂嘴,抬头朝空中嗅了嗅,却没闻到孩子们说那气息,她琢磨道:“不应该啊,我们这里应该不长那个,也没人在山上找到过。” 三宝瑾怡小声道:“娘,我真的闻到了!” 说罢,她又抬起小下巴,在空中闻了闻,又朝娘亲慎重的点点头。 穗穗知道三宝对气息一向敏感,尤其是中药材,这孩子就算闭着眼睛,只要闻上一闻,就能知道是什么药。 瑾轩道:“娘,不一定的,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穗穗见大宝和三宝都这么肯定,心里也跃跃欲试。 惠雨见他们娘三个在那窃窃私语,走过来问道:“主子,你们在说什么呢?” 穗穗朝她招手,附在她耳边把大宝和三宝的发现,简要说了几句。 惠雨边听边好奇的看向东南方,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两个宝,小声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穗穗看向四周,虽然没什么人,但她还是不放心往山里走,道:“等会老爹和阿精,我们带着三个孩子去那里面,万一遇着什么,照应不过来。” 惠雨点头道:“主子说的是。” 这时,在那守着常英和阿精割草的二宝,忽然兴奋的喊道:“哇,真的是小兔子!” 三宝闻言,两眼放光,立马跑了过去,“在哪里,在哪里。” 穗穗他们也走了过去,看到了地上被阿精刨开的兔子窝,只见好几只小兔崽蜷缩在兔毛上,那洞里面黑漆漆的,还有很深。 二宝手上托着一只,小兔崽浑身粉嫩嫩的,只长了层浅浅的白毛,看来是才出生不久。 三宝好奇的观察着小兔子。 二宝把小兔子护在怀里,担心的道:“小妹,别看了,这么冷的天,会冻着它的!” 三宝闻言,赶紧退开了,可眼睛还不舍的看着。 二宝把小兔子交给阿精叔,请他放回去。 阿精赶忙接过,放回洞里,愧疚的道:“没想到里面真有窝小兔子,我把它们的窝搞坏了,那大兔子就是回来,闻到生人的气息,怕也不会再带这些小的了。” 穗穗看兔子窝旁边光秃秃的一片,等大兔子们回来,这些小兔子怕是不被冻死,也难免沦为成了其他动物的口中之食。 “爹,要不带回去养着?不管它们的话,肯定会死在这里。”穗穗道。 常英看了看兔子窝,为难又不忍的道:“行,那就带回去养着吧!” 别看兔子小小一只,可贼能吃东西,现在除了那些财主,哪个百姓家不是紧巴巴的,这也是常英的为难之处。 阿精不知养兔子的厉害,信誓旦旦的道:“常叔,这几只兔子就交给我了,我一定把它们养好。” 说罢,他脱下短袄,小心翼翼的把这窝兔子包起来。 常英只笑道:“行,那就看你的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兔子不能吃湿草,过些日子它们长大吃草了,你就得头一次把草割回来摊开晾干水分,然后第二天才喂给它们。” “好!”阿精爽快的应道,他没想到常叔还懂这些,很是崇拜。 穗穗看着阿精愣头青的样子,很难想象他是酆凌霄训练出来的精卫…… 得尽快把小兔子们送回去,一行人决定让惠雨和阿精带着孩子们回家了,穗穗则和老爹去东南方寻一寻,还是不是真有大宝和二宝所说的东西。 大宝却执意不回去,道:“爷爷,娘,你们闻不到那气味,肯定找不到,我和你们一块去吧,不会乱跑的,让二弟和小妹回去。” 二宝不知道这件事,好奇的问是什么? 三宝很懂事的附在耳边告诉他,然后对爷爷和娘亲道:“我也想去。” 穗穗想了想,觉得大宝说的不无道理,且他一向懂事,胆子也大,这才同意,但三宝是决不能去的。 好在三宝能听进大人说的话,不哭不闹,拉着二哥哥,懂事的和惠雨、阿精回去了。 穗穗和老爹带着大宝从东南方向,继续往山里走。 要是小孩子的嗅觉到底是灵敏许多,大宝边嗅边指引方向,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视线突然开阔,树木明显稀疏了许多,有大片阳光照下来,而且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浪,但空气却是潮湿的。 穗穗也终于闻到了袍子粉的气息,惊奇道:“莫非这里真的长有灵芝不成!” 常英抱着大宝,目光探寻着前方,低声道:“常听老人说,稀罕的名贵草木,有各路精灵守着,这里透着古怪,小心为上。” 穗穗闻言,想起曾经也听人说起过和这意思差不多的话,在现代的时候,她没太在乎这些,经常一个人上山,倒没觉得害怕。 现在生了孩子,顾虑多了,况且就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对这类说法是存着相信的,对自然更是心生敬畏。 思及此,穗穗双手合十,朝那山中敬畏的拜了拜,才和老爹往前走。 大宝也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小家伙和大人一样的谨慎。 第100章 八卦阵内的灵芝 常英除去荆棘,终于可以走进那片灌木稀疏的林子里。 大宝嗅着这里的气息,道:“爷爷,娘,这里气味最浓,灵芝应该就长在这附近了。” 穗穗也是闻到气息了的,她四处看了看,搜寻着光线昏暗,且有枯木的地方。 这里湿气本就较重,光线昏暗的地方,必定潮湿,这些是灵芝生长环境的必要因素。 穗穗看准了背阳面那边,道:“老爹,我们就去那边找找看吧。” 常英看了看那边,暗沉沉的,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万分谨慎的往前走去。 穗穗带着大宝跟在后面,走到那里后,四处找了找,用小锄头把一些枯树底下的落叶、杂草扒开。 找到第五个枯树桩的时候,她终于眼前一亮,只见一簇色泽饱满的赤灵,高高低低的长在木桩上! 穗穗喜形于色,扭身喊老爹过来。 常英侧头看去,却是面露惊恐,大喊道:“小心!” 穗穗眼眸微垂,赫然瞥见一条张着猩红血口的斑纹蝮蛇,正从树根底下朝自己咬来! 她当即避闪,一下没咬中,穗穗抱起大宝就跑。 常英飞跃而来,镰刀往空中一划,那蝮蛇被拦腰割断,很快! 罢了,常英眼疾手快,把树根上最大的几株灵芝采下,放在背筐里,接着几步跃到穗穗母子跟前,道:“快走吧,这里不宜久留。” 穗穗惊魂刚定,紧紧抱着大宝,也不敢再冒险,当即点头,和老爹顺着一路来做的记号,往下山的路奔去。 然而,他们才跨了十几步,穗穗猛然停下,只见前面不远的树枝上,赫然挂着条蝮蛇,它尾巴勾在树上,身体弯曲着,脖子朝上高高抬起,黑森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爹!”穗穗喊了声。 常英却看向身后,耳边到处都是“咝咝”蛇声,他环顾四周,处处可见蛇影! 眼下危机四伏,常英沉声道:“乐宝,我们,被蛇群包围了!” 穗穗也听到了,她当即道:“瑾轩,抱紧了!” 大宝闻言,四肢环抱,紧紧贴着穗穗。 穗穗从怀里拿出药包,找出两包雄黄粉,递给老爹一包,道:“爹,这是雄黄粉,我们快把这里撒个圈出来,尽可能大一点!” “好!”常英一刻也不敢耽误,接过药包就开始撒。 四面八方都有蛇,他一下子根本杀不尽,有了雄黄粉,他们只要待在圈内,蛇就不敢进来,至少暂时是安全的,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好在这里恰好是片小空地,如果都是树木,那可真麻烦了。 撒好药粉,穗穗才放大宝下来,拿出哨子吹响,呼唤枫影。 四周的蛇徘徊在雄黄粉的圈外,“咝咝”叫着,好似和同伴在交流。 穗穗不敢枯等,一边吹哨子,一边找出硫磺粉,把整包都放在地上,用火折子点燃,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 “都把鼻子捂上!”她喊了声,接着双手并拢,结手为扇,把烟雾扇开。 刚开始那些蛇还没什么反应,烟雾渐浓以后,它们终于又被迫得往外散去。 穗穗他们三个的空间大了一些,但那些蛇却没有当即离开,而且它们的脑袋,都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穗穗侧头看去,好家伙,它们望着的,就是树上那条蛇,只见它昂首而立,好似在指挥着地上那群蛇。 不难猜想,树上这条蛇,应当就是群蛇的蛇王! 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穗穗惊骇的同时,心里有了主意。 她把硫磺烟,朝着树上那条蛇扇去,堵在那里的其他小蛇,都不断往后退散,唯独树上这条,只冷咝咝的吐着蛇信子,这硫磺烟对它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 穗穗开始慌了,继续耗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吹了这么久的哨子,也不见枫影寻来,他莫非被什么绊住了? 这时,大宝捂着耳朵走了过来,拍了拍穗穗的肩膀,朝她摇了摇头。 穗穗这才停止吹哨,问道:“瑾轩,怎么了?” 瑾轩放下双手,道:“娘,不过几条可怜的爬虫而已,不用劳烦枫影叔。” 穗穗正不解。 只见瑾轩气势汹汹的,抬手指着挂在前面树上的大蛇,喊道:“喂,你个没有道行的低级畜生,挂在那里丢人现眼,吓着了我娘,仔细小爷剥了你们的皮,喝血、抽筋!” 穗穗闻言,哭笑不得,一向稳成内敛的大宝,也不知在哪学了这些话,回去再问他吧! “瑾轩,快到娘身后去,咱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穗穗忙道。 然而她话音刚落,常英忽然喊道:“乐宝,你看!” 穗穗顺着老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成堆徘徊在那的蛇,都掉头四散,再回头看向那树上,挂着的蛇正飞速往树下爬,往林子深处窜去,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穗穗把大宝护在怀里,看着四周逃散而去蛇们,惊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常英看向大宝,只见小家伙虽抱坐在乐宝怀里,可他黑滴滴又水亮亮的眼睛,气势如虹,如王者般,扫视着四周,凡是他目光所及,蛇类皆惊散逃窜。 穗穗光顾着看蛇,倒是没注意大宝。 常英缓缓走过来,低声喊道:“瑾轩?” 大宝抬眉看向他,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清亮的道:“爷爷,怎么了?” 常英见大宝没有异常,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伸手道:“来,爷爷抱着。” 大宝伸手,由爷爷抱去,很平常的道:“娘亲,这里枫影叔叔找不到的,我们得走出去才能看到他。” 穗穗闻言,心下疑惑,道:“是吗?轩宝不要吓唬娘。” 大宝板着小脸,认真分析道:“娘,我们进来的时候,路边的树左三右七,路况是蛇形盘绕,这里,是经过人为布置的八卦阵,枫影叔他们找不到入口,自然也就不可能走到阵内来找我们。” 穗穗听得目瞪口呆,孩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况且大宝从不打诳语,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些,真是不可思议! 她刚要问话,大宝就说道:“爷爷,娘,一会出去我告诉你们阵眼在哪。” 穗穗和老爹面面相觑,两个大人完全是一脸的茫然,和对大宝的惊讶。 大宝却暗自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道:“若是酆叔叔在这里就好了,以他的才智,肯定能找到我们的。” 第101章 旧梦如新 穗穗见大宝稚嫩的小脸上,显露着惦念的神情,想到他们到底是血肉至亲,无声的叹息了声,道:“轩宝,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终归要靠自己,才能好好的把人生这条路走完,将来爷爷、阿奶和娘老了以后,你们兄妹三个要互相依靠,彼此照顾,有亲人在,总比一个人要强。” 大宝听懂了穗穗说的话,慎重的点头道:“娘芳心,轩宝是兄长,以后长大了,肯定会看顾好弟妹,照顾好您和爷爷、阿奶的。” 穗穗欣慰的看了眼轩宝,一边说话,一边循着轩宝指的方向往外走去。 常英笑看着他们娘来,也时不时说上一句。 快到出口的时候,轩宝把蹊跷的地方指给娘亲和爷爷看,果不其然,他们刚从阵眼出来,就看到枫影带着一众暗卫正要进来。 “枫影!”穗穗招呼了声。 枫影见到他们,凝重的表情如释重负,上前作揖道:“在下来迟,请医师责罚!” 酆凌霄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动不动请人责罚,穗穗温和的道:“这事不怪你,是我们自己误打误撞的身入险境。” 枫影看向阵眼,道:“属下愚昧,听到您的哨声,我们在山中找了一大圈,看到小少主留下的记印,方才找到这里,幸亏医师吉人天相,否则我等万死难赎。” 穗穗意外的看向轩宝,没想到孩子这么玲珑,连她和老爹都没想到的事,这里小的一个孩子,却不声不响的做了准备。 她看向那迷离的山形地貌,叹道:“若非轩宝指出阵眼,我和老爹还真看不出其中的道道来。” 现在回想起被蛇群包围的那一幕,真是令人胆寒! 常英也唏嘘的道:“这山看着不起眼,没想到竟有高人布局,想来应有不凡之处啊。” 枫影则看着轩宝,赞道:“小少主果然是少年成才,可惜我等资质不堪,实在惭愧。” 轩宝知道枫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家,小小的孩子,懂事又谦逊的道:“枫影叔过奖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也不容易的。” 枫影闻言,心里实在愧疚,其实他和好几个暗卫一直在暗中远远的跟着,直到穗穗他们走入阵眼后,才找不到人了。 后来听到哨声更是怪异,那哨声明明就在耳畔边,可怎么也找不到,而且反倒离阵眼越来越远,后来大家四散去找,要不是一个暗卫偶然发现了记号,现在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 枫影沉默的低下了头。 常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说起来,我的修为还在你们之上,却连误闯进八卦阵里,都浑然不知,也怪不得你们。” 穗穗见状,也说道:“是啊,这里阵形不简单,而且看这布置,少说也是上百年了,前人智慧深厚,真是令人佩服!” 常应点头,意味深长的看向轩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下山吧。” 穗穗点头,枫影等人在后面护送,走到下山的路后,暗卫们就隐匿在了树林之中。 常英放下大宝,在路边割了些草放在背篓里,把灵芝盖住,才带着穗穗母子两个回家去。 总算是平安回来,穗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烧了一大锅艾草水,喊老爹和大宝洗洗身上的晦气。 她自己也泡了个澡,直到身上有了热乎气,才换上干爽的衣服。 大宝在山上折腾了许久,洗完澡困意上来,就睡了。 常英看着熟睡中的大宝,想着在山上发生的那些事,尤其是大宝那通喊话,他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和疑惑,他悄悄关上门,去找穗穗。 穗穗在柴房和小莲一起洗衣服,大冷天的,在这里到底要暖和好多。 常英喊着她去药堂那边,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穗穗回想着山中的事,那些蛇连硫磺烟都熏不走,确实是在大宝喊话后,才逃窜得无影无踪! 她忽然想起自己生产完后,做的那个梦:水天中央,一条黑色的大蟒直上九霄,天空中金光一闪,金龙乍现,黑蟒紧跟而上,后有无数子弟追随,一龙之下,万蛇之上。 一个奇异的想法涌上心头,穗穗不可思议的呢喃道:“莫非,轩宝就是那黑蟒?” 常英闻言摸不着头脑,不解道:“乐宝,你在说什么?” 穗穗看向老爹,又寻思了会,当时生产完,精疲力尽,做完那个梦,她也没琢磨那么多,如今想起来,梦里画面还历历在目,这里面八成有一定的寓意! 如果轩宝真是那黑蟒,现在把那个梦说出来,一旦传言出去,只怕招来杀身之祸,或直接导致他将来不利! 穗穗暗暗庆幸,幸亏当时没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梦,以后更是要谨言慎行! “老爹,大宝不会有事的,您别多想。”穗穗努嘴说道。 片刻后,她又交代道:“爹,这件事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免得给大宝招来麻烦。” 常英本就猜想其中不简单,听到穗穗的话,慎重的点头,道:“放心,爹也是这个意思。” 穗穗放下心来,若非老爹提醒,她还真没想起这一茬事来。 常英接着道:“那些灵芝,你打算如何处理?” 穗穗在山中见到那灵芝时,就知品相不凡,又是少见的赤灵,道:“这个不能晒太阳,先阴干保存起来,这灵芝价值不菲,将来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常英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穗穗接着去洗衣服,这世道艰难,百姓们被重重税赋压得透不过气,难保将来不会变天。 想到这里,酆凌霄的音容面貌又出现在她脑海之中,枫影应当会把今天的事汇报上去,他得知消息后,会不会来此? 萌生了这一想法,穗穗心中莫名忐忑,这个念头让她觉得羞耻,自己明明想和他划清界限,却又暗戳戳的期待他的出现,这算怎么回事! 她径自摇了摇头,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能这样反复呢,打定了不进酆家的主意,就不要再生妄心! 尽管如此,但思绪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酆凌霄,穗穗咬牙切齿的拍打着衣服,暗下决心,一定要忘了这个人! 然而到了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正想起身去吃颗安睡的药丸,忽然听到老爹那边有开门声响,木门就是这样! 穗穗不经意的听着,接着又是后院的开门声。 她不禁疑惑,这么晚了老得还去后院做什么? 第102章 期待不如克制 听到关门声后,穗穗摸黑起床,想去看看。 打开后门,她竟看到老爹和酆凌霄坐在后院说话。 常英看到她颇为惊讶,酆凌霄倒是从容的朝她招了招手,他修为深厚,只要他想,连屋里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从穗穗穿好衣服出门,再往后院而来,他就知道了。 看到他,穗穗心里的期待如同星星之火点燃了整片草原,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她拢了拢衣服,闷头走过去。 常英蹙眉道:“乐宝,大半夜怎么起来了?开门的时候把你吵醒了吗?” 穗穗不好跟老爹说她一直就没睡着,只好点了点头。 常英琢磨道:“看来明天得给门轴上点油才行。” 酆凌霄看着有些发窘的穗穗,清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穗穗瞧了他一眼,道:“老爹,你们在说什么呢?” 常英道:“也没什么事,外面冷,进屋再说吧。” 穗穗点头,老爹请酆凌霄进屋去,她就跟在后面。 怕说话吵醒孩子们,他们就去了隔壁的药堂说话。 惠雨他们听到动静,从房间出来,看到少主,连忙行礼。 常英道:“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烧点火炭过来。” 惠雨哪会让他去,拉着惠雪赶紧去柴房忙活起来。 常英不习惯坐享其成,和酆凌霄聊了会,就起身去柴房了。 穗穗和酆凌霄相对而坐,从他上次离开,已经是大半年过去了,如今又是寒冬时节。 酆凌霄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拿给穗穗,道:“天冷,先披着。” 穗穗没有去接,道:“老爹一会就来了。” 酆凌霄闻言,只把大氅放在一边。 穗穗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回京后,赵平去御前告你了吗?” 酆凌霄温润的笑道:“告了,不过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穗穗好奇的看着他,静等下文。 酆凌霄一一说来,赵平从吕家村仓皇逃离后,就给吕睿超施压,亲自监管此案,赵之林不能插手后,他们把那些刺客的尸体伪装成酆家的暗卫,再由吕睿超写奏章,和皇上说我私自佣兵,图谋不轨,请求彻查酆家。 穗穗闻言,简直火冒三丈,这不就是典型的贼喊捉贼吗,那新皇帝正愁没机会对酆家对手,这可不正是抄家的大好时机! 酆凌霄接着道:“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赵之林的奏章不仅比他们先到,而且,那些被他们藏在密室里,等大理寺来查办的尸体,一夜之间被火烧得精光,连骨头都没他们剩下丁点!” 穗穗听到这里,恨不得拍手叫好,小声问道:“这火,是你让人去放的吧。” “嗯,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酆凌霄接着道:“吕睿超控告不成,反遭皇上训斥办事不牢,差点就被贬官,要不是他岳父力保,现在早已不在永安城了。” 穗穗琢磨道:“赵平屡次把他当枪使,这件事以后,他们之间肯定生出嫌隙。” 酆凌霄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他问道:“郑欣月后来没找你麻烦了吧?” 这话其实就是没话找话,有枫影和暗卫在,穗穗这里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穗穗道:“她派人来拿过一次药,我给了十几颗,她能这么老实,想必是找人去练过药了,但我这药可不是别人能练出来的,她应该知道其中利害。” 说话间,常英把火炭铲了过来,放在炉里,瞬间暖和不少,惠雨、惠雪端来热茶暖酒后,就去厢房给少主铺床。 阿精和阿宽在外面戒守。 常英安置好这里后,又坐下说了会子话。 因为夜深,酆凌霄又是长路赶来,没说多久,穗穗他们就回了各自屋里。 次日清早,孩子们得知酆凌霄来了,个个都很兴奋,跑去叔叔长、叔叔短的,三宝是最黏人的了。 看着三个孩子,酆凌霄心生爱怜,尤其是小女儿,真是可爱到了他的心坎上。 大宝还稳重些,等弟弟、妹妹都说完了,才拉着他神神秘秘的去了后院。 穗穗笑看着他们,因为酆凌霄足够好,对孩子们不会有负面影响,所以没让孩子们避开他。 酆凌霄是很有分寸的,在听完大宝说的话以后,叮嘱他此事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宝点头,道:“阿叔放心,轩宝知道其中利害,弟妹他们也知道灵芝的事,但我昨晚睡前就告诉他们了,他们也都是懂事的,不会往外说。” 酆凌霄看着通透的大宝,满意的点头,这才说起那八卦阵的事。 大宝仔细听着,满是敬意的看着阿叔。 酆凌霄无声无息的在常家住了几天后,又要回京去。 常英两口子和孩子们都很是不舍,在他们心里,酆凌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穗穗因为知道他不会在这里久留,所以从来不让自己心生眷恋,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些落寞,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人生就像旅途,遇见和分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真正能让人心里的踏实的,还是自身要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才能坦然的面对一切,得失之间,高兴和难过,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不至于失控。 这些道理,穗穗也会引用一些小故事来告诫孩子们,除了自己,不要习惯依赖任何人。 这天,穗穗药铺旁边的土地,忽然从城里来了拨工人,开始施工建造,那块地是吕钱的,大家都以为他家要在这里起新房。 但和吕钱熟悉的人,却都说不是他建的,大家又去问工人们,工人们只说是城里的一个大户,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让村里的人好奇了好长一段时间。 穗穗一家也纳闷了许久,因为连枫影都查不出这户人家具体是谁,住得这么近,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又是一个新年,今年还是和去年一样,普通贫农们的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 自从去年吕钱家遭抢以后,村里凡是在城里有房舍的大户,都去了治安好的城里过年,剩下的人,就算家里有钱有余粮,也不敢露出富态,拜年见面时,都唠着一样寒碜的嗑。 第103章 渣狗登门,名曰:道歉。 春节过后,穗穗药堂隔壁的房子建造完工,从外面看并不奢华,而且让人奇怪的是,他们除了在动工前和完工后各放了挂鞭,其余再无动静,连过火的酒席都没有,也无人住进来,那房子好似就空置在那里了。 晚上,村里有不安分的人,闯进那院里去探底,但里面家徒四壁,连条板凳都没有,因为窗子都没糊,所以连遮风蔽雨的功能都很勉强,实在无甚可偷的。 有了这些人去探底,乡邻们好奇的目光渐渐淡了,这年头,连吃饱都困难,不下地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躺着,节省体力和口粮。 有的人家,已经每天只够喝一顿稀粥,因此也没有几个在外面晃悠,都盼着春耕。 永安县的治安还算好的,县衙时常下派官兵去各村里巡逻,城里更是戒严,因此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但其他县,就不太平了,土匪横行,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老百姓苦不堪言。 穗穗开着药堂做生意,每天人来人往,虽然流量不大,但不管城里村里的,还是每天都有病人上门,也就是这种不得不出门的时候,大家碰了面自然就要说话。 翠芳柴房的火一直烧着水,兑薄糖茶水,这是穗穗嘱咐的,有些乡邻过来看病时,就饿得头晕眼花,这杯糖茶水,至少不会让人因为低血糖而晕过去。 一来二去,有些乡邻为了蹭杯糖水喝,时不时都来转悠一趟,因此,穗穗这里反而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事,因为乡里、城里的人都有,反倒成了村里唯一热闹的地方,有啥新鲜事,都能从这里听到。 穗穗从不赶人,到了傍晚,他们就各自散去了,她也乐得听听外面的事。 据说已经有大批的难民,涌去了京都,大家都在长吁短叹着世道不易,怕是又要起乱子了。 这天傍晚,穗穗正在看病,惠雨急匆匆的进来,附在她耳边道:“主子,枫影让我跟您说,吕郡守和赵县令带着官兵来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穗穗闻言,思忖了几秒,沉声道:“知道了,不一定来这里,有事情再来告诉我。” “诶!”惠雨应声而去。 穗穗接着看病,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惠雨又来报:“主子,他们往这边来了。” 穗穗心口一沉,这厮带着官兵,来者不善啊,“跟我爹知会一下,我马上就来。” “好。”惠雨赶忙去找常叔。 穗穗起身,和气的打发走了院里几个闲聊的乡邻。 他们走的慢吞,穗穗算着时间,心里有些着急,正要去关门,就见吕睿超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穿得人模狗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上提着礼品。 “常乐!”吕睿超正对穗穗作揖。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穗穗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胃里翻腾,直想作呕。 “砰”的一声,她直接关上大门,扣上横木。 “真晦气!”穗穗很是嫌恶,“不知这狗东西来干什么!” 她嘀咕着,直奔去隔壁家里。 阿精跟在身后,他刚才一直在忙着抓药和打扫药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到了院里,穗穗见娘和孩子们都在堂内,独独不见老爹 她正想问去向,就听老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吕睿超,你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穗穗闻言,赶忙踏进堂内,吩咐惠雨、惠雪看好家里,她则和阿精一块去外面找老爹。 翠芳急得直抹眼泪,“这畜生还嫌害我们不够吗,连家里做甚!” 惠雨、惠雪也是知道这些事的,来前少主就吩咐过,她们脸上也满是愤怒之色。 二宝和三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家里的气氛一下凝重了,两张稚嫩的脸上,满是茫然和彷徨。 大宝心里却很清楚,小脸满是凝重和怒色,笃定的道:“阿奶别哭,他不敢妄动的!” 二宝和三宝也过来,一左一右抱着翠芳,齐声道:“阿奶别哭!” 翠芳头一次在孩子们面前失态,赶忙悄悄擦去眼泪,隐藏下眼里的怨愤,蹲下揽着孩子们,道:“有心肝宝贝们在,阿奶不哭,爷爷和你们去处理事情了,我们在这好好等他们回来,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道。 穗穗和阿宽、阿精赶到外面,却见一群官兵团团围着老爹和阿宽,横刀相向! 阿精见状,就要冲上去,但他还未动作,就被穗穗摁住。 眼看老爹和阿宽那边就要大打出手,穗穗急忙喊道:“住手!” 她疾步上前,克制的看向老爹和阿精,示意他们别冲动,接着走向吕睿超,问道:“你要干什么!” 吕睿超见到穗穗,眼底藏着阴狠,脸上却是不显,笑着上前道:“我只是登门道歉,你爹和这个奴才,一上来就要打打杀杀。”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他上下打量了穗穗几眼,几年过去,这女人是越发的凹凸有致了! 穗穗只觉得他的眼神像毒蛇一般,让人觉得森冷和厌恶,冷笑道:“道歉?郡守莫不是吃醉酒了吧!” 吕睿超似乎兴致很好,侧头看向赵之林,道:“是真的,不信你问赵大人,本郡守说的没错吧?” 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提醒穗穗,他现在的身份是永安城郡守,在这里,没人可以辖制他。 赵之林只敛着眼色看向穗穗,道:“常医师,你爹方才,确实冲撞了郡守大人,好在郡守大人大量,没有计较。” 穗穗看向那队几队官兵,这阵仗,更像是来抄家还差不多,她看着吕睿超,冷声道:“好啊,既然是道歉,那就先把我爹放了,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再动手!” 吕睿超自信常英也没那个胆量再动手,惬意的抬手道:“把刀都收起来,归队吧!” 围着常英和阿宽的官兵这才散去。 这一行动解除,赵之林上前道:“常医师!不得对郡守大人无礼!” 他站在吕睿超前面,隐晦的对穗穗使了个眼色。 穗穗并非不知好歹的,看懂了他的眼色,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么多官兵在这里,要是真和吕睿超起了冲突,枫影他们总不可能和官兵对打吧。 他们都是酆凌霄的人,一旦闹出事,岂不坐实了他“私自佣兵”的罪名! 第104章 如今无人保你 穗穗沉了口气,好在老爹和阿宽没被威胁了,她往后退了几步,作揖跪道:“草民拜见郡守、县令大人。” 常英见状,看向洋洋得意的吕睿超,心头沉了口气,看向阿精、阿宽两个,一齐跪下。 赵之林面色复杂,吕睿超却是一脸痛快,自从来了永安城,酆凌霄就一直在暗中找事,他完全腾不出手来对付常家。 后来,他暗戳戳的派了几波人,想暗中下手,但常家被酆凌霄的暗卫保护得太好,不管用什么计谋,都被识破,根本动不了常家的人。 现在他想明白了,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当年他和常乐的丑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三个小杂种在这一片的村里人看来,是他吕睿超的种,但在京都酆家那里,却已经默认了三个小杂种是酆家的! 他要是认回常乐,养在外面做个小妾,睡了她,就等于恶心酆凌霄,还得让三个小杂种喊自己爹,连带着就侮辱了酆家! 吕睿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的计划和图谋,可不只是激怒酆家,而是为了连根铲除! “起来吧!”他愉悦的上前,朝穗穗伸着双手,想拉她起来。 穗穗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触碰了,她径自起身,退避三舍,低着头,连看都不屑去看。 吕睿超脸色一沉,尴尬的收回手,说道:“常乐,本官今日来,是为着当年的事,真心诚意的跟你道歉。” 他朝后面两个小厮招了招手,扬着下巴道:“来呀,把礼品给常医师,送去家里。” 收了礼品,就等于对以前的事,过往不咎! “且慢!”穗穗喊了声,作揖道:“郡守这是何意,我不记得当年有什么事值得您兴师动众的上门来。” 说到这,她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一字字说道:“若有事,不仅村里族长和乡邻有见证,当年酆将军也是处理得一清二楚,郡守大人莫非忘了。” 她在提醒吕睿超,不要太过分! 吕睿超早就不怕他当年写过的那纸契约和供书,他很聪明,只皮笑肉不笑的对那两个小厮道:“把礼品送进去,这是本官的命令!” 穗穗拦在前面,冷声道:“郡守是为何意?” 吕睿超脸上的笑容渐消,盯着穗穗道:“常乐,一介草民,莫要不识抬举,酆凌霄下野多年,如今可是无人保你!” 穗穗盯着他,立马就明白了,他今日兴师动众,就是想迫她收下礼品,等于是变相的让两家和解! 他的目的绝不简单! 片刻之后,穗穗大胆的一步步走上前,逼近吕睿超。 两个带刀护卫上前拦她。 穗穗冷笑道:“郡守大人好歹也是一介男人,竟怕了我这小小农妇不成?” 吕睿超嗤笑了声,挥手让那两个护卫退下。 很好!穗穗微微一笑,慎重又缓慢的作揖道:“农妇谢郡守大人厚爱!” 吕睿超上前一凑,闻到了她身上特殊的香味,闭着眼睛在空中吸了一口,一脸享受的样子,接着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比当年,更有骚味!” 说罢,他的目光锁定在穗穗上半身,一边贱笑着,一边嚣张的朝常英挑了挑眉。 常英脸色一沉,就要上来。 “郡守大人!”赵之林喊了声,先他一步,上前作揖道:“郡守大人,礼品已经送进去了。” 常英双拳握紧,但到底是停住了脚步。 吕睿超不悦的瞥了赵之林一眼,但终归是有所收敛,不再明目张胆的打量穗穗。 穗穗把方才的涌动都尽收眼底,见那两个小厮从家中出来,她不动声色的微笑道:“礼品收到,农妇家中琐事缠身,恕不远送!” 吕睿超看着穗穗,想象着把她压在身下的画面,总有一天,他要把以前所受的罪和屈辱,通通发泄在她和三个小杂种身上! 穗穗不想在这多待一秒,转身后,她眼底瞬间冰冷,如果是以前的她是任人拿捏的小白兔,那现在的她,绝对是朵散发着毒碱的郁金香,只要她想,连气息都可以是有毒的。 常英和阿宽、阿精三个也回了院子。 吕睿超绝对想不到,方才靠近穗穗细嗅,才真正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 回到院里,穗穗方才的危机感迅速缓解,终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孩子们看到他们回来,都拥了上来。 穗穗把他们都带进屋里,小声安慰。 赵之林看着关上的常家大门,暗暗吁了口气,还好,常乐比他想象中更能忍耐! 吕睿超阴沉的盯了眼常家大院,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恨不得带兵进去,抄了常家。 但他不能,他心里清楚,酆凌霄虽罢了官,但酆家在朝廷和江湖上的势力,绝不是他能撼动的! 所以,只能明着智取,暗里的毒招统统没用。 他转头对赵之林说道:“赵大人,我们分开协作吧,我自小生活在这里,和族长好说话,皇上的旨意,由我去宣讲、安抚更合适,只留下一队官兵护卫即可,你领着其他几队,去村中巡视,待结束时一道回城。” “下官领命。”赵之林处变不惊的作揖。 因为京都外的难民实则太多,皇帝对各郡县颁旨下令,看好各自的一方百姓,再有某个地方的难民上京,一经核查,地方官员立马革职。 这毫无情理的旨意,却很是奏效,至少京都的难民只减不增,至于那些被迫返乡的难民,还有躺在官道、路边的饿殍,无人问津。 待吕睿超走后,县衙的师爷站在赵之林身旁,不满的嘀咕道:“他倒是会安排,吕家村地广人多,我们巡视一圈,腿都得跑断,他倒好,去族中板板眼眼坐着喝茶就行,政绩还都是他的!” 赵之林冷厉的瞧了他一眼,斥道:“休要胡言妄议,为官者,理应为民!” 师爷立马收嘴。 族长只知道吕睿超兴师动众的去了常家,万万没想到他会到族里来,赶忙去喊了族里几个长老一起陪客。 吕睿超知道,这帮人看着恭维他,实则心里未必存着敬意,他这次来,既为了传达旨意,也是为了重新拾起脸面。 一番恩威并施的举措压下来,族长等人脸上是又敬又畏,对付他们,吕睿超游刃有余。 这种家家都吃不饱的节骨眼上,族长狠狠心,杀鸡又宰羊,愣是凑了桌丰盛的晚饭。 酒桌上,吕睿超被族长几个恭维得志得意满,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夫人正往这里赶来! 蛮横、善妒的王氏,得知吕睿超兴师动众下乡,竟带着礼品去给常乐当众道歉,还当着县令,和那么多官兵的面! 她当即火冒三丈,吕睿超以前的事她多少知道一点,以为她家狗男人对常乐旧情复燃,当即就让人准备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了吕家村! 第105章 脖子上长了脑袋的,不止他一个 王氏的敌意和嫉恨,几乎是针对常乐的,到了吕家村,她就直奔常家来。 穗穗就坐在门槛等着她,那会子吕睿超走了以后,她就让枫影安排,把吕睿超来给自己道歉的事,透露给待在永安城里王氏。 当然,这透露出去的消息,自然是不少添油加醋,否则怎么能激起王氏的醋意,只有她来了,才好破了吕睿超今日之局! 王氏的马车,来势汹汹的停在常家门口。 穗穗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 马车里最先下来的,是王氏的贴身婆子,她往门一瞅,陡然看见穗穗站在那,被吓了一跳。 “刘嬷嬷,怎么了?”王氏撩开小帘子往外看去。 刘嬷嬷忙去扶她下来,小声道:“夫人,门口站着人呢!” 王氏从马车上下来,往常家门口一看,果见有人站在那,她见过穗穗,眸光一聚就认出来了,当即便拿出气势来,看了眼刘嬷嬷,道:“我还以为你被鬼吓着了,这就是勾引我夫君的贱人!” 穗穗一步步从门前的台阶上走下来,道:“听说你好歹也是太傅家的女儿,出口闭口就是勾引、贱人,看来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王氏目光森冷,破口就道:“那也比你强,未出阁就迷惑男人,怀上野种,我家官人瞧不上你,你继而又去勾搭以前的酆将军,和他联手把我夫君送进牢里,怎么着,现在酆家男人没权没势了,你又想回头勾引我官人?” 她气愤的上前抓着穗穗的臂膀,恶狠狠的道:“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 穗穗冷眼看着她,只吐出来两个字,“松开!” 王氏近距离看着穗穗美艳又清隽的五官,嫉恨上头,恨不得撕了这张脸,抬起右手就想打下来。 穗穗一把将她的手抓在半空,另只手反给了王氏一巴掌,紧接着将她推开。 “啊!夫人!”刘嬷嬷尖叫了声,王氏差点摔在地上,被她接住了。 摸着火辣辣的脸,王氏瞪着眼睛道:“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她朝后面跟来的几个家丁道:“给我把她抓起来,今天我非要这破鞋死在她家门口不可!” “谁敢动手!”阿精、阿宽,惠雨、惠雪从里面出来,护在穗穗前面。 那几个家丁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是这四个暗卫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王氏眼看自己处于劣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忌惮。 穗穗可没工夫和她打嘴仗,喊了声:“小雨。” 惠雨当即会意,进屋把吕睿超送来的那些礼品,全提了出来,噼里啪啦一股脑的全扔给王氏。 王氏被礼盒砸痛,对穗穗怒道:“什么意思!” 但她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阿宽、阿精两个粗壮的男人,就站在她两侧,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要不是穗穗提前有交代,她就算不挨阿宽、阿精的打,也得受惠雨、惠雪两下子。 穗穗冷声道:“这是你那狗男人硬塞的东西,拿回去,我不稀罕,你得知那样的消息,上门羞辱我,尚可理解,但你不该骂我的孩子们,他们光明正大,收回你口中污秽的字眼,以后若再让我听见……” 她笑盈盈的走到王氏跟前,一字字道:“那就不是一巴掌了,我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氏浑身打了个冷颤,她只觉得穗穗的笑意非常渗人,以至于她当天晚上还做了噩梦…… 穗穗虽然赢了她,但脸上并无得意之色,“你对那狗男人怕是不甚了解吧?劝你回去好好查查。” 说罢,她就回家了,阿精他们在后面关上院门。 穗穗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锁好横木的大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吕睿超带着一众官兵来,想倚仗权势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门都没有! 王氏见危机解除,这才松了口气,她是太傅的女儿没错,可她并非正室所出,否则也不会低嫁给吕睿超。 刘嬷嬷搀扶着她,“夫人,还是去找姑爷来给您做主吧。” 王氏盯着常家的大门,森冷的道:“自然是要去找他,上车!” 惠雨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听马车声原来越远,才进来报道:“主子,他们走了。” “嗯,今天不会再有事了,早点歇息!”穗穗微笑道。 惠雨没走,她琢磨了会,还是说道:“主子,吕睿超今日来此,怕不只是道歉这么简单。” 穗穗点头,她隐约猜到了吕睿超的想法,道:“没事,脖子上长了脑袋的,不止他一个。” 惠雨闻言,就知道主子是有主意的,恭敬退下。 此刻,吕睿超已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 王氏到了族长家门口,有护卫想进去通报,被她喊住:“你们别忘了,我爹是太傅,得罪了我,仔细想想后果!”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头都不敢得罪,那个进去通报的,高声喊道:“夫人说的是,我等记住了!” 王氏冷涔涔的看着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赶紧去和吕睿超说:“郡守大人,您夫人来了!” 吕睿超刚任郡守那年,带着王氏回来过,而且还出了很大的糗,以至于后来村里谁都知道他怕老婆,而且是靠着岳家上位。 吕睿超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爽的道:“她怎么来了!” 他怕王氏闯进来,又做什么出格的事,瞬间清醒过来,起身冷清的道:“各位,失陪了。” 虽是抱歉的话,可他的语气却凌驾着官爷的气势,众人不敢轻慢,忙起身拱手。 吕睿超走出门口,和正要进来的王氏碰上。 眼见王氏就要发作,吕睿超黑了脸,先她一步,语气重且不悦的道:“夫人,你来做什么!” 刘嬷嬷见状,赶忙拉住怒气冲天的王氏,在她耳边低语道:“这里人多,姑爷的面子,就是您的面子!” 王氏闻言,重重的沉了口气,盯着吕睿超冷哼了声,转身出去。 吕睿超的脸色这才堪堪松解了些,总算压住了这母老虎,否则又要遭里面这些人暗地里耻笑。 他留神看了刘嬷嬷一眼,心想岳母派来的这个人还算不错。 他走出族长家,上了王氏的马车,才看到车上的礼品,那不就是他让人送去常家的吗! “你去常家了!”他脸上的怒色不掩。 王氏瞪着他,没好话道:“不仅去了,你那破鞋还打了我一巴掌!” 她扬起那边脸给他看。 王氏的相貌并不出众,吕睿超看到上面的手掌印,只觉得更难看了几分,丝毫没有心疼,但心里的怒火却克制不住了! 他掐着王氏的下巴,低低的怒吼道:“你坏了我的计划,蠢货!” 王氏闻言,愤怒的神色忽然一杵,心虚道:“什么计划?” 第106章 翻脸不认账 吕睿超瞪了她一眼,看着那些礼品,只觉得格外气人,转身就下了马车,回了他自己的轿子。 王氏想喊他,刘嬷嬷却朝她摇了摇头,告诫道:“夫人,回去再说!” “哼!”王氏气恼,但到底是扔开帘子,坐了回去。 吕睿超命人直接回城,半个时辰前,赵之林派人来告知他,夜深了先走,不必等他们。 巡村是个苦差事,更何况吕家村还这么大,赵之林屡次和他过不去,早该收拾他了! 赵之林就站在不远处的山上眺望,看着吕睿超他们一行离开,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次日,穗穗起了个大早,和老爹一起,送大宝和二宝两个去学堂读书。 回来后,却看到有三座大车厢的马车停在隔壁门口,工人们正卸货下来。 穗穗好奇的看了几眼,刚走进院门,三宝就扑了上来,赖在她身上撒娇,“娘亲,您什么时候起来的,哥哥们已经去学堂了吗?” “我们瑾怡起来了!”穗穗抱起小女儿,都说女儿像爹,看着三宝,她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酆凌霄的脸。 那男人自从去年冬天走后,又一直未露过面了,不过每到过年过节,他都会让枫影他们送东西来,吃的穿的用的,一应具有。 虽说东西多,但从未引人瞩目过,就连隔壁的邻居都不知情,既避了嫌,在这种贫穷的时候,又保证了安全。 酆凌霄把所有的事,都做的滴水不漏,穗穗也不是矫情的人,只要是他送来的,就照单全收,给家里省不少开支。 下午,穗穗正在看病,乍然听见有人喊道:“诶,这不是睿超娘吗!” 院里忽然安静下来,村里知情的人,都侧头沉默的望向穗穗。 城里来的一些不知情的人,看到是郡守的娘,连忙上前去奉承。 “哎呀,老夫人怎么也来这了,可是身体哪里不爽?” 穗穗站了起来,满目寒霜的瞧着吕婆子,她身边站着来看病的张夫人,想来应该是随她一起来的。 翠芳正在给人倒茶,见到吕婆子,她提着茶壶就上前质问道:“张春花,你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很少这么凌厉,在场的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暗暗猜度着她怎么敢直呼郡守母亲的名讳。 张夫人没想到翠芳会对老夫人这么不客气,她男人在郡守底下当差,人又是和她一道出来的,不能不维护,对翠芳道:“常婶,这是郡守的母亲!” 这句话,既是提醒,也是威吓。 穗穗怕娘吃亏,快步走上前道:“张夫人,此事与你无关,想必你也知道,她是吕家村人,这是我们两家积年的恩怨,你要是来看病,就请去堂内稍坐片刻。” 吕婆子脸上闪过不悦,随即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对张夫人道:“孩子,你身子不爽,去坐着吧。” 张夫人不放心的看了眼,同时,她也是精明的,要想两头都不得罪,此时顺坡下是最好的。 “是!”她听话的应了声,欠身走去堂内走着。 吕婆子看向穗穗母女,先示弱道:“翠芳,乐宝啊,我是来看孩子们的。” 说罢,她朝后面招了招手,两个小厮就提着礼品上来。 翠芳本就窝着火,此刻见她装模作样,心里就更来气了,喊道:“我家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干系,我们什么都不要,你带着人快走!” 相对翠芳的咄咄逼人,吕婆子只委屈的道:“翠芳,你怎么翻脸不认账呢,是,孩子是你们带大的,以前我们家里穷,确实顾不上,但我儿是他们的爹,这事村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这个做奶奶的,来看看他们,于情于理啊!” 说罢,她挤出两滴眼泪。 吕婆子周旋市井多年,她很清楚怎么调度人心,这番话说下来,那些不知情的人,为了捧她,对翠芳颇有微词。 坐在堂内的张夫人见状,也坐不住了,走到吕婆子身边道:“老夫人莫伤心!” 说罢,她转头劝翠芳道:“常婶,都是一家子血肉至亲,您何必如此,伤了两家的情分!” 穗穗看着这些人,只觉得荒唐至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事情始末,开口就是拉偏架! “够了!”穗穗喊道:“我家和她没有情分可言,事情也根本不是她说的这样,当年,她和她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永安城郡守,几次三番派人来杀我全家,暗地里下黑手,眼见杀人不成,又想尽办法攀诬!” “你们要是这么感兴趣,大可去查吕睿超的前科,看他是因何入狱,有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场各位都是有年纪的过来人,若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人,又怎会教出个作奸犯科的儿子来!” “你……” 吕婆子才开口,穗穗以绝对压制性的声音喊道:“阿精、惠雪,送客!” “是!”阿精、惠雪跨步前来,冷冰冰的对吕婆子道:“请吧!” 吕婆子被穗穗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怎么甘心,她还想喊话。 惠雪抢先道:“我们两个可是粗人,要是请你不走,可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我可是郡守的娘,你们敢……啊!” 吕婆子话音未落,就被惠雪一个人给整个扛了起来。 “都让开!”惠雪一边喊,一边往外走。 “好样的,妹子!”阿精在前面开路,对付吕婆子带来的家丁和侍卫。 院子里的人,几乎看得目瞪口呆,惊掉下巴,没有惠雪这么苗条的一个姑娘家,居然徒手就把胖成熊样的吕婆子给举起来,“送”出去。 张夫人也是瞠目结舌,“你……你们对郡守母亲竟如此无礼!” 穗穗看向她,道:“张夫人,你也可以走了。” 张夫人满面羞愤的看着穗穗,但她怕和吕婆子一样,以这样不雅的方式被举走,不满的“哼”了声,放狠话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穗穗只冷声道:“不送!” 张夫人拂袖离去。 第107章 风雨欲来 穗穗拉着母亲回到堂内,让她回屋去休息一下。 翠芳不肯走,坚定的道:“乐宝,娘可没那么脆弱,我还要给那位婶子倒茶呢!” 穗穗知道娘是想陪着自己,无声的笑了笑,道:“那您要是累了,就去歇息。” “娘知道,三宝在睡觉,有小莲和惠雨两个在看着,我也放心!”翠芳拍了拍她的手,接着去拿着茶壶倒茶,和大家说说笑笑,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吕婆子被惠雪、阿精赶出门,她没有吵嚷,装作无奈的样子,和张家夫人低低的嚼舌根道:“唉,这么多年了,他们家一直是这样子,颠倒是非,不让人说话!” “要不是她们心虚,又怎么会急着把我打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仗势欺人!” 她拉着张氏的手,歉疚道:“孩子,连累你跟我一块跌面了,你放心,你家男人的事,我回去就和睿超说,该提拔的就得提拔上来。” 张家夫人闻言,喜上眉梢,她掩了掩,奉承道:“老夫人,您这说的哪里话,恕我说句冒昧的话,您……和我娘长得特别像,一见到您,我就觉得特别亲切!” 吕婆子笑道:“呦,可是真的,那日后多来府里走动!” 张家夫人闻言,满心欢喜的应道:“诶!” 吕婆子笑了笑,“走吧,这里是不欢迎我们了。” 张家夫人抬头,厌恶的看了眼常家,点头道:“好。” 阿精、惠雪待他们的马车走了才进院子。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院里闲坐的乡邻们唯恐下雨,和穗穗打了声招呼,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只剩下几个还等着看病的人。 翠芳看着天色,担忧道:“你爹和阿宽去接孩子们还没回来,我带几把伞去路上看看。” 穗穗不放心让老娘一个人去,道:“我还有几个病人,让小雪和您一块去。” 惠雪道:“好,主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婶子。” “嗯!”穗穗交代道:“早去早回!” 惠雪点头,和翠芳拿着伞,往学堂的路上赶去。 这边,常英和阿宽已经接上大宝、二宝,正在回来的路上。 吕婆子并未和张家娘子一块回城里,离开常家后,她就带着自己的人,往学堂这边来了,和常英他们在路上碰了个正着。 她眼热的看着两个孩子,大声道:“哎呀,英子,乐宝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常英瞧见她,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他想不通,这妇人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两家早都撕破了脸皮,势同水火,现如今,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他不想理,不声不吭的带着孩子们径直往前走。 吕婆子却不知好歹的拦住他们,道:“常英,我怎么说,也是这俩孩子的奶奶,见着我连声招呼都不打,不太合适吧!” 她话音刚落,常英就吼道:“让开!” 吕婆子吓得一抖,跟她来的几个家丁上前道:“放肆,这是郡守的母亲,你怎可无礼!” 常英根本看不上他们,当即催动内力,盯着吕婆子,铿锵有力的道:“别逼着我打女人,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吕婆子心尖一颤,望着常英脸上的怒色,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和儿子差点死于狼群之口,就不禁胆寒。 她想起儿子的吩咐,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就让开了。 常英和阿宽一人抱起一个孩子,快步回家。 二宝趴在爷爷的肩膀上,抬头问道:“爷爷,那个人是谁啊,怎么冒充阿奶?” 不待常英说话,大宝就蹙眉道:“那是想害我们的坏人!” 常英看向大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回家再说。” 吕婆子待他们走后,和周围几个乡邻愤愤不平的诉苦道:“常英未免太霸道了,怎么说那也是我家睿超的孩子,他不许我们去他家里,难道还不许我们看看孩子吗!” 她儿子如今是郡守,乡邻们不敢惹她,但常家对村里的人不薄,他们只装作没听见吕婆子的牢骚,各自走开。 吕婆子见没人回应她,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按着儿子的计划去行事,去了族长家。 “族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吕婆子满面愁云。 族长稀奇的道:“春花,睿超现在是永安城的郡守,你是他娘,哪里轮得到我这小小的族长,来给你做主啊!” 张春花闻言,话锋一转,委屈里带着威胁,道:“族长,您这意思,是不管我了?” “这几年我们虽然住在城里,可到底还是吕家村的人,您忘了,当初我儿到任郡守的时候,可是你们大家伙求着我们回来的,族谱上,我们也是有名字的!” 族长脸色微沉,道:“我没说不管呐,只是我这小小族长,能管的事情实在是微乎其微,那你先说说吧,是什么事儿?” 吕婆子这才道:“您给评评理,常乐宝生的三个孩子,是不是也是我儿睿超的,今儿我专程带着礼品上门看孩子,翠芳母子当众给我难看,把我赶出门外!” “我想着她们不待见我,也情有可原,就转道想去学堂,悄悄看看大宝和二宝,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去,那常英凶神恶煞,还要打我,这是有目共睹的,族长,那三个孩子也是我的孙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说话间,族长暗暗撇了她好几眼,道:“睿超娘,你这个事,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想当年,常乐宝怀着三个月身孕的时候,你们可是不认的,睿超还在我这里写了契书,上面清清楚楚的表明,将来常乐宝所生之子,你们不得纠缠,也不能相认,这个你忘了?” 吕婆子道:“哎呀,族长啊,那契书能证明什么,反正那三个孩子不还是我儿的嘛!” 族长一边笑,一边拿出烟袋,道:“那可不一定,前几年翁老过世,你大闹灵堂,不还说那三个孩子是酆将军的吗。” 这段话,族长虽是说笑,却也是在点她。 吕婆子面色一虚,道:“那那时候不是在气头上吗!” 族长见她还在那故弄玄虚,脸上的笑容渐收,摆弄着他的烟杆,道:“睿超娘,不是我不帮你,常家那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就算认回去,他们也不一定能跟你们亲啊!” 第108章 想认回孩子们?做梦! “我见过他们几个,小小年纪很是懂事,我看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抓紧让睿超和他媳妇也生几个才是正经。” 正是因为见过那些孩子,和吕睿超没有半分相像,他才不明觉厉,也知道吕婆子来找她是没安好心,要是帮了他,就等于和酆家作对,这就形同自寻死路! 他年纪虽大了,但绝不是那任人摆弄的蠢人。 吕婆子并不知道族长想的这些,只知道族长不愿轻易帮忙,她好似豁出去了一样,道:“好了,我就实话跟您说了!” “是我那媳妇,成家好几年了,一直没生养,她仗着娘家势力,把我儿看得可严了,不许他碰别人,眼瞅着我都快到花甲年了,别人哪个不是子孙成群,只有我,连奶奶都还没做一个,我也是着急了!” 说罢,她须须善诱道:“您家孙子,过几年也要靠科举了吧,我儿说了,这自从当了官以后,他才明白,寒门士子官途艰险,是有原因的,可要是朝廷里有同族照应啊,那就大不一样了!” 族长闻言,眉头微蹙。 吕婆子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接着道:“我儿的岳丈可是当今太傅,不瞒您说,他在永安城做郡守,只是一个过渡,将来是肯定要回京去的。” 族长闻言,应道:“噢,是吗,那是大好事啊,睿超将来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本乡的士子呀。” 吕婆子清了清喉咙,拿捏道:“睿超这孩子,是吃过苦的,谁要是对他好,他自然是要回报的!” 族长笑了笑,他当然明白吕婆子明里暗里的,都在点他,他含着烟嘴,把烟壶点燃,起身道:“睿超娘啊,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你要么留下来吃晚饭?” 吕婆子扫了眼屋里的摆设,在她看来很是腌臜,起身道:“那就不了,免得麻烦老夫人。” 族长把她的嫌弃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笑道:“行吧,那我就不留你了。” 吕婆子听出他有赶客之意,心里暗暗不爽,直言道:“族长,我跟您说的这件事,您要做的不多,就是从中调和调和,认这孩子是我家的,就可以了,至于好处,我儿定然不会少你的。” 族长恍若未闻,只笑道:“回去帮我和睿超带声好。” 吕婆子沉了口气,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哼了声,带着家丁,去了她大嫂杨香莲那里。 族长夫人从里间出来,看着吕婆子走远了,才把门关上,都:“老头子,这种好事,你怎么不答应她,又不要你做什么为难的事。” 族长闻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别瞎掺和!” 自从新帝登基后,年年加重税赋,百姓们苦不堪言,族长心里清楚,这世道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年,非乱不可! 到时候,谁知道又是个什么光景! 所以,他不帮吕睿超,也不会偏帮常家,这两家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事了,更何况吕睿超现在都是郡守,他都不敢直接对常家怎么样,自己这小小族长,又能奈何? 族长夫人心里不服气,道:“就你懂,你这么懂,吕家村这么大一个村,这些年怎么没见你往家里捞过一件好事,以前哪个族长家里不是风光无极,就你抠抠搜搜的!” 族长闻言,道:“哎呀,吕睿超母子明显是拿我当枪使,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再说了,你这个族长夫人难道还不好吗?村里人人都敬着你,别家哪个婆娘不要上山去挖野草、刨树根,我至少没让你去做过这些,也没有饿着你们吧!” 族长夫人闻言,想起村里那些媳妇,饿得面黄肌瘦,每天赶早赶晚的,去山上找吃食,心里瞬间就平衡了好多,撇嘴道:“是是是,这点我是跟着你沾光了!” 族长看了她一眼,板着老脸正式交代道:“你可千万给我记好了,不管谁来找你说好话,你都千万不能应承下来,外面的事情自有我去处理,你只要做好饭菜,收拾好家里就行了。” 族长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应道:“合该我就是伺候你们的长工!” “啰嗦什么。”族长瞥了她一眼,起身去院外。 药堂内,穗穗处理完所有病人,起身去找枫影,没想到他就在家这边的院里等她。 “出什么事了?”穗穗连忙问道,因为枫影很少主动来找她。 枫影作揖道:“医师,吕睿超母亲从常家离开后,转道去了学堂,常叔和阿精接着两位公子,和她在路上碰了个正着。” 穗穗心口猛地一沉,“老爹和孩子们现在怎么样!” 枫影道:“医师放心,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伤不到常叔和两位公子,拌了几句嘴,吕婆子就去了族长那里,常叔快到家了。” 穗穗蹙眉问道:“她去族长那里做什么?莫非是告状?” 枫影点头,道:“她想要族长从中做和,想认回孩子们。” 他看了眼穗穗的脸色。 “她这是做梦!”穗穗怒上心头。 枫影道:“医师不必烦心,她不会得逞的。” 穗穗沉了口气,冷静下来思忖了会,忽然问道:“对了,你还没有查到隔壁是城里哪户人家来住吗?” 枫影眸光一转,简要道:“还未。” 穗穗眉头微蹙,道:“竟还有你们查不到的人,真是怪哉,莫非又来个‘紫霞山庄白玉堂’那一类的人物么!” 枫影未答,只作揖道:“今次吕婆子混在张氏的马车里,是在下失职,没有及时察觉,才让她闯了进来。” 尽管他将话题转移得很自然,但穗穗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信息,她没有当即质疑,只道:“那张氏和她是什么关系?” 枫影道:“张氏的男人在吕睿超底下当差。” “原来如此,难怪她肯为了吕婆子来得罪人,原是有利可图。”穗穗思索着,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枫影忙道:“医师尽管吩咐就是了。” 穗穗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派几个人,去盯着吕睿超母子的一举一动,吕婆子这次能找去学堂,下次他们指不定就能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第109章 比酆家更厉害的权贵还有谁? 枫影慎重的道:“您放心,在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们了,两个小公子身边,也增加了暗卫保护,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嗯!”穗穗谢道:“劳烦你了!” 枫影作揖,“医师不必客气,这是在下职责所在。” 穗穗笑了笑,枫影走后,她回屋去看三宝。 小莲和惠雨两个在窗旁裁布、做衣服,见到穗穗来,两人放下手中的活,忙要站起来。 穗穗看向床上熟睡的三宝,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莲和惠雨相视而笑。 穗穗走去床旁看了看怡儿,小家伙没睡午觉,这会子睡得正香呢。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也是睡了整个下午,起来还以为第二天了,担心自己旷课,不安了好久,直到晚上外婆告诉自己,只是睡了几个小时,才心下安来。 穗穗笑看着三宝,怡儿不用去学堂,不管睡多久都不会有那种不安的。 惠雨看着穗穗,感觉她好温柔,刚开始来的时候,她还不明白少主为何对一个乡下的女人如此着迷,因为京都城里纸醉金迷,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可这几年相处下来,她是真正佩服穗穗,也难怪少主为其倾心。 穗穗走去窗台,从未摸过针线的惠雨,在灵巧的小莲面前,显得笨手笨脚,和她打架时的那股彪悍劲儿,有种巨大的反萌差,看着很是……可爱。 惠雨举起手上的小衣服,轻声道:“主子,我在给怡儿做衣服呢!” 穗穗拿过衣服笑看了看,因为爹娘和孩子们还没回来,她和小莲、惠雨调侃了几句,自己拿着伞,准备出门去看看。 她走出院门,正好看到爹娘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路口那里,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快步朝他们走去。 大宝、二宝看到娘亲了,马上从怀里下来,朝穗穗奔来。 穗穗张开手,高兴把他们揽入怀里。 二宝本就活泼,见着娘亲就告状道:“娘,我们在路上碰到一个坏人,她冒充阿奶,爷爷把她赶走了。” 大宝依旧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带着情绪道:“那个坏人图谋不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们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穗穗看向大宝,这孩子善于思考、推断,尤其是这半年,她感觉大宝的脾气里带着浓厚的戾气。 其实,越是聪明的孩子,就越难教育,因为他们时时都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自我意识比较强,别人看着懂事,可大人说的话,他们不一定会听,甚至有些时候只是敷衍大人罢了。 穗穗语气平和的说道:“大宝,忘了娘教你的吗,任何一种过激的情绪,都会让理智丧失,尤其是愤怒。” 大宝闻言,迷茫的看着娘亲,片刻后,慎重的点头,道:“娘亲教诲的是,轩儿记住了。” 穗穗看着轩宝一脸沉着的样子,暗暗沉了口气,轩宝绝对会是三个孩子里,让她最头疼的一个。 晚上,穗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这么久而来,枫影怎么会查不出隔壁院子到底是谁起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他都查不到事,要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酆家的暗卫。 这件事,不是枫影有问题,就是那户人家真的势力滔天…… 次日,东边刚微微亮起,穗穗就起身了,她径直去了药堂的厢房那边找惠雨,问道:“小雨,你可知道京都有哪些权贵,是比酆家还厉害?” 惠雨支起脑袋认真想了好一会,道:“主子,酆家中人,不止从官,还有隐居的圣贤、读书的文人,从军的武士,悬壶济世的医师!” “还有从商的酆家二爷,更厉害的是,全国各地都有酆家的暗卫,要说京都里还有谁比酆家厉害,那就……只能是皇上了!” 穗穗明白了,皇上一直想对付酆家,甚至酆凌霄都被逼得罢了官,所以,有没有可能,隔壁院子是皇上派人起来,想先从她和孩子下手? 她边想边下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孩子们的处境,就不是一般的危险了…… 惠雨不明所以,赶紧穿好衣服下去。 穗穗不能全指望枫影他们去保护孩子们了,得未雨绸缪! 现在才正月廿一,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穗穗走到柴房,拿木瓢把水缸上面那层结冰砸开,舀水洗漱。 凉水一进口,穗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床牙齿都感觉发寒,贼不好受。 惠雨闻声过来,看到穗穗难受的样子,忙道:“主子,不可用凉水,我这就给您烧水!” 穗穗确实不敢再含凉水了,道:“行,我来帮你。” 常英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走了出来。 穗穗和老爹说了自己的疑虑,打算一会去书院,看能不能花点钱,请夫子下午到家里来,给孩子们上课,这样的话,三宝也能听一听,而且有哥哥们的陪伴,她的童年也不会觉得孤单和无聊。 常英也觉得蹊跷,其实每次去城里采买的时候,他都会去打听,但却没有半点消息。 现如今连枫影都查不到是谁,是该谨慎了,毕竟孩子们的身世早在几年前,就有不少人知道了,难免有人来找麻烦。 翠芳也起来了,给他们做早饭。 穗穗和老爹吃过后,和惠雨三人一道去学堂找夫子。 新帝登基的这两年,夫子的学生少了很多,加上穗穗家两个,总共也才不到六个学生,另外那四个孩子是村里几个财主家的。 夫子经常独自感慨:“孩子们不上学,以后村里有出息的人就会越来越少了。” 穗穗见到夫子,以礼相待,说明来意。 夫子很爽快就答应了,道:“瑾轩这孩子将来必有前程,瑾源虽文不及瑾轩,但算数很快,既活泼又有礼貌,常医师,我答应你了。” 都说文人的骨子里是有傲气的,穗穗来前还担心夫子不肯,现下得到夫子同意,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作礼道谢。 夫子见她端庄有礼,笑道:“难怪瑾轩、瑾源两个孩子这么好,看来也是离不开医师平日里的教导啊。” 第110章 毒性发作 穗穗谦虚的颔首道:“多谢夫子肯定,您过奖了!” 夫子赞赏的点了点头,约好下午去教书的时间。 出了学堂,惠雨开心的道:“这下好了,家里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主子不用怕了。” 穗穗笑了笑,但她心里并不轻松,近有吕睿超母子为患,远有想对付酆家的皇帝和赵平,在暗处,又不知还有多少小人。 若想自保,要做事还很多! 回到家,孩子们已经起来吃好早饭了,大宝、二宝收拾好,等爷爷回来送他们去学堂。 穗穗告诉孩子们,暂时不用去学堂,夫子下午会来单独教他们。 三宝高兴得蹦蹦跳跳,一边拍手,一边笑道:“好噢,有哥哥们陪我玩了!” 二宝听说不用去学堂,更是欢快。 只有大宝脸上挂着沉重,他明白娘亲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二弟,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长大,定要有番作为,任何人都不能再欺负他们! 穗穗摸了摸大宝的头,慈爱的问道:“轩宝在想什么?” 大宝还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娘,现在没长大,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没谱。 他一字一眼的道:“娘,我要去温习功课了!” 穗穗看着轩宝,孩子黑滴滴的眼睛里,透着深沉,她微笑道:“好,要是累了,就出来和弟弟、妹妹玩一会。” 大宝点头:“娘放心!”说罢,他就去了左厢房,那里已经给孩子们改成了书房。 二宝则拉着三宝去后院玩,小莲和惠雨跟在他们后面。 翠芳看着他们,笑着感慨道:“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轩宝都有自己的心思了。” 穗穗道:“娘也注意到了,轩宝比弟弟、妹妹成熟得多,以后我得多陪陪他。” 翠芳点头,心疼的看着穗穗,道:“放心,平日里我和你爹也常带着孩子们玩,倒是你,成天操心太多了。” 穗穗心里感动,面上却玩闹般笑道:“遵命!” 翠芳被她搞怪的动作逗笑,笑啐道:“多大了,还没个正形!对了,说要你别操心,但有件事,你得想着,小莲早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这几年,家中里里外外,小姑娘出了不少力、干了不少活,你爹买她回来的那点银子,就是给长工都不够了,可是我说她不肯,等晚上你跟她说说,她一向最听你的话。” 穗穗想起昨日小莲在窗边做衣服的样子,确实已经出落得苗条大方,她笑道:“好,这事我记下了。” 翠芳笑道:“嗯,我去柴房烧水泡茶,等到了春耕,就没那么多闲散的乡邻来玩了。” 穗穗点头,走去药堂,打算收拾一下就开门。 枫影无声无息的来了药堂院子,他是特意趁着还没开门来的,怕吓着穗穗,走路发出重重的脚步声。 穗穗回头,看到是枫影也没有意外,只问道:“怎么样?吕睿超那边有动静了吗?” 枫影作揖道:“医师,吕睿超母子这几天应该不会来打扰您了,今晨,他忽然怪病发作,遍请城中大夫,但都不太奏效,吕婆子得着信,就赶早回了城里。” 穗穗风轻云淡的一笑,漫不经心的搓着抹布的,道:“挺好的,辛苦你了。” 枫影看到了她眼中那抹飞逝的皎洁,低头微微抿嘴,作揖道:“在下告退。” 他就知道,果然是这位主子的手笔,吕睿超可有得罪受了。 穗穗等枫影走后,才终于露出了明眸皓齿,开心的端起茶杯,吕睿超是聪明,但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阿精去山中割草,把小羊羔和小兔子们都喂了,到药堂时,正好看到穗穗满脸笑容,好奇的道:“主子,您在笑什么?” 穗穗清了清喉咙,故作深沉的道:“过两三天你就知道了。” 阿精不明所以,但没再多问,去药柜那里,把昨天用空的药材补好。 穗穗心情大好,晾好抹布,把卷起的衣袖放下,开门看诊。 永安城里,吕睿超痛苦的翻滚在床上,他感觉浑身骨头,似被虫蚁啃噬,钻心的疼! 大夫已经来了好几波,不仅各个束手无策,而且结论不一,有人认为是中邪,有人认为是中毒,还有拿不定主意,故作高深瞎编一顿的。 王氏看着痛苦不堪的男人,忽然疑心的道:“年底回娘家时,我听说郑欣月中了种奇怪的毒,就是那个常乐给她下的,刚开始是浑身发痒,现在是每到月圆之夜,就浑身痉挛疼痛,古怪得很!” “夫君昨儿下午不是就去见了常乐吗,连城里最好的郎中的治不了,依我看,莫非……也是中了常乐的毒!” 旁边那个坚称中毒的张大夫,说道:“老朽觉得夫人说的有理,郡守神志清楚,绝非邪物作怪,应系中毒所致。” 坚称是中邪的李大夫说道:“此言差矣,若说中毒,郡守身上全无中毒的迹象,试血的银针也未发黑,绝非中毒!” 吕婆子焦急的道:“你既说不是中毒,那你倒是想办法,快让我儿好起来啊!” 那大夫闻言,面色讪讪的低头,他开的药郡守已经服下,道士也请来做了法,但没有一点效果…… 张大夫看李大夫吃瘪,得意的冷“哼”了声。 这时,另外一个大夫上前,对吕婆子和王氏作揖道:“老夫人、郡守夫人,我看郡守大人像是突发疑难杂症。” “在下不才,但可举荐一人,吕家村的常医师,是翁老前辈的关门弟子,且她名声在外,在下有幸见识过,此人医术高明绝非虚传,不妨请她来给郡守看看,准能药到病除啊!” 吕婆子和王氏闻言,面色皆有些隐晦。 王氏道:“请她?这毒或许是她下的都不一定呢!” 那大夫接着道:“夫人,在下倒是觉得方才李大夫所言有理,若是中毒,可郡守大人身上并无中毒的迹象,而且看这情形,是急症,中毒应当不会拖到今晨才开始发作。” 王氏哑口无言…… 这时,在床上打滚的吕睿超喊道:“快去请常乐,快去啊,我要疼死了!” 吕婆子被儿子喊得六神无主,“儿啊,你当真要去请常乐来?” 吕睿超疼得脸色发白,大喊:“快去啊!” 吕婆子看向王氏,急吼道:“你就别杵在这里了,昨儿晚上连夜去村里找我儿的劲呢,还不快去把常乐请来!” 王氏很不满吕婆子当着这么多人吼她,感觉颜面扫地,而且,还让她去请那个讨厌女人! 但是有外人在,王氏要是即刻发作,整不好落个不孝的名声,那可就犯了七出之条,同时,她也真怕自家男人有个好歹,再想嫁个皮相这么好看的状元郎,可就难了! 分析完利弊,王氏即刻喊贴身嬷嬷,让她带人去请常乐。 第111章 恶人自有毒药磨 “慢着!”吕婆子喊了声,道:“你昨晚去惹了她,派个婆子和几个下人去,肯定请不来!” 张氏不悦道:“婆母的意思,莫非要我亲自去请不成?” 吕婆子见她板着脸,心里有些发杵,怕她回娘家时和亲家告状。 但有这么多外人在,她这做婆母也不能跌了面子,便冷着脸道:“这事还用问我吗,你就算不亲去,至少也得派马车,不惜重金,也要把她请来给你夫君看病!” 张氏翻了个白眼,没应她的话,只扭身去安排。 吕婆子见她不恭,恼怒的很,待她走后,对屋里几个大夫,道:“这媳妇打小娇生惯养,没有规矩,我这做婆母的毕竟是过来人,懒得和他们小辈计较,各位别见怪。” 大夫们不失礼节的微微赔笑。 李大夫谄媚的道:“老夫人心胸豁达,体恤小辈,乃是大家长之风,在下佩服!” 吕婆子闻言,很是受用,道:“诸位,今日之事,不可对外透露半个字,否则,天灾人祸要是降下来,大家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自己命数太短。” 在场诸人不明觉厉,纷纷作揖保证。 吕婆子对他们的恭敬很满意,尤其留意的看了李大夫一眼,这人医术不咋地,嘴巴子倒是蛮伶俐。 吕家村。 中午时分,药堂里的人渐渐散了,各自回去吃中饭,只有吕茂林家的老奶奶,坐在院里杵着拐杖喝糖水。 翠芳来收拾桌上的茶碗,问道:“茂林奶奶,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吃饭啊?” 茂林奶奶有气无力的道:“哪还有饭吃噢,茂林两口子去山上找的那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和孩子吃的呢。” 翠芳叹了口气,“唉,家家户户都难啊!” 茂林奶奶满是皱纹的脸,沧桑的一笑,“你叹气作甚,英子是个顾家的,常乐宝又会看病,你的日子好着呢!” 这年头谁敢说自己过的好啊,翠芳不傻,也怕别人惦记了自己家,道:“您还说呢,家里人这么多,天天都是山芋煮水配咸菜,勉强饱肚而已。” 说罢,她起身道:“您要是不嫌弃,我去给您端碗山芋粥,装点咸菜来?” 茂林奶奶推辞道:“呀,在你们家喝杯糖水我都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吃这些,不行不行!” 翠芳轻声道:“哎呀,幸亏也就您一个,家里每人省一口,就能多凑一碗出来,要是人多,我也不敢说这话哩!” 这话既提点了茂林奶奶,也说明家里并不富庶。 茂林奶奶已经一天进食了,感激得涕泪满面,不再推辞。 翠芳喊惠雨在这里照看一下,她去盛来山芋粥和咸菜。 现在谁家也不敢露富,就算家里有米煮,有肉吃,也不敢做,翠芳每次都是晚上把饭菜都蒸煮好,可千万不敢炒菜,一旦肉香味飘出去,让大家伙闻到,那就遭了。 连村里那几家财主,也不敢这么做,只隔三差五去趟城里吃顿好的,然后带一些回来。 这大冬天,熟食也经得放。 穗穗和孩子们吃完饭,就去后院走了会,在吕睿超没解决之前,她不让孩子们再去药堂露面了,连她一向宠爱的三宝,也只许窝在家里背汤剂。 她正在和孩子们玩,惠雪来报道:“主子,吕睿超差人来请您去城里,说是给他看病。” 穗穗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她寻思吕睿超碍于面子,得再过两三天忍无可忍了,才找来呢。 “药堂里的人都走了吧,去把门关上,就说他们来的不巧,我半个时辰前出远门了,要几天才回来。” 她才不想这么快就给吕睿超解毒,至少得让他受个两三天再说! 惠雪作揖道:“是!” 王氏得知常乐不在家,大骂:“不识好歹,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除了她,别人就医不好了!” 她先是派人去遍寻名医,接着又写信给她父亲,托他请太医来,还派人去了裘老医仙那里。 吕婆子见她胸有成竹,也没再提去请穗穗的事,只专心照顾吕睿超。 两天里,好几波大夫进出郡守府,但无一奏效,人来人往的多了,吕睿超得了怪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在永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最初那几个大夫,见势不好,没人敢在城中久留,个个奔忙逃命。 吕睿超被浑身蚀骨的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甚至敏感到别人一碰他就疼。 直到第三日,太医来了,吕婆子和王氏满以为有救了。 太医给吕睿超一番探查,又看了服用的药方,直摇头罢手:“这方子已是对症下药,郡守服了两天却毫无好转,老朽也无可奈何。” 看他的样子,就差直接说:准备后事了。 见太医尚且如此,王氏这下彻底慌了神,哭道:“难道夫君……真的没救了吗!” 吕婆子闻言,破口骂道:“呸,你瞎说什么,肯定还有办法的!” 太医见状,径直作揖告辞。 王氏伏在桌上哭。 吕婆子厌烦的道:“我儿还在呢,你不赶紧想办法治好他,在那哭嚎什么,也不怕晦气!” 王氏收了哭声,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吕婆子数落道:“你不是说,普天之下,肯定有人治得好我儿的吗!” 王氏闻言,心里也来了气,回道:“我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了,太医都来了,治不好我有什么办法,婆母有工夫说我,怎么不自己去找大夫来!” 吕婆子闻言,当即和她吵了起来,“你个丧门星,进门好几年,连蛋都没下一个,还有理把我儿管得跟孙子一样,就是你,天天逼得他心里不快活,才憋出病来的!” 一直怀不上孕是王氏的痛点,吕婆子这么一戳,她立马就急了,喊道:“我逼他,要不是我,你们还不定在哪吃屎挨日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子都去找常乐的目的,不就是惦记那三个野种吗,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记着,我是低嫁给你儿子,你和他,都是靠我养活的,狗都知道记主子,你连狗都不如!” 吕婆子闻言,一气之下,抡起手掌,一耳光就打了过去。 王氏吃痛的捂着脸,前几天夜里,常乐也是打的这边脸! 她顿时暴跳如雷,命几个下人揪着吕婆子,就要动手打。 第112章 明知是计 吕睿超从里面奔出来,大喊道:“住手!” 下人们见郡守出来,都住了手,吕婆子连忙跑到儿子跟前告状。 但是她刚开口,吕睿超就喊道:“娘,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屋里安静下来,吕睿超难受的坐下,笃定的道:“快去把常乐请来,她肯定能把我治好!” 吕婆子最听儿子的话,忙道:“好好,娘这就去。” 吕睿超见王氏还一脸怨气,忍痛伸手道:“夫人,快扶我进去,我去见常乐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氏闻言,脸上的愤怒慢慢转为委屈,一边走过去扶他,一边哭道:“夫君那晚赌气回来,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呢!” 吕睿超隐藏着眼底的阴鸷,这女人刚才竟敢教唆下人打他的娘,要不是病没好,他也还需要岳家的扶持,定不轻饶了这女人! 穗穗在家清净了两天,上午陪孩子们玩,下午夫子来上课的时候,她就去炼药房里琢磨自己的事情。 下午时分,忽然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一边喊救命,一边往常家跑。 惠雪和阿宽见状,上前去看,只见她怀里的孩子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那妇人焦急的喊道:“快救救我孩子,救救我孩子!” 阿宽赶忙上前,把孩子的头侧向一边,掐住人中,对惠雪喊道:“快去禀告主子。” 他话音刚落,穗穗就开门出来了,她在炼药房就听到了救命的喊声。 阿精背着药箱跟在后面。 那妇人看到穗穗,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哭道:“乐宝,快救救我孩子!” 穗穗认得她是村里的阿祥嫂,看到她怀里孩子浑身强直抽搐的状况,当即喊道:“小雪,快把小孩的衣服松解开!” 阿精已经把药箱打开了,穗穗赶忙把用纱布包的木条塞到孩子嘴里,防止他咬到舌头,“阿精,快把孩子鞋袜脱了!” 阿精闻言动作迅速。 穗穗也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扎向涌泉穴和足跟,接着又在孩子身上扎了套针法,很快,孩子浑身肌肉松解,原本没有表情的痴、呆模样,也有了缓和,张着嘴大声哭起来。 阿祥嫂喜极而泣,“啊,会哭了,会哭了!我的心肝!” 穗穗和阿精、阿宽、惠雪四人也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也正在这时,吕婆子带着人从拐弯的路口那里出现了,大老远就喊道:“乐宝、乐宝,是乐宝!” 穗穗闻声,一点也不意外,只看向哄着孩子的阿祥嫂。 阿祥嫂眼神闪躲,惨笑道:“乐宝,多亏你救了小淑,我们一家都会记着你的恩情!” 穗穗嘴角扯着微笑,低头收好医药包,道:“阿祥嫂,小淑虽是女儿身,但她也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刚才你喊她心肝,可见也是疼她的,以后别拿女儿冒险了!” 阿祥嫂神情一怔,“你……你知道?” “刚才不知道,但现在明白了。”穗穗微笑道:“吕婆子想来求我去给她儿子看病,但怕见不到我,让人提前来告诉杨香莲,杨香莲想到了你,拿了五升大米和一包药,让你带着小淑来。” 这些消息,枫影才告诉穗穗不久,她想阻止阿祥嫂,但没来得不及。 穗穗了解这药的用法,接着道:“我也才知道这个消息不久,想去拦你,但已经迟了。” “快到我家的时候,你把药喂给小淑喝下,孩子当即口吐白沫,浑身痉挛,你哭着抱她来求医,我明知是计,却不能见死不救。” 阿祥嫂满脸羞愧,掩面哭道:“我……我没得办法,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山上连草根都被大家挖遍了再不吃饭,别说小叔,一家子都得饿死。” 穗穗清脆的道:“阿祥嫂,我不怪你。” 说罢,她吩咐阿精去药房给孩子拿味解药来,递给阿祥嫂,交代道:“每日煎三次,给小淑服下,别落下毛病,回去吧。” 阿祥嫂看着药,迟迟没有伸手,犹豫的问道:“多少钱……” 阿精沉声道:“这是主子给你的,不用钱,快抱着孩子回去吧,以后别作孽了。” 阿祥嫂闻言,看向穗穗,感激涕零的接过药,应道:“诶!谢谢、谢谢!” 说罢,她抱着小淑赶紧走了。 惠雪不满的嘟囔道:“重男轻女,怎么不拿她儿子去换五升米。” 阿祥嫂走后,穗穗自始至终的平和,才逐渐凝重,沉声道:“回药堂!” 她能明白阿祥嫂迫切需要那五升救命米,但在女儿和儿子之间,她选择伤害女儿。 穗穗心里轻叹了口气,她叹天下多数女儿的命运,是娘家交易的筹码,而且这个恶俗的交易,一直延续到了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 吕婆子见穗穗又进了屋,赶忙追上去,气喘吁吁的道:“乐宝,你可算回来了,快去救救我儿吧!” 阿精、阿宽把她拦在门外。 穗穗走进堂内,神情淡漠的在案前坐下。 吕婆子就使劲喊:“乐宝,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了!” 随着她的喊声,周围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吕婆子还在外面喊:“只要你能救回我儿,想要什么,都随便你提,你可是翁老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生前高风亮节,你作为弟子,不能见死不救,坏了他老人家的身后名啊!” 听到这里,穗穗怒了,起身去门外喊道:“你当初大闹灵堂,还有脸提我师父,快滚!” 吕婆子见缝插针,扑上前抓住穗穗的手腕,道:“小姑奶奶,当初是我错了,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儿吧!” 这时,族长也来了,众人给他让了条道。 常英和翠芳在家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心里都急得很,但穗穗交代过,阿精、阿宽、惠雪都在外面帮忙,他们得留下看好三个孩子。 族长上前拉开吕婆子,喊道:“好了,大白天的这么闹,成何体统!” 吕婆子哭求道:“族长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请不动乐宝,你帮我说说好话吧,不然睿超可就……” 第113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吕婆子掩面痛哭,周围的乡邻们接头接耳,议论着“坏事做多了,现在报应来了”之类的话,但都只敢窃窃私语,因为他们得罪不起郡守。 族长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对穗穗道:“常乐宝,能否借一步说话?” 穗穗见族长欲言又止,思索的点头道:“族长请进。” 族长进去前,对看热闹的众人道:“现在饭都吃不饱,都回去省点力气吧,没什么可看的。” 不少人摸向空空如也的肚子,却是在顷刻间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垂头丧脑的回去。 少部分肚里还有些存货的,见人都走了,怕留下来打眼,也恹恹的散了。 吕婆子渴求的看着族长,想再求求他。 但她刚开口,族长就罢手道:“你在这等着吧,我和常乐宝说点事,至于她去不去,还是要取决于她。” 吕婆子点了点头,摇尾乞怜的目光又看向穗穗。 穗穗只扫了她一眼,转身和族长进屋后,心生感悟:还是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人做事不能太绝,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求人办事! 阿精、阿宽守在门口,看着吕婆子一行人。 穗穗请族长坐下,惠雨给他们倒来茶水。 族长喝了口茶,才开口道:“常乐宝,想必你已经知道,前几天吕睿超和张春花母子,都去找过我了吧。” 穗穗冷静的点头,“听说了。” 族长沉了口气,慎重的道:“他们的企图,太明显了,我来此,就是想告诉你,千万提放着些,尤其是三个孩子。” 穗穗有些意外的看向族长,她以为,族长会劝她去治好吕睿超,没想到是来提醒自己。 不过,这抹意外转瞬即逝,她谢道:“多谢族长提点,我们一家感激不尽。” 族长抬手道:“先别急着谢我,说起来,在这村里,你们这一辈,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尤其你这个女娃,前前后后遭了不少罪。” 他忽然叹了声:“村里这些事啊,我都看在眼里,有些管不了,有一些呢,即使管了,也没用,但我还是想以过来人的经历,跟你说一句,‘民,不与官斗’。” 说完,族长罢手道:“当然了,孩子,究竟怎么做,还是取决于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医术高明,又有自己的主张,否则当初翁老也不会破例收你为徒哩。” 提到翁老,他那布满皱纹又黢黑的脸上,露出沧桑又有些许落寞的神情。 穗穗对族长的话并不反感,而且这些年在村里,确实得多亏了族长的照顾。 比如今年收租的时候,原本要多交很多,是族长和衙门说好话,证明她家里人口多,才多留了些粮食下来。 “族长!”穗穗郑重的作礼,道:“常乐多谢您的指点和照顾。” 吕婆子在外面看着,她想听,可是听不到,只能干着急。 族长看到了穗穗的恭敬,微微笑道:“起来吧!” 说罢,他双手撑着桌案,驼背站起来,声音苍老的道:“好了,话说完就该走了。” 穗穗起身,一直送他到门口。 吕婆子巴巴的道:“族长,乐宝去吗?” 族长没看她,只回头看了穗穗一眼,笑笑就离开了。 吕婆子不明所以,她只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常乐带去城里给她儿子看病! 穗穗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吕婆子见状,情急之下,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哭道:“乐宝,我不要这张老脸,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穗穗没有转身,接着往院里走,忽然听见“啪啪啪”的几声。 她不解的转头看去,只见吕婆子正在狂扇自己耳光。 还没走远的族长听到身影,转身朝吕婆子投来诧异的目光。 “乐宝,以前的事,是我们错了,你要是不解气,我就一直打自己,让你气消为止!”吕婆子边打边说。 光听声音,就知道她真是用力的在打。 穗穗这才走过去,站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侧头道:“这是你自己打的自己,我可没要求你。” 说罢,她又摇了摇头,琢磨道:“不行,你儿子要是看到你脸上的手指印,还以为是我打的,以你们母子的翻脸的程度,没准到时候会反咬我一口,冤枉我打的你!” 吕婆子闻言,立马停下自扇耳光的手,跪行道:“不会!你放心,绝对不会,你救活了我儿子,那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恩将仇报!” 她说话支吾,连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努力藏着,不敢表现出来。 穗穗看破不说破,踱着步子分析道:“不对、不对,听小雪说,你那儿媳就派人来请过我,这两天,想必你们肯定是遍访名医!” “你我两家,早已势同水火,如今,你肯自降身份来求我,肯定是那些大夫都没治好,你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来找我碰碰运气,是也不是!” 吕婆子见穗穗头脑清晰,况且城里也传得沸沸扬扬,知道诓骗不了她,便痛心疾首的道:“是啊是啊,哎呀,当初是我这老婆子是瞎了狗眼啊,放着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要,真是造孽啊!” 穗穗闻言,神色骤然冷漠。 吕婆子见状,赶忙捂了下嘴,接着又抬手打自己嘴巴,道:“老婆子失言,老婆子失言。” 穗穗这才又恢复了些淡漠的微笑,思忖道:“看来你儿子这情况,不是一般的难治啊!” 吕婆子闻言,眉心蹙了蹙,是啊,连太医都治不好,这蹄子真能治好吗? 穗穗瞥了她一眼,接着道:“要我去也行,但需准备诊金一千担!” 吕婆子刚才心生质疑,眼下神情虽然殷勤,但眼底却透着怀疑的算计,道:“那要是没治好呢?” 她只听清了穗穗前半段“可以去”,却没听清后半段,她现在是郡守的娘,太傅女儿的婆母,金银财宝在她眼里已经只是个数字变化而已。 穗穗一字字道:“治不好,分文不收!” 吕婆子眼前一亮,道:“我儿果然没说错,只有你能治好他!” 她豪气的道:“好!一千两!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从地上起来。 穗穗友情提示道:“我说的,不是一千两,是一千担!粮食!” 第114章 说好的想要什么,随我提! 吕婆子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动了动喉咙,看着穗穗,好似“天方夜谭”,惊骇的喊道:“一千担粮食!这种时候,哪来的一千担粮食,你这不是……摆明了故意为难吗!” 穗穗悠哉的道:“你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说只要我能救回你儿,想要什么,都随我提吗!” “我没听错吧?”穗穗问向阿宽、阿精和惠雪,当时他们都在场。 惠雪他们当即道:“主子没听错,我们都听到她这么说了!” 穗穗扭头,一脸假笑的看着吕婆子。 吕婆子嘴角抽了抽,郁闷的道:“可是一千担粮食,那也太多了!” 若是放在平时,这确实没什么,可这个年头,千担粮食比千两黄金都贵! 穗穗双手一罢,“看来郡守的命,还不值千担粮食啊,那你请回吧!” “诶诶诶,你别走!”吕婆子连忙说道:“姑奶奶,这要是放在头两年,别说千担粮食,就是万担粮食,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可今年这年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吕婆子咬咬牙,狠心道:“这样吧,折个中,五百担,行不行?” 穗穗沉下脸,“一千担,没得商量!” 说罢,她就扭身往堂内走去。 去年衙门来收税的时候,那可是万担都不止,更别说那成群的鸡鸭鹅羊了,她就不信,吕睿超把这些都交给国库了,肯定有不少进了他自己的财库。 吕婆子眼看她又走了,大喊了声:“哎呀!” 想到那千担粮食,她就跟割肉一样,脸色痛苦的道:“好吧,一千担,就一千担!” 穗穗闻言,这才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来,笑道:“这千担粮食,必须是精粮,要是起虫了,或者霉坏了,那可不算数!” 吕婆子瞧了穗穗一眼,咬牙道:“行,行行行,我都答应你!” 穗穗思忖了会,摇头道:“不行!你光答应我没用,得请有威望的人来,做个见证。” 吕婆子气上心头,她还想着耍点滑头,没想到这死蹄子想得这么周全! 她沉了口气,道:“村里有威望的,就是族长了,他应该刚走不远,我叫人去把他喊回来!” 穗穗点头,道:“行,你叫你的人,我也得喊个人来,双方做个见证,才是最好的!” 吕婆子怪异的喊道:“你还信不过族长!” 穗穗道:“族长方才说服我去给你儿子看病,我不能确定你们有没有收买他。” 其实,她不是不相信族长,只是她明白族长的难言之隐,不想得罪吕睿超,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顺水推舟,给族长在吕睿超那里做个人情。 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怪罪族长,也没有觉得他势力,因为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别人去得罪权贵,致使祸临己身。 吕婆子闻言,脸色好看了些,族长到底是帮着他们的,道:“行,你去喊人吧,不过可要快点,我只能等你半个时辰!” 穗穗笑道:“我要喊的人就在城里,不用等,你去把族长喊来,接上一起去城里吧。” 吕婆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吩咐下人去把族长喊回来。 穗穗则去准备药箱,往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吕婆子见她拿的东西都稀奇古怪,在之前那些大夫的药箱里,都没见过,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不定她真能把儿子治好! 穗穗收拾好东西,就去隔壁家里,和爹娘说了声。 常英有些担心,道:“乐宝,爹跟你一块去吧。” 穗穗郑重道:“爹,您的功夫比阿宽、阿精都要好,一定要在家保护好孩子们,至于我,肯定会全身而退,平平安安的回来,您放心!” 常英见穗穗如此笃定,微微心安,点头道:“爹肯定会看好他们三个,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翠芳也道:“放心,你爹会保证我们的安全,娘会照顾好孩子们!” “谢谢爹、娘!”穗穗真心笑道,心里无比踏实。 惠雨和小莲道:“主子,我们也会看顾好家里的!” “谢谢你们!”穗穗过去抱着她俩,又抱了抱孩子们,和他们说了会话,交代他们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三小只皆懂事的点头,大宝板正着小脸,道:“娘,我们不会有事的,倒是您,在外面一定要小心!”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等瑾轩长大了,一定不让您殚精竭虑。 穗穗笑着,又抱了抱大宝,接着去后院见了枫影,才从家里出来。 她没耽误时间,吕婆子的人,也才把族长请回来。 阿精已经背上了药箱,阿宽和惠雪都在等着穗穗。 吕婆子暗暗庆幸,多亏喊了两辆马车来,不然人多根本坐不下。 原本需要一个时辰的路,在吕婆子的催促下,半个时辰就到了郡守府。 吕婆子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县衙的捕快,还有赵县令的坐轿,不解的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穗穗笑呵呵的过来,问向县衙的捕快,“赵县令可是来呢?” 为首的捕快作揖道:“常医师,赵县令在里面喝茶等您。” “好,谢谢。”穗穗打了声招呼。 吕婆子见捕快对穗穗这般恭敬,心底不悦,问向穗穗:“赵县令就是你请的证人?” 穗穗反问道:“不可以吗?” 吕婆子沉了口气,人都还来,她还能怎么样…… 不过,只要把儿子的病治好了,赖账的理由还不多的是去了,思及此,吕婆子请道:“当然可以,只要我儿病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穗穗努嘴:“看来郡守大人没少贪污嘛!” 吕婆子脸上刚浮起得意,立马就沉了下去,“瞎说!我媳妇外祖家经商,那些可都是合法来的!” 穗穗没理她,径直往大堂走去。 “赵大人!”穗穗走到堂内,作揖行礼。 “嗯,不必多礼,听你家小厮说,你要找我做个见证,不知是何事?”赵之林敛着眸子,眼底藏着佩服之意。 其实他知道穗穗的打算,枫影来时就说了,赵之林完全讶异于她的智谋。 自吕睿超上任永安城郡守以后,能在他这里打到秋风的,这绝对是第一次。 第115章 他......死了? 穗穗简明扼要,道:“这件事也不复杂,就是这位老夫人,请我给她的郡守儿子看病,但是,在我之前,他们已经请了好多大夫来看诊,但都没有治好,光从这一点,就足可窥见郡守大人之病,既复杂,又有难度!”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郡守的病,若被我治好了,郡守吕睿超、或者郡守母亲,需付我诊金精粮一千担,若没有治好,则分文不取。” “精粮千担!”族长惊愕的看着穗穗。 赵之林倒是风轻云淡,因为他知道,吕睿超绝对拿得出。 穗穗淡定的对族长点头,扭头问向吕婆子:“我说的,没有问题吧?” 吕婆子郁闷的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问题。” 说完,她肥胖的脸上浮起笑脸,反正会赖账,不会给的! 穗穗接着道:“那好,今日就此事,请县令大人,和我村的族长,一起做个见证,双方证人都在,就没人能耍赖了,今日申时三刻前,郡守家需兑现精粮一千担。” “今日申时三刻!”吕婆子惊叫,不满道:“这怎么可能,城中缺粮,早不是一两天了!” 穗穗摊手道:“那随便你了,我可以不治,就当来城里玩一趟。” 吕婆子被气得不行。 这时,王氏的贴身嬷嬷从内堂奔了出来,看到外堂这么多人,连忙收起匆匆的步伐,但脸上的着急确实她掩饰不了的。 她看到吕婆子,连忙上前道:“老夫人,郡守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吕婆子闻言,以为儿子已经没了,当即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后面两个仆人,很吃力的接住了她,这才没摔在地上。 刘嬷嬷连忙喊道:“老夫人,郡守大人还活着,还活着!”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穗穗抓住了重点,活着的人叫活着,只有快死的人,怕是才叫“还活着”! 她对自己下的这个“毒”实在太满意了,把吕睿超折磨的够呛,这大概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吕婆子醒转,悲哀的喊道:“我的儿!” 她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踉踉跄跄的往内堂奔去。 穗穗优哉游哉的坐下,推敲着心里的盘算,她知道,吕睿超不会死,也没有死,顶多只是昏迷罢了。 族长满脸担忧,“郡守大人不会有事吧!” 赵之林看向轻松自在的穗穗,推测道:“应该……不会有事” 果然,没多一会,吕婆子就跑了出来,拉着穗穗道:“申时三刻交粮,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救好我儿!” 穗穗拍拍她的肩膀,道:“早说嘛,刚才你就不至于心中急痛而晕倒!” 吕婆子心里狠得咬牙切齿,但面上不显,急忙忙的道:“快跟我进去看看吧。” 穗穗对背着药箱的阿精道:“走吧,去看看郡守大人。” “诶!”阿精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他可太爱看主子拿捏这恶婆子了。 阿宽和惠雪也跟了进去,到了吕睿超的房间,他两就守在外面。 穗穗走进屋内,看到王氏坐在床头泣泪,至于那半死不活的吕睿超,一看就知道是遭了大罪。 这场景,看着才真是解气! 穗穗扬起姨母般的微笑,道:“这屋里太吵了,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吧。” 王氏听到声音,鼓起腮帮,恨恨的看着穗穗,出口便喊道:“你笑什么,看到我们这样,你高兴了、满意了吧!” 穗穗双手怀抱,侧头对吕婆子道:“看来有人不想你儿子快点‘活过来’啊!” 吕婆子闻言,瞪了王氏一眼,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吵起来,那就没完没了了,她压着怒气道:“媳妇,你先出去,等你相公病好了,你就会笑了。” “哼!”王氏冲冲的站起来,双眼剜着穗穗,但还是带着刘嬷嬷和一干下人出去了。 穗穗看向吕婆子,侧头道:“你也得出去,阿精会在这里帮我!” 吕婆子当即蹙眉道:“我不在这怎么行!” 穗穗闻言,又扭身往外走,“那你待着吧,我走了。” “诶诶诶!”吕婆子连忙拉住她,不满的瞧着穗穗,阴沉的道:“你虽是我请来的,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婆子我保证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间房!” 说罢,她举起手拍了四声。 门外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只见一队队举着长矛、搭箭拉弓的士兵陈列在房间四周,门口的箭,更是直对准着穗穗。 穗穗不以为意的一笑,看着吕婆子,一字字道:“那你最好是让他们别失手,我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会做两手准备!” 吕婆子疑惑的看着她。 穗穗没再给她“放屁”的机会,看向门口道:“请吧,你可以现在就去准备好粮食了,我说了会做两手准备,要是寅时三刻没看到粮食,我可不会心慈手软噢!” 吕婆子闻言,心里很是忌惮,扭头不放心的看了儿子一眼,才踏着沉重的步子出门。 阿宽和惠雪在外面把门关上。 阿精放下药箱,把脉诊包递给穗穗。 穗穗对吕睿超中的“毒”一清二楚,但这两天,他肯定喝下去不少药,她需要看看情况有没有变化。 吕睿超半醒半昏迷,脑子又晕又痛,直到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惊得他把手往回一缩,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到是穗穗。 “你……可算来了,那些人都没用,你一定要把我治好。” “别说话!”穗穗嫌弃的撇开头,这口气,要是哈口气,能直接把人熏死吧! 吕睿超意识不清,还以为穗穗是心疼他,扭头伤心呢,许久没开笑脸的他,忽然苍白的一笑:“别哭!” ??? 穗穗转过头来,一脸冷漠的看着他,“甜蜜”的道:“我恨不得你死,但村里的人都快饿死了,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吕睿超没听清,只看到她朱唇微启,一开一合的,令人浮想,接着他头一撇,就晕了过去。 阿精连忙上前,低呼道:“主子,他……死了?” “呸!”穗穗瞥了他一眼,脸上洋溢着笑容道:“你这是咒我拿不到那千担粮食!” 阿精悻悻的抿了抿嘴。 穗穗不慌不忙的拿过银针包,开始施针。 仅仅一针下去,吕睿超就被激荡醒转,因为被疼痛折磨了两天,他的意识还不太清醒。 第116章 阴险小人 但穗穗每施一针下去,他就感觉到身上似乎好受一分,扎到第七针的时候,他浑身一轻,再感觉不到哪里痛了,人也清醒过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向穗穗,眼里透着奇异又复杂的光芒。 阿精厌恶的盯了他一眼,重重的咳了声! 吕睿超看向阿精,对视到他那双看穿一切的凶悍目光时,心虚的垂眸。 阿精双手握拳,这该死的竟敢对主子有非分之想,主子可是少主的人,他恨不得此刻就把吕睿超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穗穗专心施下最后一针,没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动作。 吕睿超舒服的嘤咛了声,闭着眼睛感叹道:“好久都没这么舒服了!” 穗穗听到他的声音就想作呕,冷声道:“想把病治好的话,你最好别开腔,否则我要是心情不好,保不齐扎错一针、或者误写几味草药,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受罪的可不是我!” 吕睿超闻言,连忙收紧嘴巴。 穗穗扫了他一眼,瞥见那皱起的嘴巴,心里一阵反感,因为又黑又丑,加上那些褶皱,活像是某个名为“菊花”的器官…… 扎完针就是开药,阿精准备好了纸墨笔砚。 穗穗开好单子,交给阿精,“让他们去抓药煎好,门不用关着了,就打开吧。” “是。”阿精拿着单子出去。 吕婆子就守在门外,看到他出来,立马上前问道:“我儿怎么样?” 阿精指着房里道:“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儿子!”吕婆子看向吕睿超,就要进去。 阿精拉住她,道:“先别急着喊儿子了,快去叫人把这付药抓来,煎好汤送过来。” 吕睿超在里面喊道:“娘,我好些了,快去抓药吧!” “诶!”吕婆子听到儿子的声音,喜极而泣,赶忙去抓药。 半个钟头后,吕婆子把煎好的药汤送来。 穗穗让阿精先把银针拔了,再让吕睿超服下汤药。 吕睿超精神大作,很是高兴的从床上起来,“我好了!我好了!不痛了!前面那些大夫,都是该死的庸医!” 吕婆子见他起来,赶忙上前搀扶。 吕睿超罢了罢手,“娘,不用扶,我现在感觉很好。” 吕婆子欢喜的喊道:“终于好了,终于好了,儿子,我就知道,你的福气还在后头,怎么可能病倒呢!” 穗穗冷声打断他们,“先别高兴的太早,他的病要想断根,今晚子时,新旧更替之际,还得再针灸一次,连药方也要换,不这样的话,那就连神仙也医不好他了。” 吕睿超母子对穗穗的话没有丝毫质疑,因为她的治疗是奏效的。 “那个,乐宝,我儿……到底得的什么病啊?”吕婆子又叫她乐宝了,脸上的神情也恭敬了。 “此病叫做’丧尽天良‘的暴病!”穗穗笑涔涔的看着她,一字字道:“我要的千担精粮呢?两个时辰之后,可就是申时三刻了。” 吕睿超脸色细微的一僵,讳莫如深的看向儿子。 吕睿超看着穗穗道:“常乐,有话好商量,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筹集的时间吧!” 穗穗当即沉下了脸,“我说过,申时三刻,多盏茶的时间都不行!” 吕睿超闻言,在一旁坐下,翘着二郎腿道:“我不给,你又能怎么样,你认为,就凭你们四个人,能抵挡得了外面众多士兵?” 他脸色阴晦的拨着茶盖,道:“不妨告诉你,暗处还有许多功夫高强的杀手,你逃不了!” 阿精怒急,大骂:“阴险小人!” 吕睿超抬头盯向阿精,眼里满是杀意。 阿精没有丝毫畏惧。 守在门外的阿宽和惠雪皆往门外喊道:“主子!” “别动!”穗穗扭头朝他们喊了声,挡去阿精前面,满目寒霜的道:“吕睿超,你确定要反悔吗!” 吕睿超玩味的笑看着她,“反悔又如何,别妄想你能玩得过我!” 穗穗抬头一笑,“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吕睿超脸色一沉。 穗穗没再给他机会,冰冷的盯着吕睿超,口中快速念诀。 仅仅瞬息之间,吕睿超浑身一痛,当即痛得身体蜷缩,从椅子上跌下来,满地打滚。 “啊!儿子!”吕婆子赶紧扑过去,但吕睿超推开。 吕婆子惊恐又求助的看向穗穗,只见她口里“嗡嗡嗡”的不知在念些什么,眼睛又像毒蛇一样,寒涔涔的盯着儿子。 她赶忙跪爬过去,告饶道:“乐宝,别念了,别念了,你要的粮食,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穗穗无动于衷,接着念。 阿精脸上憋着笑,还得是主子,不吵不闹,就把吕睿超这小人治得妥妥的。 吕婆子眼见自己儿子疼得死去活来,大喊道:“真的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有,我求求你别念了!” 穗穗这才停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敢耍花招?” 吕婆子见她停下,儿子这边就没再打滚喊痛,想到穗穗治病前就说了,会做两手准备,没想到是这样! 她连忙道:“姑奶奶,我们哪里还敢耍花招啊,绝对真真的!” 穗穗睨着地上刚缓过来的吕睿超,冷声道:“那郡守大人呢?还出尔反尔吗?” 吕睿超在他娘的搀扶下,满脸阴沉的从地上起来,有气无力的道:“娘,叫人去把粮食运来。” 吕婆子心里一痛,一千担粮食啊,那得换多少钱! 她咬牙道:“娘这就去!” 穗穗接着道:“还有,我不喜欢被人拿着刀、箭指着!” 吕睿超扶着把手起身,一步步逼近穗穗。 阿精动身,想拦在穗穗前面。 穗穗及时按捺住他,没有丝毫胆怯的直视着吕睿超。 吕睿超走到穗穗跟前,才说道:“好胆色,敢算计到我头上!” 穗穗一字字道:“你错了,这不是算计,而是在要回我的诊金,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怎么能不长点记性呢!” 吕睿超眯起眼睛。 穗穗冷漠的一笑,“怎么,想杀我?那你可得想好了,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我保证!” 吕睿超眼中盛怒,脸上溢出阴鸷的笑,“我怎么舍得杀,似你这般清秀明艳的美人!” 第117章 自保 穗穗瞧了他一眼,“阿精,赵大人和族长还在外堂,我们走。” “是,主子!”阿精早已收拾好了药箱,背上就走。 出了门,阿宽和惠雪也跟着一起。 吕睿超直看到他们离开,才终于发作,把屋里的摆件一通好摔。 赵之林和族长看到穗穗他们出来,双双站起来,问道:“怎么样?” 穗穗只轻松的转了个圈,道:“我毫发无损的活着出来了,还不能说明吗。” 赵大人和族长见状,相视而笑。 族长轻吁了口气,念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穗穗微微一笑,“族长,有件事还得请您帮我。” 族长神色一正,满脸肃穆道:“什么事?” 穗穗亦正色说道:“他们兑现了我的诊金,一千担粮食,这种特殊时期,不能一次运这么多回村里,麻烦您现在就回去一趟,通知乡亲们来县衙取粮,每户按照户籍上的人头发放,申时三刻发放,现在一去一回,快的话,还来得及。” “城外有不少难民在路上徘徊,村里来领粮的人,一定要成群结队,家里有男人的,最好就让男人来,老人、孩子不要凑热闹,大家伙一块来,一块回,免得出乱子。” 族长原本震惊于穗穗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些粮食,她竟是给村里人要的,一时间很是羞愧,慎重的点头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个了,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一定办好。” 穗穗微微颔首,对赵之林道:“赵大人,麻烦派匹快马,两个带刀捕快,陪同族长去一趟。” “好!”赵之林眼底满是敬佩,这小小女子,却智勇双全,做了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真是难能可贵! 穗穗对阿精、阿宽、惠雪他们三个道:“记得把我们家的粮也领上,不要多拿,和乡邻们一样,按家里人头领就是了。” 他们三人作揖道:“是!” 申时三刻,吕婆子终于把粮食运来了。 穗穗在村里见过三千担粮食的场面后,见到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带着阿精他们三个,亲自去点数查看。 吕婆子看着他们,每点一袋,她心里就痛一下,点完一千袋,她脸色惨白,好悬没晕过去。 穗穗虽然仇恨她,但还是及时给她含了颗保心丹,吕婆子这才缓过来。 赵之林和整个县衙的捕快们,全程护送,把所有粮食送运去县衙。 吕家村五百多号人,在族长的号召下,从村里浩浩荡荡的赶到县衙。 常英要在家里保护孩子们,把户籍托族长给穗穗带来了。 穗穗接过户籍,眼底闪过几分皎洁的笑意,爹娘果然会办事,要是她家不领,别人会怎么想。 肯定会有人猜测:因为家里不缺粮,所以才不领的。 那不就暴露了自己的家底么,这种事可不能干,钱不外露! 吕睿超得知穗穗发粮的事后,不屑的沉了口气,“想用这点小恩小惠收买村里的人,她还是太稚嫩了!” 吕婆子倒很是心烦,难受的道:“你是没听见村里那些人说什么!” “说什么了?”吕睿超问道。 吕婆子打量了儿子一眼,犹豫的道:“他们说,堂堂郡守,还不如个医师哩……” 其实那些人说的话更难听,不过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吕睿超眉目一暗,“是吗,不用急,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是籍籍无名的医师厉害,还是郡守厉害!” 吕婆子疑惑的看向他,“儿啊,现在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还是少做些动作吧,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吕睿超闻言,眼底的阴霾却更重了些,“娘,别说了。” 吕婆子见他脸色不好,欲言又止。 酉时末,乡邻们都领上了粮食,城里也有不少没粮的百姓来领,穗穗一视同仁,一样按户籍人口派发,直到所有粮食都发放完。 赵之林派了两队捕快,送吕家村的乡邻们回去,百姓们既感谢县衙赵大人,也感谢穗穗。 安排好了所有事,赵之林来找穗穗,“乡亲们都走了,我安排辆马车送你们回去吧。” 穗穗颔首作揖道:“谢谢赵大人,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走,今夜子时,我还得给郡守扎针。” 赵之林闻言,眉心微蹙,心想:怪不得吕睿超没找常乐的麻烦,原来是还有后手。 他舒展眉头,郑重的道:“那我带着捕快,和你们一起去。” 他担心吕睿超卸磨杀驴,对穗穗背后下黑手。 穗穗想拒绝,因为她完全可以拿捏吕睿超。 赵之林看出了她的打算,抢她一步道:“我与酆兄交情匪浅,他多次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请医师不要推辞。” 酆凌霄! 穗穗心中既讶异,又有种莫名的情愫,不知什么时候,这男人虽然不在这里,可却又渗透在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里,都有他的影子…… 不经意间,穗穗不知不觉流露出惆怅的神情,但她很快就收住了思绪,颔首道:“谢大人关怀,民妇感激不尽!” 赵之林见她没有拒绝,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留意到了穗穗转瞬即逝的那抹忧愁。 或者说是忧愁,还不如说是“相思”。 赵之林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嘴角。 子时。 吕睿超果然感觉身上又有隐隐的疼痛,连忙喊穗穗。 穗穗照例和阿精进去,这次,赵之林带着人,和阿宽、惠雪他们,一起守在门口,捕快们不能进来,都在外面。 吕睿超坐在椅上,看到穗穗这次扎的针,又和中午的不一样,开的单子也果真不一样! 他暗暗庆幸自己够惜命,没有真对穗穗下杀手。 穗穗把开好的单子递给他,道:“现在就去抓药煎服,半个小时后喝下,到了次日,再依着这方子,早中晚每日服三次,连服三天。” 吕睿超待她说完,森冷的问道:“你为什么能通过口诀,控制我身上的痛?” 穗穗如实道:“郡守怎么孤陋寡闻,难道没听说过湘西蛊术?” 吕睿超闻言,拍桌而起,“什么!你竟敢给我下蛊!” 穗穗冷笑道:“我要是不自保,难道你会让我毫发无损的活着回家?” 第118章 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快! 吕睿超眼底一虚,这点倒不假,受到威胁的时候,他确实起过杀心。 不过这抹心虚转瞬即逝,吕睿超满目阴鸷的盯着穗穗,“你的意思是,我的蛊毒还没解!” “你又错了!”穗穗摊牌道:“你原先中的毒已经解了,所以我收了你的诊金,合情合理,而这个蛊嘛,是我今天中午才给你种下的!” “解蛊!”吕睿超话锋如刀,“否则,我绝对有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阿精闻言,本想当即斥他,但想到来前穗穗的交代,又忍了下去。 穗穗邪肆的冷“呵”了声,“你大可动手,看看是我的口诀快,还是你的百种办法快,我也很好奇呢!” 她毫无惧色的盯着吕睿超,心中默念口诀。 仅仅是瞬息之间,吕睿超身上再次发痛,当即摔倒在地。 穗穗一步步逼近,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扬着无辜的微笑,一字字道:“吕睿超,你现在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 吕睿超再次感受到那蚀骨的疼痛,在地上打滚,大喊:“停下!快停下!” 赵之林听到屋里的叫声,忙叩门问道:“郡守大人,常乐医师,里面需要帮忙吗?” “不用!”穗穗扭头回了声。 她看着地上痛得生不如死的吕睿超,这才冷“哼”了声,“看在千担粮食的份上,暂且放你一马!” 她停止默念,吕睿超身上的痛才停歇下来。 吕睿超狼狈的从地上起来,脸上充斥着不甘、愤怒和狠毒。 穗穗冷眼看着他,森森的开口道:“怎么着?还想试试?” 吕睿超问道:“你刚才,没念口诀?” “念了!”穗穗在椅子上坐下,“谁说我一定要用嘴巴念出来才是念,默念不行吗?” 吕睿超还是想问。 穗穗抢先道:“你没猜错,那会子,我就是故意让你娘看见我念口诀的,这样你们才会忌惮,不敢动我!” 吕睿超心里憋得慌,他一直想拿捏穗穗,没想到却反遭人算计,前面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穗穗很厌恶这里,一点都不想在这久留,道:“行了,我们该走了。” 她站起身来,对吕睿超道:“还有件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娘,前几天去找族长,是为了什么事,你要是想早死早超生,尽可接着打孩子们的主意!” 吕睿超神色复杂,“族长告诉你了?” 穗穗笑道:“这点事,还用得着别人亲自来告诉我吗?吕睿超,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不过,也多亏你小看我,不然我还确实没机会给你下蛊!” “我随时可以控制蛊虫,记着,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我对你们娘俩最大的仁慈!”穗穗放下狠话。 吕睿超心底一沉,只要体内的蛊虫还在,他就脱不开这种该死的控制! “仁慈!”他忽然发狂般的笑,指着阿精,道:“若酆凌霄没把这些人派给你,你早成了刀下之鬼!” 穗穗警告他的话已经说完,不想再纠缠,转身就要走。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吕睿超停止了大笑,在背后“啧啧”道:“现在的酆凌霄,连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护着你了!” 穗穗闻言,微微蹙眉,但还是继续往外走。 吕睿超连忙喊道:“知道酆凌霄为什么不来找你了吗,因为,他脱离了酆家,仇家追杀不断,说他现在亡命天涯,也不过分,而你身边这些暗卫,都是他的人,不可能告诉你实情!” 穗穗终于蹙起眉头,扭头看向一旁的阿精。 阿精的目光有些躲闪。 穗穗见他这般反应,对吕睿超所言,有了七八分信。 她停下脚步,盯着吕睿超,一字字道:“你还知道什么?” 阿精忙道:“主子,不要听他胡说,不是这样的!” 吕睿超嗤笑了声,问向对穗穗,“你信吗?” 穗穗没答他,只重复道:“你还知道什么!” 吕睿超笑道:“给我解毒,就告诉你!” 穗穗眯起眸子,冷声道:“跟我讲条件?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主动求死!” 阿精想制止,但穗穗盯了他一眼,他只好作罢。 吕睿超很不悦,脸色也沉了下来,道:“别人做梦也想不到,他脱离酆家,竟是为了你和那三个小的,放弃了那么庞大的家族势力!” “据说酆家侯爷一直想把你那三个小的接回去,他不肯,而且为此在家里大打出手,这件事以后,他就脱离了酆家,就是年底发生的事,离现在也才一个月多月。” 吕睿超冷笑道:“你在吕家村享受阖家之乐的时候,而他,不知在外和仇家厮杀了多少场,听说有几次身受重伤,差点就被暗杀!” 穗穗听到这一句,心里猛的一痛,但她不能、也没有表露出来,只面无表情的听着。 吕睿超抬起下巴,点了点阿精,接着道:“这些奴才并非顶尖高手,酆凌霄在外树敌不少,有的是人想杀他,包括他的亲信。” “他派了这么多暗卫在常家附近守着,别人不可能不知道,等着看吧,你们的命数,将会贱如蝼蚁!” 穗穗沉声道:“管好你自己吧,我若想要你死,仅需一句口诀,这才是真正的不如一只小蚂蚁!” 吕睿超阴沉的看着穗穗。 穗穗不甘示弱的盯了他一眼,转身去开门。 阿精跟在后面,他狠厉的盯了吕睿超一眼才走。 赵之林站在门中间,穗穗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神色不明的颔首作揖道:“郡守。” 吕睿超看了他一眼,“赵大人好威风,带那么多捕快来,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抄我家了!” 赵之林不卑不亢的道:“郡守大人多虑,今日您押运的千担粮食,常乐医师已让下官分发给饥民,他们也会感恩郡守之恩!” 他这句话颇有深意,乡野城中,到处可见饥民,而吕睿超,却能轻易拿出千担粮食来,若说他没有贪污,谁会信! 而那些领了粮食的百姓,就是最好的人证,吕睿超或许可以悄无声息的除掉几个人,但绝除不了这许许多多的百姓。 第119章 他安全就好 吕睿超听懂了赵之林的威胁,阴沉的盯着他。 赵之林等待了片刻,见他不语,作揖道:“夜已深,下官告退。” 吕睿超只冷笑道:“月黑风高,赵大人好走!” 这话听上去意味深长,明显不含好意。 穗穗警告道:“郡守,若不想再痛,平日里最好少费心思!” 吕睿超看了她一眼,“不送!”便把门关上。 穗穗和赵之林对视了眼,心照不宣的快步往外走去。 赵之林原想送她到城门口,但被穗穗拒绝了。 “赵大人留步,吕睿超暂时不敢动我,但保不齐会对你下黑手。”穗穗真挚的道:“您小心提防,千万保重!” “不用担心,若连活命的能力都没有,赵某早已身处异处。”赵之林对吕睿超早有防备。 因为吕睿超想置他于死地,已经不是一两天,明面上他们是同僚,实则早已冰炭不恰。 而且,他被暗算的次数,也不止一两次了。 穗穗见他胸中有数,不再多说,作揖辞行。 回到家里,已经是四更天。 常英两口子没有睡,一直在等穗穗回来,听到外面马车响,他们就立马出来了。 穗穗见爹娘满脸愁容,心里过意不去,虽然去前已经把计划说得清楚,但到底是叫他们担心了。 翠芳拉着穗穗,“锅里烧了热水,快去洗洗歇息。” 穗穗确实累了,勉力微笑道:“谢谢娘。” “傻孩子!”翠芳满眼心疼,“一家子说什么谢谢。” 穗穗会心的一笑,让爹娘去歇息,自己回屋拿好换洗衣服。 直到泡进浴桶,她脸上的伪装才一一褪去,疲惫的仰头靠着,可吕睿超说的那些有关酆凌霄的消息,却犹在耳畔。 脑海里也不由自主的浮想出酆凌霄受伤的画面,穗穗的眉头越锁越紧,可能是浴桶的水埋过了心脏,她直感觉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很压抑,烦躁油生! 穗穗猛的从水里坐起来,简单搓了搓,立马起身穿衣。 惠雪守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扣门小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进来!”穗穗低喊了声。 惠雪犹豫了下,才推门进去。 穗穗已经穿好了衣服,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阿精跟你们说了吧,吕睿超说的,可是真的?” 回来的路上,有县衙的人在,不好问,到了家,她怕爹娘担心,也没说,这会柴房没有别人,穗穗迫切想知道答案。 惠雪知道主子想听实话,况且现在也瞒不住了,她吸了口气,如实回道:“主子,少主人的确脱离了酆家。” 穗穗眉目微沉,“他……被人追杀,受伤,也是真的?” 惠雪摇头,“其实,我们四个自从跟了您以后,少主私下里的消息,我们几乎不知情,只脱离酆家这件事,众所皆知,我们才知道。” “众所皆知!”穗穗自嘲的笑了声,是啊,天下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不知道,还得从仇人嘴里才能听到真相。 惠雪见状,忙道:“主子,少主不让我们告诉您,就是怕您担心啊,少主修为精深,应该不会受伤,那些话只怕是吕睿超故意激您的。” 穗穗没说话。 惠雪迟疑的喊了声:“主子?” 穗穗看向她,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们也累了,洗洗就去歇着吧,我回房了。” 惠雪担心的看着她,没一会,阿精和阿宽从暗处走来。 “主子是担心少主吧?”阿宽问道。 惠雪眉头微蹙,“可能是。” 阿精叹了口气,“以后都留些神吧,吕睿超吃了这么大的亏,那条疯狗随时可能会反扑。” “好。”阿宽应道。 惠雪道:“我去交代下惠雨。” 爹娘都去睡了,穗穗回到自己房里,惠雨在守着熟睡的三宝。 “主子!”惠雨低低的喊了声。 穗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过去看看三宝,小声道:“小雨,我出去下,你再帮我看一会。” “嗯嗯!”惠雨点头。 穗穗去找枫影,没有直接从后院去,怕开门时木门发出刺耳“咯吱”声,吵醒父母和孩子们去,就先去了药堂,从这边的后院出去。 她还没吹哨,枫影就已经来了。 穗穗略微有些讶异,“你在等我?” 枫影道:“我一直在暗中,知道您的一举一动。” 穗穗冷不丁说道:“我洗澡的时候呢?” 枫影怔愣了一秒,忙郑重的作揖道:“医师放心,我们虽在暗中,但止乎于礼!” 穗穗并非不相信他们,但得到这个答案,心里还是舒服些,言归正传,她径直问道:“我找你,是想来问你,酆凌霄现在何处?是否被人追杀?” 枫影早知道她会有此问,不动声色的回道:“少主很安全,您不用担心。” 穗穗审视的看着他,沉声道:“他脱离酆家的事,你们已经瞒着我了,现在我只想听真话,而不是从某个仇人嘴里,才能听到真相!” 枫影蹙眉思忖,沉默片刻后,作揖道:“一个月后,您就会知道了。” 穗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不许你告诉我,是吗?” “我现在只能告诉您,少主真的很安全!”枫影加重语气,神情诚恳。 穗穗气闷的沉了口气,但她知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她不能逼枫影破规,否则他在酆凌霄那里,就是失职。 “他安全就好。”穗穗沉闷的说了句,接着又问道:“我们离城后,吕睿超母子有什么动作吗?” 枫影见她不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这医师和他以前接触过的女人都不一样,行事说话,都有分寸,而且通情达理,这也是他愿意留在这里,守护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 “吕睿超派了杀手,想暗杀赵之林大人,但没有得逞,除此外,没有其他动作了。”枫影报道。 “嗯!”穗穗想起赵大人说的话:若连活命的能力都没有,赵某早已身处异处。 果然如此,看来这应该也不是他第一次遭到暗算了,吕睿超之前在牢里待了这么久,想来对赵大人怀恨已久。 “吕睿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麻烦你们勤盯着点。”穗穗交代道。 枫影作揖:“医师放心,这是在下分内之事。” 第120章 ,连本村人都出卖 “还有一件事。”枫影接着说道:“吕睿超连夜派人去了湘西,要请那边的蛊师来。” 穗穗冷酷的勾了勾嘴角,“随他去吧,想解开我的蛊,还没那么容易。” 片刻后,她又沉了沉眉,道:“你们还是要注意些,他既然要请蛊师来,就算没解成蛊,说不定也会利用蛊师做什么坏事。” “是!”枫影作揖,“在下告退。” “嗯!”穗穗回到药堂,没有去她屋里,而是走进了炼丹房。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木盒,一条小金蚕正昂着脑袋。 穗穗用银针刺破左手中指,挤出三滴精血来,喂养这小家伙。 这养蛊的手艺,正是师父翁老给她的秘本里面所记载的,穗穗参详了三年多,才培育出这条小金蚕来。 她还清楚的记得师父给她秘本时,那严厉的训诫:练蛊本就有违天和,它不仅能保护你,还可以救人和害人,一个生,一个死,这两者之间,全靠练蛊者的心术,切记,不可因贪念、妄念害人,否则会遭到反噬! 蛊母的性情也会跟随主人变化而变化,主人如果心术不正,经常用它做坏事,它也会逐渐变得残暴,甚至不受主人的控制,形成反噬! 翁老还给穗穗举过例子,比如八大家族中的鬼方氏,就有一人因恶事做尽,遭到蛊母反噬,浑身溃烂,惨死路边,那蛊虫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穗穗背后一寒,不禁打了个哆嗦,她看向木盒里的小金蚕,吃饱喝足了,正懒洋洋的卧在那里。 那吕睿超种的,就是这小金蚕蛊,穗穗只需默念咒语,通过气味就可下蛊,不过,那些在体内控制的别人,都是子蛊。 传说中了金蚕蛊的人,会感到胸腹绞痛、肿胀,最后七孔流血而死,死时口鼻之间会涌出数百只虫,死者的尸体即使火化,心肝也还在,呈蜂窝状。 但穗穗的这条小金蚕不同,因为养蛊方式不一样,所以其作用也不一样,根据咒语不同,它在人体可有三个状态,一个是治病,可以解毒,清理身体垃圾,有益寿延年的作用。 还能吞噬血栓,这个作用给穗穗治疗中风早期的病人帮了不少的忙。 第二个作用就是发作疼痛,中蛊者会像吕睿超那样,周身似被千万条虫在周身咬噬,痛楚难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第三个作用,是“无作用”,子蛊只是寄生在宿主的身体里休眠,无伤无损,除非主人念咒催醒它。 屋里冷的很,穗穗没有久待,合上木盒盖子,小心放好后,回到自己屋里。 “小雨,辛苦你了!”穗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来了,你回去睡吧!” “诶!”惠雨从坐上起来,又看了看三宝,才小声离开。 很快就要天亮了,穗穗关好门,脱了外套,抓紧时间睡一会。 两日之后,便到了二月,春雷乍响,细雨丝丝润土,绿草萌芽,万物生长,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下地翻土。 穗穗家也不例外,老爹和阿宽几乎每天都去地里,翠芳倒是不用烧水去药堂这边泡糖水了,自从大家领了粮食后,就没几个再跑来药堂讲闲话了。 有些不懂世事的小孩,倒是还喜欢来这里,但没一会,他们的长辈们就会寻来,小一点的孩子就被抱着走,大一点的,就被牵着耳朵走。 有些人还会骂孩子:“没长记性的,前几天才发烧哩,又跑到药堂来,这是看病的地方,你万一染个风寒到身上,家里可没钱给你治!” 待院里没有病人后,阿精有些不满:“我们这里可干净着呢,早晚都擦桌扫地,每天熏艾。” 烧艾可以起到消炎杀菌,预防风寒。 惠雪也不太高兴,“这些人,没得吃的时候,都来这里等糖水喝,才刚领完粮食,就翻脸不认人了!” 穗穗制止道:“不要说这些,我们这里确实是看病的地方,来来往往那么多病人,小孩子在这里玩,体质差的,确实容易感染。” 惠雪、阿精闻言,都噤了声。 穗穗并非责怪他们,起身撑了个懒腰,笑道:“现在没病人,你们在这看一下,我去家那边看看孩子们。” “是!”阿精、惠雪双双应道。 穗穗刚想走,枫影就来了。 “医师留步!”枫影低呼了声。 穗穗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凡是他主动来,几乎没有好事发生。 “怎么了?”穗穗转身看向他。 枫影报道:“吕睿超有动作了!” 穗穗眼底一沉,“这才两日,他去湘西请蛊师应该没这么快来吧?” 枫影道:“嗯,蛊师还没来,不过他这次不是冲着您来的,而是冲着吕家村的人。” “此话怎讲?”穗穗蹙起眉头。 枫影接着道:“他和狼崖山那伙土匪勾连,今天夜里,狼崖山上几百号土匪,将倾巢出动!” “几百号!”听到这数字,穗穗不由心惊。 阿精和惠雪也面面相觑。 枫影道:“本来没这么多人,可现在这年头,一个村也没几户能吃顿饱饭的,动歪心思的人自然就多了。” 穗穗忙道:“这个消息可靠吗?有没有吕睿超和他们勾连的证据?” 枫影道:“吕睿超自从知道我们的存在后,做事极其隐蔽和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幸亏少主对这些土匪山头,早有戒备之心,那土匪堆里,有我们的线人,所以我才能得到消息。” 穗穗思忖道:“那些土匪,莫不是冲着家家户户领的那点粮食来的?” 枫影不置可否,“医师,现在村里家家户户的粮食加一起,少说也有几百担,这对土匪来说,不是小数目了!” “艹!”穗穗气闷,“吕睿超这天杀的,连本村人都出卖,简直畜生不如!” 这是她第一次爆粗口。 枫影和阿精他们,脸上都有些讶异。 穗穗冷静了几息,忙道:“枫影,现在还来得及,你派人快去城里通知赵大人,我去找我爹,一会去族长家。” 枫影点头,纵身一个起落,就不见了身影。 第121章 半路蹲守的吕二爷 穗穗也没耽搁,赶紧去隔壁家里找老爹商量。 常英和阿宽刚从地里回来,肩上还扛着锄头。 “爹!”穗穗上前道:“刚才枫影得到消息,说狼崖山那些土匪,晚上要来村里洗劫!” “什么!”常英眉头一跳,“消息牢靠吗?” 家里人听到声音,都围了过来,惊慌不定的看着穗穗。 穗穗神情严肃,低声道:“酆凌霄对这些土匪早有忌惮,土匪里有他的内应,就是这个内应透露给枫影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她又补充道:“枫影说,是吕睿超和土匪勾连,所以才有了这祸事,他们可能是冲着那些粮食来的,但我们苦于没有证据,没法揭发他!” “有可能,家家户户的领的粮食加在一起,虽然不足千担了,但少说也还有几百担!”常英眉头紧锁,道:“事关重大,得赵大人和族长一起出面才行!” “嗯!”穗穗道:“刚才我已经让枫影派人去县里告知赵大人了,族长那里,我跟您一块去。”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常英放下锄头。 阿宽也放下锄头,道:“主子,常叔,我和你们一块去。” “好!”穗穗应了声,扭头对娘说道:“娘,一会饭菜熟了,您带着孩子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诶,放心!”翠芳在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也着急,但她还算镇定。 穗穗又交代惠雨和小莲几句,“阿精和惠雪在药堂那边守着,现在没事,让他们先把门关了,等我回来再说。” 惠雨应道:“好,我们会看到家里的,主子放心。” 穗穗点头,和老爹、阿宽快步赶去族长家里,不想半路竟碰到吕二爷,他坐在路边的大树下,屁股底下垫着锄头的木柄。 他是和吕睿超“穿一条裤子”的,和常家早就不对付了,前几天也没去城里领粮食。 穗穗厌恶吕睿超,对这吕二爷也没什么好印象。 常英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有几分疑问,吕二爷家不在这条路上,在这边也没有土地,怎么会坐在这里歇脚! 他心思一转,停下步子,对穗穗道:“乐宝,夫子这会肯定在吃中饭呢,我们现在过去,怕惹人讨嫌,要不还是晚点再去吧!” 说话间,他给穗穗递了个眼色。 穗穗心窍玲珑,很自然的蹙眉思索道:“也是,这会子确实不是时候。” 她怕了下脑袋,气道:“怪我,刚才被孩子们气昏头了!” 阿宽见他们这样,心里虽然疑惑,但却没有说话。 常英道:“没事,先回去吧,吃了饭再去刚刚好。” 穗穗点头,三人原路返回。 吕二爷盯着他们的背影,拿起烟袋把了口,依旧在原地坐着。 穗穗待走远了,才问道:“老爹,您是不是怀疑那个吕二爷?” 常英凝重的点头,“这是去族长家里的必经之路,他在这边没屋没地,无缘无故坐在那里,叫人起疑!” “再者,村里除了那几户财主,其余人都饿得面黄肌瘦,唯独他,那身肉没掉个什么,面色也和以前差不多,家里肯定不缺吃食,他一个平头百姓,怎会比其他人例外。” “他和吕睿超走得那么近,虽然没有证据,我不敢说他和吕睿超之间有什么阴谋,但肯定不简单。” 穗穗点头,她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些,所以老爹给她使眼色的时候,仅一眼她就明白了。 常英接着道:“一会你们先回去吃饭,我从另外一条路去见族长。” 穗穗道:“爹,不急,夫子家在吃饭,族长一家也得吃,现在时间还早,还是吃完饭再过去吧。” “可是……” 常英话未说话,穗穗打断道:“您相信我,我是有原因的,吃完饭,我再分析给您听。” 常英闻言,未再反驳,三人原路返回。 翠芳看到他们回来,很是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啊?” 常英道:“我们在半道碰见二野驴,他阴沉沉的守在那里,指不定就是看着我们去族长家,好去给吕睿超和那帮土匪通风报信,我们怕打草惊蛇,就先回来了。” 穗穗道:“还是老爹反应快,夫子家也恰好是那个方向。” 说完,她叮嘱一家人:“这事关乎全村人的性命,那些土匪可不只会抢粮食,杀烧抢掠,四处作恶也不一定,在族长和赵大人没有安排之前,大家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一家子都慎重的点头,连孩子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三宝害怕的扑在穗穗怀里,娇生生的道:“娘亲,我们不会有事吧?” 穗穗伸手把大宝、三宝也揽过来,一齐告诉他们,“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轩宝、源宝、怡儿都要听话,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件事!” 二宝瑾源抬起小脑袋问道:“娘亲,连夫子也不可以吗!” 大宝瑾轩接过话,严肃道:“当然不可以,有钱能使鬼推磨,夫子虽是读书人,但也难免他和那些坏人勾结,非常时候,是最考验人的!” 穗穗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忍不住在他额上啄了下,道:“轩宝说的对,连夫子也不能说,源宝要记住啊!” 大宝得道娘亲的奖励,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来,高兴的抿着小嘴巴。 二宝慎重的点头,“娘亲,大哥,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穗穗也在他额上啄了下,“源宝真懂事!” 翠芳端着饭菜进来,喊道:“来来来,都吃饭了!” 三宝抱着娘亲,不肯撒手。 穗穗哄了她几句,两个哥哥也在一边说会保护她,怡儿才肯撒手去吃饭。 吃过饭后,穗穗交代老爹,“现在时间还早,先不要走漏风声,那些土匪就是想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要想反击,就不能让他们知道村里已经有了防备,以免徒生变故。” 常英点头,“嗯,爹知道,没有万全之策,哪能打草惊蛇。” 老爹走后,穗穗担心吕二爷还在那路口附近守着。 第122章 那些可是土匪 如果吕二爷真是吕睿超的眼线,穗穗这会要是不去趟夫子家,只怕引起他的怀疑! 穗穗思忖着,这一趟是少不了,那就去夫子那里,给孩子们告假一天算了。 她当即喊了阿宽来,还往原路走去夫子家,路上倒是没再看见吕二爷。 穗穗没有当即回去,而是按着原计划,去告假。 没想到进了夫子家后,阿宽悄悄说道:“主子,中午坐在路边的那个人,刚才躲在学堂后面的墙那里。” 穗穗暗暗吁了口气,幸亏她来了,这老野驴可真是滑头得很,看来,他的确是吕睿超的眼线了! 和夫子告假后,穗穗不动声色的回家。 药堂外面没有病人等,她下午索性就没有再开门接诊了,和阿精、惠雪两个,在炼丹房里炼药搓蜜丸。 这年景虽不怎么样,但永安城里那些员外和夫人们,都喜欢找穗穗开蜜丸调理,这些富人只要吃了有效果,就舍得花钱。 这时,阿精忽然小声问道:“主子,您给吕睿超种了蛊,也知道这件事是他做的,怎么不像上次那样,直接用蛊术逼他就范?” 穗随敲了下他的脑袋,“蛊术虽然神奇,但又不是法术,没有内功的普通人,只能在短距离内操控蛊虫,我要是巴巴的跑去县城,吕睿超心知肚明,他又岂能见我!” “那天杀的贪生怕死,我打赌,他连赵大人都不会见!”穗穗琢磨着。 阿精懵懂的揉了揉脑袋,露出两排大白牙道:“原来是这样,主子英明!” 穗穗睨了他一眼,不禁微笑道:“快搓丸子吧,答应了后天给这几家送去的,今晚不得安宁,肯定是没功夫做的。” “诶!”阿精乐呵呵的搓着。 永安城内。 吕睿超惬意的靠着软塌,今天晚上,他的图谋可不只是单纯的搞一下吕家村,吕家村对他来说,仅仅是泄愤罢了。 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除掉赵之林! 相比他的轻松自在,吕婆子显得很紧张,她担忧道:“儿啊,你身上这个蛊虫,真的不会有事吗?娘就是担心,万一让常乐知道是你指使那些人去的,她岂能善罢甘休啊!” 吕睿超轻蔑的道:“娘,我找巫师问过了,没有内功的普通人,驱策蛊虫,至少要在三五百米的范围内,常乐不会再有机会接近我,她自然就伤不到我!” 吕婆子抬起眉头,“真是这样吗?” “娘!”吕睿超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摆出官架道:“没有把握的事,儿子怎么会做!” 吕婆子见儿子听不进劝告,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在心里不停祈祷,希望那个巫师说的是真的。 吕睿超见她不说话了,想是刚才语气重,吓着她了,又有些过意不去,接着说了句,“娘,您完全没必要操这么多心,如今儿子有权有势,您只管好好享福就是了。” 吕婆子发自肺腑道:“儿啊,娘怎么能不为你操心啊,至今还没个一男半女的,多少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你可得抓紧些!” “哎呀,知道了!”吕睿超实在被念的心烦,索性从软塌上起来,独自去了书房。 吕婆子根本就不知道,吕睿超虽被王氏管得严,但只要是想偷腥的猫,藏鱼的办法多得是。 其实吕睿超自己也纳闷,说来确实奇怪,他成婚这么久,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怀孕就算了,连王氏都从未有过怀孕的迹象,真是怪哉! 不过,也亏得如此,他那太傅岳丈因为女儿没有生养,心里歉疚,才对他格外照顾。 末时,他的手下来报,说吕家村一切如常,没人知道晚上的事。 “常家呢?”吕睿超问道。 手下回道:“中午的时候,吕二爷看见他们往族长那边去,但又半路折返回去了,说好像是家里的小孩不听话,不是去找族长,而是去找夫子,村里也没什么动静。” 吕睿超狐疑道:“是这样吗?”了手下回道:“大人,千真万确啊,吕二爷亲眼看见那常乐后来带着家丁,又去找了那个夫子的!” 吕睿超这才疑虑渐消,“那就好!” 说罢,他嗤笑了声,“酆凌霄那些暗卫也不过如此,如今他离开酆家,只会比丧家之犬还要惨!” 手下奉承道:“大人说的是!” 吕家村。 族长和村里几个长老,正在秘密商议,常英也在场。 族长没有说吕睿超和土匪勾连的事,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常英口说无凭,他们只商议如何应对土匪来袭。 有个长老提议道:“何不派人去请吕睿,只要他派兵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我们这里老百姓,手里没弓又没刀、剑的,怎么打得过那些土匪!” 常英看向族长。 族长也看了他一眼,只有他们两个心知肚明,现在去找吕睿超,那不就等于去请求贼子,求他高抬贵手吗? 而且问题是,就算求了又怎么样,贼子哪会心慈手软,他还是一样要杀你。 “不行!”族长一口否决,“要是找吕睿超就能解决问题,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何苦这么隐秘的把你们叫来。” 另一个长老疑惑的发文道:“族长,这却是为何?睿超是我们村的人,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土匪来这里抢,不是等于没把他这个郡守大人放在眼里吗,他管家不管,谁来管!” 族长很烦躁,他很少发火,眼下却怒拍桌面,喊道:“行了,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常乐宝已经派人去通知赵县令,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除了赵县令能救我们,其他人都白搭!” 有个长老想说话,族长看到他张口,就抢先道:“莫来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长老悻悻的闭嘴。 族长接着道:“总之,大家要是想活命,现在就只管商议安排哪些人去站岗,不管是县令带兵来了,还是土匪来了,我们都能提前知道、做个准备!” “我告诉你们,那些可是土匪,他们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都有可能!”族长补充道。 长老们个个面色晦暗,这才没再提起吕睿超,开始讨论哪些人去站岗合适。 第123章 土匪来了! 长老们议来议去,村里那些年轻力壮的,没几个经得住事,还是得找三四十岁左右,靠得住的人。 最后提了二十几人上去,族长在从中划了十几人,那些人都是和吕睿超有过结交的。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在得到土匪来的消息前,除了我和英子,谁也不能离开半步,以免走漏消息。”族长口吻凌厉的下达命令。 有个长老脸上有些不服,嘀咕道:“你们两个怎么就能出去。” 族长斥道:“英子要把这些站岗的人都叫来,我要到外面去安排,怎么,你们一把老骨头,难道比英子的腿脚还要快不成?” 被训的长老面露窘态,另一位长老说道:“我看让英子喊人挺合适,这件事也是他家常乐宝得到的消息,他没有泄露消息的理由。” 族长点头,“老金说的对,其他长老还有没有意见,没有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右去村里四处喊人,还不能招摇,完全就是个苦差事,就都表了态:“没有意见。” 常英当即去办,他谨慎的从后院的侧面墙翻出去,先回家里报了个信,然后喊着大庚三兄弟,分头去叫其他人。 大庚骨子里就有活跃的英雄气节,自从前几年,吕睿超被捞走,后又上任永安城郡守,英子哥怕牵连到他们三兄弟,几乎事事不让他们出面。 他都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英子哥虽没说是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这回肯定不是小事! 常英他们悄无声息的在村里活动着,很快就把人叫齐了,都到了族长家里。 族长拿着一张旧羊皮地图,给大家分派好地点,两人一组,一组拿个铜锣,只有匪徒来了,才敲锣。 要是县衙的官兵,那就让另一个人赶来汇报就是了。 大家都记好地方后,就分头行动去了。 现在已经是申时初了,离打更下夜,只剩两个时辰。 枫影来跟穗穗报道:“医师,赵大人那边正在部署,他让手下给您带话,请您放心。”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封信,“这是赵大人给族长的,我一会亲自给常叔送去,请他转交上去。” 穗穗看了眼信封,道:“好,赵大人既有安排,我们就只要守好家里行了,你现在就送去吧。” “好。”枫影作揖告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穗穗脸上有半分慌张,心里悄生佩服。 要知道五百多号土匪来劫村,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拿他自己来说,刚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虽不说害怕,但震悚惶恐还是有那么一会的。 穗穗回到炼丹房,这些蜜丸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做完了,她得抓紧,一会还得在院里布置一下,要是土匪闯到家里来,不至于连防御都没有。 族里。 族长和长老们都待在屋里,虽然没人说话,但这小小的空间里,满是焦灼之感,人人面色凝重。 刚开始还有人催问常英,“赵县令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常英回答:“再等等。” 接着再坐久一会,有长老就按捺不住了,接二连三的质问:“事发突然,赵大人会不会不信啊?” 接着,另一个长老阴阳怪气的接话道:“谁知道呢,这说到底,村里没人看见,也没有证据,仅凭个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就说今天晚上土匪要来了,弄得人心惶惶,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接着就有长老死不正经的嬉笑道:“可不是吗,调度这么多人来,瞎耽误功夫,改明儿,我要是说皇帝老儿来了,族长是不是也听我的,喊着全村人去铺路、建楼,张灯结彩啊!” “够了!”族长怒拍桌子,“常英在村里这二十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你们就是没和他处过,也该听说过!” “赵县令那边一直没得消息,亏你们还笑得出来,是不是要土匪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六个长老见族长这么严肃,脸上又都肃穆起来,一直到枫影把赵大人的信送来。 常英听到三声连续的布谷鸟叫,福灵心至,这是他和枫影早就约定的暗号,忙在族长耳边密语了一番。 族长点头,“你快去!” 常英作揖,快速出门,翻墙出院,循声找去,果不其然,枫影就站在那片树林里。 常英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眼线在暗处盯着,才朝枫影走去。 枫影把信封交给常英,“常叔,这是赵大人给族长的,我不便露面,请您转达。” “好。”常英接过信,返回房间。 他把信交给族长,说道:“族长,这是赵大人给您的信。” 族长闻言,赶忙起身,恭敬的接过,把信打开,脸上的神情也越发严肃。 长老们看向常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和刚才被族长压着时是不一样,他们眼里透着肃穆。 族长看完信以后,把信递了下去,沉着脸道:“你们都看看吧,赵大人的亲笔信,还有衙门官印,这下总该相信英子和常乐宝了吧!” 张老人依次看完信,大呼:“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赵大人这招里应外合,真是绝啊!” 屋里终于不复压抑,大家喜形于色。 只有刚才口出无状的那两个长老,面色有些羞愧。 族长心知肚明的扫了他们一眼,对常英道:“英子,我们这些人,年纪大了,消息闭塞,祸到临头了也不知道,多亏你和常乐宝给我们通风报信,不然,咱们吕家村的人,可就……完了,都该遭殃啊!” 常英道:“族长,我们只是传递个消息,您才正真令人敬佩,若换做别人,没有证据,断难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这话说的偏亮,没有揽攻之嫌,又夸了族长。 族长越发满意的看着常英。 金长老察言观色,也站起来,激动的说道:“咱们吕家村,多亏有位好族长,也幸亏英子一家啊!” 常英并不想居功,和他们客套了两句,就不动声色的引回了正题。 族长当即按着赵大人的计划去安排。 夜幕,二更的锣声刚响。 忽然间只听村边四周,锣鼓喧天,不多时,就听有喊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第124章 不认怂! 穗穗听得真切,她和老娘、孩子们,还有惠雨、惠雪、小莲三个,都藏身在南山这边的山洞里,老爹和阿精、阿宽他们在村里帮忙。 这个洞里除了他们,还挤满了村里的老幼妇孺,都是在入夜的一更前,族长安排来的。 现在的吕家村里面,只有手拿砍刀、锄头,准备和土匪们血拼的男人们。 穗穗久久的被这种集体精神所感动,单从人性来说,不管男女,都会怕痛、怕流血、怕牺牲,但他们为了家里的亲人们,敢于和土匪去拼命、厮杀,这需要的不光是勇气,还有男儿保家卫国的担当。 惊蛰之月,这挤满人的洞里,没有让人觉得逼仄,反而异常暖和,大家的心里、眼里,都只有祈祷,没有平日里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心眼和挖苦,因为她们的男人,都在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拼命,灾难面前,都变得惺惺相惜。 铜锣声和喊声过去之后,穗穗紧接着就听到了马蹄声,踢踢踏踏,连这里都似乎能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洞里的人,也都竖起耳朵听着,神情间,满是担忧和害怕。 吕家村。 常英和大庚三兄弟,手持砍柴刀,站在最前面,村里没有一处光亮,清晰可见远处的土匪们正举着的火把,骑马奔来。 熙熙攘攘的火种,似灾难般,照进吕家村里,也把恐惧跃进了村民们的眼神里。 “英子哥,他们都骑着马……”有人在身后小声说到。 常英不难听出他话音间的惊怖,沉声道:“别担心,一旦他们进了村子口,赵大人的兵马就会包围他们,在我们的前面,有许多弓箭手,官兵会先和他们交手,到我们这里,还能骑着马的人,就不多了!” 说罢,常英转身,对大家伙一道喊道:“这些土匪,多数是这两年闹饥荒,才大批上山去的,他们以前也只是种地的,和大家一样,不要怕,就算有几个练家子的,也有我挡着,不要怕!” 大庚也转身道:“英子哥说的对,我们这里也有三四百来号人,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都到这个份上了,大家还不豁出来,难道看着他们去祸害我们的爹娘和老婆、孩子不成,莫要认怂!” 常英心中激荡,挥拳大喊:“吕家好汉,不认怂!” 喊声落下,人群里不知是谁,接着常英的话,同样喊道:“吕家好汉,不认怂!” 附和这喊声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人群就爆发了,无不热血膨胀的喊:“吕家好汉,不认怂!” 在不远处指挥的赵之林,听到声音,诧异的回头看去,此时的夜色,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雾,但通过声音,他还是能准确锁定常英他们的所在方向,隐隐的,似乎也看到了人潮攒动的场面。 师爷来报:“大人,土匪全部人马,已经闯进村口。” 赵之林当即下令:“弓箭手准备,放箭!” 接着他又一道命令下来,埋伏在村口周围的官兵,朝着土匪们蜂拥而去。 土匪受到的第一轮攻击,就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不少人从马背跌落,其他人见状,火速下马。 接着又是背后受敌,进村的路被封死! 这一波下来,土匪们人心大乱,二当家郎友谅,对大当家的喊道:“当家的,我们被算计了!” “奶奶的熊!”大当家郎申鸣骂道:“老二,你怂个屌,我又没瞎!” 这时,三当家的躲着箭雨跑过来,喊道:“当家的,官兵埋伏在这里,我们中计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进村的路被封死了,我们,只能拼了!” 大当家没耐心的喊:“你直接说怎么办!” “这些官兵虚张声势呢,吕睿超不会派兵来,赵之林的人不多,我们不如冲进村里,万一情况不妙,还能跑去那些山上去,总比在这当活靶子强啊!”三当家面露凶狠。 这三个人当即拍板决定,下令往前冲。 这些土匪居然把刚才被乱箭射死的同伙,拉起来做挡箭牌,生生冲破了赵之林布控的第一道防线。 赵之林在这里一共布防了三道。 如常英所说,当他们见到土匪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骑在马上了。 乡亲们蜂拥而上,和县衙的官兵们混在一起,对抗这些劫匪。 至于马上那几个人,常英最先放倒他们。 劫匪堆里,最显眼的那几个耍枪练家子的,阿宽、阿精盯上他们,就打了过去。 这场混战结束的时间,比赵之林预料的要早了很多! 大当家和三当家,在手下的掩护下,侥幸逃脱,常英活捉了二当家! 大庚旋即大笑:“还得是英子哥,厉害!” “这可不算什么。”常英笑看了他一眼,把手里满是鲜血的砍柴刀递给他,正打算押着二当家郎友谅去赵大人那里。 没想到赵之林就从暗处走出来了。 不过,当他看着一脸诡笑的郎友谅时,眉心骤然一锁,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赵之林猛的抬头,看向南山方向,没有见到火把,担心才略略放下。 常英押着他,想让他下跪,郎友谅不肯,不停反抗。 阿宽直接给了他一脚,郎友谅膝盖一痛,直直跪了下去。 赵之林沉声逼问:“说,郎申鸣往哪跑了,你们今晚的目的,绝不会是白白来送死的!” 郎友谅瞪着他,忽然啐了口唾沫,但因为被常英押着,高度不够。 赵之林反应极快的往后一退,没有被啐到,他对一旁的师爷,道:“压下去,严刑审问!” “是!”师爷当即领命,喊两个捕快上前,给郎友谅扣上枷锁押走。 这整个过程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赵之林望着地上的尸体,还有一些被控制住,还活着的土匪,人少了,这里肯定没有五百号土匪! 他眉头猛的一跳,大喊:“快!去南山,那边出事了!”常英脸色大变,最先反应过来,当即跳上了一匹马,第一个往南山赶去。 大庚他们大惊失色,但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去追常英。 第125章 血拼的时候到了! 村民们见状,也明白南山那边可能出事,众人愤怒不已,纷沓往南山而去。 赵之林担心那些逃走的土匪又折回来,万一他们把村子烧了,只会让民不聊生的状况加剧。 他让师爷留下来,自己只带了一小队兵马,和村民们一起去。 南山。 枫影他们被二三十来个蒙面高手拖住,纠缠在一起打斗,胜负难分,完全顾及不到穗穗她们。 穗穗,惠雨、惠雪三人,在洞口外和一拨土匪对峙。 在他们中间,是刚才莽撞上前,中了穗穗蛊术的十几个土匪喽啰,皆在地上打滚、哀嚎。 穗穗暂时没要他们的命,因为他们的痛苦,明显震慑住了剩下的那些土匪。 她必须拖住他们,撑到赵大人派援兵来! 这时,土匪中有人喊道:“兄弟们,洞里有粮食,有女人,我们怎能被三个娘们唬住,那不是坏了狼崖上的名头吗!拼了!冲!” 土匪们被鼓舞,又开始往上去,穗穗默念咒语,手中翻印,一出手,冲在最前面的那十几土匪又倒地一波,还绊倒了后面没中蛊的人。 穗穗不再手下留情,随着她收掌的动作,那些在地上翻滚的土匪们,痛苦又惊恐的捂耳尖叫,瞬间七窍流血。 他们的身体和头部,肉眼可见的快速凹陷、消瘦,只剩皮包骨的时候,清晰可见那皮下一条条大虫形状的东西,正在他们的身体里蠕动。 站在最前面的土匪,被这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往后连退了好几丈! 然而,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忽然又听到“咯咯作响”声,细碎又清晰! 忽然有人打着寒颤道:“那些虫子,在啃骨头!” 土匪里,不知谁抑制不住恐惧,高声尖叫,有人往他头上拍了一掌,他的叫声又突然遏住。 土匪们个个忌惮的看着穗穗,没有人再敢轻敌,但他们也没有走,聚在几丈外的地方,恶狠狠的盯着穗穗。 穗穗直接对视他们,眼里除了凌厉的狠色,没有半分软弱。 她厉声喊道:“俗话说盗亦有道,这里都是手无寸铁的老者、女人和孩子,杀了我们,难道你们狼崖山的名头,就很光荣吗?” “不会的,你们只会沦为欺负弱小妇孺的笑柄和孽种!”穗穗字字诛心。 土匪们本就被吓得人心涣散,这会子听到穗穗的话,多数人心里打了退堂鼓,他们内部开始吵嚷起来。 穗穗冷静地看着他们,眼看着他们这个队伍就要瓦解,后面那些人都转身要走了。 只听忽然一声粗犷的喊:“哪个孽种敢走,我现在就剁了他,回去再剁了他全家!” 所有人都心头一凉,那些准备离开的土匪们,赶紧转回身来。 穗穗朝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山那边又来了好多土匪,领头的那两个被后面的人拥簇着,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踏来,莫非是土匪头子? 果不其然,只听这些土匪悻悻的叫他们:“大当家、三当家!” 穗穗眉心紧锁,头子怎么来这了,难道赵大人那边出事了不成? 她暗暗担心村里的情况。 一个小头目,走到那大当家、三当家跟前,讨好的道:“大当家、三当家的,您二位终于来了!” 大当家郎申鸣怒“哼”道:“我们要是不来,你们就被这娘们唬住了!” 有个小喽啰上前,道:“大当家,这怪不得兄弟们啊,那娘儿们邪门的很,您看看地上这些弟兄!” 说罢,他侧身指向地上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首。 “哎咦!”这小喽啰看了一眼,连忙转头移开视线,面上的惊惧之色只增不减。 因为此时的那些尸首,已经只剩下皮相,和皮下蠕动的虫形…… 郎申鸣看向地上,神情嫌恶、又有些许惶恐,他虽然认不出那地上都是谁,但那些衣裳,一看就是他们的人。 “这个女人会巫术?”他阴沉地问道。 小头目忙点头道:“对,就是巫术,我看得很清楚,刚才她那个手上,就这么摆摆花样,我们这些弟兄,就倒在地上翻滚喊痛了,接着就成了您看到的这个样子,恐怖!” 朗申鸣拍了他一下,怒道:“恐怖,我让你说恐怖!都是活生生的人,有什么好恐怖的!” 小头目捂着脑袋,不敢再多嘴了。 朗申鸣把他推开,满眼忌惮的看着穗穗,他没有走上前,只在几丈外远远的喊道:“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简直比蛇蝎还毒,还会巫术,我们杀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他紧接回头,着对自己人喊道:“弟兄们,里面那些女人的男人,刚才杀了我们百多号弟兄,杀了她们,给弟兄们报仇!” 这一通喊,把那些土匪的心又喊回来了。 朗申鸣接着道:“我们人这么多,怎么会怕了这么个娘们,杀了她!报仇雪恨!给我冲!” 穗穗最担心的局面还是来了,他们如果是像刚才那样,一波一波往上冲,她还能对付,但这么多人,要是都往洞里冲,她也来不及啊…… 惠雪、惠雪拔出佩剑。 惠雨道:“主子,我们两个掩护您,反正左右都是个死,和他们拼了!” “对!”惠雪亦是视死如归。 “好,你们两个在前面掩护,我在后面种蛊,一定要撑到援兵赶来!”穗穗早已给她们服了避蛊丹,给那些土匪中蛊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会伤到她们。 “好!” 土匪们已经迎面而来,惠雨、惠雪上前血拼。 她们到底是酆凌霄训练出来的暗卫,虽功夫不及枫影,但眼下体力充沛的时候,对付这些土匪,抵挡会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穗穗口中念诀,手上翻印,一个掌风轻送出去,在最前面和惠雪惠雨对打的十几个土匪中招,同样倒地,翻滚喊痛。 土匪们愣了一下,郎申鸣大喊道:“冲啊,快冲!” 他指着穗穗:“不要管这两个,先抓那个女的!” 土匪们手持砍刀,乌泱泱的朝穗穗奔来。 穗穗手中已经结好第二次印,翻掌出去。 第126章 不能再结印,那她就唤蛊! 土匪又倒了一批,与此同时,她感觉心口一痛,刚才那一掌,已经今天的第四次结印了,初级蛊师一天最多结印六次…… 土匪们再次冲上来,惠雨、惠雪被逼得不断后退。 穗穗再次结印,掌风推出去的同时,随着心痛,她口中一热,一股鲜血从喉咙涌进口腔。 穗穗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紧闭牙关,不肯吐出来,因为要是被这些土匪看见,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的狂欢…… 穗穗迁就着心口的疼痛,慢慢扶坐在地上。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稚嫩声,“娘亲!” 穗穗猛地回头,看到大宝就站在自己身后,她生生把口中的血咽下,严肃的低喊道:“快回去!” 然而,大宝看着她,那双原本深邃的小眼睛,忽然溢满眼泪,在眼眶在打转,“娘亲,您流血了。” 大宝一向坚强,见孩子这般,穗穗心里瞬间软了下来,忍着声腔道:“娘没有!轩宝不要哭,乖,快去,阿奶那里!” 大宝能感觉到娘说话都疼,他愣愣地看着母亲,急忙转身往洞里跑去,扑在翠芳腿上悄悄抹眼泪。 翠芳连忙问道:“轩宝,外面怎么了,你娘怎么样?” 大宝没说话,但他知道,娘不想看到他哭,娘希望他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穗穗看着黑漆漆的洞里,确定大宝已经进去。 这时,惠雨吃痛的喊声传来。 穗穗立马扭头看去,只见火光之下,惠雪左边胳膊被土匪划了一刀,正在流血。 穗穗想再结印,但她刚念咒就心口剧痛,根本无以为继,难道连六次的机会都没有吗! 穗穗大喊了声,双目此时变得猩红,但她却毫无察觉,不能再结印,那她就唤蛊! 再管不了那么多,穗穗大喊:“这是你们逼我的!” 她手势一收,那些在地上打滚的土匪忽然暴毙而亡,更恐怖的是,许许多多的金蚕从他们的身体里破皮而出,且飞速爬向那些未中蛊的土匪。 这些金蚕可是连骨头都能咬碎的,钻进人体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让土匪们往里冲的势头一滞,一些人翻滚在地,一些人躲闪不及,连连后退! 惠雨、惠雪暂时平安。 穗穗疲惫的靠着洞口的石壁,唤蛊是很耗精力的,加之她原本就已经快达极限了,眼下,身体是又虚又冷! “主子!”惠雨喊了声,赶忙过去。 穗穗听到声音一惊,忙无力地说道:“别喊,别喊!” 说完,她喉咙一热,一口鲜血喷涌而来,她这次是真的控住不住了,好在那些土匪已经退避三舍,没有火把照亮这里,这血,他们应该看不到。 惠雨、惠雪见状,两人都慌了,哭道:“主子,怎么会这样!” 穗穗头痛得很,没有回答,也无力回答。 “别问了,让主子歇会。”惠雪无声的擦去眼泪,揩去鼻涕,拿出手绢,把穗穗嘴角的血迹拭去。 惠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赶忙去洞里找到翠芳。 翠芳见她胳膊受伤,连忙着急地问道:“乐宝呢?” 惠雨报喜不报忧,“婶子放心,主子没事,我进来拿口水喝。” 说罢,她拿了水囊,就往外跑。 大宝看着她跑来,背对翠芳站着,他知道,肯定是娘亲出事了,他刚忍住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往外涌,小步子也往外冲去。 大庚婶即使拉住了他,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安抚。 惠雨拿着水囊,给穗穗漱口。 冰凉的水灌进嘴里,令穗穗又有几分清醒。 郎申鸣狠极了穗穗,没想到这死娘们,还有这样的狠招在后面! “老三,这娘们太邪了,粮食怕是抢不到了!”他盯着地上那一具具尸首,有些甚至只剩下衣裳了,血肉不余一点! 三当家盯着地上那些金蚕,发现它们没有追来,就围在那一个圈里,他发狠的把手里的火把扔进去。 其余人见状,也接连扔过去十几个火把。 穗穗看到扔在蛊虫上面的火把,不禁冷哼了声,这可是金蚕,除了她的命令,水火不侵! 三当家他们惊愕的看到,连火把都被金蚕啃噬…… “妈的,真是邪了门,这些东西连火都不怕!”三当家阴沉的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那些金蚕似乎都抬头看向了他! 他心里莫名一虚,往后躲了躲,那种奇怪的感觉才消失。 “当家的,我们还是走吧,这个女人,我们惹不起!”三当家开始提出建议。 这时,山腰忽然放出一束烟花。 郎申鸣松了口气,阴狠的笑道:“走吧,粮食虽然没抢到,但另外那十万两银子到手了,也够弟兄们分的!” 他的笑声刚落,忽被一支利箭穿喉! 三当家见状,立马伏下身子,捂着脑袋,纵身一跃,跳向旁边的大树。 郎申鸣吃惊的瞪着半空,但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接着,又一箭,补在他的心口,快准狠! 郎申鸣倒下,他瞪圆的眼里,还满是惊愕。 穗穗她们坐在洞口,没有看到下坡的郎申鸣已死,也没有意识到最致命的危机,此刻才真正开始涌动! 此时,枫影也终于带队赶了过来,不过,他身上也挂彩了,如果不是他以命搏命的打法,只怕现在还被缠在那里,不得脱身! “医师!”他看到了穗穗虚弱的样子,一向公事公办的脸上,没有掩饰的浮现出担忧。 穗穗勉力微笑,道:“我没事,不过,这里要交给你了。” “好!”枫影应道。 说话间,一支利箭穿破云空,朝着穗穗的心口,直射而来! 危急时刻,枫影稳稳的徒手抓住了这支箭,他沉郁的转身,把箭折成两半。 惠雨、惠雪惊骇了声,当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穗穗身前,举起剑来,迷茫又警惕望着虚空之中。 穗穗也望着箭射来的方向,这明显不是那帮土匪的手笔,看不见的黑夜里,还隐藏着另一帮真正的杀手! 瞬时间,十几个杀手,从两侧杀来! 枫影等人当即与其交手,穗穗这里,又只剩下她主仆三人。 第127章 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些杀手是有备而来,趁着枫影他们无暇脱身,另一拨又冲了上来,直接杀向穗穗主仆三个。 “保护医师!”枫影大喊。 但他尚且无法脱身,更何况其他功力比他要低一些的暗卫。 “主子,快进洞里去!”惠雨、惠雪格挡开杀手刺来的剑,把穗穗护在身后,但她们明显不是对手。 穗穗当机立断,忍着心口剧痛,当即手中结印。 就在两个杀手都朝她砍来的瞬间,她正好挥掌出去,剑锋距离她不过几厘米远,杀手瞬时倒地,捂着脑袋,蜷缩着身体,满地打滚。 穗穗再次吐血,她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惠雨、惠雪朝她奔来,也听到她们大喊:“主子。” 看到她们两个脱险,穗穗嘴角微笑,心里松了口气,便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靠着石壁昏了过去。 洞里的大宝听到声音,再也不听大人的安抚了,挣脱开束缚,就往外跑,嘴里不停的喊:“娘亲!娘亲!” 翠芳同样心神不稳,急急的请大庚媳妇帮忙看一下东西,带着二宝、三宝一起出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波杀手倒下,另一拨杀手又冲了上来,仿佛不把穗穗杀了,就誓不罢休。 惠雨、惠雪两个把穗穗护在身后,再次迎敌,奈何实力悬殊,她们很快落了下风。 就在一个杀手刺向倒在地上的穗穗时,忽然间,他的动作滞停,低头看向胸口,一把带血的白刃从后贯穿,插在他的胸口。 酆凌霄利落拔剑,一脚踢开这杀手,他飞速俯身,在穗穗胸口的穴位点了两下,护住心脉。 惠雨、惠雪在背后惊喜的喊:“是少主,主子有救!” 话音刚落,她们神色一惊,惊恐的喊道:“少主小心!” 一个杀手在酆凌霄背后,举着剑正捅向他。 然而酆凌霄却纹丝未动,他只满眼心疼的看着穗穗,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凶多吉少之时,背后那个杀手却不动了! 他维持着那个诡异的举剑姿势,被强大的内力排斥在外,而且也动不了! 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刚才那副阴险狰狞模样,唯独那双眼睛,透露着诧异和惊恐,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修为高深到这般让人恐怖的境界! 酆凌霄擦去穗穗嘴角的鲜血后,才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从那个杀人身边走过。 霎时间,那杀手只感觉脖子轻轻一痛,接着,鲜血就喷涌而出…… 他死了,仰躺而倒,但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到酆凌霄出手。 其他杀手都意识到了酆凌霄的危险,蜂一般朝他涌来。 酆凌霄抬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这些杀手的身形间穿梭而过,短短几息之间,满地尸首,再无打斗之声。 枫影他们不敢置信的望着,纷纷上前作揖跪道:“少主!” 这时,大宝和翠芳他们也出来了。 “娘亲!”大宝看到昏迷的穗穗,立马奔跑过来。 酆凌霄把剑收进鞘里,快步走过去。 大宝看到他,原本性情清冷、成稳的孩子,救助的哭着跑去:“酆叔叔,救救我娘亲!” 二宝和三宝看看大哥,又看看怎么也叫不醒的娘,也慌慌的跑过来,喊酆叔叔去看。 酆凌霄只三两步跨到穗穗跟前,俯身去探她的脉息,虽然微弱,但并非绝离之相,他暗暗沉了口气。 翠芳把孩子们都揽在一起,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待他放下穗穗的手,方才开口问道:“凌霄,乐宝怎么样?” 酆凌霄如实告之,并且她放心。 他让扶着穗穗的惠雨、惠雪退后,走到穗穗背后,给她渡气疗伤。 穗穗虽在昏迷中,但意识却能感觉到背后暖暖的,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渐渐的却蔓延到全身,游走在经脉之间,很舒服,她还想要更多。 如她所想,后背的力量真的逐渐在增强。 惠雨惊喜的喊道:“动了,我看到主子的眼睛动了!” 酆凌霄冷峻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轻声低喊道:“乐宝!” 穗穗皱了皱眉头,模糊的意识不禁猜想:是酆凌霄吗? 酆凌霄又喊了声:“乐宝。” 这下穗穗确定是他了,这男人,终于舍得来了! 不对!谁让他叫乐宝的,不害臊! 酆凌霄接着说道:“赵之林被人暗算,受了重伤,在底下等着你去救他,你,醒来可好?” 赵之林被人暗算了! 至此,穗穗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切,意识快速清明起来,她想奋力睁开眼,可眼皮却是在沉重! 她又尝试了第二次,直到第三次,才终于醒来,看到了眼前的一切,惠雨、惠雪、大宝、二宝、三宝、娘,可是……不见酆凌霄…… 她心底略微有些失落,不禁怀疑刚才听到的那些话难道是幻觉? 不想酆凌霄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你醒了!” 穗穗眼中一亮,转过头,那个许久不见的人真的在她眼前! “酆凌霄!”这一刻,穗穗脑中再没有了那些什么门第,什么外室、侧室,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酆凌霄怔愣了一下,看到惠雨、惠雪脸上促狭的笑意,他冷峻的脸上不禁一烧,低头看着穗穗,当着这些人的面,抬手不是,不抬手也不是。 他清咳了两声,眼底却盛满了欢喜。 穗穗反应过来,当即坐直了身子,面上一窘,赶紧起身。 大宝抱过来,“娘,您没事了?是酆叔叔救的您。” “嗯,娘知道。”穗穗柔声说道。 二宝、三宝也围了过来。 穗穗蹲下身,看到小家伙们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心疼的抱过他们,连声安慰。 酆凌霄真不想打破这温馨的画面,但赵之林那边耗不起,“常医师,赵之林赶来山上的时候,惨遭暗算,胸口中了一箭,危在旦夕……” 穗穗闻言,记起刚才昏迷时,酆凌霄就说了,她连忙起身,“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她转头对孩子们道:“娘要去救赵大人,你们和阿奶先回洞里,枫影叔叔会在这里保护你们,等外面没有危险了,娘再来接你们回家,好不好!” 二宝和三宝怅然若失的看着娘亲,有些不舍。 大宝拉着他们,走到阿奶身边,脆生生的道:“娘亲去救人吧,轩宝和弟弟妹妹都会乖的。” “好!”穗穗抚了一下大宝的小脑袋,“等娘回来!” “嗯!”大宝肯定的点头,拉着弟弟妹妹也一asxs头。 大宝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穗穗微微沉了口气,看向酆凌霄,“走吧。” 第128章 是你的金蚕 酆凌霄温和的一笑,指引她看向地上的蛊虫,道:“村民们快上来了,让他们看到这些不妥。” 穗穗明白他的意思,土匪已经逃了,子蛊留在这里只会引起大家的恐慌。 她心念一动,默念咒语,让这些子蛊们都退散到深土去,进入休眠状态。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既意外,又惊喜! 只见地上那些层叠涌动的蛊虫,忽然化作点点碎碎的金光,朝她涌来! 穗穗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夜空中金光飞舞,流光溢彩,很是好看! 这和她驱动的咒语不一样,穗穗也完全没想到,子蛊们会在这个时候化为金粉! 她没有害怕,因为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神色间不禁透出欣喜,她终于突破初阶蛊师,迈入中阶! 穗穗伸手出去,那些蛊虫化作的金光,悉数没入她手中,融入肌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穗穗感觉周身一轻,刹那间神清气爽! 翠芳、惠雨、惠雪和孩子们,个个露出惊骇的表情。 “乐宝,这是怎么回事啊?”翠芳惶惑地问道。 二宝和三宝惊讶地捂着小嘴,你一言我一语,“那些光都到娘亲身体里去了!” “都是虫子变了!” 大宝担心地看着,和阿奶一样,惶惑的开口,“娘亲?” “不用担心,医师只是学有所成,这些子蛊化作的能量,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养分。”酆凌霄语气淡然,但他深邃的眸子里,却透着高兴。 有些蛊师终身停留在初级,还自以为很厉害,穗穗从未修习过内功,却能在短短几年内,有这么快的突破,是不易的! 穗穗没想到他也懂这些,想他南征北战,自是见多识广的。 进阶了! 穗穗没有过分高兴,和酆凌霄一样淡然地说道:“走吧,我们快去救赵大人。” 酆凌霄点头,“走路下去太慢,我带你下去。” “带我下去?”穗穗一脸疑惑。 酆凌霄快言快语:“得罪了!” 说罢,只见他扬起外袍,穗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裹在袍内,而后臂膀被抓着,接着身体一轻,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 穗穗从袍内稍稍探头出去,冷风直灌而来,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酆凌霄感觉到她的战栗,立马重新把袍子捂好,并用内力传音道:“马上就到了,忍耐一下。” “好!”穗穗应了声,但耳边尽是风声,连她都听不清自己的说话声…… 酆凌霄嘴角微微一笑,带着穗穗全速往山下飞去,他的脚时而点在树枝上,时而又只点了伶仃片叶,这世间万物,都可是他凌空飞跃的借力点。 不过十数息的功夫,穗穗重新踩在地上,终于再次感觉到重力,耳边的风声也没有。 “常叔,我把医师带来了。”酆凌霄松开袍子。 穗穗看到老爹,也到了躺在地上的赵之林,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估计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爹!”穗穗快步走过去,“赵大人怎么样?” 常英满脸焦虑,“乐宝,你快看,箭身方才凌霄已经拔了,但箭头有毒,赵大人昏迷不醒啊!” 穗穗立即查看,赵之林的确胸口中箭,好在没有伤及心脏,但这距离也实在太近,而且伤口还有毒,要不是酆凌霄即使封住他的穴位,只怕这会就是神仙也难回转了! “可有救吗?”酆凌霄沉声问道。 穗穗微笑,“有救,不过,这还真是赵大人的造化!” 这下轮到酆凌霄疑惑了。 穗穗笑而不语,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咒语,金蚕母蛊从赵之林的伤口处钻了进去。 在常英和酆凌霄的注视下,只见金蚕趴在赵之林的伤口处,小脑袋动来动去,只见它正在啃食伤口处的黑血! 没一会工夫,原本触目惊心,满是黑血污的伤口,变得干干净净,那些毒血,全被金蚕吃了! 常英正惊讶呢,下一秒就见金蚕钻进了伤口里! “啊!乐宝,这……” 穗穗皎洁的看了老爹一眼,“不会有事,没准过一会,赵大人就该醒了!” 常英知道穗穗从不在治病这一项上打妄语,便安静下来,惊奇又期待的盯着伤口处。 金蚕不停的在忙碌,没多会,伤口渗出鲜红色的血。 穗穗知道,这时毒已经解了。 接着,又看到金蚕从伤口处露出小脑袋,在伤口边缘出来会扭来扭去。 细细一看,才知它竟在吐丝! 酆凌霄镇定的问道:“这个,可以帮助伤口愈合?” “没错!”穗穗小有自豪的看了他一眼,小金蚕可是她的法宝,不仅能震慑敌人,关键时间还能保命! 酆凌霄也回给她一个会心的笑脸,他现在明白,方才穗穗说,这为什么是赵之林的造化了, 初阶驭蛊师不能完全发挥金蚕的作用,而且,它体力本身就是剧毒,能做的事有限,可一旦到了中阶,就大大不同了,比如这解毒疗伤,就只有中阶和中阶以上的蛊师才能操控! 没一会,金蚕又不见了。 这时,常英奇呼道:“凌霄、乐宝,赵大人醒了!” 穗穗抬头看去,果然见赵之林正艰难的撑开眼皮。 待他看清眼前的三个人,虚弱的开口道:“酆兄、常叔、常乐医师!” 说罢,他低头看向胸口,疑惑道:“我不是……中毒了吗?” 穗穗道:“是,但您现在没有大碍了,我的金蚕蛊,把你体力的毒都吸干净了,你的伤口也很快就会好!” 赵之林感觉喉咙一阵痒,轻咳了两声,接着,他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穗穗,又望望虚空中。 穗穗想起在洞口被枫影拦下的那一箭,以为他看向虚空的那一眼,是看到了刺客,忙捂着脑袋喊道:“酆凌霄,救我!” 酆凌霄见穗穗第一反应就是喊他,心里一阵欢喜,但他不善表露心情。 他瞥了赵之林一眼,脸上仍然一本正经的,拍着穗穗的背,安抚道:“没有刺客,是你的金蚕,从赵之林的鼻子里爬出来了。” …… 穗穗满头黑线,放下抱头的手,有些不满看向赵之林,却见他满脸不是滋味,正从鼻孔“拔”金蚕…… 金蚕似乎很喜欢待在他那里,不肯出来,触足死死的抓在鼻孔里,赵之林抓着它,拖都拖不出来! 第129章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硬拽是不可能拽出来了! 赵之林放开金蚕,抬头看向穗穗,他刚要说话,就见金蚕那露在鼻孔外的小脑袋,当即威风凛凛的抖擞了几下。 赵之林看见它的动作,心里发毛的很,因为一侧鼻孔被堵住,连呼吸也不畅快。 他满脸无奈的求助穗穗,“医师……” 这场面,既怪异,又有点……滑稽,酆凌霄忍俊不禁的一笑。 赵之林哀怨的暼了他一眼。 穗穗倒没笑,当即念咒。 金蚕这才肯从鼻中滑下来,飞落在穗穗的手背上,又扭头看向赵之林。 穗穗也看向赵之林,不解的嘟囔:“奇怪,金蚕这是怎么了?” 赵之林看到这金蚕似乎颇通人性,福灵心至,恭敬的作揖道:“多谢常乐医师和蛊母的救命之恩。” 穗穗听到他谢自己,忙道:“赵大人千万不要客气,您为了我们村里的老百姓,险些丢了性命,要谢也应该是我们谢你才对。” 金蚕似乎也听懂了,放下了抬着的小脑袋,看那虫形,很似行礼之态! 赵之林见状,心里颇为震惊,这蛊母果然通性,他又作了一揖,再抬头的时候,看到蛊虫已经扭回了身子。 金蚕按着穗穗的咒语,回了木盒里。 赵之林感叹道:“奇!实在是奇!” 穗穗微蹙眉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蛊母这样,应该是刚才突破到一转蛊师中阶,所以它也跟着开化。 酆凌霄见她神情间有些许疑惑,娓娓说道:“蛊母和主人的心意想通,刚才你被赵之林的无意之举吓倒,它能感应到,刚才堵在鼻孔不出来,只是小小的折腾他一下。” 穗穗感悟道:“难怪师父告诉我,蛊母会随着主人的性情变化而变化。” 酆凌霄点头:“恶人养恶蛊,善人养善蛊,这世间的事,是有因果的。” 穗穗疑问道:“你好像很了解蛊术?” 酆凌霄不动声色的道:“我自小跟着祖上东奔西走,对这些事,也略有些了解。” “噢!”穗穗没有多想,从怀里把药瓶拿出来,里面装着解毒丹,她倒出来一颗,递给赵之林。 “赵大人,这颗药可以清理您体内的余毒,有金蚕的帮助,伤口很快就会痊愈的,不过,也需静养半月,才能让伤口长好。”穗穗交代道。 赵之林接过药丸,感激道:“多谢医师!” “赵大人言重。”穗穗微微一笑,走到老爹身边。 常英满意的看着穗穗,对赵之林作揖道:“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 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在,说话也方便。 赵之林沉下眉头思索,“一伙土匪,一伙武功高强的杀手,他们有备而来,是谋算好了要我埋骨于此。” 他中箭后,那群杀手仍然不肯罢手,看那架势,是要砍下他的头颅,回去复命! 赵之林虽然早有准备,胸口前后绑定着铁片,才没伤到要害,但若非酆凌霄及时出手相救,他现在也是必死无疑。 穗穗见他说起这件事,才开口道:“他们当然是有备而来,否则怎么知道我们藏身的山洞!” “况且,我在山上,也遭到了土匪和杀手袭击,土匪是奔着粮食,那些杀手,则是奔着我来的,你安排的那队守山捕快,都被杀了……” 她说出最关键的点,虽然没有说出是谁,但答案却显而易见。 赵之林和她的圈子不同,这永安城里,除了吕睿超,还有谁,会同时针对他们两个下狠手? 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当真如此!”赵之林不是发问,而是肯定,因为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有待佐证。 “他这次是下了死手,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酆兄,会改道来此,救了我们!”赵之林沉声说着。 穗穗知道他心里有了答案,也不说破,只接着道:“赵大人的计划周详,按理说不应该出差错,不知是漏在哪一环。” 赵之林顿时戒心四起,为防止消息走漏,他特意让族长在一更前,才去通知乡亲们挨家挨户的躲去山洞里。 在此之前,知情者,除了族长、常英和那几个长老,就剩他和师爷两个! “常叔,你能确定族长和那几个长老没有走漏消息吗?”赵之林问道。 常英蹙眉道:“几个长老在房间里从未出来过,我和族长出来办事,也是有人守在的,应当不会走漏消息。” 赵之林心头一沉,眼中顿时生出几分冷戾。 这时,酆凌霄说道:“老赵,这些杀手功夫不凡,枫影也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你努力往上查一查,将来指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好!”赵之林勉强站起身来,对众人作揖道:“今晚,赵某多亏三位搭救之恩,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来日必定报答!” 酆凌霄一把将他扶起,“这里都是自家人,你身上又有伤,不必如此。” 常英和穗穗也赶忙去扶他。 赵之林要迁就着胸口的伤,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但他看看穗穗父女俩,又看看酆凌霄,明朗的笑道:“酆兄说的对,一家人!” 穗穗闻言,脸上一红,原本酆凌霄说的时候她没有在意,但被赵大人这么一说,她才惊觉“一家人”这三个字另一层意思。 酆凌霄敏锐的察觉到了穗穗的情绪,瞪了赵之林一眼,正色道:“老赵!” 赵之林见状,连忙收起笑脸,赔罪道:“医师切莫生气,赵某无心唐突!” 穗穗并未生气,体面的和他客套了句,至于今晚的事情,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后面的事,她没有再参与的必要。 不过,有一桩除外! 穗穗道:“赵大人,吕睿超的身体里,有我种的子蛊,但我要想控制子蛊,需在五百米以内,今晚之后,他断然不敢再见我,而且会增强防备。” “不过我想,他体内的子蛊,您日后可能有需要,只要精心布置好,我能帮您。” 赵之林闻言,大喜过望,“多谢!” 穗穗微微一笑,坦率道:“不必谢,因为,我也想杀他!” 第130章 你守护他们,我守护你! 赵之林了解常家和吕睿超的恩怨,很是理解的道:“好,等我安排妥善,再烦请您帮忙。” 穗穗点头,吕睿超现在对她的戒心肯定很大,如果自己去找他,不仅见不到人,还有可能反遭他暗算。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按兵不动,装作对今晚的刺杀不知情,只有吕睿超放松警惕,穗穗才有动手的机会。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酆凌霄做出安排,“老赵,让我的暗卫先跟着你,他们会护你周全,你也可差遣他们。” “酆兄!”赵之林敛着眸子,感激之情从心而发,最后汇出两个沉甸甸的字:“多谢!” 酆凌霄微微一笑,往身后招了招手,四个暗卫从林中暗处走出。 “看顾好赵大人,不容半点差池。”酆凌霄语调严肃,简明扼要。 四个暗卫皆铿锵应道:“是,主公!” 穗穗听到他们称酆凌霄为“主公”,不禁想起他脱离酆家的事,神情凝重下来。 酆凌霄见她似乎不高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穗穗没想到他这么关注自己,努嘴微笑道:“没什么,这里我和老爹也帮不到什么忙了,我们就先上山接娘和孩子们了。” “等等,走上去太慢了!”酆凌霄问向常英:“常叔,医师由我带着,一起飞上去吧?刚才,我们就是这么来的。” 常英看向穗穗,问道:“乐宝,你看行吗?” “行,早点见到娘和孩子们,我也放心!”穗穗不假思索的回道。 常英的眼底也满是牵挂,“好,那就走吧。” 穗穗和赵之林告辞。 酆凌霄已经带上了面罩和风帽,村民们已经到了山顶,他不想让人认出来,给穗穗带来麻烦。 穗穗性子通透,一眼就明白了他这番遮掩的含义所在,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谢谢。” 酆凌霄一僵,他原本担心她看到会多想,没想到她是明白的,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个微暖的弧度。 他给穗穗围好袍子,沉声道:“抱好了!” “嗯!”穗穗低头应了声,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体一轻,耳边再次传来风声。 其实双脚离地的感觉,会让普通人很没有安全感,但因为酆凌霄的存在,穗穗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小兴奋。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山风簌簌,身体飞在空中的轻盈感,让人神往。 酆凌霄察觉到她身体的放松,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却意会到了她的感受,就略略放慢了速度,让她好好感受。 常英一直落在后面,酆凌霄慢下来,他才跟上,佩服的看了酆凌霄一眼。 他明白,这世上能保护好穗穗母子几个,并且真心爱护的,只有酆家这小子。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才没有阻止酆凌霄对穗穗的靠拢。 很快,他们就到了山洞附近。 酆凌霄虽然不舍,但还是很利落的放下了穗穗,“到了!” 穗穗从袍子里出来,前面不远就是山洞,那里熙熙攘攘的已经站满了人,她和老爹赶紧去找娘和孩子们。 酆凌霄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一点。 枫影眼见的看到了他们,赶紧举臂挥手。 酆凌霄一眼就看到了,上前喊着穗穗和常英,带着他们往那边走。 “娘亲!”三个孩子一看到穗穗,就立马扑了上来。 翠芳见到他们个个平安,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道:“乐宝,赵大人怎么样?大庚说,土匪头子死了,剩下那些喽啰,就都跑了,这下村里应该没事了。” “土匪头子死了?不会吧”穗穗满脸疑惑。 翠芳道:“是真的,尸体都抬在那边呢,我怕孩子们冲撞到不干净的东西,没敢过去看。” 穗穗看向酆凌霄,“怎么会这样?” 酆凌霄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是啊,回去再说。”常英指着下山的路,道:“看,族长在那里指挥大家下山了,我们快走吧!” 穗穗点头,她特意看向惠雨,见她手臂上已经包扎好,想着这里人多,等回到家,再用金蚕给她治疗一下。 阿精、阿宽也来了,他们两个和常英一起,把女眷手里的东西都扛了过来,在后面有说有笑。 穗穗牵着大宝,老娘拉着二宝。 酆凌霄抱着三宝,他很是宝贝女儿,护得严严实实。 惠雨、惠雪和小莲三个,看着他们嬉嬉笑笑。 翠芳笑着回头,朝她们喊道:“你们低声细语的,在说些什么?” 她们三个闻言,笑得更乐了,但就是不告诉翠芳。 穗穗回头笑瞥了她们三个一眼,她知道,她们肯定在议论自己,至于议论的什么…… 她不留痕迹的看了眼旁边的酆凌霄,嘴角眉间不禁荡漾开微微笑容。 赶走了土匪,路上的乡亲们个个笑逐颜开,男人们兴奋的说着在村里和土匪对打的惊险时刻,女人们听得好奇又害怕。 穗穗叹了口气,这桩充满阴谋与杀戮的诡计,倒是让因饥荒愁闷了许久的吕家村村民们,好生热闹了一场。 想到这,她感激的看向酆凌霄,真挚的道:“谢谢!” 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那今晚不管是热闹欢庆,还是悲哀哭嚎,穗穗都没有机会看到了。 这声没有说明的缘由的“谢谢”,让酆凌霄蒙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如玉般质润而细腻的声音,传到穗穗耳中,“你守护了他们,我守护你。” 酆凌霄在提醒穗穗,这里的妇孺,是她在洞口拼命救下的,而他,只是在乎她。 穗穗没想到他说这样的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那会子和土匪、杀手对峙的勇气,全化作了这一刻的心酸和感慰。 她也是血肉之躯,面对危险和明晃晃的刀剑,当然也会害怕。 大家都在庆幸赶走了土匪,似乎没人知道,她在洞口,也是拼了命的,而酆凌霄的这句话,就像突如其来的安抚。 穗穗眼眶一酸,赶紧别开视线,低头看着路,但眼泪终究打湿了眸子,滴落在脚下的泥土。 酆凌霄默不作声的递给她帕子,又用内力传音道:“天黑,小心脚下的路。” 穗穗没有作声,但细微的点了点头,接过帕子,把眼泪擦去。 大宝抬头看着娘亲,小声问道:“娘,您哭……” 穗穗赶忙轻捏了一下他的小手,道:“天太黑,娘年岁大了,看不清路,有些迷眼。” “噢……”大宝疑问的看向一旁的酆叔叔。 酆凌霄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好好走路。 第131章 这七年,你一个人...... 上山的时候很难爬,但下山却很快,族长和县衙的师爷在山脚下会面,并把村民们集结在一处,六大长老俱在。 村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场面了,而且还有衙门的人在,大家都兴冲冲的聚在一起。 穗穗一家和大庚叔三家站在一块,看向站在田埂高处的族长和县衙师爷,他们不知在交谈什么,两人都是一副谦让的样子。 过了会,族长才终于说话,他指着一旁被官兵们押着的土匪,喊道:“乡亲们,土匪抓的被抓,逃的逃命,我们现在安全了!” 他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叫好的沸腾之声。 族长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接着道:“今天,我们能平安无事,多亏了县令大人和师爷,以及众多官兵,另外还有常英父女、和你们自己,一起保住了我们全村上下,不被洗劫啊!” “不过,县令大人为了我们,遭到歹徒暗算,身受重伤,先一步回城里治伤了,但我们不能忘了县令大人的功德啊!” 大家听到县令受伤,个个面色惶惶,有人喊道:“不能忘了县令大人,不能忘了县令大人!” 这句话瞬间点燃,大家一片呼和,简直震耳欲聋,足以激荡人心。 穗穗带着孩子们,也和大家一块高喊。 然而,当她不经意看向站在高处的族长和师爷时,眼中的激昂之火渐渐冷静。 只见那师爷的神情,虽然庄重肃穆,但穗穗却敏锐的感觉到,他并不高兴,也不激动,眼里全是阴沉。 一旁族长的眼神,就明显与他不同。 穗穗扯了扯身旁酆凌霄的袖子,和他低声道:“那个师爷,是不是有问题?” 酆凌霄只往上扫了眼,风轻云淡的道:“老赵已经察觉,他会收拾的,不用担心。” 这时,那师爷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目光犀利的寻过来。 穗穗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和众人一起呼喊。 师爷的目光从穗穗身上,流转到酆凌霄时,眉头瞬间皱紧,满是戒备的凝视他。 酆凌霄目光凌厉,如阎罗般刀向他。 师爷心底蓦地一虚,阴沉的移开视线,后又暗自偷瞄了几眼,但每次都被酆凌霄抓住…… 他暗自咬牙,普通老百姓看向他的目光,多数是讨好里带着畏惧,敢这样刺突突看着他,而且那眼神明显还有几分轻蔑不屑、没放在眼里的意味,这样的人是居于高位惯了的! 底下的喊声还在继续,师爷在酆凌霄的“注视”下,背后发寒,只想赶紧离开,当即找了个理由和族长告辞。 族长明白,现在这个关口上,县令受了伤,肯定有很多事等着师爷去处理,便千恩万谢的送他走了。 人走了,场子也就散了,大家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放松,脸色的疲态就显露了出来,何况现在已经是三更末了,赶忙各自回家去。 穗穗得益于突破境界,精神、体力都还不错,领着一家人赶紧回家。 到了家,穗穗先用金蚕把惠雨手臂的伤处理好,才去看孩子们,大宝、二宝在老娘的安抚下,已经睡了。 只有三宝怡儿,小家伙好像被洞外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吓着了,缠着酆凌霄,要他抱着,明明困得不行,但身体却一惊一惊的。 酆凌霄看到穗穗过来,忙抱着怡儿上前,紧张道:“医师,怡儿好像发烧了!” 穗穗闻言,赶忙去看怡儿,摸向孩子的额头和颈部,确实都有些热。 她连忙摸脉、查体,然后又开方、熬药、喂药,无微不至的忙了大半宿。 酆凌霄没有离开,一直在抱着怡儿,听穗穗的安排,直到孩子烧退,睡着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放下。 期间,阿精、阿宽他们催他去睡,他也不肯。 穗穗见他守在怡儿床前,如履薄冰的样子,有些心动,又觉得好些。 不料他忽然回过头来,说道:“带孩子很辛苦,常乐……这七年,你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眼里的心疼、怜惜,更多的是自责,都显而易见。 穗穗心头一怔,直爽的道:“我不是一个人,爹、娘一直在帮我带孩子,后来,又有了小莲,还有你安排来的惠雨、惠雪、阿精、阿宽,枫影他们也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 酆凌霄暗自摇头,道:“他们只是受我之命,忠我所托,终究不是我。” 自从与周边邻国的战火平息后,他的打算就是来陪着穗穗母子几人一起生活的,但一直无法脱身。 后来,他能感觉到常乐对他,应该是有感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不肯往前一步…… 穗穗见他这般自责,平心而论道:“我觉得,你一直做的很好,人生在世,本就各有责任缠身,你为我们安排的这一切,已经很妥帖了。” 说罢,她犹豫了下,才接着道:“听说,你为了我们母子几个,脱离了酆家?” 酆凌霄知道她前后从吕睿超、枫影那里,确定了这件事,点头道:“他们想把三个孩子接去酆家。” 穗穗眉头一沉。 她还没来得及有想法,就听酆凌霄坚定的说道:“我只想忠于对你的承诺,不会让酆家的任何人打扰你们。” 穗穗见他一板一眼,沉了口气,道:“谢谢你,信守承诺,只是,你之前得罪过很多人,我听说之前那些被你打败的国家,听说你落了架,都有派人来追杀你,那你……是不是到哪里都有危险?” 酆凌霄闻言微微一愣,他受惯了沙场的尔虞我诈,和世态炎凉,一时间,不知她是关心自己,还是怕受牵累…… “我,肯定会保护好你们的。”酆凌霄迟疑道。 穗穗则反应极快,“这么说,真的有人去找过你了?你……你有没有受伤?” 酆凌霄这才反应过来,她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己! 他复杂的神情,瞬间明朗清隽,微笑:“放心,那些敢来找我的,都已经送去阎罗殿充鬼作数了。” 穗穗虚惊的喘了口气,恨恨的道:“吕睿超那个杀千刀的,居然骗我,他竟敢说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酆凌霄好奇的看着她。 第132章 抓小人,斗奸臣 穗穗忙晦气的呸了几口,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念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酆凌霄不禁扬起笑容,大概猜到吕睿超说了什么,但常乐下意识的维护,足以让他扫空心底的阴霾,“光脚不怕他们穿鞋的,咒我的人多了,这一个两个的,顶不上什么用。” 穗穗瞪了他一眼,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嘟囔道:“我娘说过,别人的咒骂、恶语,反而会把身上的罪业抵清。” 酆凌霄笑着起身,低声道:“我该走了……” 穗穗莫名不舍,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好……” 酆凌霄嗅到她发顶发散的淡淡木槿清香,眼中同样不舍,想抱她,又怕像几年前一样,让她觉得唐突。 他抑制着身体的反应,从侧旁快速离开。 穗穗怅然若失的望向门口,沉了口气,关上门,脱衣躺下。 永安城内。 师爷回到城里的宅子,换了身衣服,就悄悄从后门,遣小道奔去了郡守府。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万万没想到已经被暗卫跟踪。 吕睿超此时已经得知赵之林被救走,但不知是酆凌霄干的,正命人在吕家村暗中搜山,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亲信进门通报:“大人,曹师爷来了。” 吕睿超眉头紧蹙,“这个时候,他不去找赵之林,来这里做什么?” 亲信道:“他说是非常重要的事。” 吕睿超思忖了一会,道:“那就带他进来吧,记住,进来前看仔细,别是个假冒的。” 他怕极了穗穗会装神弄鬼的混进来。 不一会,曹师爷就进来了,神色匆匆的作揖:“大人!” 吕睿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这种关头,你还跑来,不怕被人发现!” 曹师爷道:“回大人,在下好像看见以前的酆将军了,他就在吕家村!” 吕睿超眉头一沉,扯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此话当真!” 曹师爷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到,连忙道:“在下不敢扯谎啊,他和赵之林一向有来往,我见过他多次,不会认错!” 吕睿超放开他,脸色阴沉的可怕,“我道奇怪,究竟是什么厉害的高手,能从无极阁的杀手那里把人枪走!” 他仰头思索,冷哼道:“是了,除了他以外,这大周国里,谁还能有这般手段!” 就在他感叹之际,亲信又来了,但这次是慌慌张张跑进来的! “大人,不好了,赵县令带人来了,还抬了很多血淋淋的尸体!” 吕睿超神色大变,双目阴毒地剜向曹师爷,“你赶在这个时候来,可是和他串通好的!” 曹师爷吓得当即跪地,“大人,这怎么可能,我是您的人啊,小的不能见他!” 吕睿超狠厉的审视了他几秒,才终于松口道:“赶紧从后门走吧。” 曹师爷感恩戴德的连磕几头,慌不跌的赶紧奔走。 吕睿超对亲信使了个眼色。 亲信意会的点头,立马跟去曹师爷后面。 曹师爷轻车熟路的跑到后院,门童却不开门,他猛得回头,看见吕睿超的亲信一手藏在后面,正朝他疾步而来。 他大感不妙,想要去夺门,却看到那两个门童也朝他扑了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曹师爷根本逃不了,他认命的闭上眼,等着致命一击。 然而,却只听到几声闷哼。 他睁开眼,看到那亲信和门童都被扭了脖子,已经死躺于地了,他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暗卫打晕,捂了他的嘴巴,捆了他的手脚。 吕睿超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只让人去喊赵之林进府说话,他不敢出去半步,也是怕穗穗藏着外面,他蚀骨的痛,真是让他又怕又忌惮。 赵之林哪里会进去,让手下当街宣读从活抓的土匪那里,审问出来罪供,直指吕睿超和土匪勾结。 声音之大,吕睿超在内阁都听得清清楚楚! 吕婆子和王氏匆匆赶来。 吕婆子着急的问:“儿啊,这可怎么办呐!” 王氏也着急,朝廷官员和土匪勾结,可是要杀头的,她还没活够,此刻更是又怨又气的看着吕睿超! “娘、夫人,这里没你们的事,我自会处理好的。”吕睿超冷声道:“都回房去!” 吕婆子和王氏惊魂不定的看着他,两人都有话要说,但被吕睿超阴沉的眼神阻了回去。 王氏气结的扭身离开。 吕睿超当即道:“娘,去看好她,别坏了我的事,儿子说过,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再做的!” 吕婆子见他笃定的样子,这才应了声,赶忙去追王氏。 她们刚走,吕睿超的手下就来报了,“大人,外面都是赵之林在县衙的人手,没有其他可疑的女人!” 吕睿超略略放心,终于冷笑道:“常乐不在,他能奈我何,赶着送死来还差不多!” 手下谄媚的附和道:“那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敢带着那几个捕快来挑衅您,真是找死!” 吕睿超阴冷的一笑:“去,把狼崖山那三当家的,给我押来,出去会会他!” “诶!”手下连忙去办。 吕睿超这才带着带刀侍卫一起出去。 赵之林长身直立,神情肃穆的站在郡守府外,过了好一会,他终于看到吕睿超那老狗出来。 “赵县令,你深夜到此,命人大叫大嚷的,是为何意!”吕睿超的语气带着几分薄怒。 赵之林依旧严肃,没有丝毫畏惧,“吕大人多心了,今天夜里,下官去吕家村查访,不仅遇到土匪劫村,还有多名杀手埋伏在路上,要取我性命!” “幸得九天神佛庇佑,下官勉强捡回一条性命,还抓获了几十名土匪,刚才审问得知,此事竟牵扯到您,下官怕此事牵累到您的官声,因此特地前来问询。” 吕睿超冷笑:“问询?你叫人在这高声大声,把莫须有的罪名,攀诬于我,这叫问询吗!” 他重重的“哼”了声,接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大人仅凭几个毫无品德、信义可言的土匪之言,就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实在令人心寒、发指,似这般居心叵测,枉为父母官!” 第133章 不讲武德 赵之林没有被激怒,始终冷静道:“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下官来此不过是例行公事,郡守大人何必上火,至于您是否清白,自有大理寺来监查!” 吕睿超阴沉的看着他,“少拿大理寺来压我,你有人证口供,我也有!” 说罢,他抬手鼓了两掌,喊道:“把人证带上来!” 狼崖山三当家随即被押上来,赵之林看到他,眉头微蹙,神情略微凝重。 吕睿超暼了他一眼,睨向三当家的,冷声道:“郎老三,说说吧,你们意图洗劫吕家村,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郎老三抬头看了赵之林一眼,神色复杂又愤恨的道:“回大人,是赵之林指使的我们,这里有书信一封,铁证如山!”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呈给吕睿超。 吕睿超打开一看,然后和赵之林一样,让手下当街大声宣读! 赵之林当即呵道:“郎老三,你们当家的郎申鸣,中了奸险小人的圈套,惨死路边,亏他把你从小养到大,你不帮他报仇,反而助纣为虐,枉你做人一场,朗申鸣当年还不如养条狗来得忠诚!” 朗老三翻着三白眼,死死的瞪了吕睿超一眼,他真想骂句“娘希劈”的狗官,报仇总得先活下去吧! 赵之林对朗老三的不作为,并不气恼,他本就没指望这个人当下做什么,只需在他心里埋下报复的种子就行了。 吕睿超冷笑了声,等手下念完后,喊道:“赵之林,你和土匪勾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狡辩?” 赵之林神色不变,一字字道:“吕大人,下官无须狡辩,无极阁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听说里面武功高强的杀手如云,如今做生意更是越来越大胆,连朝廷命官都敢谋杀!” 吕睿超听到无极阁时,脸色有那么一瞬的阴沉。 赵之林忽然笑问道:“据说无极阁只以利益为主,谁出的钱多,就听谁的,您说我要是出三倍的价钱,让他们杀了暗害我的买凶之人,这出戏会不会很精彩?” 吕睿超闻言,心里瞬间惊云四起! 他没想到,赵之林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他头上,这是明摆着要和他宣战! 就在他惊疑之时,一支利箭划破黑夜,精准的击碎了吕睿超的发冠! 吕睿超惊跌于地,披头散发,恐惧的望着什么也没有的虚空之中,倒吸了口凉气。 场面也变得惊慌失措,吕睿超的手下和侍卫们,纷纷过来保护他,挡在他前面。 赵之林一方相对冷静,但也有捕快举着盾牌,保护在他身边。 吕睿超在地上惊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坚信刚才那一箭,就是赵之林安排的! “赵之林!”吕睿超怒火冲天的喊:“你竟敢谋杀我!” 赵之林冷眼看他,“吕大人,和我胸口中的毒箭比起来,你这一箭,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 吕睿超哑口无言,无极阁的人明明说赵之林胸口中箭,必死无疑的,可现在,姓赵的不仅活着,还成了他的威胁! 赵之林接着道:“深夜叨扰了,下官告辞!” 吕睿超立马拨开保护他的人群,怒道:“你敢走一个试试!” 赵之林没理他。 吕睿超气急,这厮居然敢无视他! 他当即下令:“赵之林勾结土匪,刚才又差点暗杀本官,把他给我拿下!” 然而,他话音刚落,又一记冷箭以破竹之势,直接射穿了他的掌心,而且把他整个人都带倒在地,手被箭钉在地上! 吕睿超痛得大叫,侍卫赶紧过来保护他,他愤怒到了极点,只大喊着,要他们去抓赵之林。 侍卫们才刚迈步,迎接他们的,是整整齐齐的一排箭! 威力之大,把地上的石砖被崩碎了,箭还稳稳的插在地上! 侍卫们连连后退,没人再敢冒死去拿赵之林。 吕睿超也惊了,怒火之后,只余胆怯,他眼睁睁看着赵之林带人离开,脸色阴沉极了…… 他暗自揣测,难道刚才藏在暗中的那些射手,也是无极阁的? 吕睿超在众人的掩护下,回了府邸,医师也很快赶来,帮他包扎好伤口。 吕睿超周身冰凉的坐在椅子上,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医师走后,他自顾自的道:“肯定是他们的人,赵之林既查到了无极阁,又怎么会不报复呢!” 他没伤的那只手仅仅握拳,重重的锤在桌案上,“无极阁,背信弃义,果然无极!” 吕睿超喊来心腹,他要给赵平送份厚礼去,请他铲平无极阁! 心腹不解,问道:“大人,我们现在的劲敌,不是赵之林吗?” 吕睿超狠厉道:“要不是无极阁办事不力,背信弃义,赵之林的尸首早就凉透,被山里的恶狼撕碎,哪还轮得到他在我府前耍威风!” 他要无极阁血偿! 此时,赵之林并未回府,他和四个暗卫,藏在郡守府外守株待兔,等着吕睿超的反应。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见吕睿超的亲信鬼鬼祟祟的从后门出来,一个暗卫立马跟了上去。 赵之林又等了会,知道伤口实在痛得厉害,才留下一个暗卫和几个他自己的手下盯着,另外两名暗卫护送他回城中的另一处隐蔽宅子。 曹师爷被一盆冷水浇醒,他被绑在县衙地牢的刑房里,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救救我,吕睿超要杀我,救救我!” 捕头只是冷冷的拷问:“曹贼,你和吕睿超都干了些什么,害得县爷差点丧命,快快从实招供,否则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剥层皮下来,也得掉身肉,你这把软骨头,小心交代在这里!” 曹师爷打了个寒颤,忙道:“我招,吕睿超那狗东西,要杀我啊,只要县爷留我一条命,我都招!” 捕头厌恶的扫了他一眼,让人准备笔墨纸砚录供。 次日清晨。 穗穗从美美的睡梦中醒来,迷糊的看着顶上的木楼板,暗自寻思:昨天夜里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而且自己还杀了人……居然没有噩梦,反倒做了美梦! 三宝趴在她肩头,懒懒的喊了声:“娘亲!” “怡儿醒了!”穗穗立马看向孩子,伸手去摸小孩额头和脸颊,没有再烧的迹象,才松了口气,带着孩子起床。 出了房门,她听到外面传来孩子“哼哼哈哈”的喊声,出门一看,竟是酆凌霄,他带着大宝、二宝两个正在习武! 二宝本就常跟着老爹习武,不足为奇,但大宝一向好静,不爱参与的。 穗穗奇道:“轩宝,你怎么也跟着练上了,不是不喜欢习武的吗?” 第134章 神秘家主竟是他 轩宝一板一眼的道:“娘,酆叔叔说,男人光有头脑,没有健康的体魄的,也是不行的,孩儿以后也要勤加习武了!” 穗穗眼前一亮,佯装生气道:“好啊,娘说你都不肯听,别人一说你就听了!” 孩子四岁的时候,穗穗就开始跟他说了,要他跟着爷爷锻炼体魄,小家伙宁可早起打坐,说有助于记忆力、通经蓄能,就是不愿习武。 “……娘孩儿以后肯定听您的话。”大宝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穗穗顿时心软,但面上还是板正的说道:“嗯,这可是轩宝自己说的,以后要是再不听娘的话,娘就真的生气了!” “是。”轩宝应道。 酆凌霄的眸子有些黯淡,在穗穗心里,他一直是“别人”…… 穗穗看向他,见他脸色沉着,似有些不高兴,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的作礼道:“大宝性情沉敛,多谢酆公子代农妇管教。” 酆凌霄闻言,幽深的眼底更沉了几分,明明昨晚她还那么担心自己,这会子,又是酆公子、农妇了 他没说话,穗穗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幽怨的目光,心里不由一惊,这是怎么了…… 酆凌霄也看出了她满头雾水,气馁的沉了口气,道:“医师不必多礼。” 穗穗实在不解他这般情绪,带着三宝去洗漱。 酆凌霄叮嘱大宝、二宝接着练,径自走到三宝身边,道:“怡儿,隔壁要放鞭了,小心惊着。” 他说话大声,显然也是说给穗穗听的。 穗穗不疑有他,立马蹲下捂着三宝的耳朵。 偶然,隔壁传来鞭声! 待结束后,穗穗才奇道:“你怎么知道隔壁要放鞭的?” 酆凌霄深沉的看着她,只微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穗穗见他故弄玄虚,好奇的走出院门,只见隔壁新建起来的那家,门口布置得有模有样,看来是要进新屋了! 翠芳和小莲也出来看热闹,穗穗和老娘凑在一起嘀咕,“不知道这家到底是什么来头,至今也没看到正主出现。” 酆凌霄但笑不语,接着去训大宝、二宝这两个小子。 常英看了看隔壁,又看了看酆凌霄,心领神会的浅浅一笑,心里猜了个大概,先不管隔壁是什么人,对他常家应该是没有威胁的。 穗穗回到院子,四处望了望,不禁念道:“奇怪,怎么不见阿精、阿宽、惠雨、惠雪几个,也不知惠雪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常英笑道:“放心吧,都没事了,昨天回来的晚,应该都还在睡着呢。” 穗穗想想也是,接着带三宝去洗漱。 翠芳和小莲回柴房忙碌着做早饭。 中午时分。 药堂里的病人都看完走了,穗穗早早的清闲下来,她一早就注意到了阿精脸上的喜色。 这会子没有外人,穗穗问道:“阿精,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阿精脸不红心不跳的回道:“主子,我养的那窝兔子都长大好多了!” …… 穗穗看向空空如也的院内,又问道:“惠雪他们呢,怎么一上午都没看见?” 阿精眼珠子一转,道:“应该隔壁带孩子,您去看看?” 穗穗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家里走去。 翠芳看到她,立马喊道:“乐宝,药堂那边忙完了?一起去隔壁吃乔迁喜酒吧,你看,帖子都送来了!” “他们家神秘了这么久,终于舍得露面了!”穗穗接过帖子一看,上面的署名竟然是,酆凌霄! 穗穗又确认了一遍,惊讶的看向老娘,打开帖子仔细看向里面的内容,真的就是酆凌霄! “娘,这是怎么回事?”穗穗问道。 翠芳笑道:“那房子是凌霄起的,一会见到他,你再问他。” 穗穗这才明白,难怪枫影他们查不出来,一问起来,就都避之不谈,原来并非查不出来,而是酆凌霄起的,他们有意隐瞒! “真是的!”穗穗嘟囔了句,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害她紧张了好久,还以为是哪个了不得的仇家建的。 常英捉了两只大雄鸡来,笑道:“老婆子、乐宝,我们走吧!” “啊,这么快!”穗穗有些措手不及,“我还不知道给他准备什么礼品呢?” 翠芳把一篮鸡蛋给她,“娘都准备好了,你提着这个,我提着那一篮花生,你爹捉着两只鸡,喜金也在他那里。” 穗穗想起酆凌霄往年送来的礼品,每次都够推一小屋子的,唏嘘道:“娘,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寒酸了?” 翠芳拉她去里屋,一边走一边说:“我和你爹也是刚知道,时间太赶了,现在这时节,集市上也没什么好东西。” 她指着屋里那堆包好的礼品给穗穗看,“这是家里以前存着的一些好东西,娘都包好了,不是小气,只是刚不久凌霄过来看到,不肯要,那两只鸡、鸡蛋、花生,都是他自己点名拿的。” 穗穗看到那些礼品,知道自己是误会老娘了,歉疚道:“娘,女儿不该那样说的,您为人一向宽厚,是我误会了!” 翠芳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的,娘知道你的意思,凌霄每逢过年过节,给我们送来的东西,都能堆满这个小屋了,那三样东西确实寒酸。” 穗穗道:“娘,您提着那篮子鸡蛋和花生,我把这些礼品,都给他抱过去,反正都包好了,我们只管送过去,收不收就是他的事了!” “好!”翠芳爽利的应道。 穗穗和她相视而笑,“娘,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这衣服太素了。” “诶,我把这些礼品拿到外面桌上去,你一会直接出来就好了。”翠芳说道。 穗穗应了声,赶忙去屋里,选了身淡粉色的绸缎袄裙,她看向镜中的自己,肤色略显白嫩,脸上的气血也不错,就懒得上妆了,赶忙出去。 翠芳看到她,满意的抿嘴一笑,“我们走吧。” 常英提着鸡走在最前头,小莲带着三个孩子,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个礼品,走在中间,穗穗和娘跟在后面。 酆凌霄已经恭候多时,看到他们大包小包的,连忙上前迎接。 他看着穗穗手里的那些礼品,蹙眉道:“常叔、常婶,这些礼品怎么又拿来了?” 穗穗在后面探头,抢先说道:“是我要拿的,今天是大好事,你管我们拿多少礼品作甚,只管开开心心收下就是了!” 酆凌霄闻言,只好作罢,寻思着事后再给他们送回去就好了,微笑道:“常叔、常婶,里面请坐。” 孩子们一一见过酆叔叔,把礼品交给管事的。 穗穗走在最后,她怀里抱着一大堆,手都抱酸了,赶忙放下,恭喜道:“新屋落成,金至满堂,福地人杰!” 酆凌霄笑着邀道:“医师,请里面就坐!” 穗穗恭喜完了,自然不忘问他,瞅了他一眼,道:“这房子就是你起的,干嘛神神秘秘,不让枫影他们告诉我!” 第135章 喜欢他,怎会让你心里这么苦? “枫影还说什么,一个月后我就知道了!”穗穗补充道:“现在还没一个月,这又算怎么回事?” “老赵也来了,在里面。”酆凌霄坦率道:“辞官之后,我原本打算陪你隐居于此,但现在,朝廷局势急转直下,很快就要有大变故,常乐,我不知道能在这里陪你们多久,所以……不想再等。” 陪你隐居于此! 穗穗听到这句,心中甚是忐忑,不知他……到底是何打算? 她既有点期待他说明白、讲完整,又很害怕,怕说破之后,还不如现在这样…… “噢,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穗穗用轻松的语气,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酆凌霄深潭般的眸子,凝重的看着她。 穗穗看向他,那深邃的眼神犹如漩涡般,令人深陷! 她急忙转移话题,“这次朝廷变故,会波及百姓吗?” 这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城门失火,焉能不殃及池鱼! 而酆凌霄说的变故,结合眼下这动荡的时事来看,很可能是政权更迭,一旦发生,战争和流血都是不可避免的…… 酆凌霄沉声道:“百姓是国之根本,虽然会有殃及,但肯定会有舍生取义的将士,保护他们。” 快进屋了,穗穗没有再多问,到了里面,她才看到惠雨、惠雪在里面帮忙。 穗穗笑说道:“难怪一上午没看到你们,原来是在这里。” “主子!”惠雨、惠雪脸上都有些愧意。 穗穗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道:“没事,你们忙吧。” 说完,她又对惠雨道:“手臂上的伤怎么样?” 惠雨笑道:“谢主子关心,伤口没有再流血,应该没有大碍了。” 穗穗点头,叮嘱道:“尽量不要动这只手,免得扯到伤口。” “知道,谢谢主子!”惠雨乖巧的道。 赵之林听到外面的声音,从里间的茶室出来,“酆兄,医师!” 他也是个有伤的,穗穗赶忙让他坐下。 酆凌霄也在主位坐下,今天他只请了赵之林和穗穗一家子,门口凡有好奇的观望者,都被家丁打发走了。 孩子们对新鲜事物总是好奇,酆凌霄把屋里的装潢弄得极有格调,一进来就让人感觉很舒适,即便是性情沉稳的大宝,也不禁细细打量这里。 酆凌霄让家丁带着常英老两口,和孩子们去屋里院外的都转转,他则留下来,和赵之林、穗穗两人讲话。 赵之林说到了曹师爷,“此人之前伪装成和吕睿超不合的样子,私底下多次跟我抱怨,没想到竟是为了掩盖他们的关系。” 穗穗只安静听着,没有发问,也没有插话,这些事,她参与得越少越好。 赵之林也很有分寸,说的也只是这些人性偏差上的分析和感悟,这倒给穗穗长了不少见识。 酆凌霄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什么时候安灶添火,什么时候摆宴开席,井井有条。 穗穗不由暗自佩服,酆凌霄不像只是会打仗的粗汉子,还很会生活,真是不错! 关键是,酆凌霄对阶层概念也不是在意,酒席上,他让枫影、惠雨、惠雪、阿精、阿宽,还有小莲,都坐在一桌吃饭。 穗穗在永安城里见过那些大户,不管做什么,都是主仆分明,更遑论主仆一桌吃饭,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 酒过三巡,穗穗平日并不饮酒,间断的几杯下肚,就有些微醺的醉意,酆凌霄正好坐在对面,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男人。 他好像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帅,穗穗迷离的目光,时不时撞上他那温柔好看的双眸,简直比酒还要让人心醉,让人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他的喉结,穗穗的视线下移,还有他那春衫下,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和轮廓,再往下……被桌案挡住了。 穗穗是医生,没穿越之前,她在现代就见过不少男性的身体,那个时代有句话:在医生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 但当穗穗不由自主的……脑补出酆凌霄掩在桌案下的线条时,久未发作的羞耻心,瞬间涌上心头! 她本就因酒精作祟而微红的脸,一下更是变得潮红。 穗穗忙不迭收回视线,在心里暗骂自己:穗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切记切记! 她感觉这根本不够深刻,又默念了好几句佛号,勉强让自己收回不该有的心思。 酆凌霄一直留意着她,见她神情不对,让惠雪和小莲赶紧扶她回去休息。 翠芳也正有此意,听到他的吩咐,心里感谢的同时,又觉得这个未来女婿很靠谱,将来肯定能照顾好乐宝! 穗穗也知道自己醉了,她无心打扰大家的兴致,飞快的抱歉告辞,在惠雪和小莲的搀扶下,回了房。 等酒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赶忙起来穿好衣服。 翠芳听到声音,赶忙端着醒酒汤过来,“乐宝,快把汤喝了,不然一会头该痛了。” “谢谢娘!”穗穗端过碗,她正好渴了,一口气喝完。 “乐宝!”翠芳扶着她的后背,犹豫道:“孩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娘虽然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但给你解解闷,娘还是做得到的。” 穗穗的脸埋在碗里,没有说话。 翠芳叹了口气,接着道:“平日里,你虽然不常饮酒,但你的酒量,娘还是知道,不至于三杯就醉,只有心里压着事,心里难受,才容易醉!” 穗穗听着娘这番话,压抑已久的心酸,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娘!”穗穗放下碗,低着头,感受着心口真真切切的难受,鼓起勇气郁郁的道:“娘,我好像……挺喜欢酆凌霄的” 酆凌霄送走赵之林后,一直坐在常家的后院,因为修为深厚,屋里穗穗娘俩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并僵愣在原地。 他本无意偷听,只是想确认穗穗酒醒无事后,离开的。 屋里,翠芳微微一愣,随后问道:“傻孩子,喜欢他,怎会让你心里这么苦?” 穗穗在床沿边坐下,她想:这话既然已经说起头了,不如和娘倾诉个干净,说出来心里或许会舒服些。 “娘,因为女儿知道,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穗穗沉声道:“横在我们之间的,是悬殊的家世和地位,酆家,不会同意一个低微的农家女嫁给他的。” 第136章 身世? 翠芳闻言,拧紧的眉头顿时放松了许多,以前,她以为乐宝是因为不喜欢凌霄,所以一直没接受他。 刚才听她说是喜欢凌霄的,可又见她那么难受,翠芳想不通,还以为凌霄哪里不好,没想到是因为家世、地位。 “乐宝!”翠芳说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几年前,凌霄跟我们坦白,他才是孩子们的父亲时,当着娘和你爹的面立誓,只要你愿意跟他在一起,绝不会因为这些问题让你在酆家受委屈。” “啊!”穗穗有些讶异,“他还说过这些吗!” 翠芳点头,感慨道:“如今他因为咱们家,也是为了你和孩子,脱离了酆家,这些年酆家的人,也的确从未来此找过我们麻烦,他信守承诺,又有担当,是个靠得住的。” “娘!”穗穗第一次和娘说这样的隐秘心事,有些抹不开面。 翠芳慈爱的看着她,接着道:“人是好人,但跟不跟他过日子,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意!” “爹和娘不会因为别人来勉强你的意愿,现在孩子们也快长大了,你要是不愿意跟他过,大不了我和你爹再辛苦几年,多照看点家里就是了,他的力气不比以前差,保护我们一家子还是可以的。” 穗穗点头,低头思忖道:“我知道了,娘。” 翠芳见她脸上开明许多,终于安心的微笑道:“好啦,药堂那边,有个病人等你一下午了,说是远道慕名来的!” “啊,等这么久了!”穗穗赶忙整理衣服,又急匆匆的跑去镜前,准备拾掇头发,然而却越熟越乱。 翠芳见她手忙脚乱的,笑着走到镜前,道:“别急,娘给你绾发。” “谢谢娘!”穗穗乖巧的笑道,看向镜中的娘和自己,她不经意的端详道:“娘,都说女儿随爹,我和娘不太相像,怡儿也只有眼睛和下巴随了我。” 翠芳闻言,不禁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唏嘘道:“可不是嘛,轩宝和瑾源就像咱们乐宝多一些!” 穗穗笑着琢磨道:“大宝和酆凌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宝还像我多一些。” 翠芳一边和她说笑,一边手上动作飞快,头发在她手里既顺滑又“听话”,一个利落的发髻很快就梳好了。 放在梳子,翠芳不动声色的从镜前走开。 穗穗起身道:“谢谢娘,我先去药堂那边了!” 说话间,她已经快步往外走去了。 翠芳追在她背后喊:“慢着点,别摔着!” 穗穗笑着应道:“娘,我都二十几了,不会再摔着的!” 翠芳闻言,又是一愣,怅然的看着她的背影,径自嘀咕道:“是啊,都二十多年了!” 穗穗直往药堂走,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 到了药堂,穗穗就看到一个三十岁上下妇人,坐在诊案前。 阿精见到她,连忙上前道:“医师,这位婶子等您很久了。” “好。”穗穗应了声。 那妇人听到声音,立马回头,看到穗穗,连忙起身上前,“您是常乐医师吗?” 穗穗点头:“是我,您请坐。” 岂料那妇人竟直接扑向她,穗穗被惊到,直往后退。 阿精也及时跳跃过来,擒住了妇人,大声呵道:“你敢谋害医师!” 那妇人被擒拿住,也惊了,着急道:“没有没有,你们误会了,我是来求常医师给我看病的啊!” 阿精不信她,擒着她的手没放。 那妇人只好连忙对穗穗说道:“常医师,城北街那边,有个不生养的康氏,您记得吗?她现在抱上孩子了,就是在您这里治好的!” 穗穗思索了会,疑问道:“那个三十出头的康夫人?” 那妇人道:“您记错了,她今年才二十有六,去年在您这里治了大半年的,您忘了!” 穗穗这才微笑道:“阿精,放开她,她是来看病的。” 她不是忘了康氏,而是有意试探这妇人。 阿精还有些犹疑,但还是放开了手,“好。” 那妇人经过刚才的误会,眼下沉得住了些,渴求的看着穗穗,道:“常医师,我和那康氏一样,也是成婚多年,未见生育,多处求医无果,请您一定治好我啊,不然……我家那口子要休了我,这饿死人的年头,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夫人越说越激动,直掉眼泪。 “大嫂,您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治病也不是着急就能好的。”穗穗给她倒了杯温糖水。 “欸!”那妇人稍稍冷静,接过茶水喝了几口。 穗穗嘱咐她先坐着平复一会,并告诉她:“这么激动,会影响脉象,那开方用药,就有很大的出入了。” 那妇人闻言,激动的情绪这才渐渐隐下。 穗穗能明白她的处境,城北街那康氏当时来就诊时,也是这般状态,整个人紧张兮兮的,生怕治不好。 这时代,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哪怕出身名门世家,也会被夫家看不起,更何况普通妇女,日子只会更难熬。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穗穗见她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望闻问切,开始给她诊治。 傍晚,常英从地里回来,就看到翠芳坐在柴房门口,神不守舍的。 他担忧道:“老婆子,是不是累着了?那碗筷别动,放那一会我来洗。” 翠芳看到他,迷茫的眸里才有了些光亮,小莲和惠雨、惠雪都在照看孩子,她看向周围,见没有人,忙朝常英招了招手。 常英见她神色沉着,快步走到她身边。 翠芳关上柴房的门,把和穗穗在房里发生的事,说给他听,最后疑问道:“你说,乐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常英眉头紧锁,“是不是你多心了?” 翠芳沉了口气,没有答他,因为她也拿不准。 常英思索了会,才沉声道:“看看乐宝的决定吧,如果她想跟凌霄一块过日子,那这件事,也是不能再瞒下去的。” “起码,应该让凌霄知道。”他补充道:“以后万一有个变故,他也提前有个准备。” 翠芳点头,“他这个人倒是可靠,不过,乐宝的身世非同小可,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常英道:“嗯,我知道轻重!” 翠芳是相信他的,这么多年,他把这个家保护得很好。 第137章 一起吃晚饭 酆凌霄静坐在蒲团上,穗穗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他终于明白,难怪每每感觉和她关系刚亲近一些,隔天或者过段时间就冷了下来。 原来她一直在克制自己! 酆凌霄既喜悦,又心疼,因为她说喜欢而高兴,也因为她一直隐忍克制而心疼。 他忽然想起祖父那独自徘徊在院里的落寞身影,还有他沧桑又遗憾的声音:“凌霄,这世间功名利禄皆可追逐,无非是成就高低罢了,唯有本心难守,真心难觅,你当谨记啊!” 酆家人都知道,祖父爱的不是祖母,但谁都不知道他和另外那个女人的故事,只晓得他告老之后,一直独守院子,时常抱着盆红梅痴想。 想到这里,酆凌霄猛的起身,他不想像祖父那样,戎马一生,却空留遗憾。 他走去柴房,问道:“成叔,菜都炒好了吗?” 成叔提着食盒出来,笑呵呵的道:“主公,都做好了,老奴正要给您提来呢!” 酆凌霄微微一笑,道:“辛苦,我去隔壁,你和枫影他们自己吃吧。” “诶,好勒!”成叔恭敬的把食盒递给他。 酆凌霄稳稳的提着,从后院去常家,他不想在村里露面,村民们白日里能看到的,就是成叔和一些家丁。 穗穗给那李家大嫂诊治完,天就快黑了! 李大嫂是一个人来的,穗穗怕她路上出什么意外,喊惠雪松她去村口坐牛车,又让枫影派人在暗中保护,送她回家。 安排好这些,穗穗才回家吃饭,才到院子里,就闻到了饭菜香,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奇道:“娘,今天晚上做了什么菜呀?好香啊!” 翠芳听到声音,她正好要去柴房拿碗筷,就从屋里出来,笑道:“你倒怪有口福呢,饭菜恰好刚摆上!” 穗穗喜欢看娘的笑脸,见她高兴,也露出由衷的笑容,道:“那可不,我有这么好的爹娘,怎么能没有福气呢!” 翠芳笑点了下她的额头,“嘴贫!” 说罢,她在穗穗耳边小声嘀咕道:“饭菜是凌霄刚送来的,他在里面呢!” 穗穗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变得有些忐忑,“娘……他怎么来了?” “他说一个人在院里吃饭很冷清,所以就过来了,不过啊……”翠芳促狭的笑道:“那些菜,可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 穗穗动了动喉咙,闻着香味就知道口味肯定好……他肯定是和惠雨、惠雪打听了自己平日爱吃什么。 翠芳拍了拍她的手,“进去吧,娘去拿碗筷过来。” 穗穗听到了酆凌霄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一想到进去后就会看到他,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紧张和……怂 “娘,我帮你!”穗穗赶忙和娘一同去厨房。 翠芳见她那慌张的小模样,看破不说破,只笑道:“有女儿就是好,知道体恤娘!” 穗穗无奈的看了娘一眼,心虚道:“娘……您就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翠芳忙道:“不说笑了!” 她把碗放干净的篮子里码好,把筷子递给有些发愣的穗穗,慈爱道:“傻孩子,走吧!” 穗穗接过筷子,跟在老娘身后。 酆凌霄抬头看向穗穗。 穗穗强做镇定,大方的一笑:“呀,酆公子也来了,一起吃晚饭啊!” …… 酆凌霄儒雅的一笑:“嗯,望医师不嫌酆某打扰。” 穗穗暗自吐槽:知道打扰还来…… 她面上维持着笑容,“哪里,说起来,农妇还未感谢酆公子昨晚的救命之恩呢。” 又是公子、农妇…… 酆凌霄不想说话了,中午一起吃酒的时候,她还炽热的看着自己,下午,才和常婶说喜欢他! 常婶也说了那些话,她到底是存心这般生分,还是什么 酆凌霄看不透她现在的心思了。 常英见他们这般,忙张罗吃饭,算是打了圆场。 穗穗见他明显不太高兴,也是不明所以,心里不由生出闷气,这一气,倒是不觉得紧张和忐忑了,径自坐下,照顾孩子们吃饭,毕竟这里可是自己家! 怡儿超喜欢酆凌霄,吃饭也要和他排排坐。 大宝给娘亲夹了个鸡腿,“娘,这个炒鸡好吃,您肯定喜欢!” 二宝见状,也不甘落后,给娘亲夹了快炸酥肉,“娘,这个也是您喜欢的!” 怡儿见哥哥们孝敬娘亲,夹了条蒜香宝塔鳝鱼,“娘,吃这个,酆叔叔说,鳝鱼很补身体的!” 穗穗笑道:“娘是大人了,喜欢什么会自己夹的,你们都自己好好吃饭啊,一会不要让人喂,尤其是怡儿。” 怡儿嘟囔了下小嘴巴,委委屈屈的道:“娘亲……” 娘亲只说了她,不开心。 穗穗见她马上要哭,脸色更严厉了几分,“怡儿,娘说的话你都忘了,吃饭的时候不要哭,也不要吵闹,否则会呛到气管!” 怡儿见娘亲不高兴,连忙收回了委屈的小脸,因为她知道,娘不会因为他们哭就迁就,不仅如此,反而会更严厉。 二哥哥就因为耍脾气,娘亲足足晾了他一天,也不许阿奶和爷爷去哄,直到他说自己错了,才许上桌吃饭! 穗穗见她没有哭的意思了,才柔下声音来,“乖,好好吃饭!” 酆凌霄不着痕迹的微微一笑,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饭后,酆凌霄提着食盒回去,穗穗领着孩子们去后院散步消食。 她很喜欢去后院,可以看看山和绚丽的夕阳,听听风和细碎的虫鸣,每天的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放松。 穗穗搬来软椅,悠闲的靠着,看着孩子们玩耍。 这椅子是她特意做的,竹椅上铺着厚厚的棉花垫,很适合这个季节。 酆凌霄缓缓走来。 穗穗也注意到了他,但装作没看见,漫不经心的磕着瓜子。 直到从余光中,看到他朝自己走来,她再假装不下去,打算起身回屋,不知道为何,自从和娘说破心事以后,见到他,总会感觉不自在,还有莫名的紧张。 然而她才刚转身,酆凌霄竟已经到了她的身侧,并拉住了她! 第138章 血泪相和 穗穗扭头看到他,当即被惊到,“你……刚刚还离我那么远,怎么……一下就过来了?” 酆凌霄答道:“若这点速度都没有,酆某岂不是白白修习一场。” 穗穗撇了撇嘴,嘟囔道:“有功夫在身的人,果然是了不得。” 酆凌霄的脸色逐渐凝重,“常乐,你在躲我?” 穗穗看向他,对视到他灼热的目光时,心虚的嘴硬道:“哪有,酆公子多虑了,请放开我!” 酆凌霄放开她的手,无奈的沉了口气,“常乐,坐下来可以吗?我有话跟你说。” “不可以!”穗穗直接拒绝,并违心道:“酆公子,您救我多次,对您,我只有感激之情。” 娘说,他当着爹娘的面起誓,不会因为家世和地位,让她受委屈。 他是可以很潇洒的这样说,也可以利落的脱离酆家,但她没想好,甚至真的有些怕,怕以后漫长的日子,因为他而失望,也怕在感情中受伤、迷失自己。 穗穗见过太多婚前优雅的女性,结婚后却慢慢凋零,甚至因为感情的背叛和变故,成了别人眼中的失心疯、泼妇…… 酆凌霄那犹如黑宝石般璀璨、幽深的眸子,有几分受伤的怔杵和黯淡。 穗穗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难受,狠心往屋里走去,忽然听后背后传来一阵急咳。 接着猛的一声响,穗穗惊得回头去看,只见酆凌霄口吐鲜血,那魁梧的身躯瞬间跌坐于地。 “酆凌霄!”穗穗急喊了声,赶忙扑过去,定睛看向他身上,没看到外伤,才慌慌的问道:“你怎么了!” 酆凌霄看了她一眼,便晕了过去! “啊!”穗穗低呼了声,及时接住他上半身。 家里其他人都闻讯赶来。 穗穗忙道:“娘,快带孩子们回屋,阿宽、阿精,来搭把手。” “好!”阿精、阿宽赶忙过来,把酆凌霄抬去药堂。 常英着急道:“乐宝,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我刚刚探了他脉,是内伤之象,他应该是早有内伤在身!”穗穗沉声回道。 突然间,她忽然想起吕睿超说那些话来:你在吕家村享受阖家之乐的时候,而他,不知在外和仇家厮杀了多少场,听说有几次身受重伤,差点就被暗杀! 惠雨闻言,再也绷不住的哭道:“主人说的没错,主公是早有内伤在身的,昨天晚上为了救醒您,他耗费不少内力,原本就强撑着身体了,刚刚您又激伤了他的心,可能就扛不住了!” “主子,主公真的满心都是您的啊!” 穗穗心头猛的一沉,此时心里只余内疚和后悔,那些鲜血,更是刺痛了她的双目。 小莲暗暗拉了下惠雨,低声道:“小姐已经很内疚了,你就别再说了!” 惠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赔罪道:“主子,奴婢一时心急……”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穗穗敛着心口的沉痛,越是慌乱的时候,她越要冷静,转头对小莲道:“小莲,惠雨手臂受伤,麻烦你去烧点水,一会打盆热水来。” “诶!”小莲应声,快步跑去柴房生火烧水。 穗穗接着对老爹道:“爹,您在这边守好家里,有事的话,我再喊您。” “好!”常英在院里停下脚步,担忧的看着他们。 阿精和阿宽以最快的速度,安置好酆凌霄。 穗穗静下心来,给他检查、把脉、扎针、开方。 阿精去熬药了,小莲端了盆热水来,还有干净的帕子。 穗穗见小莲办事越来越妥帖,心里感慰,柔声道:“辛苦你了。” 小莲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辛苦,倒是您,千万要保重自身,不要太难过。” 穗穗微微一笑,“知道,这里有我守着,你去歇会吧。” “诶!”小莲见穗穗脸上伤情难掩,微微叹了口气,对阿宽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阿宽愣了一秒,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识趣退去了院角的一旁。 穗穗打湿帕子拧干,擦拭去酆凌霄嘴角的血迹,他还没有醒,一般昏迷的患者,扎了这套针法,都会被激醒,可他没有,足见内伤之重。 穗穗不禁伤感,喃喃自语:“刚才……惠雨说,你满心都是我,可是真的……” “酆凌霄,其实,我不太相信感情,有太多夫妻经不住岁月的蹉跎……我很怕,怕被背叛,常乐和吕睿超……就是血的例子” 帕子上已经沾满了血,穗穗放到水里搓洗,清水瞬间被染红,她的动作僵了下。 不是她见不得血,以前处理过那么多伤口,从未觉得刺眼,可眼下这盆血水,却让她湿了眼眶,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视线被模糊,穗穗抬起臂膀拭去,眼前清明时,却看到昏迷的酆凌霄又吐出口血出来,刚擦干净的唇色,瞬间变得苍白! 穗穗浑身一颤,赶忙去摸脉,明显比刚才微弱了许多! “酆凌霄!”穗穗目定口呆,阿宽跨大步赶过来。 穗穗双手颤抖,强做冷静的取出银针,刺激他的主穴,可是几针下去,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酆凌霄!”穗穗沉痛的大喊了声,在阿宽的帮助下,把他上半身放平,头偏向一侧,立马做心肺复苏。 按压胸部15下之下,她毫不犹豫的包裹住他的双唇,用尽全力吹了两口气。 常英和翠芳、连枫影他们也都来了。 穗穗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围过来,大喊道:“先别过来!” 众人闻言,都止住了脚步,担心的看着他们这边。 穗穗反复做了五次心肺复苏,但酆凌霄还是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脉象也很不好! 她再也绷不住了,一边按压,一边哭道:“酆凌霄,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我就坐在这里,也愿意听你说,你快醒醒好不好……” 此刻穗穗已是泣不成声。 “主公!”阿宽也是一脸沉痛。 站在外围的众人脸色都不好看,枫影等人更是直接跪下,悲喊:“主公!” 就在这时,小金蚕忽然出现在酆凌霄的唇角边。 穗穗看到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它顺着口角,钻进了酆凌霄的身体里。 第139章 是他的声音吗? 金蚕在救他! 穗穗当即敛了哭声,一把擦干眼泪,目光锁定在一脸苍白的酆凌霄身上,此刻她的所有希望,都指望金蚕了! 阿宽也看到了金蚕,很是讶异道:“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枫影那边也都好奇的看过来,但穗穗没说话,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翠芳在旁祈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凌霄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啊!” 常英也在心里默默祈祷,惠雨、惠雪如是,大家心里都紧张到了极点。 阿精本来在熬夜,听到动静,他双目猩红的跑过来,“主子,主公……怎么了!” 穗穗克制着起伏的情绪,肃声道:“去熬药,他一定会没事的!” 阿精放心不下,但又帮不上忙,他沉了口气,立马转身去熬夜,他反复告诉自己,主公平定四海,让这个国家安定下来,百姓们不用流离失所,还平反了许多冤假错案,救了很多孤儿寡弱,这样的好人,神仙和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不会有事的!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穗穗寸步不离的守在酆凌霄身边,一直在摸着他的脉。 她忽然想起曾经一个病人说的话,人在昏迷后,也听得见外界的声音,知道谁说了什么。 穗穗看向阿宽,转头对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等他醒了,我再叫你们!” 枫影眉头一皱,看了看穗穗,又看了看常英。 常英见乐宝神情坚定,沉声道:“听乐宝的,我们在这帮不上忙。” 枫影是知道穗穗医术的,她说会醒,就肯定会醒,于是当即下令撤走。 常英和翠芳皆担忧的看着穗穗,惶惶的从院里离开。 阿宽道:“主子,我还在先前那个角落里,有什么事,我还能帮您,您尽管放心,不管您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看,不会听的,有事您就招呼我一声。” 穗穗点头,“去吧。” 阿宽退下。 穗穗守着还是没有丝毫生机的酆凌霄,伸手握着他宽厚的手,那满是凉意的触感,让她心颤。 “凌霄,还记得你第一次救我的情景吗?”穗穗把他冰冷的双手捂在自己胸口,伏在他胸前念叨:“那是孩子们满月的时候,眼看我就要被那把刀砍成两半了,是你及时出现,救了我。” “你大概不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我悄悄告诉你,那就是:好个冷面门神!”穗穗苍白的笑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那时候既严肃,又冷酷,杀起人来,连眼都不带眨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没过多久,你因追查私制火药一案,要上困仙山,是师父跟你推荐了我,你到家里来找我,明明有求于人,却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穗穗絮絮叨叨的回忆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但天渐渐黑了,星星都隐现在淡薄的云层里。 期间,阿精端来熬好的药,但根本喂不进。 翠芳走来,看着面色如雪的酆凌霄,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颤颤巍巍的伸手,想去试探鼻息。 但在半空中被穗穗拉住,她红着眼,严厉又执着的道:“娘,金蚕还没出来,凌霄肯定会没事的,不许你这样!” 翠芳看着似魔怔一般的乐宝,心疼得眼泪直滴,“乐宝,你去歇会,娘来帮你守着。” 穗穗坚决的摇头,“不要,娘,他喜欢听我说话,我能感觉到的,他肯定会醒的!” 翠芳还想说什么。 穗穗怕她说出不吉利的话,忙道:“娘,就算女儿求您了,先出去好不好……” 她的声音嘶哑而带着哭腔。 翠芳神情一怔,忙道:“好,你别哭,娘这就出去。” 娘走后,穗穗继续看着脸色如同白蜡一样的凌霄,猩红的双眼不住的流泪,终于忍不住抱膝哭道:“酆凌霄,你骗人,你说过的,要保护我和孩子们一辈子,不会让我们受到伤害。” 她埋着头,没有注意到那个白蜡一样的男人皱了下眉头。 “还有那次,你问过我,可愿与你成亲,我当时以为,我们之间门第相差悬殊,我嫁给你也只是侧室,孩子们也要和我分开,所以我才不愿意的!” “今天吃完饭,我……我不是有意躲你,我只是紧张,我喜欢你,可是又害怕喜欢你,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郑欣月确实没说错,这世上的妙人千千万,而我只是一介乡野农妇……” “常乐……” 一声虚弱的男声打断了她。 穗穗身形一僵,刚才……是他的声音吗? 她屏着呼吸,没敢抬头,怕是自己幻觉,怕面对酆凌霄那张寂静得没有半分生气的脸。 酆凌霄看着一动不敢动的穗穗,想再喊她一声,却觉得喉咙发痒,难受的轻咳了几声。 小金蚕虚弱的从他喉咙里爬出来。 听到咳声,穗穗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向酆凌霄,见他正望着自己,而金蚕正趴在他的鼻孔,两个都是死气沉沉…… “凌霄?”穗穗试探性的喊了声。 酆凌霄终于朝她微微一笑,抬手指着鼻孔的“异物”,“它是不是跟捉弄老赵一样,也在捉弄我?” “啊!”穗穗不敢置信的扑到他面前,摸索着他的脸,呜呜哭道:“你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别哭!”酆凌霄抬手,碰到她温热的脸颊,为她拂去泪水。 阿宽、枫影他们听到穗穗的喊声,第一时间涌进了院子。 穗穗回头,脸上还挂着泪痕,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激动和喜悦的心情,“醒了,他醒了!” 院里顿时一阵欢喜之声! 翠芳高兴的泣泪,她方才看到乐宝那执着又伤心欲绝的样子,担心得无以复加。 这孩子的心眼实,生怕她又像和吕睿超断情时那样,做出什么傻事,幸亏菩萨保佑,凌霄活过来了! 酆凌霄只看着穗穗,轻轻勾了勾她的手,又指鼻孔里的金蚕道:“医师,帮帮我呗!” “噢,金蚕,多亏了它,不然”穗穗戛然而止,她不愿说出那句不吉利的话,只伸出手,默念咒语。 然而小金蚕却只抬了抬头,依旧无力的趴在鼻孔那里,那皱巴巴的小样子,好像在说:主人,人家没力气回去了 穗穗见状,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它取下来。 小家伙无精打采的趴在她掌心,微抬着小脑袋,渴望的看着主人。 穗穗福灵心至,金蚕在酆凌霄体内治疗了这么久,肯定是累了! 她当即刺破左手中指,滴出心头血来。 小金蚕果然昂起了小脑袋,肉眼可见它终于兴奋起来,开心的吸食,但它也很节制,平时都是三滴,这次它也只是喝了六滴。 穗穗挤不出血了,想用针再刺中指,却见小金蚕使劲晃头。 第140章 明君心 穗穗惊诧的看着金蚕,虽然隐约猜到了它的意思,但不太确认。 酆凌霄及时释意道:“它吃饱了,不用再喂。” “真的是这个意思啊!”穗穗看着小金蚕,试探的把银针放下,果然见它没再晃了,精神也明显好了些。 小金蚕扭头看向酆凌霄,昂着小脑袋。 酆凌霄微笑,作揖道:“凌霄多谢蛊母相救!” 小金蚕又晃了晃头,穗穗还没明白意思,只见它已经温顺的趴下了小脑袋,在掌心蹭了蹭。 穗穗感觉它像是困了,不禁用食指抚了抚它的小脑袋,会心道:“蛊母,多谢啦,回去睡觉吧!” 说罢,她默念口诀,蛊母就消失在了掌心。 穗穗愣愣的想:是了,金蚕本就通人性,只是自己修炼的品阶还不够,不能与蛊母心意相通罢了。 酆凌霄看着她,微笑道:“发什么愣呢?” 穗穗无声的笑了笑:“我在想,要是我的资质再好一点,进阶快一点,那就能早点和蛊母早点心意相通了。” “不可着急,进阶是循序渐进的事,一着急不仅不利于修习,还有可能被心魔所累,走火入魔。”酆凌霄郑重的道。 穗穗知道他所说的严重性,点头道:“嗯,知道!” 常英和翠芳他们都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情况。 酆凌霄温润的道:“我感觉好多了,不会再有事,多谢常叔、常叔关怀,让你们担心了!” 常英感慨的叹了口气。 翠芳又不禁抹泪道:“无事就好,以后可不兴再这么硬撑的了,真是吓死人!” 酆凌霄又抱歉的赔了一罪。 枫影他们上前作揖道:“主公!” 酆凌霄微微点头,沉声道:“我没事了,都退下吧。” “是!”枫影带着众手下撤走。 慧雨原本在安慰激动的常婶,可看着面色无华的酆凌霄,她也不禁眼眶微红,嘴快道:“主公,主子在您身边,寸步不离的守了将近两个时辰,婶子想换她都不行……” “小雨!”穗穗连忙喊停她,脸上不禁飞起害臊的红云。 “慧雨,医师对病人一向仔细,不可多嘴。”酆凌霄沉声道。 他知道她面子薄,眼下这么多人在场,她肯定难为情。 慧雨闻言,连忙请罪,“主公教训的是,奴婢失言,请主子责罚!” 后面这句话,是对穗穗说的。 穗穗只知慧雨平时心细周到,这两日却似乎总有些心急…… “起来吧,下次注意些就是了。”穗穗语气平和,并未怪罪。 她看向众人,不见孩子们,不禁蹙眉问道:“娘,孩子们都睡了吗?可有人在看管?” 翠芳只她挂心,道:“是都睡下了,放心,枫影安排了好些暗卫在房里看着,小莲也在那里照看,不会出问题。” 她沉了口气:“凌霄没事就好,我这就回屋去了。” 翠芳走时,拉了下常英。 常英顿时意会,和穗穗他们说了两句,就跟着回去了。 穗穗略略放心,重新坐下来,对酆凌霄道:“你现在可还有不适?我再给你把脉看看!” 酆凌霄点头,不动声色的瞥了阿精他们一眼。 阿精当即意会,无声的提点了下慧雨、慧雪和阿宽,轻手轻脚的离开药堂。 穗穗认真把脉,现在比没醒的那会要好了很多,手上也有了温度,“蛊母把你的内伤修复好了七八分,剩下的,还是要是养一段时间才行。” “好!”酆凌霄看着她,幽深的眼底是积蓄多年的炙热深情,“常乐,我昏迷时,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穗穗心口一紧,那种忐忑的感觉,又上了心头。 酆凌霄把她微凉的手捂在掌心,接着道:“常乐,我们相识已有七年之余,我知你心地仁善,也明白你的隐忍聪慧,酆某寤寐思服,早已无关家世地位,愿将中馈托付与你,白头共老。” 穗穗怔怔的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思来想去才低声问道:“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们,你,还会看上我吗?” 她知道这世间万般缘法皆有因由,不应用“假设、如果”的猜疑,去设想虚伪,但真要和酆凌霄在一起,她还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穗穗低着头,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爱,那在一起又有何意义呢? 酆凌霄抬起她的下巴,诚挚的盯着她满是迷茫的眸子,一字字道:“常乐,我爱的,是你这个纯纯粹粹的人,如果只是因为孩子,我大可把你当作友人一般对待,何需爱入骨髓。” 穗穗定定的看着他,似是疑问,似是考量。 酆凌霄由着她看,没有丝毫躲闪。 “我……也喜欢你。”穗穗终于明确心意,颔首羞涩。 酆凌霄闻言,笑容由心及眼,扩散到他整个俊朗的面容,沙哑的道:“我知道!” 穗穗闻言,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嗔道:“你知道什么!” 酆凌霄恣意的笑着,抓住她的小手,执着的道:“我就是知道。” 他这一笑,神采飞扬,穗穗看愣了瞬,不由自主想:怪不得以前在现代的同事姊妹说,处对象,宁可找帅的,也不要找丑的,坏男人的劣根性可是不分丑、帅的,找个帅的,至少看着赏心悦目…… 酆凌霄的笑容突然收敛,看着穗穗担忧道:“阿乐,你流鼻血了!” “啊?”穗穗醒过神来,感觉到鼻唇间的温热,慌乱的拿帕子擦去,然后扬着头。 酆凌霄也起身,用手轻拍她的后颈,“好端端的怎么会流血,我听裘老医说过,流鼻血也有轻重,不可马虎,尤其是经常流鼻血的,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穗穗听着他絮叨,既觉得暖心,又羞于说出实情,mmd,原来不止男人看到美女会流鼻血,女人看到帅哥……也是会的 “没事,你才醒过来,快躺下,我没事,一会就好了!”穗穗忙道。 酆凌霄还是不太放心,脸上尽是担忧。 “哎呀!”穗穗道:“放心吧,我自己是郎中,知道轻重,没事的!” 酆凌霄黑着脸道:“忘了你几年前腰痛的那会了?改天我还是找裘老医去问问。” 第141章 不许反悔 说到这个,穗穗倒是老实道:“那倒的确多亏了你,自从吃了你让惠雨、惠雪带来的药丸,还有贴的膏药以后,这几年我的腰确实没再疼过。” 酆凌霄闻言,神情间隐忍着心疼,“那时你年岁也还小,生下他们三个,肯定受了不少苦!” 穗穗想起生产时的艰辛和痛楚,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两句话根本就道不清的。 她苦涩的一笑:“再难也坚持过来了,现在孩子们都七岁有余了,我的身体也基本恢复,那些苦难已经过去了。” 穗穗是庆幸的,当时那个年纪,生下三胎,不只是对身体的考验,还要做好直面生死的勇气,如今能平平安安的,她真的很感激老天和神佛庇佑。 酆凌霄明白她的心酸,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穗穗感受着他的怀抱,静静的相拥在一起,良久后,才听他声音暗哑的道:“阿乐,凌霄此生,定不负你,天地为证,若有违此誓,叫我不得好死,永堕地狱!” 穗穗心头一震,沉寂了会,才道:“这是毒誓,我没有拦着不让你说完,是因为哪一天你若真负了我,我肯定会像你发誓的这样,恨你入骨!” 酆凌霄吃吃的一笑,补充道:“我若坚守誓言,那你生生世世都陪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穗穗喜欢得打紧,抿嘴笑道:“好!” 酆凌霄抱着她,仰头看向苍茫幽蓝的天色,心中暗道:天道轮回皆有定数,凌霄若有违今日之誓,必不得好生! 穗穗并不知他的决心,她的真实想法,总是有些颓,现实生活里,指天发誓的男人数不胜数,但有几个人真正做到,又有几个真正受了毒誓的苦? 尽管如此,她还是更多希望,酆凌霄真的能说到做到。 这时,阿精的声音传来:“主子,那药我又重新熬了,主公今晚还要喝吗?” 穗穗听到声音,忙从酆凌霄怀里挣脱开来,扭头看去,却没看到阿精,应该是在隔墙的那堵门后,不知他刚才有没有看见? 穗穗心虚的清咳了几声:“嗯,我正想着重熬一剂,你来的正好!” 酆凌霄笑看着她,对那门后道:“阿精,端进来吧。” 阿精这才打开门进来,神色如常的端上汤药。 穗穗心里臊得慌,面上强做镇定道:“阿精,酆公子已经没有大碍,夜色已深,我先回屋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勒!”阿精话音刚落,就看到主公的脸色一沉,他连忙道:“诶……主子,我实在困得不行,主公还是交给你了!” 说罢,他放下药碗,奔逃般火速离开,并把隔墙的门栓上! …… 穗穗无语,“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酆凌霄无声的勾起嘴唇,随后一脸虚弱的道:“阿乐,我手没力!” 穗穗斜眼看向他,“你是要累死我!”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端起了药碗,拿起汤勺在碗了盛了一勺,放到嘴边吹凉,才喂到酆凌霄嘴边。 酆凌霄开心的像个孩子,一口一口的接,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穗穗。 喝完药,穗穗果断喊来枫影,让他们帮凌霄送回去,这才总算松了口气,回了自己屋里。 翠芳在守着三宝,见她回来,想问她和凌霄都谈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想:做长辈的太多嘴,也招人烦,想想还是等他们自己来说吧,反正早晚都会知道。 穗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酆凌霄说的那些话,就像裹着蜜的糖,甜进了心坎。 她跟煎鱼似的翻了几次身,想着明天还要看诊,吃了颗助眠的小药丸,这才慢慢睡着。 次日,酆凌霄白里里未曾来常家露过面。 穗穗心里挂着他,但又不好问别人,等到傍晚忙完药堂的事后,她关上门,洗手换衣,又照了照镜子。 二十二岁的她,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身材也是前后有致,神情间,是成熟女人才有的韵味。 穗穗沉了口气,常乐的音容样貌,是数一数二的出挑,可惜红颜早没…… 想到这,她心里生起阵阵幽怨,罪魁祸首的吕婆子母子,却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穗穗沉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似是看着常乐,幽自道:“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手刃仇人,为你报仇!” 门外的酆凌霄脚步蹙停。 白日,他去了城里,把早已准备好的聘礼,一一运来这里,才回来不久,这会子听到药堂这边清净了,想着来找穗穗,没想到却听见她刚才说的话。 他眉心紧锁,穗穗说的仇人,指的可是吕睿超母子? “阿乐,你在里面吗?”酆凌霄喊了声。 穗穗听到声音,眉间忧愁渐散。 “我在!”她应了声,信步出去。 酆凌霄见到她满面笑容,把心中的疑虑隐下,伸手理了理她额头的碎发,柔声道:“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好!”穗穗抬头问道:“你白天都去哪里了?” 酆凌霄闻言,抿嘴促狭的笑道:“怎么?担心我不守誓言?” 想起昨夜的话,穗穗脸色倏地绯红,道:“哪有!你身体还没好,我是担心你!” 酆凌霄爽朗道:“阿乐,我说过不会委屈你,如今我虽脱离了酆家,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不会少你分毫!” 这番话,出乎穗穗的意料,惶惶道:“你……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酆凌霄认真看着她,肯定的道:“真的!酆凌霄此生非你不娶!” 穗穗心口砰砰直跳,怔怔的看着他,这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何为心动。 酆凌霄见她这般神情,忙道:“可不许反悔,昨夜……你都答应我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穗穗既开心,又好笑,娇嗔道:“笨蛋,谁说反悔了!” 酆凌霄闻言,着急的神情这才退散下来,刮了刮她笔挺的小鼻梁,道:“吓唬我!” 穗穗扒开他的手,羞道:“好啦,快走吧!” 说罢,她逃也似的快步往家里去。 酆凌霄笑盈盈的跟在她后面。 穗穗到了家中,却见院里空荡荡的,走进堂屋,也不见爹娘和孩子们,小莲他们也都不在。 “人都去哪了?”穗穗回头问道。 酆凌霄笑而不语,上前牵着她的手,才道:“跟我走!” 第142章 高兴是真的,疑虑也是真的 穗穗好奇的看着他。 酆凌霄带着她穿过后院,往自家走去。 穗穗突然明白,爹娘和其他人应该都在他家里。 想到所有人都在那里,穗穗心头不由一杵,倏地停下了脚步。 酆凌霄也停了下来,知她紧张,细说道:“孩子们都在二楼玩,现在屋里,只有常叔常婶在,其他人都在楼上,不用紧张。” 穗穗只定定的看着他,问道:“酆凌霄,你真的……想好娶我了?” 酆凌霄正要说话,穗穗连忙伸手掩在他唇上,“先别急着回答,听我说完。” “好!”酆凌霄耐心的看着她。 穗穗接着道:“我向往的婚姻和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三妻四妾、七宫六院,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把后宅算计的不得安宁,娶了我,就意味着,你不能再有别的女人。” 穗穗沉了口气,问道:“你做的到吗?” 酆凌霄拉开她的手,握在掌心,真切道:“还记得我昨晚的誓言吗?你所思皆我所虑,你所言即我所想,阿乐,我不好女色,有你一人,足矣。” 穗穗想了想,“那…郑欣月呢?” “上次她胆敢偷跑来此找你麻烦后,就遣回郑家了,放心,我从未碰过她。”酆凌霄如实道。 “……谁问你这个了……”穗穗脸上一烧,道:“那郑老侯爷,没为难你?” 酆凌霄笑看着她,“他们理亏在先,没把她送去官府,已是仁至义尽,算是还了郑老侯爷的恩情,我和他们家再无瓜葛。” 穗穗点头,低头盯着鞋面,少见的娇憨道:“嗯!我们……走吧。” 酆凌霄会心一笑,牵起她的手,步履稳重的往院里走去。 穗穗和他并肩而行,此刻反倒是心无杂念了,既然决定了去爱,话也都说明白了,见父母是早晚的事,不妨干脆一点,扭扭捏捏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常英和翠芳在屋里等着,两口子心里一直悬着,直到看见自家宝贝和凌霄携手走来,脸上才终于露出心照不宣的欣慰笑容。 这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太般配了,翠芳激动的看着他们。 “爹、娘!”穗穗见到父母,还是不免有些羞涩。 “常叔、常婶!”酆凌霄见礼,拉着穗穗走到桌前,又郑重的做礼道:“叔、婶子,凌霄今日冒味请二位来此,有重要的事想同二位商议。” 说罢,他看向穗穗,目光坚定的道:“请允许我求娶阿乐,哪怕穷尽毕生心血,凌霄定护她一生周全,担起为夫、为父的责任,且永不纳妾,我心倘背白头誓,天地神明共诛之!” 常英听到他有如此决心,认可的点头,问向一旁的翠芳,“老婆子,凌霄要娶走乐宝了,可以吗?” 他是一家之主,明明可以做决定,却不忘询问老伴的意见,这是非常少见的。 酆凌霄对他们的相处比较了解,没有觉得哪里奇怪或不好,他反而认为,尊重妻子的男人,并非软弱之举,比起那些动辄打骂女人的高官权贵,值得敬重得多。 翠芳听到酆凌霄那番承诺时,就已心中激荡,但她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问向乐宝:“孩子,嫁给他,你心里可是欢喜的?” 穗穗瞬间眼眶一酸,差点落泪,娘始终惦记的,是她高不高兴,而不是这门婚事划不划算…… 她觉得自己真的幸运无比,哪怕是在现代,不少父母还是把儿女的婚事,当作门当户对、或者攀高的交易去看,少有父母这样关心自己的孩子。 “娘……”穗穗声音颤抖的回答:“他答应一生只娶我一人,嫁给他,女儿高兴。” 翠芳也双眼含泪,不住的点头,对常英道:“老头子,乐宝说她是高兴的,我们认识凌霄已经七年,这些年他付出了不少,我没有意见,由你决定吧!” 她是聪明又有分寸的女人,最终把决定权交给了当家的,是对常英的尊重,也从这里体现了夫妻相处之道。 常英感慨的看着凌霄和穗穗,静默了好一会,才庄重沉稳的道:“凌霄,看顾好乐宝!” 酆凌霄亦是沉着,郑重的作揖道:“常叔放心!” 常英脸上尽是凝重,孩子们既然已经决定,乐宝的身世,也是时候该告诉凌霄了,不晓得他知情后,会否还像现在这样笃定的要娶乐宝? 自从新帝登基后,那个人的儿子,被送去邻国当质子,现今已有两年多,也不知是生是死…… 穗穗见爹似乎不太开心,走过去挽着他的手道:“爹,女儿如今也有自保的能力了,您大可放心的!” 常英看着穗穗,只微笑道:“傻孩子!” 穗穗并不知老爹那抹担心和犹豫的意思,只有翠芳懂。 “老头子,儿女自有儿女福,我知道你舍不得乐宝,可你看,凌霄的房子就挨着我们,乐宝还跟和我们住一起没什么两样!” 翠芳点了他一句,“一会我们吃完饭,你和凌霄两个啊,单独去喝一杯,我给你们烧下酒菜!” 酆凌霄笑着应道:“多谢常婶!” 说罢,他颇有深意的对常英道:“常叔,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们也没真正的好好喝一杯,不如今晚痛饮一番,如何?” 常英微笑:“我也正有此意,你婶子是最了解我的了。” 翠芳高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喊他们下来吃饭!” “娘,我和你一起去。”穗穗跟在老娘身后,她总觉得今天老爹和凌霄之间有些古怪! 穗穗昨天并未上楼,走到上面一看,简直傻眼了,这里生生就是一个儿童乐园啊! 吃的玩的,整层楼里,一应俱全,孩子们已经玩疯了! 连大宝也在玩,不过,他是在“沙场”上点兵布将,和他打对手的,是枫影。 看枫影为难的样子,显然是落了下风。 穗穗在那个精致的摇椅上坐下,看这里的布置,一切都是赏心悦目,主人定是费了不少心血的。 她暗自感慨:原来,酆凌霄早就在布置这些了。 穗穗高兴的同时,又忽然有些沉郁,他难道算准了,自己会答应他? 这一切都在他的谋划当中? 第143章 身世之谜 翠芳招呼孩子们下楼,却见穗穗在那坐着出神,她眉头一沉,让小莲和慧雪她们带孩子先下去。 “乐宝,怎么又不开心了?”翠芳走到穗穗身旁,关切道。 “娘!”穗穗低声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安排得这么好,会不会连我喜欢他这件事……也谋算在内?” 翠芳蹙眉思索,“你感觉他把你算计进来了?” 穗穗惆怅的杵着下巴,“我也说不清楚,心里乱糟糟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虽然这些年我一直知道他在背后默默付出,守护我们家,而且还救了我好多次,但他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说非我不娶!” 她苦笑道:“娘,可能是有了吕睿超的前车之鉴,我难以再相信别人,也讨厌自己在别人的谋算之内……” 翠芳在她身边坐下,轻柔又欣慰的道:“乐宝,你能想到这些,其实娘是高兴的,我们女人在世,就是要有脑筋,不能听之任之。” 说罢,她接着道:“可是乐宝,你想过没有,凌霄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绝非文弱阴险的吕睿超!” “他准备的这一切,可以说他谋划周全,也可以说是苦心造诣啊,归根结底,都是在为你和孩子们做准备,想他做到这般,应当会把你视若珍宝,不会轻易叫你伤心!” “话又说回来,若他不准备这一切,只是嘴巴上说得天花乱坠,那岂不是吕瑞超第二了吗?” 这番话点醒了穗穗。 她思忖了会,终于豁然开朗,喃喃道:“娘说得是,他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虽然嘴巴笨了点,但绝非那阴险小人,应该不会轻易背弃于我!” 听到“背弃”两字,翠芳眼里透出心疼,道:“乐宝,人活在世都要往前看,你性子灵通,娘别的都不担心,就是这感情上的事,万万不可钻牛角尖!” 穗穗点头,起身笑道:“嗯!女儿知道!” 翠芳也开怀道:“好了,我们下去吧,他们都在等着哩!” “嗯嗯!”穗穗挽着娘的手,一齐下楼。 酆凌霄看到穗穗下楼,深沉的眸子里,藏着心疼,她们在楼上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孩子们看到穗穗,个个都很雀跃,但没有闹腾,因为来前阿奶交代过他们。 二宝和三宝的眼里尽是开心的懵懂,而大宝,他浓墨般的眼里,闪着清亮的小光芒,他是知道的,酆叔叔马上就会是他们三个正大光明的爹爹了! 今天这顿家宴,大家虽未说起这件事,但都心知肚明,脸上洋溢着喜悦。 穗穗晓得他们都知道,大大方方的吃饭,由着他们看着自己傻乐去。 酆凌霄见她是高兴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扬起。 饭后,翠芳真去做了几碟下酒好菜,常英和凌霄单独喝,其他人都撤了。 穗穗和娘领着孩子们回家,她总觉得老爹今天有些奇怪,不知他们会说些什么? 屋内,常英和酆凌霄浅酌了几杯。 过了好一会,酆凌霄才说道:“常叔,这里没有别人了。” 常英意味深长的看向他,“你知道我有话要说?” 酆凌霄道:“您平日里性情爽利,少有今日这般犹豫。” 常英点头,“果然是大将军,知微见著!” 酆凌霄平静的微微一笑。 常英沉了口气,旁敲侧击的问道:“凌霄,这两年风调雨顺,可饿殍却遍地可见,只怕早晚有大事要发生啊,常叔有个不情之请,想跟你打听两个人的下落。” “请说!”酆凌霄毫无波澜的道。 常英看了看他,道:“听说郭太妃和她的儿子,两年前去邻国为质,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解释道:“郭太妃是我一个已逝故人的亲戚,他生前与郭太妃是金兰结义,生前曾嘱托过我,我奈何一介平民,只能每逢清明时节,给故人扫墓时,带去点消息,算是慰藉他在天之灵吧。” 酆凌霄知道常英在讲故事,声色不动的道:“郭太妃所生王子,曾被先帝议储,是当今太后和皇帝的大忌。” 他接着道:“不过,凌霄多年沙场征战,恶名在外,先帝在的时候,就有不少文臣弹劾我,多亏了郭太妃在其中帮我周旋,我和她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多次帮我!” 常英闻言,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意外和高兴,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有她的消息?” 酆凌霄点头:“郭太妃和五皇子,有我的暗卫保护,现在燕国很安全。” 常英点头,他没想到凌霄和郭太妃还有这层关系。 就在他犹豫要怎么说出穗穗的身世时,却听凌霄的声音再次传来。 “常叔。”酆凌霄声线平稳的道:“据我所知,郭太妃年轻时,喜好男扮女装,出府游玩,并结识了两位好友,后来她与左相之子成婚,只是先帝登基后,左相一家被查抄,罪累九族,祸及满门。” 常英闷头听着。 然而酆凌霄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根据秘传所言,郭太妃进宫后,产下了一女,但生出来就是死婴,这条消息,后来因皇位之争,也算不得秘密了,宫里人人皆知。” 酆凌霄话锋一转,炯炯有神的看着常叔道:“但其实,郭太妃为了保住她和子执唯一的孩子,借用狸猫换太子之计,把真正的亲生子,送出了宫门外。” 常英神情大变,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酆凌霄捕捉到了。 “常叔,阿乐,就是那个被送出宫的亲生子,对吗。”酆凌霄依旧神情平淡而镇定。 这句话听上去有似是在问常英,实则是肯定。 常英眼中闪过惊愕,神情间霎时多了严厉和警惕,沉声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酆凌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寂的看着常叔,不徐不疾的道:“就在您说,您师父是武僧,于平遥古城的漆吴山上,已故去二十年,在那之后,我就知道了。” 常英不解:“这个身份没有半点破绽,是哪里让你起了疑心?” 酆凌霄只微笑道:“常叔,这世上只要是做过的事,都有痕迹,我的探子要是连这都查不出来,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常英眸子微眯,心底起了杀意,沉声道:“你早就知道乐宝的身份,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利用她做什么!” 第144章 走狗往这边来了! “常叔!”酆凌霄真挚的看着他,“我和您一样,只愿保护好阿乐,其他别无所求。” 常英盯着他,眼底仍然满是戒备。 酆凌霄不急不躁的道:“酆家子弟众多,先帝在时,我从小兵做到将军,凭的是一路披荆斩棘,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所以不管乐宝是您的女儿,还是谁的亲生子,都无所谓,我在乎的,从来只是她这个人,无关其他。” 常英较量的看着他,想来也是,七年前他就知道乐宝的身份了,当时先帝还在,他并未揭发,还有那军中人人觊觎的将军之位,他也是说罢官就罢官! 况且,他修为如此高深,若真是庸俗奸险之辈,根本就到不了那境界! 常英眼中的戒备逐渐消散,一言未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过了良久,他才沉声道:“把乐宝交给你,我放心。” 常叔认可了他! 酆凌霄没有沾沾自喜,而且心里越发的郑重,深深的作揖道:“多谢常叔!” 常英看向房中那些聘礼,道:“不必急着谢我,郭太妃还活着,你和乐宝可以来往,但要定下终身大事,还需太妃首肯。” 酆凌霄点头,“好,我也不想屈了阿乐!” 常英点头,起身道:“行了,如今话都说开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一点,后半辈子,你不能叫我们乐宝伤心,否则你常叔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收拾你!” 酆凌霄庄重的应道:“好!” 常英这才满意的点头,笑道:“你身上还有伤,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酆凌霄点头,“我在村里不宜露面……” 常英罢手道:“我知道,不用送,也就这两步路。” 说罢,他打开房间门出去。 管家成叔在院里候着,替主公送常英到门口。 酆凌霄目送常英离开后,回到自己房内,运功疗伤。 次日,永安城内。 吕睿超请的蛊师终于来了,他指望着能把身上的蛊解了。 那蛊师刚开始也是信心满满,但当他尝试了各种办法,却什么用也没有的时候,一脸颓的告诉吕睿超:“吕大人,您身上的金蚕蛊非比寻常,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应该是要配合某种咒语,才能逼它出来!” 吕睿超急道:“什么咒语?” 蛊师道:“大人,这咒语,只有下蛊之人才知晓,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吕睿超的脸色阴冷下来,“究竟是无解,还是你怕惹麻烦?” 蛊师的脸色亦不好看,一个小小郡守,竟敢威胁他! “吕大人,在下千里迢迢赶来,若是有办法能解,自是没有半句推脱的!”蛊师冷声道。 吕睿超想发作,但忌讳着他也是蛊师,怕他下黑手,虚与委蛇的笑道:“您说的是,这蛊虫如此厉害,本官也是着急,一时失言,请勿怪罪。” 蛊师这才缓和了些,道:“在下理解,无碍!” 吕睿超思索了会,问道:“蛊师,这蛊既然不能解,本官不能白白等死啊,恐怕还得麻烦您才行!” 蛊师眉头微蹙,作揖道:“请说。” 吕睿超低声道:“我知道下蛊之人是谁,那毒妇人恨毒了本官,断然不会轻易解蛊!” 他思索道:“为今之计,还是得请您出手,给另一个人也种上蛊,我才能借此机会制衡那妇人,逼她给我解雇!” 蛊师想了想,脸色有些犹豫。 吕睿超见机开口道:“你放心,本官不会让您白忙活,报酬上,我再给您追加黄金百两,意下如何?” 蛊师沉郁的眸光终于一动,应声道:“好,但不可杀人害命!” 吕睿超对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心里很是不屑,但没敢表现出来,只道:“没问题,我只是想解蛊!” 说罢,他招来心腹道:“去取银票来。” “慢!”蛊师作揖道:“大人,待事成之后,您再给我吧。” 吕睿超眉头微蹙,“那您可要尽心尽力,帮我把蛊解了才好!” 蛊师道:“这是当然,您放心!” 吕睿超这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先让小厮带您去厢房休息片刻。” “多谢!”蛊师告退,下人带他去房间。 吕睿超在椅子上坐下,自从大前天夜里,和赵之林不欢而散后,至今还没碰过面,也是时候同他商量商量公务上的事了! “备轿!”他沉声吩咐。 亲信立马去安排。 县衙,赵之林在后院休养。 张捕头来报:“大人,吕睿超那走狗往这边来了!” 赵之林蹙眉,“他来干什么!” 张捕头道:“他没带兵来,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 赵之林沉了口气,他的奏章写好了,但还未送去大理寺,因为他知道,即使送去了也没用,皇上和赵平铆足了劲对付凌霄,眼下肯定是纵着吕睿超的。 要知道,当初从牢里提走吕睿超的人,就是皇上派赵平来的! 这时,又有捕快进来报道:“大人,郡守来了,他提着礼品,说是来看望您的,还说有公务要同您商量。” 赵之林刚想说话,却见窗户那边暗影一动,便道:“知道了,你们先去应付一下,说我马上就来。” “是!”张捕头和那捕快离开。 赵之林听他们走远,才沉声道:“进来。” 暗卫从窗户外跃进来,伏在赵之林耳边低语了几句,又交给他一包粉末。 赵之林从床上下来,把粉末倒在杯子里,倒水调匀喝下,“我这就去会会他。” 暗卫告退,还从窗口离开。 吕睿超悠哉的坐在外堂,蛊师扮成家丁状,站在他身侧。 赵之林从后堂进来,生疏淡漠的作揖道:“吕大人。” 吕睿超勾着浅淡的冷笑,道:“赵大人,几日未见,怎地这般憔悴,伤口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赵之林道:“多谢大人记挂,伤口正在恢复。” 他顿了下,接着道:“刚才听捕快来报,说您有公务相商,不知是何事?” “不着急,坐下再说!”吕睿超笑盈盈的,举起桌上的茶杯道:“这是刚才我特意让人泡的雨前龙井,尝尝?” 第145章 清算 赵之林看向茶杯,淡淡的道:“不了,多谢郡守美意,医师吩咐过我,这段时间需忌口,茶酒、发物,概不能碰。” 吕睿超眼底微沉,径自喝了口茶,才说道:“既然这样,那可怎么办?眼看着就要春耕了,那各个村里,都因缺粮,荒废了不少耕田!” “我差人去望月阁摆了桌酒,喊了城中那几家大粮商,打算伙同赵大人前去与他们商议,是否由衙门低价进购粮食,发放给各村百姓,”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你有伤在身,和他们谈价格可是场硬仗,喝茶饮酒是少不了的,这个嘛,我做不来,而且这事又不归我主管,责任可都在你赵大人身上!” “我原想着,替赵大人解解忧,可你竟然要忌口,连茶也不能喝,看来只能以后再说了!”吕睿超望洋兴叹。 赵之林无语,难怪那几个粮商不肯见他,原来是吕睿超在背后捣鬼! 吕睿超见赵之林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敞亮了,简直比睡在春三娘的温柔乡还要快活! 赵之林作揖道:“下官正为此事发愁,大人既已摆好酒席,怎能因我爽约,到时只怕更引起粮商们的无端猜测和不满,不知大人和他们约的是何时?” 吕睿超没答他,只皱眉道:“可是,赵大人呐,你连茶都不能喝,本官说了,那帮商人最好品茶饮酒,你这样去了,不仅办不成事,反而要得罪他们的,和这帮唯利是图的商人打交道,可不是你我之间啊!” 赵之林沉沉的看着他,端起那杯茶,闷头喝掉,倒扣茶杯给他看,“吕大人,这总没问题了吧,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下官若能以一己之躯,换他们安居乐业、心怀希望,那也是值得的!” 吕睿超看着那光茶杯,听着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心中暗生嫉恨。 他厌恶赵之林的心怀大义,好似天底下只他这么一个好官,只他为老百姓着想! “别急!”吕睿超罢手道:“那些粮商不好请,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呼来他们,这本该是你的职责啊,赵大人!” 赵之林眼底微沉,直言道:“吕大人想要赵某做什么?” 吕睿超也不拐弯抹角了,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常乐在我身上下了蛊,本官听说你和她关系不错,只要你让她给我把蛊毒解了,那今晚的饭局,才会有着落!” 赵之林眉头微蹙,“吕大人,此事下官并不知情,您和常医师之间的恩怨,请恕赵某无能为力。” 吕睿超闻言,冷笑道:“赵大人,你应该不知道中了蛊毒后,是什么滋味吧?” 他就知道,单凭一个席面,是拿不住赵之林的! 赵之林没说话。 吕睿超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扭头给假扮成家丁的蛊师使了个眼色,道:“既然赵大人无能为力,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 他话音刚落,赵之林忽然浑身剧痛,不可控制的跌倒在地。 张捕头他们见状,赶忙跑过来扶他。 吕睿超冷眼瞧着赵之林的痛苦挣扎,假意关切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赵大人,你感觉怎么样!” 赵之林看向吕睿超,见他神情似笑似急,忍着痛,伸手抓住他的鞋面,紧紧攥着,道:“吕大人,这就是蛊毒的滋味吧!” 吕睿超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胁迫道:“那你要不要去找常乐解蛊?要不要和粮商们吃饭?” “啊!”赵之林痛苦的嚎叫了声,脖颈上青筋怒张,“我去,我都去!” 吕睿超这下微微一笑,拍了拍蛊师的肩膀,道:“我就知道,赵大人一向识时务。” 赵之林顿时身上一轻,痛感悉数散尽。 张捕头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怒喊:“狗官,拿命来!” 赵之林眼看他就要朝吕睿超拔刀,立马伸手压着他的右手,起身就给了他一巴掌,站在他面前指着鼻子骂道:“张忠,你敢骂本县是狗官,要造反不成!” 吕睿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张忠明明是在骂他,却被赵之林给巧妙的拦下了。 张忠满脸涨得通红,他定定的看着县令,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忍下心口的怒火,跪道:“卑职知罪,请县令责罚!” 赵之林当即道:“来人,张忠以下犯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是!”捕快们立马把张忠拖走。 赵之林这才隐隐松了口气,回身对吕睿超作揖道:“下官管教不严,让大人见笑了!” 吕睿超阴沉的扫了他一眼,但随即传来的惨叫声,终究是让他脸上一快,附在赵之林耳旁说道:“今晚戌时初,我的蛊毒要是没解,你不止见不到粮商,连小命也难保!” 说罢,他领着家丁扬长而去。 赵之林看着他离开,不动声色的走去后庭。 暗卫出现,在他身上点了两处穴位。 赵之林当即作呕,吐出不少黑色的污秽。 看到这些,他终于气愤的握紧了拳头,那茶在杯中根本看不出什么,可喝下去就变了! 所幸刚才那一切,只是为了在吕睿超面前做戏,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中蛊,多亏了暗卫给他的那包粉末! 赵之林把口漱干净,对暗卫道:“去吕家村,告诉酆兄和常医师,今晚时机到了!” “是!”暗卫离开。 中午,穗穗得知这个消息,佩服的看着凌霄,“幸亏你提醒我给赵大人配了防蛊的药,不然就要被吕睿超牵着鼻子走了!” 酆凌霄看到了她眼中钦慕和庆幸,抿嘴微笑道:“老赵没有中蛊,主要还得多亏你,我只是提醒了一下。” 穗穗暖暖的一笑,道:“那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去城里?” 酆凌霄看了看外面的阳光正好的天色,道:“吃了饭就走吧,你几乎每天都在家中忙碌,我们去城里转转,权当放松了。” 穗穗眼前一亮,“好啊,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去城里正经逛逛了,正好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爹娘和孩子们带些回来。” 酆凌霄见她时时都惦念着家人,柔声道:“阿乐,你也该为自己置办些。” 穗穗想了想,“可是我的东西,你都给我置办齐全的,身上穿的,脸上抹的,头上戴的,吃的用的,都还好多呢!” 说罢,她悄悄道:“在村里不能打扮得太好,不然别人会猜度嫉妒的!” 酆凌霄了解这些人情世故,认可的点头,“那你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好!”穗穗轻快的走去自己房里,关上门,她的脸色沉着下来,心里那股子幽怨的愤恨堵了上来。 吕睿超这么想解蛊,她这次正好把新仇旧怨一起清算! 第146章 你我的小家? [] 凌霄真带着穗穗来闹市逛街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穗穗抬头看向被自己涂得“灰头土脸”的酆凌霄,忍俊不禁的抿嘴一笑。 酆凌霄知她偷笑,想到自己镜中那张脸,亦是哑然失笑。 他们经过珠钗摊面的时候,叫卖的小商招呼道:“相公,给你家娘子买根簪子吧,好看又便宜诶!” 酆凌霄停下脚步,问道:“你说什么?” 那小商一愣,迟疑道:“相公,给你家娘子买根簪子吧?” 穗穗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酆凌霄心情大好,真的看起摊面上的簪子来,拿起一支蓝色海棠簪累丝缀珠簪子,道:“这支钗子倒是和我娘子气质相配。” 穗穗看向那簪子,蓝色恰好是她喜欢的颜色,但她对这些,都不太感冒,便小声催促道:“快走吧,我想去那边的铺子,买点果子、糕点回去。” 酆凌霄微微一笑,放下簪子,陪她去买果子。 穗穗刚开始还挺有兴致,但逛来逛去,也只买了几样吃食东西,这光景,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物资都比较匮乏,而那些紧俏货,比平时贵了两倍不止! 巷子里,那些或蹲、或站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行人手上提的东西和腰包,比路上买东西的人要多许多。 几乎每到一条巷子,都能看到这样的身影。 穗穗有蛊母自保,倒是不怕他们,但那许多的贪婪、又渴望的眼神,还是让人心里发毛! 她扯了扯酆凌霄的衣袖,道:“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逛的了,不如赶紧去办事。” “好!”酆凌霄点头,反手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 穗穗脸上一红,条件反射的挣脱了一下,但被他牢牢握住…… 酆凌霄沉稳的传音给她,“别怕!” 穗穗抬头看向他,到底是心安了许多,安静的走在他身侧,去和成叔汇合。 成叔接到他们,直接驾马车去往赵之林的秘宅。 马车内,穗穗神情恹恹,道:“京都的街市,也是这样的情形吗?” 酆凌霄摇头:“那些阿谀奉承的狗官,为了哄着皇帝,京都一派繁华的假象……” 他神情复杂,有肃杀,有厌恶,也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克制的冷静沉着。 穗穗忽然问他,“你之所以罢官,只怕不止是皇帝相逼,更多的,是对这个朝廷的失望,对吗?” 酆凌霄看着她,缓缓点头。 “凌霄!”穗穗握着他的手,重重的沉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你的能力,可以改变很多事、很多人,如果时机成熟,我希望,你去做想做的事!” 酆凌霄握紧她的手,犹疑道:“我以为,你会更想我留下……” 说罢,他眼中有些闪烁,“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穗穗立马摇头,“我已经接受你了,但现在黎明百姓已经这样,有句话你应该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如果这个国家没有了,你我的小家,又怎么会更好?” 酆凌霄炙热的看着她,深沉的眼底透着希冀,重复道:“你我的小家?” 穗穗脸颊一烧,但目光却无比坚定,点头道:“嗯,我们的小家,你、我、爹娘、孩子们!” 酆凌霄眸子一动,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动情的呢喃道:“阿乐!” 穗穗撞在他坚实、温暖的怀里,由衷的一笑,伸手怀抱着他。 感受到腰间的温暖,酆凌霄心里终于有了踏实感,小心翼翼的问道:“阿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穗穗不解的歪头看向他,“什么呀?” 酆凌霄抿着嘴唇,一字字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动情的?” 看他这难为情的样子,穗穗既羞涩又好笑,伸手戳了下他的脸颊,装作凶巴巴的小样子,“哪有这样问人家的,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酆凌霄低着头,少见的含蓄道:“有一次……我好像感觉到了,但又不敢确定。” 穗穗睨了他一眼,故意道:“不是人人都说酆将军文韬武略,手段高明吗!” 酆凌霄眼巴巴的看着她,模样很是动人。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天分,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就是能让别人软下心来。 穗穗心想:就当受用了这美男计吧……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在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不,第二次救我的时候?”穗穗有些恼火的罢手道:“记不清了!” 酆凌霄看着她,异常认真的道:“我知道!” …… 穗穗看着他,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如果……我不是长这样,你也会喜欢我吗?” 酆凌霄定定的看着她,眸子微眯,那晚他昏迷的时候,阿乐就说了句奇怪的话,她说:吕睿超和常乐就是血的例子。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别人…… 穗穗被他盯得有些心虚,连忙罢手道:“哎呀,算了算了,开玩笑的!” 酆凌霄按住她在空中“扑棱”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阿乐,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你长得丑一点,我是不是就不喜欢你了?” 穗穗心思一转,定定的点头,尽管她不是这个意思,但和这个意思差不多…… 酆凌霄看着她,过了好久,才一字字说道:“阿乐,我们共历生死,心意相融,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 他顿了下,接着道:“祖父曾经告诉我,这世间功名利禄皆可追逐,无非是成就高低罢了,唯有本心难守,真心难觅!” 穗穗琢磨了会,“看来你祖父是有故事的人!” 酆凌霄微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或许可以见到他。” 穗穗没说话,现在这样动荡的局势,她不敢去想以后,因为想得多了,就会有期待,期待如果在某一天,只会空留失望和遗憾。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常叔下马,恭敬的道:“主公、医师,到地方了。” “好!”酆凌霄应声下车,穗穗紧随其后,暗卫带他们进院。 穗穗打量着四周,虽然周围有不少房舍,但幽静的出奇。 赵之林在屋里等他们,听到脚步声,就迎了出来,作揖道:“酆兄,医师!” 说罢,他又对穗穗行了一礼,“多谢医师救命之恩!” 短短几天内,穗穗救了他两次。 穗穗忙上前去扶他,“赵大人,您有伤在身,可千万要注意些!” 第147章 男人心,海底针 [] “不打紧,多亏医师的蛊母,伤口愈合的很快。”赵之林起身。 穗穗笑道:“这也是您的机缘,那晚我恰好进阶。” 赵之林作揖道:“那赵某还未恭喜医师呢!” 酆凌霄见他们相谈甚欢,沉声提醒道:“老赵,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说说你的计划吧。” “对,快请进屋里坐!”赵之林在旁作礼。 穗穗看向酆凌霄,这家伙,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又沉着脸? 她默默感叹:男人心,海底针呐! 郡守府。 眼看着就要到戌时了,吕睿超焦急的问亲信:“赵之林还没来吗?” 亲信回道:“大人,小的刚刚才去问了,赵之林还在县衙后面!” 吕睿超眉心紧锁,“你们可看仔细了,赵之林一直在县衙里,从未离开过吗?” “大人,真真的啊,半个时辰前,小的去了趟,看到那赵之林就在房里睡觉啊!”亲信回道。 吕睿超郁闷的吐了口气,“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想活了吗!” 说罢,他又问向旁边的蛊师:“那蛊真的种下了吗!” 蛊师笃定的道:“大人放心,在下的蛊,肯定没问题!” 吕睿超烦闷的坐下,在椅子上靠了好一会,他忽然直起身子,看向亲信问道:“你当真看见赵之林躺在床上?看到他的正脸了?” 被他这么一问,亲信语结了,慌张的摇头,“那倒没有,他脸对着墙,我们只能看到……他的背” 吕睿超顿时勃然大怒,“蠢货,为什么不早说,一个后背能说明什么,那赵之林肯定早就走了!” 亲信当即吓跪,忙道:“大人,小的再去看看,这次一定要见到他的脸!” 他这话没说还好,一说出来,吕睿超就更怒了,气极的蹬了他一脚,“现在都快戌时了,去有何用,把那些守在县衙外面,没长眼的东西都叫回来!” “是是是!”亲信连滚带爬,往门外奔去。 一旁的蛊师看在眼里,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吕睿超没心思管他,赶紧喊人来,加强府内外的巡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吩咐完这些,他心有戚戚的坐下,原本胜券在握,可这会子,他心里充斥着恐惧,那是被蛊虫折磨后留下的阴影,那种浑身噬骨的痛,他再也不想经历! 快到戌时的前一刻,下人终于来通报:“大人,赵县令来了!” 吕睿超立马站起身来,“他是怎么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别人吗?” 下人回道:“有,他身边跟着一个农妇,再有就是车夫,和两队捕快,没有其他的了。” 吕睿超眼中杀意显露,道:“别让他们进来,去告诉赵之林,是他和那个毒妇勾结,联手谋害于本官,本官身上的蛊毒未解,他也不会有活路!” 一旁的蛊师皱起眉头,能用咒语下蛊的蛊师绝非一般人,而他,显然被吕睿超拉下了水! 若没把这档子破事解决,吕睿超肯定不会放了他。 吕睿超忽然回头,对他说道:“蛊师,赵之林他们不能进来,但你可以去前院,用蛊术控制他!” “好,在下这就去。”蛊师作揖,他正好想去会会吕睿超口中那个会蛊术的“毒妇”。 他们巫族,以蛊术传名,但因为个别心术不正的蛊师,在世间行恶,使得大家对巫族人,抱有很大的偏见和忌惮,说他们就是不祥之人。 因此,巫族人的地位很低,多数只能做最低贱的事,即使这样,也不受人们待见,久而久之,巫族人也不出去了,世世代代守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山间。 所以,有不少巫族人和蛊师,都很痛恨在外面利用蛊术为非作歹的人! 蛊师走到前院,在下人的指引下,看到了赵之林,也看到了穗穗。 在此之前,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清理门户的准备,但当他看到穗穗头上那浑厚的功德之光时,惊得目瞪口呆! 蛊师当即偃旗息鼓,这女人,是个大好人,害了她的话,不仅会倒大霉,还会遭到巨大的反噬! 这可是要命的! 赵之林正在和吕府的下人交涉。 下人把吕睿超的话,原封不动的警告赵之林。 赵之林不为所动,只沉声道:“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常医师说了,解蛊须在当场,你家大人若不来见医师,这蛊就没法解。” “老实在这等着!”那下人趾高气扬的瞪了他一眼,进去传话。 吕睿超闻言,不快至极,“竟敢命令我,去,告诉蛊师,让他给赵之林点颜色看看!” “是!”下人应了声,赶紧跑去蛊师那传话。 蛊师沉了口气,手中掐诀,默念咒语,很有分寸的催动蛊虫。 然而,他看到赵之林直立在那,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蛊师心中一惊,又连着催动了好几遍,但赵之林就是一动不动…… 下人见赵之林相安无事,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要是坏了大人的事,你可担待不起!” 蛊师此时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铁青的道:“烦请去通报吕大人一声,我的蛊,被人破了,这事我帮不了他,告辞!” 说罢,他就抬步往门外走去。 “站住!”小人伸手拦住他,“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大人还没同意呢!” 蛊师冷漠的盯着他,“你敢拦我,想过后果吗,要不要尝尝被万虫啃噬全身的滋味!” 那下人面露惧色,放下了手。 其他人也知道蛊师的可怖,没人敢拦,堂堂郡守府,竟就这么让他走出去了。 下人赶紧跑去通报吕睿超。 吕睿超气极,当即摔了茶杯,“府里这么多守卫,竟然拦不住个臭弄蛊的,你们可真是给我长脸!” 下人戚戚,不敢说话。 吕睿超喊道:“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喊人,把那臭弄蛊的给我押回来!” 他迟早要被府里这些人给气死! 下人慌慌的往外跑,但才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吕睿超气道:“算了,走就走了吧,这样的废物押回来也没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心思一转,对下人道:“先不用去管赵之林,下去吧!” “诶!”下人悻悻告退。 吕睿超等到心腹回来,先痛骂了他几句,“县衙那个赵之林还在睡吧,我府门口那个姓赵的活物,难不成是精怪变的,你们这群废物!” 心腹不敢吭声,生生挨了他好几脚。 吕睿超总算气消了点,道:“别愣着了,去把那几个粮商喊到府上来,就说今晚改在府中家宴。” 他眼里满是戾气:“你带着人手去,不从者,直接杀了!” 心腹一惊,支吾道:“大人……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那些粮商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他要是杀了那些人,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吕睿超冷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偿命?朝中还有几个办事的人?我岳丈可是太傅,你就放心去吧,我保你没事,如今的永安城里,我说了算!” “诶!”心腹这才稍稍定心,连忙去安排。 吕睿超重新坐下,有那些粮商在,众目睽睽之下,常乐不敢害他,只能老实解雇! 第148章 这是被畜生折磨的一章 [] 酆凌霄化身为侍卫,就站在穗穗和赵之林身后 他低声道:“吕睿超让人去叫那几个粮商,看样子,想是以此挟制我们。” 穗穗奇道:“你怎么知道?” 酆凌霄只是低笑,“等你晋升为六转蛊仙,拥有青提仙元时,只要你想,就可以倾听到世间万物之声。” 穗穗眉头微蹙,“你不是说,对蛊术只知些皮毛吗,怎么比我还清楚?” 酆凌霄不动声色的道:“嗯,看书再多,没有实修,就是皮毛。” …… 穗穗思忖道:“蛊术是巫族的秘术,一直以来都比较神秘,基本上没有什么书作流传在世间。” 说到这,她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难不成你手里也有秘本!” 酆凌霄只笑不语,岔开话题道:“吕睿超一时半会不会出来,我们在这傻站着没用。” 赵之林适时接话:“酆兄说的是,我们不能干等着,至少也该让他急上一急!” 酆凌霄点头。 穗穗佯装生气的瞪着他,嘀咕道:“哼,小气,你故意不回答我的!” 赵之林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酆兄,笑而不语,走上前去,和郡守府的人交涉。 酆凌霄少见穗穗这般娇嗔,抿嘴道:“你呀,看事情是通透,怎么就没想到最关键的一点!” 穗穗不解,“哪个点?” 酆凌霄用内力传音给她:“这里人多耳杂,回去再说。” 穗穗看向身后的捕快们,想想也是,之前那个师爷,就被吕睿超收买,背叛了赵大人。 赵志利和门童争吵的声音传来,“这大冷的天,让我们在这站着,是何道理,再不去通报郡守大人,常医师可就走了,大人的蛊毒要是没解,你们自己担着!” 门童那剑拔弩张的气焰瞬间低了些,但还是没有去通报的意思。 赵之林重重的“哼”了声。 穗穗上前添把火,“赵大人,时候不早了,路上不安全,民妇还要回家呢,郡守再不来,民妇可就先走了!” 赵之林懂她的意思,做出左右为难的样子,对那门童吼道:“还不快去通报!” 那门童被吓到,连忙喊另外的人看住大门,径自跑去府里通报。 吕睿超此刻正在拿那个蛊师撒气,他阴狠的道:“我敬你一分,你就当真以为,会点下三滥的蛊术,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郡守府当什么了!” 蛊师被五花大绑的半坐在地上,手脚都被捆在架子上,双侧肩胛骨皆被铁钩穿着,不能动弹,身上鲜血淋漓…… 他脸色惨白的瞪着吕睿超,咬牙切齿的喊道:“狗官!” 吕睿超脸色阴沉,让手下把他的鞋袜脱了。 就在所有人都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吕睿超拿起一把在锅炉里烧得发红的大刀,魔鬼一般的,径直砍向蛊师的右脚。 五根脚趾皆被砍断,断处被刀烫得“滋滋”作响,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蛊师惨叫了声,痛晕过去。 这个私设的刑房里,除了吕睿超,其他人心里都充斥着无边的恐惧,尤其是那令人窒息的气味。 有人忍不住干呕了声。 吕睿超斜眼看去。 那人立马收敛,胆战心惊抑郁着生理反应。 吕睿超这才回过头来,指着地上的蛊师,冷声道:“把他泼醒!” “是!”立马有人去打水。 吕睿超这才稍稍惬意,这种凌驾于贱民之上的感觉,让他很惬意,别人的鲜血和哀嚎,只会让他内心的幽暗,更刺激! 这时,门童寻过来,站在门外报道:“大人,那个农妇要走,赵县令说这天太冷,您要是再不去,那人走了,就解不了蛊了。” 吕睿超恼道:“你们一个个是聋子,还是傻子,这是郡守府,来去岂是他们的自由!” “……是。”门童心中惴惴,转身打算离开。 “回来!”吕睿超提着带血的刀,从刑房出来,对那门童道:“去喊老夫人,让她想尽办法,一定留住赵之林他们,尤其是那个农妇。” “是!”门童这下爽利多了,瞥了眼那带血的刀,脚下生风的跑了。 蛊师被冷水泼醒,又吃痛的叫了声。 吕睿超心中不爽,回到刑房,举刀指着蛊师,阴沉道:“若非你办事不利,控制不住赵之林,常乐那贱妇现在就只能听我的,哪轮得到他们在我府门耍威风!” 蛊师感受着身上的剧痛,他不敢再激怒这狗官了,只嘶哑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一定得手!” 他说的斩钉截铁。 吕睿超表示怀疑,用刀背拍他的脸,“贱民,你已经背叛我一次,还怎么相信你!” 他接着阴沉的道:“你现在肯定恨极我了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蛊师使劲摇头,“绝对不会,您要是不相信,就继续绑着我,东西就在缝在我里衣的衣领里,您把那粉末下到酒水、饭菜里面都可以,只要那人喝下了,我这边念咒掐诀,肯定不会出问题!” 吕睿超让手下去翻找他的里衣,衣领里,果然有东西! 他这才冷笑了声,似哄似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非要挨刀子!” 府外。 酆凌霄把听到的这一切,都告诉了穗穗。 穗穗气得牙痒痒,“这个畜生,滥用私刑,简直罔顾人命!” 酆凌霄在她耳畔道:“先别动气,一会按计划行事,只有先稳住那些粮商,才能救更多的人。” 穗穗气闷,一想到那个蛊师被穿琵琶骨、脚趾也被砍,就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吕睿超那个天杀的,他的所作所为,就是赤裸裸的霸凌! 酆凌霄站在她身后,沉稳的给她传声道:“你好好的,别让我担心,那个蛊师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穗穗闻言,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激动,低声道:“三年前,我修习蛊术的时候,特地了解过巫族,他们不被世人接受,多数人的一生,真的很惨。” 她顿了下,接着道:“一会,不管那个蛊师在吕睿超的逼迫下,会做出什么事,我都想帮他一次,哪怕就一次,我心里也好过些。” “好!”酆凌霄坚定又温暖的告诉她,“我们一起,救他出来。” 落在吕睿超那种畜生手里,若不救出来,只怕连骨头都会被他利用干净。 第149章 装阔反被宰 [] 穗穗点头,心情刚刚平复些,就见吕婆子带着五六个家丁,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哎呀,赵大人、乐宝啊,你们来了!”吕婆子故作亲切熟络的过来招呼。 赵之林不动声色的和穗穗交换了下眼色,对吕婆子作揖道:“老夫人。” 穗穗既没行虚礼,也没称呼,只冷眼看着吕婆子,两家早都撕破了脸,她若卑躬屈膝,反而只会增长对方的嚣张气焰。 “赵大人呐,不必这么客气!”吕婆子扫了眼直挺挺的穗穗,眼底暗藏着不悦。 赵之林道:“老夫人,我和常医师来此……” “哎呀,老身知道!”吕婆子打断他,“我儿方才跟我说了,他这个时候还在忙于公务呢,府里这些个下人不懂事,招待不周,你们千万别见怪啊!” 说罢,她看向四周,指着斜对面不远的茶楼道:“府里乱七八糟的,下人还在忙着洒扫,暂时不方便接待客人,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茶楼坐坐吧,等他们收拾好了,我们再回来!” “赵大人意下如何?”吕婆子装模作样的问道。 赵之林不吃她这套,不轻不重的道:“这个要看常医师的意思,毕竟只能有她才能帮吕大人解蛊!” 吕婆子见他不识抬举,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继而一脸假笑的看向穗穗,“乐宝,外头天冷,先去那边坐坐吧。” 赵之林看到她的冷眼,无所谓的冷冷一笑。 穗穗最看不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尤其对着吕婆子这张脸,简直有种生理厌恶。 她别开视线道:“今晚我来给你儿子解蛊,全是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何去何从,皆听他的安排。” 正如赵之林所说,能给吕睿超解蛊的,只有穗穗! 吕婆子眼下不敢驳她,继而看向赵之林,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道:“赵大人,先去茶馆坐坐吧,从前的恩怨你都是知道的,别让我为难了!” 赵之林知道穗穗在为他打抱不平,平静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的感激,但看向吕婆子时,又恢复了冷漠,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请!” 吕婆子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心里暗想:只要今晚能把儿子身上的蛊毒解了,到时候要想弄死常乐,还不是跟碾死只蝼蚁一样! 她心里打着主意,完全没注意到假扮成捕快的酆凌霄。 到了茶铺,穗穗就先问道:“今晚由谁结账?” 吕婆子看向赵之林,但他就跟没听见、没看见似的,东张西望。 她沉了口气,郁闷道:“今晚多有怠慢,自然是老身结账。” 此时茶馆里人来人往,还颇为热闹。 穗穗找位置坐下。 吕婆子心念一转,忽然敞开嗓门,故作大方的跟穗穗道:“这里的茶水、果子啊,都很不错,乡下是没有的,常乐宝,你肯定没见过,也没吃过,如今我们家啊,也好过一些了,老身结账,你就敞开了吃吧!” 她话音落下,茶馆里那些听见的人,都朝穗穗投来鄙夷的目光,就是看乡巴佬的样子。 穗穗冷眼盯着她。 不料赵之林抢先替她驳道:“老夫人,常医师乃我永安的地方名医,就连在这周围的其他城池里,也是鼎鼎有名的一个,经她手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您和常医生本是一乡之民,应当早有耳闻了吧,不然郡守大人又怎么会两次三番的,派人去请常医生来给他看病!” 赵之林说得铿锵有声,比吕婆子更有威慑! 大家听到清清楚楚,不仅没人敢再轻慢了瞧着穗穗,而且还有些人上来讨好她。 吕婆子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赵之林怼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又不得发作。 穗穗打发着那些前来恭维的茶客,心里暗自感慨:赵大人这波操作,可以说是力挽狂澜啊! 酆凌霄在外面看着,凌厉的目光似阎罗般,盯了吕婆子一眼。 吕婆子眼皮一跳,不安的看向门外,却没瞧出什么异常来。 赵之林喊来茶博士,询问他有哪些茶汤和果子。 穗穗道:“赵大人,这郡守母亲不是说了吗,让我敞开了吃,不如每样茶汤、果子都来一份怎么样?我正好饿了。” 赵之林还没说话,吕婆子就抢先道:“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大晚上的茶汤要是喝多了,小心闹肚子!” 穗穗冷声一笑,神情天真的大声喊道:“啊!郡守母亲不会是想反悔吧?让我敞开肚子吃的,难道不是你吗?” 她抬头问向众人,“大家方才是不是都听见了?” 众人起哄道:“听见了,我们都听见了!” 吕婆子气闷,皮笑肉不笑的道:“老身可没有反悔,只是怕你贪多不消化,吃出问题来,可别找我!” 这蹄子居然用她的法子来对付她,真是可气! 穗穗只笑道:“你只管结账就是了,吃多少是我的事!” 大家还在起哄,吕婆子憋着气,没再说话。 茶博士犹疑道:“医师,真的都来一份吗?” 穗穗点头,“去吧,趁着现在人多热闹,赶紧上!” “诶,好勒!”茶博士忙去后厨吩咐。 吕婆子肉疼的很,又被常乐这贱蹄子宰了一笔! 赵之林嘴角勾着微笑,不声不响的吃着炒花生。 穗穗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大堂中央的戏台子,其实她是很喜欢热闹气氛。 想到这,她不禁看向门口,不想正好对视上凌霄那双璀璨的眼,她眼底瞬间盛满笑意,怕被吕婆子看出来,立马转眼看向戏台。 吕婆子此刻倒是没心情注意她了,眼看着茶博士端来一色茶汤,感觉心都要碎了,银子啊…… 她脸色越难看,穗穗就越高兴,她接过了茶博士的茶盘,给赵之林分了杯茶。 吕婆子也想拿杯茶,缓一缓,但她还没来得及。 穗穗就径自端着茶盘,走去人群那边,分给了大家,分完了,再把盘子递给茶博士,让他接着上! 吕婆子的心在滴血,想起身阻拦,但被赵之林喊住。 赵之林和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事,总是就是不让她腾出空去管穗穗。 第150章 各做各的局 [] 吕婆子看出来,赵之林和常乐就是合起伙来宰她的! 然而她每每想发作的时候,总能被赵之林总巧妙的转移话题。 没多少功夫,吕婆子再看向茶客们时,只见那些原本两手空空,单来看戏的穷酸鬼,已经人手一盘果子茶饮! 连门外的捕快们,也都端着碟子,吃得津津有味…… “赵县令!”吕婆子火冒三丈,“别再扯了,我是请你们吃,可没说要这么多人!” 穗穗闻言,从她身后走来道:“这话是何意,想赶我走?” 她无所谓的看向赵之林,无奈的罢手道:“赵大人,我刚玩得开心一点,既然有人不爽,这东西吃得也不畅快,我也还是回村里去吧!” 说罢,穗穗喊茶博士结账,自个拿出大袋银子来。 茶博士应了声,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珠子。 吕婆子见状,连忙拉着穗穗道:“不行,你走了,谁给我儿子解蛊啊?” 穗穗挥开她的手,嫌弃的拍着衣袖道:“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和我有什么相干!” 吕婆子闻言,脸上阴晴不定的,很是精彩。 “不行!不行!”她又厚脸皮的缠着穗穗,“乐宝,你可不能走,你不是说刚刚玩得开心一点?听说这茶馆再过一会更热闹哩,你不能走!” 穗穗对她退避三舍,急声斥道:“快躲开,莫挨我!” 门外,酆凌霄等着吕婆子。 就在她再要去拉扯穗穗的时候,忽然双膝一痛,直直的跪在地上。 穗穗这下也不躲了,打趣道:“哟,年都过完两月了,怎么还行这么大的礼!” 吕婆子脸色阴沉,但面上却得僵着笑脸,服侍她的下人立马奔过来搀扶。 这时,茶博士也来了,穗穗正要付银子走人。 吕婆子从茶博士手里一把抢过,把银子重新塞回穗穗手里,咬牙说道:“说了我请你们吃茶的,现在还热闹着呢,不着急结账!” 穗穗睨了她一眼,拿着银子道:“这是你说的啊,让我在这玩,你来结账是吧!” 吕婆子鼓着眼睛,强颜欢笑道:“我说的,你尽情玩!” “很好!”穗穗把银子交给赵之林保管,这里人多耳杂,万一被贼子惦记上,就不好了。 可给了赵之林就不同了,他是县令,那些扒手纵有再大的胆,也不敢偷到他头上去。 赵之林想把银子收好,但看门外某人犀利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女子钱袋,猜想这是穗穗的贴身之物,就交给了站在他身后的捕头,和他低语了几句。 捕头接过银子,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去门口,悄无声息的递给了酆凌霄。 酆凌霄拿着钱袋,给赵之林飞了一记笑眼。 赵之林微微含笑,心里竟然有些艳羡,一向不近女色酆兄,如今也终于抱得美人归。 不知他的佳人,还在天涯何处…… 穗穗又忙着和大家说笑去了,没留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吕婆子看着人群里端着食盘,递来递去的跑堂,心里一阵肉疼。 穗穗站累了,就坐下来。 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男人,忽然给她端来盘精致的果子,并道:“常医师,久仰久仰,这是在下送给您的,请您品尝!” 穗穗微微蹙眉,颔首道:“无功不受禄,请您端回去吧。” “医师请听我说!”那男人忙道:“我和夫人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到处求医无果,我们夫妻感情极好,可就因为这件事,差点闹得家破人亡!” “那日也是凑巧,我夫人去庙里上香,机缘巧遇了您,多亏得您调理,在您那才吃了三个月的药,就真的怀上了,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他高兴道:“在下的父母总算展颜,如今我们家里也算是过得风调雨顺,这多亏了您啊,就说您是扁鹊在世,也不为过啊!” 穗穗顿时想起来了,“您是……高员外?” 高员外闻言,激动的点头,“正是在下,我一直在外忙于生意,回家的时间不多,也没工夫陪夫人去您那里,没想到您还记得贱内!” 穗穗微微一笑,“高夫人是既贤惠、又深明大义的女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也是你们夫妻缘分深厚。” 高员外感慰的沉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因为子嗣一事,他家几乎闹翻了天,尤其是头几年没生养,把父母急坏了,由他们做主纳妾,后来妾室生了子女,就更说明了没有子嗣,是他夫人的错,家里就更鸡犬不宁了。 小妾想被扶正,天天在家出幺蛾子,父母要逼他休妻,那段时间正是水深火热! 若非夫人宽容大度,他的家,早就散了 高员外想到这里,又慎重的起身,给穗穗行了一礼,“常医师,多谢,这盘果子不成敬意,改天高某一定登门拜访!” 穗穗罢手道:“高员外不必多礼!” 吕婆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她早前就听说,常乐治妇人不孕之症,颇为理手,现在见到高员外,她就更是留意了! 吕婆子又在心里下了个结论:今晚给儿子解了蛊,还不能杀了常乐,得让她给家里那个“不下蛋”的王芷伊治好才行,这样才能早点抱上大孙子! 这时,吕睿超的亲信来了。 他对吕婆子作揖道:“老夫人,郡守已经忙完公务,特命小的来请您和赵大人、常医师回府。” “好好好!”吕婆子如释重负,赶忙喊来茶博士结账。 整整三百两银子! 吕婆子目眦欲裂,心头疼得跟割肉似的,不舍的拿出银子。 赵之林假装没看见,过去招呼穗穗离开。 穗穗跟高员外告辞,刚走出门外,酆凌霄就跟在了她身后,踏实的安全感,瞬间被他拉满! 穗穗低头微微抿嘴一笑,这大概就是被人护着的感觉吧,有凌霄在,她可以趁着走路的功夫,好好谋算一下一会进府的事。 以吕睿超丧心病狂的手段,穗穗完全相信,只要一解蛊,他必然会卸磨杀驴! 她沉了口气,希望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帮赵大人控制住粮商,救出那个惨遭折磨的蛊师。 吕婆子结完账出来,穗穗他们已经走远,她倒也不追,对她儿子的心腹低语道:“快跑他们前头去,告诉我儿,一会留下常乐的命,我有大用处!” 第151章 阿乐现在很厉害 [] “好,小的这就去!”那亲信当即抄小路去府里。 酆凌霄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在穗穗和赵之林身后道:“我就不进去了,在暗中保护你们,一会都小心些,吕睿超有埋伏。” 穗穗正担心他跟进去肯定会被吕睿超识破,听他如此说,才略略放心,低声道:“好,你自己一切小心,我会保护好赵大人的!” 赵之林……他虽是文官,但遇到危险还不至于躲在女人身后…… “酆兄放心,我会照应好这里。”他铮铮道。 酆凌霄看了眼他那瘦弱的背影,只沉声道:“老赵,阿乐现在很厉害,就算十个你也未必能伤着她,不过,若有人朝她动刀,你一定要挡在前面!” …… “好!”赵之林坚定的应道。 穗穗忙道:“别,谁的命不是命啊,若真有危险,赵大人只管先保护好自己就是了!” 她边说边回头瞥了凌霄一眼,见他脸上扬着笑意,就知道他是欺负赵大人老实! 酆凌霄笑说道:“放心吧,我的人有我保护,有刀也是我来挡。” 穗穗嘀咕道:“谁要你来挡!” 但没人再回她,穗穗扭头看去,却已不见酆凌霄的踪影…… 郡守府越来越近,她沉下心思,既要深入虎穴,那就只能步步为营,否则就会沦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府门口多了几顶轿子,赵之林扫了眼,沉声道:“那些粮商来了。” 穗穗也看到了。 门童站在门口,引他们进府。 穗穗他们才走进府内,就听到无数脚步声朝这边涌来,扭头看去,只见众多举刀的侍卫,把院外团团围住。 “保护大人!”张捕头喊道,但捕快们才拔出刀来,对方的刀,就已经架在了他们脖子上,非常迅速! 同时,埋伏在院里的侍卫,也齐刷刷的涌出来,穗穗和赵之林被包围,对准他们的,是一把把泛着冷光的大刀。 吕睿超这才从内堂走出来,脸上尽是阴鸷的笑! 穗穗看到他那张狂的脸,就想作呕。 赵之林冷静的作揖道:“郡守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吕睿超笑了声,“本郡纯粹只是自保而已,你一个小小的县令,竟和这巫族妖女搅在一起,妄想用巫蛊之术来控制本郡,罪该当诛!” 说罢,他当即下令,“来人,把他二人,给我拿下!” “你敢!”穗穗就厉声一喝,当即催动咒语。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吕睿超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 穗穗又催动了几遍,还是不见动静! 吕睿超看出了她脸上的意外,得意的大笑道:“常乐,是不是很吃惊,怎么控制不了本郡了,对吗?” 穗穗没说话。 郡府的侍卫已经欺身过来,穗穗手中掐诀,正想反击,却见酆凌霄“从天而降”,强大的内力冲击,把靠近穗穗和赵之林的那些侍卫,都击倒在地,口吐鲜血而亡! 吕睿超看到酆凌霄,当即脸色大变,他退到侍卫们后面,惊愕了好一会,才眼前一亮,喊话道:“酆凌霄,常乐,那几个粮商都被我控制,你们要是敢动我,我保证,你们永远别想见到他们!” 酆凌霄可不是受他要挟的主,当即就要去拿他狗命,但被穗穗拉住! “凌霄,那些粮商关乎这里的百姓生死啊!”穗穗低呼道。 酆凌霄拍了拍她的手,冷漠的回头,一出手,挡在吕睿超面前的那些侍卫,就都被震开。 吕睿超惊呼了声,还没反应过来。 酆凌霄就已经飞身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如阎罗般冷厉道:“那几个粮商呢!” 在场的侍卫无不被震慑住的,这还用打吗,根本就不用打,再多的人,也架不住人家修为深厚…… 吕睿超被掐的呼吸不上来,没法回答,就在他要窒息的时候,凌霄才一把扔开他。 他扑在地上猛烈的呛咳! 穗穗和赵之林也跑来了凌霄身边。 “狗东西,还不快说!”穗穗过去踢了他一脚,但根本就不解恨。 凌霄拉住她,不复刚才的冷冽,温柔道:“别脏了你的鞋。” “是喔!”穗穗忙把鞋底在地上摩擦了几下,抬头乖巧笑道:“干净了!” 酆凌霄抿嘴一笑,但听到吕睿超咳嗽的声音,又不禁蹙眉。 赵之林上前逼问道:“郡守大人,春耕事关重大,黎民百姓都等着呢!” 吕睿超捂着喉咙才缓过来,死地后生般狠厉决绝道:“常乐不给我解蛊,你们就是杀了我,也见不到他们!” 他抬头仰看着酆凌霄,“你功夫厉害又怎么样,没有粮食,你即使杀了我,也救不了那些等着朝廷发粮春耕的饿死鬼!” 酆凌霄眸光一眯,波澜不惊的道:“那就试试看,是我先把你打死,还是你先求饶!” 吕睿超心底一寒,但面上仍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穗穗拉住了凌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给他解!” 酆凌霄眉头微蹙,应声道:“好!” 赵之林在旁看着,他想:酆兄这“听话”的样子,怕是常医师要他捅自己一刀,他还会帮着拿刀子吧…… 穗穗问向吕睿超,“要想解蛊,我就得先催动子蛊出来,但你究竟做了什么,我竟然催动不了。” 吕睿超道:“这我自然不能告诉你,一会,我去那屋里,你在外面催动子蛊,让它出来就是了!” 穗穗已经心里有底了,沉声道:“那你快去吧!” 这世上,除了传说中那万年难得一粒的避蛊丹,能避蛊,和使中蛊之人不受控制,其他法子都作用不大。 吕睿超眼底盛满了阴狠,这才准备扶地起来。 酆凌霄一脚踏下他的后背,把他摁在地上,凌厉的警告道:“若再敢耍花样,下次踩在我脚下的,绝对是你的头!” 吕睿超心尖一颤,他的脸贴在冷冷的砖头上,痛苦的告饶:“不敢,不敢!” 酆凌霄这才松开脚,学着穗穗的样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下。 吕睿超再次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去里屋,对外喊道:“好了!” 穗穗再次催动子蛊,这次终于有了那微妙的联动感。 第152章 避蛊丹 [] 吕睿超感觉喉咙发痒,明显感觉有东西正爬出来,他张开嘴,却不见那爬物从口中出来,而是上了鼻腔。 接着他才终于看到了子蛊,一条条金色的蚕,从鼻孔掉落于地。 吕睿超嫌恶的抬脚去踩,又在地上碾了几下,松开时却见子蛊不仅还是好好的,而且正朝他昂着头,吓得他差点跌倒。 金蚕似乎不屑理他,埋头钻进地里。 地上可是铺着砖头! 吕睿超触目惊心的看着它们毫无阻碍的钻进去,心里简直毛骨悚然。 鼻孔里还有金蚕不断爬出来,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敢老实站着,直到最后一条蛊虫钻进地里,地上的砖头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个个小洞。 他声音发寒的朝外面喊道:“蛊虫都出来了吗?” 穗穗知他有避蛊丹,蛊术已经无法要挟到他,回道:“没有金蚕再爬出来,就是都出来了。” 吕睿超这才把避蛊丹拿上,仔细放在怀里,但他没有走出去,而是狠厉的把杯子摔在地上,这是射杀的信号! 瞬间,埋伏在四周的无数弓箭手现身。 “小心!”穗穗一惊,忙扑到酆凌霄身前,却看到他身后,也是无数的弓箭手,他们再次被包围! 酆凌霄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的为他挡箭,心中一颤,双目灼热的看着穗穗。 与此同时,无数只利箭朝他们射来。 “凌霄,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穗穗闭上眼,把头埋进凌霄的颈窝,她以为这回死定了。 被扣着的捕快们也大惊失色,疾呼痛喊:“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利箭都滞留在了半空之中! 酆凌霄一手抱着穗穗,单手撑起强大的内力,形成一个强大的“保护罩”,他和穗穗,还有赵之林,都安然无恙。 “阿乐,抱紧了!” 酆凌霄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穗穗睁开眼,看到半空中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抱紧了他。 惊讶的不止是她,还有那些侍卫,弓箭手们紧锣密鼓的射来第二箭,然而也一样,箭支被滞留在半空中。 酆凌霄放开托着穗穗的手,开始反击。 只见他如同施法一般,令空中那些箭支掉转箭头,弓箭手们看到了,但根本就没有反应时间,那些箭就朝他们疾射而来! 惨叫声一片,吕睿超得意的从里屋出来,却惊恐的看见穗穗他们还活着! 一滴血滴从楼板上方滴下,正好掉在他的额头。 吕睿超抬头看去,正好看到被射杀的弓箭手,他惊叫了声,正要拔腿往屋里跑。 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他的脖子被铁箍一样的手掐住! 吕睿超惊魂失魄的看向眼前人,正是酆凌霄,身上还挂着常乐…… 穗穗从酆凌霄身上下来。 酆凌霄清冷的眼神,如桎梏般盯着吕睿超,一字字道:“我说过什么,若你再敢耍花招,就把你的头踩下!” 吕睿超眼中满是恐惧,支吾道:“你,你早就知道……这里埋伏着弓箭手?” 酆凌霄冷冽的动了动嘴角,“你以为呢?” 赵之林疾步走来,喝道:“蠢东西,酆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以为先帝封他为将军,是凭的什么!” 吕睿超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他知道酆凌霄厉害,武功高强,可俗话不是说双拳难敌四手…… 都是假的! 酆凌霄一把将他扔在地上,鞋底踩在他头上,朝门口那些傻眼了的侍卫喝道:“放开那些捕快!” 他们哪敢违逆,赶紧放下了架着捕快们的刀。 张捕头带着下属们,赶紧到赵之林这边来,个个崇拜的看着酆凌霄。 酆凌霄接着对吕睿超道:“带我们去见那些粮商!” 吕睿超连忙告饶般应道:“好,好好,我带你们去!” 酆凌霄这才松开脚,让捕快们押着他。 穗穗终于说道:“你身上是不是有避蛊丹?” 吕睿超错愕的看了她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张捕头一记恨拳打在他肚子上,吼道:“医师问你,还不快说!” 吕睿超吃痛的哀嚎了声,这才点头,“在我怀里!” 张捕头立马去他怀里搜,果然摸到一粒圆圆的东西,拿出来递给穗穗。 穗穗第一次见到避蛊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质如玉石,颜色外青内红。 她沉声道:“避蛊丹万年难得一遇,你是如何得来的?” 吕睿超不舍的看着那颗珠子,支吾道:“从一个蛊师那里高价买来的。” 穗穗一听就知道不是实话,冷声道:“这是巫族人的身家宝贝,怎么可能为钱财所动!” 张捕头闻言,照着他肚子,又打了几拳,“还不跟医师说实话!” 吕睿超吃痛的弓着身子,忙道:“是我请来的蛊师,在他身上找到的。” 穗穗讶异了秒,不禁蹙眉,那个蛊师的身份,绝非一般! 酆凌霄见状,道:“我们先去见那些粮商,然后再去找那个蛊师。” 穗穗点头,把避蛊丹收好。 吕睿超被张捕头押着,在前面带头。 粮商们都在密室里,酒菜具备,还有几个颇有姿色的舞姬作陪,这会子工夫,他们已经喝得是眉飞色舞。 正起劲的时候,密室门打开,他们看到吕睿超被张捕头押着,个个大惊失色。 赵之林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足为怪,只上前一步,平静的道:“赵某来迟,打扰各位雅兴。” 其中来头最大的杜员外,愤怒的拍桌而起:“赵之林,你竟敢扣押郡守大人,该当何罪!” 他直呼其名,完全没把赵之林放在眼里! 赵之林眸光一敛,冷厉道:“杜得昌,吕睿超以公谋私,和你们官商勾结,又该当何罪!” “哼,官商勾结,仅凭我们在这吃饭,你凭什么断定?有何证据!”杜德运没有丝毫畏惧。 其他几个粮商也大胆起来,勒令赵之林快点放开吕睿超。 赵之林虽然没有证据,但不落下风,一人单挑他们六个,唇枪舌剑。 穗穗趁这个时候,默念咒语,手中掐诀,一挥手,子蛊就精准的种在了那六个粮商身上。 这就是进入中阶的好处,以前她不敢轻易用这样的下蛊方式,就是因为不能精准控制,只要是在那一片的人,都会中招,自己人也不例外。 但现在不一样了,进入中阶,她就能精准的种在想控制的人身上。 穗穗催动子蛊,正和赵之林吵得火热的粮商们,忽然一齐捂着肚子,吃痛的吸着凉气。 第153章 赵之林:谁还不会反咬一口了 [] 吕睿超看着穗穗的动作,眼底晦暗,暗暗咬牙,心底既可怖又可恨! 张捕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库吃库吃”的给了他几拳,啐道:“狗官,你看什么看!” 吕睿超痛得直不起腰。 粮商们看着彼此,都不明所以。 杜得昌看向安然无恙的舞姬们,指着吕睿超,痛苦又疑惑的道:“你给我们下毒?” 吕睿超盯了他一眼,幽幽道:“要是我下毒,舞姬怎么没事,你们是被她下蛊了!” 他扭头看向穗穗。 杜得昌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一身朴素的穗穗,眼里顿时露出轻蔑,可当他的眼睛停留在穗穗脸上时,流露出贪婪的色相,毒蛇一般的目光,游离在穗穗身上。 这色鬼,身上有痛处都想着这档子事! 穗穗冷冽的与他对视,正想教训他一下,凌霄就站到了她身前,挡住了那令人厌恶的眼神。 杜得昌猝不及防的看到酆凌霄,眉头不悦的蹙起,当即问道:“小捕快,碍什么眼!”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众人就听“啪”的一声。 杜得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在脸上蔓延开来,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那几个舞姬被吓到,惊叫连连,抱团缩去角落,其他五个粮商,也是脸色戚戚。 杜得昌又惊又怒,双眼瞪着突然就到了眼前的酆凌霄,吼道:“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酆凌霄俯视着他,又一巴掌打了下去。 杜得昌挨了两巴掌,怒从心起。 他刚要破口大骂,赵之林就喝道:“杜得昌,我酆兄可是先帝亲封的将军,你胆敢折辱他,可要想好后果!” 杜得昌闻言,打眼看向凌霄,虽然惶惑,但心底却有了怯懦,“你,你真是酆凌霄?” 凌霄瞥了他一眼,扭头对赵之林道:“老赵,处理好你的事。” 赵之林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穗穗。 穗穗当即意会,停止催动子蛊。 赵之林上前道:“诸位,本县打算进购一批粮食,以资百姓春耕所用,赵某来此,正是想同你们商议此事,吕大人应该和你们知会过了。” 吕睿超正阴沉的看着杜得昌,这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床上那点事! 杜得昌也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对赵之林不满道:“我们这会全都肚子疼得要命,怎么和你商议!” 赵之林没有说话,只审视着他们六个。 “诶!”有个粮商奇道:“不疼了!忽然不疼了!” 杜得昌当即给他使了个眼色。 那粮商意会,又隐晦的捂着肚子,“哎呦!”的叫,“又疼了!” 赵之林一眼看穿他是装的,冷声道:“何掌柜莫非想再尝试一次满腹绞痛的感觉?” 何掌柜闻言,面色一怔。 赵之林眯着眼睛,笑道:“各位,真想再接着痛吗?” 何掌柜五人拿不定主意,皆看向杜得昌。 杜得昌心虚的道:“那农妇我认识,不过是个郎中而已,哪会什么蛊术,我们就是在这吃坏肚子了,现在马上要回去找郎中看病!” 他得意的冷哼道:“赵大人所说购粮之事,我看还是下次再约见商议吧,至少也得等我们好了才行!” 说罢,他装模作样的抱着肚子,“哎呦”的叫。 赵之林举起手,开始喊数:“1、2……” 他特意顿了下,但杜得昌他们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3。”赵之林冷声喊出最后一个数。 穗穗默念咒语,催动子蛊。 “啊呀!”刚才还假模假式的掌柜们,这会终于痛得真切了。 何掌柜捂着肚子,第一个道:“别痛了,别痛了,我跟你商议就是!” 其他掌柜也实在受不了,纷纷告饶。 杜得昌见他们都这样了,下意识的看向同样狼狈的吕睿超,这也是个不能自保的人了,还怎么保他! 腹痛比刚才那会还要强烈,杜得昌痛得冒出虚汗,他也撑不住了,告饶道:“赵大人,别痛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赵之林冷眼看着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没有松口,不叫他们吃点深刻的苦头,是不会长记性的! 粮商们再三哀求,直到其中一个痛得直吐,赵之林才终于松口,“好,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穗穗停止催动子蛊。 不过三秒,那些粮商们又跟没事人一样,真的就不痛了! 欢喜之余,他们忌惮的看向穗穗。 赵之林却拿出一个黑乎乎的胡桃核,冷厉的道:“不用看向常医师,她并非巫族之人,又怎会蛊术,害的你们就是吕睿超!” “他请了蛊师来此,你们吃的那些饭菜里,都被下了蛊,好在日后,你们都受他控制,牟取暴利!” 赵之林举起手里的胡桃核,接着道:“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就是那个蛊师控制你们‘秘术’!” 吕睿超没想到赵之林说起假话来,竟跟真的一样,矢口喊道:“胡说,我没有,明明就是你带着常乐下的蛊!” 但何掌柜却对赵之林深信不疑:“这个我知道,巫族人的确喜欢用这种胡桃核,来装那些脏东西!” 杜得昌看着笃定的赵之林,又看向面露急色的吕睿超,阴沉的道:“真的是你,他们怕你那个岳丈,我杜某人可是不怕的!” 吕睿超百口莫辩,“真的不是我!” 赵之林斩钉截铁道:“你的郡守府上,就扣着个蛊师,为了达到目的,你对他动用私刑,好为你所用,是也不是!” 吕睿超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顿时心虚,但却冷静道:“赵之林,你说今晚是来见粮商的,怎地平白无故带着常乐来赴宴?” 他企图以此引出穗穗用蛊! 赵之林镇定自若,道:“常医师医术高明,这是大家都有所耳闻的,是您让我请来的医师,您自己难道却忘了?” “前段时间,您身染恶疾,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吕睿超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想辩。 穗穗适时开口,清冷喊道:“吕大人!”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暗沉的眸子透着渗人的微笑…… 吕睿超看出了她的威胁,但他现在没有避蛊丹,又亲眼看着穗穗仅凭手上几个动作,就让这些粮商中了蛊,心里实在怕了! 他忍气吞声的对赵之林道:“我不跟你争,口说无凭,有本事,你在我府里把那个蛊师找出来!” 他轻蔑的扫了眼面前这些人,这几个粮商只是小角色而已,记不记很他,又有何妨,反正今晚都会死在这里! 他真正要做的,是为赵平在吕家村的行动,拖延时间! 只要那边一结束,赵平就会来这里救他,所以,赵之林愿意耽误时间,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这,吕睿超稳住了心神,在心里冷笑:今晚,注定是酆凌霄和常乐哭丧的日子! 第154章 探脑袋的何掌柜 [] 穗穗担心那个蛊师的安危,当即道:“吕睿超,那个蛊师被你藏哪了?” 吕睿超忌惮的看着她,“你们什么都知道,有能耐就自己去找啊!” 穗穗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吕睿超被瞧得心里发毛,但智计尚存,对那些粮商道:“诸位可看好了,这个常医师乃一介平民,却敢直呼本官名讳,刚才,我亲眼看着她手上做了几个巫族的动作,然后你们就中了蛊,捧着肚子喊痛!” “现在,她威胁我,也是预备要给我下蛊了,都看好了,可别走眼!”吕睿超一边说,一边盯着穗穗。 穗穗握紧双拳,要不是世人对巫蛊之术的偏见,她正要立马动手,了结了这渣狗! 酆凌霄站在她身旁,铿锵有力的道:“无须和这样的人动怒,那个蛊师,已经被我的人救出来了。” 穗穗愤怒之情,转瞬化为讶异,“真的?” 酆凌霄带头,沉声喊道:“带进来吧!” 吕睿超转头看向门口,只见几个蒙面人果真带着那个蛊师来了! 他就知道,府里这帮废物,没有一个办事利索的! 蛊师双目猩红的盯着吕睿超,破口道:“狗官,想不到我还没死吧!” 说罢,他当着众人的面,把吕睿超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最后对那些粮商道:“他不止想害赵县令,还给你们都下了蛊,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你们!” 粮商们面面相觑,个个愤恨的看向吕睿超,他们原本就听从于他,可这个人,却想连他们的骨头都啃了! 事情败露,吕睿超也没有多心慌,他现在一心只等着赵平,根本就不想和这些将死之人理论。 赵之林见他没有狡辩之意,就让张捕头带人,把他押了下去。 他回过身,对粮商们道:“诸位,现在事情明了,吕睿超谋害同僚在先,兼之私设刑房,滥用职权,这些种种,都会由大理寺少卿前来秉公申办,大家无须挂心。” 粮商们面色戚戚,纷纷道:“那我们中的蛊怎么办!” “自然是要解蛊的!”赵之林不慌不忙的道:“不过你们也看到了,这位蛊师满身是血,被吕郡守折磨得不成人样,性命攸关,依本官之见,先让常医师处理好他的伤口,再来给各位解蛊不迟。” 粮商们看向那蛊师满脸惨白,肉眼可见的虚弱,尤其是看到他那鲜血淋漓的断脚,心中戚戚。 何掌柜虚声道:“我听说中蛊也是有性命之忧的……” 蛊师回道:“官人放心,这蛊没有性命之忧,只有催动咒语,才会……” 话未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众人一惊,尤其是那些粮商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纷纷道:“他不会死吧!” “他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他们并非关心别人的生死,只是担心自己! 穗穗从医这么久,见惯了人性冷漠,只淡漠扫了他们一眼,赶紧去处理那蛊师,先把他的头偏向一侧,然后摸脉,确定他是因失血引起的短暂昏迷,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定穴扎针。 这蛊师体格算好的,仅扎到第二针,他就醒了。 穗穗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他解释道:“别担心,我是在救你,那个狗官被押走了,这里不会再有人害你。” 蛊师感激的看着她,失声道:“谢谢!” “没事!”穗穗温柔的一笑,从怀里拿出瓶药丸,倒出来一粒黑药丸,道:“你失血过多,这个药丸可以护住你的心脉,先吃了,我一会要给你清理、包扎伤口。” 蛊师点头,接过药丸服下。 酆凌霄看着这样的穗穗,眼中满溢着爱意和欣赏,他走到穗穗身边,吩咐抬蛊师进来的那两个暗卫,去药铺准备穗穗所需之物。 穗穗抬头对视到他,会心的一笑,她正好想着让谁去买那些东西合适! 酆凌霄扶着那蛊师起来,对穗穗道:“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 “嗯!”穗穗收好银针。 酆凌霄对赵之林道:“我们就在旁边,有事就招呼一声。” “好!”赵之林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过身来,对粮商们道:“诸位,春耕在即,粮食不能等,都请坐吧!” 粮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次坐下,反正身上的蛊没解,想走也走不了。 赵之林也不饶弯子,他们手里都有些什么货,有多少,甚至连进购底价,他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一张张单据摆在粮商们面前,他们震惊的同时,颇有微词,对赵之林给的价格不满意。 赵之林强硬的冷声道:“现在饥荒当头,由不得各位坐地起价,底价之上再加一成,你们还是赚的!” 杜得昌不满,“赵大人,现在粮食比黄金还贵,你这个价格,哼,我看没得谈!” 赵之林也不恼,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一叠纸,上面写着的,都是这些粮商的各家“私珍”! 他首先就挑出杜德昌的,道:“杜掌柜,人生在世,总有些比钱财贵重的多,你不妨先看看这个?” 杜得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着纸张,看到上面写的东西,他的面色瞬间难看,很快就变成了猪肝色。 这纸上,不仅明确的写着他在外面养了几个女人,甚至连女方背景,养在哪里,都一清二楚。 如果说这些事,他可以咬咬牙,豁出去,但这纸上,还记载了他干的那些足以掉脑袋的事! 不仅写的一清二楚,而且列明了证据指向…… 一旁的何掌柜,见他这般模样,好奇的探来脑袋。 杜得昌哪里肯给他看,赶紧合上纸,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什么呀?” 何掌柜虽是好奇的问,但嘴角憋着的丝丝笑意,说明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杜得昌斜了他一眼。 赵之林这边,不动声色的把其他家的“私珍”,分发给其余五个掌柜。 待他们个个脸上憋成猪肝色,他才适时开口:“诸位,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去何从,可要考虑清楚。” 杜得昌咬牙道:“你事后难道就不会告发我们?” 第155章 敢搞我,你肯定会死得很惨 [] 赵之林眉头微蹙,“各位的家私,赵某何必多管闲事,但有违法令之事,本官还是奉劝一句,好自为之!” 杜得昌眉头紧锁,阴沉的道:“吕睿超和我们打交道,都得让着三分,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竟敢威胁我们!” 赵之林厉声道:“芝麻官怎样,朝中大员又怎样,如今多数百姓沦为饥民、悍匪,说是民不聊生也不为过,一旦爆发什么乱子,你们这些粮商就会首当其冲的被盯上!” “或许你们想说,带着家当赶紧逃去别的地方,可一旦你们出城,路上多的是饿殍和难民,纵你有再多的护卫、家仆,也无济于事!” 赵之林沉声道:“老百姓才是你们做生意的源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各位难道不明白?” 粮商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只有杜得昌,依旧满目不屑,“那些穷鬼身上有几个钱,他们怎么会是源头,可笑!” 他话音落下,赵之林还未发作,何掌柜就义愤填膺的站起来,怒声道:“杜得昌,你平日仗势欺人就算了,现在大难当头,没想到你竟这般鼠目寸光!” 他甩袖冷哼道:“平日里我们几个敬你几分,你就真把自己当把头,能做我们的主了!” “这回,我觉得赵大人说的有理,我们生在这里,这在这里,城外那些饿殍你们难道看不见吗,县衙出的这个价格,我同意!” 其他四个掌柜也早对杜得昌的行事不满,只是一直隐忍着。 眼下见何掌柜站了出来,另外一个袁掌柜,也站了起来,和大家分析道:“现今可不比头一年饥荒的时候了,买粮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积压的那些货,再不出手,就要长米虫了!” “与其等着贱卖,还不如批给县衙,也算功德一件,给我们子孙后代攒阴德了。” 另外三个掌柜想了想,也纷纷站起来,表示同意。 就只剩杜得昌了! 他对这个价格很不满,可把柄攒在赵之林手里,现在又不是出城的好时候! 杜得昌咬牙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这是你的自由。”赵之林道:“杜掌柜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那……我身上的蛊还没解呢,我现在不走!”杜得昌不满。 “吕郡守给你种的蛊,你应该去找他。”赵之林沉声回怼。 其他五个掌柜闻言,不明觉厉,暗暗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这年头,要是不能在这里就把蛊解了,上哪找蛊师去? 赵之林对他们拱手,郑重道:“诸位深明大义,本官在此,先替永安的老百姓,谢过你们了,他们也一定会记住你们!” 掌柜们忙拉他起来。 赵之林接着道:“来此之前,我已经拟好进购文书,这里既然有人不肯走,那诸位,我们去外面吧,请!” 掌柜们没有异议,纷纷往外走。 杜得昌眼见他们都走了,心里也着急起来,想跟上去,但被捕快拦下,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他没敢再往前走,只喊道:“老何,老袁,你们当真走了?” …… 没人回答他,他气急的喊道:“赵之林,你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得罪我,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敢搞我,你肯定会死得很惨!” 赵之林闻言,停下脚步,转身走到那门口,目光冷厉的对视着杜得昌,一字字道:“听好了,我虽为文官,但在官场上,绝非单打独斗,你若想除掉我,最好是先给自己备好丧仪,以免仓促。” 杜得昌没想到他会回来,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他刚想回怼,却瞥见酆凌霄站在斜对面,那气势,瞬间就压倒了他。 赵之林见他被震慑,不再多言,转身和酆凌霄相视,彼此意会的点了点头,接着去办各自的事。 杜得昌气馁的呼了口气,退回密室里,焦急的来回走着,酆凌霄,是他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穗穗这边,已经在给蛊师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了。 凌霄一直在旁帮忙,穗穗上好药,他就拿纱布包扎。 一开始,穗穗还有些顾虑,担心他包不好,没想到他包得还很有手法,不只松紧合适,还整洁、美观! 穗穗意外的问:“你在军营,是不是经常包扎啊?” 酆凌霄点头:“再厉害的将军,也避免不了士兵受伤和牺牲,军医照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动手。” 穗穗见过他的上身,各种利器所伤的疤痕都有,心中不由一酸,低头,沉默的处理蛊师脚上的伤口。 酆凌霄见她没说话,抬头看向她。 蛊师轻声道:“医师心疼您呢。” 酆凌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包扎。 穗穗没听到,只认真看着蛊师那脚,被斩断的伤口处,有明显的焦痕! 她只是轻轻一碰,蛊师就倒抽了口凉气。 “太狠了!”穗穗眉头紧锁,吕睿超这是往死里整人! 她沉声道:“你这脚,如果处理不好,不仅难愈合,估计以后想下地走路都难。” 蛊师神色复杂,难掩落寞的道:“只要能活下来,就好了!” 穗穗看了他一眼,走去把门关上,轻声道:“你知道我会蛊术对吗?” 蛊师点头,“知道,那狗官跟我说了您。” 穗穗道:“好,在治疗你的脚伤前,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恩人请说!”蛊师诚恳的道。 “你是从湘西来的?为什么要帮那狗官?”穗穗的目光里多了些审视,“能不能把前因后果告诉我。” “好!”蛊师如实道:“那狗官来湘西找蛊师,说是为了解蛊的,他原想请巫王来,但巫王早就不出山了,出于好意就荐了我来,给我三百两银子作为报酬,我恰好需要银子,给我嗲看病。” “来前,我就说得明白,只解蛊,不害命,他们答应的,结果来了这边,您下的蛊……我解不了,银子没赚到,反倒被他们抓了来,那狗官不仅要我下蛊,还要用蛊术害人!” “你们的人来救我前,我是存了死心的,虽然给那些人下了蛊,但我绝不会害命的,因为巫王告诫过我们这些蛊师,巫族人已经不被世人看得起,出门在外,就是死也要守规矩,不能害人性命!” 第156章 要伤一起伤,要死一起死 [] 穗穗看到他脸上的真切,理智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无杀心,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不会让你再落到那狗官手上。” 蛊师急切道:“恩人,你们救我于危难,在下绝不敢撒谎啊!” 穗穗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先别激动,你脚上的伤,一般的法子是难治了,况且这里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蛊虫给你治疗。” 蛊师闻言,惊得瞠目结舌,“您修的,可是……药蛊?” 见他这般震惊,穗穗迟疑道:“药蛊,有什么不妥吗?” 蛊师摇头,不顾身上的伤,就鞠躬行礼。 穗穗连忙拉住他,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蛊师激动的道:“我们巫族,已经几百年没出过药蛊师啊!” 他看向穗穗头上那亮得很旺的功德光,神情布满敬畏。 “几百年!”穗穗看向凌霄,不明所以道:“这是为什么啊?” 酆凌霄脸上堆满笑容,而且不难看出,还有几分得意之色! 蛊师一脸惊愕:“恩人难道不知道,药蛊最难驯化,也是最珍罕的,对蛊师的要求极高!” 穗穗坦诚道:“我不是你们巫族人,有幸修习蛊术,也是多亏了我的恩师。” 蛊师感叹道:“这是您的机缘造化,也是我们巫族之幸啊!” 穗穗还是一脸迷茫,虽然在修习蛊术之前,特意了解过巫族和蛊术的事,但流传在外的资料毕竟太少,很多事情,她并不十分了解。 蛊师连忙解释道:“在我们巫族,历代药蛊师的出现,于族于国,都是有大造化的!” 他补充道:“而且,无一例外!” 穗穗眉头紧蹙,不禁想到自己作为穿越人的身份,越琢磨就越觉得神奇,猜想道:莫非自己身上真的背负着某种使命? 凌霄见她陷入沉思,心里有股莫名的、害怕失去的压抑,忙道:“老赵那边快结束了,我们也抓紧时间。” 穗穗回过神来,对视到凌霄那探究的目光,她不由得有几分慌乱,低头应道:“好!” 说罢,她默念咒语,手中掐诀,金蚕出现在蛊师那血迹斑斑的脚上。 只见它先是在表面吐了层丝状物,接着,他连丝状物和表面那烫坏的组织,一起啃噬! 穗穗问向蛊师,“疼不疼?” 蛊师惊奇的摇头:“完全不疼,那丝敷在上面,麻麻凉凉的,还很舒服。” 穗穗抿嘴一笑,接着看金蚕,小家伙就像清理伤口一样,把那些不好的组织,都啃噬了个干净,露出鲜红干净的伤口后,它又钻了进去。 没一会,穗穗就惊奇的看到伤口表面,形成一层淡淡的结痂,金蚕这才爬出来,把那个小洞填好。 好似大功完成一般,金蚕朝穗穗抬起脑袋,安静的看着她。 穗穗福灵心至,默念咒语,睁开眼睛时,金蚕已经回去了。 蛊师看着穗穗,那崇拜的眼神,就跟小迷弟似的,作揖道:“多谢恩人搭救,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日后……” 穗穗打断他,清醒又平和的道:“人生无常,不必说那些虚话,这世道艰难,顾好自己,不被别人蒙骗,不去作恶害人,就是善莫大焉。” 蛊师眼中溢着感动,似承诺般郑重道:“恩人的教诲,在下会永记于心!” 穗穗点头,接着道:“那些粮商身上的蛊,是我种下的,一会出去的时候,你只和平时一样解雇就好了,我配合你催动咒语就是了。” “好!”蛊师点头,他很高兴自己能帮恩人做点事。 穗穗不能让别人看到他那已经结痂的脚,还是用纱布包扎起来。 凌霄听着外面的动静,沉声道:“阿乐,这里还有埋伏,我先送你们离开。” 说罢,他内力翻涌,一掌打开了顶上的天窗。 穗穗和蛊师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一手一个,带着他俩从天窗飞跃而出。 刚落在屋顶,穗穗惊魂未定,身体再次失重,往府外飞驰。 没过多久,他们终于再次落地,那里有四个暗卫在恭候着。 酆凌霄对穗穗道:“这里很安全,等我回来。” 眼见他就要走,穗穗连忙拉住他,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凌霄的声音不容否决,“这些杀手和那些护卫不一样,你去会很危险!” 穗穗闻言,神情更多了几分执着,干脆的道:“你要是不带我,我就自己闯进去!” 那会子抵挡箭阵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他咬牙吃痛的表情,本就内伤没好,教人怎么放心! 酆凌霄沉了口气,伸手想抱她。 穗穗立马躲开,厉声道:“别想打晕我,酆凌霄,我在你眼里就这弱吗,我不仅可以自保,也能保护你的!” “再说,你要是连我都保护不了,一个人去岂不是送死,我不管,你答应了要娶我,要伤一起伤,要死一起死!” 她竟有这样的决心! 凌霄眸光一怔,眼底瞬间燃起一片炙热。 穗穗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的迟疑,抓紧道:“凌霄,你信我,在南山山洞,我也撑到了你来救我!” 凌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心里有了决断。 密室这边,四个暗卫,已经落于下风,但他们死守在过道里。 赵之林很有种出去拼命的冲动,但粮商们死死拉着他! 何掌柜苦口婆心的喊:“赵大人呐,你是个好县令,可你到底也只是一介书生,出去就是送死啊!” 其他人心里惴惴不安,焦急道:“天呐,好好的吃顿饭,怎么会这样啊!” 就在暗卫们快撑不住的时候,酆凌霄从刚才那间屋子里,破门而出,强势的杀了进去,杀手们被逼退好几步。 穗穗就在后面,默念咒语,手上掐诀结印,瞬速的翻掌出去,而后伴随着她收手的动作,最前面的那些杀手,毫无预兆的倒地不起! 凌霄见状,大肆一笑,举剑喊道:“杀!” 这一声,激荡着暗卫们的血性,士气大涨,他们甚至忘了身上哪里受伤,哪里流血,除了杀敌,再无目的! 后面的杀手们一愣,继续蜂拥一般的往前拼杀。 穗穗接着掐诀结印,中阶一天可以结印八次,在这里是够用了的,她翻掌出去,前面那批杀手再次毫无预兆的直挺挺倒下。 杀手中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指着穗穗道:“那个女人在搞鬼!” 第157章 你看我,我看你,这波狗粮端着走 [] 凌霄瞬间盯上了他! 那杀手对视到他的目光,犹如被扼住咽喉般,只见刀光一闪,他连眨眼都没来得及,就感觉喉咙一痛,再发不出声来,颓然倒下。 后面的杀手们见状,一时间都被酆凌霄的气势所震慑,有些人的眼里,甚至已经流露出恐惧。 而这恐惧,也永远的定格在了他们脸上,凌霄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直接爆发内力。 从这一瞬开始,穗穗只看到那些接二连三倒下的杀手,还有穿梭在他们之间的凌霄。 只是他的速度快到模糊,穗穗几乎看不清他。 然而,当他终于站定在一堆尸体和血泊中,这场面给穗穗极强的视觉冲击,一种莫名悲凉的荒芜感,从她心底弥散开来。 酆凌霄看向她,察觉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潜着一分害怕。 “阿乐!”他迟缓的朝她伸手。 穗穗怔怔的抬步,终于朝他走去,由慢步到快步,最后小跑,这一刻,她只想赶紧把他从那堆尸体中拉出来。 但凌霄没有动,只是拉着她的手,波澜不惊的问道:“阿乐,这样的我,在沙场只是家常便饭,你怕吗?” 穗穗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怕!” 酆凌霄的眸子有那么一瞬的破碎。 穗穗接着道:“看到你浑身染血,我怕你受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怕的了。” 酆凌霄沉闷的表情终于拨开云雾,笑意从心底直达眼里,由她拉着走出去。 四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搭手的跟在他们后面。 这时,赵之林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挣脱开何掌柜,死活要出来看看,打开门,正好看到穗穗和凌霄迎面走来。 他虚惊了声,“酆兄,医师,你们无事就好!” 掌柜们也都探出身子来,当他们看到那满地的尸体,个个惊骇的倒抽了口冷气。 然而这口气里,充斥着血腥气息,他们慌不迭的缩回房里,有两个遏制不住生理反应,在房里哇哇大吐。 这下,屋里的气息就更复杂了,浓厚的血腥味里,掺杂着酸臭…… 穗穗赶紧捂着鼻子,不是她矫情,这味实在太冲了…… 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凌霄,都拧起了眉头,屏着呼吸道:“老赵,吕睿超在屋子外架了弩弓,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你们先在这里待一会,等我解决他们,你们再出来。” 粮商们还没从那血腥里回过神来,又惊闻此等噩耗,吓得一团慌。 袁掌柜甚至有些怨气,阴阳怪气的道:“他是针对赵大人来的,不能把我们都搭进去吧!” 这时,密室的门打开,传来杜得昌幸灾乐祸的声音:“老袁,现在才知道后悔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以吕大人的才智和谋略,绝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果然被我猜对了!” “你们倒投赵之林,准没好下场,一会等着他进来,拿你们的小命吧!” 他刚得意的笑了声,就被两个捕快提到了一边。 “大人!”他们上前跪在赵之林跟前,请罪道:“属下失职,刚才被杜得昌锁在密室里,不得出来!” 赵之林瞧向杜得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对捕快们说道:“下次若再有人胆敢拘你们,直接打晕就是了。” “是!”两个捕快双双应道。 杜得昌不满的瞪着他们。 其实,那会杀手冲进来的时候,他害怕急了,看守他的两个捕快,原本想去给暗卫们帮忙的,被他眼疾手快的锁在屋里,怕的就是万一杀手冲进来,捕快能保护他一阵…… 凌霄不稀得搭理这档子事,对赵之林示意后,带着穗穗回到那间屋里,仍从天窗出去。 他们刚飞身出来,一只强弩就从脚下隔空擦过。 穗穗捂着嘴巴,愣是没惊呼出声。 吕睿超的喊声从底下传来,“酆凌霄,你走了,赵之林可就是瓮中之鳖,任我拿捏!” 伴随着他的声音,十几个杀手追杀在穗穗他们身后。 酆凌霄有几分玩世不恭的道:“阿乐,这些尾巴,就当给你玩玩了。” “好啊,那就再慢一些。”穗穗冷声一笑,她手上已经结印,只等蓄势一发。 “没问题!”凌霄爽朗的应道,速度突然就慢了下来。 紧追在后的杀手一顿,正好挥刀上前,穗穗朝他灿烂的一笑。 杀手顿觉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穗穗的蛊,已经种在了他们身上。 这些杀手齐齐捂着心口,怒视着前方,但紧紧一秒,就各个从楼顶或空中跌落,惨状不言而喻。 “好了!”穗穗沉了口气。 酆凌霄听她语气并不轻松,忙道:“今天结印几次了?可是不舒服?” 穗穗道:“第四次,没有不舒服,回去再说。” 酆凌霄在屋顶落下,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耐心道:“那些杀手,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别人,这是逃不脱的命运,否则,他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穗穗点头,“我知道的,可能是最近用蛊术杀人太多,所以有点膈应。” 说罢,她催促道:“现在没有尾巴跟着了,我们快回去吧!” 酆凌霄深沉的看着她,确定她没有钻牛角尖,才道:“好!” 不过十数息之间,他们又回到了郡守府。 凌霄和穗穗就藏在吕睿超身后的楼顶。 “这个距离,没有问题吧?”他温热的气息轻打在穗穗的耳边。 穗穗脸颊一红,点头道:“没问题!” 她盯着吕睿超,再次掐诀,短时间内结印五次,加上蛊母给蛊师治疗时,就费了不少精力,穗穗明显感觉到了力量上的削弱…… 这可不行! 她心底一沉,狠心咬破舌尖,精血在口腔蔓延的瞬间,沉甸甸的力量,终于又回到了手上。 穗穗不再犹豫,直接挥掌下蛊。 吕睿超心口一痛,一种极其不好的压抑感,瞬间占据了他的思维,他慌张的望向四周,问身边的亲信道:“周围都有人把手吗?” 亲信忙道:“大人放心,这附近都埋伏着我们的人,况且追他们的那十几个,可是最厉害的杀手,肯定不会出问题!” 吕睿超不放心的转身,刚想点头,他忽然瞪大了眼,恐惧的望着对面的阁楼,指着上面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道:“那是什么,谁在那里!” 说完,他忙把亲信推到前面,自己躲在身后。 亲信猛的一看,也是吓得不轻,尤其突然被吕睿超拉做“挡箭牌”,更是心慌! 第158章 根本就没命花 [] 他壮着胆子朝阁楼喊道:“放肆,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这里可是郡守府,小心你们的狗命!” 这厮竟敢出言不逊! 酆凌霄双目嗔怒的盯着那奴才,出手一甩,一把锋利的小刀,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保护吕睿超的杀手,立马挥剑,想把刀子挡开。 “自不量力!”酆凌霄冷哼了声,加大内力。 小刀竟以破竹之势,直接贯穿了那杀手的剑! 众人只听见刺耳的“铛”了声,紧接着,吕睿超那个亲信闷叫了声,小刀子正中他的眉心,而刀身几乎全部没入他的脑袋! 他脸上还是那叫嚣的神情,但却不能再言语,径直朝后倒去。 吕睿超差点被他压到,躲开之后,正要破口大骂,却赫然瞥见插在那眉心的刀柄! “啊!”他大惊失色,又赶忙钻到其他护卫身后。 这脓包的举动,穗穗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厉声道:“吕睿超,这样就被吓破胆了吗,好戏还没开始呢!” 吕睿超听到穗穗的声音,连声喊道:“快拿强弩射死他们,快射死他们!” 架在门口的那十几架小型强弩,立马调整方向。 “你敢!”穗穗大喝了声,直接催动子蛊。 吕睿超瞬间痛得满地打滚,还是他熟悉的那种蚀骨之痛! 没撑过三息,他就告饶的喊:“常乐,姑奶奶,放过我吧,别让它痛了,别痛了!” 穗穗只厉声道:“你不是要射死我们吗,不妨告诉你,我就是现在死了,你也活不到天亮!” 酆凌霄在她身边斥道:“不许胡说,你绝不会出事的,我不许!” 穗穗抬头,见他煞介其事,忙小声悻悻道:“我吓唬吓唬他。” 话音刚落,就听吕睿超下令,让那些强弩别射。 穗穗又朝酆凌霄笑道:“有蛊母保护我们呢。” 酆凌霄见她明媚的样子,还是佯装不高兴道:“以后可不兴那样说了!” “好……绝对不再说就是了!”穗穗努嘴。 凌霄被她的小模样逗笑,哪里舍得得真生气,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穗穗看到他眼中浓厚的疼爱,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吕睿超在底下痛苦的喊:“常乐,我都喊停了,你怎么还不收手!” 穗穗这才别开视线,眼中恢复了清冷,朝底下喊道:“自然是还有事,叫你的人都散开,让赵大人和粮商们都安全离开这里。” 吕睿超已经疼得浑身发虚,阴鸷的盯着阁楼上,咬牙喊道:“休想,放过你们,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穗穗闻言,也不急,悠哉道:“看来,你还是不够痛啊!” 吕睿超心头一沉,果然,瞬息之间,他身上的痛楚加剧,这回连滚都滚不动了,陷入浑身剧痛的瘫痪状态。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命令道:“去,把赵之林他们活捉出来!” 接着,他又朝穗穗喊道:“常乐,你再不收手,我就杀了赵之林!” 他声音虚弱,没有半点威慑力。 穗穗轻咬下唇,蹙眉道:“怎么办,他是要硬抗了!” 凌霄胸有成竹,道:“放心,他不敢真动手,老赵不会出事,倒是那些粮商,墙头草似的两边倒,让他们受受教训也好!” 穗穗点头,“只要赵大人不会出事就好。” “别担心!”凌霄宽慰着,英气、沉着的双眸,紧盯着吕睿超的人。 穗穗见他聚精会神,没再出声打扰,和他一样,也盯着吕睿超那些人。 过了好一会,才看见赵大人和那些粮商被押出来,捕快和四个暗卫也被扣在其中。 杜得昌一出来就告状:“郡守大人,他们都投靠赵之林了,还签了什么狗屁的进购文书,只有我没有,我自始至终只信任您的呐!” 他噼里啪啦的说完,眼睛却没有搜寻到吕睿超的身影,只看到了一架架强弩。 杜得昌眼前一亮,“郡守大人,这强弩还是我想尽办法,托关系找来卖给您的哩!” 始终不见吕睿超…… 吕睿超表情痛苦,浑身虚弱的躺在地上。 下人前来回道:“大人,里面的人都抓出来了!” 吕睿超痛苦的神情似乎看到光亮般,喘息道:“快,快把赵之林给我绑来!” “是!”下人赶紧去把赵之林带来。 杜得昌这才得以看到那个常在吕睿超身边活动的下人,见他带走赵之林,忙跟上前道:“郡守大人在哪,我要见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和他商议!” “去去去!”下人一脚踢开他,斥道:“什么东西,也敢跟着捣乱,滚一边去!” 说完,下人接着带走赵之林。 何掌柜在旁奚落道:“呦,老杜,亏你跟孙子似的,可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嘛!” 杜得昌羞愤的呆立在原地,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受到一个狗奴才的欺负,害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这口气,他越想越咽不下去,竟大喊大闹起来,吵着要见郡守。 吕睿超根本顾不上他,看到被绑来的赵之林,就让奴才对穗穗所在的阁楼上喊:“常乐,你再敢控制我家大人,我们就杀了赵之林,我只查三个数!” 说罢,他就开始查数。 穗穗正着急想对策,只见凌霄再次出手,那查数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那个人倒下了! 他就砸在吕睿超身上,同样是额头中刀,瞪圆的双眼,没有焦点的看着吕睿超。 “啊!”吕睿超再次被惊吓,对周围的其他手下喊道:“快把他扔开!快把他扔开!” 这是第二个中刀的人了,手下们也被吓傻,笨手笨脚的赶紧挪开那个人。 吕睿超已经痛到了奔溃的边缘,心里只渴望着身上的痛楚赶快消散,他阴狠的盯着赵之林,发疯似的喊道:“快把他的手给我砍断,给常乐点颜色看看!” 手下们一惊,面面相觑的看向赵之林,但没人敢动,既忌讳他是朝明命官,又怕下一个眉心中刀的,就是自己…… 吕睿超气急,指着一个杀手喊道:“你,快点,把他的手给我砍断!” 不料杀手直接拒绝:“吕大人,我们只是奉命保护您!” 吕睿超闻言,瞬间火冒三丈,喊道:“我给你一千两银子,给我把他的手砍断!” 杀手恍若未闻,谁要挣这银子,挣了根本没命花,酆凌霄根本就是惹不起的存在。 第159章 相信我! [] 吕睿超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转头对自己的侍卫们道:“你们一齐上,他的暗器再厉害,总不能一下子把你们都杀了,不管谁把赵之林的手砍断,本郡都重重有赏!” “吕睿超!”穗穗立即喝道:“你要是动赵之林一根汗毛,我现在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吕睿超却发狂的笑道:“死无葬身之地?有能耐你就杀光在场所有人,否则,他们皆可为本官做证,你以巫蛊之术,残害朝廷命官,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他接着喊道:“不仅如此,还会连累你那一家子死鬼,甚至巫族一众的贱民!” 这样的威胁令人发寒! 穗穗并不胆怯,但被这种无形的牵制而感到愤怒! 凌霄及时握住她微凉的手,肯定道:“他也是在吓唬你,不要被影响,相信我。” 穗穗看向他,心里有些发沉,她并不习惯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凌霄侧头动了动耳朵,双目瞬时明净,问道:“还记得昌益吗?” 穗穗不明所以的点头,“记得。” 凌霄笑道:“他来了,我们要下去了,做好准备!” 穗穗意会的点头。 凌霄揽着她的腰身,瞬时飞跃而下,正是朝着吕睿超的方向。 杀手们猝不及防,纷纷持剑阻拦。 凌霄面容冷酷,单手运动,一个气波打出去,冲上来的杀手就被打得四散。 就在第二波上来的时候,穗穗已经结印,果断出手。 冲上来的这波人直接中招,个个跌倒于地,很干脆的死去。 擒贼先擒王,凌霄提着剑,直奔吕睿超,他们落地的瞬间,锋利的剑头正好落在吕睿超的脖颈。 “谁敢动,我就杀了这狗官!”他用内力传音,冷冽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响彻在众人耳里,瞬间就击穿了这些人的心理防线。 赵之林甩开押着他的下人,走到凌霄身侧。 吕睿超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这回,他没有恐惧,只仰头哈哈大笑。 情势瞬息大变,杀手打不过,就同样把刀押在粮商们的脖子上,把他们押过来。 杜得昌没想到会这样,他小心翼翼的走着,终于看到地上的吕睿超,若不是那一脸痛苦的神色,他会以为这个人死了。 “吕大人,我和您是一伙的,叫他放了我吧,有老何他们五个做人质就够了!”杜得昌颤抖的道。 “放你,谁来放过我!”吕睿超怒吼了声,该死的赵平,居然还不来! 他已经痛得奔溃,但又不至于晕死,这蚀骨之痛恰好保持在能让他时时感受到折磨。 杜得昌被他吼得面色晦暗,阴沉的目光恨恨的盯着他。 吕睿超只盯着酆凌霄,咬牙道:“放开我,不然我就一个一个杀了他们,大不了一起死!” 酆凌霄扫了他一眼,看向那些粮商中的袁掌柜,“是你说的,这疯狗只冲赵县令来的,不妨你也求求他,看他是否饶你一命?” 袁掌柜心虚的垂下头,没敢接话。 穗穗微带笑意的看向凌霄,这家伙气人可真有一套,真是解气呀! 酆凌霄一一扫过他们,最后留在杜得昌身上,瞥了眼吕睿超道:“这个姓杜的最不安分,不如你先杀了他,我或许可以考虑把刀从你脖子上来开?” 杜得昌闻言,当即慌了神,“不要,不要啊,郡守大人,只要不杀我,我把全部家财给你都可以啊!” 吕睿超斜了他一眼,“蠢货,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杜得昌见从他这里看不到希望,立马转头求向赵之林和凌霄,“赵大人啊,酆将军呐,救救我吧,只要我能活着,你们想买多少粮食都不是问题啊,老何他们五个那里都是小头,大头还是在我这里的!” 何掌柜立马啐道:“呸,放你娘的屁,我们五个加在一起,可不比你那里少,你一个还能比得过我们五个!” 袁掌柜在旁小心翼翼的附和道:“就是,就是!” “老何!”杜得昌急哭了,“你们真要置我于死地才高兴啊,我们几个相识都不下十年了,良心何忍啊!” 说罢,他老泪纵横,“赵大人,酆将军,我真的不想死啊!” 穗穗麻木的看着他,这种人,若不是死到临头,是绝不会罢休的。 吕睿超很不爽,怒道:“杜得昌,你的生死可是掌握在我手上,求错人了吧!” 他话音刚落,酆凌霄手中的剑就割破了他的皮肤,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吕睿超闭上了嘴,就在他以为两拨人还要僵持一会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震耳的马蹄声。 他心头一喜,失心疯的激动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赵将军来了!” 他指着穗穗和凌霄,迫不及待的笑道:“看吧,看吧!” “今晚就算你们能活着,回去也是给那一家子收尸!”他疯狂的笑着:“终于轮到你们倒霉了,终于轮到你们了!” 穗穗听懂了,思绪瞬间慌乱,惊惶地看向凌霄,浑身止不住的寒颤道:“我……我们中计了?爹、娘、孩子们……” 她几乎失声,脑袋里甚至浮现出他们浑身失血的惨状…… 在她失控前,凌霄立马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阿乐,别上当,你相信我吗?” 穗穗眼中闪烁,过好几秒才迟疑的点头。 凌霄道:“我们家不会出事,记得刚才我们从上面下来时,说的话吗?” 他说的是“我们家”。 穗穗依旧浑身颤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呵着冷气道:“昌益……你说,昌益来了。” 凌霄点头,再次肯定的告诉她:“昌益是从吕家村来的,我们家没有出事,也绝不会出事!” 穗穗看着他,反复确定他不是安慰,而是肯定,才终于稳住些神思。 吕睿超却失声大喊道:“不可能,来的肯定是赵将军!” 穗穗心底又悬着。 酆凌霄却是一眼澄明,根本没有搭理吕睿超。 他嘴角微微勾起,对穗穗道:“不怕,你听!” 穗穗竖起耳朵,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呐喊“杀!”,接着就是杂乱拼杀声! 第160章 阴险的赵平 [] “昌益,是昌益!”穗穗激动的抱住凌霄,突兀间想起刚才的迟疑,很是愧疚道:“对不起,我不该犹豫,应该相信你的,我……” 凌霄一手持剑,单手抱着穗穗,如清风皓月般敞亮道:“我知道的,不用多说,我明白!” 穗穗泪眼蒙眬的抬头,却赫然看见他身后持剑刺来的赵平! “不要!”穗穗惊呼了声,用力推开凌霄,但根本没推动! 眼看着赵平的剑就要刺过来,穗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忘了呼吸。 就在这一刻,不断逼近的赵平忽然停在了原地,他面目狰狞的持剑使劲往前刺,但却怎么也动不了。 吕睿超终于看到他,兴奋的喊:“赵将军,你终于来了,快救我,快救我啊!” 凌霄一脚踢晕了他,随后缓缓转身,面若阎罗的睨视着赵平,森冷的开口:“凭你也敢刺杀我!” 穗穗眼疾手快的掐诀,但她才有动作,就被凌霄拦住了,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穗穗虽然不解,但还是没有再继续。 这时,昌益他们也杀进来了,吕睿超的人瞬间乱成一锅粥,连杀手们也是自顾不暇。 赵平满目愤怒,歇斯底里的喊:“酆凌霄,你都离开京都,脱离酆家了,怎么就是不死!” “呸!”穗穗啐道:“要死也是该死你这种坏事做尽的!” 赵平被凌霄的内力控制,竟动弹不得,他毒辣的目光盯向穗穗,冷笑道:“是你,八年前要不是我放你一命,你早就尸骨无存,面对恩人,你不感谢我,反而咒我,你岂不是更该死!” “敢咒我的人,找死!”凌霄冷冽的眸光骤聚,当即一掌击了出去! 赵平等的就是这一刻,瞬间爆发内力,一剑挥开凌霄的攻击,虽然摆脱了控制,但被强大的内力震开十几米! 凌霄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想飞身杀去,不料刚运功,胸口就沉闷的一痛,使得他动作一滞。 穗穗见状,忙跑过去,关切道:“凌霄,你怎么了?” 凌霄没有回答,只看向赵平。 远处的赵平终于仰头大笑:“酆凌霄,你不是自诩武功高强吗,现在没了内力,我们就比比,到底是谁厉害!” 说罢,他持剑杀了过来! 凌霄立马举剑应战,快跑过去,穗穗在这里,他绝不能让赵平杀过来,以免伤到她。 穗穗明白了,赵平自知不能一击成功,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混在人堆里靠近凌霄,又不知用了什么阴险的手段,使得凌霄不能施展内功! 真是阴险! 尽管很气愤,穗穗还是冷静了下来,细细观察四周,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赵之林拿着刀,弓着背,保护在她身侧,他见穗穗四处张望,问道:“医师在找什么?” 穗穗道:“上次郑欣月让惠雨、惠雪失去内力,是点了种什么香,也不知赵平用的什么诡计,这里也没有特殊气味,凌霄没有受伤,怎么平白无故就不能用内力了!” 忽然,一声声虚弱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知道!” 穗穗回头,却见刚才被凌霄踢晕的吕睿超醒了,但不难看出,他已经被蛊虫折磨得半死了。 “你知道什么!”穗穗冷眼看着他。 吕睿超无力的掀动嘴唇,“我知道酆凌霄为何不能用内力,你把我的蛊解了,我就告诉你!” 穗穗盯着他。 “医师,别听他的!”赵之林拿着刀上去,照着吕睿超那被箭射穿,还没有好的掌心,就刀了下去。 吕睿超瞬间惨叫,但他此刻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 赵之林沉声道:“再不说,我就像你斩那蛊师的脚趾一样,把你的手也斩断,让你也试试那滋味!” 说罢,他拔起刀了,又准备干下去。 吕睿超浑身一颤,忙道:“我说!我说!” 赵之林冷眼看着,等他的下文。 吕睿超道:“赵平用的五毒砂,此药无色无味,是在两人用内力交锋的时候使用,不仅能让人瞬间丧失内功,而且奇毒无比,半个时辰内,要是不服下解药,必死无疑!” 说罢,他忽然笑道:“常乐,这回就算你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你的情郎了!” 穗穗心口猛得一沉! 赵之林亦是如此,侧头看向穗穗,见她还算稳得住,再次逼问吕睿超:“解药在哪里!” 吕睿超笑道:“给我解蛊,否则,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来!” 穗穗扭头看向和赵平对战的凌霄,虽未落下风,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打得吃力,本就是有内伤在身,现在又中了毒…… 穗穗眼眶一酸,虽不知道凌霄为何不让她下蛊,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 当即默念咒语,手中掐诀结印,然而手上很轻,而且心口也在作痛,是蛊母在警告她了。 穗穗苦笑了声,松开了手上的结印,因为这根本就下不了蛊。 就在这时,她眼看着凌霄身形一顿,赵平瞅准机会,一剑刺向他心口! 穗穗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她做任何反应都是来不及的,但她还是跑了上去。 赵之林及时拉住她,穗穗挣脱不开,只拼命喊道:“凌霄!” 赵平就要得手了,却在刹那间,凌霄反应极快的身形一侧! 不仅躲开了这致命一击,而且在赵平身上划了一刀。 他瞥见穗穗这边,沉声喊道:“老赵,保护好阿乐!” 赵之林回应道:“酆兄放心!” 他对穗穗道:“冷静啊,医师!” 穗穗捂着心口,忽然凌厉的回头,盯着吕睿超:“解药到底在哪!” 吕睿超瞬间感觉到了威胁,而且不只是感觉,身上的疼痛也确实在加剧! 他差点痛晕,却仍旧咬牙道:“常乐,谁都想活,你想要酆凌霄活,我也想活,这次是赵平害的你们,你我本是仇人,我凭什么白白告诉你!” 穗穗停下咒语,沉默了几秒,所谓兵不厌诈,赵平下的毒,吕睿超即使知道些内情,可根源还是在赵平身上! 她冷静下来,再次转身看向赵平。 赵之林完全不懂穗穗的想法,但见她这般样子,又不敢多问什么,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让她做危险的事! 第161章 昌益还是那个可人儿 [] 穗穗召唤出蛊母,但它的状态明显不佳。 穗穗割破中指,然后催动蛊母,以血喂它。 蛊母只是耷拉这脑袋抬头看了看,好似没有进食的意思。 穗穗心中急切,心中默道:拜托了,蛊母,再让凌霄耗下去,他会吃大亏的,说不定,今天晚上,都要交代在这里…… 蛊母不知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是什么,又歪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勉强似的,抬起身子,抱着那割破的中指吸食。 很快,它精神略好了些的时候,就不再贪多了,握在穗穗手上。 穗穗心领神会的闭上眼,请它回去后,再次咬破了舌尖,接着中指之血,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在掌心画符,然后掐诀,这是她的最后一击! 那沉甸甸的分量感,伴随着掐诀瞬速聚拢,终于结印成功! 穗穗盯着赵平,挥掌出去的同时,她心口猛的一痛,扑在地上,吐出口鲜血。 “医师!”赵之林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去。 而那边,赵平也和穗穗同时心口一痛。 凌霄趁着他动作一滞,举剑直击要害! 赵平的动作就没有那么灵敏了,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肩膀却被凌霄的剑贯穿。 赵平吃痛的吸了口冷气,但却忽然疯狂的抓着剑身,动作极快,另一手带着内力,举剑朝凌霄刺去,同样是直击要害。 凌霄没有内力,左肩被刺到,但他胜在灵敏,没有被贯穿,而且侧身的同时,以蛮力拧动了他插在赵平肩膀的剑,接着一脚踢开了他! “啊!”赵平吃痛的喊了声,后退了好几步。 没有内力护体的凌霄,却是直接倒在了地上,而且一时缓不过来,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漏掉赵之林刚才喊穗穗的急切声音。 他扭头去寻穗穗的身影。 穗穗按着心口,也才缓过来,此刻抬头,正好对上躺在地上的他。 他受伤了! 凌霄! 穗穗想喊他,却只是无声的一句,因为心口实在是痛,喊不出声来。 赵平本想趁机杀上去,但顺着凌霄的目光看去,见到了穗穗! 他当即改变了主意:酆凌霄已经不足为惧,但若把他女人杀了,叫他亲眼看着,必定能使他痛苦万分! 赵平狞笑的看着穗穗,迅速举剑,朝穗穗奔去。 “阿乐!”凌霄目眦欲裂,当即拍地而起,火速追去。 穗穗嘴角还挂着血,目光深邃的盯着赵平,脸上勾起淡漠的冷笑。 赵之林一腔孤勇,当即挡在了穗穗前面。 赵平分明看清了穗穗那耐人寻味的冷笑,但忽然出现的赵之林,让他很恼火,身后又追着酆凌霄! 他阴沉的一笑,就在快杀到赵之林的时候,忽然大跃步,飞身而起,往后翻跟斗。 他的设想是:这么近的距离,酆凌霄无法及时收步,正好捅了赵之林。 而他自己,则是一个跟斗,回到酆凌霄背后,正好从背后捅了他。 一箭双雕的设想! 可惜,他跟斗翻到半空中的时候,忽然浑身剧痛,似有千虫万蚁在啃噬他的肉身。 他很不幸的从半空中,直接摔落,剑也掉在地上。 凌霄反应灵敏,在他看到赵之林的瞬息之间,就改变的方向,没有伤到人。 赵平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穗穗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按着心口起身,走去凌霄那里,一眼就看到了他肩膀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你怎么样!” 她和凌霄几乎同时开口,询问对方。 穗穗沉了口气,瞪着他,却发现他也瞪着自己! “瞪我做什么,快坐下,我把你肩膀包扎下!”穗穗从怀里掏出纱布,这些急用的东西,她本就随身携带,更何况早知是来这危险的地方。 她说话的时候,凌霄就盯着她的唇齿,虽然听话的坐下,但嘴里却斥道:“我和赵平刚交锋的时候,不是就让你别用蛊术了,怎么不听!” 说罢他抓着穗穗的手掰开,看到掌心的血印,眼里心疼大于责怪,闷声道:“这样很危险的,你不要命了!” 穗穗听到他的吼声,也急了,“那你想过没有,你中了赵平的毒,不仅不能用内力,而且半个时辰内若不服下解药,你就没救了,知道吗!” “昌益还在那边跟杀手厮杀,根本顾不过来,我若不如此,难道叫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伤?甚至被杀?如果是这样,那你又怎么不能看着赵平来杀我呢!” 想起刚刚赵平朝穗穗杀过来的画面,凌霄眸光骤然一缩,沉沉的看着穗穗,笨嘴笨舌的认错:“阿乐,对不起!” 许是因为低沉下来,肩膀的剑伤终于让他吃痛的吸了口冷气。 穗穗知他这般情急,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并未怪他,只灵便的赶忙给他上药、包扎,然后把脉。 “果然是中毒了!”穗穗担忧道:“你脉象复杂,我不敢擅用解毒丹。” 凌霄看到了她既忧心忡忡,又疲惫的眼睛,实在不忍她再为自己担心,起身径直走向赵平,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利落的提剑,再次捅向他的肩膀。 赵平吃痛的嚎叫,他不比凌霄常年征战,而是养尊处优多年,几乎没有伤处,根本就受不了。 凌霄厉声道:“说,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解药呢!” 赵平明明痛得面目狰狞,嘴上却硬扛道:“呸,我才不告诉你,既然我要死,你也陪我下地狱吧!” 这时,昌益终于杀了过来,他大步飞跃,噗通跪在凌霄跟前,道:“主公,夫人一家安然无恙,赵平狗贼就是从吕家村逃窜来这的!” 听到“夫人”这个称谓,穗穗还满脸疑惑,听到后面的吕家村,才意识到他就是在称呼自己,忍不住羞燥。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终于从昌益那里也得知爹娘和孩子们,都是安全的。 凌霄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穗穗,极其满意的对昌益点头,把剑从赵平身上拔出来,和颜悦色道:“昌益来得正好,这个人交给你了,他给我下了毒药,尽快逼出解药,最多一炷香的时间。” 昌益闻言,恨恨的看向赵平,上前就破口大骂:“狗贼,竟敢谋害主公,找死!” 说罢,他让人控制住赵平,对凌霄作揖道:“主公,您和夫人先去那边坐坐,以免脏了您的眼,解药的事就交给我了!” 凌霄点头,昌益的拿手好戏就是审问,再难缠的对手,也不及他的手段万一。 第162章 帮帮我 [] 吕睿超看到赵平自身难保,最后的希望破灭,他们的原计划,是他在这里拖住常乐、酆凌霄和赵之林,赵平则去吕家村解决常英一家余孽。 结果却不知在哪一环走漏了风声,全盘皆输! 吕睿超阴沉、晦暗的眼底,还透着一丝生的渴望,而且他很有把握,因为赵平把五毒丹的解药毁了,只有他手里,还有私藏的唯一一颗! 为的就是防止意外,留到最后保命用的,他才不会像赵平那样傻,自从牢狱中出来后,不管做什么事,他都会留下后路。 后路就是生机,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活在这世间! 院里的杀手和侍卫,很快被凌霄的暗卫们肃清。 场面安静不少,赵平的哀号就显得格外刺耳。 吕睿超听得心惊肉跳,但他还得等一会。 等昌益他们在赵平那里一无所获,而时间也所剩不多的时候,他再趁机跳出来。 那时不管提什么条件,只要不很过分,常乐和酆凌霄肯定会满足他! 昌益的手段刁钻,赵平哪里受得了,没一会工夫就全招供了。 穗穗也在旁听着,他说的倒是和吕睿超一样,凌霄中的是西域奇毒:五毒丹。 昌益再次问他:“解药!” 赵平支支吾吾的,“解药……解药都被我用内力粉碎了” 他根本就没想给酆凌霄留活路。 “还不说实话!”昌益大怒,以为他不肯说实话,一顿狠打就招呼下去。 赵平昏死过去,但又被冷水泼醒。 昌益接着打,赵平痛不欲生,哀号道:“我说的真是实话啊,没有解药了,就是把我打死也无济于事了,哎呦,别打,别打了罢!” 吕睿超没想到赵平这就招了,鄙夷的剜了他一眼,喊道:“我有解药!我真的有解药!” 瞬间,大家都看向了他,昌益停手,朝他走去。 赵平也听到了,但他并不以为真,因为解药都被他亲手毁了,根本不可能再有解药。 他朝吕睿超投去感激的目光,下意识的以为吕睿超在帮他。 “他说把解药都粉碎了,你怎么会有解药?”昌益把刀架在吕睿超脖子上。 吕睿超刚张口,昌益就警告道:“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小爷手里的刀,要是不小心划破了你的喉管,可怪不得我!” 吕睿超看了眼还沾着血气的刀身,敛着气息道:“我这里的确还有一颗解药,不信的话,你去我书房,解药放在那描蓝的缠枝莲花瓶里,是个小铁盒子,解药就装在那里面。” 昌益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回头看向主公。 凌霄点头,“派人去看看吧!” “是!”昌益当即带人,押了个郡守府的奴才,让他在前面带路,去往书房。 “枫九,过来!”凌霄招来暗卫,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枫九当即作揖,带了几个人匆匆离去。 赵平懵了,一时间也不知吕睿超说的是真是假,他被蛊虫折磨着,那啃噬般的剧痛,导致他完全没有精力去分析,只喊道:“啊呀,我身上怎么这么痛啊,好似什么东西在咬我!” 吕睿超像看傻子似的,扫了他一眼,感情这人还不知道自己是中蛊了! 他沉了口气,自己身上也痛着,只等昌益赶紧把那铁盒子拿来,好和酆凌霄他们谈条件。 对此,穗穗和凌霄都心知肚明,知道他不会轻易交出解药。 赵之林亦是眉心紧锁,很过意不去,自责道:“酆兄,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们也不会被牵连……” 凌霄看向他,道:“老赵,你的事并非私事,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方才赵平杀来的时候,你肯舍身救阿乐,我很感激。” “酆兄!”赵之林百感交集。 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 穗穗心中焦急,有种一身本领,却使不出来的感觉,她尝试召唤蛊母,想它或许能解五毒丹。 但召唤了多次,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蛊母已是累极了。 想来也是,前几天才费了大功夫修复凌霄的内伤,今天又治疗了蛊师的脚,加之她多次下蛊,蛊母真是在短时间里,大耗精气了的。 即使满心担忧,穗穗也只能先按捺下来,养精蓄锐。 如果吕睿超真有解药,那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没有,那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以蛮力唤醒蛊母了。 穗穗捂着闷痛的心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决不能让凌霄出事。 凌霄见她脸色不佳,宽慰道:“放心,就算没有解药也没关系的,我自有办法,保证能陪你,白头偕老!” 穗穗心底酸涩,“前几年你受箭伤的时候,体质还不是现在这样的,这几年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凌霄浮想起在京都时,那层出不断的暗杀、毒害。 他沉默了会,只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把穗穗揽入怀中,默默不语。 穗穗没有挣脱,安静的伏在他心口,其实,她都看出他隐忍的难受了,想是那五毒丹已经开始发作 不一会,昌益来了,手里真拿着一个小铁盒子。 他先回了主公,然后才走到吕睿超跟前,逼问道:“钥匙呢?” 吕睿超看到了铁盒上的刀痕,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昌益方才暴力砍的。 他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特意找铁匠打的这铁盒。 吕睿超看向穗穗,幽幽道:“常乐,我说过的,你想酆凌霄活着,我也想活着,想要这枚解药,你和酆凌霄,就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穗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凌霄只漫不经心的道:“你说说看。” 吕睿超见他这般不在意的态度,思忖着方才偷听到他对常乐说的话,还有那几个离开的暗卫,不仅揣测道:莫非他真有办法解毒? 吕睿超忌惮的看着凌霄,道:“我要的很简单,第一,给我解蛊;第二,别杀我,也别动我府上任何一人;第三,我给你们钥匙前,你得先把我体内的蛊虫停下,别让我再痛了!” 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了,他怕提别的,不仅不能让酆凌霄答应,反倒连活路都没有了。 穗穗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厮要求这么简单。 凌霄审视的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看向穗穗道:“阿乐,你来决定!” 穗穗思索了会,道:“你想活着,可以,给你解蛊,也可以。” “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确定这解药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有让凌霄先解了毒,我才能给你解蛊!” 吕睿超点头,又看向酆凌霄,“你同意吗?” 凌霄扫了他一眼,“阿乐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但你若再敢耍花招,我即使不用内力,一样可以杀了你!” 吕睿超苦笑道:“这么多暗卫在,我怎么敢耍花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同意了我的条件就好。” 说罢,他看着穗穗。 穗穗默念咒语,让子蛊们进入休眠状态。 身上的痛感顿时消散,吕睿超终于轻松的喘了口气,瘫躺在地上。 昌益不耐道:“行了,快说钥匙在哪!” 吕睿超正要说话,那边赵平也明白过来,忙道:“等等,睿超老弟,还有我,帮帮我啊!” 第163章 昌益:洗干净了再拿过来 [] 他话音刚落,昌益就过去给了他一脚,啐道:“狗东西,想好事呢,他的条件都提完了,哪还轮得到你!” 吕睿超也厌恶的瞧了眼赵平,要不是这软骨头早早招了,他完全可以要挟住酆凌霄和常乐的! 穗穗眉头紧锁,冷声道:“吕睿超,你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快说钥匙在哪!” 吕睿超没有替赵平求饶,只隐晦道:“钥匙就在我身上。” 凌霄盯着他,冷峻的神情直叫人发杵。 吕睿超看得出,凌霄对毒发身亡没有一丝的慌张和急迫,有的只是从容! 他终于彷徨的生了后悔,应该听岳丈和老娘劝的,不该算计这冷面阎罗! 昌益过来逼问道:“磨蹭什么,快把钥匙拿出来!” 吕睿超回过神来,忙道:“我得去那边回避下……才能把钥匙拿出来。” 昌益瞧他那吞吞吐吐的神色,没有莽撞,只蹙起眉头思索道:“你该不会……把钥匙藏在谷道吧?” 吕睿超脸色一窘,点点头。 “艹!”昌益满脸鄙夷,仿佛闻到了某股臭气。 以前,他跟着凌霄审问邻国细作的时候,就碰到过一回,那些人把东西用油纸包着,藏在肛门里,从里面掏出来的那种臭气,简直令人作呕…… 昌益当即喊来几个影卫,押着吕睿超去把钥匙抠出来,并交代道:“洗干净了再拿过来!” “是!”影卫们押着吕睿超离开。 穗穗听说“谷道”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眼下明白过来,忍不住恶心反胃。 凌霄忙抚着她后背,担心道:“阿乐?” 穗穗罢了罢手,表示自己没事,但吐完之后,她身体里的疲累感,却席卷而来。 人就是这样的,一直撑着口气还好,可一旦五脏六腑哪个部位忽然松懈下来,其他的难受就都跟着来了。 凌霄眼看着穗穗脸色不好,当即对赵之林和昌益道:“这里交给你们了,阿乐不舒服,我先带她出去。” 穗穗强忍着不适道:“不行,拿到解药再说,我还能撑住!” 凌霄拗不过她,只好暂且吩咐银卫去弄些热水来,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扶穗穗在那边坐下。 好在没多会,影卫就拿着洗净的钥匙来了。 昌益心里着急,也顾不上那钥匙的出处了,赶忙解锁,小铁盒里果然有颗油纸包裹的药丸,他刚忙呈给主公。 为防万一,穗穗先接过药来分辨。 赵平见状,目光阴狠,怒道:“吕睿超,你竟然私藏了解药,操你娘的,你出卖我!” 吕睿超冷冷的看着他,如今事情败露,他也不忌讳了,反唇相讥道:“我出卖你?我在这里被欺凌了这许久,也没供出你的计划,你倒好,才受一会罪,就全招了!” “就你这样的还做将军?真是可笑至极!” 最后这句话,正好踩到了赵平的痛点,他虽被蛊虫折磨,也受了伤,但毕竟内力未散,一怒之下,拿起剑就朝吕睿超冲了过来,“我先杀了你这b崽子!” 昌益保护着凌霄和穗穗,至于这狗咬狗,他是不会管的。 吕睿超吓了一跳,赶忙逃窜,他也是没想到,赵平竟还能起得来! 影卫把他们围成一个圈,只不让他们趁机逃脱了,并未制止。 粮商们都藏在影卫后面,他们之所以还没走,是因为身上的蛊毒未解。 穗穗仔细辨着药味,心里很快就有底了,递给凌霄道:“这药没问题,可以吃。” 凌霄点头,直接服下。 穗穗还不十分放心,紧张的看着他的反应,直到看见凌霄可以运功,而且吐出口黑血后,立马摸向他的脉象,确定没有问题,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她心口和舌尖的疼痛感就放大了。 凌霄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立马将她打横抱起,稳健有力的道:“回家!” 穗穗缩在他怀里,捂着心口,舌头也不敢动,只疲累的一笑,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 凌霄看到了她的痛楚,疼惜之情是从心底深处直冒到他眼底的,他顾不得肩膀的伤了,直接飞驰而去。 次日。 春光透过古香古色的窗棂,细细碎碎的撒在穗穗苍白的脸上,她微微蹙眉,迷茫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陌生的房间。 她正心惊想起来时,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传来,“阿乐!” 穗穗终于看到守在床旁的凌霄,想起昨晚的事,她下意识便开口问道:“凌……” 穗穗吃痛的吸了口冷气,这一说话,她才想起被咬破两次的舌尖。 “阿乐!”凌霄眼里满是担心和关切。 穗穗罢了罢手,结结巴巴的道:“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余毒?” 说罢,她就挣扎着要起来,可心口还是有微微的痛。 凌霄赶忙按下她的肩膀,对视着她殚心竭虑的双眸,心底波澜骤起,似呢喃,又似沉迷的道:“阿乐,我没事的。” 穗穗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如小鹿乱撞,抿嘴道:“嗯,没事就好!” 凌霄看着她同样略显苍白的唇,眼底的心疼呼之欲出,很想把那苍白一点点焐热,但他没有鲁莽,痴迷的看着穗穗,声音的暗哑的问:“可以吗?” 这话没头没尾,但穗穗却心领神会,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神似吃醉一般,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凌霄终是轻轻吻了下去,轻吮着她微凉的唇瓣。 穗穗生平头一次,清楚的体会到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想不到了。 这个吻,很久,久到两人的唇上都感觉到轻轻的肿胀,方才作罢。 凌霄点到为止,也不敢去探究穗穗的舌尖。 穗穗红着脸,见他再无动作,好奇道:“没有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捂着嘴,连忙藏去被子里。 凌霄也是一蒙,明白过来的他,终于低低的吃笑,把穗穗从被子里捞出来,满是笑意道:“阿乐还想有什么?” “哼!”穗穗很自然的轻咛了声,似是撒娇,似是不满,她自己也是一怔。 凌霄眼底的笑意愈发浓郁,欢愉的点了下她的小鼻尖。 第164章 赵平自戕 [] “乐宝,再给我些时间。”凌霄看着穗穗,沉醉中带着几分不舍的清醒。 穗穗几分羞涩的点头。 凌霄嘴角含笑,起身从旁拿出瓶药膏来,道:“这是军医给我的金疮药,敷在舌上,伤口三天就可好了。” 说罢,他扶着穗穗起来,打开药膏为她敷上。 舌是最敏感的,看到这伤口,凌霄心中的疼惜更甚,以至于好似体会到穗穗一样的痛。 待他上好药,穗穗含着舌头,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这味道有些发苦,但含了一会,却有丝丝甜味。 穗穗看着自己身上新换的衣服,又打量向房间。 凌霄盖好药盒,见她看着屋子,又不便说话,就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家,也是你的,昨晚在回来的路上,你就昏迷了,回来是惠雨、惠雪给你换的衣裳。” 穗穗点头,开口道:“那吕睿超和赵平,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 凌霄道:“我们走后,大理寺的人就来了,赵平砍伤了吕睿超一条腿,后来都被大理寺带走,赵平因受不了蛊虫的痛,在半路吻剑自戕了。” 穗穗不可思议道:“赵平这种人,居然会自戕,我实在没想到。” 凌霄微微蹙眉,道:“他是咎由自取,底下的武将不服他,加之此人担任将军之位后,利欲熏心,干了不少缺德事,很多文官参他。” “群臣进谏,皇帝的位置本就没坐稳,自然也保不住他,他应该得了些风声,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所以才和吕睿超谋划了这场阴谋。” “他们计划确实万无一失,想将我们家杀得一干二净,除了我这个心腹之患,只是他们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来往的密信,被我的探子一一悉知,注定一败涂地。” 穗穗听闻这些事,心里很有些后怕,她本以为胜券在握,可要不是凌霄暗中早有安排,只怕她不仅帮不了赵之林大人,还要把一家子老少都搭进去! 凌霄洞悉她的想法,温和道:“阿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到底,他们的阴谋和我脱不开关系,防备他们,本就是我的责任。” 穗穗微微有些压抑,摇头道:“我们家屡次被这些人算计,那些权贵为所欲为,我虽有自保之力,这几年间,因着行医也积攒了不少口碑,但若没有你,我的确架不住他们这般算计!” 凌霄知她是独立、果敢的性子,一家子生活在这山间村落,看似自由,实则暗潮涌动,换做普通人,若遭遇了那些刺杀之事,怕是早被吓破胆了。 “我知道。”凌霄搂着她,“但我们只要活着,总是会有希望的,乌云散去,终将是会迎来湛蓝的一片天。” 是的,乌云不会常在。 穗穗点头,赵平死了,吕睿超被大理寺带走,他的报应难道还会远吗? “吕睿超身上的蛊毒未解,这次他若没死,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穗穗冷静道:“对了,那个蛊师呢?从吕睿超那夺来的避蛊丹还未还他,粮商们的蛊毒也还没解开呢!” 凌霄刮了下她小巧高挺的鼻梁,神秘道:“不用着急,都在族长那里,我们一会去的话,还有场好戏看呢。” 穗穗狐疑的看着他,思忖道:“族长那里有什么好戏看,莫非是……他们得知吕睿超被抓,害怕连累本家?” 凌霄微笑道:“说对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穗穗道:“你不知道,族里那些人,向来是以自身利益为重的,当初吕睿超衣锦还乡,就任郡守,那些人就吵嚷着,把他们母子重新纳入族谱。” “现在吕睿超又被抓走,他们担心连累九族,肯定又要把他们从族谱除名,但村里那些被吕睿超收买的走狗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族里肯定又会有场异常激烈的争辩,不过,这对我们倒有好处。” 凌霄道:“那些走狗平时藏在暗处,这次倒正可以借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穗穗点头,和聪明人说话,的确是省心,他们总能时时跟上思维。 其实相比之下,穗穗更喜欢迟笨一点、却很认真学习社会经验的人,但这些人往往会被孤立,不被待见。 凌霄适时起身,微笑道:“我去叫常婶,她很担心你。” “好!”穗穗动身起来,刚穿好衣服,孩子们就先扑进来了。 二宝和三宝一阵嘘寒问暖,穗穗感到暖心,又不免有些吵耳…… 翠芳也走了进来,见穗穗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做了你爱吃的枣糕,快去吃些填填肚子。” 她本来想做热汤面的,吃了暖身,好在有凌霄特意叮嘱,穗穗咬破了舌尖,不能吃这些热汤。 “娘!”穗穗伏在老娘肩头,“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翠芳知道乐宝自责,宽慰道:“傻孩子,你是去做该做的事,我们老两口只恨不能帮你忙,这点担心算什么,爹娘为子女操心是无可厚非的。” 穗穗心底一酸,忍着眼泪“嗯”了声。 翠芳知她是个实心眼儿,特意轻松的笑说了两句,然后拉着穗穗去镜前坐下,给她绾发。 大宝眼巴巴的看着娘亲,能动能说,他小小的心里才放松些,模样可怜的道:“娘,您身上可有受伤?有没有痛处?我看见酆叔叔拿了个小药盒子上来的。” 穗穗伸手牵过他,见他愈发的像个小大人那样板正,眉头微蹙道:“轩宝,娘就是舌尖受了点小伤,没有大碍。” 轩宝的样子实在严肃,穗穗忍不住轻轻捧起他的小脸颊,手动比出一个笑脸来…… “轩宝,以后长大了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你现在还小,娘希望你能轻松快乐些。”穗穗语重心长的道。 轩宝很认真点头:“娘,轩宝记住了,您舌头疼,等好了以后,再多和轩宝说话。” 这倒像是小大人在叮嘱让他操心的娘亲…… 穗穗松开手,轩宝果然还是那板正的小模样……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应道:“嗯!” 第165章 救死扶伤,本是天职 [] 翠芳和蔼道:“轩宝生来就是性子沉稳的,不要着急。” 穗穗明白老娘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童年不大快乐,所以她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轻松的童年。 但老娘说的对,大宝生来就是沉稳的性子,虽然少见他的笑脸,但那未必就是不快乐,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呢。 穗穗释然的一笑,娘的动作极快,一个利落的发式很快就绾好了。 她从自己的物件里,找到避蛊丹,接着和老娘带着孩子们下楼。 凌霄就坐在窗前等她,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既有书生的文雅气质,又有武将的霸气、磊落,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凌霄看到他们下来,放下书简,行云流水的走过来,炯炯的看着穗穗道:“先吃早饭吧,常婶特意准备的。” “嗯!”穗穗抿嘴一笑。 她正抓紧吃着,老爹火急火燎的过来,看到穗穗醒了,也是松了口气。 “乐宝,族长刚才托人来,说是若你醒了,务必先去趟族里,有要事相商。”常英道。 “好!”穗穗嘴里嚼着食物,含糊道:“我和凌霄一会就是要去那里呢,粮商们在那等着解蛊。” 常英见状,忙道:“诶,慢点吃啊乐宝,我想族长他们肯定是为了吕睿超的事,晾他们一会也无妨。” 穗穗真的就慢下来,憨憨的笑道:“好,乐宝都听老爹的!” 常英笑道:“那你们先忙,今儿天气好,我把羊崽们放出去透透风。” 二宝眼前一亮,连忙缠着爷爷,嚷着要一起去。 夫子要下午才来讲课,常英就带上了他。 族里。 自从昨夜张捕头带人来此,他的心就一直提着,如今吕睿超出事,连京都的大理寺都惊动了,想来必定是罪业不轻啊! 族长很担心株连九族的后果,因为先帝在位时,就发生过,一村六百多号人,全没了 他本来想从捕快们那里打探消息,但他们什么也不说。 其实昨儿晚上,族长就派人去催过穗穗了,想尽快把这帮捕快和粮商们打发走,但常英说穗穗昏迷了,只能等她醒来再说。 族长心中惴惴,刚才又派人去催穗穗,得知她已经清醒,并且很快就过来,心里才算微微松了口气。 族长老婆心里也是直发杵,看着堂屋里的捕快,尤其是那个伤了脚的蛊师。 她是既害怕,又感觉晦气,暗暗和她家老头子嘀咕:“真是,来找常乐的,怎么不去常家,非来咱家作甚。” 她话音刚落,族长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人家来是看得起我们,如今因为吕睿超那个b崽子,咱们一村人都可能要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族长老婆心里只发愁,刚“哎呦”一声,就又看到她家老头子阴恻恻的目光,她心里苦啊,不仅要伺候堂屋里那些人的吃喝,还担惊受怕的! 她又暗暗埋怨上了穗穗,怪她怎么还不来。 穗穗和凌霄大大方方的走在路上,她好奇道:“你平时都不出门,今日怎么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凌霄微笑道:“赵平知道我在这里,皇上肯定也知道,现在没有再藏着的必要了。” 穗穗眉头一沉,看向周围没人,才低声道:“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赵平和吕睿超的计划?” 凌霄微锁眉心,道:“放心,知不知道都无妨的,我们不会有事。” 他话里有话,穗穗没有深问,但在心里却做好了将来可能面对绝境的铺设,因为皇帝不只是忌惮凌霄了。 快到族长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有人在那里张望。 “族长!”穗穗很快就分辨出来了。 族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穗穗,此时也不端着架子了,满脸憔悴的,先是恭敬的和凌霄打了声招呼,然后对穗穗道:“乐宝,张捕头他们等你许久了!” 短短的一句话,道尽了他的不安。 穗穗快步往院里走,却被族长拉住。 “那个,乐宝啊,一会张捕头他们走后,你先别走,长老们都会过来,我们有件事想和你商议看看。”族长皱着一张苦瓜脸。 穗穗这些年来,从未见族长脸上这般为难过,心知肚明的点头,“好。” 族长又松了口气,他想:只要能从常乐这里得到确切消息,那么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穗穗终于走进院子,张捕头看到她,立马迎了出来,被吕睿超砍伤脚的蛊师,也跟在后面。 穗穗和他们见礼之后,看了看屋里伸着脖子张望的粮商们,低声问道:“他们身上的蛊毒未解,你们和他们是怎么说的?” 张捕头看向蛊师。 蛊师恭敬的道:“我跟他们说,我受了重伤,需配合您的针灸,才能给他们解蛊,昨天晚上,那狗官被带走后,我们就都来这里等着了。” 穗穗点头,“你做的很好,虽然他们已经知道,我也是会蛊术的,但还是按着你提议的做吧,你按着解蛊的方法去做就行,我暗中配合你。” 商贩们都是人精,况且昨晚吕睿超说那些条件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是听到了的。 “好!”蛊师点头。 穗穗把那颗避蛊丹拿出来,道:“这是你的吗?我们从吕睿超那里给你拿回来了。” 蛊师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眼前一亮,那正是他祖传的避蛊丹啊!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似是自言自语般的道:“这颗避蛊丹很珍贵,但我却没有守护它的能力。” 片刻后,他下定决定道:“医师,您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唯有这避蛊丹,还算珍贵,请您收下吧,愿它护您一生吉祥。” 穗穗摇头,道:“这避蛊丹不是‘还算珍贵’,而是很稀有,甚至一颗难求,我不能要,你喊我一声医师,应当知道救死扶伤,本是医师的天职。” 蛊师双目虚无的看着穗穗身后的功德之光,心中只余折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福报呢? 他笑了笑,道:“医师,我们巫族有个规矩,出来的人,绝不欠着人情回去,您要是不收下,在下后半生都不会心安了。” 穗穗蹙眉,“巫族有这样的规矩吗?” 第166章 因祸得福 [] 这规矩,自然是没有的。 蛊师只肯定的点头,神情恳切的道:“请您收下,您是药蛊,这避蛊丹对我们普通蛊师来说,只能防止被人下蛊,若您拿着,却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对练蛊大有裨益,而且,关键时候还能保命!” 这些穗穗倒不知道,看来流传在外的书,到底是记载不全。 没有哪个蛊师对能帮助修习的事是不心动的,穗穗也不例外,但因其珍贵,还是没好意思要。 凌霄在旁道:“阿乐,时辰不早了,既然蛊师如此坚持,不如收下吧,他需要银两给他爹治病,此行在吕睿超那里,怕是一文钱也没赚到,兼之现在路上到处都是饥民流寇,他一个回去,即使会蛊术,只怕能侥幸活着,也要吃不少苦头。” “不若了结这里的事情后,我们给他准备好治病所需银两,让昌益送他去永安城中的酆家客栈,叫他随商队一起回巫族,既安全又省心。” 穗穗点头,对那蛊师道:“您看这样可好?” 蛊师感激涕零:“在下正为回去之事无措,如此甚好,多谢恩人!” 说罢,他再次举起避蛊丹,郑重道:“请您一定收下!” “好。”穗穗终于收下,拉他起来,道:“将来我若真能有所作为,定不忘巫族之众。” 蛊师不禁感叹:“您年纪轻轻就已是一转中阶,将来肯定大有前途的!” 穗穗奇道:“您怎知我是一转中阶?” 蛊师态度谦逊,“在下虽资质平平,但承蒙祖上阴德,通过术式可以感知到对方境界,碰到高手时,可以自保。” “原来如此!”穗穗对这些一无所知,心生感慨:“蛊术真的神奇!” 蛊师犹自黯淡,“万物有利也有弊,正是蛊术的神奇,巫族成了世人眼中的忌惮所在,世世代代困在那阴湿之地。” 凌霄轻咳了声,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蛊师也是回过神来,忙赔罪道:“在下失言,请莫怪罪!” 穗穗看了眼凌霄,微笑道:“无妨,我们先进去吧,按计划行事。” “好!”蛊师跟在后面一同往屋里走去。 粮商们都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见他们进来,赶忙让路。 “蛊毒能解了!”杜得昌松了口气。 何掌柜瞥了他一眼,奚落道:“老杜,你不是指望吕睿超的吗,怎么不去找他!” “老何!”杜得昌心虚的看了眼凌霄,对何掌柜挤眉弄眼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之前也是被吕睿超那天杀的给糊弄了,再说,我都和赵县令签好进购文书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贵在知错能改!”他给自己圆回场子,谄媚的笑看向凌霄和穗穗,“酆将军、常医师!” 穗穗没理他,既然粮食的事情赵大人已经处理好,人也都送来了,自己只管解蛊就是,没必要再计较。 她拿出银针,对蛊师道:“开始吧。” 蛊师点头,从袋子里掏出作法的工具,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但也要做全乎。 穗穗让粮商们都坐下,开始给他们扎针,其实扎的只是些保健穴位。 蛊师摆好自己的东西,就开始做法,等到穗穗都扎完了,他才大喊一声:“破!” 粮商们被惊吓到。 蛊师道:“蛊虫要出来了,各位不要动。” 穗穗则配合的默念主语。 不一会,粮商们就都有感觉了,感觉身体里有虫子在从上往下爬。 杜得昌想去挠痒,蛊师立马叱道:“不能动!” 杜得昌赶忙停手,正襟危坐,其他粮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动。 过了会工夫,何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感觉没有东西爬了,还神清气爽的,是不是蛊虫都出来了?” 蛊师看了他一眼,没答他。 何掌柜悻悻的收回目光。 蛊师这才看向穗穗。 穗穗朝他微微点头,把留在穴位上的银针一一取下。 蛊师这才道:“各位,蛊毒已解,可以动了。” “哎呀!”何掌柜喜滋滋的起来,撑腰道:“这是什么蛊啊,我怎么感觉它们出去后,身体反倒比没中蛊之前轻松好多啊!” 他这一走开,大家就赫然看见他脚下那密密麻麻的虫洞,粮商们倒抽了口凉气,赶忙抬起自己的脚去看,果然也有虫洞! 吓得他们赶忙起身,挪开步子。 杜得昌活动着身体,怪道:“真是,我也觉得神清气爽,老袁,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袁掌柜看向其他掌柜,都是一脸轻松的状态。 何掌柜问向穗穗和蛊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穗穗只是微笑。 蛊师道:“蛊术并非只能害人,也可以治病救人,各位老爷愿意低价把粮食卖给县衙,也是功德一件,子蛊在你们体内,可以清淤去疾,身体自然会轻松得多。” 何掌柜欣喜道:“这岂不就是因祸得福了嘛!” 说罢,他拍了拍杜得昌的肩膀,“你看,好人还是有好报滴!” 其余掌柜仰天大笑。 杜得昌活动着筋骨,自从上了五十岁,他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对何掌柜的调侃有些不满,但也是高兴的。 只有张捕头佩服的看着穗穗,上前作揖道:“医师,赵大人命我们护送这几个掌柜来此,如今皆大欢喜,我们就先告辞了,赵大人改日会登门拜谢!” 穗穗作礼,微笑相送。 粮商们和张捕头他们一块离开。 终于把这些人都打发走,族长大松了口气,赶忙安排人去叫长老们过来。 凌霄喊来昌益,嘱咐他去准备好银两,带蛊师离开。 穗穗把昌益拉过来,轻声道:“昌益,不要拿你主公的钱,你回去跟我娘说一下,从我那里拿钱,除去足够给蛊师他爹治病的钱,另外再多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好让他回去后有余钱花销。” 蛊师听到了,忙道:“医师,这不必的!” 穗穗忙制止他,道:“不要推脱,银子不多,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我这里还有事,不能送你了。” 蛊师没再拒绝,道:“多谢医师!” 他顿了下,接着道:“那姓吕的狗官,对您有很大的恶意,此次若他没死,您以后务必提防。” 第167章 迟到的打脸 [] “不过,我观您吉人天相,就算遇到什么事,也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穗穗知道,只要吕睿超活着一日,他就会使坏,至于后面“吉人天相”的话,她没当真,只听作是祝福了,作礼谢道:“好,承您吉言了!” “您回去后,也要多加小心,吕睿超的岳丈是当今太傅,所谓官官相护,这次未必能置他于死地。”穗穗叮嘱道:“能搬家的话,最好是搬家。” 蛊师点头,蹙眉道:“您放心,他不敢来巫族找我麻烦的,那狗官乃是绝子之相,后继无人,就算他这次没死,以后也会死的。” 这话倒是让穗穗意外,看蛊师不像是泄愤才说的,不禁问道:“绝子之相,您也会看面相?” 蛊师点头:“族长曾出游四海,结识过一位得道高人,曾入观修行过,颇通奇门八卦,识人相面,后来回到巫族,就把本事传给家族后辈了,到我已经是第五代了。” 凌霄忽然蹙眉道:“祖上可是乌基朗达,辅佐玄帝的药蛊师?” 蛊师没想到被凌霄猜到,他眼神闪烁,羞愧道:“是啊,祖上很厉害,但传到我这一代,基本没什么大本事了。” 穗穗惊愕,她就知道这蛊师身份不简单,因为寻常蛊师家里根本不可能有避蛊丹! 凌霄看着蛊师,不置可否的点头,“确实,你应该是自小练蛊,但到现在,也还停留在一转初阶,的确没有天分,如果要养家糊口的话,我建议你回去后试试别的。” 他又接着道:“你看我家阿乐,统共才修习短短三年,就已经是中阶了呢。” 凌霄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很有几分骄傲的看着穗穗,好似在炫耀自家的宝贝。 …… 蛊师叹了口气,其实他从来就不喜欢练蛊,而且除了练蛊,还要被家里逼着修习道术,他早就想撂挑子了,但家里就他们家每代都只有一根独苗,没得办法,不挑也得挑啊…… 穗穗瞪了凌霄一眼,对蛊师道:“他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千万别灰心,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 蛊师微笑道:“嗯,我知道,多谢医师,多谢酆公子。” 他没有生气,因为他看到凌霄说那些话时,并没有轻视的意思,只是在规劝他改行。 昌益对蛊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蛊师点头,和穗穗、凌霄辞行。 穗穗目送他们离开。 族长满意的微微一笑,这些外人终于都走了。 不一会,长老们就火急火燎的来了,一进屋就看见了凳子前密密麻麻的虫洞。 大长老怪道:“绪林,你家地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脚印一个洞?” 族长看了眼地下,只罢手道:“先不管它,现在酆公子和常乐宝都在这,坐下说吧。” 桌上已经奉了茶,长老们都坐下。 族长满脸堆笑的看向穗穗,道:“常乐宝啊,我们听说昨儿晚上吕睿超又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 穗穗点头,“族长想问什么?” 族长酝酿道:“是这样,这件事我们也只是听到一点风声,其他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你们昨儿就是从那里回来的,应该知道这个事情原委。” “我们族里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吕睿超的罪行重不重,会不会祸连九族?” 长老们点头,个个面色凝重的看着穗穗。 穗穗在心里冷哼了声,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接纳吕睿超母子回村,重新纳入族谱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 她装作糊涂道:“族长,吕睿超一家,不是早就脱离吕家村了吗,就算要株连九族,诛的就是他那些亲戚,族谱里早已没有他们的名字,您和长老们不用担心的!” 族长和长老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了眼,叹气道:“唉,这件事呐,说起来都怪二野驴,还有吕钱他们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地主!” “前几年,吕睿超突然回来,就任永安城郡守,我是没打算让他们回村的,但二野驴和吕钱那些人,不仅在村里大张旗鼓,还非要在族谱上重新加上他们母子!” 族长皱着一张苦瓜脸,摊手道:“我们虽是族长、长老,但他们以权势压人,我们不是也没得没办法,只能再把吕睿超母子加上!” 又是这番身不由己的言论,穗穗简直听腻了。 “族长,从你们重新把他母子接回村里、纳入族谱的那一刻起,就该做好祸及九族的准备!” “因为你们很清楚他的秉性,当初他是因何被赶出村里,难道您忘了吗?此人劣迹斑斑,你们却一再纵容,敬为座上宾!” 穗穗冷着脸,摆明态度道:“族长,各位长老,昨晚的事涉及朝廷,在判刑下来之前,请恕常乐不能透露。” 族长眉心紧锁,沉默不语。 金长老最先沉不住气,心想一个没男人当家的妇人,竟敢在这和他们叫板,还当着外人的面! “常乐,事关一族生死,你怎能这般态度,真是放肆,反天了!” 说罢,他拍桌而起! 凌霄亦是蹭的站起,高大雄壮的身影,瞬间挡住了这老不死的煞气。 他眸若坚冰,冷声道:“妄言‘反天’,可是杀头的大罪!” 金长老的气焰瞬间压了下去。 族长立马出来说和,对金长老道:“老金,坐下!” 金长老不甘,和凌霄对视,壮着胆子道:“族长,这是我们村的事,这个外人,就不该在场的!” 族长闻言,立刻对金长老怒声叱道:“我让你坐下!” 说罢,他对凌霄赔罪道:“酆公子,他是老顽固,没见识,您别见怪。” 凌霄周身气势冷冽,他看向族长,略略点头,重新坐下。 族长沉了口气,暗戳戳的斜了金长老一眼,回头对穗穗和凌霄苦笑道:“酆公子,我们不用知道昨晚详细的事,就是想确定那畜生会不会祸连九族。” “乐宝,你是在村里长大的,这里多半的父老乡亲你都熟悉,你大庚叔他们三家,和你们不就是亲如一家吗,这一村人要是全没了,你们一家在这里,也没个伴啊。” 第168章 耍宝的吕钱 [] 族长是一脸的语重心长。 穗穗的脸色有所缓和,她来此不是为了和族里撕破脸皮,而是要让族里和吕睿超的那些走狗彻底激化矛盾。 “族长!”穗穗重重的叹息,“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们,只是此事真的事关重大啊!” 族长和长老们对视了眼,忙问道:“乐宝,此话怎个讲?” 穗穗故作为难道:“我不敢说,还是让酆公子说吧,如果您和长老们不介意他是外人的话。” 族长笑道:“这是讲的哪里话,酆公子以前可是将军,能来这里,那是看得起我们。” 说罢,他瞪向金长老,肃声道:“老金,口出无状,还不给酆公子道歉!” 金长老抽了抽嘴角,在族长的威视下,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示了句歉意。 族长担心凌霄不满意,又笑着补充了好几句。 凌霄罢手道:“族长不必如此,诚如常医师所言,朝廷封锁此事,防止消息外露,必定事出有因。” “现在是什么样的世道,我想各位应当很清楚,路上不是饥民,就是流寇,上头又没有补贴发放,想要震慑万民,拿个把地方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凌霄点到为止,“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怎么衡量就是各位的事了。” 这番话,不明觉厉,可又没有把话说死。 穗穗暗暗咂舌,看族长和长老们脸上,都是一致的神情凝重,就知此行目的都完成了。 来前,凌霄就和穗穗商量了,想要看成那出好戏,还需添把火才行。 于是穗穗唱红脸,凌霄唱白脸,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他们和蛊师说话的时候,凌霄都是用内力屏蔽了的,族长即使是站在旁边,也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 在族长的理解里,是蛊师也得罪了吕睿超,现在拿钱跑路了。 凌霄适时起身,对族长道:“方才那位长老说的对,外人不该在这里,我和常医师先行一步。” “啊,好,我送送你们。”族长起身,他脸上虽只扯着个淡淡的笑意,但态度却是恭敬的。 走到门口,穗穗侧首道:“族长,就到这里吧。” 族长点头,他脸上仍是沉重,似乎想再说的什么,但没有张口,只目送他们离开。 他不知道是,在他看不见的拐角处,凌霄带着穗穗飞身藏到了他家的阁楼…… 屋里,金长老阴阳怪气的道:“那姓酆早两三年前就不是将军了,后来又脱离了酆家,他说话算个屁啊,睿超的岳丈可是帝师兼太傅,肯定不会有事!” 族长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没听说过吗,人家酆凌霄好歹在官场打拼了这么多年,又曾是先帝的御前红人,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哪个听到他的名号不害怕的?” “合该前天晚上,常家那阵仗你没看到啊?那么多武艺高强的壮汉,忽然就从常家涌出来了,把那些蒙面杀手打得措手不及!” 族长冷哼道:“还你肯定,你拿什么肯定,是上过战场,还是朝中有人啊?全村上下近千余口性命,是能马虎的吗!” 金长老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摆烂道:“反正,睿超姓吕,是我们老吕家的人,要把他们从族谱除名,我不同意!” 族长冷眼看着他,“吕金,我看你能耐的很,不如你来做这个族长!” 金长老眼中心里满是贪婪,但面上不显,只看了眼黑着脸的族长,没再说什么。 屋里安静下来,抽烟的都在抽烟,不抽的就喝茶,好似在考虑,也好似在等待谁先开口。 穗穗正有些不耐烦。 凌霄拉了下她,示意她看向外面。 这个位置极佳,不仅隐蔽,而且能观察到楼下和外面的情况。 穗穗抬头望去,只见吕二爷和吕钱那些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有人进屋来,在族长耳边嘀咕了几句。 族长蹙眉道:“他们怎么来了!” 他扫视着一众长老,最后落在吕金身上。 金长老浑身不自在的道:“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叫他们。” 他梗着脖子,正是因为心虚才有这样的表现。 族长斜了他一眼,对里屋喊道:“老婆子,多倒些茶来,吕钱他们来了。” 族长老婆应了声。 “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穗穗小声嘀咕。 凌霄在她耳边道:“我们从堂屋出来的时候,就有人去报信了。” 穗穗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嘘!”凌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有人来了!” 穗穗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不一会,果然瞧见族长夫人上来。 老夫人边走边小声抱怨:“总是一帮、一帮的人来家里,真是烦死,今天可倒好,地上还戳了那么多洞,哪天这房子要是塌了就好,总该万事皆休了的!” 穗穗见她从那堆杂物上打开了个袋子,抓了几捧茶叶出来,就踏着步子,“咚咚咚”的下楼了。 幸亏没有过来,穗穗提着的心放下。 凌霄笑看着她。 吕二爷和吕钱那伙人进屋了。 族长不悦道:“你们怎么来了?” 吕钱率先坐下,道:“族长,我们可都知道了,睿超又被抓走了是不是?” 族长不耐烦的瞧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吕钱接着道:“族长不用着急,睿超平时和我关系可好了,我知道他不会出事。” 说罢,他故作神秘道:“保他的人,不止他岳丈老子哩!” 屋里一干人都,都好奇的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 族长眉头微蹙,问道:“太傅已经是一品大员,还谁能比这更厉害的能保他?” 吕钱看了看屋里,好似生怕被人听走似的,随后阴沉的一笑,“我说出来,您可别吓着!” 族长撇了撇嘴角,只当他在耍宝。 吕钱终于道:“那个人,是皇上!” “咳咳!”族长被烟呛了口。 长老们也个个惊惶不定。 族长边咳边问:“谁跟你说的?吕睿超他自己?” “啧!”吕钱咂舌道:“这可真不是,要是他自己说的,我也不信呐!” 他猫着头,又神秘兮兮的道:“城里的安大官人,你们可知道?” 第169章 必须除名! [] 族里的人都摇头。 吕钱耍宝的嬉笑道:“你们这些土老帽,肯定不会知道的,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那安大官人的夫人,是如今太后娘娘的嫡亲姊妹!” “去年年底,也就是前几个月的事,我和那安大官人的亲弟弟喝酒,他在这边做生意,就是他亲口透露给我的!” 族长这回沉默了。 吕钱接着道:“我也瞒你们,他弟弟跟我说了,说皇上忌惮那酆凌霄,想铲除他,我估计,睿超这次动手,就是受了圣上旨意,别看他眼下是被带走了,但最后肯定不会有事,而且,还会升官呢!” 族长盯着他那煞介其事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嘴角。 “好啊,那可是圣上啊!”金长老则是控住不住的兴奋,“只要睿超能升上去,我儿升迁,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吕钱憧憬道:“我也是,只要睿超升了,我那笔生意绝对成!” 他喜滋滋的道:“到时候,我可就真的赚个盆满钵满了,各位!” 族长还是没有说话,只沉默的抽着烟。 堂屋里其他人,都兴奋起来。 长老们也是,除了大长老在外。 他犹疑不定的看着族长,始终没有附和。 吕家村可不是一个小村,绪林能当上族长,凭的可不只是关系,还有他的能力。 穗穗在阁楼里瞧着这一屋子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看来吕睿超当郡守这两三年,没少笼络人心啊! 凌霄用内力传音给她:“别着急,族长也不是吃素的。” 说罢,他又指引穗穗看向外面。 穗穗只专注的盯着屋里,没注意外面的情况,抬头居然看到大庚叔几个,带着一众乡邻,个个扛着扁担、锄头,杀气腾腾的来了! 穗穗瞬间热血沸腾,方才的颓气全然不见。 屋里传来金长老的声音道:“族长,我们绝不能把睿超从族谱除名啊!” 他声音大的,几乎盖过了所有人。 吕钱闻言,果然神色夸张的看着族长,“什么,除名?为什么除名?” 族长沉默的抬头看着他。 金长老见他不说话,又仗着吕钱带来的人多,终于也没有恭敬了,轻蔑道:“还能为什么,就是因为那姓酆,和姓常的说的那几句话呗,吓尿了!” 他嘲弄的笑道。 吕钱一正言辞的道:“族长,这可万万不能,我敢打包票,睿超肯定不会出事,再者,他是我们老吕家的人,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落井下石呢,岂不叫人寒心!” 这时,堂屋的门被推开! 大庚首当其冲,怒声道:“他是老吕家的,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是了吗,你们把他母子重新纳入族谱,才是真的叫人寒心呐!” 吕钱没想到他们能来,嘲讽道:“呦呵,你们这些穷棒子从哪来的,看这架势,是刚下地回来吧,不回去歇着,来这里干什么!” 金长老更是直言道:“吕大庚,还不带着大伙回去,你们大字不识一个,这里的事,岂是你们能掺和的!” 其他地主们也叫嚣道:“就是就是,族长家哪是你们来的地方!” 甚至还有人骂道:“丢人现眼!” 大庚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操起手里的扁担就要抡。 “够了!”族长大吼一声,场面终于安静下来。 大庚憋着怒火,攥在手里的扁担,突然“咔”的声,竟然折成了两半。 因为场子安静,这碎裂的声音,倒是给了那些地主一个警告。 族长双手负在背后,走到大庚他们前面,转身对长老和吕钱那伙人道:“大庚是我喊来的,他们都是老吕家的人,怎么还不能来我这里了!” 金长老要说话,被吕钱拦住了。 他阴沉的道:“族长,你把他们喊来是什么意思?” 族长沉着脸,“我没喊你们,你们不是照样来了?告诉告诉我,你们是几个意思?” 吕二爷说话了,“族长,金长老说的不错,吕大庚这些人大字不识,我们现在商议的是大事,你把他们喊来,有什么用?” 族长一笑,喊他家儿子来本书来,丢给吕二爷,道:“二野驴,这么说你识字的了,翻开这本书,读给我看看!” 吕二爷脸色一杵,“哼”了声,不再说话。 族长沉声道:“各位,大庚他们是庄户人,我吕绪林也是庄户人,大家都吃着一片天、一片地的粮食活到至今。” “你们说常乐宝是外姓,今天,我倒是觉得她说的那句话在理,吕睿超这个人,品行低劣,就算这次没出事,就算是有皇上保他,可现在皇上为什么要保他,你们想过没有?” 族长看着众人,中气满满的道:“吕钱刚才说的话,我想你们都听见了,皇上忌惮酆凌霄,那他现在保吕睿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的利用他,除掉酆凌霄吗!” “可要是除掉酆凌霄之后呢!”族长盯着他们,“你们觉得,皇上会留下他吗?或许你们会说,他还有个位及一品的岳丈,那又如何,天子的旨意,岂是区区一介臣子挡得住的!” 此言一出,倒是的确让不少人清醒了些。 穗穗也是没想到,族长久居乡野,竟然能有这样的见解,真是不简单啊! 族长趁势加柴,接着道:“吕睿超或许能给你们这个地主们一些好处,但自他上任郡守以来,我们村缴纳上去的粮食,比别的村只多不少,他对我们大多数人,是没什么好处的!” “所以,我决定,吕睿超母子,必须从族谱除名!”他盯着吕钱他们,一字一句道。 吕钱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刚想反驳,但才刚张嘴,就听大庚就在族长背后举手呐喊,“必须除名!必须除名!” 他身后近百名乡亲们,也同样举手呐喊。 这一层更比一层高的声浪,叫吕钱他们心慌。 金长老看着乡民们脸上的愤怒之情,心里也是直打鼓,这可如何是好! 穗穗在阁楼上听得心潮澎湃。 族长身后这群人,代表的是受地主们压迫的贫农百姓,而她,也正是这生动的百姓们的其中之一啊,怎能不激动! 第170章 族长算无遗策 [] 吕钱满脸阴沉的望着大庚那些人,对一旁的金长老道:“妈的,他们有人,我们也有人,和他们拼了!” 金长老按捺道:“不可,族长毕竟在任多年,村里多数人还是服从他的,要是真打起来,肯定我们吃亏。” 吕钱骂骂咧咧:“没有族长还有这一手,早知道就提前安排好人了,连门都不让这些穷棒子进。” 金长老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冷哼了声。 其实他知道,吕钱就是嘴硬而已,要是真想动手,以这人的性子,早就叫人去了。 “吕大庚他们不足为虑,只要拖住族长就行了!”金长老沉声道。 吕钱神情阴郁,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他是生意人,细想想族长那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了事,吕睿超能一走了之,可他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族长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抬手示意大庚他们停下。 金长老虚伪的笑道:“族长,您是一族之长,但睿超那孩子,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把他母子从族谱除名,可不是小事,我们这些长老,也总该有说话、表决的权利吧!” 吕二爷又说话了,“对,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长老们都没表态,怎么能让任由族长一意孤行!” 吕钱和那帮地主们也附和的起哄。 大庚他们想要争执,但被族长拦下。 他眯起沧桑的双眼,道:“行,你们想怎么表决?” 吕二爷道:“自然是人数多者为赢。” 族长扫了他一眼,对长老们道:“赞成吕钱他们的,站到他们那边去,赞成把吕睿超从族谱除名,不想断了子孙后福的,就站到我这里来!” “各位身为长老,表决前要想清楚,不要被蝇头小利冲昏了头脑,白白丢了自己的祖宗!”族长沉甸甸的道:“我的话说完了,你们选择罢!” 长老们个个蹙着眉头。 金长老自然是最先做出表决的,他本来就站在吕钱身边,往后退了几步,哔哔道:“睿超是我们吕家村的孩子,我们不能落井下石!” 他这么一走,另外两个长老心虚的看了眼族长,彼此对视了眼,也往吕钱那边去。 大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喊道:“三长老、五长老,前些天大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多亏常乐宝在城里发放粮食,才过活的,你们两家也是去领了的,吕睿超在城里吃香喝辣,他可没管你们的死活!” 三长老、五长老叹了口气,道:“大庚,咱们村里要是有个当大官的,别的村也不敢欺负我们啊!” “是啊,睿超虽然没管村里,但村里人还是占了好处的。” 大庚脸色冷下来,“占好处,我们要是不多交那些粮食上去,哪至于揭不开锅,这就是他给村里好处!” 三长老摇头,“你不懂!” 说话间,他和五长老已经站在了吕钱那里。 吕钱挑衅的朝大庚抬起下巴,用口型无声的讥讽道:“穷棒子!” 大庚愤怒至极。 就在他攒着拳头要打上去的时候,族长及时低喝道:“大庚,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免得起乱子,没必要。” 大庚这才没有动作,睁圆的怒目直瞪着吕钱。 吕钱没有感激族长,只讥笑道:“还是族长英明,穷鬼,学着点吧!” 族长朝大庚摇了摇头,看向剩下的三位长老。 大长老终于做出了选择,走向族长。 而剩下的两位长老,却都走向了吕钱。 “完了!”穗穗暗暗着急。 凌霄亦蹙着眉头,但他却肯定的道:“不会,要是这样就完了,可就不算是出好戏了。” 穗穗知他不是虚言,眼前一亮,道:“难道族长还有后招?” 凌霄神秘的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穗穗以为还有人来帮忙,抬起脖子往外看去,可空荡荡的小道上,不见有人。 楼下倒是传来吕钱得意又放肆的笑声。 穗穗沉了口气,屏息看去。 只见吕钱大摇大摆的主持道:“族长,胜负已分,族谱的事,您还是别想了,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吧。” 族长只是笑着摇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他微微侧头,对大庚道:“去把捆在柴房的人押过来。” “是!”大庚轻车熟路的跑去柴房,因为那人就是昨晚他和英子哥一起绑来的。 吕钱眉头一蹙,不知族长又要搞什么花样。 不一会,只见大庚押着吕安走了进来,此人是吕钱的心腹。 吕钱脸色一变,当即挑眉怒斥道:“我说他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们给绑来了,好大的胆!” 站在他那头的长老们,也纷纷脸上变色,吕钱给他们的米、肉、钱,都是这人送来的,他被抓了,就意味着族长知道他们都被收买了。 虽然这也没什么错处,但个个心虚。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小小的“心虚”,根本就不是族长抓来吕安的原因。 族长指着吕钱怒道:“我看你才是好大的胆,族里这些长老,哪个没收过你的好处,平时我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如今,你倒是真要做起我的主来了!” 吕钱扯着嘴皮勉强笑道:“族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给了他们东西,那也只是走得近一点而已,能说明什么,他们又不是当官的,我何错之有。” 族长冷笑道:“何错之有?吕安都交代了,你和吕睿超官商勾结,以公谋私,为虎作伥,吕睿超一旦被审查,你以为你逃脱得了吗?” 吕钱冷笑了声,满脸不在意,他当然能逃脱,只是不能说出来。 “吕钱,别以为你打的算盘,老子不知道!”族长盯着他,道:“吕睿好一旦出事,这些长老们家里跟你去做买卖的孩子,就是你的替死鬼!” 他怒声吼道:“是也不是!” 吕钱顿时心慌,面目阴沉的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吕安。 吕安眼神闪烁,不敢看他,这是明显的心虚。 吕钱当即确定,这龟孙把他卖了,最不可能出卖他的人,居然把他卖了,早知如此,就该杀了他! 长老们终于也看出道道来,纷纷质问吕钱,“到底怎么回事!” 吕钱本就心慌,现下又被他们一人一句,问得心烦气躁,吼道:“急什么,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吕睿超没事,我们就能平安!” …… “天呐!”三长老惊惶道:“我家就子林这一颗独苗啊,你到底利用他做了什么!” 第171章 姐妹,生闷气是不值得的 [] 五长老同样着急,因为他家孙儿,也跟着吕钱在做生意。 面对长老们的连连质问,吕钱再次喊道:“够了!” “忘了你们有钱拿、有饭吃的时候,是怎么高兴的了,就你们养的那几块货,天天诗云、子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活到至今,就很不错了!” 吕钱指着他们的鼻子道:“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哩,知道吗!” 其实,他是深知吕睿超贪婪无厌的性子,不想中套,可同时又想捞钱,所以,族里这些长老家的男丁们,就成了他最好的人选。 不管是黑市,还是白市的买卖,只要是和吕睿超挂钩的,吕钱就让这些人去出面,充当老板,没出事当然万事大吉,但若出了事,他就不会被牵连。 在这种天天有人饿死的年头,能赚得来银子,又不愁吃穿的事,谁会不心动! 三长老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好眼巴巴的问族长。 族长道:“问什么问,刚才我要你们自己选的时候,就说得清清楚楚,别因为蝇头小利,就把子孙后福的路给断了,你们是怎么选的!” 站在吕钱那边的长老们,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味来,族长说的“选择”,表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们纷纷重新站队,赶到族长这边来。 鲜少说话的大长老,感慨道:“还是族长说的对啊,似吕睿超那等贪婪顽劣之徒,应当从族谱除名,免得贻害子孙!” 众长老们纷纷附和。 穗穗暗暗咂舌,真是有被族长这波操作秀到。 凌霄笑道:“这出可还算精彩?” 穗穗笑眼瞧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还有呢!”凌霄又指引她看外面,道:“你看谁来了。” “赵之林大人!”穗穗定睛一看,奇道:“他他是来拿吕钱的?” 凌霄点头,道:“斩草自然要除根,我倒想看看,皇帝这回还怎么纵容这些人。” 穗穗回头看向凌霄,又看向赵之林那边,这出戏,真可谓是环环相扣! 她忽然有些沉闷的想:自己在这里面,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细想想,不管是昨天晚上赵平和吕睿超的奸计,还是现在吕钱和族长互掐,凌霄都只告诉了她一小部分的事。 现在冷静想想,穗穗感觉更多的是,自己被蒙在鼓里,而他,一直都是那个清醒的布局之人。 或许……自己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穗穗灰心的想着。 凌霄见她忽然沉闷下来,秀丽的双眉也是紧蹙着,连忙关切道:“是不是冷了?身体不舒服?” 穗穗刚摇头,又改了主意,点头道:“我想回去了。” 凌霄细看着她,一时间也不明白她为何就不高兴了,只沉稳的应道:“好,回家!” 穗穗看到楼下的最后几幕,就是赵大人带着衙役进屋,盯着吕钱严厉的说了句什么。 吕钱始料未及,极力辩解,但衙役已经拿住了他。 屋里的人,除了族长和大庚他们,吕钱那一伙的,都是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一路回来,凌霄见她都不怎么开心。 到了家,穗穗也是直奔自己院里,老爹正在劈柴,老娘和小莲在柴房里忙着做饭菜。 院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这里才发生过打斗。 常英见到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乐宝,族长那边怎么样?” 穗穗道:“赵大人已经去了,吕钱已经会被带走,我看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是这样啊。”常英点点头,看了眼凌霄。 翠芳在柴房里喊道:“乐宝回来了,一会就吃中饭了啊!” 穗穗笑道:“知道了娘,我都闻到菜香味了!” 二宝、三宝听到穗穗的声音,就跑了出来,一个个嘴甜的喊着:“娘亲、酆叔叔。” 三宝直接扑在穗穗怀里,二宝则去了凌霄那里,雀跃的缠着他讲故事。 三宝一听,也凑着小脑袋张望过去,灵动的双眼,期待的看着酆叔叔。 凌霄看向穗穗,道:“阿乐,快吃中饭了,去喝杯茶吧?” 穗穗微笑道:“不了,你带他们两个小家伙去玩吧,我去看看轩宝,药堂那边一上午没开门,也顺便去看看。” 凌霄只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牵强。 穗穗没再理他,径直往屋里走去。 常英看着乐宝,问向凌霄:“你们怎么了?” 连常叔都觉出了阿乐不对劲! 凌霄眉头微蹙,喊惠雨来看着二宝、三宝,他则风风火火的往屋里走去。 惠雨奇道:“主公怎么这么着急?” 常英笑着摇头道:“小雨,我要劈柴了,带源宝和怡儿走远些,别被碎屑崩着了。” “诶!”惠雨忙带着孩子到院子的另一头。 屋里,穗穗看到轩宝正在专心看书,就没打搅他,刚转身,就看到凌霄正走到过道来。 她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凌霄停下步子。 穗穗示意他去外面,出了堂屋,她就直往药堂走去。 凌霄跟在后面,穗穗刚到药堂坐下,他便说道:“阿乐,我知道你生闷气,看到老赵后,你就不高兴了,是不是在气我怎么不事先告诉你?” 穗穗原本没打算说,但听他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有些气,而且是闷气! 这对身体很不好,一旦形成气郁体质,是会生出许多妇科病症来的,比如乳腺结节等! 为了身体健康,穗穗决计做个痛快人,便很有些脾气的道:“是,我在生气!” “凌霄公子,你心计好、城府深,好似所有人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昨天晚上,赵平都带着人杀到家里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居然又是从吕睿超那里,才得知消息的!” “今天你说带我去看出好戏,亏我还真就傻乎乎的和族长、和那些长老们周旋,现在想想,你是早就和族长两个谋算好了的,我就像是一枚棋子!” “不,我就像个傻子!”穗穗瞪着凌霄,“被你玩弄在其中的傻子!” 凌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坚定道:“阿乐,我从未想过‘玩弄’,哪怕是叫我即刻去死,对你,也绝不会亵渎分毫!” 穗穗瞪着他,“那你既然知道所有的事,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 第172章 爱与试探 [] 日光下,凌霄棱角分明的清隽五官,是磊落的,也是复杂和歉疚的,“阿乐,我知你不喜钩心斗角,玩弄计谋,且这么多年行军打仗,我习惯于这样去解决麻烦,没想到会令你生气、误解。” 他眸光斑驳,诚挚道:“我听裘老说,生气对身体不好,阿乐若是有气,尽管打我几下,把闷气都发泄出来。” 穗穗沉闷的吐了口气,郁郁的瞧着他,“明明是你隐瞒我在先,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反而觉得好似是我欺负你一样……” 凌霄明亮的一笑,捏了捏穗穗摆在案上的小手,“阿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穗穗见他那几分无赖,几分哄的样子,真是既好气又好笑,把手抽回来,哼哼道:“那你以后不能再瞒我!” 凌霄闻言,思忖道:“能说的事情,我肯定会告诉你,但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有些事涉及朝廷,不能畅所欲言。” 穗穗点头,“我明白,那些事我不会过问,只是像昨天和今天这样的事,你不能再让我蒙在鼓里,事后回想起来,感觉自己跟傻子似的。” “好!”凌霄爽利的应道。 穗穗笑看了他一眼,蹙起眉头思忖道:“这两年,你又是罢官,又是脱离酆家的,我虽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难猜想你肯定遭受了不少算计。” 她从怀里拿出避蛊丹来,接着说:“自从我练蛊以后,深知中蛊的可怕,这避蛊丹,你且带在身上吧,以防万一。” 凌霄看向她掌心那颗米黄色的丹丸,微笑道:“我现在用不上,你先收着,这丹丸能助你尽早提升境界,至于我,日后若有需要时,再跟你说。” “好,反正你记着这件事。”穗穗收起避蛊丹,说到这个话题上,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忙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对蛊术怎么会这么了解的,是不是真的有秘本?” 凌霄看着她,道:“我的确有秘本。” 穗穗眼前一亮,兴冲冲的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如果能多看些秘本,就能多了解些修习蛊术的奥秘,这就好比习武之人热衷于武功秘籍一样。 凌霄微笑道:“傻瓜,我已经给你了。” “给我了?”穗穗不解的看着他。 凌霄点头,说道:“你知道的,蛊术是巫族的秘术,翁老生前半生在京都,后半生在吕家村,从未去过湘西一带,他老人家是有心帮你,可又如何得到秘本给你?” 穗穗眉头微蹙,终于恍然大悟,“所以,那个秘本……是你让师父给我的?” 凌霄点头,“阿乐,人心幽暗,我不能时时保护在你身边,若要让你有自保之力,这药蛊是最合适的,即使没有内功,也可修习。” “蛊术有黑苗、白苗、金苗,法门复杂,而你修习的药蛊,是蛊术里的正系,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蛊母就不会对蛊师造成反噬。” 穗穗道:“那个蛊师说,药蛊是很难练成的,你让师父把秘本给我,我要是万一没练成呢,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心思和功夫……” 凌霄蹙眉道:“没练成就算了,我不会让你去碰那些有反噬的。” “这药蛊练成了,危急时刻,你就有很大的生存机会,无须仰仗旁人。” “……凌霄……”穗穗脉脉的看着他,暗自叹息:他实在是默默的为自己做了许多事 凌霄以为她又不高兴,眼中有些着急的解释道:“阿乐,这件事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所以,只能拜托翁老……” “我知道。”穗穗看到了他的紧张,他一向是从容淡定之人,眼下这份着急,全是因为她…… “这秘本,你定是花了不少工夫才得到的吧!”穗穗心疼的看着他。 虽然没有蛊术,她也有自保的能力,但有了蛊术,她不仅可以自保,还能做许多事,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凌霄只微笑道:“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件事算不上很难。” 穗穗亦微微一笑,犹豫道:“凌霄,如果……我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你会后悔为我做过的这些事吗?” 她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那璀璨幽深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不后悔。”凌霄是没有半分躲闪的,由她看着。 这一刻,穗穗是动心的,这种悸动,从心底深处,直达双眸。 她动情的道:“我想,我是真的……彻底爱上你了,凌霄。” 凌霄身形一僵,微抿双唇,无声的朝穗穗张开双手。 穗穗毫不犹豫的起身,扑向他怀里。 听到他左胸膛那有力的跳动,穗穗才知道,原来凌霄冷静的面容下,是同她一样悸动的心跳。 翠芳来喊穗穗吃饭,刚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她欣慰的一笑,悄悄转身回去。 常英见她回来,奇道:“这么快?” 翠芳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大人们等会再吃饭吧,我先去招呼孩子们。” 常英是心细之人,兼之和翠芳生活多年,彼此默契,一个眼神就明白了意思。 他看向药堂那边,无声的笑了笑。 药堂的二楼,阿精和阿宽喜滋滋的看着楼下,他们互用内力传音道:“你看,主公和主子抱在一起,多么般配。” “是啊,老侯爷终于不用操心了,主公抱得美人归,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阿精看向阿宽,打趣道:“宽哥,我看你的喜事也不远了,嘿嘿!” 阿宽晒成古铜色的脸,瞬间红了一片,忙用内力传音道:“别胡说,哪有的事!” 阿精笑瞥着他,“都是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啊,我看那小莲对你就是不一样!” 阿宽脸更红了,欲盖弥彰的推搡了阿精一下。 阿精没站稳,差点跌倒。 阿宽又赶忙去扶他,慌张的看向楼下。 穗穗听到动静,往上张望,看到阿精、阿宽他们一脸失措的表情,连忙推开凌霄,理了理衣服站好,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凌霄倒是大大方方,幽怨的看向楼上那两个,沉声道:“还不下来!” “是,主公。”阿精、阿宽发毛的对视了眼,慢腾腾的往楼下蛄蛹。 穗穗心里害臊,不去看他们,只回头张望着家那边道:“我们过去吧,应该要吃饭了。” “好!”凌霄抿嘴一笑。 阿宽、阿精暗暗松了口气,彼此心领神会的一笑。 第173章 小瑾轩 [] 几天后,县太爷带着一众衙役,在永安城治下的各个村里,放发了部分粮食给百姓生活。 至于留存下来的谷种,则统一放在每个村的族长那里,而且都已经浸水,放在木桶里捂着,等待抽芽。 赵之林也因此忙碌起来,不仅在这几个村里派了专门看守谷种的捕快,他自己还每天下乡,探查谷种的情况,每个木桶都要亲自检查,就是怕谷种被偷走。 他的这些作为,是在大家心里种下了希望! 老百姓们因常年不见油腥,那干枯憔悴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活气,正月里省去的庙会,经过众议后,选在三月三上巳节这一天,补办起来。 庙会这天的光景,很是热闹,似乎回到了两三年前,那时候大家虽然不见得多富裕,但只要肯劳作,就不会饿肚子,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个个面黄肌瘦,全无精神的样子。 穗穗一家没去凑热闹,因为吕睿超一党没有清肃,刚平静些日子,她不想又去惹出是非来。 赵之林来村里巡查谷种的情况,从族长家出来后,他特意绕道来找凌霄。 他风尘仆仆的走进屋内,看到穗穗和孩子们都在,颇感意外道:“医师,今日庙会颇为热闹,你们怎么都在家里?” 穗穗见过礼后,微笑道:“我不喜欢凑热闹,赵大人最近可好?” 凌霄看着赵之林,感叹道:“他近来都瘦成猴了,看来日子应该是过得很充实。” 赵之林看了看自己,也不禁笑道:“酆兄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自己瘦了。” 凌霄给他倒了杯茶,欣慰道:“跑了一天,坐下来歇歇吧。” 赵之林点头,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说道:“这些天,一得空我就往村里跑,各村的谷种都发了芽,过几天就可以散去秧田了,今春雨水倒是不缺,只是耕牛太少,大部分农田还没开始翻起,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说罢,他叹了口气,“真是难啊,我看到有小部分老百姓,自个背着牛轭在翻地,太吃力了,本来吃食就少,这样下去只怕也坚持不到丰收……” 凌霄打量了他一眼,道:“老赵,你来找我,不会是只为了诉苦吧。” 这种关头,他知道赵之林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赵之林无奈道:“这回是我是实在没辙了,劳烦酆兄帮我想想办法才行。” 凌霄瞥了他一眼,道:“快说罢!” 一旁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大宝,也侧耳听着。 赵之林道:“就是耕牛的事,如今耕田是个大问题啊,村里、城里,能用的耕牛,只有三头,共有八个村,完全不够用。” 他接着道:“酆兄,不知你能不能想办法,弄到几头耕牛来?” 凌霄蹙起眉头,“老赵,现在是什么年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弄几头耕牛了,就是随便搞头什么牛来,也是天大的难事啊。” 赵之林叹了口气,垂头道:“连你都没办法,这可怎么办!” 凌霄不动声色的道:“牛是弄不来的,马倒是可以搞来十几匹。” 赵之林灰心的摇头,“马不能套上牛轭,没用啊。” 凌霄笑着摇头:“老赵啊,你在这里历练了七八年,在思想上,还是不太会变通啊。” 赵之林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黯淡的眼里终于多了些光亮,急切道:“酆兄可有办法?” 凌霄看了他一眼,不急不躁的对正在棋盘前落子的大宝道:“瑾轩,听到你赵叔叔说的话了吗?” 大宝从坐着的小凳上起来,转过身来作礼道:“瑾轩听到了,请赵大人稍等。” 说罢,他迈着沉稳的小步子,往楼上走去。 赵之林不解道:“酆兄,这是何意?” 凌霄笑而不语。 赵之林又看向穗穗。 穗穗微笑道:“前些天,凌霄带着轩宝去田间踱步,他们俩呀,早就想到了你的为难之处,请大人耐心等等,一会轩宝下来,你就知道了。” 第174章 大宝啊,不应该是重色轻孩吗? [] 赵之林神色中多了几分期待,“这可太好了,只要能解决这燃眉之急,老百姓们就能坚持到丰收的时候!” 穗穗倒没有他这般明朗,甚至很有些担心,“谷种和春耕的大难题,尚且可以想办法解决,但后头的赋税呢?” “部分人交了租子和粮税,剩下的粮食,哪怕是天天喝稀粥,可能也不够维持他们半年的生活……” 凌霄和赵之林沉默的对视了眼,谁都没有再开口。 穗穗沉了口气,今年要不想像去年那样,连鸡鸭羊都被牵走,那就得在收谷子前,把多数家禽做成咸肉,或者腊肉藏起来…… 没有粮食的时候,这些干货可就是救命粮了。 楼道间传来小小的脚步声,是大宝下楼了。 他手里拿着绘好的图纸,不卑不亢,且恭谦有礼的呈给赵之林,道:“赵大人,这是草民和酆叔叔共同设计的图纸,马的力气不比耕牛小,只要把牛轭的部分,改成图纸上的牵引绳,人坐在犁上控制,马也可以耕田的。” 赵之林激动的看着图纸,不住的点头,“好啊,这巧思设计,真是妙了!” “图纸基本上就是瑾源绘制出来的,我只是帮忙指点一二。” 凌霄看着那稿纸,微笑道:“另外,你大可放心,前天我们已经在水田里试过,确定了这牵引绳的确可行,这几天就只等你上门来了。” 赵之林这才明白,凌霄是算准了他会来的,心生佩服道:“酆兄神机妙算,赵某佩服。” 凌霄只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我神机妙算,实在是世道艰难,只不过是早做个准备,以防不时之需罢了。” 赵之林微微颔首,垂眸看到大宝,满是赞赏道:“瑾轩小小年纪,就这般聪颖灵秀,将来定成大器啊!” 凌霄眉头微蹙,肃声说:“老赵,过度夸奖对孩子没有好处的,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大周人杰地灵,缺的可不是聪慧之人,而是真正的能人。” 赵之林认可的点了点头。 大宝认真道:“酆叔放心,瑾轩不敢自满,夫子说过,人光有机敏和才智是不够的,保持心中的恭谦和信仰,才能使人成长。” 凌霄道:“瑾轩有此警醒就好。” 他看似神色淡然,可内心深处,对轩宝是十分赞许的。 不过在面上,他只表露出了两分,这是对大宝的肯定,至于隐藏下来的那份激动,是希望他不要因此骄傲自持。 赵之林颇有感触的看着大宝,拍了拍的小肩膀道:“好样的,当我们这代人老去,就是你们扛起天下的时候!” 他激动的站起来,对凌霄作揖道:“酆兄,马匹的事拜托你了,我得赶快回城里,找工匠尽早把这牵引绳做出来。” 凌霄点头,亦起身道:“去吧。” 赵之林辞行,他风尘仆仆的来,又匆匆的走。 凌霄看向穗穗,见她神色淡淡,想她或许是在记挂将来收税之事,便宽慰道:“我们现在只管做好眼前的事,将来之事,总有变故和转机的那一天,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穗穗狐疑的看着他,终于眼前一亮,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凌霄笑道:“记得我那天跟你说的话吗,有些事情,不可说。” 穗穗瞧了他一眼。 大宝微微侧着小脑袋,看着娘亲终于好似不爱不搭理酆叔了,小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一板正经道:“酆叔,能否和瑾轩对弈一局?” 凌霄看看大宝,又看看穗穗,有些为难道:“轩宝先自己玩吧,我陪你娘亲解解闷。” 大宝微微鼓起小嘴,默默的在心里嘀咕:重色轻友…… 第175章 吕睿超被岳家抛弃 [] 穗穗见大宝眼巴巴的看着凌霄,有些吃醋道:“轩宝,娘亲也可以陪你下棋的嘛!” 大宝立马摇头,“娘亲的棋艺瑾轩领教过,不敢求教,请娘亲和酆叔叔好好说话,轩宝自己玩儿就可以了。” …… 凌霄忍俊不禁的一笑。 “轩宝!”穗穗佯装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嫌弃娘亲的棋艺差吗?” 大宝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又不想说谎话,因为,娘亲棋艺差是有目共睹的,没有说谎哄娘亲开心的必要。 那该怎么办呢? 大宝求助的看向酆叔叔…… 凌霄笑道:“就让你娘陪你玩一局吧,我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酆叔所言甚好!”大宝等的就是他来解围,对穗穗道:“娘亲莫要生气,请上座。” 穗穗笑瞪了他一眼,“小机灵鬼!” 其实穗穗空闲时候,可喜欢玩棋了,但她弄不来那些走一步,看五步的计谋。 穗穗不能承认自己又菜又爱玩,每每输棋给大宝,都会堂而皇之的找个借口:“娘亲只是不想在这些玩的事项上用功罢了,可不是真的愚笨噢,不然娘亲的医术怎会这么好?” 大宝:“……娘亲此言,甚是有理!” 不过,穗穗这回有凌霄撑腰,决定扬眉吐气一把,下棋前就和凌霄说道:“大宝很骄傲啊,这可不好,我们需要联手,挫挫小孩的锐气,你觉得呢?” 凌霄点头:“阿乐所言甚是,那么,就开始吧!” 大宝:…… 这次的“战况”很紧张,人也很多,翠芳、常英、惠雨、惠雪、小莲、阿精、阿宽、二宝、三宝。 他们先后站在穗穗或大宝身后两个不同的阵营,摇旗呐喊,也包括“指点江山”。 穗穗真的有很努力、认真的在下,但天平好像是逐步的偏向大宝那边了。 她焦急的对凌霄道:“怎么办,我们要输了!” 凌霄从容淡定的回应她:“不会!” 他指点穗穗落子,很快就扳回了局面,把之前的“漏洞”补上了。 大宝看着棋局,眼中透着兴奋,他在乎的倒不是输赢本身,而是对局的精彩。 凌霄到底是老江湖,最终结局险胜。 大宝虽然输了,但却很开心。 穗穗也同样高兴,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待在一起,远比提心吊胆的去逛庙会要开心的多。 日子又过了小半个月,凌霄收到来自京都的消息,是有关吕睿超的,他第一时间告诉了穗穗。 吕睿超没有被判死刑,只是被贬为庶民了! 穗穗虽早有猜到他可能还会不会死,但真正听到时,仍是气愤! 凌霄沉声道:“是王家保下了他,不过,王家也有条件,让他写下一封和离书。” 穗穗拧眉道:“王家不就是他那个岳家么?” 凌霄点头,“他现在没有官身,也失了岳丈的庇护,想要弄死他,易如反掌。” 穗穗思忖道:“他体内蛊毒未解,应当还会上门来找我,在这之前,他肯定会想好活路,与其费尽心思去搞他,不如等他上门。” 凌霄一丝不苟的看着穗穗,上次听她在房中独自说要报仇,所指之人,应当就是吕睿超了。 他摇头道:“等不了那么久了,处理他,无须这么麻烦。” 穗穗不解的看着他,“等不了那么久?是什么意思?” 凌霄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心中犹豫,要不要现在把阿乐的身世告诉她? 可是郭太妃之事,暂未定论,以穗穗的性子,一旦知道后,定会有所行动,可这些行动对她来说,只会带来危险! 凌霄沉了口气,再次按下未表。 穗穗见他忽然颓气,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心里隐约猜着些方向,要想改变赋税,只有两条途径。 第一条路是皇上意识到百姓赋税太重,重新改革。 那第二条路……穗穗心里也沉重了几分,第二条路,就是推翻皇帝,扶助新皇上位 这是与谋反无二了,后果自然也是严重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想到这里,穗穗忽然生出强烈的不舍和恐惧,上前抱着凌霄,缓缓道:“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想发设法的让自己活着,否则……” 凌霄好奇的看着她,“否则怎么样?” 穗穗鼓起腮帮子,激将道:“否则,我就另嫁他人,不止如此,只要我有钱,我还要养很多长得俊俏的小男人!” “你敢!”凌霄制止她,眼中醋意明显。 穗穗嘚瑟道:“你看我敢不敢,你不是最看不上赵平吗,你要是敢不活着,我就专门包养赵平家族中的男子,气死你!” 凌霄果然黑了脸,“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有胡作非为的机会!” 穗穗收敛起笑容,不再逗他,安静的伏在他胸口,千言万语,都结在心口。 凌霄知她是故意的,也晓得她的心意,但这几句话,到底叫他放在心上了,赵平虽死,但那些伤民劳财的子弟还在,看来得找机会收拾他们。 至于俊俏的小男人,嗯……以后得让枫影他们多留意着点,尤其是那个故意博同情的陆师兄,虽久未见他,但也该防着些 穗穗对凌霄这些想法毫不知情,以至于她后来是为此郁闷过一段时间的,因为但凡长得好看点的小男生,都不敢靠近她五尺以内…… 第176章 再次从云端跌落谷底 [] 几天后,穗穗正在给一个感染风寒的小孩开药方。 大贵忽然兴冲冲的跑来,对众人道:“快去看呐,吕睿超死了,张春花用板车拉着他的尸体,被二野驴那些人堵在村口不让进了!” 穗穗听到这喊声,笔尖微顿,想起那日凌霄说的话,看来他是真的动手了! 院里等待看诊的乡邻们,瞬间议论开来。 有人啐道:“他们家得势的时候,没干过好事,现在知道拖着个死尸回来了,真晦气!” “就是就是,这回不知又是惹了什么官司,幸亏族长有先见之明,把他从族谱除名了,说不定我们也会被连累!” “那二野驴不是和吕睿超穿一条裤子的吗,怎么他还会带人去拦着张春花呢?” 也有人问道:“大贵,族长去了吗?” “方才有人去喊族长了,应该很快就会去!” 大庚“啧啧”的砸着下巴,唏嘘道:“你们是没看见,张春花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都是灰,半点不见前阵子来村里那鲜亮的样子了,现在破落的,就跟‘告花子’一样,不仔细看呐,我都瞧不出来是她!” 告花子就是叫花子。 众人顿时无比好奇,忘了自己是来看病的,纷沓往村口奔去,生怕看漏了这场热闹。 大贵往里面朝穗穗喊道:“常乐宝,吕睿超死了,他再也害不着你,不去看看吗?” 穗穗抬笔看向他,道:“大贵哥,我这里还有事呢,你们先去吧。” “诶!”大贵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穗穗开好单子,院里其他病人都散了,只剩这对给孩子看病的母子。 她把药方交给阿精抓药,并嘱咐他和惠雪先照看药堂。 阿精和惠雪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穗穗穿过隔墙,把门关好,凌霄正在堂屋,看着二宝和三宝玩闹,大宝则在那边看书写字。 她走进屋里,拍了拍凌霄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话。 凌霄和她走去后院。 四下无人,穗穗才低声问:“方才大贵来喊,说吕睿超死了,是不是你?” 凌霄点头,“此人不死,我难以放心。” 说罢,他神色复杂又难舍的看着穗穗,沉声道:“阿乐,我须出门了,最迟后天晚上动身。” 穗穗闻言,心口一沉,担心之情不言而表,“你要去哪里?可知多久回来?” 凌霄抬手抚平她的秀眉,道:“此行……不成功,则成仁。” 说罢,他叹息道:“此生我不亏欠任何人,唯独你,是我放心不下,始终绝对愧疚的。” 穗穗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大好,连忙“呸”道:“你这一生还长着呢,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于我,就该想方设法的活着酬谢我!” 凌霄眉眼含笑,应道:“好!” 他喜欢穗穗护犊的样子…… 穗穗看着他,心里有些沉重,他都如此说了,想必这次要去做的事,是很危险的,而且,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安全…… 凌霄见她愁眉不展,宽慰道:“放心。” “嗯。”穗穗不想让他担心,微笑道:“你如今体质特殊,不过这些天我帮你调理内伤,也有了把握。” 她沉眉默算了下日子,接着道:“后天,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在这之前,你不许离开。” 第177章 图谋不轨 [] 凌霄欣然答应,他深知此去燕北,绝非易事。 因为皇帝已经知晓,郭太妃把先皇的密诏带走了,而这密诏事关皇位。 皇帝登基这三年,太不得人心和民意,如果此时郭太妃和皇子执回来,势必引起轩然大波,江山易主! 此前赵平和吕睿超的阴谋,之所以如此冒进,正是因为皇帝急了。 之所来针对他下手,皇帝的目的很明显,因为大周国内,若还有谁能让郭太妃母子,平安的从燕北回来,那一定是他酆凌霄! 赵平之所以自戕,蛊毒虽有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皇上的威压,此人知道,一旦计划失败,他们被抓回京后,皇帝不但不会放过他,甚至有可能因为生气,牵连全族! 至于吕睿超,虽有太傅保他,但此人能活着走出大理寺的真正原因,怕是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共识! 而这个共识,一定是奔着他酆凌霄,和穗穗的这一大家子来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不对!”凌霄眉心紧锁,道:“张春花一个人怎么可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活着回到这里,还带着吕睿超的尸体!” 经他这么一提醒,穗穗也意识到了,神色凝重道:“你是说,背后有人帮她?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皇帝!” 凌霄点头,当即道:“你先回屋,我得去趟城里。” 穗穗很是不安,强作镇定道:“那你早去早回,答应我的事,千万别忘了,后天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 “放心!”凌霄从容道:“回屋吧,我看着你进屋再走。” “好……”穗穗转身回去,关门的时候,凌霄还站在那里。 只是,他那周身桀骜孤冷的气质,让她愁结心慌! 穗穗有种立马跑过去,抱着他的冲动,好冲散那寂寥荒芜的感觉。 但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这么做,缓缓的关上了门。 凌霄等门关好,转后往后走了几步后,才跃步飞驰而去。 穗穗回到堂屋,坐在凌霄方才坐的地方,心里很是复杂,既有对未知阴谋的恐惧和焦虑,也有即将和凌霄分离的低沉惆怅。 “娘,您怎么了?酆叔叔呢?”大宝来到娘亲身边。 穗穗看着轩宝肃穆的神情,和凌霄极其相似,她猛得大手一捞,把孩子抱在怀里,但一言未发。 正在那玩闹的二宝和三宝,也放下了手里的机关盒,忙跑过来围着娘亲。 你一言我一语的:“娘亲,您怎么了?” 三个孩子,都有凌霄的影子,穗穗一起抱揽着他们,心里才微微踏实些,微笑道:“娘亲没事。” 穗穗看着大宝,“酆叔叔去城里办事了,娘亲陪你们好不好?” 轩宝稚嫩的眼睛,颇为深沉的看着娘亲,应道:“好,娘,轩宝和弟妹们都懂事了,我们会保护好您的!” 二宝、三宝也纷纷附和。 穗穗抱着他们,心中压抑一点点消散,忽然想起那句佛偈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正是因为心有所爱,才会产生忧愁、挂念,她是记挂和担忧着凌霄的。 穗穗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清醒,可共历了这么多次的生与死,在这不知不觉中,凌霄就这样占据了她的心。 穗穗慈爱的看着孩子们,心中默道:既然爱就爱了吧,再说了,是他先主动,先付出了这么多年,自己才爱上了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大庚叔的声音,“今儿总算是老天开眼了,英子哥,晚上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上一壶!” 常英道:“好,今晚你们哥三都过来!” 说话间,他们终于走到院门口。 穗穗忙起身道:“老爹,大庚叔,你们回来了,我正好有事同你们说呢。” 大庚高兴道:“大侄女,我们也正好有话要跟你说哩!” 二宝和三宝奔向常英,“爷爷回来了!” “诶!”常英放下锄头,一手一个,高兴的接住他们。 翠芳在灶房忙碌,这才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听到他们的声音,便赶忙出来问道:“乐宝,我刚才好像听到大贵在药堂那边喊什么,可是有什么新鲜事,我刚腾出手来!” 大庚粗犷的道:“嗐!嫂子,感情你还不知道啊,吕睿超那王八羔子,死了!” “什么!”翠芳满脸惊骇,“可是真的,你们在哪听到的?” 大庚认真道:“我们可不是听到,是亲眼看到了!” “就在村口,我们刚从那里回来,张春花拉着个板车,那小b崽的尸体就在上面!” “啊呀!”翠芳忙道:“我听不得这种事,但这回老天可真是长眼了!” 大庚笑道:“是啊,大快人心!” 常英“咂”了下,蹙眉摇头道:“大庚,我们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事,我看不简单。” 大庚当即收敛了笑容,问道:“英子哥,怎么了?” 常英放下二宝、三宝,关上院门道:“进屋再说,正好乐宝也有事同我们说。” “好!”大庚知道英子哥心细,想的事情比别人多,一般只要他说有事,就是十有八九的。 翠芳道:“那你们先去说,小莲在厨房看着,我和小雨带着孩子们。” 她拉着二宝、三宝,对大宝招手道:“轩宝,我们去隔壁玩吧!” 轩宝从容镇定的摇头,“阿奶,我想留下来,听听娘亲、爷爷和叔公他们说事。” 大人们都纳罕的看着他。 大庚笑道:“嘿,你这小子,对大人的事也好奇了!” 常英亦笑道:“轩宝,这些事小孩子知道不好,还是和阿奶去玩吧。” 轩宝却再次摇头,“爷爷,我不会添乱的,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常英知道大宝性子沉稳,一时倒有些为难,看向穗穗,想让她拿个主意。 轩宝也仰着小脑袋,深沉坚毅的眼睛里,有几分期望的看着娘亲。 穗穗捏了捏轩宝的小脸,想到这孩子长到这么大,却从来没在任何事项上跟大人提过要求,吃的用的穿的,几乎是给他什么,他就接受什么,也不和弟弟妹妹抢。 二宝和三宝有时候会因为这些哭闹,对大人更疼爱谁,也会有些吃醋,这些事,大宝却从里没有计较过。 穗穗疼惜的看着孩子,微笑道:“好,轩宝已经想留下来,那就一起听听吧。” 说罢,她接着解释道:“爷爷是担心轩宝还小,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想让你心烦的。” 大宝点头,“娘,轩宝知道,爷爷是为我好的。” 穗穗心中感慰,轩宝的懂事和不争,实在是叫她怜爱啊。 常英微微松了口气,他对孩子都是一样疼爱的,只是轩宝从小话说,不比二宝、三宝那般孩子气的活泼。 他招呼道:“那就都坐着说话吧,别站着了,大庚,快坐。” “诶!”大庚应了声,满意的看着轩宝道:“瑾轩宝真是既懂事又聪明,现在村里谁不知道,用马代替牛来耕田的办法,就是瑾轩宝想出来的。” 穗穗笑道:“大庚叔,小孩不经夸的,我们还是说正事。” 第178章 父母心 [] 穗穗道:“吕睿超的事,大贵已经告诉我了。” “方才凌霄说,张春花一个人把吕睿超的尸体从京都运回这里,实在不正常,背后可能有人在帮她,她此次回来,只怕目的不纯!” 常英若有所思的点头,“凌霄和我想的差不多,他人呢?” 穗穗回道:“刚刚去城里了,应该是去打探消息。” 大庚闻言,知道其中又有事,顿时心里气血翻涌,怒道:“他娘的,真是祸害遗千年,死了都能折腾出事来!” 穗穗沉声道:“叔,别激动,人一生气,就会乱了主意,说不定他们就是故意来刺我们的眼,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冷静,想出应对之策。” 大庚道:“我就是气不过,你们说,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人还一天天的打量坏主意!” 穗穗也无奈,谁说不是呢,消停的过日子不好吗? 常英拍了拍大庚的肩膀头,道:“大庚,我们没权没势,还是要忍住气,自己的阵脚不能先乱了,否则他们踩死我们,就是碾死几只蚂蚁一样。” 大庚沉了口气,点头道:“是,大侄女说的对,他们就是故意来惹我们的眼哩,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他这话,好似是在劝说自己,不要动气。 穗穗道:“我去跟枫影说一下,叫他派两个人去盯着张春花的一举一动。” “对!”常英道:“敌在暗,我们在明,这样很吃亏。” 穗穗点头,迅速起身,往后院走去。 两声哨响,几息的时间,就看到枫影从那个完全不起眼的暗处飞跃而来。 “医师有何吩咐?”枫影作揖。 穗穗道:“枫影,吕婆子的事,你们知道了吗?” 枫影利落的点头道:“知道,方才主公已经吩咐我们派人去盯着张春花和村里的一举一动,若有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来告诉您。” “好,辛苦你们了!”穗穗悬着的心稍稍放心。 回屋时,老爹和大庚两个都愁眉苦脸的沉着头。 穗穗故作轻松的道:“叔,老爹,凌霄已经让枫影他们派人去盯着了,有事情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 “现在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万事谨慎些,以不变应万变吧,等凌霄回来再看。” 大庚点头,蹙紧的眉目散开了几分,感叹道:“我们这些人,真是多亏凌霄肯帮忙了。” 穗穗低头一笑,抬头问道:“大庚叔,巧妹最近有消息吗,我都好久没收到她写信回来了。” 说起巧妹,大庚摇头,“就是去年年底,托人带信回来,我们两口子不识字,来这里,让嫂子读给我们听的,这事你是知道的。” 说罢,他叹气道:“唉,现在世道乱,没有几个人敢出村,连稍信的人都没有了,我们都不敢去,也更不敢叫她和宴清那读书郎走动了。” 穗穗宽慰道:“宴请是有出息的,等世道好一点,再去中个举人回来,等巧妹做了官娘子,到时候您和大庚婶可有享不尽的福气呢!” 大庚闻言,终于又开了笑颜,腼腆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们做父母的,只要子女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了!” 穗穗也笑了起来,揽着一旁的轩宝,这孩子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插话,真是够沉得住气的。 大庚心头松快了些,便问道:“英子哥,我们今晚还喝酒吗?” 常英结眉道:“等这件事过去了罢,不然,这酒喝着也不放心。” 第179章 大宝的提醒 [] 大庚起身辞行,“好,英子哥,我都听你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常英忙起身邀道:“中午就在这里吃口算了,一会又要下地,回去懒得麻烦。” “对啊,叔,来都来了,就在我们家吃饭吧。”穗穗也挽留道。 大庚边往外走,边笑道:“乐宝,不是叔见外,实在是孩他娘做了饭等我的,我要是没回去,她肯定要恼火骂人的。” 听到这话,穗穗和老爹都乐了,这笑并非调侃他怕婆娘,而是认同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穗穗知道,其实这里的女人地位非常低,有些家里,甚至都不让女人上桌吃饭,不过,但凡是和老爹处得好的男人,都对自家婆娘不错。 因为老爹最看不起和自己婆娘较劲的男人,尤其是那种打女人的,他连看都不会看这种人一眼。 照他的话说,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么顶天立地打天下,要么安生的养家糊口,欺负女人算个什么汉子,只有最没种的东西才这么做! 常英关上院门,和穗穗嘀咕道:“乐宝,你说那二野驴,和吕睿超本是穿一条裤子的,这种关头,怎么反倒是他带头拦着,不让那畜生入土为安呢?” 穗穗思忖道:“或许是做给我们看,也或许是吕钱抓走后,他怕连累自己。” 这时,大宝却忽然问道:“爷爷,您和叔公去看的时候,可有闻到那尸体的臭味?” 常英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应该是刚死不久。” 大宝这个问题,顿时点醒了穗穗,愕然道:“不可能,吕婆子一个人,从京都回到这里,最快也要三天,这天气虽然不热,但也会有异味!” 常英皱眉道:“这里头,有古怪啊!” 别看大宝年纪小,但他听到这些,非但没有害怕,而且还冷静的分析道:“的确古怪,要么那尸体是假的,吕睿超或许没死。” “要么酆叔叔的消息有误,他的人里,很有可能出了细作。” 穗穗眉目一沉,当即道:“张春花应该还在村口,我去看看。” 常英点头,“爹陪你一块去。” “好。”穗穗俯身对大宝道:“轩宝,我去喊阿奶过来,你年纪还小,不适合去看那个,在家等我们。” 轩宝点头,“好,娘放心。” 穗穗安排好家里,和老爹走到岔路上时,正好和族长碰到。 族长看到他们,倒是没觉得意外,主动招呼道:“英子,常乐宝,你们也去村口呢?” 常英应道:“嗯,族长,我们也去看看。” 族长点头,道:“前些天幸亏听了乐宝的,把他们母子从族谱除名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村里呢。” 穗穗不动声色的客气道:“族长,您和长老们不怪罪我就好。” 族长微笑道:“你那也是肯为村里想,我们怎么会怪罪呢,乐宝,这话可不兴说了啊!” “嗯,谢谢族长。”穗穗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默默跟在老爹身后。 此时的村口,二野驴那伙人和张春花正僵持着。 过了好一会,看热闹的人群里终于又有了骚动,“族长来了!族长来了!” 张春花立马探头看去,人堆乌泱泱的,她还没看到族长,就先哭喊道:“族长,您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我儿不幸遇刺身亡,我带他回来,只是想让他们父子合葬在一块,入土为安!” “可二野驴这些人死活拦着,不让进,亏得我儿生前对他这么好,他真是丧良心啊!” 第180章 中计 [] 乡邻们自觉的给族长让出条道来,穗穗父女俩就跟在身后。 张春花在看到穗穗的瞬间,阴沉的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吕二爷看到族长,立马义愤填膺的喊道:“族长,自古以来,横死就外面的人,就是不许埋进村里来的,我们不能因为她破了先例啊!” 族长沉着脸走过来,冷眼扫视了他和张春花一眼,随后把视线落在板车上吕睿超的尸体。 他皱眉沉默了一会,又看向吕二爷道:“二野驴,张春花说的不错,她儿子生前待你不薄,你在这里冒头,为的是什么?当真是狼心狗肺么?” 吕二爷没想到村长会这么说,瞬间恼羞成怒,但他把那怒气又压了下去,只臭着张脸道:“族长既说她儿对我不薄,那您倒是说说看,她儿是怎么待我不薄的?我是收了她儿什么好处?还是她儿为我做了什么?您要是说不出来,我可不认!” 他说这话,是很有自信的,因为他和吕睿超来往,每次都是小心谨慎,没让任何人抓到过把柄。 族长看着他,无声的哼了声,嘴角微微一抽,也不说话。 吕二爷很不爽,义正辞严道:“族长,我吕老二,向来只站在理上说话!” 罢了,他反问道:“倒是族长,此言何意?莫非要让全村人都冒大不韪不成?这种横死他乡的,可是大忌讳,会给村里带来灾祸的!” 族长没回他,只不动声色的看向张春花,浑浊的眼里,隐着几分审视。 张春花脸上一杵,忙悲愤的哭诉道:“族长,求您大开慈悲,让我儿入土为安……” 她话未说完,乡邻里就有人大喊道:“族长,您可千万不能应了她,要不是吕睿超那天杀的加赋加税,我们村哪用多交那些粮,如果不是多交的这些,何至于饿死那么多人!” 他话音刚落,又有人义愤填膺的喊道:“对,都是他害的,这件事,隔壁杨家村可是笑话了我们好久!” 有人呜咽道:“要是不多交那些,我娘也不会饿死啊,这天杀的,绝不能让他埋进村里!” 待他们的声音稍平息些,张春花泪眼婆娑的接着道:“族长,我儿生前,对您也是极好的啊,您千万要给我们做主!” 她这话,摆明了就是告诉大家:族长也是收过她家好处的。 把族长卷进了矛盾里面来。 吕二爷趁这形势,立马加火,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之前隔三差五的看到吕睿超、或者他的亲信,神神秘秘的进出族长家,原来是去送礼的啊!” 村民们一听,果然不负他们所望,开始接头接耳,无头苍蝇似的议论起族长来,而且越说越激愤,越说越难听。 穗穗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吕二爷的真正意图了,他拦着张春花,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大忌讳”。 而是意在为了挑起民愤,好在不久后的选任族长大会上,拉现任族长下位,他则顺理成章的拉一波好感! 穗穗虽不知族长有没有收礼,但这么多年来,族长做的每件事,都是以村里的大局为重的。 穗穗大声喊道:“大家冷静,别上了张春花和吕二爷的当,别的我不敢说,就拿前些天吕钱被官府抓走的事来说,那天我也在族长家,吕二爷就是和吕钱一伙的,而且他们不许族长把吕睿超母子从族谱除名!” “他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从吕睿超那里得到的利益!” “现在吕钱被抓,吕睿超死了,吕二爷倒是做起好人来,各位,好好想想吧,要是睿超的罪名累及全族,族长没把他从族谱除名,大家就会被他们送上断头台!” 族长回头,他没想到穗穗会为他说这些,心里有隐隐的羞愧,从前,他明知吕睿超的阴谋,却为了自保,知而不告…… 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住…… 族长看着大家,颇为感慨的喊道:“乡亲们不必争吵,我吕绪林当族长这么多年,虽不敢多么的好,但绝对问心无愧!” “至于这张春花和二野驴,他们是个什么人,你们在村里活了这么久,应该心里有数,我不多说。” “但是,祖宗有祖宗的规矩,似吕睿超这种奸佞之人,就算他不是横死在外,只要稳婆一日还是族长,就一日不许他埋进我吕家的祖坟,他不配!” 这时,大庚三兄弟赶来,一边走一边喊:“族长说的对,他不配!他不配!” 乡亲们都回头看向他们,终于不再质疑族长,大贵最先在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喊:“他不配!” 接着瞬速点燃了人群,跟喊口号般,一句句重复这三个字。 张春花和吕二爷面面相觑,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下眼神! 穗穗完全没想到,回家去吃饭的大庚叔,居然会带着哥几个来这里。 张春花继续张望着人群的后头,再没有人来了,也不见什么暗卫盯梢,她不能再拖了! “族长!”她大喊了声,很自然的板车上的破碗带落在地,碗掉落在泥地上,并未摔碎。 张春花接着哭道:“族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家老秀才在世时,和您也是有交情,对村里各位也不错,这些年,我们母子无依无靠的,是做了些错事,但……” 她忽然愤恨的指向常英和穗穗,“但要不是他们常家,这户外姓人,把我们逼得走投无路,我们又怎会如今!” 大贵啐道:“我呸,还有脸说英子叔,你儿子迷晕侮辱人家女儿在先,你又把人逼得上吊在后,如今却怪是别人逼你,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儿子让我们村多交的哪些税,难道也是人常家逼迫你们的?” 张春花哑口无言,视线如锋利的毒箭般,死死的盯着大贵。 大贵莫名的背后一寒,禁不住往英子哥身后躲去。 就在大家伙都嘲笑他的时候,忽然间,无数杀手从村口两旁飞跃而出! 常英反应极快的大喊:“快跑!” 众人皆是大惊,立马往村里奔逃,一瞬间,小孩的哭声,女人的叫声,不绝于耳。 第181章 局中局 [] 村民们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或许可以和土匪拼一拼。 但眼下面对的,可是武功高强的杀手,不然常英不会没有察觉,手无寸铁的人们,除了逃命,别无出路。 穗穗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默念咒语,手中掐诀。 常英想捞她逃离,但他的手才碰到穗穗,就被一记冷箭射穿! “爹!”穗穗疾呼了声,盯着飞跃而来的蒙面杀手们,挥掌出去,然后收掌。 最前面那些杀手,随着她的手势而倒下。 常英没时间管伤手,另一只手捞起穗穗就往村里飞跃去,但他才在半空中,后背又被人射来一箭,直接贯穿肩膀! 他吃痛的从半空中摔落。 “爹!”穗穗心口一痛,但那些杀手动作太快了,她才掐好第二个手诀,就又迫近了! 她再次挥掌出去,冲上来的杀手又死了一批,可他们就像早有准备的蝗虫一样,这批倒下,另一批又迅速补了上来。 常英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穗穗,用尽全力,把她往前面的人群抛去,并大声喊道:“快跑,这些杀手武功高强,不输于爹!” 穗穗只看见爹离自己越来越远,接着,她背后一痛,砸在了往前奔逃的村民身上,双双摔倒在地! 穗穗才刚要爬起来,一个杀手就追了上来,她只觉得后颈一痛,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常英眼看着杀手把穗穗掳走,因为他浑身无力,射在他身上的箭,有软筋散! 不是毒药,而是软筋散,常英迅速做出判断,这些杀手有备而来,而且有所忌惮! 而他们忌惮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凌霄! 大庚在奔逃中往回一看,只见杀手们已经都不见了! 而且,连张春花和板车上的尸体,也不见了! “英子哥!”他终于看到地上中箭的常英,赶忙奔过去。 枫影他们终于赶来,但是迟了,杀手们的动作极快,整个过程,不过只是十数息! 他迫切的问道:“常叔,医师呢!” 常英指着杀手离开的方向,道:“被他们掳走了!” 枫影正打算去追,常英立马喊道:“站住,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去了只是白白送命!” 在绝对强于自己的高手面前,打不过就是致命的。 枫影焦急难安,主公才交代他看顾好医师,转眼就出事了! “送命就送命,我们已经来迟了,不能什么也不做!”枫影决绝道。 常英喊道:“枫影,你尚且连我都打不过,又如何对付得了他们,去了除了送命,还能做什么。” 他又吃痛的吸了口冷气,道:“那些人暂时不敢对穗穗怎么样,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凌霄!” 说完,他痛得咳了几声,口中带血。 “常叔!”枫影赶忙过去。 常英无力的道:“箭上有软骨散,快封住我的穴位,回去再说!” “好!”枫影不再固执,立马封住常英的穴位,把他搀扶起来。 离开时,他阴沉的扫了眼方才常英指的方向。 凌霄是派了军医守在这里的,常英及时得到救治。 翠芳偷偷抹眼泪,二宝和三宝也是泪汪汪的要找娘亲。 大宝算是镇定的,安抚住弟弟、妹妹,蹙着小眉头,在心里想事:酆叔叔和娘亲说过,这是诱敌的第一步,但爷爷中箭,实在是预料之外发生的。 他小小的人儿,默默沉了口气,娘亲说的对,再好的计划,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 瑾轩看着昏睡中的爷爷,心里隐隐作痛…… 第182章 小穗穗,做个梦瞧把你吓的 [] 穗穗在被劫持的路上,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吕睿超从板车上起来,顶着那副死人脸,阴渗渗的问道:“常乐,你还没给我解蛊毒呢,解药你们都吃了,说话不算数了吗?” 穗穗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鼓起勇气怒声叱道:“吕睿超,你是罪有应得的,忘记你做的那些恶事了吗,阎王爷会来收你的!” 吕睿超说着,眼里忽然流出血,但脸上却还顶着那个惨白的笑,从板车上跳下来,一边朝她走,一边重复道:“常乐,你还没给我解蛊毒呢……” 穗穗遏制着心里的恐惧,想往后退,但双腿却不知为何动不了! 都说这种东西是怕火气旺的人的,她愤怒的大声呵道:“吕睿超,你为人不仁,屡次派人暗害我家;为官不正,剥削民脂民膏,还企图勾结狼崖山那些土匪杀光村里人,简直罪大恶极,害人害己!” 吕睿超还在不停逼近! “畜生!”穗穗歇斯底里的大喊:“再敢过来一步,我定叫你魂飞魄散!” 这话似乎有些威慑作用,但也只是让吕睿超的脚步微顿。 穗穗极力稳住仅存的冷静,当即咬下舌尖,然后默念蛊咒! 吕睿超痛叫了声,终于扭曲的倒在地上,随后只见他脸皮上有虫子涌动,紧接着就把他整个,连同身上的布料都吞没了! 蛊虫们化零规整,一条胖胖的金蚕昂着小脑袋朝穗穗蛄蛹来,竟然开口说道:“我说小穗穗,做个梦瞧把你吓的,没什么可怕的嘛,如果有,那就让我把他吃了呀,有我罩着你还怕什么嘛!” 穗穗惊奇道:“蛊母!你会说话了?” 蛊母好似嫌弃的给了她一个小白眼,“我本来就能说话,只是你修为不够,听不到。” 穗穗还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白,醒了…… 手脚都被困住,穗穗在心里啐了声,难怪在梦里动不了,原来是被绑住了! 穗穗不动声色的微微眯开眼,看到自己被装在麻布袋里,而且被人驮在肩上,耳边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停下来,穗穗立马闭着眼睛装晕。 她被放在地上后,终于有人说话了。 “老四,看看麻袋里的人醒了没有。”一道冷漠的男声传来。 穗穗接着听到身边有人答:“好。” 接着捆着的麻袋口被人打开,光亮一下就灌满了整个麻袋,穗穗自如的躺着,麻袋被人抽走。 “哬!还没醒呢,老四,你那一下子下手够狠啊!” 还是刚才那冷漠的男声。 “老大,要叫醒她吗?”叫老四的回道。 “不用,等那边把那姓酆的捆来再说,免得坏事!” 这句话之后,穗穗感觉有人凑在自己脸上看。 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老大,这娘们挺标志啊,难怪那姓酆的连将军都不当了!” 穗穗只感觉那道贪婪的目光在扫视着自己全身上下,接着又听到那恶心的声音道:“艹,这娘们真有料,老大,那边的人还没来,让我们玩玩吧!” 他话音刚落,那冷漠的声音就呵道:“别动,你眼瞎了,方才在村口,这女人邪门着呢,双手动一动,我们就死了多少弟兄!” 第183章 被袭 [] “那婆子说过,这女的会玩蛊、会下毒,在那姓酆的没死之前,你最好安分些,把这女的弄醒了,不定出什么乱子!” “这要是出了岔子,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冷漠的声音严厉警告。 穗穗心里“咯噔”了下,最后那句“砍头”的话,信息量很大,试想想,普天之下,除了皇权,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势! 接着,穗穗只听身边那恶心的声音啐道:“他娘的,那我先忍着,姓酆的杀了我哥,等他来了,我要当着他的面,把这娘们给玩了,那才痛快!” 此人居然和凌霄有仇,这倒是让穗穗略微意外。 这时,一道她熟悉的女人声传来,“大哥,这女的你们玩完之后,可先别杀了,她还有其他用处。” 这女人,就是张春花。 她话音刚落,就听那冷漠的男声道:“什么用处?上面可交代了,酆凌霄死后,这些余孽都要做干净!” 穗穗脊背发寒,皇帝忌惮凌霄,竟到了要斩草除根的地步! 张春花赔笑道:“这个您放心,我就是让她帮我看个病,事后这人你们要杀还是要剐,都请随便处置。” 那冷漠的男声顿了会才道:“那可要快点,我们可没时间等你们!” “诶,好勒!”张春花笑开了花。 穗穗有些不解,这张春花竟会让自己给她看病,难道就不怕被毒死吗! 这些人终于安静了,又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听到那冷漠的男声道:“有人来了,都注意些,我去接头!” 不一会,穗穗听到两声布谷叫,这个叫声刚落下不久,紧接着就又传来另外的两声。 她想,这应该就是接头暗号了。 果然,不一会,就有人许多的脚步声传来,并且掺杂着铁链声! “阿乐!”一道心疼又急切的喊声。 穗穗终于听到了她最期盼的声音,“凌霄!” 她不再装晕,睁开眼看去,只见他们在一片树林之中,凌霄浑身被铁链捆着,手上也被上了枷锁! 那些杀手见她醒来,有两个杀手赶紧过来押着她。 扣着穗穗右边胳膊的猥琐男,忽然恶狠狠的往穗穗腹部打了一拳。 穗穗吃痛得弓背! “阿乐!”凌霄急切的大喊了声。 那人见凌霄这般,很是有些嘚瑟道:“老大,这死娘们,刚才是装晕骗我们呢!” 这声音,穗穗一下就听出来是之前那道“恶心的声音”。 凌霄愤怒又凌厉的盯着那恶人,阴沉的道:“你找死!” 那人闻言,趁着穗穗还没缓过来,又袭胸! 穗穗惊叫了声,用力往后倾倒,但没有避开,有被他抓到! 他得意洋洋的朝凌霄的方向翘起下巴去,可就在这个瞬间,恐惧在他眼里瞬速蔓延,并且无限的放大…… 原来凌霄已经挣开扣着他的人,跃身飞脚踢向那人的头!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头、身分离,头颅径直飞去了林中,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隐隐的落地声 尽管如此,凌霄还是不解恨,以脚为锋,踢向那人方才袭击穗穗的手肘。 那尸体的手,生生被截断! 这血腥的场面,渗得杀手们脊背发寒,方才那两个扣着凌霄的,更是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他明明吃了十香软筋散,怎么还有内力!” 穗穗冷厉道:“你们背后之人布局是厉害,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第184章 内鬼居然是最信任的他 [] 杀手们闻言,那一双双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无不充满忌惮的盯着穗穗和凌霄两人。 这时,一个冷漠声音,最先利落的喊道:“杀!” 穗穗认得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所谓老四喊老大的人。 凌霄如阎罗般扫视着这些小鬼,强大的内力从他身体发散开来,捆着他的铁链最先被波及,碎得四分五裂。 唯独那玄铁所制的手铐,安然无恙。 但这也足以震慑到那些杀手,飞溅的铁链,将恐惧也溅入了他们心里。 有些杀手踌躇的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那冷漠声音的老大再次喊道:“怕什么,他手上的镣铐可是玄铁所做,刀枪不入,等同于废了他的双手,快上!” 这句话给了杀手们一些勇气,正要再次蜂拥而来。 然而下一秒,凌霄释放出强大内力,杀手们都被强大的内力所控制,动弹不得! 这一刻,他们眼里的恐惧,从双眼直接到达内心深处,接着蔓延到四肢百骸,可他们动不了。 而接下来的一幕,再次击溃了他们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穗穗盯着凌霄手铐,默念咒语。 只见一条金色的蚕,爬在凌霄的手铐上,接着,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咬铁声。 那玄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噬! 凌霄赞许的看着穗穗,她的驭蛊能力,明显又提高了! 终于,残铁从他手腕间脱落,掉在地上,穗穗松了口气。 凌霄看着穗穗,眼中坚冰才稍稍缓和,“阿乐,这些畜生里,还有没有伤到你的?” 此话一出,众杀手们转着眼珠子,有的庆幸自己没得罪过穗穗,有的眼里则铺满了浓厚的恐惧。 穗穗看向一个个只露双眼的那些杀手,摇头道:“刚才那个,已经被你杀了,不过……” 杀手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其中那个掳走穗穗的老四。 穗穗在那些杀手间搜寻着张春花的身影,但找了好几遍,却没有看到,她沉了口气,接着道:“张春花也在这里,但不知她是不是跑了,我怀疑,吕睿超还没死……” 凌霄点头,“他确实没死,是我的人里,出了内鬼。” 穗穗抬头看着他,“抓到人了吗?” 凌霄点头,抬起双手朝空中拍了三声。 不一会,昌益带着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杀手们被团团包围,个个惊慌不已的转动着眼睛,可他们不能动,也不能说。 看到昌益他们,穗穗没有意外,因为这次凌霄是提前告诉了她所有计划的。 但当她看到被扣着的枫影时,被狠狠的震惊到,“枫影!怎么可能!” 枫影只低着头,看不到他的任何情绪变化。 昌益看着枫影,神情满是愤慨,“夫人,就是他,赵平上次带人来村里,本该被我们剿杀的,就是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放走了赵平,致使他有机会逃去城里,差点害死主公!” “这次,他原本就该带人去保护您的,可偏偏慢了十数息,这就足够杀手掳走您了!” 昌益越说越愤怒,这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感觉。 穗穗亦是心中起伏,明明不久前,这人还是可托付的同伴,这一秒,却成了隐藏最深的敌人…… “枫影,你不是轻易变节的人,告诉我们,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有人拿什么威胁你了,是不是?”穗穗怀着最后几分希冀问道。 枫影依旧低着头,摇头痛苦的道:“您别问了,在下只求一死,求主公成全!” 穗穗看向凌霄,只见他冷酷、复杂的神色下,也隐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探究,或许说是不忍更合适。 凌霄缓缓开口道:“我给过他机会,他不珍惜!” 第185章 只抓到一个 [] 枫影羞愧的垂着脖颈,不住呜咽。 昌益半蹲在他面前,恨铁不成钢的摇着他肩膀道:“枫大哥,要真有难言之隐,你就说啊,连主公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 枫影满面涕泪,只怔杵道:“已经迟了,昌益,主公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只求以死谢罪!” 凌霄冷声道:“昌益,先把他绑起来押下去,吕睿超母子还在这山中,你带着人,主要往东南方向去搜。” “好,这回他们肯定跑不了!”昌益边说边瞪着枫影,立马带着人手去搜。 至于这些被凌霄控制住的杀手们,留在这里的暗卫,轻而易举就解决了他们,然后就近挖坑掩埋,盖好旧土。 免得有猎户上山时,吓着他们。 处理好这些,昌益正好捆着张春花回来。 穗穗见状,连忙上前问道:“昌益,吕睿超呢?” 凌霄亦是提步上前。 昌益作揖道:“主公、夫人,我们暂且只抓到了这婆子,吕睿超那厮狡猾的很,没抓到,我们还在继续搜。” 凌霄亦是蹙着眉头,山中四周都有暗卫在活动,他也辨不出吕睿超在哪个方向了,沉声道:“他还在山里,通传下去,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地正法,无须留活口。” “是!”昌益得令而去。 那边被堵着嘴的张春花,眼看着昌益走远,急得“嗷嗷”的乱叫。 凌霄不耐的扫了眼。 扣着张春花的暗卫,很有眼力见儿的打晕了她,山林里再次安静下来。 穗穗心里挂着老爹,眼见这里的事一时半会不能了结,心焦道:“凌霄,我在村口被他们打晕前,老爹的手和肩上就都中箭了,我得赶紧回去。” “阿乐,军医已经把常叔的箭伤处理好,现在没有大碍。”凌霄告诉她。 穗穗略显意外道:“村口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霄点头,“那些杀手找到我之前,昌益已经派人来告诉我。” 说罢,他自责道:“为了揪出内鬼,真是苦了常叔!” 一想到这件事,凌霄对枫影和另外那几个叛徒,更添厌憎。 穗穗沉了口气,“这事不怪你,谁能想到枫影竟是内鬼,你之前虽怀疑他,给他坦白的机会,但也尚不确定吧?” “嗯!”凌霄道:“影卫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原以为他们是最锋利的剑,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穗穗沉了口气,“我倒是有些庆幸枫影他们冒头的早,如果晚一点,我真担心他们对你造成更不可挽回的事情!” “而且,你也正好借此机会,把那些潜伏在你身边的内鬼,一网打尽。” “嗯!”凌霄应了声,刚刚回暖的眸子,又一点点变得冰冷。 穗穗见他似在思忖,就没再多说,既然老爹的伤情暂时稳住,那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对付吕睿超了。 “凌霄!”穗穗示意他附耳过来。 凌霄微微一愣,因为他早就下了禁制,旁人根本听不到他们说阿虎,但他还是从容的倾下身去。 穗穗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有办法抓到吕睿超,不过需要你带我。” 凌霄秒懂她的意思,抬手轻刮穗穗笔挺秀气的小鼻子,“阿乐真是机灵!” 第186章 人性凉薄 [] 吕睿超身上蛊毒未解,只要在五百米的范围内,穗穗就能找到他! 凌霄当即带着她飞身而上。 穗穗默念召蛊咒语,和凌霄盘旋在树林之上。 此时,吕睿超正躲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他静心闭气,好几个暗卫从这里搜过,但愣是没找到他。 他上次就领教过凌霄的厉害了,但万万没想到,连皇上安排来的高手,在这个人面前,也是不能动弹的菜鸡! 今天,他倘若能躲过这些暗卫还好,要是躲不过,必然难逃一死! 想到死,吕睿超心里就充斥着彷徨,那晚出发前,皇上说过,倘若提着酆凌霄的人头回京,那他就会加官进爵。 可要是这回再刺杀失败,他就不必再活着回京了! 在这个幽秘的山洞里,害怕和孤独,使他想起来方才被他推出去迷惑暗卫,结果被抓的张春花。 吕睿超蹲抱着双膝,沉默的呜咽:娘,儿错了,儿子没有您害怕…… 这时,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忽然从心底直窜上他的头皮! 吕睿超恐慌的瞪圆了双眼,就在他以为是错觉的时候,那种被虫子啃噬的痛,忽而蔓延至全身! “啊!”他痛苦的喊了声。 凌霄和穗穗对视了眼,从树梢落下,停在这个被绿草覆盖,完全看不出有洞的“山洞”前。 若不是里面传来吕睿超的阵阵惨叫,他们都会被迷惑。 凌霄立马催动内力,隔音传话,把昌益他们叫来。 穗穗站在洞外,喊话道:“吕睿超,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直接催动蛊虫,让你烂在里面,起虫发臭!” 吕睿超深知自己是逃不过了,此行本是最后一击,一旦失败,不管怎么,他都逃不了一个死。 “常乐!”他捂着脑袋痛苦的喊道:“解药你们已经吃了,但你答应了帮我解蛊的,却至今未解,言而无信的宵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穗穗想起被绑架时做的那个噩梦,仍有些心悸,冷声道:“我何时说话不算数,那天晚上你被赵平追着跑,我太累所以才没解。” “倒是你,恶事做尽,死了灵魂自会被阎王抓去!” 吕睿超冷笑道:“呵,这世间贪财巧佞之人不在少数,阎王哪收得过来!” 穗穗竟无言以对。 凌霄道:“不必与他废话,昌益很快就来了。” 吕睿超闻言,急忙道:“常乐,你答应帮我解蛊的,再要折磨我,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要……” 他话未说完,头上忽然一凉,原本的山洞,竟在刹那间被移平! 吕睿超看到凌霄感刚刚手掌,他恐惧道:“这可是个洞啊,你,你!” 凌霄冷声道:“原本那山洞可容你躺尸,但你既不识抬举,这洞,还是留给其他野兽罢!” …… 吕睿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反正出来也是死,不出来也是死,吕家村一众连他的尸首都容不下,他还不如死在洞里。 可这个洞,就被凌霄一掌,给移没了…… 吕睿超求饶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这一切,全是皇上的主意,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条狗罢了,放我一条生路罢。” 凌霄看着穗穗。 穗穗思忖了会,沉声道:“吕睿超,八年前,常乐也曾哀求于你时,你可知你的绝情,对她意味着什么?” “还有你娘,一门心思逼死常乐,明知人家已经上吊,看见人还活着,又反咬一口,闹去族长那里,说常乐勾引你在先,教唆吕二爷要把常乐沉塘的时候,你可知,那又是意味着什么!” 凌霄灼灼的看着穗穗,就是这番话,阿乐好像在说自己,可又好像在说别人! 吕睿超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但他并非忏悔,只是因蛊虫啃噬之痛。 第187章 吕渣渣下线 [] 这时,昌益带人赶来,看到前面熟悉的身影,便喊道:“主公,夫人!” 穗穗转头看去,“昌益果然是快啊!” 凌霄沉声道:“这才是暗卫该有的速度。” 穗穗知他是在说枫影。 吕睿超眼见没有逃生的可能,心中不由发慌,“常乐,当初虽然是我迷晕的你,但那个把你睡了的人,可是酆凌霄!” 说罢,他咬牙切齿道:“你只是失去了贞洁,我失去的,可是大好前程!” “想我寒窗苦读十数年,终于得中状元,你们却害苦了我,衣锦还乡的头一天,酆凌霄就带人把我拿下,让我锒铛入狱,要不是我命数好,指不定早已死在狱中!” “你说,这些于我,又意味着什么!” 吕睿超越说越不甘心,目眦欲裂的,直瞪着穗穗。 “你还有脸说这些!”穗穗冷声啐道:“当年,你攀上旧郡守,为了娶他女儿,要杀我全家灭口,光天化日之下,派杀手来大闹酒席,后面更有层出不穷的算计和谋害,你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 “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如今死到临头,却把罪责都归咎于别人,颠倒黑白,真是可笑!” 吕睿超充耳不闻,一边打滚,一边喊道:“给我解蛊!给我解蛊!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凌霄见穗穗神情激愤,沉声道:“阿乐,不必跟他废话,你想亲手了结他,还是我帮你?” 昌益跑过来道:“夫人,我去杀了他!” “不必!”穗穗眼若寒霜的盯着吕睿超,一字字道:“我自己来就好!” 吕睿超浑身一颤,不断往后挣扎:“不要,别杀我,别杀我!” 穗穗没理会他,口中默念咒语,双手翻起诀法。 “啊!”吕睿超喊了声,他以为自己就要被蛊虫吞噬,吓得瘫软在地上,瞬间尿湿了一片…… 然而片刻之后,他只感觉浑身一轻,身上再无痛感。 “这?这是?”他不解的坐起来。 “你的蛊毒已解,我答应的事做到了。”穗穗冷声道:“现在,该结算你我之间的怨恨了!” 吕睿超恐惧的看着她,拔腿就跑。 穗穗眸光一聚,指尖一并,掌中的银针立马飞射出去,这可是她在现代就练好的保命绝招。 凌霄也正想出手,但见穗穗手里的动作,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前面正逃跑的吕睿超,忽然惨叫一声,跪地摔倒! 凌霄眼中闪动着欣喜,“阿乐,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曾见过的?” 穗穗笑瞧了他一眼,“以后你就知道了。” 吕睿超浑身麻木,他僵硬的转过身来,盯着穗穗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亏你还是受人敬仰的医师,居然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昌益上去就给了他两脚,斥道:“安分点,夫人就是杀了你这畜生也不过分!” 穗穗敛着眸子,对吕睿超道:“凌霄说的对,跟你这种人,无须废话!” 说罢,她默念口诀,无数蛊虫从地上爬出来,成群结队的朝吕睿超爬去。 吕睿超吓得大叫,拖着麻木的身子奋力往后退,“常乐,你不能杀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别杀我,啊……” 他再怎么退,也快不过蛊虫,身体很快就被蛊虫覆盖,细碎的啃噬声和他的惨叫混在一起,在这山林间,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穗穗最后冷漠的扫了他一眼,直接转身,很快,背后的惨叫声就渐渐弱了下去,连虫子们嚼骨头的声音也很快悄无声息。 这一刻,穗穗心里的怨结,忽然松快了许多。 昌益在后面嘀咕:“乖乖呀,连骨头也不剩了!” 他跑到穗穗身边,崇拜道:“夫人,这些蛊虫可真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有了这办法,那我们可就要轻松多了。” 穗穗无奈的威胁道:“昌益,你要是再叫我夫人,我不建议也送你那堆子蛊。” 昌益看向吕睿超那边,顿时毛骨悚然,“夫人,可不敢啊,您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怕这些小爬虫。” “嗯?”穗穗斜着他,“还叫夫人?” 昌益立马跑去凌霄那侧,弱弱的道:“常乐妹子,反正你是要嫁给主公的嘛,您现在不许我叫,以后我也总得叫的嘛,只是早晚的事!” 穗穗脸上一烧,看了凌霄一眼,故作生气的等着昌益道:“你还说!” 昌益赶忙躲去凌霄身后。 凌霄笑看着他俩,对昌益正色道:“我和阿乐尚未成婚,叫夫人为时过早,以后再叫吧。” 昌益委委屈屈的应道:“是,主公。” 说罢,他又欢欢喜喜的跑到穗穗身边,虚心道:“常乐妹子,那个蛊虫,您能不能教教我啊?” 穗穗见他老实了,倒也没真恼他,回道:“这个一时半会可教不会,你要想操控蛊虫,就得学习蛊术。” 昌益望洋兴叹的摇头:“那我还是跟着主公好好操练武术吧!” 穗穗点头,问道:“张春花还在我们刚才来的那边吗?” “嗯,您要见她吗?那边正好是下山的路,不如一道过去?”昌益道。 凌霄看着四周潮湿的山路,道:“走路太慢,林中气息又逼仄,还是用轻功过去吧。” “好。”穗穗正想着早点处理完回去。 凌霄带着穗穗飞上树梢,昌益他们跟在后面。 吕婆子见穗穗他们没把吕睿超抓回来,枯槁的眼里忽然就多了些希望和得意。 穗穗一眼就看穿了这婆子的想法,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儿子藏得天衣无缝,我们抓不到他?” 张春花不屑的瞧了眼。 昌益上前把塞在她嘴里的破布扯出来,斥道:“对我妹子不敬,小心找打!” 张春花嘲讽道:“呦,一口一个妹子,叫得可真够亲热,这小娼货向来最会勾引男人,你们可仔细着点……” 她话音未落,凌霄就一剑架在了她脖子上,而且已经割破皮肤。 张春花骤然闭嘴,被割破的地方,有血贴着脖子滴流下来,她倒抽了口冷气。 凌霄只冷冰冰的盯着她,“想死就尽管说!” 张春花胆怯的对视着凌霄 第188章 若非事临己身,怎知别人甘苦 [] 她虽然张着嘴,但面临真正的生命威胁时,到底是不敢再发出声来。 穗穗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当初为保你儿子攀上高枝的时候,对我可是百般恶语,原来,也不过是个欺弱怕硬的货色。” 昌益也在旁道:“有她这样的娘,也难怪养出吕睿超那样死不知悔的畜生来!” 吕婆子闻言,神色一怔,着急忙慌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死不知悔!” “我儿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昌益看她着急,偏闭紧了嘴巴,就不告诉她。 张春花又瞪着穗穗,“我儿到底怎么了!” 穗穗阴沉的看着她,“吕婆子,你和你儿子屡次三番的要置我一家于死地,如今已经七个年头了,这旧账加新账,该算算了吧!” 吕婆子怒道:“什么旧账、新账的,我管你什么账,当初谁让你勾引我儿的,死了也是你活该!” “你才是活该!”凌霄冷喝,就要动手抹了她脖子。 穗穗忙道:“凌霄,这婆子与你无干,让我来!” 凌霄眉头微锁,但还是收回了剑,站到穗穗身旁来。 张春花劫后余生,却没有任何感激。 当然,穗穗也不需要她的感激,因为,常乐就是被她逼得上吊而死的! 如果说吕睿超的负心,让真正的常乐心寒,而吕婆子那些咄咄逼人的恶语,就像刀刀见血的长枪短刀,句句致命! 失了贞洁的女子,本就心里负担重重,常乐心中的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被吕婆子压垮,导致她在激愤、羞愧之下,选择了上吊…… 常乐虽然走了,但这口怨气,却一直压在心里,穗穗是不是觉得气闷,不解决这些宿怨,谁都消停不了。 穗穗盯了张春花一眼,不再废话,口中默念咒语,手中快速结印,挥掌出去,金蚕蛊就种在了这婆子身。 吕婆子感觉心口一痛,看着穗穗手里的动作,怒声道:“小娼货,你对我做了什么!” 穗穗道:“你不是欺软怕硬吗,又自认为我一定为弱者,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说罢,穗穗催动蛊虫。 吕婆子刚开始只感觉到一点痛,不知深浅道:“我还以为这蛊虫有多厉害呢,原来就这点本事!” 穗穗手诀一变,明媚的笑道:“着什么急啊,第二重这不就来了吗!” 吕婆子顿觉那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虫咬啃噬,疼痛加剧,面露痛苦,忙道:“停停停!快停下!” 穗穗冷眼看着她,道:“吕大娘,你又着急了,我看你最心疼的就是你儿子,难道不想试试看,他在蛊毒发作的时候,是有多么难忍吗?” 吕婆子养尊处优这些年,眼下已是痛得脸色惨白。 穗穗继续翻涌变化着手诀。 瞬息之间,张春花感觉五脏六腑的痛,从心口直冲脑顶,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啊!”她痛苦的嚎叫了声,脸上已经变形。 “常乐!常乐!”张春花哀求道:“你要是杀我,就给个痛快,别这样折磨我,算我求你了!” 穗穗摇头:“七年了,我心里一直压着那口气,今次头一回感觉到畅快,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穗穗一步步逼近她,伸手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冷声厉道:“记得吗,当初我跑去你家求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掐着辱骂我的!” 张春花浑身发寒的看着穗穗,眼中终于有了恐惧,“好孩子,大娘就是个糊涂人,当初是大娘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 说罢,她哭道:“我知道我错了,那么聪明英俊的儿子,生生的也被我惯养坏了!” “我们是对不起你,可你看看你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有三个可爱的孩子,还有这么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护你,我儿却成婚多年,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他是家里的独苗啊!” 穗穗接过她的话,“因为你们坏事做尽,当人不做人,当官不为民,不瞒你,你那好儿子请的蛊师告诉过我,你家折损阴德,注定不会有后!” “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你们做的那些事,当天以为天老爷看不见吗!” 张春花闻言,似被雷劈到一半,怔怔的问:“你说什么,我儿……当真不会有后?” 说罢,她歇斯底里的大喊:“我不信!我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穗穗没回她,只冷声道:“七年前,你儿锒铛入狱,你们母子要是肯就此收手,我也不会再找你们,可你们偏要隔三差五的害我一家子,逼得我动手,逼得我报仇!” 说罢,穗穗松开她,一字字道:“现在我告诉你,你儿,死了,尸骨不剩!” 张春花如闻晴空霹雳,蛊虫啃噬之痛没让她晕倒,但眼下,她却实实在在的晕了过去。 第189章 此身再无怨 [] 凌霄既担忧又心疼的看着穗穗,原来这些年她心里一直压着怨结,独自承受了这么久,从未与旁人抱怨过。 昌益拿来水囊,直接泼醒了张春花。 张春花醒转的第一眼,看到穗穗就问:“你说话当真,我儿……真的没了?” 她婆娑的泪眼里,怀揣着几分希望。 昌益让暗卫把吕睿超身上被蛊虫啃剩的几块破布扔给她,“看看吧,这是不是你儿子穿得衣服。” 张春花看到碎布,怔怔的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信了这一事实,当即哀嚎道:“天呐!睿超,我的儿!” 她忽然凌厉的指着穗穗和凌霄他们,“是你,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儿子!” 穗穗毫不畏惧的看着她,“是我,但也是你们自己,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苦相逼,亲手酿造了今天的结果,不止吕睿超得死,你也一样!” 吕婆子咬牙切齿的瞪着穗穗,恨不得吃她的血,剥她的皮。 “你这天杀的灾星、雷打的娼货,当初就该趁早把你沉塘,我们娘俩就是死了也要化成厉鬼,天天缠着……” 凌霄点了这婆子的哑穴,若按他的脾气,早处决了这人,因为穗穗说想自己来,所以他才没动手。 穗穗见吕婆子忽然有嘴却发不声,侧头看向凌霄,眼里略带疲惫的轻道了声:“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凌霄满眼心疼,吕婆子这张恶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当初阿乐怀着身孕去求这婆子时,该是多么的绝望,才会上吊……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既有后怕,又有庆幸,庆幸阿乐还活着。 穗穗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吕婆子,“你的恶语我是学不来,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穗穗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装有毒药丸的小瓷瓶,用油纸包着,倒出一粒来。 “要么你服毒自尽,要么像你儿子那样,被蛊虫啃噬,两条路,你选一条吧!” 张春花知道穗穗是来真的了,眼里再次透着恐惧,一个劲的摇头。 昌益道:“妹子,我看用蛊虫是最好了,省得还得给她挖坑。” 穗穗看着张春花,缓缓点头。 张春花见状,脸上突然更是得着急的神情,神色也变得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 穗穗看向凌霄。 凌霄意会的点头,解开了张春花的哑穴。 张春花立马说道:“常乐,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母子已经失势,去哪找来这么多的杀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背后害你们的人,到底是谁吗?” 穗穗眉头微蹙。 张春花见似乎是说动了她,当即说出自己的条件,“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穗穗见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倒想看看她还会耍什么名堂,“好啊,那你说吧。” 张春花道:“你得先给我松绑,否则你反悔了怎么办!” “妹子,这婆子诡计多端,别听她的!”昌益提醒道。 穗穗眉头微蹙,和凌霄对视了眼。 凌霄讳莫如深的一笑,对张春花身后的暗卫道:“松绑。” “是!”暗卫上前解开绳子。 张春花终于得了自由,捡起地上的破布,揣进怀里,伤感道:“儿啊!” 昌益催促道:“吕婆子,你该说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张春花忽然就朝穗穗冲了过来! 穗穗本就警惕着,反应极快的后退,同时默念蛊咒。 凌霄也是第一时间把穗穗护在身后,一脚踢飞了张春花的匕首。 张春花浑身痛得满地打滚,昌益和暗卫们再次绑住她。 穗穗看到被凌霄踢飞的匕首,当即明白,吕婆子把破布塞到怀里的时候,就是在拿刀。 “张春花!”穗穗冷声道:“见鬼去吧!” 说罢,她手诀变化。 吕婆子的叫嚎声更甚了几分,但在瞬息之间,就消亡了。 昌益近距离的看到在尸体里翻滚的蛊虫,毛骨悚然的后退了好几步,念叨道:“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穗穗只是平静的看着,也只是十数息之间,便从有到无了,蛊虫们渐渐消散,地上干干净净,这回是没有丝毫褴褛的痕迹留下。 和吕婆子一起消散的,还是穗穗心里的怨念。 这明明是轻松的感觉,穗穗却只觉得眼前一白,就晕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很长、很长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常乐的小时候,因为她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爹娘,她喊了他们,但他们好像听不见,只专心照顾着幼年的常年。 穗穗就像是旁观者,在梦里过了一年又一年,看着小常乐长大,直到碰见吕睿超,那些不好的事情,在梦里再次重演。 穗穗很想阻止,尤其是看见常乐从吕睿超手里接过被下了迷子的水时,她很着急,但却阻止不了,因为伸手过去,她看到自己的手是虚无的,根本拉不住什么。 说话、喊叫,常乐他们也都是听不到的。 穗穗只能眼看着常乐喝下那“迷子水”,又看着吕睿超把她拉去山洞。 直到常乐晕了以后,穗穗才又忽然来到了山林里,这时,常乐已经在这里醒了。 穗穗亲耳听着吕睿超那个狗渣男在哄骗常乐,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是常乐的回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 很快,就终于到了常乐发现自己怀孕,去找吕睿超商量,在家苦等却没有结果。 常乐不得已,去了吕睿超家里,她以为吕婆子会接纳她,没想到却是被狠狠的奚落、臭骂了一顿。 穗穗又跟着常乐回了家,看到她搬来凳子、关好房门,把绢布扔过屋顶的横梁、打结,直到踢翻了凳子…… 穗穗又气又心疼,但却无可奈何,她不忍去看,便蹲下了身子,抱着双膝呢喃:“常乐,吕睿超和吕婆子作恶多端,他们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别人,不过,他们以后不会再作孽了,因为,他们终于都死了,被蛊虫啃噬得一干二净,算是为你报了仇。” “在这里,我阻止不了你” 第190章 只有活着,才能熬到希望 [] 穗穗接着道:“但你心里的怨恨和委屈,我都知道,希望他们的死,可以慰藉你在天之灵,如果有下辈子,千万要认清男人,还有,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熬到希望……” 忽然,一声空灵的声音传来:“穗穗姐,谢谢你。” 穗穗猛的抬头,看到常乐就好端端站在刚才上吊的地方,脸上笑盈盈的,很是青春好看。 “常乐!”穗穗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有那种奇异的感觉,只是高兴。 常乐还是那个十几岁稚嫩的样子,眼里全是纯净,“穗穗姐,谢谢你,我终于可以从这里解脱了。” 穗穗哭着笑道:“我占用了你的身体,可是我该谢谢你,你以后……会去哪里?” 常乐调皮的指了指天上,“自然是从哪来,就回哪里去,这身体你不是白用,爹娘和孩子们,都得拜托你照顾了,我也安心。” 穗穗点头,抬起袖子擦去眼泪,再抬头时,场景已经变了,她身在云间,再次看到初来乍到时,梦到的那个白发老头。 “老爷爷!”穗穗奇道:“我还记得您的,奇怪,只是梦而已,我怎么会又梦到您了。” 白发仙翁和蔼的笑了笑,缓缓开口:“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切记,杀心不可起,引人向善走正途。” 穗穗心头一怔,“至性至善,大道天成……引人向善走正途,老爷爷,难道,我不该杀了那两人吗?” 白发仙翁笑而不语,只扬起手中的拂尘。 穗穗只见顿时风起云涌,心里正不解时,耳边又响起了仙翁的声音,“去吧!” 去吧? 去哪里? 穗穗还迷糊着,便感觉脚下一轻,身体失重,直往下坠! “啊!”穗穗惊呼了声,猛得睁开眼。 凌霄在守在床旁,见她惊醒,忙上前宽慰道:“阿乐别怕,有我在,别怕!” 穗穗茫然四顾,看到熟悉的房间,感受到凌霄的怀抱,才真正清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怎么蓝蓝的。”穗穗懒懒的躺在他怀里问。 凌霄一直在抚着她后背,感受穗穗的亲近,他担忧的眉眼间,换上温柔的缱绻,“刚到破晓,太阳藏在云里,东边还是一片湛蓝哩。” 他用京腔生涩带出村里的乡音。 穗穗听了感觉既好笑、又亲切,仰头嘟嘴道:“又把我带到你家里来。” 凌霄是个不经逗的,认真道:“阿乐,这里也是你的家。” “知道了……”穗穗收起笑脸,起身道:“我爹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 说罢,她就放下了双脚,立马起床去穿衣。 凌霄知她忧心,挥手把蜡烛点燃,房里一下明亮了许多。 看到穗穗只穿着里衫,他立马别过视线,微微颔首道:“不急,常叔还没醒,昨晚上吃了饭,也喝了药,没有大碍。” 穗穗心里牵挂着老爹,完全忘了男女之妨,只低头穿衣道:“那就好,我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嗯!”凌霄应道,他始终不敢抬头。 直到穗穗穿好衣服,走到他跟前,“那我先回去了。” 凌霄点头。 穗穗见他似乎有些别扭,心里不明所以,走到楼梯时,她想起方才凌霄强调的家,“恍然大悟”的回头问道:“你……跟我一块去吗?” 凌霄闻言,眼中立马闪起光亮,起身道:“好!” 穗穗外搭正着,会心的一笑,不禁想:这老六,想一起去就明说嘛,怎么还别别扭扭的。 凌霄确实高兴穗穗喊他一块去,这说明,她是把他当成一家人的。 快到家里的时候,凌霄知道常叔还没醒,特意敛了他和穗穗的动静,免得把人吵醒。 穗穗蹑手蹑脚的进屋,好在老爹没关房门,不然那木门一动就是“咯吱咯吱”的,会把人吵醒。 她猫着腰,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老爹,手掌缠着纱布,上半身也能看得出是缠了纱布的。 穗穗心里一酸,立马默念蛊咒,让蛊母帮老爹修复伤口。 通过蛊母,她可以感受的老爹现在的状况,还好没有大碍,不然她会自责死! 穗穗微微沉了口气,拍了拍凌霄,带着他去了药堂。 阿精守在炼药房里,见到凌霄和穗穗,立马起身道:“主公,主子,这么早,你们怎么来了。” 穗穗看向火炉,和锅里粘稠的药,拍了拍阿精的肩膀道:“我来看着,你回屋去睡会。” 阿精道:“主子,我不累,这药很厉害,光是闻着气息,人就很精神。” 穗穗笑道:“里面加了大宝在后山寻的灵芝,还有其他那么多好料,药性当然强了。” 阿精点头,想到那些好料,他心里现在都还唏嘘,不禁算了算日子:“主子,我算了算,这锅药咱们炼到今天,整整半个月,这是我练过最久的丹丸了!” “嗯。”穗穗当然把这日子记得清楚,“今天就是出锅的时候了。” 凌霄闻着药性,心里无比震惊!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穗穗,这药,正是他托裘老练了许久,也未练成的灵药! “阿乐,这药,你是第一次炼吗?”凌霄难掩激动的问。 当然不是! 穗穗差点脱口而出,但好在她及时收住了嘴,在这里,她的确是第一次炼! 但在现代的时候,这药她已经熬过很多次,而且也失败了很多次,直到最后一回,才掌握到关键,但她还没来得及用,就采药而亡,魂穿来了这里…… 没等穗穗回到,阿精就抢先道:“主公,主子的确是第一次炼,这药很特殊吗,连您都知道。” 穗穗顺着阿精的话,问向凌霄道:“你怎么知道这药?这药的方子按说知道的人不多啊。” 凌霄肯定的点头,“这药不仅可以助人功力大增,而且在重伤之时,可以保命!” 穗穗奇道:“你还真知道啊!” 说罢,她有些气馁,“我原本想晚上练好之后,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竟是熟知的。” 凌霄笑道:“这药很难炼的,连裘老医仙都未练成过,而你,竟然一次就练成了,我想他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想见你一面。” 第191章 穗穗马甲不保 [] “久闻裘老医仙盛名,若有机会,也该是我去拜访他老人家。”穗穗被他夸得有些心虚,可又不好说出实情,便找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凌霄还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露声色道:“会有机会的!” 穗穗笑眯眯的看着他,可对视到他那深邃的眼睛时,心底却有些慌,总感觉这男人好似看破了她的秘密一样。 她不着痕迹的避开视线,喊阿精去休息会,自己来看着火炉。 阿精精神满满,完全没有困意,要是回屋去躺着硬睡的话,反而难受。 但他也没和穗穗争,只乐呵呵的起身道:“那我去给那窝兔子割些草回来,有只母兔,已经抱窝了!” “好。”穗穗应了声,她知道这药的厉害。 说起来,还是现在的药株更有药性,环境没有受到化学污染,吸收的都是天地灵气,这锅里的药虽尚未成形,但穗穗能明显感觉到,这和她在现代炼的那颗,要厉害得多! 凌霄陪穗穗在火炉前坐下。 穗穗心里藏着事,这会儿总感觉与他有些隔阂。 凌霄揽着她小小的肩膀,沉默了好一会,才沉声说道:“阿乐,一定要等我回来。” 穗穗点头,“只要你未负我,我肯定会等你的,” 凌霄低头看着穗穗,终究是问道:“阿乐,我看的,就是真实的你吗?” 穗穗心口一沉,冷静的微笑:“好端端的,怎么会这么问?” 凌霄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在穗穗面前,他毫不吝惜展露着真实想法,即使他心里疑惑重重。 “阿乐,昨天晚上,你说梦话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把穗穗的心里防线击得粉碎…… 穗穗下意识的看向门外,担心隔墙有耳。 凌霄明白她的想法,“我下了禁制,不会有人偷听到我们说话。” 穗穗微微沉了口气,强作镇定道:“我昨晚说梦话了吗,吵到你了是不是?” 凌霄讳莫如深的看着她,“阿乐,你昨晚一直在喊常乐。” 他顿了会,接着道:“我听大庚说过,在我认识之前,你的性情,不是现在这样的。” 穗穗有几分陌生的看着他,推开他的怀抱,冷笑道:“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调查我?” 凌霄摇头:“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只是想知道,我心里爱着的这个性情倔强的姑娘,究竟是谁。” “前些天,我差点死掉,是她救活了我,我与她在月前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如果有来生,我不想认错了她。” 凌霄深沉的看着穗穗,“仅此而已。” 穗穗看着他那极具穿透力的双眸,终于收起方才的冷笑。 想到自己的身份,穗穗不禁记起电视剧或电影里,那些男主角一旦得知女主角并非眼前人,而是妖精或其他身份后,就会害怕,抛弃对方,有的甚至还请厉害的法师来除掉女主角…… 想到这里,她倒真想知道,如果告诉凌霄真相,自己并非真的常乐,而是来自未来世界,苟活在这个躯体的灵魂后,他会怎么做? 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请法师来除掉她?还是害怕、抛弃她? 第192章 委屈的小轩宝 [] 穗穗预想好了最坏的结果,下定决心的看着他,正要说话,不料大宝忽然来了药堂。 “娘?酆叔叔?你们在吗?”瑾轩在外堂小声的喊。 穗穗欲言又止,看了眼凌霄,起身去门口招呼:“轩宝,来这里!” 瑾轩看到老娘,黑滴滴的小眼睛顿时一亮,立马奔了过来,“娘,您昨天晚上又昏迷了,现在身体可还好吗?” “娘好着呢。”穗穗去拉轩宝的小手,握在手里是冰凉的! 她赶忙带孩子到炉前烤火,“轩宝,小手冻成这样,可要小心受寒,一会你阿精叔回来,娘去给你熬点姜汤暖暖!” 凌霄起身道:“阿乐,不用等,我去喊成叔熬点,很快就送过来。” 丹炉这里离不开人,穗穗也顾不上和他的隔阂了,点头道:“好,麻烦你了。” 这话还是有些生分的。 凌霄沉了口气,转身出去。 轩宝见娘似乎不太高兴,以为是生自己气,嘟囔小嘴委屈道:“娘,孩儿……就是想早起去看您,结果到了酆叔叔家里,成伯伯告诉我,你们来了这边,这才在路上冻了会。” 说罢,他似保证般道:“娘别担心,孩儿自从跟二弟早起习武后,身体好了很多,不会轻易受寒的。” 穗穗看着小心翼翼的轩宝,疼惜道:“傻孩子!” 下一秒,她摸到轩宝内衫袖子有些潮湿,忍不住蹙眉,“袖子怎么湿了?” 瑾轩连忙把袖子拉出来,放在炉前烤着,“娘,夫子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儿子来前已整理好仪容装束,以免人前失礼之过。” …… 穗穗无奈的微笑道:“夫子说的对,人前人后言行一致,才不会叫人拿住把柄,不过,轩宝以后盥洗的时候,记得把袖子挽起来,潮湿的衣袖捂在里面对身体不好。” 瑾轩点头,“是,娘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嗯,乖哈!”穗穗在心里感慨,轩宝是越发的板正了 不一会,凌霄就端来了两碗姜汤。 穗穗唏嘘:“轩宝,你喝得完这两大碗吗……” 轩宝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孩儿喝不完……酆叔叔要不要喝一碗?” 凌霄笑看着他们娘来,端起一碗给轩宝,另一碗给向穗穗,“阿乐,这碗是你的,昨天在山林里待了许久,喝了好去寒。” 穗穗立马躲远了几步,“我不要,我最不喜欢喝的就是姜汤。” “诶,一盘果子,两碗牛肉米粉!”成叔笑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穗穗看向门外,只见成叔端了两个大盘子来,便连忙上前去帮忙。 凌霄笑道:“成叔也是炼家子的,两个盘子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成叔亦是爽朗的笑:“那可不是嘛,老奴当年体弱,多亏主公耐心教我强身健体呢!” 说罢,他把那盘果子给穗穗,接着道:“医师啊,主公知道你不喜欢喝姜汤,特意吩咐老奴给您做了这些果子,还有辣汤的牛肉米粉,这果子甜甜糯糯的,您一会要是吃腻了,正好喝着姜汤解腻呢。” 第193章 吃了这顿再说! [] 穗穗看到点心就勾起了馋虫,更何况那碗盖满小料的红油牛肉米粉,更是馋得不行。 “谢谢成叔!”穗穗开心的端着甜点,迫不及待就塞了个点心往嘴里。 软糯清香,别提多好吃了! “欸!”成叔连忙罢手,“您可别谢我,是主公心细,特意吩咐的呢。” 穗穗别扭的看向凌霄。 凌霄看到她贪吃的小模样,心里憋着笑,把姜汤塞到她拿点心吃的手里,端走她手里的点心盘,极有耐心的说:“阿乐,先喝点姜汤,对身体好。” 穗穗见他还是这般对自己好,心里狠狠的抽动了下…… 嘴里的甜品还余味未尽,穗穗眼馋的看着那盘点心,还有牛肉面,她咽了口唾沫,决计把那些糟心的事暂且抛到一边。 管他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常乐后,会是什么反应,害怕就害怕,抛弃就抛弃,先吃了这顿饭再说! 穗穗打定主意,对大宝道:“娘和轩宝一起喝!” “嗯!”轩宝真答真干,埋头就喝! 穗穗也提起勇气,端起姜汤“咕叽咕叽”喝了几口。 但这汤吧,它实在是辣嗓子啊…… 穗穗剩下半碗,惨兮兮的道:“我真喝不完这么多。” 凌霄毫不介意的端过她的碗,把剩下的姜汤一口闷下,递给成叔空碗。 穗穗脸上一窘,低头不语,也不敢去看成叔那呲着笑脸的花白下巴…… 没一会,轩宝也喝完了,恭谨的把碗交给大人,并作揖道:“谢谢成叔!” “哎呦!”成叔老稀罕轩宝了,连忙去扶,“大少爷快起来,老奴可受不住呦!” 穗穗笑看着轩宝,她以前一直觉得孩子太懂事,有失活泼和童年。 但看轩宝懂事又满是灵性的样子,还有成叔对孩子喜爱的神情,才发觉或许是自己把想法强加于孩子身上了。 穗穗原想出门送送成叔,哪料人家一个飞身,就稳稳的踏到了院墙上。 成叔还不忘回头对她笑:“医师,快去吃粉吧,这天冷,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诶,辛苦你了成叔,小心别摔着了!” 但凡成叔下巴上多有几根黑须,穗穗也不至于这般心惊肉跳的。 “得嘞!”成叔应了声,就回了那边的院子。 穗穗悻悻的转身回来,却见凌霄已经摆好了小饭桌,也安置好了轩宝。 小家伙坐在火炉旁,热辣辣的吃着米粉。 凌霄朝她招呼道:“阿乐,快来吃呀!” 穗穗见他面前什么也没摆,问道:“你吃什么啊?” 凌霄随意答道:“我还没什么胃口,反正轩宝吃不了这么多,一会我捡点剩的就好。” …… 穗穗斜了他一眼,转身去家里拿了副干净碗筷来,把自己的粉分了一半出来。 轩宝不动声息的看着老娘,机灵鬼怪的和酆叔叔对视了眼,把自己碗里的粉也分一半出来。 穗穗把碗里的小料拌匀,鼻息间已满是香味,嗦一口真是爽滑劲道,又够味! “成叔这手艺,真是绝了!”穗穗赞道。 轩宝也道:“娘要是喜欢,孩儿读书空闲时,就去请教成伯伯,等学好了,以后只要您想吃,孩儿就给您做。” 穗穗讶异的看着轩宝,小小孩子,竟有这样的心思呢,句句没提孝顺,但句句都是孩子对长辈最纯真的心念。 第194章 琐事 [] 穗穗鼓励孩子:“好,那轩宝也要用心学啊,做饭是基本的谋生技巧,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照料不好,谈何养家糊口,更别说建功立业了。” 轩宝认真听着,而且郑重的点头:“娘说的有理,即使贵如君主,也离不开一日三餐,若连吃饭都成问题,还哪有精力去建功立业呢!” 轩宝放下筷子,对娘作揖道:“娘这番话提醒了孩儿,多谢母亲教诲!” 穗穗见孩子这般听话,转念一想,改变话锋道:“轩宝,娘也并非时时都是对的,轩宝要切记,别人的主张可以听,但也要有自己的考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好!”轩宝点头。 穗穗会心一笑:“好啦,用粉吧。” 凌霄满心满眼的看着穗穗,他知道,三个孩子能根正苗红的长大这么大,离不开她这个做娘的付出。 翠芳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在炼药房里吃饭,长吁道:“啊呀,你们都在这就好,刚才起来没看到轩宝,真把我吓了一跳!” “娘,您怎么起这么早,老爹也醒了吗?”穗穗连忙放下筷子起身。 翠芳罢了罢手,“你爹昨天受了伤,现在还睡着呢,没敢吵醒他。” 轩宝也走了过来,巴巴的道:“阿奶,瑾轩让您担心了……” 翠芳道:“轩宝,你是不是一早起来就过去找你娘了?” 轩宝仰着稚嫩的小脸点头,“阿奶,对不起。” 翠芳哪舍得真怪他,疼惜道:“你这孩子,心里是最挂事的,这么早起来,是不是担心你娘啊?” 轩宝小鸡啄米的点头。 翠芳道:“下回可不许悄没声儿的跑出去了啊,阿奶一醒来就没看到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知道不!” 轩宝点头,抱着阿奶的胳膊。 翠芳摸着轩宝的小脑袋笑了笑,让他们接着吃早饭,自己则回家里忙碌去了。 穗穗往炉子里稍微添了些柴,才再继续吃饭。 等他们吃完,把这里都收拾好,阿精也就回来了。 穗穗带着孩子先回家那边,凌霄则去处理枫影和暗卫那些事,谁也没再提起那件事,各忙各的。 常英向来是早起惯了的,在蛊母给他修复完后不久,就醒了。 穗穗守在老爹房里,见他醒了,心中不由一喜,“老爹,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乐宝!”常英看到穗穗,激动道:“你怎么样,昨天晚上我都听说了,你怎么会又昏迷的,身上没受伤吧,那些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全是对穗穗的担心,全完没顾自己。 穗穗心里不是滋味,起身转了个圈给老爹看,“我好着呢,您别担心,倒是您,中了他们两箭,刚才我请蛊母给您伤口修复过了,您感觉看看,是不是比昨天好些?” 常英试探性的动了动胳膊和手,点头道:“是要舒服好多,伤口不痛,也不烧得难受了。” “那就好!”穗穗稍稍松了口气。 常英倒是有些愁容,“要是能好快就好,过几天就要插秧了,别耽误事才好啊!” 第195章 阴阳和合 [] 穗穗接过话:“爹,您就只管安心养伤,插秧这点小事,有您女儿在呢,我会解决好的,您放心!” 常英笑了笑,“阿乐,爹知道你有能力,可你姑娘家家的,我和你娘从未让你下过田,唉……” 这时,阿宽从外面走进来,道:“常叔,主子说的对,插秧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还有我们在呢,我们在这里待了好几年,插秧不是生疏的事,您放心好了。” 穗穗有些气恼,“爹,您也太小看女儿了,我虽未下过田,但下地刨过土,上山挖过草药,插秧又不是很有难度的技术活,就是累一点,怎么可能难倒我!” 常英见孩子恼了,忙赔罪道:“好好好,是爹说错话了,可是乐宝啊,下水田可真不轻松啊,双脚陷在泥里、泡在水里,兼之还有蚂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穗穗不怕累,但的确有些杵蚂蟥,但还是逞强道:“那正好,蚂蟥可是药材,这年头我正好缺药材,它来一条我就收一条,来一双我就收一双!” 常英道:“那不行,哪有女人家下田的,这件事爹会再想办法的。” 穗穗知道爹着急,正色道:“爹,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就算我不下田,也可以多招些短工,现在家家户户都缺衣少食的,愿意出来干活的人多着呢。” 常英摇头,“有件事,爹没告诉你,自从上次吕钱被抓走后,村里那些员外都避着我们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暗地里使坏,这几天你多留意些!” “好!”穗穗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军医给您开的药挺好的,惠雨正在煎,我先扶你起来。” 常英忙罢手道:“不用不用,只是中了两箭罢了,爹这边身子还是可以动的,你先忙你的去,这里不用管。” 阿宽亦道:“主子,常叔有我照顾,您放心就是。” 穗穗想想自己到底是女儿身,老爹可能不好意思,就没留下了。 三个孩子正在院里玩,准确来说,是大宝在看书,二宝、三宝用钉子在地上玩“金、沙、疆、土”,就是分地的小游戏,现在春天,泥地潮湿,正是玩这个的时候。 “轩宝,别在太阳底下看书,源宝、怡宝,钉子别伤着手!”穗穗招呼着,老母亲就是操不完的心呐! 孩子们一看到穗穗,就连忙上前来,纷纷道:“娘亲,爷爷好点了吗?” “娘亲,爷爷怎么样?” 穗穗揽住他们三个,道:“爷爷醒了,也好些了,你们可以去看看,但不能吵到爷爷,说话一个一个说,另外还要注意别碰到爷爷的伤口,知道嘛?” “知道!”孩子们异口同声。 穗穗笑道:“那就去吧。” 翠芳从柴房探出头来,“乐宝,你爹醒了?” 穗穗应道:“嗯,刚醒,娘,早饭做好了吗,我给老爹端些去。” “做好了!”翠芳道:“你爹那我去吧,他一只手不方便。” 说罢,她接着道:“乐宝,刚煎出来的糍粑,要不要吃一个啊?” “好!”只要是好吃的,穗穗从来是来者不拒,立马就进了柴房,夹起撒了白糖的糍粑,吹了两口就往嘴里旋。 “娘,阿精和惠雨他们是不是也还没吃啊?” 翠芳指着那边盛好的小米粥、包子、糍粑,“小莲刚给他们准备好的,正要送去哩。” 小莲手里也还在忙着活计,招呼道:“小姐,要不是就点粥喝啊,我给您盛点?” 穗穗见小莲也是满头大汗的,忙放下手里的糍粑,道:“我给阿精和惠雨端去就行,时间不早了,你们自己抓紧吃。” “这怎么行,哪能让你送,我来就好了。”小莲放下手里的活计,想拦下穗穗。 “不碍事!”穗穗已经端起了盘子,“我正好要去那边呢。” 小莲只好不放心的看着她,“那您小心些!” “嗯!”穗穗小心翼翼的转身往外走,忙碌的一天,就开始了。 直到正午整的时候,阿精兴奋的跑来告诉穗穗:“主子,成丹了!” 穗穗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还有最后一步呢!” 阿精感叹道:“这绝对是我炼过最难的药了!” 穗穗道:“别急,下午你歇着就好了,这一步,只能我自己来。” “好,有事您就叫我。”阿精没有感到意外,因为炼药前穗穗就告诉过他这药的特殊性。 下午,为了炼药,穗穗索性把药堂关了门,有个别应急上门的,都由阿精看诊。 跟着穗穗这些年,阿精也是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郎中。 直到子时。 穗穗才终于精疲力尽的从炼药房里走出来,正午为正阳,子时为正阴,阴阳和合,这灵药方才练就! 凌霄就在院里等他,身后站着昌益,还有一个穗穗未曾见过的男人。 第196章 你难道不怕吗? [] “阿乐!”凌霄看出穗穗劳顿,快步走向她。 穗穗看了他一眼,静默的抬手,松开五指,一颗用金箔裹衣的药丸,就躺在她掌心。 “我炼成了!”穗穗微笑道。 凌霄深沉的眼底透着心疼,因为越是走近,他就越清楚的看到穗穗眼底的乌青。 穗穗把灵药递给他,“这药,仅炼得一丸,你仔细收好。” 她暗暗叹息,这灵药,足以还他人情了。 凌霄接过灵药,凝重的点头,“好!” 穗穗看向他身后的昌益和陌生男子,勉力抿嘴道:“你们就要出发了吗?” “嗯!”凌霄转身,给穗穗说道:“昌益会跟我走,那位,是影白,他接替枫影,留在这里守护我们一家子。” 影白走到前来,朝穗穗行了一礼,然后双手奉上一只极为小巧别致的玉哨,字字铿锵道:“医师,这是传唤卑职的玉哨,不管您身在何处,只要吹响这玉哨,卑职即刻就到!” “有任何需要卑职帮忙的,您尽管吩咐,卑职必定尽忠职守,百死不辞!” 穗穗复杂的看了眼凌霄,接过影白的玉哨。 她深知,吕睿超母子虽然已死,但那幕后主使之人,皇帝,目的没有达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这一家子,不管是搬走,还是就待在吕家村,离开暗卫的保护,只会更快的被皇帝抓去,沦为威胁凌霄的棋子。 所以,对于影白,她目前没法拒绝凌霄,除非没了皇帝的威胁…… 凌霄看出了她的无奈,对昌益、影白二人道:“我和医师单独说几句,你们去后山等我。” “是!” 昌益朝穗穗做了个笑脸,“妹子,我一定保护好主公的,等我们回来后,可千万要请我喝杯您和主公的喜酒啊!” “昌益!”穗穗瞪着他,“再胡说八道,是不是想留下来,和我的蛊虫玩玩?” 昌益闻言,毛骨悚然的抖了抖,立马收起嬉皮笑脸,“不敢不敢,妹子,那我和影白就先走了。” 穗穗笑瞧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主公武功高强,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不给他拖后腿就行。” 昌益拉胯着一张脸,“妹子,没你这么打击人的吧!” 凌霄低低吃笑。 穗穗亦微微笑道:“逗你的,等你们回来,我再请你们来家中吃酒!” 昌益立马化开了笑脸,“那可感情好,我和影白先走咯!” 穗穗看着他和影白飞进夜色,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下,暗暗叹了口气。 “阿乐!”凌霄看着她,“皇帝派来的那些杀手几乎都死了,只有其中一个我们的探子活着,他带着我的假人头回了京都,不久之后,酆家或许也会发丧。” 说罢,他恳切道:“望你切莫听信流言,一定等我回来!” “酆凌霄!”穗穗沉了口气,决心道:“我不是你的阿乐,你不是早就对我有所怀疑,并且昨晚还听到我的梦话了么,何必还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凌霄神色微怔,心中闷的一痛,斩钉截铁道:“我不在乎你是谁,我只知道我认识的你,就是现在的你。” 穗穗蹙眉道:“那万一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呢,你难道不怕吗?” 第197章 孤魂一缕的我 [] 凌霄摇头,“不怕!” 穗穗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是不是傻了,还是没理解妖魔鬼怪的意思?他们有法术,谁不忌惮、不害怕啊!” 凌霄抓着她的手,和穗穗贴在一起,才忽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眉心紧蹙,立马联想到灵药,径直去拉穗穗的左手。 “你干什么!”穗穗立马把左手藏到身后,并后退了几步。 凌霄目光一沉,一个闪身,就到了穗穗侧边,并强制的拉起了她的左手。 手腕间被衣袖遮住的纱布,赫然露出。 凌霄目光一凝,盯着穗穗的手腕处的伤口,颤声道:“你,你割……腕放血了!” 穗穗置气道:“你不是都看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凌霄催动内力,这才探查到穗穗此时到底有多么虚弱! 他墨色的双眸顿时染红,“你放血,就是为了炼这药!” “难怪你下午不许任何人打扰……整整一个下午到现在,你,你放了多少血!” 穗穗没答他,想甩开他的手,但又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凌霄执着的看着她:“告诉我,到底放了多少血!” 穗穗是真生气了,她最烦别人一问到底。 但怕隔壁家里的爹娘听见担心,她只好压着火道:“我又没有死,能放多少,快放手,你抓疼我了!” 凌霄唯恐真抓疼了穗穗,赶忙松手,气血上涌,也不禁低吼道:“你方才说什么,你是妖魔鬼怪?” 他盯着她,“那你倒是害我啊,我宁可你害我,为什么要放那么多血为我炼药!” 穗穗急道:“你小声点,爹娘就在隔壁,你生怕他们听不见是不是!” 凌霄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红着眼站在原地。 院里的油灯光亮照在他脸上,穗穗能看到他眼里折射出来的碎裂的光芒,沉默的在一旁的茶桌前坐下。 她看到凌霄有个转身抬手的动作,他哭了?! 穗穗心中一怔,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是战无不胜的枭雄啊,竟为自己伤心落泪? 穗穗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格外留意着凌霄的动作,只见他回头时,眼底果然有擦拭的痕迹…… 穗穗方才的怒气渐消,慢慢冷静下来。 凌霄在她对面坐下,眸光似浓厚、粘稠的蜜一样,带着苦涩、心疼和甜蜜的看着她。 “凌霄。”穗穗终于开口,也抬头看着他,“我” 她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凌霄道:“我下了禁制,任何人都听不到我们说话。” 穗穗微微颔首:“我没想跟你吵,事到如今,既然你已知道我并非常乐,我也无须再隐瞒了。” 凌霄炙热的看着她。 穗穗深呼吸道:“八年前,真正的常乐,因为上吊,已经走了,我……我倒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准确来说,我或许只是孤魂一缕……莫名其妙的就在已逝的常乐身上苏醒过来,苟且活到了现在。” “昨天晚上,你听到我说梦话,是常乐,她来跟我告别。” “这就是我,孤魂一缕的我。”说话时,她一直在看着凌霄的神情变化,如果他表露出害怕、恐惧,或算计,她会立马与他断绝来往。 第198章 我,等你 [] 然而,凌霄从始至终,只是心疼的看着她,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大白之后的了然,明眸里从未露出过怀疑。 穗穗接着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常乐,你爱的阿乐,也并非我。” “不!”凌霄坚定的看着她,“相信我,从始至终吸引我,并让我为之痴狂的人,一直都是你,隐藏在这躯壳之下的你的灵魂。” “你也不是孤魂一缕,因为我的灵魂和你交织在一起,你不是孤独的。” 穗穗定睛看着他,虽然心潮涌动,但始终保持着那份冷静的克制。 凌霄接着道:“还记得你终于答应跟我在一起的那晚吗?” 穗穗点头:“你说,你定不负我,还发了毒誓。” 凌霄抿嘴一笑,接着她的话道:“我记得你说,如果我违背誓言,你会真的很恨我。” 他拉过穗穗的手,认真道:“我回答你,若我坚守誓言,你便生生世世陪着我,你当时笑着说了好的,可不许反悔!” 穗穗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什么时候反悔了,是你怀疑我在先。” 凌霄走来把穗穗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当我知道你或许并非真的常乐时,唯有一个担心。” “是什么?”穗穗赶忙从他怀里扑棱开,想看他说话时的神情。 她面上虽是冷静的,但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凌霄说出什么害怕,或者想叫法师来算计她小命之类的话。 …… 凌霄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想歪了,用食指叩了下她的脑袋,“乱想什么呢,我是怕当下辈子真的来临时,却找不到那个与我发誓的灵魂!” 穗穗吃痛的揉着脑袋,嘟嘴道:“你打我!” 凌霄着紧的立马去揉,有些无措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用力的。” 穗穗见他紧张的样子,轻笑道:“真笨,知道自己没用力,还这么紧张,不知道我是骗你的么。” 说罢,她银铃般的笑了起来。 凌霄憨厚的一笑,痴痴的看着她,“不痛就好!” 穗穗在他的注视下,脸颊不由自主的烧起,心里的那份隔阂终于消散,而且,她感觉自己和凌霄更亲密了些。 凌霄重将她揽在怀里。 穗穗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星光,不由抬头看向头顶,赞道:“你看,漫天繁星!” 凌霄也看向天上,一轮弯月挂在天边,璀璨的星光教人迷乱。 “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他感慨道。 提到明天,穗穗明亮的眸子也暗淡了几分,“你马上就要走了吗?” 凌霄流露着不舍,“不急,我还能陪你一会。” 穗穗情难自禁的扑到他怀里,生涩道:“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 “嗯!”凌霄肯定的应道。 穗穗抱紧他,这种即将离别的感觉,真的,很难过…… 凌霄轻柔的理着她鬓角的碎发,“傻瓜,以后不许说自己是什么孤魂一缕,你还有我和孩子们,还有爹娘,我们都是真的爱你。” 穗穗眼底一酸,埋在他怀里,她很不想流出眼泪,但还是不争气的溢了出来,眼泪也留在了他怀里。 第199章 无声的告别 [] 凌霄低头,在她发间落下轻轻一吻,“阿乐,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 穗穗微微一怔,“我的大名叫秋穗,小名是穗穗。” “秋穗?”凌霄喃喃念道:“莫非是取秋收麦穗之寓意?” 穗穗点头:“外婆是这么跟我说的,我自小失了父母,全靠外公、外婆把我养大。” 说罢,她惆怅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怎么样” 凌霄下意识的抱紧了穗穗,对“那个世界”充满了疑惑,“你在那边,是怎么回事?” 穗穗坦言道:“去采药的时候,遇到了山体滑坡,我不幸摔下去后,就没了意识,再醒来,就到了常乐身上。” 说罢,她惆怅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外公外婆在那边是否安好” 凌霄目光复杂的看着天边的星际,沉声道:“既是老天安排,想必一切自有定数。” 说罢,他宽慰道:“阿穗,心里放宽些。” 穗穗听到他喊自己,不禁仰头抿嘴笑道:“嗯!” 凌霄清楚的看到她苍白脸色上,浮着不太自然的红胭脂,还有唇上口脂,这些显然是她为了掩盖放血后的虚弱,才特意抹的。 他心底一痛,情难自抑的吻向她的唇瓣。 穗穗闭目感受着他的呼吸,逐渐沉溺在他温暖的唇齿间,生疏又浅浅的汲取着。 就在凌霄也有几份迷醉之时,忽然听到昌意用内力的传音。 “主子,我们该走了。” 凌霄心底是浓厚的不舍,但不得不走…… 他暗自催动内力,双手轻抚在穗穗背后,默默为她调息。 穗穗只觉他的怀抱既温暖、又舒服,自发的更靠紧了些,在轻吻间,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凌霄稳稳的抱住她,松开她的唇瓣,没了口脂的遮掩,平日里红润的唇,此刻是肉眼可见苍白的…… “穗穗!”凌霄疼惜的摩挲着她的唇瓣,眼睫微微颤动,在她耳边呢喃:“一定要等我回来!” 穗穗在睡梦中甜甜的一笑。 凌霄不知她是在做梦,还是有听到他的话,但只要她是快乐的就好。 惠雨、惠雪在隔墙的门口那边等着,看到凌霄抱着穗穗走来,想上前帮忙。 凌霄先她们一步,示意她们噤声,然后用内力传音:“去前面开门,我抱她回去。” 惠雨、惠雪点头,立马小跑去前面。 到了穗穗房中,凌霄才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人儿放下。 为穗穗脱去鞋子、掖好被子后,他又在房中静默的伫立了好一会才离开。 凌霄接着又去看了孩子们一眼,才从常家离开,折返他家。 成叔正睡着,忽然听到主公喊他,立马惊醒,抬头一看,主公果然在! 他清楚不是幻觉,立马起来,作揖道:“主公怎么又回来了?” 凌霄交代道:“成叔,这段时间请您帮我照顾好医师,尤其多做些补气血的膳食,不要怕花银子,什么见效好,就用什么,她为我失了很多血。” 成叔吃惊道:“主公,医师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第200章 找短工 [] 凌霄沉声道:“下午为了给我炼药,医师割破手腕,以血为引,失了好多……” 成叔倒吸了口冷气,郑重的点头道:“医师对主公真是一片赤子之心呐,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医师!” “多谢!”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您歇息吧,我走了。” “诶!”成叔跟在身后叮嘱:“主公,保重啊!” 凌霄默默颔首,走去门外,飞身离开。 次日。 穗穗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凌霄!”她猛的起身,结果因为失血,引得一阵头晕目眩。 穗穗摸索到身后的床头,慢慢半躺下去。 翠芳早就起床了,听到声音赶忙进来,见穗穗扶着额头一脸虚弱的样子,惊道:“乐宝,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的!” 穗穗不想让娘担心,左手掩进被子里,勉力微笑:“娘,我没事啦,就是刚才起得急了些,有点头晕。” 翠芳还是满眼的担心,“身体没有不舒服吧?” “娘,我真的没事,老爹醒了吗,他今天感觉怎么样?”穗穗笑着岔开话题。 说到常英,翠芳愁容稍展,“醒了,精神看着好了很多,你爹方才还说呢,多亏了你!” 穗穗自责道:“要不是为了我,老爹也不会受伤。” 翠芳立马接过话来,“又瞎说,做父母的保护子女是出于天性,千万别多想。” 穗穗点头,终于问道:“娘,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凌霄……走了么” 她记得自己和凌霄在亲亲,明明没有睡意的,后来莫名其妙就感觉很困,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而且还一觉睡到了现在…… “昨晚就走了。”翠芳见她失落的样子,调笑道:“乐宝这是舍不得凌霄走哩!” “娘!”穗穗抹不开面,“您怎么也取笑我!” 翠芳忙宽慰道:“傻孩子,娘可不是取笑,只是高兴,咱们乐宝心里终于也住进个如意郎君!” 说罢,她拍了拍穗穗的手,道:“娘看着,凌霄是真心疼的了,这段时间就放宽心,用不了多久他就回来了哩!” 穗穗点头,她真希望如娘所说,凌霄不用多久就可以回来。 “对了!”翠芳接着道:“成管家一大早就来找你了,还煲了汤,做了好几种吃食,我看着那些都是补气血的食材,闻着香香甜甜的,现温在蒸笼里呢,你肯定爱吃。” 穗穗怅然失笑,她知道,肯定是凌霄交代的成叔的。 “娘,您先出去吧,我起来换身衣服。” 翠芳看她煞白的脸色,担忧道:“不用娘帮忙吗?” 穗穗连忙哄老娘出去,怕她看到左手上包扎的伤口而担心。 这天下午,族里正式通知全村人,后天就要拔秧苗,让各家各户拿着田契去领苗。 穗穗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老爹。 常英担虑道:“族里一起发苗,到时家家户户都忙着种田,更请不到短工了!” “爹爹别急。”穗穗道:“村里并非家家都有田产,我拿些鸡蛋去趟族长家,还有那个专事介绍长、短工的春姑那里,若有闲人,请他们帮我留意些。” 常英想了想,点头:“试试吧,让你娘跟你一块去,有个长辈在身边,有什么事也好商量。” “好,爹爹放心!”穗穗当即伙同老娘去行动,先去的族长家,后去的春姑那里。 族长那里倒是挺顺利,答应一定帮她家留意。 但去春姑家,倒是吃了冷门羹,她横眉冷脸的拦在院门口,质问穗穗娘俩来干什么。 第201章 吕春姑背后的阴谋 [] 翠芳满脸堆笑的递上一篮子鸡蛋,“婶子,这是刚下的蛋,新鲜着呢,特意给您送来的,有件事想请您帮下忙……” 话未说话,就被春姑直接打断,“帮不帮忙的另说。” 她瞧着翠芳篮子里的鸡蛋,阴阳怪气道:“呦,我说,去年家家户户的牲畜都被抓走了,你家怎么还有这么多鸡下蛋的?不会是私藏的吧!” 翠芳心里犯怵,但脸上还是微笑道:“那怎么可能,交税那会,我家正好养了几十只不大点的小鸡,他们没捉走,从那会子养到现在,好几个月,前段日子就开始下蛋了。” “哟,那你家的运气可真好!”春姑眼里闪过几分妒色,话锋也立马变得尖酸,“你们娘俩提着鸡蛋来我这干什么,显摆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傻子都明白春姑是故意刁难。 穗穗见不得娘受辱,当即护在前面道:“春姑,村里都晓得你是做什么的,我们找你介绍短工,又不是让你白忙活,该给的钱一个子也不会少,你要是不想干这个活,直说就是了,乡里乡亲的,何必挖苦人!” 春姑冷笑了声,“有能耐你们就自己找人去,来我门前叫嚣做什么,少在这碍眼!” 说罢,她“砰”的直接关了院门! 穗穗怒火直起,但仅仅片刻,她就冷静了下来,这种缺粮的当口,一篮子鸡蛋已经相当金贵了,这吕春姑又不是傻子,白送来的,怎么会不要? 翠芳也有几分薄怒,“乐宝,我们走。” “好!”穗穗思索着,快走到路口的拐角处时,她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她清楚的看到吕春姑刚关上的门,开了条缝。 穗穗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在门后偷窥! “娘!”穗穗沉声道:“这吕春姑有问题,我们走快些,这里恐怕不安全!” “好!”翠芳慌慌的往后看了眼,立马加快了脚步。 过了拐角处,这里四周无人,穗穗直接吹响了影白的玉哨。 瞬息之间,影白就从暗处飞身而来,“医师!” 穗穗道:“那个吕春姑不对劲,你派个暗卫盯着些。” 影白应道:“医师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好!”穗穗这才心安些,“你去吧。” “是。”影白作揖告辞。 翠芳蹙眉道:“我们没得罪过这个吕春姑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穗穗摇了摇头,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晚上,影白把查到的消息一一告诉穗穗。 穗穗这才知道,久未作妖的杨香莲和姚稳婆,又出来搞事了,她们收买了吕春姑,一起对付她家。 穗穗很不解:“杨香莲和姚稳婆她们两家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哪来的钱、货收买吕春姑?” 影白道:“医师说到点上了,她们是受了村里那些大户的唆使,为的就是打压医师家,私下里还警告了村里不少人,不许给您家帮忙。” 穗穗无语,“这么说,我要是想在村里找到种田的短工,基本是不可能了?” “主公走前,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您只管放宽心,后天自会有人来相助的。”影白接着道:“不过,属下得提醒您一件事,村中那些大户为何挖空心思对付您,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穗穗眸光一寒,“呵,真是没想到,堂堂天子,竟费尽心思的对付我这区区一介村妇。” 影白沉声道:“主公此次去做的事,干系重大,村里处处布防着我们的人手,城里城外,都把守着重兵,上面无从动手,我想,他们此举所为,应该是想把您逼出村里,只有到了村外或城里,他们才有动手的机会。” 穗穗沉了口气,“嗯,现在动不了,不代表他们不想动,一旦控制了我们家,就等于牢牢的控制住了凌霄。” 影白点头。 穗穗琢磨了会,问道:“影白,你们一共有多少暗卫在村里?” 第202章 发苗 [] 影白明白穗穗的意思,回道:“医师放心,这次调度人手充裕,仅此于主公修为的暗卫就有十名,剩余两百名暗卫也皆是主公精选出来的高手,除此外,吕家村前后两座城池,皆有重兵把守,足可保障您和家人的安全。” “这么多人!”穗穗吃惊之余,心里涌动着细碎的感触,想念更是丝丝入扣的占了上风,凌霄的音容面貌仿佛就在眼前。 穗穗微微叹息,以前常听人说相思苦,她并不理解,现在方才明白何为相思,真正是情到深处,直教人生死相许…… 影白见穗穗没再说话,便作揖离开。 穗穗走去昨晚和凌霄相拥的地方,仰望天际,今夜却是阴沉沉的天,只有散碎的星光。 也不知凌霄他们到了哪里…… 穗穗正怅然时,身后忽然一暖。 “主子,春日夜里凉,小心受风哩。”惠雨轻言细语的给穗穗系上披风。 “小雨!”穗穗心中一暖,握了握她的手。 惠雨温声道:“主子,回家吧。” 穗穗点头,走去家中,把影白说的消息告诉爹娘。 翠芳叹道:“没想到凌霄连耕种之事都帮我们想好了,真是心细啊!” 常英认同的点头,道:“孩她娘,以后采买之事都交给我吧,还有山中荒僻之地,也不要去了,乐宝也是,没有草药的话,先让阿精他们去城中采购,尽量少上山去。” 穗穗应道:“爹放心,村里乡邻们采了药多数是往我这里送,我已经很少上山了。” 翠芳蹙着眉头,“他们受了那些大户的指使,不会连草药也不送了吧?” 穗穗摇头,“草药是送来换钱的,他们应该不会和钱过不去,再者他们不送来也无妨,反正要去城中采买,多也是买,少也是买,没事的。” 翠芳点头。 次日上午,有两个短工来找常英,他们是族长荐来的。 再之后,直到晚上,也再没人来找。 穗穗在药堂也贴了告示,但没人上门。 又是一天清晨,今天就是发苗的日子,东方才微微亮,村里就已经熙熙攘攘的闹腾起来。 都是急着去排队领苗的。 穗穗也起得早,家里暂时交给老爹和惠雨、惠雪了,她和老娘,还有阿精、阿宽,带着两个短工,拿着田契去族里领苗。 穗穗排在村民的长队里,影白说自会有人来帮忙的,可到现在也不见人来。 没多久就快轮到她家了! 正在穗穗心焦之时,忽听排在后面的人高声喊道:“是县令,赵县令来了!” 穗穗立马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赵大人,而且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许多人! 莫非这就是影白说的来帮忙的人? 村民们都在议论,“赵大人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害我们就是了。” 穗穗不敢太希冀于别人,而且她也做好了自己下田的打算。 族长看到赵县令,快步迎了上去。 赵之林也已经走近了,穗穗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说话。 族长热情的上前行礼,“草民见过赵大人,怎劳您亲自来巡查了,不应该啊,不应该!” 第203章 凌霄已死? [] 赵之林扶起族长,笑道:“族长言重了,没有什么不应该的,今日我不仅要来巡察,还要下地种田呢!” 他这些天奔波于乡野田间,脸上比之从前显嫩的白,已经换上了略显沧桑的小麦色。 族长诧异又惶恐:“哎呀,那怎么行,您可是官爷啊,怎么能让您干这些粗活,不行,不行!” 族长连连摇头。 赵之林笑了笑,想起凌霄说的话,不禁复述了编:“官民本是一体,我身为县官,拿着朝廷俸禄,若只安坐于县衙,怎能懂得百姓之苦,如何体察民情。” 说罢,他接着道:“我身后是把守城池的将士,我和他们将一道给百姓们种田。” 族长惶惑道:“哎呀,我的县太爷啊,您这……岂不是折煞我等。” 赵之林坚定的道:“族长,此时无须多言,接着放苗吧,我也好把将士们均匀的分配给每一户。” 族长说不动他,且见他这般肯定的态度,便只好恭敬的请他去前面。 赵之林路过穗穗身边的时候,没有避讳,熟络的打了声招呼。 穗穗恭敬回礼,心里放宽了些,有官兵们的帮忙,插秧的人手应当不会差太多了。 赵之林按着每户的田契多少,配给不同人数的将士,这样一来,就不会造成有的人家早早就忙完,而有的人家又到天黑也干不完。 穗穗是打心里尊敬赵大人,尤其是他说的那番话,真正是以民为本的。 领了苗,穗穗和老娘在前面引路,阿精、阿宽和短工、将士们,担着禾苗在后面跟着。 到了田间,把一捆捆的苗分次抛到水田后,阿精他们卷起裤腿,下水开始插秧。 穗穗看着清澈的水田,并没有看到水蛭,心里蠢蠢欲动,也很想下水试试。 阿精见状连忙阻拦,他是知道穗穗以血为引给主公炼药的,“主子,万万不可啊,这春水寒得很,您身体不好,千万不可下水,否则我等没法和主公交代!” 翠芳在那头听到阿精的声音,也急忙喊住穗穗,不让她下去。 穗穗只好把下水的想法作罢,阿精这么一提醒,她也是有些顾忌了,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值当了。 翠芳终于走过来,拉着穗穗,虚惊道:“吓死娘了,乐宝怎么越长大越不老实了,幸亏阿精把你喊住!” 穗穗笑嘻嘻的,“娘,我长这么大没插过秧,就是好奇想试试。” 翠芳严辞道:“不行,前两天你脸色还那么白,身体本就不好,哪能下田的,听话!” 穗穗点头,“娘亲大人息怒,乐宝绝不下去就是了!” 翠芳笑睨了她一眼,“这还差不多。” 她们说话间,赵之林肩上挑着担子,打着赤脚,跟在带头的农夫身后,从远处走来。 穗穗看到他时,惊讶得合不拢嘴,“赵大人,您来真的!” 赵之林放下胆子歇了歇,笑道:“当然来真的,前段时间我卧床养伤之时,酆兄就提醒我要强健体魄的。” “现在想想的确是汗颜,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次春耕,正好锻炼了我!” 说到凌霄,穗穗心中就泛起涟漪,微微颔首笑道:“这倒是,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健康的体魄,可以滋养正气的灵魂。” “嗯!”赵之林见穗穗笑容之下,有惆怅之意,想起京都传来“凌霄已死”的消息,不动声色的劝慰道:“医师,你也是豁达之人,凡事……想开些。” 穗穗不解的看着他。 赵之林见她迷茫的样子,便知她还未得到凌霄的消息,连忙道:“无事!无事!” 说罢,他重新挑起担子,继续跟着前面的农夫走。 第204章 长舌妇 [] 穗穗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大人离开的背影。 “乐宝,赵大人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翠芳琢磨着,忽然惊道:“啊呀,他这么说,不会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吧!” “娘,别乱说,哪有这么多事发生。”穗穗看向周围,附近都是在田里插秧的人。 翠芳也忐忑的看向四周。 穗穗知道娘总是为家里担着心,尤其是这次老爹受伤,让她更敏感了些。 “娘,这些年风风雨雨,我们家不也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别担心。”穗穗宽慰道。 翠芳虽然点着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总举得赵之林话里有话。 有话说:好的不灵,偏偏坏的灵。 赵之林带着官兵下乡插秧,让那一众有意打压常家的人,没了好戏可看,这结果自然是很不合他们心意的。 中午农忙之余,当三三两两的族人聚在一起聊闲时,由杨香莲、吕春姑和姚稳婆起头,徐徐引导着乡亲们说起赵大人和穗穗的闲话来。 吕春姑先说:“这赵大人可真是及时雨啊,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怎么不去别的村,偏偏来咱们村里帮忙?” 姚稳婆接过话:“这你还不知道啊,那赵大人每次来村里,除了去族长和那一家那里,你们有谁见过他去别家吗?” 杨香莲故作不知的问:“那一家?那一家是哪家啊?” 其他人也好奇的问。 姚稳婆神秘的一笑,“我们村里只有一户外姓人,你们说是谁家?” 杨香莲满脸惊讶,“啊……这不可能吧,你俩别乱说!” 其余人也好奇的张望着。 吕春姑“啧”道:“这怎么能是乱说呢,你们去问问她家附近的人,这点事,村里谁不知道啊!” 杨香莲适时添油加火,“那倒也是,常家先前污蔑我家睿超奸污他家女儿,可你们看看那三个小的,有哪个是长得像我们家人的!” 那些有意巴结他们的妇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附和。 大贵他家媳妇小凤,从旁路过。 杨香莲眼尖,立马把她喊过来,问她赵大人是不是和常家有来往。 小凤一听就知道她们是在背后拉闲话,立马严声道:“什么叫来往,赵大人为了春耕的事,跑了不少人家,他和村里的人有来往不是很正常吗!” 说罢,她摇头道:“连赵大人这样的好官你们都要在背后说人闲话,万一传到别的村去,指不定怎么骂我们村的人没良心呢!” 小凤这席话点醒了那些凑热闹的人,个个没再说话。 吕春冷嘲热讽道:“呦,小凤,老实说吧,你收了他们常家什么好处了,这么帮着人说话。” 小凤可不怕了她们,“我呸,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赵大人可是官爷,你们在背后嚼舌头根子,不怕抓去蹲大牢啊!” 说罢,她扭头就走。 吕春姑心里窝火,起身就去揪小凤的头发。 小凤被扯痛,也不贯她,反手就甩给吕春姑一声响亮的大逼斗。 杨香莲和姚婆子见状,立马上去帮忙,不料她们才刚迈步,双腿上吃痛的一软,扑通朝小凤跪下。 吕春姑见状,怒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小凤趁机甩开吕春姑,笑道:“这还不明白吗,她们晓得错了,下跪呢!” 杨香莲瞪向小凤,想开口说话,但却动不了,她面露惶恐,眼里也尽是不知所措。 姚稳婆的神情和她一样。 吕春姑急道:“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还跪着!” 杨香莲瞪了眼,她也想说话,也想起来,可就是动不了! 这时,穗穗不紧不慢的从小路出来,“呀,小凤啊,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和惠雪去送茶水,不想正好碰到杨香莲和吕春花在这里起哄造谣,隐在小路后听了会,没想到小凤就来了。 第205章 谁家没点短处 [] 小凤是感激穗穗的,她前三胎生的都是女娃,被婆家人轻视不说,还挨了不少的打、骂。 后来,多亏穗穗无微不至的帮她调理,吃的药、针灸,还有每晚洗汤熬的药,都分文未收,她终于在第四胎生了男娃。 而且,她家大贵,自从和常叔处好以后,对她好了很多! “乐宝!”小凤熟络的喊道:“她们在背后乱嚼舌根,还想喊我一块说你坏话,我气不过,就说了她们几句,这春婆子理亏,说不过我,就来揪我头发,真少教!” 吕春姑闻言,指着小凤的脸就咄咄逼人的骂:“你说谁少教,你说谁少教,小娼妇,没有上恭下敬的东西,难怪生了窝不带把的赔钱货!” “你!”小凤气结,满面激得通红,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处。 穗穗走到小凤身边,帮腔道:“吕春姑,照你这么说的话,你那早夭的儿子,岂不是怪你做了缺德事?” 小凤一听,有了主心骨,立马附和:“就是,得干了多少缺德事,才把家里的后辈克死了!” 吕春姑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们两个嚼草的,我,我打死你们!” 她当下四顾,寻找工具,当看到杨香莲的扁担时,她立马跑去拿来,怒气冲冲的朝穗穗奔来。 小凤被吓到惊叫,躲去一旁。 穗穗就站在原地。 没等吕春姑的扁担挥下,惠雪已经冲上前去,身姿灵巧又极有力量的将她一脚踢倒在地。 吕春姑栽倒在地,吃痛的叫了声。 她还想起来,但被惠雪点了穴道,半仰在地上一动也能不动,那狰狞的样子和滑稽的姿势,真是贻笑大方。 穗穗冷眼看着她:“谁家没有点短处,大家都在一个村里讨生活,做得太难堪,就莫怪别人不留情面给你!” 吕春姑怒目瞪着,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穗穗起身,对惠雪道:“小雪,你走路快,先把茶水送过去,我在这看着她们。” 穗穗不动声色的递给小雪一个眼神。 惠雪会意的微微一笑,“是!” 小凤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胆怯的走过来,“乐宝,她们这是怎么了?” 穗穗道:“别怕,她们只是被定住了穴道,一炷香后就自己解了。” 小凤好奇的过去看了看,惊奇道:“还真是被定住了,这春日的太阳虽然不毒,但一动不动在这晒上一炷香,也够她们受的!” 穗穗点头,故意挑起话头,和小凤聊起杨香莲、姚婆子和吕春姑这几人的可恶之处。 小凤因为生了三个女儿,以前没少听这些婆子的讥讽和闲话,也跟着穗穗骂了她们好一会,才回家去。 穗穗眼见杨香莲她们三个脸上涌起怒色,不动声色的转身,微微勾起嘴角。 这回,她不会再纵着这些人肆意造谣,就当是杀鸡儆猴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杨香莲和姚婆子最先解穴。 与此同时,穗穗也看到了回来的惠雪,以及跟在她身后的族长和赵大人。 杨香莲解穴的一瞬间,就累的瘫坐在地上,指着穗穗就骂:“贱蹄子,人都走了,这会子我看谁还来帮你!” 第206章 人性有时候比草还轻贱 [] 姚婆子一边活动着僵了许久的身体,一边给杨香莲出主义:“她大嫂子,这浪蹄子害我们晒了这么久,还故意编排我们,可不能轻易饶了她!” 穗穗当即喝道:“你们三个造谣在先,故意编排我和赵大人,以前你们在村里传谣,我没理你们,但赵大人可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你们岂敢侮辱于他!” 杨香莲嗤笑道:“我们只是聊闲几句罢了,你就这么护着,浪货,若说你没勾引那赵县令,你们之间没有私情,鬼都不信!” 穗穗接着引诱她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赵大人了,还说什么私情,莫非你捉奸在床了?” 杨香莲和姚婆子果然上了当,把早上发苗时,看见赵之林和穗穗说话的事情大肆揣测。 争吵声把附近的乡邻都吸引了过来。 吕春姑的穴位也解开了,她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这会子解穴了,虽然未对穗穗动手,但句句粗俗,大肆辱骂穗穗和赵之林。 有人给穗穗打抱不平,说了几句。 吕春姑就很强势的质问他:“我问你,永安城下面那么多个村呢,赵县令怎么偏偏就来我们村,早上这贱货和赵之林说话,你没看见吗!” “哎呦喂,那个亲热劲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随着她的喊话,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穗穗时不时的回嘴,更引起杨香莲、姚婆子和吕春三个的怒火。 这几个婆子越骂越快,嘴里冒出来的话也就更离谱,甚至说她们亲眼看到赵之林频繁出入常家,看到他们在哪个山里、哪个田埂下抱在一起。 最后,姚婆子出主意道:“这浪货不是贯会勾引男人吗?我们就把她衣服扒了,叫她光着身子,在村里出溜一圈,怎么样?” 这话或许是太出格,没几个人回应她。 杨香莲见状,当即喊道:“我看行,当初她诬陷我家睿超的时候,身子就是不干净的,看她那狐媚的骚样子,这些年更不知被多少男人看过、睡过了!” “她既然要浪,我们就干脆把她衣服扒了,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浪个够!” 这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哄笑起来,男人们贪婪的盯着穗穗。 女人们见自家男人盯着别的女人,心中生嫉,看向穗穗的目光也不善了几分。 穗穗本是干干净净的一方名医,就这样被众人围着、推搡着,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也有些不愿参与的,但他们也不想得罪杨香莲她们的,就在不远处看着,明哲自保。 穗穗心里发寒,这些人,就是她在狼崖山那些土匪里舍命保下的人,也是她和吕睿超斗智斗狠,弄来千担精粮救济的人。 呵呵……这就是人性么。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压制性的大喊:“谁敢动我侄女!” 众人都回头看去,只见大庚哥三个,还有大贵和另外几户乡邻,个个扛着锄头、扁担,大刀阔斧的踏步而来。 “叔!”穗穗终于找回一丝暖意。 大庚他们把穗穗护在中间,没理会杨香莲他们,先对一众看热闹的说道:“你们还是不是个人,想当初狼崖山的土匪杀进村里来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们!” 第207章 人云亦云之众 [] “前阵子,你们一个个饿得站都站不稳的时候,又是谁给你们发的救命粮,这两年,吃饭钱都没有,又是谁给你们看病施药,分文不取的!” “是英子哥救了我们村,是乐宝给村里发的粮,也是乐宝给大家伙治的病啊!现在倒好,这三个恶婆子造谣生事,那些财主给你们灌点米汤,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都想想吧,要不是我英子哥一家,你们早在土匪杀进来的时候,就死光了,到现在连尸身都臭了,哪还有的脸,站在这要扒人家衣服!” 大庚痛心疾首的喊:“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吕家村的人难道都是忘恩负义之辈吗!”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更多的人面露羞愧,不敢直视穗穗。 杨香莲见状不妙,当即道:“大家别听他的,那土匪杀来的时候,村里个个出了力的,那千担粮食,本是我侄儿睿超给常乐的,应该算作我侄儿的功劳!” “至于那看病施药,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他常家想在村里立足,不给村里出力怎么行!” “你闭嘴吧!”大庚当即呵斥:“土匪杀来的时候,村里是个个出了力,可要是没有英子哥他们事先得到风声,我们只怕被杀了都不知道,上哪去出力!” “也就你这种没良心的恶婆子,才说得出这种话!”大庚指着吕茂林道:“茂林,你儿子差点病死,是不是我常乐侄女一通好忙给你救活的!” “还有二林,你去打猎被蛇咬伤,也是差点死了,是不是我们给你送去乐宝那里救活的!” 大庚又指着好几个人说了他们当时遇到的难处。 终于有人开腔道:“大庚说的没错,常家救了我们大伙啊,常乐宝对我们更是恩重如山,我们不能这样啊!” “对,那些财主威胁我们又能怎么样,有本事他们把一村人全杀了,有本事他不喊村里人给他们卖力!” 这时,一道爽朗、沉稳的声音传来:“说的好!”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赵县令和族长正从那边走来。 说话的人,正是赵之林。 杨香莲、姚婆子和吕春姑见状,个个讳莫如深的对视了眼。 姚婆子低声问杨香莲,“县令和族长怎么来了?” 杨香莲道:“怕什么,我们又没犯王法,他们能对我们怎么样!” 吕春姑吩咐:“有吕金明那些大员外保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赵之林走到人群里来,看着大家:“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六月寒,乡亲们,要认得清哪些是豺狼虎豹,哪些才是真正的友邻,不要伤了那些真正帮助我们的人啊!” 他接着道:“上次喊大家去城里领的那些粮食,常医师没告诉你们实情,本官现在告诉你们,吕睿超把交纳的官粮贪污充私,他得了怪病的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 “吕睿超遍寻良医,皆无法得治,最后没有办法,他才请的常乐医师去看病!” 说到这,赵之林感慨道:“常乐医师虽是女子,却有济世之怀,她没为自己谋取任何私利,只要求吕睿超给她精粮千担,最后在我和族长的安排下,分发给了大家!” “常乐医师真可谓仁心仁术,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在村里无法立足,各位,尔等又当如何立世?” 乡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惭愧,纷纷点头感慨:“赵大人说的是啊。” “我们不能这样对常乐医师!” “对,常乐宝是我们村的福星,刚才大庚说的对,要不是她,我们说不定早就死在土匪刀下了!” 大贵也是不怕事的,当即就喊:“杨香莲、吕春姑、姚婆子,滚出吕家村!” 此言一出,大家好似为自己的羞愧找到了借口和出路,纷纷道:“对,就是她们在怂恿!” 情势逆转,穗穗并未觉得高兴,这些人云亦云的众人也不会再让她寒了心,再暖起来,不过,倒是正好可以借用他们,对付杨香莲那三个婆子。 穗穗从容的走上前,作揖道:“大人、族长,农妇有状要告!” 第208章 吕金明 [] 赵之林和族长对视了眼,又看了看乡亲们,视线在杨香莲、姚婆子和吕春姑三人扫了眼,道:“医师请说。” 穗穗看向那三个婆子,“赵大人,民妇状告杨氏、姚氏,还有吕春姑三人,恶意中伤大人名节,在族人面前大肆造谣生事,诬陷大人您和民妇有苟且之事,在场乡邻皆可作证,请大人明察,还您官声清誉,也还农妇一个清白公道!” 杨香莲等人心头一虚。 姚婆子主意最多,厉声道:“大人,她瞎说,我们方才不过是和她吵嘴几句罢了,而且这火也是她引起来的,她指使那个丫头片子欺负我们,定住了我们的穴道,我们足足在这里晒了一炷香这么久啊。” 说罢,她背过身去,面带着威胁对乡邻们喊道:“大伙说是不是啊,金明那些大员外家里,还有许多活等着我们去干呢,要不是这常家的事,谁有闲工夫在这吵架,耽误事啊!” 她搬出吕金明那些员外来,就是明显的威胁大家。 大庚怒道:“呸,你这婆子真是不要个死脸,我们都听到了你们三个诬陷赵大人和我大侄女,现在想赖账,没门!” 大贵也出来说:“赵大人,草民可以作证,我家媳妇还差点被这三个婆子打了,她们先前就在造谣您和常乐妹子!” 吕春姑见状,也不落于下风,和大庚、大贵几个吵起来。 场面再次变得混乱。 赵之林朝张捕头做了个手势。 张捕头得令,立马带着官兵们围上去,把吵闹的村民分开。 “肃静!”张捕头大喊了几声。 场面这才安静下来,大庚和杨香莲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就算停下来,彼此也怒视着对方。 赵之林正容亢色:“乡亲们不用吵,这里发生的一切,方才我和族长在路那边,早已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说罢,他话音一转,不复温和亲近,凌厉道:“张捕头,拿下杨氏、姚氏和吕氏三妇,朗朗乾坤,她们竟敢当众污蔑、构陷朝廷命官,无故毁人清白,立即押回县衙问审!” “是!”张捕头带头,和官兵一齐扣人。 姚婆子急了,“睿超她大娘,快想想办法啊!” 吕春姑心里憋着股邪火,眼看就要被抓,她张牙舞爪的去撕官兵的脸,被扣住了手,她就用牙去咬,用脚去踢! 张捕头见状,上前就重重的扇了她一耳光。 吕春姑被抽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也是晕头转向,这才老实安静下来。 张捕头啐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绑上带走!”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谁敢!”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吕金明领头,身后跟着一帮子家奴,扬武耀威的赶来。 张捕头当即喝道:“大胆,县衙大人在此秉公执法,谁敢阻拦!” 吕金明上前:“小小捕快也敢在这放肆,难道不认得老爷我是何许人也!” 张捕头闻言,嗤笑道:“我管你是何许刁民,让开!” 赵之林看到吕金明,上前对张捕头道:“先退下。” 张捕头闻言,虽然眉头微皱,但立马退去了赵大人身后。 吕金明眼里有几分得意的笑,扬着下巴道:“不愧是赵县令,还是你有眼色啊!” 第209章 碰到赵之林这号硬茬,谁能装明白 [] 赵之林淡然一笑,“吕金明,本官在此执法,你何故阻拦!” 穗穗听明白了,赵大人让张捕头退下,恰恰是为了保护他,因为吕金明和吕钱又不同,他背后的势力,的确不是小人物惹得起的。 他们就算没在明面上怎么样,可一旦到了私底下,他们有的是手段去对付张捕头。 吕金明看向杨香莲她们三人:“这三个妇人,是在我府中做事的,她们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县令就别为难她们了。” 赵之林眸光微眯,“吕金明,本官之所以拿下她们,自是有罪要罚,你的人再不退让,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吕金明没想到赵之林竟会驳了他的面子,怒从心起:“赵之林,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也敢得罪于我,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在撑腰吗,我看你是想做官做到头了吧!” 他说话毫无避讳和顾忌,就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立规矩,让他眼里的这些贱民们都看到,他是连衙门都不怕的人,以后在村里,只要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就连族长也不例外! 穗穗当即就明白了,吕金明敢这么做,他是有把握对付得了赵大人,所以才有恃无恐。 此人比之吕钱,有过之而无不及! 族人们无不紧张的看着赵大人,心里都在想,赵大人到底会不会屈服。 杨香莲她们三个婆子,脸上已经露出了得意之色。 吕春姑睨了眼姚婆子,“我就说了,怕什么,金明员外会给我们撑腰!” 她话音刚落,就听赵之林仰天大笑! 众人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连吕金明也有些懵逼。 但随后,吕金明反应过来,心想赵之林莫非在笑他么? 他当即冷下了脸:“赵县令,何事值得你这般好笑?” 赵之林停下笑声,可笑的看着吕金明那副狂妄的样子,反问道:“你问本官为何发笑?” 吕金明阴沉的看着他。 赵之林厉声道:“一介草民,竟敢阻拦朝廷执法,吕金明,本官最后问你,退是不退!” 吕金明面色晦暗的盯着他,呛道:“不退又当如何!” “来人!”赵之林声腔凌厉,“阻拦朝廷执法者,当同罪论之,将此人,拿下!” “是!”回答他的,是铿锵有力的声音,即使身在山野,也丝毫不影响这一声声的震慑力! 瞬间,无数官兵就都涌了来,把吕金明及其家丁,团团围困。 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官刀,在阳光下无比刺眼! 吕金明终于心底发虚,“赵之林,你敢来真的!” 赵之林眼里寒光,双目如冷箭一般盯着他。 吕金明和他对视了一会,但从气势上就输了。 他被气到了极点,发笑的点头,咬牙道:“倒是我小看你了,行啊,赵之林,你有种!” 说罢,他面色不善的对身后一干家奴道:“散开!” 他身后的心腹道:“员外,这……” “我说散开!”吕金明怒吼,把气发在他身上:“你是聋了,还是瞎了!” 心腹受气,阴沉的盯了赵之林一眼,立马散开。 赵之林对身后的张捕头道:“把三个罪妇押回县衙!” 第210章 背后的靠山 [] “是!”张捕头立马带人押走杨香莲三人。 赵之林和剩下的官兵留了下来,继续插秧。 吕金明摆谱不成,反而丢了脸,他阴沉的走近赵之林,“你有种,我们走着瞧!” 说罢,甩袖而去。 赵之林淡然的笑了笑,扭头对一众乡亲们道:“诸位,农事繁忙,各自回家去吧!” 乡亲们不舍的挪动步子,待吕金明走远后,才陆陆续续的有人道:“赵大人,您真是好官呐!” “真是好官呐!” 穗穗和大庚叔几个走在最后,担心道:“赵大人,我看吕金明不会善罢甘休,您继续留在村里,只怕不安全。” 赵之林微微一笑,“医师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穗穗还想劝几句,但见他十拿九稳的样子,便隐了下来。 大庚是好客的,当即就邀赵大人去家里做客,“大人,我家媳妇做菜可有滋味了,今日机会难得,您一定要去啊!” 赵之林推辞了几句,但大庚盛情难却,便和大庚一道走。 穗穗和他们不同路,寒暄几句后,和惠雪回了自家。 赵之林看了眼穗穗单薄的背影,在心底默默的叹息了声。 穗穗回到家,把山中之事说与爹娘听,她原不想说的,怕他们操心,尤其是老爹,箭伤尚未痊愈。 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就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常英听后,果然是眉头紧皱,“那吕金明不是省油的灯,他今儿个在族人面前跌了份,肯定会想尽办法找补回去。” 翠芳也是愁眉不展,“唉,我上午就感觉有事要发生的!” 穗穗还是那句话,“爹娘,我已让影白派人去盯着吕金明了,但愿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我们能提前知道。” 说罢,她沉声道:“女儿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尚且不慌,我们也不能乱了方寸!” 常英点头,沉默的动了动受伤的手和肩膀。 傍晚,夕阳落下的时候,水田里已经插满了秧苗,赵之林带着官兵们圆满而归。 晚上,影白来和穗穗汇报:“医师,赵大人平安回城,一路有众多官兵随行,吕金明不敢动手,进了永安城,他就更没有机会了,这一点是不用担心,不过……” 穗穗抬眉看向他,“怎么了?” 影白道:“吕金明派人去城中送信,被我们的人截获。” 说罢,他从怀里把信递上。 穗穗直接撕开看阅,这种时候,吕金明的任何动作,都不能离开永安城。 “太傅!”穗穗看着信,喃喃自语,“难怪吕金明敢当面威胁赵大人,他背后的靠山,竟是当今帝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 影白拧着眉头,“太傅和当今皇上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无人能离间他们。” 穗穗明白他的意思,太傅做的事,等同于就是皇帝做的。 “之前,我只听说吕金明的远方亲戚里有在京都为官的,但绝不会是太傅!”穗穗冷静的坐下,“太傅利用吕金明这颗棋子,本质目的还是控制凌霄,奔着我们家来的!” 影白点头,这是毋庸置疑的。 穗穗思索道:“吕金明敢在这个关卡上让人去送信,难道他是真沉不住气?还是压根就不怕被我们知道?” 第211章 酆家的讣告 [] 影白分析说:“诚如医师所言,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上可直达圣意,下能操控文武百官,吕金明只是一介小小乡野商贾,能得如此靠山,想必他连猖狂、炫耀都来不及,哪还沉得住气。” “的确,有这样的关系在,他也无须沉住气。”穗穗冷呵了声,“不过,这倒给了我们机会。” 影白问道:“医师打算怎么做?” “让吕金明的人为我所用,去送我们想让他送的信。”穗穗接着问道:“暗卫中,可有能临摹别人字迹的好手?” “有!”影白肯定的说:“暗卫经过特别训练,不光武艺高强,人人都会掌握几种其他手艺。” “那就无须去城中找别人临摹。”穗穗微微松了口气,“带我去见见吕金明的人,我可以用子蛊控制他们,另外,吕金明那边还需派人盯着,以免他有其他动作。” “好!”影白作揖,当即带她前去。 处理好此间事,穗穗回药堂独自坐了许久,她现在面临的危机,是前所未有的。 皇帝是权势的顶峰,要在这样绝对的权势下谋求生机,无疑是以卵击石,而且,连逃都没有生路可走。 穗穗无声的叹了口气,希望凌霄所作的布置,可以护住一家老小。 次日,穗穗正在坐诊,忽听有人稀奇道:“这不是志伟吗?不是在城里念学吗,怎么回来了,哪里不舒服?” 吕志伟是村里现在唯一考上秀才的,因此颇受族人关注。 穗穗听闻过此人,但没有过交集。 “学堂休沐,我上午刚回来,路上受了些风,头重脚轻的,恐拖久了更严重,就来看看。”吕志伟难得随和。 和他说话的乡民见他肯和自己说话,很是高兴:“来常医师这里你就放心吧,保管药到病除啊,多少外乡和城里人都来求着看病哩!” 吕志伟只是微微一笑,客套几句后,语气忽然一转,长吁短叹,故作神秘的和众人说:“唉,各位不知道,现在又出乱子了!” 这话一从他嘴里说出来,使得满堂众人都好奇、忐忑的看向他,纷纷问是出了什么事。 穗穗也留神听着。 吕志伟不经意的扫了穗穗一眼,道:“两年前罢官的酆将军你们都知道吧,他还来过咱们村查案的!” 众人点头,“这怎么能不知道,且不说酆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四海,早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了,就前些天,他还出现在族长家哩!” “吕钱就是那天被抓走的,至今未归,八成是坐牢去了!”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酆将军怎么了?” 吕志伟唏嘘的叹了口气,“怎么了?他死了!” 堂内众人听闻这个消息,皆是一脸惊讶状,纷纷问怎么回事。 穗穗亦是心跳一滞,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吕志伟又扫了穗穗一眼,和众人道:“就是前几天的事,京都酆家都发讣告了,永安城里所有酆家的商铺和店家,都在门口挂着白绸呢!” 第212章 识破 [] 穗穗顿时脸色苍白,失态的起身问向吕志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吕志伟闻言,正眼看向她,点头道:“常医师,千真万确啊!” 阿精也惊诧的说:“这怎么可能,酆将军前些天还在村里出现过呢!” 穗穗看向阿精,余光却发现吕志伟正看着自己。 众人纷纷说道:“是啊,我也在族长家见过他,那真是好威风的一个人啊,怎么说没就没了!” 凌霄住在吕家村的日子里,只在村里露过一次面,就是去族长家的那次。 吕志伟接着道:“这事千真万确啊,那酆将军名声远扬,谁敢说这样的谎,不信大家就去城里看看!” 穗穗满脸的震惊,当着众人的面,差点昏过去。 “主子!”阿精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并按压人中。 惠雪也赶忙奔了过来,侍奉在穗穗身侧。 穗穗吃痛的睁开眼,神色间透露出来的,竟是悲哀,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小雪,家中没有多少粮食了,现在还早,快叫阿宽去城里采买些回来。”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话是借口,而这个借口,恰好让人可以猜度到穗穗对这个消息不敢置信的悲痛。 吕志伟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常医师方才怎会晕倒,想来是身体不太好罢?” 说罢,他叹息道:“族人都说您医术好,志伟看不然,若来自己的身体都照应不好,谈何给别人看病呢,真乃庸医,庸医啊,我想我还是去别处求医罢!” 阿精当即怼道:“亏你还是秀才呢,自古道‘卢医不自医’,难道你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明白么,快些去别处,免得小爷轰你!” 吕志伟气得脸色铁青,指责道:“真是粗鄙,外人上门怎么说也是客人,你们医馆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堂内众人也立马分出两派来,一派是站阿精的,一派是觉得吕志伟说的有理的。 穗穗起身,不卑不亢的大声道:“诸位,无须为此争吵,我这里的确庙小,但行医治病,从不强求,秀才既说我是庸医,我自是不敢夸大,请秀才自去别处就医便是。” “不过!”穗穗接着道:“我看你面色晦暗无华、精神不甚清明,秀才之症况,应当并非受风所致的头重脚轻,而是食欲不振、胃脘不适,而且有一段时间了罢!” 吕志伟被穗穗说中,神情间有些许惊愕,但很快就被他掩饰下去,否认道:“真是可笑,声名远扬的常医师,竟学起街头看相骗钱的把戏来!” “况复你既要学那些把戏,也当学得精明些吧,说的话毫无准头,真是可笑至极!” 穗穗无所谓的笑了笑:“你不认就算了,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身为医师,我提醒你一句,半月之内尽早找医治,否则,时间一过,就是神仙也难保你性命。” 吕志伟眉头紧蹙,心里发虚的紧。 有人唏嘘道:“志伟啊,常乐宝的医术远近闻名,可不是吹的,你要真是这样,还是尽早看病的好啊!” 吕志伟闻言,反倒是心生怒火来,“我才没有!” 第213章 一丘之貉 [] 他恶狠狠的指向穗穗:“庸医,你成心咒我是不是!” 穗穗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也懒得和他呛,沉声道:“岂敢,常乐言尽于此,至于听不听取,请君自便。” 说罢,穗穗直接转身:“阿精,送客!” “是!”阿精沉着脸走向吕志伟,“走吧!” 吕志伟满脸羞愤,隐晦的盯了穗穗和阿精一眼,“尔等粗鄙满腹,竟然驱逐本秀才,我将来肯定要你们后悔今日所为!” 阿精不耐道:“休要啰嗦,再不走,别怪小爷轰你!” 说话间,阿精已经站到吕志伟跟前,习武之人身材魁梧,和文弱书生一比,强弱立见。 吕志伟注意道阿精的拳头都攥紧了,愤恨的瞪了眼,识趣的转身离开。 穗穗对院中众人道:“所谓‘信者医之,不信者不医’,诸位中若对常乐有不满,不相信我的,也请自便就是。” 院里人们接头接耳,部分人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三五个还在院中。 这并没有影响到穗穗,依旧尽心尽力的看诊。 当中有人道:“那些人怕不是傻了吧,我是只信常医师的,这些年,我家几口人但凡有个什么毛病,只要来了这里,就是药到病除,别人那里我不去!” “我也是,去年中风,半身瘫着不能动,多亏常医师把我治好的,去其他药堂那里,看病又贵,药又喝得多,去不得,去不得!” 穗穗不喜评论别人,只埋头做自己的事。 吕志伟离开后,直奔去吕金明家邀功:“员外,那常乐听闻酆凌霄的死讯,当时就惊得晕过去了,醒来后也是满目悲痛,喊她家奴仆去城里确定消息去了!” 吕金明点头,“志伟啊,你做的很好,我已经派人跟着常家奴去城里了。” 吕志伟一脸惊奇:“您已经知道了!” “这是自然!”吕金明不无得意:“太傅大人亲自交代的事,我不多派几个人去常家盯着怎么行!” 吕志伟闻言,立马谄媚笑道:“叔公有太傅大人那样强硬的支柱,真乃吉星高照,前途不可限量啊!” 吕金明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志伟放心,自吕睿超之后,你是我们吕家村唯一的秀才,只要你争气,后年秋闱中举,叔公我保管助你直上青云!” 说罢,他拍了拍吕志伟的胸口,“你小子,将来才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哩,叔公老了,将来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 吕志伟心花怒放,当即表明忠心:“叔公放心,志伟一定争气,日后若能得您提携,将来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要有我一份,就少不了您的!” “嗯!”吕金明捋着胡子,满意的看着眼前谦逊、讨好的小辈,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要怎么利用常乐一家子,在太傅那里,捞回来更大的好处。 当然,这个好处不是给吕志伟的,仅为他自家谋福。 穗穗把这几个病人看完后,就关了门。 阿精终于问道:“主子,那个吕志伟有问题!” 第214章 真真假假 [] 穗穗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知道,他并非来看病,只是来打探我对凌霄死讯的态度,我拆穿他并非受风的时候,他就恼羞成怒了。” 阿精忐忑道:“主子,主公……应当不会有事吧?” 穗穗眉头微蹙,摇头道:“我也不知,凌霄离开这里有几天了。” 说罢,她问向惠雪,“阿宽去城里了吗?” 惠雪神情严肃:“回主子,已经去了。” 穗穗点头,“记着,阿宽回来之前,不管任何人来打探消息,都不要多说。” “是!”阿精和惠雪一齐应道。 穗穗回家和爹娘他们又交代了遍,小莲和惠雨也在其中。 二宝见大人们聚在一起,好奇的跑过来:“娘,你们在说什么?” 穗穗微笑道:“我们在说晚上给你们做点什么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二宝眼里立马亮晶晶的。 翠芳笑道:“瑾源这贪嘴的小模样,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哩!” 二宝笑嘻嘻的和阿奶说话。 穗穗看向大宝、三宝,只见他们兄妹正在案前认真读书、写字,微笑道:“怡儿最近倒是发狠,总跟着轩宝读书。” 二宝道:“娘,妹妹前些天和大哥玩游戏输了,她是在受罚哩,要和大哥老老实实读一个月的书!” 那边三宝听到二哥说话,忙招呼道:“二哥,大哥说的对,我们已经七岁了,不能成天只顾着贪玩,要学本事才行,你也来读书吧!” 二宝立马摇头:“不来,不来,夫子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读了一个下午的‘知乎者也’,把我这小小脑袋都转晕了,还是你们读吧!” “……” 轩宝懒懒的看了源宝一眼,“二弟过来,我出了几题‘四元术’,看看你是否能解。” “真的!”二宝一听到算数就来劲了,立马跑过去,“要是夫子能天天都能教算数就好了,我只喜欢这个。” 轩宝扫了眼草纸上的题目,难得微笑的看向瑾源,二弟在算数上是有天赋的,但这几题,也足以消遣他几天了。 轩宝不动声色的对穗穗道:“娘,轩宝会带好弟弟妹妹的,这些天家中事多,您只管安心去处理就好。” …… “轩宝!”穗穗心中一酸,起身过去抱了抱孩子们,养子如轩宝,真乃为母之万幸。 翠芳也不禁感慨:“轩宝这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是知道的。” 日落西山的时候,阿宽从永安城中赶回来了。 进门一见到穗穗,他便跪道:“主子,主公……真的没了!” 穗穗闻言,如雷轰顶,抬眼的瞬间,看到院外不远处的树木后,有人影闪动。 她不动声色的做出一脸惊状,抓着阿宽的衣襟:“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宽一个大男人,悲痛的泣泪道:“主子,主公……主公真的没了,酆家发了讣告!” 说罢,他颤抖的从怀里拿出在城中揭下的白布,上面写着讣告。 穗穗拿起白发,看完讣告的一瞬,心中急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仰头后倒。 她目光所及的最后几秒,落在不远处的树丛,哀痛的昏了过去。 “主子!” “乐宝!” “娘亲!” 屋内一片喊声。 第215章 守夜的轩宝 [] 吕金明那边,在穗穗晕倒后,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吕志伟亲近的凑在他身边,低声道:“叔公,照这情形看来,那酆凌霄是真死了啊,若是另有蹊跷的话,常乐怎么会这般伤心欲绝。” 吕金明闻到他的口臭,方才隔着距离还好,这会挨在跟前,真堪比茅厕。 他不耐的皱起眉头,扭头避向一侧,“且再看看吧,太傅大人来信,叫我盯紧常乐一举一动。” 吕志伟又奉承了说了一堆。 空气里弥散着口气。 “好了!”吕金明离他走远了些,“志伟啊,时间不早了,你去账房领了银子,早些回去吧,免得你爹娘担心。” 吕志伟见他忽然间不大高兴的样子,心里既忐忑,又不明所以,只恭谨的作礼道:“多谢叔公!” “快去吧!”吕金明罢手。 吕志伟转身离开,心里充满疑惑,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哪里礼数不周,惹得叔公不快? 直到将近院门时,他才想起叔公答应给他的银子没拿,匆匆折返。 不料经过里屋时,听见吕金明和下人交代:“这个志伟,说话怎么一股臭味,年轻人也太不讲究了,你们把这里洒扫干净,我去后花园透透气。” 吕金明背对吕志伟,没看到他,待他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一脸窘色的吕志伟…… 吕金明先是一愣,随后若无其事的笑了声:“志伟,怎么又回来了?” 吕志伟不敢发作,只道:“晚辈方才走到门口,方才想起银子未领,搅扰叔公了!” 吕金明见他识趣,微笑道:“志伟啊,叔公就是闻不得怪味,你别多想,账房就在那边,快去吧。” 说罢,他对身边的奴仆道:“你和志伟同去,让账房多拨十两,不,多拨二十两!” 他笑呵呵的又交代吕志伟:“志伟,这年头什么吃穿用度什么都不便宜,你多领些去,在学堂不必太节俭,该吃吃,该喝喝,做文章做好才是头等要事哩。” 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关怀备至,吕志伟脸上窘色终于缓和几分,再次作礼道:“多谢叔公!” 他是秀才,这番礼数对吕金明显得足够尊敬了。 吕金明很是满意,点头道:“去吧!” 吕志伟领着银子出去后,就用手捂着嘴巴,哈了几口气,他自小嗅觉就不灵敏,这样细细闻了好一会,才觉出自己的确有口气…… 胃脘也隐隐作痛。 他终于想起穗穗说的话来,后怕的喃喃自语:“莫非我真得了厉害的病?” 说完,他犹豫了会,提步改道去翁老的药堂,他想翁老虽死,但陆子谦是常乐的师兄,肯定医术更好! 常家。 穗穗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家里人无不是唉声叹气的,她都听到了,因为她并未真正昏迷,吐的血也是咬破舌尖的血。 这一切,都只是做给外面那些眼线看的,只有这样,他们回去汇报时,才能让幕后之人相信,凌霄真的已死 她的悲痛越真切,就越不会让人起疑,包括家里人的反应也是 穗穗实在躺累了,缓缓睁开眼,看到娘就守在自己床边打瞌睡。 一道小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娘亲,您醒了!” 穗穗定睛一看,原来轩宝也守在这里,黑暗中,他小小的人儿,就在蜷缩在老娘身侧。 “轩宝!”穗穗心中一紧,怕吵醒娘,小声道:“儿子,你怎么还没睡?” 第216章 想开些...... [] 轩宝伏在床边,字正腔圆道:“娘亲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儿子担心,就想在这守着您醒来。” “傻孩子!”穗穗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颊,“娘亲不会有事的。” 翠芳听到细细碎碎的声音,迷糊的睁开眼,看到穗穗醒转,喜极而泣,“乐宝,你总算醒了!” “娘!”穗穗温润的看着老娘,“我又让您担心了。” 翠芳擦去眼泪,“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醒了就好,我去告诉你爹一声,他也担着心呢,顺便给你倒杯热茶来!” “好。”穗穗微笑的看着娘走开。 轩宝走到娘亲跟前来,低声道:“娘,您是不是又舌头疼啊,儿子看您说话时不太自在。” ……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孩子。 穗穗不想让家里人发现这一细节,扯谎道:“娘昏睡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两边,不碍事的。” 说罢,她补充道:“不要告诉爷爷和阿奶他们,免得两个老人家担心,知道嘛?” 轩宝郑重其事的点头:“娘亲放心!” 不一会,常英就来了门口,远远的看着穗穗,“乐宝,好些了吗?” 穗穗轻快又略显低沉的应道:“爹,我好些了。” 常英一听语气便知她是逞强,默默的叹了口气,“乐宝,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些吧……” “你还年轻,孩子们也还小,好好过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 穗穗转过头擦眼泪,忍着哭腔道:“我知道的爹,您放心,女儿不会做傻事的。” 常英沉了口气:“这就好,我们乐宝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后福的!” “嗯!”穗穗闷声应道。 这一声,听在常英耳里,是委屈极了的感觉,他心疼的望了望穗穗,沉默的转身。 他走去外面交代翠芳,一定要好好开导乐宝几句。 翠芳点头:“我知道的,你伤还没好,先去睡,一会我陪乐宝再说会子话,绝不会让她钻牛角尖的。” 话虽如此,其实老两口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凌霄这样一个好人儿,前些天还好端端的在一起吃饭、说话。 翠芳叹息道:“你说,好好的人儿,这才走几天啊,怎么说没……就没了,我们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乐宝了” “谁说不是呢!”常英也是沉闷的叹气,心里满是惋惜和不舍。 他们进屋时,穗穗正好从轩宝房里出来。 翠芳小声道:“轩宝睡了?” 穗穗点头,没有说话,经轩宝那么一提醒,她说话还真得小心些,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来,连爹娘也是。 只有他们都信了,才能让太傅和皇帝那边松松劲,不至于天天盯着她家,琢磨怎么用他们去威胁凌霄。 次日。 穗穗早早就让娘去告诉阿精,医馆闭门三天。 这消息,不仅很快就传到了吕金明那边,连村里人也都知道了。 常英正在院里指导轩宝、源宝两个习武,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还不待他开口去问是谁,大庚的声音就传来了,“嫂子,开门呐,是我!” 第217章 瞒天过海计 [] “大庚!”常英立马去开门,看到他手上还提着只野斑鸠,咂舌道:“来就来吧,拿这个作甚!” “嗐!”大庚径直往院里走,把斑鸠放去柴房,“这算什么,我昨天夜里专门去打来给你炖汤养伤的,多亏现在村里都有粮食吃,没那么多人上山去了,这野味才出来哩。” 常英推辞道:“还是拿回去吧,我都快好了,给弟妹和两个侄儿吃吧,他们正是要吃营养的时候。” 大庚把斑鸠放在地上,拉着常英出去,把柴房门关上,“英子哥,你就放心吃吧,别嫌少就好了,我打了两只呢,家里有,我家那口子特意让我送来的!” 说罢,他怪不好意思的脸红道:“这两年,要不是哥哥你时常救济我们三家,我们哪能挨到今天啊!” “再者,你给我家的野味,比这多了去了,一只野斑鸠,哥哥你要是再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常英见状,只好作罢:“好吧,多谢兄弟和弟妹了!” 大庚罢了罢手,忽然紧张的低声道:“哥哥,村里都传酆将军没了,还说乐宝伤心过度,昏迷不醒,连药堂都闭门了,可是真的?” 常英低沉的叹了口气,“是真的,昨天下午,阿宽去酆家的店铺确认了,酆家发的讣告我们也看了。” 大庚亦是叹气,由悲生怒道:“妈的,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吕睿超那厮天杀的,起起落落多少回了,他娘的就是不死!” 常英往屋里看了眼,低声道:“别叫乐宝听见了,她正伤心着呢。” “好好好!”大庚连忙捂上嘴,小心的也往屋里瞅了几眼,“唉,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叫乐宝想开些为好,日子还是要过的。” 常英点头,“走,进屋喝杯茶去。” 大庚摇头道:“哥哥,还是改天吧,你知道的,我嗓门大,话又多,怕不小心刺着了乐宝,我下次再来。” 说罢,他就往门口走,和大宝、二宝也招呼了几句。 常英送他到院外。 穗穗在里屋其实都听见了,但她没出来,现在这个时候,不管谁上门,她都得表现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来。 大庚走后,村里陆陆续续的有好几家打着来看望穗穗的旗号,上门打听情况。 甚至连族长和他夫人都来了。 他们此行,当然也是来确定凌霄的事,看望穗穗只是顺便。 穗穗头带抹额,脸上全无血色的躺在床上,由他们来看。 第二日,赵之林差人来问安,并让人给穗穗带了封信,信中全是宽慰之语。 至此,穗穗心里才略略放心,连赵大人都不知道,看来凌霄这招瞒天过海计,除了她,是谁也没告诉的。 也只有这样才好。 直到第三天的夜晚。 穗穗一个人去了凌霄家,影白如影而至。 “医师,吕金明又让那两个人去送信了,信中把您这些天的情况,都如实汇报了上去,内容就如您让外人看到的一样。” “吕金明的眼线也撤走了不少,如今只放了一个放哨的,在大门外的树丛后盯着了。” 第218章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 穗穗在凌霄常坐的位置坐下,“那就好,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凌霄在外也能安心做他的事。” “医师聪慧,主公定能放心,假以时日定当平安归来。”影白作揖道。 穗穗沉了口气,犹豫了会,还是问道:“凌霄……可有书信送回来么?” 影白摇头。 “也是,这种时候,他自是不能发书信回来的。”穗穗有些怅然,片刻后微笑道:“好了,你先走吧,有事我再叫你,这些天你们不要露面,除了我以外,也别让任何人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是,在下告辞。”影白很快离开。 穗穗望着岸上凌霄用过的物件,睹物思人。 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想不到当凌霄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命运,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成叔端来点心,“医师,这是老奴特意做的,您尝尝看。” 穗穗近日胃口不佳,但不想辜负了成叔的好意,懒懒的拿起糕点轻咬了口,不想竟是入口即化,香香甜甜,“嗯!真好吃!” 成叔笑道:“好吃就好,人只要吃得饱饱的,心里就会开心的!” …… 连成叔也知道,她是最爱吃食的了。 穗穗苦笑了声,又大咬了口。 “您说的是,的确有人研究过,人在吃饱或食用甜食的时候,心情会变好。” 成叔笑呵呵的道:“医师懂得多,老奴只知道吃饱了高兴。” 穗穗在凌霄的屋里待了一宿,看看他写的文字,读读他放在岸上没收的书。 成叔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而凌霄用过的东西,确实一点位置也没改变过。 第四日,穗穗刚打开药堂的门,迎来的第一个病号,就是吕志伟! “呀,这不是金尊玉贵的秀才吗?怎么来这里了!”穗穗漫不经心的说道。 吕志伟眼下乌青,听了穗穗的话非但不生气,而且“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医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穗穗连忙躲开,“吕志伟,你这是存心害我吧,秀才只跪天子,你在我门前跪下,居心何在,快起来!” 吕志伟懊悔道:“医师,求您救我,只要您答应救我,我就立马起来!” 穗穗无语,“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吕志伟连忙罢手,“岂敢,岂敢,我实在是……求医无果,陆医师说了,这永安城内,除了您,再无旁的医师能治好我的病了!” 穗穗道:“这怎么可能呢,永安城里好医师多的是,况且,你当日可是一众乡亲们的面,大骂我为庸医的!” “我这里实在庙小,还请走吧!” 说罢,穗穗就要关门。 吕志伟连忙把门扣住,“永安城里我也挨个医师去问过了,他们才真正是庸医,好一点的,探得出我有病,但治不了;更差一点的,直接打发我说根本没问题。” “那日骂您是我不对,我糊涂,求求您了,您可是医师,不能见死不救啊!” 穗穗摇头,“秀才,我是医生不假,但我这人也是有原则的啊,不信者坚决不医,我这里实在庙小,您请别处去罢。” 说罢,她朝屋里喊道:“阿精、阿宽,送秀才回去。” “好嘞!”阿精最是兴奋,好小子,那天大骂主子庸医,现在又巴巴的上门来求医,再没有比这更快意的事了。 第219章 赖皮 [] 吕志伟眼见阿精、阿宽走来,双手死死扒着门槛,喊道:“医师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常乐,病者上门求医,你岂有不治之理!” “你这杀千刀的,竟该咒我家主子!”阿精说话就要去打他。 吕志伟看到拳头,吓的一缩。 “阿精,住手!”穗穗即使制止,冷眼看向吕志伟,“吕秀才,你既要说理,那我就跟你论上一论!” “前几天你来时,我就已经劝告于你,是你不听,并且当众辱骂于我,这位其一!” “第二,你跑遍药堂,四处求医,最后才来找我,这是为什么,说明你从心里就不信任于我,‘庸医’这两字你既骂出了口,说明你也是打心里不信任于我的医术!” “古语有云‘不信者不医’,我这里虽是庙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想来就来,想骂就骂,想走就走的!” 穗穗语气很重,凌厉的眼锋扫过,不容他置喙,果断的对阿精、阿宽道:“送客!” “是!” “阿精关门!”阿宽说罢,就跟拎小鸡似的,一把提起了赖皮吕志伟。 阿精一边关门,一边笑:“宽哥,你这身肉真不是白练的啊!” “还行吧。”阿宽沉稳的笑了声,看向还在扑棱的吕志伟,“秀才是吧?你是读书人,按说应当懂得礼仪规矩、仁义道德,我家主子术精心仁,你却那般折辱于她,想要看病,先去学学怎么做人!” 阿精道:“宽哥,别理他,这货一大早就来找不痛快,把他送远些,别在这碍咱的眼。” 吕志伟怕他们动粗,也不敢多纠缠,恹恹离开。 穗穗听着外面没了声响后,才再打开门。 惠雪探头看向外面,“主子,这人真是怂,阿精一个拳头就能吓着他,难道他真舍得就这么走了?” 穗穗轻笑了声,“哪有人会平白舍得下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他才考上秀才不久,人生正得意,怎肯轻易认命!” “放心就是,他还会再来的。”穗穗伸了个懒腰,回自己案前。 这时,三宝过来了,跑到穗穗案前撒娇道:“娘亲,怡儿会背这些汤头歌了!” 穗穗揽着她笑道:“真的呀?来背给娘亲听听看。” “好!”怡儿把简牍递给穗穗,有模有样的背诵:“‘四君子汤’,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 惠雪笑看着她们娘俩,默默为主公高兴。 如穗穗所料,刚过晌午,吕志伟就迫不及待的请族长、几位族中长老,以及他的父母一同前来。 在族长的建议下,他们来时,先去找的常英俩口子。 一进门,族长就让吕志伟给常英和翠芳两口子赔礼道歉。 常英及时拉住了欲下跪的吕志伟。 这都在族长的预料之中,因为他知道常英两口子的秉性。 吕志伟道过歉后,族长再从旁劝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族长虽未明说,但常英也明白的意思了,无疑是让他和翠芳两个去劝乐宝给吕志伟治病! 第220章 阿精,不愧是你 [] 常英道:“族长,几位长老,志伟的事,我们老两口都知道,这件事,我家乐宝可不是故意拿大,给不给治病我们两口子也做不了乐宝的主。” 族长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呵呵的道:“英子,不用你们老两口给做主,只要你们和我们一道去常乐宝那就行,也不用你们说话!”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们族里给常乐宝做主正名,并且让志伟当着大家的面,真心实意的认错,乐宝是这十里八乡的名医,绝非那些狗屁庸医啊!” 几位长老也纷纷说好话。 常英和翠芳对视了眼,这才应道:“好吧!” 他们到药堂时,穗穗正在给病号看病,院里还等了好几个。 大家看到族长,纷纷致意。 他们想起身打招呼,但被族长压下了。 吕志伟爹娘站了会,等不及想走上前去催一催,也被族长拦住。 “医师正给人看病呢,急什么!”族长严肃道:“凡事都有规矩,我们就在那边等等。” 阿精见状,不动声色的摸出屋里,找到阿宽道:“宽哥,看到没,那小子又来了,还喊着族长来,明显是想压主子一头啊!” “是啊,我看到了!”阿宽皱着眉头。 阿精眼里冒着机智的光芒:“我们可不能让主子吃亏,你快找大庚哥,把实情告诉他,让他多喊些乡邻来!” 阿宽疑惑了会,豁然开朗道:“兄弟,还得是你啊,我这就去!” “快去!快去!”阿精看着他离开后,才又回去药堂。 他就是要吕志伟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主子找回脸面来,在这件事上,族长就是有再大的面子,也奈何不了更多的人! 穗穗知道族长他们来了,没有抬眼去看,只安心诊治病号,也没人来打扰她。 终于当她治到最后一个病号的时候,大庚带着一众乡邻们来了。 “呀,族长,列位长老,你们怎么在这?”大庚走在前面,率先招呼。 吕志伟看到那么多人,第一个不满,在族长身边低语道:“族长,我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将来……还怎么做人啊!” 族长略略侧头斜了他一眼,负手往前走道:“大庚啊,你带着大家伙来这作甚呐?” 大庚直言道:“族长,前几天吕志伟大骂乐宝庸医的事,我们可都听说了,今儿个看见您和长老们,还有吕志伟一家都来这里了,我们就赶着来看个热闹!” 不等族长说话,大庚就接着道:“您说,这外乡和城里人,都尊着、敬着乐宝,我们一个村的人,还是读书郎,却这般不知礼节,跟大街上的疯狗一样,您说这是为的哪般啊?” 疯狗两个字刺到了吕志伟一家,其父指着大庚道:“你个蛮子,什么都不懂,也敢来这里瞎凑热闹!” “住口!”族长当即就回头朝他喊道:“六安,大庚没说错,吕志伟还是我们的秀才,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族长盯了眼吕志伟。 吕志伟到底比他爹要机灵,立马拉住了他爹,低语道:“爹,别说了,城中有不少大户在常乐这里看病,和她关系又极为亲近,儿子在城中读书,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有人在背后给我使绊子!” 第221章 和事佬 吕六安听儿子这么说,神色是又杵又恼,瞪了大庚一眼,无奈作罢。 族长这才转身,对大庚道:“之前确实志伟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就是给乐宝认错来的!” 大庚看向一脸虚伪的吕志伟,“族长,我看他也没什么诚意啊,自己做错了事,应该自己担着,劳动您和长老们作甚!” 他话音刚落,金长老就不耐道:“吕大庚,志伟是咱们村去年唯一考上的秀才,他年纪尚小,有话说‘人不轻狂枉少年’!” “知错能改就是好样的嘛,你都是叔父辈的人来,还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大庚向来是个嘴快的,恍然大悟的拍手:“噢,照您这么说,那要是我家小儿特意跑去您头上撒泡尿,您也是不会计较的了?” “你!”金长老被怼得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族长笑着出来当和事佬,“大庚呐,志伟的确是知错了,这不特意喊我和几个长老们过来,给乐宝做个见证,为她正名,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哩。” 大庚见族长这般,也不再生事,顺着台阶就下了。 穗穗给最后一个病号开完单子,终于放下笔,案前也空闲下来。 族长适时上前,“常乐宝,忙完了吧?” 穗穗起身作礼:“族长!” 族长笑呵呵的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说罢,他看了眼吕志伟。 吕志伟立马拿着两提礼品上前,恭敬道:“医师,志伟真的知错了,今日特请族长和几位长老过来,还有这些乡亲们,当着他们的面,给您赔礼道歉,以偿上次之过!” 族长在旁点头。 大庚忙抢过话茬:“诶,这话可不对,我们是自己来的,可不是你吕志伟请来的!” 穗穗接过话:“叔,我知道。” 吕志伟见状,暗暗沉了口气,按捺着性子对大庚作礼:“小辈口误,请大庚叔见谅。” 穗穗见他这般态度,心里才算略微舒服些。 大庚深知吕志伟能给他赔礼,完全是靠在穗穗的面子上,他不理,也没再抓着辫子不放,只对穗穗道:“大侄女,今天族长和长老们,还有我们都在,你的委屈不能白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家都是讲理的,没人会为难你。” 常英和翠芳也走到穗穗身边来。 “乐宝,你大庚叔说的对,我们都在,爹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常英语气坚定,声音洪亮。 他不只是说给穗穗听,也是说给族长他们听。 穗穗感激的看着亲人们,但并未以有他们为自己站脚而自恃,只规规矩矩的对族长道:“族长,他们既请了您来这里,那您可知吕志伟之事的全貌了?” 族长点头,“我知道!” 他怒眼斜向吕志伟,“这小子不知好歹,做出这等不知礼数之事!” “常乐宝,你放心,我绝不会偏袒于他,这件事,只要你说怎么办,我就让他怎么去办,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气!” “只是……,这孩子也属实还年轻,又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还得请你帮他把病治好啊!” 穗穗平淡的笑了声:“族长,您既然知事情全貌,应该晓得并非我不救他,实在他信不过我呐!” 族长斜眼看向吕志伟。 第222章 稀客登门 吕志伟忙向穗穗鞠躬,并痛哭道:“医师,志伟真的知错了,对您的医术,我真是深信不疑的!” 说罢,他很自觉的面向院内众人,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给穗穗赔礼道歉,“我吕志伟有眼无珠,错骂济世良医……” 吕志伟的爹娘听着那清脆的打脸声,如同痛在自己心里,双双过来哭求穗穗。 穗穗没理他们,待吕志伟认错三遍,才终于开口:“族长,前几日我病了几天,今日并未痊愈,听不得吵嚷之声。” “那……”族长看向吕志伟,满是犹豫。 穗穗勉为其难道:“既要看病,那就趁早吧,看完我也好早些休息。” 吕六安两口子喜出望外。 他媳妇连忙去拉住还在打耳光的吕志伟,心疼的揉着他的脸,“儿子啊,常乐答应救你了,别打了,疼死娘了!” 吕志伟这才停下来,转过身来,恭敬的道:“医师,可是真的?” 穗穗点头,接着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要我治病,有两件事可得提前说好,你们要是答应,我就治,不答应,就请自便。” 这时候吕志伟哪里还忌讳什么条件,激动道:“您只管说就是,什么事我都答应!” 吕六安倒是心存疑虑的悄悄拉了拉他。 穗穗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直言道:“你在我这里治病,不管吃什么药,用什么办法,都须听我的,不可再去问别人,这是其一。” 吕志伟点头:“这是自然,一事不二主,我只听您的。” 穗穗接着说:“其二,我这里诊金概不赊账,我说个数,你们心里有个底,要治好这病,至少须五十两银子,你们确定要治的话,就先准备好银两,因为哪怕少喝一付药,都会前功尽弃。” 现在这年头,五十两对普通农户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穗穗以为吕志伟爹娘会为难,不料他们竟满口答应,而且还立马从怀里掏出二十两来。 “常乐宝,银子我们早准备好了,这二十两是定金,你先收下,我儿子,就全指望你了!”吕六安沉声道。 穗穗把银子推了回去,“我这里不收定金,抓多少药才收多少钱,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们早准备好。” 吕志伟道:“医师放心,只要我能活着,什么都听您的,银子也不是问题。” 穗穗略略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他们一家山口。 族长笑道:“好啊,志伟留下来好好看病吧,我们就先走了!” 吕志伟作揖道:“多谢族长和长老们!” 穗穗也在旁作礼。 族长罢了罢手,招呼大庚和乡邻们一块离开。 常英和翠芳终于松了口气。 吕六安两口子有意和他们套近乎,主动唠家常。 翠芳是识得大体的,请他们在院中就座,端来茶水。 穗穗给吕志伟把脉,症况都如她所料,治疗自是手到擒来,扎针、开药,一切行云流水。 次日,陆之前提着礼品,一大早就来找穗穗了。 自从上次他装病被凌霄拆穿后,这些年,这还是头一次登门。 穗穗很有些意外,“师兄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第223章 脉案 陆子谦打趣道:“听师妹此话,是不欢迎师兄来了?” “哪里,哪里!”穗穗忙请他进,招呼惠雪上茶。 惠雪应了声,在她眼里,把除了凌霄以外,其他有意靠近穗穗的任何男性,都当作不速之客。 尤其这个陆子谦,眼底透着对主子的钦慕,这次上门绝不简单。 惠雪想归想,但礼数还是周到的,很快就端了热茶和果子来。 “师妹还是这么客气。”陆子谦笑了声,忽而看着穗穗,语重心长道:“许久未见,师妹憔悴了,平日可别只顾着忙,要顾好己身啊。” 穗穗微微颔首,“多谢师兄挂怀,不过是这几日偶感风寒,不要紧的。” 陆子谦摇头,“师妹,你还是跟师兄生分啊,这些天的事,我都听说了,酆将军……”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道:“本来你病后我就该来看望的,只是怕你误会,所以至今才敢登门。” “师兄何出此言。”穗穗不去接他的话,只道:“你我师兄妹之间,本是同门手足,会有什么误会呢?” 陆子谦微微一怔,见她脸色如常,才自嘲的笑道:“师妹说的是,愚兄多虑了。” 穗穗微微一笑,沉静的喝茶,静候他下文。 陆子谦接着说:“不瞒师妹说,愚兄今日前来,即是看望你和伯父伯母,也是有事请教!” 穗穗放下茶杯,从容道:“师兄所指,可是吕志伟之病况?” 陆子谦神情诧异,肯定的点头,“师妹料事如神!” “并非我料事如神。”穗穗道:“那日,此人开罪于我,大骂我是庸医,但又被我说中症况,气恼而走,我料想他在认识到病情严峻后,第一个就会去找你,因为你是我的师兄。” 陆子谦点头:“的确如此,他就是在开罪于你的那天傍晚来找的我,我说治不了,他后又辗转去了城中,必定是寻医无果,才又想发设法来求你。” “我听说,你收治他了?”陆子谦问道。 “收了!穗穗微笑道。 “传言果然不虚。”陆子谦郑重的起身,双手作揖。 穗穗连忙起身拉住他,“师兄,好好说着话,你这是作甚?” 陆子谦很是恭谦:“师妹,吕志伟此病奇特,这几日,我把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手札,以前古书都翻了个遍,也未找到相似案例,师妹若不吝赐教,劳请点拨愚兄一二。” 穗穗忙道:“就为这事,师兄犯不着这样庄重,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拿他的脉案来。” 说罢,她就抬步去了药堂那边。 陆子谦颇有感触的看着她的背影,脉案记载着医师对病号症况的具体剖析,以及用药几何,医者也是忌讳同行的,若非十分信任之人,绝不会轻易拿来与人相看。 想到这,他胸中泛起涟漪,师妹对他,是毫不设防的信任啊! 穗穗很快就拿着脉案返回,从望闻问切,以及用药几个方面,一一做出具体的分析。 陆子谦听得极为专注,时不时提出疑问和意见。 惠雪听他们说话越谈越投机,心里暗暗着急。 第224章 痛心难抑? 穗穗许久未与人讨论过医术,这番切磋,倒让她找回了些兴奋,好似在现代时,和同事共同斟酌,有时,甚至会因为一味药的去留,或克重多少,各论其理,争得脸红脖子粗。 也似师父在世时,一起研讨的感觉。 总之,穗穗是很喜这种因为热爱而钻研、较真的氛围。 惠雪看在眼里,为自家主公急在心里,重重的咳了几声。 这终于引起了穗穗的注意,“小雪,怎么忽然干咳了,来,我给你看看,吃了药就好的快。” “啊?”惠雪连忙罢手,“主子,我没事。” 说罢,她福灵心至,指向正在院里砍木头的老实人阿宽,“主子,我没事,您倒是可以给阿宽看看,刚才我去柴房倒水的时候,看到他甩手……” “没错,他最近经常甩手,因为……上次劈柴的时候,不小心崴伤了手腕,兼之前几天下水插秧,受了湿寒!” “哎呀!”惠雪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脸上尽是着急,“主子,这病可不好,奴婢看很多人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得了风湿,老了就成受罪了,您得帮他早些治啊!” 穗穗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朝院中喊道:“阿宽!” 阿宽疑惑的回头,放下手里的斧头,起身,“主子,您叫我?” 穗穗点头,“快进来,刚才小雪说,你上次劈柴崴伤了手腕,可是真的?” 惠雪明目张胆的用内力给阿精传音:“阿宽哥,你先应下主子就是了,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阿精一脸憨像,懵懂的朝穗穗点头,“主子,小伤而已,不劳您挂心。” 穗穗皱眉道:“还说是小伤,早知你受伤,我就不会让你下水插秧了,那柴别砍了,去叫阿精来,你去药堂那边等我,一会我给你看看。” 阿宽看了眼惠雪,应道:“诶,多谢主子!” 陆子谦早就看懂了惠雪的逐客之意,宽和的起身告辞,“师妹天赋异禀,难怪师父生前如此看重,今日,子谦受教了!” 穗穗亦起身道:“师兄言重了,我们只是共同探讨,医术是治病救人的天职,这些疑难杂症,也只有让更多的医师知道,对天下百姓们来说,就更好、更便利。” 陆子谦目光深邃的看着穗穗,感慨道:“师妹之胸怀,不亚于男子!” 穗穗只是淡然一笑,送他至院外。 惠雪心事重重,“主子,我看这陆师兄,对您有别的意思” 穗穗不等她话说完,就轻叩了下她的小脑袋,“不可胡说,这是我师兄,我看出来了,你今日待客虽礼数周到,但脸上有好几次不耐烦,可是不想待在这乡下受罪了?” 话尾语气略重,似是警告。 惠雪连忙请罪:“主子,奴婢不受罪,只要跟着您,奴婢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穗穗看着这丫头,有意吓她一吓,沉着脸问责道:“那你为何对人家摆脸子,就算心里不喜欢,人家毕竟是登门客,礼节还是要有的。” “是!”小雪脸上委委屈屈,“奴婢……奴婢就是觉得他故意跟您套近乎,主公的讣告发得满城都是,他现在跑来,无非就是想趁虚而入……” “你还这样胡说!”穗穗的语气更重几分。 惠雪从未听主子说过重话,连忙保证道:“主子别生气,奴婢不说就是了,以后也绝不再犯,主子千万别赶走奴婢。” 穗穗只沉了口气,“小雪,在你心里,莫非我是那朝三暮四之人么?” 惠雪顿时脸色煞白,立马摇头,“不是,绝不是,奴婢从未那样想!” 穗穗罢了罢手,“起来吧,我也累了,去看看阿宽,就休息,药堂那边和家里,你们要管好,有事及时来报我,不可胡作非为。” “主子且慢!“惠雪认错道:“阿宽……没有伤着手腕,是我为了赶走陆医师,骗了您……” …… 穗穗终于怒道:“我平日待你们是不是太宽和?以至于让你们觉得如今能做我的主了!” 常英和翠芳都闻讯出来,看到跪着的惠雪,两口子齐声问道:“乐宝,怎么了?” 见爹娘出来,穗穗不想当着长辈的面发火,和声把原委说了遍,罚阿宽、惠雪面壁思过。 此间事了,穗穗又消沉的过了十几日,药堂也往往是上午开门,下午早早就关了门。 这件事并非小事,从村里传到城里,又从这些地方,传到京都。 富丽堂皇的宫宇里,太傅恭谨的站在下首,“皇上,那酆凌霄的确已身亡命殒,我们的人刚从坟地把他的尸首掘出来,虽然身躯四干残缺不缺,但那左手食指上的疤痕,与那厮一般无二!” “吕家村那边也有多方消息传来,这些时日,那常家妇连药堂生意也不顾了,整日消沉,无心经营,想必是因丧夫所致,痛心难抑啊!” 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含目静听的人许久没有回应。 正当太傅怀疑他是否睡着之时,才听那道威严的声音问道:“老师,您是否亲眼看到那断手?” 多疑如皇上,太傅料到他有此问,作揖回道:“是,臣下不只亲眼所见,而且,还带来了,皇上若无避讳,敬请一观!” 龙椅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龙目微眯,“传!” 宫人朝外传声。 很快就有人端着盘子进来,打开一看,正是那只食指上有伤疤的手。 皇帝对那道疤早就熟记于心,确定之后,终于龙心大悦,轻快道:“好,好啊,酆凌霄一死,三军尽在朕手,何惧燕北之地那对无依母子,朕!再无心头大患!” 太傅和一众宫人,立马齐齐叩首恭祝。 皇帝高兴之余,又交代道:“告诉吕家村那边的线人,常家,还是要盯着,以防万一。” 太傅领命,立马回府写信,派人送去。 吕睿超的前妻王芷伊,见父亲这般诚惶诚恐,见室内没有其他人,不满的嘟囔道:“爹,您何至于此,此次剿杀酆凌霄,您做的最多,可皇上,却什么好处也没给您!” 第225章 糊涂的王芷伊 “瞎说!”王太傅盯了王芷伊一眼,虽然身处密室,但他还是警惕的看向门口那边,警告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千万别再说出口,哪怕只在我和你娘面前,也不行!” 王芷伊见父亲这般谨慎,心里有些发杵,收敛道:“女儿知道了。” 王太傅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伊儿,以后不可再来这里,女儿家不在闺房待着,反倒在家中四处晃荡,没有规矩!” 王芷伊闻言,立马委屈道:“爹以前从不跟我说这些重话的,我知道,自从我和睿超和离以后,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包袱!” 王太傅见女儿生气,立马哄道:“胡说,谁敢看不起我家伊儿!” 他年轻时生了三个儿子,王芷伊这个女儿是老来所得,因此格外疼爱,一直是视作掌上明珠的。 王芷伊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来这密室。 王太傅才接着道:“乖女儿,听爹的话,以后别来这里,有些事你知道了是没得好处的。” “不过,在京都,谁要敢轻视你,只管告诉爹爹,我非把那厮抓来给你赔礼道歉不可!” 王芷伊只恹恹道:“女儿知道了!” 王太傅见她还是不高兴,耐着性子接着哄。 王芷伊趁着这会子她爹给她赔罪,顺势就问道:“爹,睿超回村也有半个来月了,您有他的消息吗?” “吕睿超?”王太傅立马罢手:“那不过是弃子一颗,还想着这个废人作甚,不提也罢。” “爹!”王芷伊有些愤懑,“好歹,他也做过您几年女婿,怎能这样说他!” 王太傅见她生气,无奈的和声道:“好好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爹也没他的消息,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哎呀,无关紧要,随他去吧。” 王芷伊骇然失色,“爹,睿超不会出事了吧……” 王太傅蹙眉道:“不知,就算没出事,他前途尽毁,也是没什么好说的。” …… 王芷伊忽然悲呛的掉下眼泪,“爹,女儿不想让他死,就算……就算他没有出息,女儿可以养着他啊,就当是养个男宠,不也可以吗?” “糊涂!”王太傅终于生气,“你是老夫的掌上明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你还想养着他,爹爹当初又何必大费心思让他与你和离!” “那娘俩就是活生生的吸血虫,你们成婚这几年,什么东西不是靠娘家补贴的,他们倒好,不感恩戴德,反倒埋怨你不能生养,这些事情你难道忘了不成!” 王芷伊头一次被父亲骂,心里没底,磕磕绊绊道:“那都是他娘挑唆的,他对女儿,还是很好的,人又长得英俊。” “打住!”王太傅没好气道:“他对你好,那完全是因为老爹我的缘故,他开罪你不起,有件事你至今还蒙在鼓里,既然你不死心,爹就告诉你!” “那吕睿超背着你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女人,我的傻女儿,一个男人要是真心对你,怎会背着你对别人好!” 王芷伊闻言,如遭雷击,“不,不可能,我的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没有机会养别的骚狐狸!” 第226章 倒数十天 王太傅恨铁不成钢的叹气,“爹就知道你会反沫沫,跟爹走吧,带你亲自去见见那几个女人,我留着她们到至今,就是为了让你不死心的时候,看清真相!” 这下王芷伊心里已经有八分信了,但还是抱着两分侥幸。 直到她终于看到那几个说着吕家村乡音的风尘女,还有吕睿超给她们的信物,这些物件,王芷伊都很眼熟。 “难怪这些年家里总是偶尔少件东西,原来,他都拿给你们了!” 王芷伊终于把心里那层美好的浣纱揭下,剩下的,只是丑陋的男人和真相。 王太傅终于松了口气,他的女儿他知道,一旦是被人背叛,绝不可能再回头的,吕睿超这个人,从此和他王家不会再有半点关系。 吕家村。 深夜,穗穗穿着单薄秋衣,独自倚在药堂二楼的凭栏,浅酌着九月新酿的青梅果酒。 如今时至寒露,凌霄离开已有数月余,但还是不见他回来…… 好消息没有一个,坏消息倒是间或不断。 前天是酆家的谁谁谁下了大牢,昨天是酆家的哪个铺子被封,甚至有传闻说,凌霄的坟墓被掘! 每每想到“坟墓被掘”这件事,穗穗就恨得心肝痛。 惠雨、惠雪在暗处看着,两人都担心不已,要不是穗穗不许,她们早把主子哄回屋睡觉了。 秋风一阵更比一阵凉,惠雪到底是壮着胆子,拿着披风走去,“主子,夜里风凉,小心受寒啊。” “嗯!”穗穗自己系好肩带,终于问道:“小雪,你说,凌霄的坟墓,真的被人掘了吗?” 惠雪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低低啜泣:“奴婢只知道,永安城里,曾经随处可见的酆家铺子,要么被封,要么……被其他商号取而代之” 穗穗握紧手中杯盏,方才凉风阵阵她不觉得冷,这会子捂上了披风,反倒叫她寒得浑身发抖。 惠雪看到主子身形颤抖,心惊道:“主子,您怎么了,这里太冷,奴婢扶您回屋!” 说罢,她擦干眼泪,朝屋里喊道:“小雨,快来帮忙!” “来了!”惠雨已经跑出来。 穗穗被安置在火炉边,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惠雨心细,她知道穗穗不爱喝姜汤,就跑去隔壁院里,让成叔做了好入口的姜汤送来。 成叔担忧的看着穗穗,道:“医师,您要保重自身啊。” 穗穗喝了酒,冷热交加的更有几分醉意,“我知道的,小雨、小雪,送去我凌霄住的屋里,那里至少是他待过的地方。” “……好。”惠雨、惠雪叹了口气。 成叔道:“也好也好,夜深了,主公虽然不在了,但房子我一直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去那里睡吧。” 惠雨、惠雪忙给成叔使了个眼色。 成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嘴。 穗穗蹭的站起来,“谁说他不在了,他在的,他一定在的!”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那些天杀的,连坟墓都不放过,我无名无分,连去京都为他报仇和祭拜的资格都没有呐!” 惠雨、惠雪也是悲上心头,纷纷落泪。 成叔也带着哭腔哀道:“我家主公戎马半生,眼看着终于能和医师过上好日子了,谁承想……唉!” 屋里几人哀成一片。 吕金明派在外面盯梢的人,笑成一片。 惠雨、惠雪把穗穗驮至后院,悄无声息的把她送去了凌霄房里,还点了凌霄常用的熏香。 穗穗闻着熟悉的香味,很快就呼吸匀长。 惠雪、惠雨见她睡着,两人出去,守在另一间屋子里,以防穗穗醒来找不到人。 外面没有动静后,穗穗才睁开了眼,点燃蜡烛。 凌霄这间屋子靠着后山,私下见影白,是最方便又合适的。 不一会,影白就像没有形状的风似的,伴随着一道清风进屋,并且第一时间下了禁制,外人听不到这屋里的动静。 穗穗把门反锁上,问道:“有凌霄的消息了吗?” 影白摇头,但回道:“消息虽然没有,但以在下之见,主子应该快回来了。” “何以见得?”穗穗问道。 影白作揖:“十月十九,是先皇忌日,会举行祭拜大典,皇帝和诸位朝臣都会去,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是了!”穗穗若有所思,稍稍松了口气,“今天九号,只有十天了,我终于不用再装消沉了。” 影白微微一笑,“辛苦医师了!” 穗穗罢手:“回去吧,别叫人发现了。” “是!” 他话音刚落,穗穗又感受到一阵风,不过瞬息之间的工夫,影白就消失在了房间。 若非她是清醒的,绝对会以为刚才见到的影白,只是幻觉。 穗穗重新躺下,闭目闻着空气中熟悉的香味,心中暗念:凌霄啊凌霄,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227章 没有消息...... 皇历十月十九,宜结婚、祈福、安葬、祭祀、酬神、出行、赴任…… 终于等到这一天。 穗穗大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去山上的寺庙焚香、祈福,她前三天就开始斋戒,此刻跪在佛前,也是极其端正、诚恳。 连一向爱玩的二宝,见娘亲这般样子,不敢放肆分毫。 大宝则一向是严肃的,只是进了佛堂,小小人儿的身形和神色更越发板正了。 三宝寸步不离的跟着穗穗,小姑娘学着娘亲的样子,亦步亦趋的,真是又谨慎又可爱。 常英的伤早就恢复了,和翠芳一起,欣慰的看着孩子们。 待穗穗一行人礼拜完毕,方丈留他们在寺里中午吃顿斋饭再走。 村里的老人都说,寺庙的斋饭是佛菩萨们用过的,吃了添福又添寿。 穗穗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她回去也是不能静下心来的,征询过爹、娘的意思后,决定吃过斋饭再下山。 二宝不是个长久严肃的主,一放松下来,就带着三宝玩了起来。 只有大宝工工整整的坐在穗穗身边。 穗穗疼爱的拉起他的小手,“轩宝,怎么不和弟弟妹妹去玩呢?” 瑾轩摇头,“孩子知道佛门礼仪颇多,无意冒犯,而二弟三妹不知,所谓‘不知者无过’,我想,佛主是不会和天真小孩计较的。” …… “有道理!”穗穗若有所思:“如有一日,轩宝眼看弟弟、妹妹因不知情而可能犯下大错,轩宝会如何对待?” “娘知道轩宝是聪慧的,但这个问题,娘希望轩宝能从本心回答,而不是因为知道娘想听到什么答案,才说出什么答案。” 穗穗温和的看着轩宝。 瑾轩想了想,“娘,弟弟、妹妹与我血脉相连,若是危及身家性命之事,孩儿身为大哥,是断断不能眼看着他们犯下过错的,这便是孩儿的本心。” 穗穗沉了口气,道:“轩宝说的不错,你们兄妹三个即是一母同胞,我们活在这个时代,将来注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今后若娘有教导不周、或不及的地方,轩宝身为弟弟、妹妹的大哥,可以提醒娘,娘不在时,也可代娘教导弟、妹。” 瑾轩郑重的点头,“嗯!孩儿知道了!” “真棒!”穗穗及时给予孩子奖励和肯定。 在寺里用过斋饭,谢过师父们后,穗穗一家人就回家。 药堂外已经等了不少来看病的患者,穗穗原本是想关门一天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只好收起忐忑的心思,一心看诊。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 穗穗照顾孩子们睡下后,照例去了凌霄屋里。 影白一来,她就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凌霄可有消息?” “医师!”影白神情凝重。 穗穗见状,不由得心口一沉,“凌霄怎么了?莫非……出事了?” 影白摇头,沉声道:“我们还没有主公的消息。” …… “影白,你吓死我了!”穗穗抚着心口。 影白立马作揖赔罪。 穗穗罢了罢手,片刻后就冷静下来,“没有消息……也好,总好过坏的消息!” “医师所言甚是。”影白把一些话隐下了,按说主公若今天上午到了京都,他这里最迟傍晚,就能收到消息。 而且,先帝的密诏,没有比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更合适的了。 可主公却迟迟没有消息……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主公有意隐匿行踪,要么主公真的已经遇难。 第228章 夜半的开门声 影白心事重重,他越是清楚穗穗这几个月过的不易,就越不敢把这些话说给她听。 “影白。”穗穗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得益于多年行医的经验,望闻问切,早把穗穗锻炼成察言观色的能手。 影白面色如常,很自然的蹙眉问道:“没有啊,医师所指何事?” 穗穗直视于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隐瞒或说谎的人,就算强做镇定,眼神里也会透出丝丝慌乱或闪躲。 穗穗的思路没有错,但影白,是从小就被训练出来的暗卫,而且还有多年的审问经验。 面对穗穗的问询,他不仅目光坚定,内心更是稳如老狗。 “没事了,你先走吧。”穗穗沉了口气,虽然影白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但她总感觉肯定还有别的事。 躺下后,穗穗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看来是不能只眼巴巴的等着影白来消息了,不如明日进趟城,请驿馆那边的人打听打听。 下定这个主意,穗穗心里才稍稍安定,困意席卷而来。 夜半的时候,她仿佛听到有开门声,猛的睁开眼,屋里空空如也。 穗穗虚惊的喘了口气,起床喝茶。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动静,身形一僵,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可人儿。 他犹豫着要不要叩门进去,可心里却是少有的紧张,正是应了那句“近乡情更怯”。 穗穗放下茶杯,回想了下,总感觉不对,她是真的有听到开门声! 她警觉的盯向门口,脱去鞋子后,心中默念蛊咒,手中掐诀,光着脚丫慢步往门口走去,这样不会发出声响来。 凌霄只听到穗穗走去喝茶后,就无其他动静,终于举手准备叩门。 不料门就在这时忽然打开! !!! “啊……唔” 穗穗看到身形,才惊叫出声,就被捂上了嘴。 凌霄捂嘴的同时,也在第一时间下了禁制。 “是我!”他在穗穗耳边呢喃了声。 穗穗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人,一瞬间五味杂陈,顶得她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才怔怔的拉开他的手:“凌……凌霄!” 凌霄点头,抬手去理她耳鬓碎发,“是我,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沉稳又坚定,“阿穗,这些时日,你可安好?”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问得穗穗心头酸涩的一发不可收拾,扑进他怀里,终于哽咽道:“不好,很不好!” “院外都是盯着家里的眼线,所有人都以为你真的出事了,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每日都得过的很消沉,不是病着,就是借酒浇愁,连家里人都须瞒着,好累,好累啊……” 穗穗难得脆弱,一股脑的把话都倒了出来。 凌霄一边安慰,一边把她抱进屋里,关上房门。 穗穗并非怪他,只是独自撑了数月,终于见了好端端的他,所有的委屈也就都冒上了。 就像摔倒的小孩,家长不去抱他,他会若无其事的自己起来,但家长要是一抱、一心疼,委屈立马就滋长了起来。 第229章 有所行动..... 凌霄是体谅穗穗不易的,由着她发泄情绪,只是心疼她的眼泪,“阿穗,泪多伤神,不妨你多打我几下的好,更痛快些。” 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穗穗破涕为笑,握着小拳头在他胸口锤了几下。 凌霄见她脸上有了笑容,也跟着高兴。 穗穗擦干泪眼,这才细细的看清凌霄,青黑的胡子茬在他俊朗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沧桑。 今年十月雾多,穗穗摸向他的玄色大氅,半干半潮,显然是星夜赶路才回来。 穗穗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抿嘴道:“十月风霜紧,你星夜赶路回来,我先去汤壶热茶来。” 说罢,她迈开步子。 “阿穗,不要走!”凌霄拉住她,长臂一揽,把穗穗扣入怀中。 穗穗整个陷进了他的臂膀之中,心如小鹿乱撞,鼻息间是他身上淡雅的檀木香。 凌霄在她耳边呢喃:“阿穗,这数月于我,堪比度日如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 穗穗微微侧头,在他鬓角处,竟看到了一丝白发,动容的嘤咛道:“我……也是想你的!” 凌霄低声一笑:“嗯!” “你还笑!”穗穗推开他,鼓起腮帮嘟囔:“这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 凌霄先是一愣,随后低头愧道:“我身边布满眼线,恐误国之大事,所以销声匿……唔……” 穗穗垫起脚尖,青涩的吻着他唇瓣。 凌霄略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可人儿,心中翻涌起涟漪。 “闭上眼睛。”穗穗一语落下,沉迷、慵懒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足以勾魂摄魄,凌霄反被动为主动,将穗穗原本生疏的轻吻,逐渐加深,直至唇舌相汇。 半响后,穗穗嘟着微肿的小嘴巴,有些郁闷趴在凌霄胸口,除了亲吻,他还是不肯更近一步。 男人与女子独处一室,难道不是都想立马就扑到的吗? 还是说……自己不够魅力? 真是搞不懂…… 穗穗纳闷的挪腾了下,不想凌霄就吃痛的喝了口凉气。 “怎么了?”穗穗立马紧张道:“身上是不是有伤口,我看看!” !!! 凌霄立马拉住她,难得腼腆道:“无碍,没有伤口,只是先前受了点内伤,已经快好了,别紧张。” 穗穗蹙眉瞪着他,“不许骗我!” …… 凌霄脸上一烧,低头不敢去看她,好似做错事的样子。 穗穗立马急了,伸手直接扣向他的脉象,一切正常…… “内伤还没好吗?怎么一点迹象也没有。”穗穗蹙眉思索,却见凌霄比自己还要紧张几分,而且细细一看,他小麦色的脸颊微微发红…… 穗穗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放开他的手,躺去一旁…… 过了好一会,她才发出低低的吃笑声。 凌霄几分委屈的看向她,“不许笑。” 他越是不许,就说明心里越羞得打紧。 穗穗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俯后仰:“没想到酆大将军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凌霄眸光一沉,翻身将她压下。 穗穗不防,惊的低呼了声。 凌霄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就在穗穗以为,他会有所“行动”的时候,结果,他只是低头吻向她的脸颊,脸贴脸的呢喃:“阿穗,一直陪着我!” “嗯!”穗穗伸手勾向他的脖子,又点了点自己的唇,“可以更多一点的。” 凌霄摇头,俯身把头埋进她香软的颈窝,“阿穗,从前欠你的,我会全部给你补上,断不会……再越雷池!” 八年前的那次意乱情迷,他后悔至今,虽是被药物控制,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尤其是后来知道给穗穗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和痛苦,更是难过。 “好……”穗穗沉了口气。 这一起伏,让伏在她身上的凌霄身形一僵,身下的柔软,使他压抑着的火气再次烧起来。 凌霄当即翻过身去,仰躺在床上,闭目调息。 第230章 不像爹,也不像娘 穗穗侧过身去,小心翼翼道:“这么难受啊?” 凌霄舔舐了下干燥的嘴唇,点头道:“阿穗,就在这陪我吧,不过,先别动,也别说话。” “嗯!”穗穗点头,和他一样仰躺着,沉默的望着屋顶。 过了好一会,凌霄才终于侧身过来,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在想什么呢?” 穗穗回头看向他,“你不难受了?” 凌霄点头,“还好了,陪你说说话。” 穗穗也侧过身去,“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几个月你去做什么了,又是从哪里回来?” 此刻,她很想知道这个饿殍遍地的年月,是否已经过去。 凌霄知道她心中所想,缓缓说来:“先帝驾崩时,曾留有密诏,并口谕两位心腹之臣,若皇太子继位后,无君主之德,致使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怨声道哉,将废黜君主之位,由郭太妃之子,子执继任。” “这两位大臣,一位是军机处姜敏大人,一位是我,先帝去后,郭太妃因备受先皇宠爱,母子二人皆被赶去燕北为质。” “年初时,姜大人与我密会,自皇太子继位以来,天下生灵涂炭,各郡县州府的百姓,无不是苦不堪言,因此,我们决定遵从先帝遗诏!” “虽然我们行事已经很小心,但密诏之事,还是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多半责任在我,我的暗卫竟除了细作,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穗穗点头,安静的听着。 凌霄沉了口气,接着道:“从吕家村离开后,我辗转去了燕北之地,为了避开耳目,我只带了昌益和另一个心腹去,他们都是绝对可靠之人。” “我们三个历经一月余,才悄无声息的进了燕北境内,后又经多方打听,才找到差点身陨的郭太妃,王子子执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不仅消瘦得厉害,还染了风寒。” “燕北之地实在苦寒,郭太妃母子作为质子,常被人欺负,原先的质子所容不下他们,也幸亏那里容不下,迫使他们母子搬了地方,反倒因此保住了性命。” 穗穗对这对母子很是好奇,“是不是因为那道密诏,皇帝听闻风声,必然忌惮他们的存在,肯定会派人去诛杀他们。” “聪明!”凌霄眉眼微微一笑,接着沉着道:“我们找到郭太妃后不久,皇帝的人就立马追杀来了。” “后来,我们历经万险,总算从燕北回来,虽然过了好几个月,但好在昨天先帝忌日,我们赶回了京都。” “影白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先帝忌日,你们一定会回来。”穗穗忐忑的问道:“那你们进都后,发生了什么?” 凌霄道:“进都后,比我们一路逃亡,可要轻松许多,满朝武将,都追随于我,文臣则有姜敏大人带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示先帝遗诏,先皇太子下位,皇位由子执继任,郭太妃垂帘听政,我和姜敏共同辅佐君主。” 穗穗终于听到了这个期待的答案,大叹了口气:“新皇即位,百姓之难也终于可解了吧!” 凌霄点头,“会的,很快就会有新的政令发下来。” “不对!”穗穗立马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在京都主持大局,怎么连夜跑来这里了!” 凌霄闻言,立马眸光微敛,沉默又复杂的看着穗穗。 “说话呀,你要急死我!”穗穗见他这般神态,不难想到其中肯定有事,慌得忙从床上坐起。 凌霄也缓缓坐起,思虑了好一会,才沉声道:“阿穗,你在常乐身上这么久,有没有发现,常乐的长相,既不像常叔,也不像常婶?” 第231章 叶灵郡主 穗穗顿时心口一沉,“你,什么意思?” 凌霄看着她,目光肯定道:“阿穗,常乐……也就是现在的你,并非常叔所出,而是从前的郭太妃,现今的皇太后之女,叶灵,身份显赫!” !!! 穗穗瞠目结舌,震惊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我……常乐竟是郭太妃之女,叶灵?” 凌霄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常叔和婶子都知道,从前没告诉你,一来因当时郭太妃母子二人自身难保,二来你年纪尚轻,怕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一直没说。” 穗穗琢磨了好一会,有好多疑问:“那我为什么姓叶,既未随皇姓,也不是跟当今皇太后的郭姓?” “而且,我既是郭太妃所出,为何不是养在宫里,偏和爹娘生在这乡野之中?” 这些问题一说出来,答案也就呼之欲出,穗穗虽未经过风月之事,但话本子倒是听过不少的,心里隐隐的知道了情况。 凌霄沉沉的吐了口气,“阿穗,这件事,我和常叔他们,暂且都不敢妄言,我现在唯一可以说,而且必须告诉你的是,郭太妃绝非欺君罔上之辈,而且值得被世人尊敬。” 常乐的身世,越发的扑朔迷离。 穗穗知道,凌霄和爹娘肯定晓得其中真相,不过,她能明白他们不能相告的苦衷。 常乐不随皇姓,也不随母族姓,唯一的解释,就是“叶”这个姓,是与她血脉相连,又未知的一个男人的姓。 这种宫廷秘事,外人只会说多错多,而且,如今皇太后垂帘听政,站在权势的顶端,谁会不知死活的去揭她的秘密呢。 穗穗沉重的叹了口气。 凌霄知她心事重,接着道:“阿穗,我星夜赶来,有两件事。” 穗穗看向他,心里略有失望,先前她还以为,凌霄连夜赶来,是为了早点见到自己,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凌霄缓缓道来:“第一件事,就是早点见你。” 说罢,他自顾自的摇头:“不,不是早点,而是迫不及待,阿穗,我很想你!” 穗穗闻言,眼底亮起“星星”,立马驳回了自己方才暗戳戳的想法,不是自作多情,而是他真的想见自己! 她抿嘴笑道:“那第二件呢?” 凌霄从床上起来,极其严肃的整理着装,挥摆单膝跪道:“臣,酆凌霄,奉皇太后之命,接叶灵郡主,回京!” 穗穗被他这般郑重其事吓了一跳,语结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 但不管她怎么拉,凌霄就是岿然不动。 比力气,穗穗根本不能赢过他,索性放弃了这一无用的拉动,闷声道:“你再不起来,是要我同你一道跪着么?” 听声音,凌霄就知道穗穗是生气了,忙起身来。 穗穗分明的看到他脸上透着“与尔有别”的意思,遂整理衣服,从床上下来,“凌霄,你这般,是要与我划清界限了么?” 凌霄心中一痛,“不是的,阿穗,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第232章 去不去京都? “那你站得离我这么远作甚?”穗穗定神看他。 凌霄嘴笨的解释:“阿穗,如今,你之于我,是王族血脉的郡主,我之于你,是朝廷重臣,在我们大婚之前,这礼法于凌霄,不能不顾及啊。” 他言之切切,随时听得一阵心热,方才的郁闷也烟消云散,抿嘴调侃道:“好,酆将军挺讲究这些繁文缛节,那你我方才唇齿缱绻,又同席而眠,这,又该如何说呢?” “……”凌霄虽面色羞赧,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高磁性的声线亦是炙热:“阿穗,你是我的女人,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 穗穗笑着站在原地,朝他伸手道:“那你怎么,还不过来把我抱走!” 凌霄笑看着她,大步一跨,伸手一拉,就把穗穗整个人都拽进了怀里,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很快,穗穗低低的惊呼了声,双手很自然的挂在了他脖子上。 “别怕!” 凌霄极具诱惑的声音在穗穗耳边响起,这声线,简直好听到让人着迷。 穗穗痴痴的看着他,不禁想:难怪兵法里记载着“美人计”,古代历任君王,也显少有不好色的。 美丽的皮囊,优美的声线,在富贵之中,的确可乱心神…… 凌霄看到穗穗眼中的痴迷,心里某块空虚的地方,瞬间被填满,低笑道:“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声音怎么也这么好听,老天爷的天平真是偏向于你的呀,多说点话吧,我喜欢听你说话。”穗穗也不装,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彩虹屁在穗穗这般迷恋的神情渲染下,句句都显得那么真切。 凌霄笑抱着她,在床沿坐下,“能得郡主如此青睐,实乃微臣之福。” “不不不,有你是我的福气!”穗穗脸上洋溢着调侃的笑。 凌霄自认为在军中磨砺这么多年,脸皮已经算是厚的了,可眼下完全被穗穗打败,“好啦,咱们言归正传。” 穗穗吐了口气,沉声道:“皇太后,一定要我们回京都么?” 凌霄见她似乎不太高兴去,沉着道:“阿穗若不想去,有我在,没人会为难你。” 穗穗复杂的看着他,“那可是现今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你是朝廷重臣,赴令而来,若没把我接回去,岂不是让京都那些人失望?皇太后或许也会因此与你心生嫌隙。” 凌霄拉起穗穗的手,放在唇边温存的蹭了蹭,“我已完成太上皇的嘱托,你若不想回京都,朝廷于我而言,亦无甚留恋。” “哪怕解甲归田,我愿与你共进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穗穗心中感动,垂眸依偎在他胸前,清脆道:“好,你我共进退!” “嗯!”凌霄肯定的回应她。 次日,当大家看到活着的凌霄,好端端的站在他们眼前,个个激动不已,热泪盈眶的。 其中,又属平日严肃的惠雪,和一向不怯于表达的阿精,尤其哭得凶火。 把凌霄整得怪不好意思。 “主公啊!”影白也难得出现在众人面前,当即就给凌霄跪下来,他看似稳重,其实一天一夜都没收到内线消息,心里被谁都憔悴…… 第233章 先付出的一方 翠芳欣慰的揩去眼泪,“今儿个真是好日子,难怪我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就是喜鹊在家门口叫呢!” 众人闻言,立马就开始起哄,说今天一定要大摆一桌。 成叔高兴得手舞足蹈,虽然他昨晚就知道主公回来了,但被大家的情绪感染得很是兴奋。 穗穗在旁笑看着他们,她也高兴,但去不去京都的这件事,一直压在她心里。 她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就是现在不去,将来孩子们长大了考取功名,也是非去不可的。 尤其轩宝,小小年纪,就已显露锋芒,稍动脑筋想想,也能料想到他以后十有八九,会走仕途。 还有凌霄,从他平日所书的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抱负。 若是因此误了他,穗穗难以心安…… 她沉了口气,去不去京都,其实心里早有答案。 穗穗不舍的环顾四周,她虽生性倔强,可也是爱旧的,在这里不知不觉的,也生活了八年有余。 虽然时不时担惊受怕,但对这周围的一切,都极有感情,还有她喜爱的乡邻们,尤其是大庚叔他们。 离开这里,怕就长久的吃不到大庚婶做的饭菜了。 凌霄站在人群里,目光却没离开穗穗,时不时的看向她。 阿精极有眼色,当即给同样心思细腻的惠雨使了个眼色。 惠雨一眼意会,抿嘴一笑,当即过去拉着穗穗来,“主子,大家都在说自己爱吃的菜,您也说几个,好让成叔去做。” 穗穗还没开口,成叔就笑道:“医师喜欢的啊,主公早都点好了,你们看!” 只见成叔那小册子的最上方,早就记好了几样菜,而且墨迹是干的。 惠雨道:“呀,还真是,主公一大早就想着我家主子爱吃的了呀!” “怎么可能,他许久不在家,我的口味又不是固定的。”穗穗狐疑的看去,结果却真看到上面写着自己最近喜爱的菜肴。 常叔笑道:“医师说的是啊,但是主公走前,嘱咐我一定照看好您,一回来,就问我您最近的喜好了!” !!! 他事事都想在人前。 穗穗惊觉自己和凌霄之间,每每都是他先付出、先许诺、先做到。 而自己,若细说起来,从一开始到现在,虽说不至于冷眼旁观他的付出,但也是消极的。 就连昨天晚上,自己也在不断的试探他,去京都的事也是。 穗穗之所以犹豫,其实也有几分试探,想看看凌霄是选择奔赴他自己的前程,还是选择为她抛弃京都的富贵与名利。 可即便他那么肯定的回答了自己,穗穗还是不确定他的心意。 翠芳见穗穗脸色不对,正想去扶她,不料凌霄先她一步。 “身体不舒服?”凌霄关切的问穗穗。 穗穗看着他摇头,抿嘴笑道:“你让成叔做的,都是我爱吃的,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 凌霄先是一愣,随后蹙紧的眉眼间,散发开温润,他虽然有时嘴笨,但心细如发,很快就懂了穗穗的感受。 “白米粥吧!” 其实凌霄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但思来想去,白米粥的做法是最简单的。 阿精、阿宽、惠雨、惠雪从前是见识过穗穗厨艺的,而凌霄,虽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还未曾有幸看到穗穗有一回心血来潮下厨房,却差点烧掉柴房的“壮举”。 他们四个脸上,极有默契的浮起担忧的神色…… 第234章 吃瓜瓜 阿精试探性的提议道:“主公,主子要忙药堂的事,要么还是属下给您做吧?” 阿宽几个连忙附和。 穗穗一眼就看懂了他们四个的意思,鼓起腮帮道:“欸,上次柴房失火纯属意外,我做饭虽不怎么好吃,但简简单单的一个白米粥,还是不在话下的!” “是是是!”阿精连声回道。 老实人阿宽还是一脸担心,“主子,有我们在,这些粗活您不用干的。” 惠雨、惠雪刚想附和。 凌霄就发话道:“都别说了,医师做出什么,我就吃什么。” 当事人都发话了,穗穗立马挺直了腰杆:“就是,就是!炼药对火候要求那么难的事,我都能做好,别说这白米粥了。” 常英两口子和成叔就在一旁笑,氛围其乐融融。 二宝和三宝对生死概念不大,只知道酆叔叔回来,又能陪他们一块玩,而且还可以听好多精彩的奇人异事。 穗穗环顾了下,怪道:“怎么不见轩宝呢?” 翠芳往里屋使了个眼色,“在书房呢,我们跟他说酆叔叔回来了,但他怎么也不肯出来。” 穗穗和凌霄对视了一眼。 凌霄沉声道:“我进去看看吧,大家先各忙各的,中午一块用饭。” “是,主公。” 大家各自散去。 小莲慢腾腾的,有意走在阿宽身后一点点。 阿宽直接去了药堂后院编竹椅。 小莲以为他能发现自己,结果发现那木头是真的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单开他去的方向,就知道他是去作甚了。 小莲又气又无奈,回头对翠芳道:“婶子,我去拿点竹屑回来,这几天已经晒干了,收起来好生火。” 翠芳是过来人了,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笑着罢手道:“去吧,去吧,中午不烧饭,你不用着急,阿宽在编竹椅,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在旁帮衬着点啊。” “欸!”小莲轻快的应了声,脚步已经往药堂那边去。 待她走后,翠芳一脸姨母笑道:“乐宝,你看出来了吗?” 穗穗一头雾水,“娘,什么呀?” 翠芳朝小莲方才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小莲和阿宽呐!” “他们怎么了?”穗穗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 翠芳知她平时忙,观察不到这些事,只好小声说:“这两年,我和你大庚婶,前前后后给小莲说了好几个媒,她都不肯去,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原因哩!” 穗穗立马懂了,“你是说,她和阿宽?” 翠芳连忙捂上她的嘴,“小声点,小声点!” 穗穗点头,拉下老娘的手,好奇道:“娘,这是真的假的?” 翠芳一边说,一边看着外面,防止被人听到:“这还能有假,我们两处院子加起来也就这么大,娘注意到好几回了。” “嗷~~”穗穗一脸吃瓜的表情,想了想,又担心道:“娘,俗话说‘干柴烈火’,容易烧出烈火来,他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吧?” “那不能!”翠芳肯定道:“阿宽不仅老实,而且做事极有分寸,不会的。” 穗穗见娘这么笃定,想起阿宽的为人,点头道:“那倒是,这件事,还是先看看再说,如果他们真的情投意合,咱们也不能误了人家大好青春啊,挑个合适的日子,让他们成亲。” 翠芳点头,“放心,娘会盯着的。” 穗穗笑看了娘一眼,“小莲伶俐,正好弥补了阿宽老实的性格,他们倒是合适。” 她们母女俩的对话,一字不漏的注入了凌霄耳里,他微微一笑,朝对面在生闷气的轩宝道:“瑾轩,我好端端的回来,难道你不高兴么?” 第235章 野孩子 瑾轩板着小脸,闷闷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死了,连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弟弟、妹妹,都为此伤心过好长一段时间。” “我知道我尚且年幼,可您应当知道瑾轩的为人,为何也不事先告知一言半语?” 凌霄看着又长大了些的小不点,“瑾轩比弟弟、妹妹更懂事些,听闻丧讯后,是不是也为我难过了?” 瑾轩瞪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才颔首闷声道:“您待我们这样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凌霄闻言,笑着走去孩子身边,“我之所以没告诉瑾轩,是因为我知道,以瑾轩的聪明才智,定能猜想到其中蹊跷,还记得出发前,我曾与你说过,一定会回来的吗?” 瑾轩板着的小脸这才有所缓和,难得面露委屈:“我是猜到了一些,但所有人都信了,娘亲也是整日忧郁少言,我……我差点也信了。” 说到穗穗,凌霄叹道:“这些时月,确实苦了你娘亲!” 瑾轩黑滴滴的小眼睛盯着他,眼底隐着几分狡黠,抬头问道:“您这次回来,可是要与我娘成亲?” 凌霄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直白,倒把他给整不会了,轻咳了声,点头道:“是,但不是现在。” 瑾轩立马急了,“为何?您不是说过,非我娘一人不娶的吗?” “这是当然!”凌霄沉声道:“你娘先前为了我,受了很多委屈,现在大局已定,我怎能再委屈她,要先准备好一切,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轩宝点头:“这还不错,这样的话,弟弟妹妹也不会再因为别人骂他们是没爹的野孩子而苦恼了!” 凌霄当即蹙眉,“这村里有人骂你们?” 轩宝立马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低道:“小点声,要是让娘亲听见,会伤心的。” 凌霄看了眼外面,起身去把书房门关上,重新坐在轩宝身边道:“你娘和阿奶都去隔壁药堂了,到底是谁骂你们,跟我说说看。” 轩宝这才托盘而出,“五岁那年,弟弟妹妹在家里玩腻了,偷跑去外面和别的小孩玩,我的弟弟、妹妹比那些小孩都聪明,他们游戏玩不过,就骂我的弟弟、妹妹,是没爹的野孩子。” “幸亏我第一个找到他们,为了不让娘伤心,我们三个都说好,不告诉娘亲和爷爷、阿奶此事。” “但这些年,我二弟只要出去玩,就会被这些孩子追着骂,我去找他,也撞见过好几次,二弟每次只是在我肩膀上抽泣了会,回家闷不作声。” “后来,他索性就不出去玩了,好在我们兄妹三个时时有伴,他也不至于孤单。” 凌霄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隐忍着眼底的心疼,抚了抚轩宝的小头,承诺道:“放心,以后有我在,你们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没人敢欺负你们。” 轩宝点头,又摇头,“我娘也很厉害,还有爷爷、阿奶,要不是他们,我们几个说不定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村里人仰仗着我娘的医术,多数还是心肠好的。” 凌霄点头,看着轩宝问道:“弟弟、妹妹因此苦恼,那轩宝呢,轩宝是怎么想的?” 第236章 轩宝:爹爹果然不在乎我们 瑾轩琢磨了会,道:“我一开始也不解,别人都有爹爹,只有我们没有,后来有一次,妹妹问娘亲,我们的爹爹在哪。” “娘亲很好,把当**告诉了我们,自那之后,我就对爹爹没有期待了,甚至讨厌他,恨他,直到后来有好几次看到您,我才改变了想法。” “噢?怎么说?”凌霄好奇的看着小家伙。 轩宝起身,拉着他去娘亲房里,让他在铜镜前坐下,自己探头看向过道,确定没人后,把门关上,坐到凌霄旁边,指着镜中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大、小脸。 “您看,我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二弟和三妹虽然随娘亲多一些,但都是跟您相似的,而我们和那个吕睿超,却是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除了滴血验亲外,还有比这更有信服力的吗?” “所以,轩宝很早就知道,我是你们的爹爹,对吗?”凌霄看着眼前略显稚嫩的小面孔,心中隐着激动。 这件事,他和穗穗都还未曾正式的告诉孩子们,况且之前大局未定,不想节外生枝。 轩宝侧头定定的看着他,小小的人儿,脸上和大人一般的复杂的神情,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嗯,知道,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宁可一直在暗中保护……也不认我们?” 说到最后这句话,孩子明显有些腼腆。 凌霄伸手拍了拍轩宝小小的肩膀,感慨道:“并非爹爹不肯认你们,只是此事阴差阳错,一言难尽……” 他抚着轩宝的小脑袋,“当年发生的事,对你娘亲来说,爹爹是实打实的罪人,你们的身世,也还是由你娘一起告诉你们,更好一些。” 轩宝疑惑的看着他,在听到“罪人”的时候,眼底更是闪过几分敌意和冷漠。 只见他板正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而且立马离凌霄走远了几步,“既是如此,请怒瑾轩无礼,须娘亲告知我们实情后,我才能考虑能不能与你亲近。” 凌霄注意到轩宝由原先的“您”变成了直白的“你”,不过,他没太在意,神情也依旧是慈爱的,“好!” 轩宝见他只是平淡的应了声,小眉头顿时蹙起,爹爹果然不在乎他们,便负气的开门离去。 药堂后院。 小莲拿着簸箕进去的时候,阿宽正在劈着细竹条。 “来收竹屑啊,这里面有细刺,你别伤着手,放下我来。”阿宽很自然的道。 小莲听着心热,低头抿嘴,笑睨了他一眼,“这个你倒是有眼力见儿呢,方才连阿精都不和主子辩了,你非要多说那两句做什么,惹主子不开心。” 阿宽挠头道:“主子的天赋是行医,柴房的活,她没做惯的,我就是担心。” 小莲又瞪了他一眼,“阿宽哥,你人最是老实,以后多做事、少说话就行了。” “诶!”阿宽憨厚的笑看了她一眼,赶忙拿着簸箕帮她收竹屑。 小莲微微叹息了声,这个呆子,他们如今已经熟络至此,眼看着自己年岁越来越大,可他却……至今不提男女之事。 而且,他的心意到底如何,小莲也没把握,只知道他对自己好,可他对惠雨、惠雪也很好…… 想到这,小莲有些闷气,眼睛一转,看着阿宽,试探性的问道:“阿宽哥,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我,我可能……很快就要走了……” “啊!”阿宽倏的回头,“怎么……你要去哪里?” 第237章 一大一小不对付 小莲七分羞三分恼:“今年好几次回娘家,爹娘都说……我要是再不找个婆家,就真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所以,他们在给我相看婆家。” 她明眸顾盼,想从阿宽脸上看到些自己所希望的着急。 阿宽呆呆的看着小莲,过了好一会,才怅然若失道:“那,那是好事,姑娘大了,是该找婆家了,妹子这般贤惠,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阿宽发现,他越是说话,小莲的神情好似就越生气。 尤其说到最后这句话时,小莲干脆是瞪着他了。 小莲的确是生气了,方才是七分羞、三分恼,现在是十分的恼,夺过地上的簸箕,提着就走。 “妹子!”阿宽简直是“丈八罗汉,摸不住头脑”,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小莲。 此时,穗穗在药堂已经忙得不可开交,门外是一大早就排满了就诊的病号,有本村乡邻,有城里的员外财主,也有远道而来的。 翠芳提着刚烧好的茶壶,和气恼的小莲在隔墙门口差点撞到。 “啊呀!”翠芳看见得早,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小莲也是惊,赶忙放下簸箕,“婶子,您没事吧?” 翠芳见她身上好端端的,才虚惊的吁了口气,笑道:“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方才不是还挺好的么?” 小莲闻言,脸上的落寞难掩,低头道:“婶子,我没事,您去歇息,我来提茶壶吧。” “不用,不用!”翠芳挡开她,“现在人多,你姑娘家家的,总是让你抛头露面也不好,还是我来吧,你把竹屑拿回去。” 说罢,跨过门槛,往药堂走去。 小莲感激的看着翠芳的背影,懊恼自己的失神和不小心,默默的把簸箕提回去。 惠雪在院里维持秩序,见到翠芳提着茶壶,立马帮忙。 翠芳眼见院子的人又多了一波,阿精连抓药都抓不赢,就留在院里,和小雪做个伴,好在孩子们有惠雨和小莲,还有凌霄在照应。 穗穗从早晨忙到下午末时正,才终于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待阿精抓好药后,就关了门。 这个时候,除了孩子们提前吃了点,其他人也早已饿了,穗穗嘱咐过好几次,让他们先吃,可他们都要等着。 穗穗无奈,赶忙洗手、换衣裳,这个点,她也是又累又饿了。 凌霄让常叔、常婶带着孩子们先过去,他留下来等穗穗。 二宝、三宝知道有很多好吃的,都很开心。 只有轩宝,极不情愿,非要留下来等着娘亲。 “这孩子,越发的倔了。”翠芳无奈又慈爱。 常英笑道:“轩宝知道他娘累了一上午,想等着一块走,也是孝心呢,没事,乐宝换好衣服就出来了,我们先过去就是了。” 翠芳摸了摸轩宝的头,牵着三宝走。 凌霄笑看着轩宝,“瑾轩这是不放心我呐?” 轩宝“哼”了声,往上瞪了他一眼,再就不搭理他了,直到穗穗从房里出来,才说话:“娘亲,爷爷和阿奶他们已经过去了。” “好。”穗穗在屋里就听到爹娘和轩宝的对话了,因此没有意外。 凌霄只目不转睛的看着穗穗,虽是素衣淡妆,但在他眼里,却是格外的明媚好看。 轩宝察觉到他注视着娘亲的目光,鼓起腮帮,很不满意的又“哼”了声。 穗穗侧头看向凌霄,不明所以道:“在屋里就听到你们一大一小不对付,怎么了吗?” 第238章 香酥鲜嫩的烤乳猪 凌霄这才垂眸看向轩宝,只见小家伙一改方才警惕又小有怨气的样子,鼓着委屈的小腮帮,朝他微微摇头。 那意思就是在说:不要把我说过的话告诉娘亲。 凌霄秒懂的微微一笑,对穗穗道:“没事,先去吃饭吧,大家都饿了,我们要是不到,他们不会动筷。” 轩宝松了口气,可怜巴巴的仰头道:“娘,轩宝也饿了。” 他知道娘亲向来吃软不吃硬,这一点可算是拿准了。 “行,那我们就去吃饭吧。”穗穗果然顾不上他们之间是怎么别扭了,但刚走两步,她突然“哎呀”的叫了声。 “怎么了!”凌霄立马跨步到她身边。 穗穗悻悻道:“说好给你熬白米粥的,没想到一开门就忙到了现在,忘了这茬!” 凌霄笑道:“没事,成叔做了满满一大桌,够我们吃的了。” “不行!”穗穗蹙着眉头,“吃完中饭,还有晚饭,今天我一定要你吃到白米粥,往后阿精他们才不敢笑话我。” 凌霄知道她较真,点头道:“行。” 穗穗原以为等到这个点,成叔做的菜就是热也热煳了,心里正自责着,没想到进屋一看,桌面上的菜,不仅新鲜,而且还冒着热气。 直到他们全部落座,成叔才端上刚做好的一盘大菜,香酥烤乳猪。 翠芳都看愣了,“我的老天爷,成大哥,这一大桌子菜,你费了多少功夫啊!” 成叔笑道:“她婶子,这不算什么,今天为主公接风洗尘,大家只管敞开了吃,管够!” 今天算是家宴,凌霄和穗穗让大家都坐在一桌。 阿精最是会来事,寻着机会就给凌霄敬酒,席间更热闹了几分。 一巡酒后,凌霄知穗穗早已饿了肚子,率先动筷,切下大块烤乳猪最好吃的里脊部位给她。 香味伴随着上升的热气扑鼻而来,穗穗甜甜的道了声谢,立马开吃,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外层香酥,里层肉质鲜嫩甘甜,简直绝了! 这是在现代社会的饲料猪肉根本不能比的,不仅口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猪饲料里的催长激素,可能会停留在猪肉里,被人体吸收后,长期积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三个小家伙少见这样的盛宴,连一向肃静的轩宝,也多看了几眼。 二宝、三宝迫不及待去夹好吃的,轩宝倒是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夹自己爱吃的。 他们如今都已是快八岁的小孩,在餐桌上,穗穗早不许大人照顾他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夹,自己夹了就一定要吃干净,不许他们贪多。 也是因为这,二宝和三宝虽然夹菜有些急,但已养成不抢、不浪费的习惯,礼仪上还过得去。 凌霄除了时时照应穗穗,也不gua ya着孩子们,除非他们夹不到时,才会用别著(公筷)帮忙夹一下。 终于,当大家酒足饭饱,满满登登的一桌饭菜全被扫光,没有剩的。 成叔见大家这么喜爱自己做的饭菜,很是高兴。 穗穗饭后没有闲着,一大桌子菜都是成叔做的,人家已经累了一上午,不能再让他一个收拾这烂摊子,便喊孩子们一起,把碗筷收拾好。 翠芳和小莲、惠雪他们,也都在帮忙,这些锅碗瓢盆,和屋子就收拾好了。 做好这些,夫子刚好上门来,教孩子们读书。 穗穗在厢房外听了会,因为上午太累,席间又吃了许多,坐下没一会就困顿了。 那边,凌霄和常叔两个还在喝酒。 这会子人都散了,常英放下酒杯,方才的醉意立马退散,极其清醒的问:“凌霄,你这次回来,是否大事已定?” 第239章 此身何以寄 凌霄闻言,以免说话被别人听去,设下禁制后,才沉稳道:“是,昔日在燕北为质的郭太妃母子,于昨日先帝忌日,遵遗诏废黜太子,由子执登基,郭太妃为太后,执掌六宫,垂帘听政。” 常叔闻言,激动的看着凌霄,虽然他隐忍着,但握着拳头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道:“这可是真的!” 凌霄肯定的点头:“真的!” 他知道常叔不是怀疑,这般反应也正是因为完全相信。 “二十三年了!”常英沉沉的吐了口气,“我和翠芳在这里苦守二十三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呐!” 凌霄给他倒酒,待常叔平复了会,才接着道:“常叔,我这次回来,也是奉太后娘娘之命,秘密接回,叶灵郡主一家。” 常英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落寞的感慨道:“小姐,哦,不,是太后娘娘,二十三年未见乐宝,定是想念得紧。” 凌霄蹙着眉头,沉声道:“常叔,此次回去,只怕也是难多易少!” 常英也跟着神情凝重起来,“此话怎说?” 凌霄仰头,把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但他没有半分的醉,“新帝登基,此时正值新旧势力交替之际,京都那座名利都城,现在正是最凶险的时候。” 常英眉头紧蹙:“说的是啊!” 这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穗穗惦念着白米粥的事,睡了大约半个时辰就起床了。 此时残阳西落,不仅把西边的一片天染成了极绚丽丰富的颜色,连屋里也映照着黄橙的余晖。 三个孩子都在堂屋的火炉边读书写字,穗穗过去和他们亲昵了会,就没再打扰。 有惠雨和小莲在旁照看,不会有什么乱子,穗穗出了堂屋,直奔柴房。 晚上也在凌霄那边吃,所以这边的柴房就空了下来。 小莲见她来柴房,也就跟了过来,帮穗穗发火、烧柴。 穗穗洗锅、淘米、放水,盖上锅盖后,就让小莲回屋去了。 凌霄过来的时候,已经闻到白粥清淡的米香。 穗穗心里想着事,出神的看着火,倒没注意他来了。 “阿穗!”凌霄轻呼了声。 听到忽然声响,穗穗微微一惊,侧头看到是他,微笑道:“你来了,爹娘都在那边给成叔帮忙吗?” 凌霄在她身边坐下,“常叔和大庚两个去地里做事了,很快就回来,常婶和大庚媳妇和成叔在那边忙着。” “晚上大庚叔他们一家也来吗?那可就热闹了。”穗穗很高兴,她本就打算在去京都前,请大庚叔他们都吃顿饭的。 不说自己,就是爹娘在这里和他们处了二十多年,也是早有感情,不舍的。 凌霄也笑道:“可不是吗,阿宽杀了好几只大兔子,正架在后院烤着呢,晚上应当很热闹。” “啊!”穗穗连忙问:“是阿精养的那些兔子吗?他怎么舍得?” “他的确正伤心着呢。”凌霄叹了口气。 穗穗也有些惆怅,侧头靠在凌霄肩上,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中午回来的时候,只有你和老爹还在喝酒,京都的事,你是不是跟他说了?” 凌霄点头。 穗穗默然了会,才沉声道:“爹娘已经晓得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凌霄知她心里的难受,把她揽在怀里,应道:“晓得了。” 穗穗立马从他怀里起来,复杂又忐忑的问:“爹爹……怎么跟你说的?” 第240章 非去不可...... “阿穗,常叔并未说什么。” 凌霄道:“其实,你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他们待你,比亲生爹娘还要好,你待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片赤子之心,即使没有血缘,你和常叔、常婶,也是无法分割的一家子。” “这是自然,爹娘待我这么好,即使没有血缘,他们也一样是我的爹娘。” 穗穗沉了口气,“老爹把大庚叔他们请来,大抵是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凌霄道:“阿穗,别有心理负担,常叔请他们来吃饭,只是图个热闹,你就当今晚是个寻常的家宴。” 穗穗面无表情的笑了声:“我只当是寻常家宴,它就能是寻常家宴吗?热闹过后,总是要分别的。” “太后既要你来接我们一家子,想必我的身世,在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我执意不去京都,我们一家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新旧势力的交接,别有用心的人要想找到太后的突破口,我这一家子,势必首当其冲,废帝的余党肯定将目光会盯向我们。” 凌霄沉声道:“阿穗,你的推测很对。” 穗穗看向他,蹙眉问道:“你来前,京都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 凌霄点头。 不等他说话,穗穗就忙问:“太后和皇上没事吧?” 凌霄颔首道:“放心,他们不会有事。” 穗穗微微松了口气,“从你昨晚回来到现在,虽然你面上不显,但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事的。” “连你都得放在心上的,京都那边,肯定不是小事吧?” 凌霄推开几分淡然的微笑:“阿穗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哎呀,被说这些客套话了,快说,到底是什么事?”穗穗催他。 凌霄蹙起平坦的眉头:“新帝登基的当天下午,你的身世就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这流言于你、于太后,都极为不利。” “我设法压制,结果却是愈演愈烈,太后担心你的安全,让我连夜带人来接你们进京。” 穗穗不由心惊,“难道此时进京就安全了吗?” 凌霄没说话,只讳莫如深的看着穗穗。 穗穗立马反应过来,“那流言连你都压制不住,背后操控之人绝不简单。” 凌霄点头,在穗穗面前,也顾不得忌讳了,“我想,此事背后,若不是废帝,可能就是太后自己所为。” “太后?”穗穗眉头紧锁,“你不说这流言于我、于她,都不利吗?” 凌霄沉了口气,“应该和你的身世有关,阿穗,你知道,常乐不是跟太后姓,也不是随皇姓,而且,你比当今皇上的年纪,要大出好几岁,是姐姐。” 凌霄点到为止,当年先帝造就的惨案,京都凡耳闻者,至今想起来都无不胆寒。 穗穗听他这么一说,对自己的身世越发好奇,信口猜道:“莫非太后原是别人的妻子,被先帝看上了,强娶了去,后又把太后的夫家杀人灭……” “阿穗!”凌霄及时打断她。 穗穗知道自己失言,悻悻的做了个小鬼脸,叹道:“反正不管是他们哪一个在背后挑起的流言,我们一家子若想在这里生存下去,那京就是非去不可了……” 第241章 姐妹相聚 “不!”凌霄坚定的看着她,“你若不想去京都,我可以带着我们一家,远离这里。” 穗穗迟疑了一秒,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你能带走我们,那你的酆家的人呢?你的爹娘,还有你跟我说过的酆家爷爷。” “我知道,你虽然脱离了酆家,但你心里还是记挂他们的,我们一旦离开,他们恐怕就朝不保夕了。” 凌霄沉默了,因为这正是他的羁绊所在。 穗穗看出他眼底淡淡的苦闷,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淡淡的几分透露,是他不及控制的,由此不难想到他心里的为难。 “凌霄。”穗穗沉了口气,“反正要离开,与其拖家带口的仓皇奔逃,我们不如进京吧。” 凌霄定定的看着她。 穗穗则冷静的看着燃烧的炭火,“再艰险的日子,也总有平息的一天。” 虽然炭火忽明忽暗,但穗穗却给了凌霄一种极安定的感觉,这远比愤怒、咆哮来得更有力量。 “好!”凌霄坚定的回应她,“我们进京。” 穗穗起身去揭锅,半锅稠粥显然已经熬好,她明眸一笑,“你看,粥好了。” 凌霄也起身看去,笑道:“嗯,是好了。” 他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沙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什么样的阴谋、阳谋没见过,何惧这点小风浪。 穗穗盛好清粥,此时夕阳早已落山,堂屋里照着两盏油灯,是轩宝带着二宝、三宝在读书。 穗穗抛开烦恼,笑盈盈的进屋,喊孩子们一起去吃饭。 凌霄端着清粥跟在他们身后。 小莲、惠雨两个在最后锁门。 阿宽的兔子已经烤好,烧烤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穗穗一进屋就馋了。 大庚叔一家早来帮忙了,穗穗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屋里的热闹,只是,嘈杂的人声里,她隐约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终于进屋一看,竟然是巧妹! “乐宝!”巧妹一见到穗穗,就立马扑了上来。 穗穗看到她,真是惊喜,“巧妹,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的!” “真的是我啊!”巧妹拉着她的手,久别重逢的欢喜:“我好久没见到爹娘和你们了,实在想得紧,今天下午恰好马车来这边,而且有一众打手护卫,我和宴清就正好过来了!” “这么巧?”穗穗下意识的看向凌霄,第一直觉就是那辆马车,十有八九是他安排的。 凌霄知道她在看自己,但他并未回眸,只是低头抿嘴一笑,把盛着清粥的小锅放去桌上。 穗穗看到了他脸上的弧线,暗暗嘀咕了句:老狐狸! 这家伙分明是算准了她会回京都的,所以安排巧妹两口子来和自己聚一聚。 穗穗无声的“哼”了声,等晚宴结束再找他算账。 罢了,穗穗连忙招呼孩子们见人。 巧妹看到三个孩子,直呼长大好多了,尤其是二宝、三宝,小时候是她抱过最多的。 轩宝知道姨姨更亲近弟弟、妹妹些,也不恼,板板正正的见过礼后,就跟在娘亲身侧。 巧妹看着孩子们,尤其是轩宝,总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凌霄给穗穗端茶来,她才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 巧妹拉着穗穗走远了些,附在耳边道:“乐宝,我怎么越看孩子们,就越觉得他们和酆将军很像啊,尤其是轩宝,简直一模一样啊!” 穗穗哭笑不得,“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巧妹闻言,立马眼前一亮,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好姐姐,那你倒是说说,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第242章 青梅煮酒话家常 穗穗无奈的看着她,“你的元宝和宴清不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么。” 说到元宝和宴清,巧妹脸上透着幸福的光亮,含蓄笑道:“就是怪哩,元宝全随了他爹,没多少像我。” 说完这句话,她恍然大悟,懂了穗穗的意思,“好姐姐,你是说?” 穗穗点了点头,“现在不好说这些,等晚上我们单独坐坐,尝尝我酿的青梅果酒。” “好好好!”巧妹有几分憧憬,“我们两个好久都没再一起说说话,今晚一定要好好聊聊。” 穗穗点头,拉着她去席间,帮着爹娘他们一起布置。 翠芳说:“乐宝,今晚上我们人多,就分做两桌席面,他们男客一桌,我们女客和孩子们另外摆一桌。” “好!”穗穗笑盈盈的给老娘搭手。 其实,穗穗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爹娘的敬爱更添钦佩,这么多年,他们任劳任怨的照顾自己和孩子们,从未有过抱怨。 正如凌霄所说,就算是亲生父母,也未必有他们这么好。 常英和翠芳对穗穗也没有任何芥蒂,因为他们眼中那发自肺腑的慈爱,是伪装不来的。 烤兔肉是今晚的重头戏,阿精虽然心里不舍、难受,但一点也不耽误他吃得欢快,一个人就干掉了一整只。 阿宽烤得够多,男客人手一只烤兔。 女客和孩子这边食量较小,桌上摆了三只,孩子们都吃饱了,总共也才吃掉两只。 翠芳说:“乐宝,一会我们带孩子休息,你和巧妹两姊妹好久没在一起了,这烤兔你们拿着边吃边聊,那才有意思哩!” 穗穗笑道:“还是娘想的周到。” 巧妹和大庚婶子也在旁笑说了几句。 女客这边的席面,在孩子们玩累以后,就散了。 男客那边这时候喝酒才正是上劲的时候,一时半会,根本散不了。 穗穗端着烤兔,拐巧妹去药堂的阁楼,两人不慌不忙的架上火炉,把冷了烤兔架在炉子上,炭火上温着果酒。 再搬来两把放着棉花垫的椅子,穗穗和巧妹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吃着烤兔,浅啜些果酒。 偶有凉爽的冷风从阁楼轻轻掠过,真是畅快至极。 “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时候呀。”穗穗喝了杯温酒下肚,眯着眼睛微醺。 巧妹也闲适的靠在软椅上,“是啊,今天晚上是我出嫁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了。” 穗穗道:“此话怎讲?宴清不是待你很好的吗?” 巧妹的眉梢间,已有着几分成熟,叹道:“他待我是好的,但毕竟是个男人,兼之这两三年世道艰难,婆母把下人都遣散了。” “家里每天数不尽的琐事、衣食用度,就都落到了我头上,还得照顾元宝、伺候公婆,这一天,真是操碎了心哩。” 恍惚的油灯下,穗穗看到巧妹眼下的细纹,怜惜的也跟着叹气:“你婆母完全不给你搭把手吗?” 巧妹苦笑了声,“自从公爹不让她管家以后,她除了指手画脚,平时连孙子都不带,更别说管家里这些事了。” 第243章 小雨大骂惠雪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给她倒了杯酒,宽慰道:“等你家宴清考上功名,你跟着他出去过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说到这个,巧妹果然露出几分欣慰,沉声道:“是啊,现在就指望着他了,再有就只能等光景好一些,我再想办法雇几个仆从。” “啊呀!”她笑道:“不说这些事了,今晚我们就要开开心心的,来,喝酒。” 听她这么说,穗穗暂且把担忧隐下,举杯道:“喝酒!” 几杯过后,巧妹不仅没有醉意,反而兴致勃勃的问穗穗她和酆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穗穗是信得过巧妹的,但那些隐秘的事情,她并不想说,就接着微醺的劲,糊弄了过去。 巧妹虽不明白事情到底经过如何,但她知道了孩子们的确是凌霄亲生的,和那个吕睿超半点关系也没有。 她是真为穗穗高兴:“乐宝,以前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终于好了,孩子们也长大了,个个聪明懂事,我听老爹说,今年春耕的办法,还是轩宝想出来的,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穗穗微微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管养活、教好他们,将来的事,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巧妹点头,感叹道:“以后,也不知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穗穗也有些惆怅,片刻后豁达道:“只要我们姊妹缘分在,何愁见不到面呢,今天难得相聚,我们就高高兴兴的。” “好。”巧妹点头,和穗穗聊着以前,或孩子们的趣事。 家长里短,这一说,就到了半夜,直到宴清叨扰惠雪来唤她回家。 走时,巧妹满满的不舍,说明日再来。 穗穗送他们一家到院外,凌霄就在身后陪着她。 直到看不见巧妹他们的身影,穗穗才怅然道:“回家吧。” 凌霄宽慰道:“别担心,我看宴清并非平庸之辈,你和巧妹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 穗穗眼前一亮,“连你都这么说,那宴清考取功名是指日可待了,巧妹以后的日子,也能松快些。” 凌霄和煦的看了她一眼,穗穗的性子就是这样,明明自顾不暇,心里却总担心着别人。 但也正是因为她人性散发的光辉,才吸引得他一步步,深深的沉沦。 老爹在屋里等着穗穗,一见到他们进来,就立马起身道:“乐宝,夜深了,我们也回家吧。” “好!”穗穗立马过去扶着老爹。 凌霄送他们到院门口,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有些落寞,穗穗未曾回头看过他…… 惠雪拿来大氅,“主子,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凌霄这才转身,但只是埋头往屋中走。 惠雪关上院门,跟在后面。 凌霄径直上楼,听到惠雪跟随的脚步,清冷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不用留在这里伺候。” 惠雪倏地止步,利落应道:“是。” 她放下大氅,直接从院中飞去药堂寝房。 惠雨站在冷风中等她,“小雪,你没事吧?” 惠雪没有想到惠雨会在这里等她,立马转身擦去泪痕,若无其事的转身:“小雨,你怎么还没去睡?” 惠雨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给你留了热水,洗把脸再去歇息吧。” …… “多谢!”惠雪立马踏步而去。 惠雨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会,还是说道:“小雪,我们永远是暗卫,有些事,你该放下了。” 惠雪脚步一顿,背着惠雨道:“我不懂你说什么。” “不,你懂!”小雨提步上前,“如果你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你的心事,该放下了!” “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之前的惠禾就是例子。”这句话,小雨是用内力传的音。 惠禾就是因为暗恋主公,不小心让老太爷知道后,被废去修为内力,打发去了浆家房干苦力,后来暴毙而死。 惠雪如遭雷劈般,顿时变得失魂落魄,颓然跪下,同样用内力传音道:“小雨,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雨立马去拉她去房里,下了禁制后,怒道:“你疯了,阿精、阿宽就在楼下,他们的修为都在你我之上,你在外面的动静,他们都能清楚听到!” 惠雪终于落下两行清泪,“我只是喜欢主公而已,没有非分之想,他们听到又如何。” 小雨冷声道:“没有非分之想?这样的话,你自己相信吗?男女之情,就是占有,既然动了心思,怎么可能不想的。” 惠雪无措的看着她。 小雨接着道:“你以为你表现得万无一失,别人就不知道了吗?这个时候,别的人都走了,你偏偏留在那里,给主公送温暖,谁会看不明白?” 惠雪瞪大了眼,“真的吗?难道主公……也是知道的?” “当然!”小雨不置可否道:“主公何等智慧,你这点心思岂能瞒得过他!” 惠雪一怔,忽然心生幻想,“主公既然知道,却没有赶我走,你说,他是不是对我也……” 小雨立马捂住她的嘴,痛骂道:“惠雪,你平时这么拎得清的人,怎么事临己身,反倒魔怔了,主公爱的,只有主子一个,这样的主意,你最好是想都别再想!” “再者,主公怎么就没赶你走?你去送大氅,人家连看都没看你一眼,听到你要跟上去,更是直接赶你回来,你还不明白意思吗?” “下次你要是再这般,尤其是让主子看到了,惹得她不痛快,你看主公还会不会留你!” 惠雪埋头痛哭,“我知道了,主子那么好,医术还那么高明,也只有她那样的人,主公才会喜欢吧!” 小雨一听就明白她还并未清醒,这番话,也只是艳羡主子,便冷声道:“你知道就好,主子不只是人好、医术好,对你我更是不薄,惠雪啊惠雪,你何忍辜负这样的主子!” 惠雪不甘道:“我只是喜欢主公而已,何错之有,难道连这也不许吗?” 小雨劈头盖脸就道:“惠雪,你我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她的为人和志向,难道你不明白吗?” “以主子的性情,是绝容不了三妻四妾的,你对主公有想法,一旦让主子知道,你让她如何与你相处?你让她为难,那不就等于是背弃了我们的主子吗!” 惠雪怔怔的看着小雨,这回再无话说,只羞愧的埋着头。 第244章 至少现在,我们还是一家人 [] <a href=" target="_blank"> 小雨见她这样,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叹息道:“小雪,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这件事你好好想想,我不会害你,先去睡了。” 说罢,她拉门而去。 惠雪抬头,看到重新关上的门,还有木架上冒着热气的水盆,眼泪渐止。 穗穗扶着爹走到自家院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凌霄已不在那里,她微微一笑,推门进去。 翠芳把孩子们都安置歇息了,但她却没有睡,一直在等常英父女俩回来。 一听到院门推开的声音,她就大步走了出来,“哎呀,你们回来了!” “娘!”穗穗奇道:“您怎么还没睡啊?” “你们没回来,我睡不着哩!”翠芳笑着走去柴房,给他们打热水盥洗。 “娘!”穗穗走过去,撒娇的依偎在老娘身边。 “欸!”这声“娘”直喊到了翠芳心坎上,“乐宝乖,堂屋炉子里有火呢,快和你爹进屋去,娘打了水就过来。” 这样哄小孩一样的话,一下就把穗穗拉到了常乐自小的回忆里,其实不管是常乐小时候,还是她生活在这里的这些年,娘一直都是那样的疼爱她。 “好!”穗穗乖巧的应着。 翠芳笑看着她进屋后,便弯腰打水,有些话,她说不出来,但她早把穗穗当成了自己女儿。 很多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乐宝就是她和英子生的,他们就是一家三口。 穗穗和老爹在屋里坐下,不一会,娘就端着热水进来了。 常英说道:“翠芳啊,手里的活先放下吧,正好孩子们都睡了,也没有别人在,那些事,我们该和乐宝说说了。” 翠芳放下铜盆的动作略顿了下,低头应道:“诶,来了。” 穗穗听老爹这么说,心里顿时涌起忐忑来,不由自己的沉着了几分。 翠芳看了眼英子的神色,在他对面坐下。 “乐宝!”常英沉了口气,侧头看向穗穗,“我和凌霄交谈过了,你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好在如今大势已定,你的生母,乃是当今太后,以后至少在明面上,再无人敢欺凌于你!” 穗穗心口一点点的下沉,“爹、娘,难道……你们要离开女儿了吗?” 常英和翠芳对视了眼,彼此眼里都是沉重。 常英沉声道:“乐宝,不是我们要离开你,以后的一切,我们都得听凭太后娘娘的吩咐。” 穗穗闻言,惶恐的抬头,生怕在爹娘的神情间,看到忽然间生疏立现的流露。 好在没有看到那可怖的表情,但爹娘与她一样,脸上尽是忐忑和惆怅。 常英目光复杂的看着穗穗,正要开口说话,但被穗穗喊住。 因为穗穗一看老爹说话的口型,就大约猜到了他要说的那两个字,正是凌霄喊她的那两个字,“郡主!” “爹娘!”穗穗语颤道:“就算你们以后只听凭太后娘娘的吩咐,至少现在,至少在没去京都前,我们还是一家人,你们就是我的爹娘,乐宝拜托你们,除了叫我‘乐宝’,千万不要叫别的称呼。” 第245章 “狸猫换太子” [] <a href=" target="_blank"> “好!”常英知道穗穗的性子,跟她犟是没用的。 翠芳能感觉到穗穗此刻的不安,走去和她肩并肩的坐在一块,安抚道:“乐宝,在我们心里,从没把你当过别人,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的心尖尖。” “乐宝啊,其实不止我们待你好,太后娘娘这些年也一直在关照你的,当年我刚接到你的时候,听国公夫人说,娘娘生你时难产,接生嬷嬷问保大还是保小,是娘娘,她拼了命也要把你生下来啊。” 穗穗震惊的同时,心里立马产生了共情,因为她生三个孩子时,对生产之痛有深刻印象。 难产那可更是折磨人,尤其当接生婆问保大还是保小的时候,那可真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旦选择保小,母亲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翠芳感慨道:“说起来,你们母女二人也是命途多舛,娘娘为了保全你,生下后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让暗人秘密送你出宫!” “当晚,我和你爹连夜从京都出发,隐姓埋名,辗转来到这里,为了不让人怀疑,以夫妻之名共同抚育你,生活至今,已是二十余载。” 穗穗奇道:“您和我爹……不是夫妻?” 翠芳看向常英,颔首道:“我是国公府,也是太后娘家管事的仆从,你爹,是叶府最忠诚的侍卫。” “叶府?”穗穗抓住关键点:“叶府,可是我生父的姓?” 常英点头,“乐宝,你是前左相之子叶谨唯一的女儿,当年,太后娘娘和叶少爷刚成亲不久,叶府上下,就被查抄。” “当时太后已有身孕,少爷为了保全你们,决意修书和离,后来果不其然,叶家……九族男丁、和近亲女子全被抄斩,支系旁落的女子,也全部被贩卖为奴,永生不得回京都。” 穗穗惊道:“也就是说,叶家不管近亲、远亲,男丁全部被杀,只有少部分远门亲戚家的女子,才活了下来?” 翠芳点头,“那天,断头台的血,几乎映红了半边的天啊,数也数不清的人头和尸身……” 穗穗不禁打了个寒颤,娘说的那场景,她不敢去细想,“叶家到底犯了什么大过错,竟至于此!” 常英沉了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至于那其中真相,恐怕只有先帝和当今太后娘娘知道了。” 穗穗蹙眉思索,“爹,既然如此,我为何会在宫里出生?” 常英说:“传闻说,太后年少时,喜好男扮女装,出门去游玩,当年因缘际会,太后先后与叶少爷、先帝结识,成为好友。” “叶家出事后,先帝以好友之名,把太后接进宫里照料,没过几个月,你就在宫里出生了。” 穗穗一听这话,就知老爹已经说的很隐晦了,当年的真相,只怕更残酷。 她基于常情的猜测,皇帝为了夺到太后,费尽心思的派人查出叶家,脑汁绞尽的安罪名! 翠芳接着英子的话说:“宫中毕竟是尔虞我诈,是非最多的地方,更何况先帝把太后接进宫后,就百般尊荣的待着,太后担心你在宫中遭后妃毒手,所以只得连夜安排暗人送出来,另外找个孩子代替你。” 这不是正应了那出“狸猫换太子”么。 穗穗在脑海里隐约想象出那样的画面,红墙青瓦的深宫中,里面是刚经历生死的妇人,外面是为了换走婴孩提心吊胆的宫人。 她不敢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那妇人又是怎么样强打精神,竭尽心力的为孩子去谋划、打算。 第246章 梦魇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叹了口气,对那素未谋面的太后,生了几分敬佩和好感,这无关权势,只是单纯为这个女性的坚强而心生敬意。 “不知那个代替我的孩子,现在可还好?”穗穗问道。 翠芳和常英两个都茫然摇头。 “太后娘娘性情温和仁善,以己度人,想来肯定会善待那个孩子的。”翠芳道。 穗穗点头:“但愿吧。” 她记得凌霄说燕北的事时,只说到了太后母子二人,这样看来,那个代替自己的孩子,要么是出了事,要么是太后在为质前,就给那个孩子安排好了一切,没让她跟着去受苦。 常英叹了口气:“乐宝,凌霄说,他这次回来,也是受太后之命,来接我们一家进京,这件事,你怎么看?” 待他说完,翠芳张了下嘴,但想起凌霄说去还是不去,一切都看穗穗自己的选择,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穗穗看到了娘欲言又止的样子,柔声道:“娘,您想说什么说就是了,我们一家人之间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不是的,乐宝,你别多想。”翠芳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就是今儿个下午,夫子来教完孩子们读书以后,你们都不在,他就跟我说了几句。” “夫子!”穗穗奇道:“他跟您说什么了?” 翠芳道:“他说,轩宝天资聪颖,一点即通,在他所教的学问上,已经无甚可教,想让你另寻良师,莫耽误了孩子……” “噢!这件事啊,我知道,也正有此打算哩!”穗穗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所谓知子莫若母,轩宝的资质她一直都知道。 尤其凌霄没回来前,她得装作颓废的那几个月,下午空闲,时不时听到轩宝和夫子对话。 当夫子有好几次不能释义时,她就有了这个打算。 正如穗穗懂得轩宝,翠芳也明了穗穗的想法,只颔首微笑道:“知道就好,这件事,我们也帮不到什么忙,还得你们年轻人想想办法。” 穗穗沉了口气,神情严肃道:“爹、娘,我们准备进京吧,就在这两天,我想越快越好。” “京都名士众多,也定能为轩宝拜得良师。” 翠芳和常英彼此对视了眼,一齐应道:“好。” 决心已定,穗穗也就不再为此纠结,洗漱后倒床就睡。 许久没有梦魇的她,这一晚却在梦里困了许久。 梦中,她只身走在昏暗且陌生的街道之中,前面满是迷雾,她不想往前走,可身后却没有退路,而且,身体也好似被某种力量支配着,不断向前。 穗穗在梦里只有恐惧,完全失去了冷静和反抗的意识,就在她不知所措时,眼前忽然开阔,迷雾也渐渐消散。 她看到了一大片长着野草的空地,空地之上堆砌了一个高台,上面摆着好几把铡刀。 穗穗立马联想到了断头台,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在梦里害怕的喊着爹娘和凌霄,可是周围空无一人,答复她的,只有空荡的回声。 她跑到墙根边,无助的靠墙蹲下,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蹲下,眼前长满野草的空地,忽然变得鲜血淋漓! 最后草没有了,她惊骇的看到,自己脚下的野草,忽然幻化成一具无头尸骸,她就踩在尸骸的胸腹之上! “啊!”穗穗骇然惊叫,想从这里跑到街上去,可她的双腿似被什么东西缠住,怎么也动不了。 第247章 我来迟了 [] <a href=" target="_blank"> 这时,白雾已尽数散去,穗穗清楚的看到遍地都是头身分离的尸骸,地上偶有一点空隙,也被血浸着。 忽然有一道道浑浊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叶灵,她就是叶灵,你母亲郭氏害惨了我们!” “皇帝昏庸无道、见色起意,诛杀我叶氏九族男儿,叶灵,仅仅是因为你们母女二人,死了我们全族男丁!” “我们这几家生前未曾受你叶谨家一点好处,结果犯了事,却要拿我们来抵命,好冤,我们好冤啊,还命来!还命来!” 穗穗后背都抵在冰凉的墙砖上,拼命摇头,“我不是叶灵,我不是叶灵,你们找错人了!” 她的喊话并没有任何作用,空中那些凌厉的声音只增不减,而且越发凌厉、凄楚。 穗穗在紧张、惶惑之中,想起蛊母,立马默念蛊术,然而却一点感应也没有。 她不甘心,或许默念感应不到蛊母,那她索性就一边念咒、一边掐诀,还是一点感应也没有。 不仅如此,还引来空中一阵戏谑的声音,“哟,她那手甩来甩去,是在舞什么?” 就在穗穗着急之时,这些声音渐渐消散了去,但空中还是阴沉沉的。 过了会,一道贪婪之声再次从虚空中传来:“你们看,这叶灵身上金光闪闪,那都是功德啊,谁要是抢到点运气,就能从这里解脱了!” 穗穗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空中忽然煞气重重,一道道阴云似的影子朝自己扑来,并伴随着嘈杂、且兴奋的狂欢叫喊。 穗穗不是任命的主,害怕到了极点,反而激起了愤怒,眼尖手快地拾起地上锈迹斑斑的铁剑,福灵心至的以左手握着刀刃,右手拿着剑柄从掌心划过,鲜血的精血瞬间染红了剑身。 穗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好似是受直觉的驱使,也好似是自己想以疼痛驱走恐惧。 穗穗把剑横在身前,并对那些阴云斥道:“来啊,你们这些脏东西,白天不敢出来,夜里专在人梦里作祟!” “就算你们是叶氏之魂又如何,冤有头债有主,下令斩杀你们的是皇帝,他早已做了鬼,你们比他还先做鬼,怎么不敢去找他算账,反倒来欺负一个当时都未出生的人么!” 穗穗不知是自己喊的这话有用,还是这沾着血的剑有用,反正那些飞驰而来的阴云,都停了下来,而且个个急的团团转。 穗穗耳边一阵嘈杂,虽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那语调,就知道它们是急了。 穗穗担心他们要不了多久就又冲过来,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她心里的愤怒之气,一点点衰退,而那些“阴云”却眼见着一点点得势。 就在穗穗惶惑之际,乌云密布的空中,忽然破开一道刺眼的阳光,空中的“阴云”们仓皇的鬼叫。 穗穗看着那奇异的光线,心里顿时感受到得救的希望。 只见那阳光以强大的穿透力,从乌云的各个空隙打下来,那些“阴云”的哀嚎声,由惨叫到呜咽。 就在穗穗感觉它们几乎要消失的时候,还是那道贪婪的声音,又在不知那片虚空之中响起。 “叶灵,不管怎么说,我们作为你的亲族,的确被你们家拖累,死后连阴魂都被道士施法困在这里,我们可以暂且不害你,但你回京都之后,限你七日之内,速请高僧度化我们,否则,你这辈子,别想摆脱!” 他话音刚落,周边乌云瞬间消散,地上也恢复了空旷和野草,穗穗手中的剑,也化为虚无。 唯有左手割破的伤口,依旧在淌血。 穗穗怔怔的发呆,“我怎么还不醒?”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阿穗,我来迟了。” 第248章 玄渡大师 [] <a href=" target="_blank"> 凌霄? 穗穗惊讶的回头看去,果真是他! “你怎么会在我梦里!” 凌霄只是伸手,在她额间点了下,“阿穗,常叔、常婶都在喊你,你听听他们的声音,该回家了。” 穗穗眼前一黑,立马失去了意识。 直到她隐约听到熟悉的喊声时,才再次有了感知。 那喊声在耳边逐渐清晰,穗穗很快听出是爹娘在喊自己,而且声音急切,显然有事情。 穗穗想起来,可身体却动不了,她极想摆脱这无明的黑暗,奋力睁开眼,一次,二次,直到第三次,她才真的从梦中清醒! “爹、娘,出什么事了?”这是穗穗醒来的第一句话,此时她心里还充斥着在梦中的荒凉与恐惧,不清楚眼前状况。 翠芳见她终于清醒过来,真是喜极而泣,“我的心肝啊,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孩子们也一声声的喊着“娘亲”。 穗穗茫然看去,只见娘和三个孩子都围在自己床前,他们身后站着老爹和凌霄。 常英和凌霄都着紧的喊了她一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穗穗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昏沉地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又痛又重,与受了风寒一样。 穗穗看着近在咫尺的孩子们,立马侧头道:“娘,我怕是昨晚喝酒时,受了风寒,您快带着孩子们去他们房里,免得过了病气给他们。” 翠芳闻言,立马探手去摸她的头,“哎呀,怎么这么烫,肯定是受寒了,难怪梦魇呢!” 穗穗难受的揉着太阳穴,“娘,我不会有事的,您先带着孩子们出去。” 轩宝很是担心的看着穗穗,“娘,您生病了,我们不走!” 穗穗捂着口鼻,蹙眉道:“轩宝听话,娘过两天就好了,你和弟弟妹妹要是生病了,那才真叫人操心呢,听话,快回房去!” “别着急,娘会带好他们的!”翠芳连忙起身,带着三个孩子出去。 二宝和三宝脸颊上还垂着泪,轩宝还算坚强,但他看着比弟弟妹妹要更担心一些。 穗穗朝他们摆手,“快回去,娘没事的,放心吧!” 他们走后,凌霄上前来,把被子给她捂上。 穗穗看着他和老爹,问道:“爹,方才娘说我梦魇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常英沉声道:“乐宝,你不知梦魇,而且好像是陷入昏迷了,我们怎么叫你都不醒,多亏玄渡大师和凌霄及时赶到,不然情况难以预料啊。” “玄渡大师!”穗穗看向窗外,“天都没亮,大师父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可还在吗?” 凌霄道:“还在,玄渡大师不便进来,在堂屋等待。” “呀!”穗穗忙坐起身来,“爹、凌霄,你们先出去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出来,不好叫大师父等的。” “别急!”凌霄扶着她,喊惠雨进来帮着照料。 惠雨应声进来,穗穗突然出现这样的事,她们是早就过来了的。 穗穗往常是不使唤小雨她们照料自己这些穿衣打扮的,但这回风寒来得太急,不仅发烧头痛,还浑身酸软没劲,就没有拒绝小雨了。 惠雨也是看出主子难受极了,不敢耽搁,手里的动作更麻利了几分。 就这样,穗穗在小雨的搀扶下,装扮整齐的走出寝房,虽有几分病态,但是不至于失礼的。 “玄渡大师!”穗穗恭敬的行礼。 玄渡和凌霄站在门口看天,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穗穗颔首示礼,“方才听老爹说起,多谢大师救命之恩,请受信女一拜!” 玄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前两天,你们来寺中祈福,贫僧看出施主今日有难,特地前来搭救,此也是施主福缘深厚所致,不必多礼。” 穗穗闻言,心中大为震撼,这世间,真有如此奇妙之事! “多谢大师!”她再次顶礼拜谢。 玄渡只是念着佛号,荣辱不惊。 穗穗起身后,想起梦中之事,再次见礼道:“大师,您既为救信女而来,可知我梦中困扰之因由否?” 玄渡点头:“莫惊莫怕,汝之来历我知道。” “二十三年前,京都断忧台血流成河,多少无辜性命因此断生,尸首亦无人收敛,自那日后,断忧台附近频生事端,每日落后,无一人敢出街游走。” “民间众说纷纭,万人上书,最后朝廷派多方道人前去镇压,其煞实在凶猛,几波道士不仅无可奈何,而且折损了好些年轻小道。” “后来,在先帝的号召下,集朝野四方道士聚首,共同镇压,才压下了那些冤枉之魂,当年,为首的吴道长,差点命丧于此。” 玄渡感慨道:“自那之后,断忧台无人敢再去,周围街巷的人们,也全部搬走,人去楼空。” 穗穗听得脊背发寒,这样的怪事,若非是从玄渡大师口中说出来,她是不大相信的。 因为一旦相信了,以后夜里,谁还出门…… 穗穗恭敬道:“大师果然厉害,我梦中之事正是与那断忧台有关,得您和凌霄营救之前,曾有一声音警告于我,限我在去京都的七日内,必须请得道高僧超度他们。” “玄渡大师今日救了信女,想必冥冥之中,也是于此事有因缘故,信女斗胆,请求大师,发大慈悲,让断忧台一众冤魂,得以解脱。” 说着,穗穗立马下跪。 一旁的惠雨、惠雪也跟着跪下,“请大师发大慈悲,让断忧台一众冤魂得以解脱。” “阿弥陀佛!”玄渡再次双手合十,“施主们请起,贫僧下山,也正是为了此间之事。” 穗穗闻言,再次感恩的行礼。 凌霄扶她从地上起来,“地上凉,你还发着烧哩!” 穗穗努嘴微笑道:“不要紧的。” 玄渡道:“施主此病,服药当以破邪为主,不出三日,即可好了。” “多谢!”穗穗双手合十,“大师,您为断忧台一众下山,想必非去京都不可,此去路途遥远艰险,不如与我们一道走?” 玄渡只是含笑摇头:“出家人应无所住,贫僧会自行前往,无须施主挂心。” “那……到了京都后,需不需要我帮您做些什么?”穗穗担心道。 玄渡道:“断忧台之众,皆为叶家故人,我佛超度之时,施主可前去祭拜,告慰亡魂。” 穗穗苦笑道:“祭拜是我应该的,不过,大师莫说‘告慰’了,我看他们恨不得弄死我。” 第249章 你给的远超过我 [] <a href=" target="_blank"> “阿弥陀佛!”玄渡解释道:“断忧台那许多亡灵众生,乃因冤恨而生,自然憎多爱少,我佛慈悲,待超度后,令得此等众生脱离苦海,向善重生之时,自会感念施主。” 穗穗心中肃然起敬,“多谢大师开导,信女谨记,断不会因此心生嗔念。” 玄奘双手合十,“此去京都超度断忧台众生法会,非同小可,贫僧会在京中普贤寺挂单,施主若有事宜,可去那里寻得贫僧。” “好,多谢大师!”穗穗正想询问这件事,没想到大师父就已经想到了。 玄渡告辞。 穗穗和凌霄一直站在院门口,直到玄渡大师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折回院中。 穗穗看着凌霄,好奇的问道:“凌霄,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的?” 她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梦中的凌霄,出现绝非偶然,明显是来救自己的,真是神奇。 凌霄微笑道:“这得多亏了玄渡大师,给我一根引路香,不然,我就算进了你梦中,也不一定能找到你。” 说到这,他眉目一沉,后怕道:“没想到那煞气竟如此厉害,阿穗,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玄渡大师的引路香,我岂非要失去你” 穗穗想起梦中的情形,亦觉得可怖,“没想到常乐的出生,不止坎坷崎岖,还背负着叶家这么多无故性命。” 凌霄握着她微凉的小手,“别怕,以后每天夜里,我都守着你,绝无邪祟敢侵你。” 穗穗定定的看着他,“凌霄,你又救了我一次!” 凌霄道:“还记得去燕北前,你给我炼得那颗药吗,若是那颗药,我早是路边有去无回的枯骨。” 穗穗当时瞪大了眼睛,“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当时伤到哪里了!” 凌霄见她这般着急自己,沉重的眼底溢着高兴,“已经没事了,我就是怕说了让你担心。” “错!”穗穗斜着他,“你不是怕我担心,是觉得我知道后,像现在这样问这问那的,问得你麻烦!” 凌霄见她又生了气,立马斩钉截铁道:“不是,我是真怕你担心,我……唉!” 他苦恼的蹙着眉头,认真道:“阿穗,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真的没有一句骗你。” “我现在说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给予我的,远重于我给你的一切,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无须过意不去,知道吗。” 穗穗头一次见他着急上火,青涩的像个男孩,下巴那浅青的胡茬,并不为何,反而给了他一种成熟的吸引。 “知道了!”穗穗笑嘻嘻的看着他,不再生气。 凌霄没想到她变脸这么快,忍不住琢磨道:“你这小磨人精,一会阴,一会晴的,我要看看你是不是藏着脸谱了?” 惠雨在旁听见主公那怨妇似的语气,没忍住“吭哧”一笑。 穗穗看到小雨那半是调侃的笑,脸上一烧,瞪了凌霄一眼,立马跑去药堂。 凌霄看了眼小雨,“还笑,你家主子都被你笑跑了!” “是!”惠雨赶忙收住笑脸。 凌霄温和的罢手,“行了,医师给自己开药去了,劳累你一会,先去给炉子生上火,一会好煎药。” “好!”惠雨拉着一旁的惠雪,赶紧去柴房。 第250章 活好当下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把药堂的油灯点亮,走到案前押好草纸,正要倒水研墨。 “让我来!”凌霄款款走来,伸手拿过穗穗手里的墨条。 “好。”穗穗此时头重脚轻,身体难受的打紧,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坐在对面。 凌霄见她发冷,及时把身上的大氅接下来给穗穗盖着。 穗穗缩瑟在大氅里,待凌霄提笔沾墨后,开始一样样的说着药名和克数。 凌霄把写好的方子交给阿精抓药后,吩咐道:“煎好药就送到我那边去。” 说罢,他沉声叮嘱:“记着亲力亲为,别让其他人插手。” 阿精知道主公一向警惕,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有不放心的地方,“主公放心,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把药煎好,直到送到主子手里。” 凌霄点头,走去穗穗身边,和着大氅将穗穗打横抱起。 穗穗惊道:“干嘛,快放我下来,阿精在这呢!” 凌霄瞥了眼阿精。 阿精心观眼,眼观空,装作聚精会神抓药的样子,其他一切他都看不见、听不见…… 凌霄对穗穗道:“你看,他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 穗穗实在烧得难受,连骨头都是痛的,反正拧不过凌霄,她就放开了,索性的窝在他怀里,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闭目道:“那去你家里,被让爹娘看见,怪不好意思的……” 只要自己看不见,别人看不看见,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穗穗是这么想的。 “好!”凌霄笑道:“去我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病气过给孩子的事,安安心心的休息就是。” 穗穗点头,这也正合自己的意思,孩子们要是病了,那大人们可真是比自己生病还难受。 凌霄一个跃步,就飞上了院墙,带着穗穗直奔寝房。 成叔看到这一幕,秒懂的扬起笑脸,在身后默默行礼后离开。 凌霄把穗穗放在软塌上,捂好被子,倒来热水,烧好炭火。 他无微不至的做着一切,穗穗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凌霄!”穗穗朝他招着小手,“快过来?” 凌霄走至床边,满目温柔疼惜的看着她,“阿穗,怎么了?” 穗穗伸出双手,懒洋洋的挂在他脖子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会把我宠坏的,有个词叫‘恃宠而骄’,听说过没有?” 凌霄伏在她床前,满眼笑意道:“那更好了,我正希望阿穗多娇气,好给我机会,多照顾你。” “咦!”穗穗心中一羞,几分调笑、几分悲观:“我不信,都说十个男人九个坏,人心无常,你不会一辈子都待我这么好的。” 凌霄闻言,笑眼一沉,反手去颈后,把穗穗微凉的手握在掌心,很是认真的说:“我会,我一定会的!” 穗穗亦是认真下来,“凌霄,我不用你保证,人生路漫漫,谁能料想到以后的事,与其自寻烦恼,不如过好现在吧。” “至少现在我眼前的你,是心里、眼里都只有我的你,这就足够了。” 凌霄眼底透着疼惜,他想,或许是常乐惨痛的经历,让穗穗心里有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即使爱着一个人,也不敢表现出满腔热忱。 第251章 分府别住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看到他眼中的炙热,沉了口气,敞开心扉道:“凌霄,我知道你对我好,或许是我见过太多负心薄义之事,对情爱之事,总有些灰心,如果……你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凌霄已经猜到她后面会说什么,所以打断道:“阿穗,既然你不相信,我就先相信,你不往前踏步,我就先往前踏步,时间或许没有尽头,但我们的生命是肯定有的。” “等到了那一天,我想,即使我老得不能再开口说话,你也会明白、会相信的。” 穗穗甜甜笑道:“嗯!” 凌霄低头轻吻在她额间,但随即皱眉道:“好烫,等我一下,我去端盆温水进来。” “不要!”穗穗抱着他的臂膀,无精打采的嘟囔道:“一会喝了药,捂出汗来就好了,你就这里陪我好不好……” 凌霄真是既高兴她依赖自己,又担心她发烧,“好好好,我就在这陪着阿穗。” 穗穗枕在他臂膀上,身体难受得直皱眉头。 凌霄很是担忧,好在阿精那边手脚快,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就把药汤送来了。 穗穗喝了药,交代阿精上午不用开门,若有着紧事,他拿得定的就先处理,拿不定再来喊自己。 “好勒!”阿精站在门口,一点也不敢抬头往里望,接到吩咐就立马奔走。 穗穗喝了汤药后,才感觉略舒服了些,困意就席卷而来。 凌霄见她打着哈欠,道:“阿穗,困了就睡会,我会一直在这守着的。” 穗穗想起巧妹两口子是今天晌午要回家的,叮嘱道:“好,如果巧妹来了,一定要叫我。” 说罢,她叹了口气,“此一别,真不知何时再见了。” 凌霄宽慰道:“日后你若想她,也可以写信,暗卫不出三天就会送到她手里。” 说罢,他感慨道:“其实有些关系,天天在一起时,倒不见得多么亲热,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唯有隔着天南地北,那份情谊才显得格外珍重。” 穗穗笑道:“你好像挺有感触的,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凌霄亦微笑道:“我爹和他的两个哥哥就常因为利益,或种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翻天,那些宅门大院里头,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争斗,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算计,和打仗一样激烈。” “啊!”穗穗有些发愁,“这些深宅大院里的事,我也略听说过,甚至还有弄出人命来的!” “你家的情况听着就好复杂呀,将来我要是嫁给你,岂不是少不了许多麻烦……” 凌霄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不会的,我早前就给我们另外置办好了一处宅子,和他们分府别住,家中之事,都由阿穗说了算,这样好不好?” 穗穗笑着躲进他怀里,“我看挺好!” 凌霄宠溺的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乖,好好睡一觉,其他事都交给我,不用担心。” 穗穗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入睡。 上午,太阳高高的斜挂在东边时,巧妹和宴清来辞行。 凌霄轻轻唤醒穗穗。 第252章 别乱想呀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一看外面大好的阳光,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一骨碌就坐了起来,迷茫的问:“凌霄,我睡多久了啊?” 凌霄见她比睡前的状态好了许多,笑着拉她起来,“不久,才两个半时辰。” 穗穗慌慌的起来,“我赶紧起来,别耽误了巧妹他们的行程。” 凌霄从容道:“不着急,商队等一会也无妨的,不会耽误宴清两口子。” 说到这,穗穗笑睨了他一眼,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昨天巧妹说跟商队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安排的,果然不假。” 凌霄微微一笑,俯身用脸颊贴着她额头,微微松气道:“总算没那么烫了。” 穗穗一笑,趁机踮脚在他脸上啄了下,“凌霄,谢谢你为我们安排的这一面,昨晚,巧妹说这是她成婚以来,最轻松的一晚,我也是,好久都没像昨晚那样开心过了。” “大庚叔一家是村里待我们家最好的,巧妹也是,之前因为我的事,还差点耽误了她和宴清。” 凌霄牵着她的手,脉脉道:“我都知道的,走吧,我们一起去送送他们两口子。” 常家这边,巧妹和宴清坐在堂屋等穗穗。 翠芳拿出许多巧妹以前爱吃的零嘴,放了满满一桌,还给她准备了许多回婆家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巧妹连忙推辞,心里很是感动的。 “巧妹!”穗穗和凌霄正好过来。 穗穗道:“我娘是早就念想着你了,这些东西,是我们一片心意呢,莫要推辞了!” 翠芳附和道:“就是,再推辞不要,可就是把你婶子当外人了!” 巧妹见状,为难的看向宴清。 凌霄见宴清也有推辞之意,不紧不慢的说道:“宴清老弟,现在为时尚早,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 宴清对凌霄早有敬佩之情,尤其昨晚在宴席间喝酒交谈后,更生好感,他恭敬的作揖道:“多谢将军,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请!”凌霄邀请他去药堂那边。 巧妹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此很欢喜。 穗穗只拉着巧妹道:“正好,他们去喝茶,我们也好坐下来说说话。” 巧妹见她有些憔悴,声音也不太对,忙关切道:“乐宝,你昨晚受风了!” 穗穗笑道:“不打紧,早上喝过药又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感觉好多了。” 说到这,巧妹讳莫如深的给穗穗使了个眼色,低声打趣道:“乐宝,方才你和将军手拉着手,一起来的,在那边家里睡的吧!” 巧妹挤弄着眼睛,往凌霄家那边看了看。 穗穗窘得看向她和老娘,硬着头皮道:“睡是在那边睡的,你们可别乱想啊,我们什么也没做的,他……和我也不在一个屋里” 巧妹看到她羞红的脸,笑得花枝乱颤,搭着翠芳的胳膊道:“婶子您看,乐宝还不好意思了哩!” 翠芳见穗穗难为情的样子,笑着打圆场道:“巧妹,别为难你姐姐了,你们先聊着,我找东西把这些东西归拢一下,你们好拿着。” 这波成功转移话题,巧妹又忙着推辞。 孩子们在里屋听到穗穗的声音,一个个就都跑了出来,“娘亲,你好些了吗!” “娘亲,你怎么样?怡儿好想您。” 轩宝走在最后,他记着穗穗那会子的吩咐,怕她担心,就没走太靠近,只站在过道那里,巴巴的道:“娘亲,您身体可好些了?” 三宝就扑在穗穗怀里。 穗穗一边捂着口鼻,一边推着三宝:“瑾轩,娘感觉好多了,但还要得两天才能好全的。” “瑾源,快带着妹妹去你们大哥那里!” 风寒是最容易传染的,穗穗最怕的,就是传给孩子们,要是看他们受罪,那可真跟剜心似的难受。 第253章 送别巧妹 [] <a href=" target="_blank"> 轩宝见娘着急,忙招呼弟弟、妹妹过来。 穗穗看着孩子们,罢手道:“轩宝,这两天家里事多,你帮娘亲看顾好弟弟、妹妹,等娘亲好些了,有事要同你们讲。” “孩儿知道了,娘亲放心。”轩宝沉稳的应道。 穗穗罢手:“快进屋里去吧。” 怡儿和穗穗是最亲近的,一步三回头的叮嘱老娘,“娘,我们去读书了,您要快点好起来噢!” 穗穗会心的一笑,“娘知道了,快去吧。” 巧妹看着三个懂事的小身影,发出感慨:“我们要是住的近就好了,元宝也有哥哥姐姐们作伴。” 穗穗打趣道:“别着急呀,你要是怕元宝没伴,等过些日子光景好了,你和宴清再要一个。” 巧妹脸上瞬间羞得通红,“婶子,您快管管乐宝,就知道拿我凑趣。” 翠芳笑着和她们两个逗了几句,随后道:“巧宝啊,你们晌午才走,可不能饿着肚子回去,我这就去做饭,吃了中饭再走正好!” 巧妹忙拉着她,“婶子,您快别忙了,我娘正在家做哩,我们过来,就是和乐宝道别的。” 穗穗过去拉着她,道:“也好,娘,巧妹回来就来了我们这里,应该还没在家正经吃顿饭呢,一会还是让她回去和叔婶好好说说话吧。” “诶!”翠芳点头,把刚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巧妹啊,那婶子就没做了啊,你和乐宝两个说会话,有事就叫我一声。” 巧妹应道:“诶,您先去忙。” 穗穗和巧妹坐在火炉边说了会子话,没多久,就听到凌霄和宴清走过来的说话声。 巧妹怔了一秒,知道是要走了…… 她很是不舍道:“乐宝,我能感觉到,我们这次一别,下次再想见面,只怕是好多年以后了。” 穗穗无声的叹了口气,要去京都的事,她还没有告诉巧妹,老爹也没把这件事告诉大庚叔他们。 “你要多保重自身,其实生孩子的事嘛,不用急,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穗穗殷切的叮嘱。 巧妹低低的含眸微笑,起身抱了抱穗穗,“我知道,乐宝,你也是,要保重好自己。” 穗穗拍了拍她的背,“嗯,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凌霄和宴清在院里说话。 宴清在外面喊道:“巧妹,岳母应该快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吧。” “好。”巧妹不舍的看着穗穗,往里屋喊道:“叔,婶子,我们先走了!” “诶!”翠芳闻声出来,帮巧妹把东西都拿好。 “走吧。”穗穗也拿了些,和凌霄一起送他们到院外。 巧妹时不时回头,朝穗穗喊道:“乐宝,外面冷,快进屋去吧。” “诶!”穗穗挥手和她告别。 翠芳叹道:“唉,我们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丫头了。” 穗穗挽着老娘的胳膊,默默的看着巧妹两口子离开的背影,沉声道:“总会有机会的。” 午饭前,穗穗喝了第二次药,虽然还是说不出的难受,但比上午好了些。 吃过中饭后,穗穗、凌霄和爹娘一起商量着去京都的事。 凌霄说只要带路上要用的东西就好了,其他的,在京都那边都已经准备好。 穗穗道:“我别的都可以不带,但那些书都得拿走。” 凌霄点头,“一定要带走的东西,就打包好,让影白他们运去京都即可,为安全计,我们人先走。” 翠芳起身说:“那我去多准备些干粮,出门在外,不吃饱肚子就没有力气赶路。” 第254章 安置家仆 [] <a href=" target="_blank"> “娘,不着急!”穗穗道:“我们一家子可以说走,但小莲、惠雨、惠雪和阿精、阿宽他们来家里也有好些年了。” “此去京都前途未知,这件事得和他们说清楚,愿意跟我们的走的,就一起走,愿意回自己家的,我们就打点好银两物什,别薄待了他们。” “对对对!”翠芳重新坐下,拍着额头道:“哎呀,真是老了啊,做事不知道先后了。” 穗穗看着老娘不到五十岁,就花白的头发,挽着娘的胳膊心酸道:“您不老,这些年要不是为了我和孩子们,您也不会操劳这么多,头发也不会比别人白得快。” “乐宝,可别为这过不去啊。”翠芳轻抚她的后背,“我娘家个个都头发白得早的,不打紧,我们还说正事要紧。” 穗穗点头,询问老爹:“爹,这件事,您看行吗?” 常英认同道:“行,乐宝说的对,此去是凶是吉也未可知,阿精、阿宽他们都是最忠实的,这些年没少为这个家里做事,不能亏了他们。” “嗯!”穗穗看向凌霄,“我知道,你虽把惠雨他们四个的奴契给了我,但他们还是得听你的。” “凌霄,一会你别走,等我喊了他们来,若谁想离开的,我希望你不要阻拦他们,可以么。” 凌霄肯定的说:“放心,他们就是你的人,是去、是留,自然只有你能决定的。” “那就说好了。”穗穗抿唇一笑:“我这就去喊他们进来。” 小莲和阿宽之间,还在闹别扭。 穗穗把他们五个都喊到堂屋来,对常英道:“爹,这件事还是您和他们说吧。” 老爹是当家的,这件事由家中长辈来说,也是最合适的。 常英明白穗穗对自己的恭敬,心里默默感叹,起身道:“乐宝把大家都叫来,是因为我们决定,举家迁去京都。” 他没有说缘由,当然,这也是不必说的。 这一消息显然让惠雨他们五个都惊着了,尤其是小莲,脸上的忧愁立马显现。 阿精倒是高兴的问:“叔,我们哪天动身啊?” 常英看向凌霄和穗穗,按照事先商量的,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最多四五天就要开始赶路。” 说罢,他接着沉声道:“这次去京都,前途未卜,方才我们两口子和乐宝、凌霄都商量了,这些年,你们几个为家里都操着心,出了不少力,可以说是劳苦功高。” “我们这次去京都,前路尚不可知,不能因为我们,连累了大家,方才凌霄和乐宝也都说了,不想去的可以不去,我们会归还奴籍,另外还准备了一些银两物什,虽然不多,但也可以让你们回去置田安家。” 穗穗接着道:“尤其是惠雨、惠雪、阿精、阿宽,你们四个,不用看你们主公的脸色,想回家的,尽管回家,不用觉得难为情。” “你们如今年岁也都不小了,我尽最大努力给你们安置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惠雨头一个站出来道:“主子,奴婢无父无母,无家可去,跟着您的这些年,是奴婢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您若不嫌弃,请带着奴婢一块去京都吧,我愿侍奉您和两位少爷、小姐一辈子。” 惠雪也坚定道:“主子,奴婢和小雨一样,请您带着奴婢一起去京都。” 阿精、阿宽的情况也是如此。 小莲听到阿宽也要去京都,神情间更添犹豫和失落。 她的爹娘和兄弟都在永安城,若是去了京都,以后要想再见他们,可就难了啊。 第255章 阿宽表态 [] <a href=" target="_blank"> 轮到小莲说话了,大家都看向她。 穗穗知她为难,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小莲,你家人都在这里,留下来吧,本来你婶子一直想为你谋个好婆家,如今也是来不及了。” “你拿了银子和物什回去,要好好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最好是留些银子给自己傍身。” 穗穗说的隐晦,因为小莲一家子就像吸血虫似的,她把工钱全都拿回了家,可她爹娘实在一毛不拔。 从没给她置办过任何东西不说,但凡拿回去的工钱少一点,就打她,责怪她乱花钱。 小莲心乱如麻,余光看向阿宽,一时难以抉择。 穗穗看出她的纠结,让惠雨、惠雪、阿精三个先出去,单独留下阿宽。 阿精是不用多说就明白了穗穗的用意,经过阿宽身边时,促狭的挤眉弄眼。 阿宽不明所以,但一旁小莲啜泣的声音,又叫他心乱,一张脸也是愁成了苦瓜,“主子,那我也先出去了。” “阿宽,你留下。” 穗穗喊住他,待阿精他们出去把门带上后,才说道:“阿宽,你应该能明白我留下你和小莲的意思吧?” 小莲瞬间懂了穗穗的意思,惊诧、羞涩之余,还有几分隐藏不住的期待。 阿宽看向小莲,面色发窘的朝穗穗点了点头,“……明白。” 他是憨了点,但不是傻,更何况,阿精还提点过他几次。 “明白就好。”穗穗沉声道:“那我就不饶弯子了,小莲现今也是如花似玉的十九岁大姑娘了,婚姻之事,再不能耽误。” “今天我、你主公,还有你常叔、常婶都在这,阿宽,我暂且问你,你对小莲,是否属意?” 穗穗这番话,没有点破小莲的心思,只是问明阿宽的心意,这样,不管他作何回答,对小莲的名声都是无碍的。 小莲听明白了穗穗对她的庇护之意,感激又羞怯的抬眸看了眼。 阿宽满面通红,犹如面临大敌般的屏着呼吸,犹豫中又带着困惑和谨慎。 凌霄见他迟疑不定,适时说道:“阿宽,男子汉大丈夫,娶妻生子是正经事,没必要难为情。” “诶!”阿宽应了声,侧头看向小莲。 小莲感受到他的目光,红着脸,紧张又期盼的飞了他一眼。 阿宽终于说道:“主子、主公,叔、婶子,我,我的确喜欢小莲。” 小莲怔愣了秒,心里的花苞正要开放,可大庚接下来的话,让她刚雀跃起来的心情又跌了下去。 阿宽道:“但是,在下自小跟随主公,后来又跟着主子您,此去京都不管是福是祸,在下一心只愿追随您和主公,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穗穗看向小莲,小妮子果然一副失望、痛心,羞愤的样子…… “阿宽,你的心意我们知道了。”穗穗清了清喉咙,道:“那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阿宽点头,作揖离开。 小莲也朝穗穗他们施了一礼,告退。 待他们走后,翠芳感叹:“看样子,小莲是要不会跟我们一起走了。” 穗穗微笑道:“去留都由他们自己决定,娘,我们先去收拾东西吧。” 翠芳忙道:“你身体不舒服,娘和惠雨去拾掇拾掇就好了,你快去将养着,赶远路可千万不能带着病哩!” 第256章 这点苦不算什么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拗不过老娘,捂着口鼻,和凌霄去看了下孩子们,轩宝真是越来越沉稳了,把二宝、三宝两个皮孩儿调教得规规矩矩,板板眼眼的在那看书写字。 没有看书的时候,他们三个要么下棋,要么做着其他小游戏,基本上不用大人操心。 这给了穗穗莫大的心安,在门外待了会才回自己屋里。 上午阳气充沛,穗穗喝了药还感觉很有助益,可是到了下午,阳气渐衰,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慢慢重了起来。 这就是“晨轻暮重”,很多病号都有这种现象,上午病症轻,下午病症重。 凌霄给她点了安神香,守在隔壁屋子里,既陪着孩子们,也陪着穗穗。 药堂那边,阿宽和阿精正在收拾剩余的草药。 小莲失魂落魄了一下午,其一是因为阿宽的表态,他说了是属意自己的,可明显他不会和她留下来。 其二是其他人都决定跟随主家去京都了,只有她还没下决定,因此心里很是彷徨、不安。 下午,待家里的事都忙得差不多了,小莲才和翠芳说道:“婶子,下午,能不能让我回去一趟,我想和爹娘商量看看。” 翠芳闻言,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小莲啊,你知道的,村里有人盯着我们家,这次去京都,半点风声都走漏不得。” “再者,我们和你爹娘也是打过交道的,想来他们应该是不会同意你跟我们走的。” 小莲低着头:“婶子,您说的我都明白,想当初,他们活不下去把我卖了,独留下兄弟养在家里,后来知道主家对我不错,还给月钱,就惦记起我的月钱来。” “现在看我长成人了,又惦记着嫁妆!”小莲想起仅仅因为自己买双棉鞋花掉十几文,就对自己大打出手的爹娘,不住的呜咽起来。 “婶子,要是让他们知道,不用花钱赎也能让我是个自由身,肯定会叫我留下来嫁人,不让我跟着你们去的。” 她爹早就惦记上张五家承诺的嫁妆了,小莲私下里打听过张五,那人不仅长相丑陋肥胖,还是个爱逛窑子的鳏夫! 可就因为他家里有点小钱,承诺的嫁妆又丰厚,她爹就心花怒放了。 想到这,小莲不禁打了个寒颤。 翠芳提到她爹娘,就是为了点她,因为张五的事,穗穗前几天跟她说了,小莲要是留下来,无疑是羊入虎口。 可这小妮子,关键时候,竟是个没有主意的主。 翠芳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小莲在家的这几年,她和穗穗都没少教她人情世故、为人处世,或许,到底是白费心思了。 “小莲啊!”翠芳沉了口气,“你对家里还是挺放不下的,要么就别跟我们走了,银子和物什,我和乐宝都是准备了的,不会亏待你。” “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现在是出不去的。” 小莲彷徨的看着翠芳,摇头道:“不,婶子,您让我再想想。” 翠芳微微蹙眉,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哎呀,时间不早,我先去准备晚饭了。” 小莲跟着一起去,翠芳也没拒绝,待她的态度也没变,就是心里失望了。 穗穗沉沉的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才起来。 凌霄端来热腾腾的茶水和汤药,一勺一勺细细的喂她。 穗穗笑道:“这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嘛。” 说罢,她不禁联想到一众丫头伺候凌霄的场景,撇嘴问道:“你从出生就是身份尊贵,是不是随时都有好几个小丫头伺候你的?” 凌霄睨了她一眼,刚硬的气质里带着几分儒雅的笑:“阿穗是吃醋了么?” “哼,这么说是真有小丫头伺候你了,是不是还有守着你过夜的?”穗穗嘟囔着腮帮,“我听娘说过的,那叫什么,通房丫头?是不是?” 凌霄简直乐不可支,“阿穗,你怎么这么可爱的,我从前竟是没发现哩。” 穗穗被他蹩脚的乡音逗笑,“你快别说吕家村的话了,行不行,要笑死我。” 凌霄还是乐。 穗穗见他迟迟不答复自己,自个笑着笑着就气了,双手拍着他的肩膀道:“快告诉我呀,是不是!” 凌霄正了正脸色,认真道:“没有,我娘特别痛恨沉迷女色的儿郎,所以,从我打小开始,身边就没有过女人。” “不过,暗卫除外,从我十岁开始,就培植亲信了,但你放心,暗卫与我,是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的。” 穗穗见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反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就喝光了。 “是不是很苦,快漱漱口。”凌霄把温水递给她。 穗穗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每喝了中药,外公都会给她一颗糖。 “不苦,其实中药喝到最后,嘴里还有一点回甘呢。”穗穗几分惆怅道:“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经常喝中药,这点苦,早已不算什么了。” 凌霄柔情的看着她,把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低声道:“是不是想你那边的亲人了?” 穗穗惊异的看向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心事并非无人可诉了,凌霄能懂得。 第257章 惆怅的夜晚 [] <a href=" target="_blank"> 尽管穗穗什么也没说,但凌霄从她婉约的目光中,明白她想要表白的一切。 他并不说过多煽情的话,只默默陪在穗穗身边,直到翠芳在外面招呼吃饭的声音传来,凌霄才叮嘱了穗穗几句,起身出去。 穗穗很喜欢他给的这种感觉,让人心安。 饭后,穗穗感觉好了许多,见爹娘已经把家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现在就只剩自己药堂那边的事还没处理。 病人是不会跑去京都那么远的地方看病的,有些慢性病患的调理者,需要有个移交才行。 因为明天就要走,穗穗挑灯整理病志,好在需要移交的慢性病患不多。 至于移交的人选,她是早就想好了的,此人就是陆师兄。 凌霄担心她久坐生寒,把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 不到半个时辰,穗穗就整理好了病志,放下笔,慵懒的撑了个腰,“总算做好了!” 凌霄给她递了杯热水过来,微笑道:“时间还早,想出去走走,还是回房?” 穗穗抿唇道:“回房吧,把你屋里的窗户打开,通通风就好了。” 凌霄见她要去自己屋里,深沉的眸子立马亮了,“好,听你的!” 穗穗起身,把病志拿上。 凌霄见状,问道:“阿穗,带上这些作甚?” 穗穗喝了口热茶,“给成叔啊,他比我们慢走,须请他在我们离开后,代我转交给陆师兄,这些病患,就都交给他了。” “对了,还需写一告示,免得来找我的患者跑了空,以为再无别处看病了。”穗穗琢磨道。 凌霄听到“陆师兄”三个字,就不禁皱起眉头,他对那个人总是喜欢不起来。 穗穗见他一脸严肃,想起从前他和陆师兄的过节,笑道:“你是不是还记着他装病的那个事?” 凌霄点头,又摇了摇头,那厮可不只是装病,是明摆着的想和他抢媳妇来着的! “到底怎么了啊?”穗穗好奇的看着他。 “无事。”凌霄道:“只要你信得过他就行。” 穗穗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对陆师兄只有同门之谊,师父能把药堂交给他,也是看中他品行和资质的。” “我和别的医师也不熟悉,交给他是最放心的,至少他不会害我。” 凌霄和煦的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他也害不到你的,我们走了之后,还会有暗卫在这里把守,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会及时报上来。” “将来,我们若不想在京都待了,就远离喧嚣,吕家村也是个山水不错的乡野。” 穗穗眼前一亮,“真的,你怎么不早说,那这些物什,就不用搬走太多了。” 凌霄道:“阿穗,这都是后话了,我们这一走,兴许就是几十年,未来之事有太多变数,我不能保证,我们一定能回到这里。” 穗穗想到京都的事,神色也沉敛了几分,叹道:“也是,你已官复原职,听说废帝上位的这几年,周边不少国家蠢蠢欲动,企图用兵。” “我们回去后,你肯定免不了要为国事操劳,甚至出兵吧。” 凌霄眉目沉着,抿嘴道:“到时再说,我会尽可能多的陪伴你和孩子们。” 穗穗见他有几分愁眉,心里也沉了几分,她看向药堂四周,比起恋旧的不舍,此刻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惆怅。 不过,这一晚,惆怅的绝不止穗穗一个。 常英和翠芳相顾无言,他们本不是夫妻,可这二十多年来的相濡以沫,已让他们无法割舍。 惠雨憧憬着去京都以后的事,惠雪想着凌霄为穗穗做的种种,暗暗神伤。 阿宽苦恼的想着小莲。 阿精很想八婆一下穗穗留阿宽和小莲在房里说了什么,可见他愁眉苦脸,明显没有说话的欲望,就作罢了,开始纠结到底是把小兔子放了,还是带去京都。 小莲彻夜无眠,趴在窗台望了整宿的星,她感觉自己就像那颗离月亮最远的星星,发着微微亮的光,挂在最遥远的边际,孤零零的好凄惨。 穗穗窝在凌霄怀里,他身上暖得就像是个火炉。 没有入睡前,穗穗就和他说说话,偶尔沉默的相拥,困顿后就渐入梦乡。 次日醒来,穗穗出了身大汗,身上黏黏糊糊的,但身体明显感觉要好了许多,烧也退了。 “好重的汗味……”穗穗嗅了嗅被窝,看向抱着自己捂了一晚上汗的凌霄,很有几分害臊。 凌霄抬手去理她的碎发,很阳光的笑道:“我们行军打仗的时候,挥汗如雨,那才是真的味重哩,看来我以后要常沐浴才好,免让阿穗嫌弃。” 听他这么一说,穗穗的害臊瞬时缓了不少,玉手轻推了下他坚实的胸膛,骄矜的含笑道:“讨厌!” 凌霄爽朗的笑着起身,“不逗你啦,起床。” 穗穗伸了个懒腰,悻悻道:“大将军,能否麻烦你帮我打点热水来,身上都是汗,我想沐浴再回去换衣服……” 她在这里歇了一晚,要是回去沐浴的话,老娘她们肯定会乱想的…… 凌霄笑道:“热水一楼已经预备好啦,下楼吧。” “真的假的!”穗穗让他先出去,自己穿好衣服后,下楼一看,只见盥洗室里烧着暖炉,浴盆里也在冒着热气。 走进一看,热水上还浮着一层赤蔷薇。 穗穗拾起一片嗅了嗅,奇道:“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这种花瓣的?” 凌霄走进来,“这是花季采摘,通过一些办法,阴干之后保存下来的,经热水一泡,与新鲜花瓣无二。” 穗穗点头,看到旁边还放着身干净衣服,“呀,你什么时候把我衣服拿过来的?” 凌霄只笑道:“快沐浴吧,再等会,水可就没这么热了。” 说罢,他在穗穗额间轻吻了下,转身关门出去。 穗穗沉了口气,用手试了下水温,是正好的温度,默默的感叹了声,不知凌霄是怎么不声不响安排好这一切的。 他对自己的照顾,真可谓是,无微不至了。 穗穗褪去衣物,扶着盆边平稳的坐下,这泡澡的感觉,是真舒服呀! 第258章 闻着味来的于昌坚 [] <a href=" target="_blank"> 不过,因为晨起空腹的缘故,穗穗没敢泡多久,很快就收拾利索的出去。 “洗好啦!”凌霄立在窗前。 穗穗看去,只见他穿着绣有云纹的浅色广袖长袍,头束玉冠,面容清隽英俊,气质脱俗非凡,让人望而生敬。 “看什么呢?”凌霄看到穗穗倾注于自己的目光,含笑走来。 他的声音十分悦耳,听着都让人很酥,穗穗脸颊微烧,虽然心里有些臊,但还是扬着小脸坦率道:“看你啊!” 说罢,她打量着凌霄,咂舌道:“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呀。” 凌霄被她逗笑,片刻后,正色道:“阿穗,小脸的爹娘来了。” 穗穗闻言,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这么早就来了啊,我昨日休沐,他们该不会是闻着味来的吧。” “有可能。”凌霄道:“他们快到家门了,我们也过去吧。” “好!”穗穗道:“我们从后院去,藏过道里,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进去。” “这么多年了,小莲也该有自己的主见了。” 凌霄点头,领着她从后院往家那边走。 堂屋这边,翠芳刚做好早饭,正要去招呼孩子们,敲门声就传来了。 “谁啊?”不知来者是谁,翠芳也不急着去开门。 门外传来小莲爹的声音:“常大姐,我是小莲爹,您看看门呐!” 翠芳闻言,颇感意外的看向柴房里的小莲。 小莲也是一脸惊讶状。 翠芳放下袖子,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的开门,果然看到小莲爹娘都站在门口。 “诶,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请进吧。”翠芳笑脸迎客。 小莲也从柴房走出来,既期待又有几分忧虑的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小莲的爹,于昌坚瞧了她一眼:“不是你在这里吗,怎么,我们不能来啊?” “爹!”小莲被他的噎到,虽然不满,但不敢反驳。 翠芳不太喜欢这两口子,但还是打着圆场,一边喊英子来,一边请他们去堂屋坐。 于昌坚好吃懒做,还好赌,常英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来了堂屋也没什么好脸色,敷衍的寒暄了几句后,就直奔主题,问他们来做什么。 翠芳是摆了茶水后,就直接去里屋陪孩子了。 穗穗和凌霄此时也正好从后院进来。 翠芳看到他们,连忙朝他们招手。 穗穗对老娘和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隐在过道里听堂屋外的动静。 于昌坚说道:“常老哥,不瞒你说,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赎回小莲的,她要是再不嫁,可就成老姑娘了,我们做爹娘的,得为她后半辈子操着心啊。” 常英看了他一眼,嘴角挂起几分漫不经心的冷笑:“看来这回于老弟是真找着乘龙快婿了,连身上的行头,都从里到外全置办了新的。” 于昌坚得意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绸褂子,轻蔑的扫了眼常英身上的粗布衣裳,“老哥,这回还真被你说着了,我家小莲向来就是孝顺的,得了月钱,就全部拿回家孝敬爹娘,嘿,没想到我这将来的女婿,也是这么孝顺。” 他站起身来,在常英跟前转了一圈道:“您瞧,我这衣裳,可是在城里最好的布店置办的。” 于昌坚说着,得意忘形的指着常英的衣服,咂舌道:“你看你,常老哥,虽说你女儿是这十里八乡的名医,可她不孝顺你们啊,一天看那么多个病,也不知赚了多少钱,连身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可怜呐!” “爹,您快别说了!”小莲看着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爹,真是为他感到害臊,他是没看到常婶屋里那叠成小山那般高,各式各样的新绸布啊。 于昌坚听到她的声音,就心烦的挥手呵斥:“去去去,没规矩,我们长辈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 小莲又臊又恼,低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常英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于昌坚,“于老弟,你这女婿倒的确孝顺,他既给你置办了这身行头,那想来,你欠下的那赌债,他也全帮你还了吧?” 一句话就扒下了于昌坚的遮羞布。 他立马恼道:“常老哥,你不必多说,小莲我们是一定要赎回去的,你开个价吧。” “这样啊!”常英不紧不慢的拿出算盘来,道:“行吧,那我们就来算算账。” 于昌坚看着算盘,惶惑道:“你,你这是干什么,还跟我算上账了,小莲这些年在你们家可没少干活啊,我没直接把人领走就是给你面子了,你还跟我两算什么账!” 常英道:“当然要算呐,于老弟,这些年,你里外里的找我借去的那些银两,再有,于莲,当初我可是花了钱买下她的,这孩子也算是跟着我们长大的,不吃饭、不吃菜,难道她能平白长大吗?这些都不要钱的?” 小莲听到这些,惊恼道:“爹,你竟然管常叔借钱了!” 小莲娘也是惊诧的盯着于昌坚,但她早被这男人打怕了,没敢发问。 于昌坚被她们娘俩盯着,但也仅仅只心虚不到三秒就豁开了,索性不要脸的说:“关你什么事,我借了怎么了。” 他破罐子破摔的看向常英,“我女婿家可有的是钱,你要算就算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我只认你能拿得出借据的账,否则,那些没有借据的,我可不认!” 于昌坚记得这些年自己总共也只签过几回欠条,他坚信,那些加起来也绝不会超过三十两银子的。 “当然!”常英起身道:“我去拿借据,一笔一笔的算,你们先在这里稍等。” 这时,小莲忽然跪地哭道:“常叔,我不跟他们回去,他要我嫁的,是城里的张五,此人是鳏夫,而且长相丑陋,爱逛窑子,我不要回去嫁给他!” 于昌坚忽闻小莲说出他女婿的老底,顿时气道:“小莲,这些是谁告诉你的,简直,胡说八道,人家张五虽然是个鳏夫,可人家老实本分,你嫁过去就是大奶奶,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哪里不好!” 小莲被他发怒的狰狞面貌吓得一缩。 这时,阿宽从外面闯进来,大声呵道:“呔,这里是常家,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阿精也随后赶来。 他们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进堂屋,就给了于昌坚满满的压迫感。 第259章 人性可怖 [] <a href=" target="_blank"> “你,你们要干什么!”于昌坚欺软怕硬惯了,看到气势冲冲的阿宽心里就生怯。 小莲看着阿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那双因她爹而布满恐惧的眸子里,终于透出几分光亮。 于昌坚混迹赌场多年,敏锐的察觉到小莲看阿宽的眼神不一样,猜忌心不仅驱走了他的胆怯,而且还让他抓着了几分把柄,指着阿宽就责问道:“我在我跟我女儿说话,你个外人,插什么嘴!” 阿宽本就憋着火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烧心,当即就要去揍他。 “阿宽!”常英及时制止,“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小莲爹,不可冲动。” 阿宽看着双目含泪的小莲,终是放下了拳头,只怒瞪了于昌坚一眼。 于昌坚见他真要动手,心里吓得够呛,好在被常英拦着。 他不敢在对阿宽多说什么,只催促常英道:“常老哥,你这里我也不敢多待了,快些将账目算清吧,我好领着小莲走。” 小莲闻言,立马带着哭腔大喊:“不,我不走,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想回去嫁给张五!” 于昌坚冷着脸,气道:“放肆,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岂有不嫁之理!” “常老哥,你快些算账啊,否则我就强带她走了!” 阿宽立马呛道:“你敢!” 于昌坚看了眼发怒的阿宽,脸色铁青,“常老哥,这世上可没有不让赎人的道理吧,就是永安城里的大户人家,只要丫头到了年纪,还会打发银子给他们出府嫁人去呢!” 常英冷眼看向他,“于昌坚,小莲是你亲闺女,那张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不争气,为了钱,就把亲闺女送到火坑去,亏你还有脸!” 于昌坚没想到常英忽然就不给他面子了,恼道:“我的闺女,自然由我做主,轮不到你们说话!” 小莲失望又怨恨的瞧着她爹,转头扑进她娘怀里,“娘,您都听见了,爹这是明摆着为了钱,不管我这女儿的死活啊!” 小莲娘唯唯诺诺,一面惶恐的看着于昌坚,抱着小莲无奈的泣泪,“莲儿,家里这也是没办法了啊,你爹外面欠着债,人家都逼上门来了,你两个兄弟成天吓得魂不守舍啊!” 小莲惊诧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娘,那张五的底细,你是知道的!” 小莲上次回家的时候,她娘说那张五人好,家里又有钱,问起其他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小莲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皱着嘴巴和眉头,别过头去,避开小莲质问的目光。 小莲顿时就都明白了,她一直舍不下的娘,也是一心把她往火坑推,亲爹除了要钱的时候脸色略好,其他时候,只要不打她就是很好了。 “娘,那你也知道,张五那亡妻,是怎么死的了?”小莲颤抖的问。 她娘为难的“哎呀”了一声,“她死了,那就是她的命啊!” “小莲啊,家里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了,我们这种贫民,你嫁过去就能当大少奶奶,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 “日后只要你生了儿子,肯定能把日子过好的呀!” “娘!”小莲失望、痛心到了极点,“张五的亡妻,是被他在青楼染的病给害死的!” “你还说要我生儿子,我嫁过去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 小莲娘脸色一怔,接着就只哀叹了声,不再说话。 于昌坚接过话茬,很不以为然的道:“什么染病,人家张五怎么活得好好的,他前老婆死了,那就是她自己命短,怪得了人家吗?” “小莲,不是爹说你,隔壁曹老四家的女儿小莹,和你差不多大的,你猜她现在怎么着了?” 小莲惶惑的看着他,“小莹不是嫁了吗?” 于昌坚撇了撇嘴,“什么嫁了,这荒年,除了那个大户人家,谁还有余钱娶媳妇啊,被他们换给另外一家,吃了!” “啊,什么!”小莲惊惶的张着嘴巴,吓得直抖。 她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假,因为这事,她不仅听说过,可能……就发生在她身边过。 每次回家,常婶都会给她一点零嘴带着,她每次都会散一些给家边街坊邻居的小孩们吃。 自从去年入冬后,有好几个和她熟识的小女孩,从此再没见着过了,一问大人,大人都不说…… 隐在过道的穗穗也清楚的听见了于昌坚所言,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后背发寒,她记得现代的文献上,是记载过“易子而食”的,那时候,她就是不愿相信的。 她从未料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亲耳听到这种事! 穗穗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书中记载“易子而食”以女孩为主,于昌坚所说的也是女孩。 不难想象,从古就重男轻女的社会,性别成了多数女孩子被害的主要原因,至于宝贵的男孩,他们是要留下来传宗接代的,自然得留着。 穗穗不禁打了个寒颤。 凌霄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双臂环抱的护着她。 穗穗就算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也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人吃人”,这是她既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的事。 堂屋里,小莲也是明显的害怕,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阿宽看在眼里,是极其的难受,立马上前去拉起小莲。 他明明是心疼的,却丢下一句不耐烦的话:“地上凉。” 小莲感激的看向他,但还没等她开口。 于昌坚就把她的手从阿宽那里夺了回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被拉我女儿!” 阿宽不想搭理他,瞥了眼就不再看他。 于昌坚再次催促常英算账。 常英无奈的叹了口气,往里屋走去,在过道看到凌霄和穗穗。 凌霄颔首示意,他耳力极好,在常英进来前,就松开了穗穗。 常英看着他和穗穗,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走去里屋。 翠芳不放心的出来看看。 常英拿着借据回到堂屋。 于昌坚看到那几张借据,不以为意的嗤笑了声,叹道:“算吧算吧,快算吧,常老哥,一会你拿了钱,也去弄身好衣服穿穿。” 常英笑了笑,拿着借据坐下,一张张的算。 于昌坚看见只一张借据,常英就扒拉了好几下,立马喊道:“不对,一张借据一笔数,你怎么还能扒拉这么多下,是不是讹我!” 常英把借据给他看,“不是你说的,借钱来不及摁手印,让我先记着吗,有时候一攒就是好几笔,我都记在一张纸上了,这手印都是你自己摁的,难道忘了吗?” 于昌坚没读过书,根本就看不懂,当下就急道:“不对,这不对,我要去县衙报官,告你敲诈!” 常英沉声道:“好啊,那就请吧,于昌坚,你前前后后借了将近百两银子,还有最近几笔你尚未摁手印的,我还没算呢!” “去县衙正好,我还愁你逃窜不肯还呢!” 于昌坚见常英根本不怕,霎时间是既犯难、又心亏。 第260章 最恶毒的算计永远在后面 因为他的确是时不时就借个三、五、十两的拿去还赌债,或搞个娼妓什么的,虽然每次借得不多,但几年下来,欠债积少成多,于昌坚心里跟明镜似的,知晓常英并未作假。 只是他没想到,常英看着这么实诚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些心眼子,真把欠款一笔笔记上了。 于昌坚每次为了能借到钱,摁手印的时候从未留意过,其一是因为他知道常英不会诓他,其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还这些钱。 而且他知道,有小莲在,就算长年累月的欠着不还,常英也不会搞得太难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于昌坚唯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常英清楚的了解他脾气秉性,所以才会借钱给他,为的,就是等他来搞事的这一天。 常英此举,既是为了小莲可怜的身世考虑,也是为了给家里省减麻烦,遇到于昌坚这种无赖,提前做预备才会防患于未然。 小莲母女两个,听到于昌坚竟然欠下百两银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尽管如此,她娘还是不敢指责于昌坚,只呜呜咽咽的哭,怪自己命苦。 小莲亦是哭得梨花带雨,与她娘不同的是,她心里对她老爹的最后几分亲情,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生了勇气的决绝。 于昌坚心里正烦,听到哭声更是恼怒的吼:“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了!” 小莲娘被他吓得一惊,缩瑟着身子,生怕他来打自己。 常英适时说道:“于老弟,你带够银子了吧,这还有小莲的赎身费没算呢。” 于昌坚阴沉着脸,没说话。 常英接着扒拉算盘,“当初我买下小莲的时候,花了20两银子,这些年,小莲在我家也确实干了不少活,这样吧,我只算你40两银子,怎么样?” “怎么样!”于昌坚斜了常英一眼,“你这可是翻了一番啊!” 常英道:“你不是说,你未来女婿有的是钱么,这些账加起来,也才一百四十来两,怎么,他不会连这也出不起吧!” 于昌坚暗暗掂了掂他带来的银子,总共才100两,他本想着常英是实在人,不会要他很多银子,自己起码还能留下一半的,没想到这还不够! 他眼睛一转,凑近常英,讨好的笑道:“老哥,你这话说的就是啊,小莲这些年在你家,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啊!” “要么这样,我先花40两,把小脸赎回家去,剩下那100两,等她和姑爷成了亲,我再还你给,这样行么?” 常英没说话,只看向小莲。 小莲立马跪道:“常叔,你不能听他的啊,一旦把我领走,那100两他肯定会赖账的!” “嗯,有道理!”常英转头对于昌坚说道:“你听到了,连小莲都这么说,你要是不先还我这100两,休想带走小莲。” 于昌坚恼怒的看向小莲,提脚就狠狠的踹去,“我让你胡说!” 阿宽来不及阻止,小莲已经被踹倒在地。 他立马上前扶起小莲,指着于昌坚放下狠话:“老东西,你再敢踢一下试试,看我把那狗腿给你卸了!” 于昌坚被激得满脸通红,但硬是没敢再动,只恶狠狠的瞪了眼小莲,转身对常英说道:“老哥,你不能这样为难人的吧,那边的花轿后天就要来接人了!” “什么!”小莲惊诧道:“爹,你当真不顾女儿死活!” 于昌坚不耐的看了她一眼,“跟你说几遍了,嫁过去就是打少奶奶,我正是为你的后辈子打算哩!” 小莲悲愤又可笑的看着他,“好,既然你们非要逼死我,那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她就快速往屋外跑去。 阿宽几个飞步过去,立马拉住了她,“妹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莲泪眼回头,看见她爹不以为然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她娘脸上倒有些焦灼。 “小莲啊,你快回来!”她娘喊。 穗穗没想到会突发这种情况,匆忙从过道出来。 凌霄跟在她身后。 “小莲,别做傻事,快回来!”穗穗朝小莲跑去。 小莲看到穗穗,更是泣不成声,“主子,我……我没有活路了。” 穗穗斥道:“小莲,合着这么些年,我白教你了么,你寻死要活的,看看你爹,悠哉的坐在那。” “你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文不值。”穗穗看向屋里的于昌坚,显少的面露轻蔑道:“看看你爹,这才穿的好一点,你这一死,可不就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刚抬进家里的嫁妆,也得赔出去。” “唉,你那两个穷弟兄,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年冬天呐。” 小莲显少听到穗穗说这么刻薄的话,眼里很是诧异。 穗穗背着堂屋,给她使了个眼色。 小莲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看向她爹,顺着穗穗的话道:“我自身难保,他们要是死了,正好来阴曹地府给我做个伴,这也好啊。” “我呸,瞎说八道,你两个兄弟才不会出事呢,你再敢咒他们,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于昌坚信奉运气,听不得丧气话,气闷的怒道::“小莲,不是爹说你,这世道,谁都不好活,你要是死了,倒也省事,城里正好有一大户人家,在找人配阴婚呢,给的嫁妆那可比张五还要多啊!” 小莲浑身一颤,“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于昌坚站起身来,“爹说了,嫁给张五,正是为你后半辈子考虑呢,别人家的女儿,不是被换成了肉吃,就是被卖去做了瘦马,小莲,你该知足吧!” 在场除了于昌坚和他那唯唯诺诺的老婆,其他人都怒了,连凌霄都蹙起了眉头。 阿宽喊道:“你个天杀的,真不是个东西!” 阿精也是生气:“于昌坚,你想钱想疯了吧,活着要把人逼死,逼死了连尸骨都惦记着主意,雷公怎么不劈死你。” 穗穗对小莲道:“你看,你还要寻死吗?傻妹子,人只有活着,才能挣得到活的出路来啊!” 小莲盯着她爹,用袖子擦干了眼泪,“主子说的极是!” 说罢,她看向阿宽,拉起他的手,沉声道:“阿宽哥,你昨天说喜欢我,我想告诉你,小莲也心悦于你,我愿和你一起,追随主子,绝不后悔!” 阿宽赤诚的看着她,思量片刻后,郑重的点头:“好!” 于昌坚见这情形不对,立马从堂屋出来,“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给我把手撒开!”。 第261章 预备启程 阿宽、阿精立马上前架住他,不让他靠近小莲。 穗穗引出了于昌坚的话,就不废话,和里屋的凌霄对视了眼,朝院外喊道:“赵大人,请您进来吧!” “赵大人?”于昌坚不解的看向大门。 赵之林推门而入,他身后的捕快,扣着一个肥胖的男人进来,这人正是张五。 “啊,女婿,你这是,犯什么事了!”于昌坚大惊失色。 张五阴沉着脸,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天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赌,你反倒和我的对家联起手来对付我,竟叫官府的人,来赌场抓我!” 于昌坚慌道:“不可能,我们是一家的,我没理由要害你,你看见没,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赎回于莲的,好让她后天和你成亲呐!” “呸!”张五道:“刚才我都听见了,你亲口说的,于莲死后要把她给王老六家配阴婚,那厮就是我的死对头,他家这事秘而不发,没几个人知道,而你,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还敢说你没和他勾连!” 于昌坚蒙了,心虚道:“我,我这也是听人说的啊!” “呸,狗杂碎,别狡辩了!”张五没好话的骂。 赵之林没理会他们,只一挥手,让捕快将于昌坚也扣住了。 于昌坚恐惧又不解的道:“官爷,你们扣我干什么啊,我可没犯事啊!” “没犯事!”张捕头上前,直接搜他的身,很快就在怀里摸到那装着百两银子的钱袋。 张捕头拿出里面的银子细看了看,随后走到赵之林跟前,指着一处细节说道:“大人,您看,确如李员外所说啊,银子这里刻了个小小的李字。” 赵之林点头,从袋里拿出其他银子,每个上面都有“李”字的标记。 “于昌坚,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赵之林沉冷看向他。 于昌坚忙道:“官爷,冤枉啊,这袋银子是张五给我的啊,我这个人平时胆小如鼠,怎么会去干这种事!” 赵之林并未因他的辩解感到意外,只让捕头先把他押出去。 于昌坚着急的大喊冤枉。 张捕头给了他一脚,粗声道:“少啰嗦,老实跟我们去县衙,待大人查明真相,自会放了你!” “可你要是再闹腾,我就先给你20鞭,让你消停消停。” 于昌坚闻言,再不敢说话了。 小莲虽然怨恨她爹,但看到他被官兵扣押,脸上还是浮现出担忧之色,“主子,我爹……不会真有事吧?” 按理说,这样的人渣,被抓了正好,小莲的担忧,正显现出与于昌坚相反的人性。 穗穗很理解小莲的担心,宽慰道:“放心,赵大人会秉公办案,无罪之人会放之,有罪之人自会受过。” 小莲明白的点头,忽然朝穗穗和赵大人跪道:“多谢大人、多谢主子!” 赵之林只看向凌霄,道:“于莲姑娘,你是该多谢医师和凌霄大将军,张五和于昌坚能上套,得多亏了他们,否则,你要是真嫁了过去,后半辈子可就无望了。” 小莲闻言,想起她爹的绝情来,不住地泣泪,向穗穗和凌霄磕头,一个劲的多谢。 她娘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小莲,你爹,和那个张五,都被抓走了!” 小莲回头看向她娘,低声道:“抓走了!” “哎呀!”小莲娘悲哀的弓着背,“你爹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他会回来的吧!” 小莲沉默了会,道:“娘,他在家,也没帮过您什么,您不是照样过活吗?” “那还是不一样!”小莲娘满脸着急。 小莲复杂的看向她,“娘,方才女儿寻死的时候,您都没这么担心!” 小莲娘闻言,神情发怔,忙道:“小莲,这是因为娘知道,你不会真去自寻短见的。” 小莲惊愕的看着她娘,“我都跑到这里来了,你还以为我只是做做样子的吗,我没在屋里撞墙,那是不想给主子家添晦气!”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小莲!”小莲娘看着他,又看了看赵大人,乞求道:“先别说这些了,你能不能求求这位大人,放了你爹,啊?” 小冷心灰意冷道:“女儿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赵大人会秉公办理的,只要爹没干那样的事,自然就不会冤枉他。” 小莲娘怯怯的看向赵大人。 赵大人道:“你放心,本官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冤枉了你男人。” 她这才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昌坚那个人我知道,他虽然好赌,爱占便宜,但偷盗这种事,他是不敢去干的。” 赵之林微微点头,他对于家和张五的情况都是了解的。 凌霄说话了,请赵之林喝杯茶再走。 赵之林知道,凌霄和穗穗很快就要去京都,以后再见面,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轻松了。 他答应下来,让张捕头押着人,顺着带上小莲娘,先回永安城。 从这里去城里是有些路程的,让小莲娘一个人回去的,恐怕不安全。 小莲听到赵之林的安排,再次感谢他。 赵之林略略点头,“你家的事,常医师都交代我了,放心吧,张五家的人不会去害你娘和两个兄弟的。” 小莲闻言,心中感激得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只一遍遍的给穗穗和赵之林磕头致谢。 这回,阿宽也跟着跪了下来,“多谢大人,多谢主子成全在下和小莲。” 穗穗看向一旁的老娘,笑道:“你们快起来吧,我娘盼着吃你们的喜酒可有些日子了!” 这就等于是说小莲和阿宽的情分,是早就被发现了的。 “这孩子,净瞎说!”翠芳老脸一红,上前拉着小莲和阿宽起来,笑道:“不过啊,你们终于能走到一起,婶子是真为你们高兴哩!” 阿宽和小莲两个“初出茅驴”的人,彼此羞涩的一笑,颔首不敢再多说。 此间事了,穗穗放心了不少,陪凌霄和赵之林坐了会,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翠芳也去了柴房,她忙着做干粮,好带在路上充饥。 赵之林曾在一度以为凌霄真的死了,前些天看到他和穗穗去找自己时,还大吃了一惊,只是苦于那时没有功夫多说会子话。 今天他不着急了,和凌霄阔谈了许久,直到吃过中饭后,才不舍的告辞。 穗穗下午吃过药后,感觉身体已没有大碍,和凌霄说:“我们今晚就出发吧,我怕迟则生变。” 凌霄原本担心穗穗的身体,打算推迟一两天再走的。 但穗穗坚持,凌霄运起内力,探查她的气息,的确没有大碍后,才答应下来。 决定好了时间,穗穗也静下了心来,现在就只差一件事了。 第262章 大哥,弟弟也不傻的呀 穗穗戴上自己做的纱布口罩,把三个孩子喊到里屋,并关了门,没让其他人进来。 二宝、三宝很是好奇。 “娘,您怎么了?”怡儿问。 轩宝道:“三妹,娘是有事与我们说哩!” 穗穗拉着孩子们坐下,慈爱道:“瑾轩说的不错,娘有事同你们讲,而且,是有关你们的身世。” 孩子们立马凑在一块,二宝瑾源道:“娘,我们不都是您生的吗?” 穗穗笑道:“你们三个自然都是娘生的,但是,光有娘是不够的,你们还有爹。” 二宝因被那些小孩骂野孩子的缘故,加之村里的风言风语,使他对“爹”这个称呼打心里的厌恶、抗拒,立马道:“我不要爹,有娘就够了!” 穗穗眉头微蹙,她对二宝的抵触还不太了解,耐心问道:“瑾源这是怎么了?先前你不是总问娘,你爹爹在哪吗?” 轩宝担心瑾源说漏嘴,装作不经意的扯了扯他的衣服。 瑾源感受到大哥的提醒,小眉头立马锁得比穗穗还要紧,只委屈道:“娘,我就是不要爹!” 穗穗见他颇有情绪,立马从中知道,瑾源定是经受了些什么。 她把瑾源拉进怀里,慈爱道:“是不是有谁欺负我们源宝了?跟娘说说好不好?” 瑾源看着娘,又转头看了看大哥,小嘴巴动了又动,犹豫道:“大哥,我,告诉娘吧。” 穗穗皱眉道:“瑾轩,你们有什么事瞒着娘亲了?” 瑾轩无奈的看了眼源宝,无奈的垂着头,“娘,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村里那些不懂事的小流氓,骂我们是没爹的野孩子……” 瑾源立马补充道:“大哥,不止呢,你不常出去玩,不知道,他们还说,我们的爹是大贪官,还勾结土匪要害全村人呐!” 他也垂丧着小脑袋,“娘,瑾源不要那些的爹,我们有娘,有爷爷和阿奶就够了!” 说罢,他琢磨了会,又补充道:“如果还有凌霄叔叔的话,那就更好了!” 瑾轩闻言,立马抬头,似看小傻子般的看着瑾源,无奈的翻了个小白眼,“二弟,你不妨猜猜,酆叔叔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啊!” 瑾源一听,歪着小脑袋嬉笑:“大哥,我虽然不及你聪明,但你弟弟也不是傻子呀,我当然知道啦!” 瑾轩看着他,“那你说说看。” “因为……”瑾轩抬头看向穗穗,笑道:“因为他想娶我们娘亲为妻。” 瑾轩撇嘴道:“还不算傻,但是你的心还不够细,想的事情也不多,还有待长进哩。” 穗穗看着瑾轩,沉声道:“轩宝,你都知道了,是吗?” 瑾轩见娘脸上没了笑容,恭敬的行了一礼,“娘!” 穗穗告诫道:“轩宝,你的确聪明没错,但娘要交代你一句,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谦虚,自作聪明,会让你步入猜测的陷阱。” “更何况,不知全貌之事,就更不能妄加猜测和定夺了,有些事,结果可能和你想的一样,但过程呢?” “过程要是不一样,那你猜到的结果,也只是暂时的,他后面还有无穷的变数。” 轩宝认真听着,作揖道:“儿子谨记娘亲教诲。” 穗穗沉了口气,她知道轩宝会明白其中道理的,接着道:“孩子们,娘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不是没有爹的野孩子,你们的爹,也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相反,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二宝眼前一亮,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三宝则是好奇,“娘,爹爹是什么样的啊?” 轩宝淡定中也有几分好奇,不过,他想知道的是,酆叔叔这个“罪人”,到底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娘的事! 穗穗沉了口气,把当年在石洞里阴错阳差的事,简明扼要的道来。 凌霄坐在堂屋,穗穗和孩子们在里屋说的话,他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沉静的神情里,压抑着复杂的情绪。 他是懊悔、自责的,也是心疼的,但也没有办法,但凡他当时还有一点清醒的能力,也不会和常乐发生纠葛。 郑欣月下的那个药,实在太狠。 里屋。 穗穗讲述完所有,最后说道:“所以,孩子们,只有凌霄叔叔,才是你们唯一的爹爹!”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二宝高兴的跳起来,“娘,是真的吗,凌霄叔叔,是我们的爹爹!” 穗穗肯定的点头,“是真的!” 三宝也笑道:“娘,怡儿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顾忌的让凌霄叔叔讲故事给我听了?” 穗穗点了下她的小鼻子,“是呀,但是怡儿也要知道,凡事都有度,提前索取太多,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怡儿想了想,点头道:“嗯,那我就让叔叔一点一点的讲给我听,我想听一辈子。” 穗穗笑了笑,把怡儿搂在怀里,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也料想不到以后太久的事。 不过,这些话穗穗并不想在怡儿无忧无虑的年纪讲给她听,等孩子长大以后,自己也就明白了。 只有轩宝没高兴,他双手支着下巴,问道:“娘,那酆叔叔被下了药,他无法自控,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这样的话,他算不算是罪人呢?” 这番话,使得堂屋的凌霄也提起了心来。 穗穗完全没想到轩宝会这么问,不禁顿了下。 凌霄在等待穗穗回答的过程中,他心脏始终“扑通、扑通”的,比沙场打仗还要紧张许多。 穗穗想到自己梦见常乐的事,也想到了过往的许多,沉声道:“娘亲的师父过世时,你们爹跟我坦白了所有事,他也问了我和轩宝差不多的问题。” 瑾轩好奇的问:“娘是怎么回答的?” 穗穗起身,释怀道:“娘的确怨过他,但后来想想,冤有头、债有主,他和娘一样,也是受害者,就没什么好怨的了。” “万般皆是命,这崎岖的人生,谁能解释得清楚呢。”穗穗径自感慨,其实,以前她是不信命的。 甚至很痛恨一些人,比如:一个人遭遇不幸、或是身亡,他们就会说些什么“这就是命啊”,“命里注定他没有救星”,“命里该死”这样的话! 这在穗穗以前听来,只觉得冷漠,字字都透着人性的冷气。 但后来,她也是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灵魂,竟会这样无法解释的来了这里,这简直脱离了无神论。 就这,穗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后来的后来,自己也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命运和老天的安排上。 穗穗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说完了这些事,就把今晚就要启程去京都的事,还有去京都给轩宝找新夫子的事,一一告诉孩子们。 他们年纪小,听说要出远门了,个个都很是憧憬。 瑾轩也是,不过他在憧憬中,还有些担忧,“娘,若到了那里,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在了,可能还得时时提防,别被人害了性命才好。” 轩宝的心智,比同龄孩子要成熟许多。 第263章 怡儿怎么办呀...... 穗穗捏了捏轩宝的小脸颊,“轩宝说的没错,瑾源,怡儿,你们也要记着大哥说的话,今晚离开这里后,我们都要警惕那些想害我们的人了。” 二宝、三宝听懂的点头。 二宝转身去拿出自己心爱的弹弓来,“娘,儿子打弹弓的准头可好了,谁要是敢欺负您,我就打他!” 穗穗知道这弹弓是老爹给他做的,但还是沉声叮嘱道:“源宝,这弹弓你玩玩可以,但千万不能打人,否则打伤了人,是要闯大祸的,尤其是去了京都以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很有可能就借此做文章,知道吗?” 二宝认真的点头,“娘,儿子知道,爷爷做的时候就交代了,打什么也不能打人!” 穗穗这才放心,也捏了捏他的小脸,“乖,等到京都后,可让你爹教你骑马射箭,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千万要记得爷爷和娘的话,不能随意伤人。” 二宝听到爹会教他骑马射箭,小小人儿的双眼立马大放光芒,高兴的手舞足蹈:“娘,那可真是太好了!” 怡儿一听,倒有些惆怅,“大哥哥要读书,二哥哥要骑马射箭,怡儿怎么办……” 穗穗抱着她,“大哥、二哥白天出去了,晚上还是会回来陪怡儿的,再者,怡儿喜欢医术,白天跟着娘一起给病人看病可好?” 怡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终于笑道:“好,怡儿要和娘学医术!” 穗穗笑着把他们三个都揽在一起,眼看着他们年见年的长大了,心里颇有感慨。 吃过晚饭后,穗穗告诉大家,晚上就要出发去京都,让他们把自己的贴身东西打包带好,其余物件可托影白他们运去京都。 末了,穗穗看到小莲,补充道:“如果有想托付给亲朋好友的东西,可交代给成叔,成叔会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后,再去京都。” 小莲正愁走得太急,听到穗穗这么说就放心了。 她想给她娘托些银子去,下午看到她无依无助的和官兵们走时,她就动了恻隐之心,那毕竟也是曾在油灯给她缝衣服的娘啊。 阿宽很理解她,把自己存了多年的积蓄,都给了她。 小莲忙推辞道:“阿宽哥,你不必这样的!” 阿宽没有收回来,看着她说道:“小莲,今天你我当着众人,定下了终身,我的就是你的,拿去吧,你娘和你两个兄弟还要生活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小莲没想到阿宽也想到了她娘,心中感动,眼泪就掉了下来,“阿宽哥,我没看错,你,是个好人。” 阿宽沉了口气,“快托成叔捎回家去吧,马上就要走,别耽搁了。” “欸!”小莲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往成叔那边走。 阿精看她进了主公那边的院子,才拉着阿宽道:“兄弟,你是不是傻了,就她爹娘那狗德行,就是饿死也不可怜啊。” 阿宽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精,这世道艰难,就算是个好人,为了活命,也难免糊涂、起坏心,如果人人都是这样,那这个世道,只怕比主子说的阿鼻地狱,还要可怕哩!” 阿精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认同道:“阿宽,别看你平日话不多,但主子平日里说的话和道理,你都听进心里了,我天天跟着主子看病、抓药,反而没你领悟的多呢。” 阿宽笑了笑,“你小子,疾恶如仇,但也是个聪明人,我们只是性格不同罢了。” 阿精听受用这番话的,笑道:“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走,收拾行囊去。” “好。”阿宽和他并肩而去。 小莲并未把阿宽的所有钱都稍了回去,留下了点余钱。 当阿宽看到她剩下的二十两,不解道:“怎么,没全拿回去么?” 小莲羞涩的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这钱,留着我们……成亲。” 阿宽脑袋一嗡,拍着额头,很是抱歉道:“是了,是了,差点忘了这桩大事。” 小莲羞怯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没有说话。 阿宽想了想,说:“小莲啊,我想,成亲之事,等到了京都那边,主子一家安定下来再说,你看行吗?” 小莲点头,“我都听你的。” 阿宽笑了笑,“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快启程了。” “诶!”小莲小跑回去,心里怀揣着巨大的幸福,她贴身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袱,到院子里时,明月挂在天的斜边上。 她看着漫天繁星,想起昨天夜晚,她还凄楚无依,没想到今天却是这样的高兴! 小莲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穗穗成全了她,她碰到了好人家。 第264章 轩宝:咱可不是缺爹的人 凌霄自穗穗和孩子们谈完话,没等他们出来与自己相认,就径自离开,去安排今晚离开的事,直到入夜也没来露过面。 穗穗迟迟不见他,去他院子那边找他,但屋里却只有常叔在。 “常叔,凌霄呢?”穗穗张望向楼上,想他或许在上面。 成叔只隐晦的往后院指了指,低声道:“主公在后院坐许久了,不叫任何人打扰他,我们都不敢过去,要么您去看看,他还没吃晚饭哩。” “还没吃晚饭!”穗穗看向后院,但是门关着,她并看不到外面。 “他是有心事么?” 穗穗心里沉了几分。 成叔叹了声:“唉,主子从不轻易吐露心事,老奴也不知啊。” 穗穗沉声道:“我去看看,麻烦您把饭菜热上。” “得勒!”成叔立马高兴道:“老奴这就去。” 穗穗提步走去后院,拉开门,只见凌霄独自坐在黑夜之中,身形宽大却孤寂,他微仰着头,似是凝视着暗空之中。 看到这样的他,穗穗心里平生出几分寂寥感,她深知凌霄平素警觉,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百米之内。 可眼下,他却好似并未发觉自己来了,穗穗沉了口气,没有喊他,只提步走去。 直到穗穗脚下踩断一根枯树枝,凌霄才不悦的皱起眉头,“成叔,不是说了别来扰我吗?” 说完他才回头,看到是穗穗,他立马起身来,“阿穗,你怎么过来了?” 穗穗走近他,“天都黑了,我们都吃过晚饭,东西也收拾好了,迟迟不见你过来,我就来瞧瞧。” 凌霄点头道:“放心,我们亥时出发,现在时间还早,我有数的。” 穗穗看着他,低声问:“凌霄,常叔说,你一个人在后院待了许久,是不是有心事啊?我们去京都,是不是很危险?” 凌霄看到她担心,十分稳成道:“不是的,去京都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不会有危险。” “那你在这里想什么呢?”穗穗侧头看着他。 凌霄叹了口气,拉着穗穗的双手,沉声道:“阿穗,你和孩子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穗穗不解的问:“这个,我们昨晚不就说好了的么,今天由我告诉孩子们身世,你是他们的爹,孩子们都很高兴呀,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哪里不对。”凌霄缓缓道来:“听到二宝在里屋称呼我为爹,我是很高兴的,这些年,我虽然陪他们的时间不多,但也算是处成了熟人。” 凌霄低头轻笑道:“阿穗,不瞒你说,一想到我马上要他们相认,竟有些紧张哩!” 穗穗噗嗤笑道:“所以,你就在这躲到了现在?” “那倒没有。”凌霄道:“我去安排今晚离开的事,顺带处理了些公务,傍晚才在这里坐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哦!”穗穗思忖了会,有些犹豫的问道:“凌霄,你,该不会不想认回孩子们吧?” “不可能。”凌霄斩钉截铁的道:“他们是你我二人之子嗣,只要你同意,我是不会逃避的。” “阿穗,我不会说漂亮话,但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穗穗点头,想了想也理解了,“孩子们先前都喊你叔叔,现在突然就要喊你爹了,你是不是有种,初为人父的感觉?” 凌霄抿嘴点头,“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孩子,从前他们叫我叔叔,我也没放在心上,可听到他们叫我爹时,我才真切的体会到当爹的感觉。” 穗穗温柔的看着他,虽然他比自己大许多,此刻似跟青年般,但区别是,他的紧张和稚嫩是成稳的,不是未经事的失控样子。 “孩子们都在盼着你去呢。”穗穗只说了这一句。 凌霄不自觉的整了整仪容和衣服,“好,我们过去吧。” 穗穗无声的笑了笑,和他并肩而走。 常家这边,二宝正在扒拉他的大哥,“娘怎么还没回来,我们过去看看好吗?” “不行。”轩宝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拒绝了他。 瑾源见哥哥这般严肃,有点受伤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很有几分委屈。 轩宝瞅了他几眼,还是心软了,“二弟,娘今天跟我们说身世之前,肯定和你爹提前知会过了,他都不主动来认我们,你还巴巴的送去给他做儿子,岂不是显得我们很缺爹吗?” “这可比那些小流氓骂你野孩子,还要丢脸哩!” 轩宝对弟弟,也对着妹妹持续输出。 瑾源和怡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 瑾源说:“哥,那也是你和妹妹的爹啊,我们一起去认他也不好吗?” 瑾轩摇头,“我还不是呢,反正他没来认我,我是不会去的,做人嘛,要有志气和骨气。” 瑾源琢磨了会,点头道:“哥哥说的有理,瑾源也是有志气、有骨气的!” 怡儿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无奈的叹了口气,出屋去找阿奶。 瑾轩和瑾源的对话,正好被回来的穗穗和凌霄听见。 第265章 出发 穗穗握了握凌霄的手,“轩宝跟你置气呢,你之前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我看他这几天对你好似有些看法。” 凌霄从容道:“无碍的,他心里明白自己是我们的孩子,不会真同我置气。” 穗穗笑着摇头:“我看不一定,虽然轩宝才七岁多,但心智成熟,这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凌霄亦笑着罢手道:“那就请医师且去堂屋火炉旁稍坐,看我一会怎么领着他们两兄弟出来。” “不用我陪你进去啊?”穗穗问。 凌霄点头道:“不用,快出发了,去那边烤火等我吧。” 穗穗想他从前以“叔叔”的身份,都能和孩子们相处好,更何况现在挑明了孩子们的身世,相认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那就静候将军佳音了。”穗穗笑了声,往堂屋走去。 怡儿正在那里缠着她的爷爷和阿奶,兴致勃勃的问京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什么新鲜事儿。 翠芳和她笑说了几句。 “爹、娘。”穗穗走过来。 常英问:“乐宝,凌霄也过来了吧?” 他修为不低,是听到凌霄和穗穗过来了的。 “来了,在里屋和瑾轩、源宝说话哩。”穗穗在春凳上坐下。 常英接着问:“我们何时出发啊?” “亥时。”穗穗把凌霄交代的事一一告诉爹娘,“我知道爹娘舍不得这里,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女儿就陪爹娘回这里养老可好?” 常英听到还有可能回来,几分欣慰的点点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我和你娘都老了,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不一定呢。” 穗穗恼道:“爹,您才四十有七,我娘也才四十岁,可不兴说这丧气话的。” 翠芳笑道:“乐宝不用为我们担心,你爹啊,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他可想再陪你们过个三四十年呢。” “诶,莫讲这些。”常英腼腆道。 “好好好,不讲!”翠芳语气轻快,跟哄孩子似的。 怡儿笑着插话:“爷爷、阿奶还要看着怡儿嫁人哩,嫁了人,还要和小小孙玩呢。” 此话一出,满堂人都被她逗笑,翠芳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其实,怡儿并不清楚嫁人的概念,也不明白“小小孙”是怎么回事,她是在药堂里常听大人围绕着这些话说,她也就捡了来。 穗穗笑看着心思纯净的小女儿,心里溢满了母爱,但同时,她也警醒的察觉到,得找个时间和怡儿说说男女之别。 这边正说笑,二宝从里屋跑出来,笑嘻嘻的问:“娘,你们在说什么呀,这么好笑。” “瑾源!”穗穗招手让他过来,“你爹和大哥还在屋里说话吗?” 屋里,惠雨、惠雪、阿精、阿宽、小莲一干人听到这话,无不愣住。 “娘,他们也出来。”瑾源看向身后,朝穗穗小跑来。 众人都抬眼看去,只见凌霄和轩宝父子两,手拉着手从过道走出。 惠雨大大方方的感叹:“主公,大少爷简直和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她以前从不说这话,不是因为没有发现,而是主公告诫他们,在穗穗没告诉孩子们身世前,他们不能多嘴。 怡儿看着她大哥就喊:“大哥,你认了爹爹了?” 轩宝颔首道:“嗯,爹来认我们了,这是我们的亲爹。” 怡儿期待的看着凌霄,欢喜中又带着几分怯。 凌霄朝她招手,“怡儿,过来,告诉爹你晚上吃饱了没有?” 怡儿回头看了看娘,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在询问:娘,怡儿可以过去吗? 穗穗笑道:“怡儿,凌霄叔叔就是你爹,过去吧。” “好!”怡儿乖巧的应了声,欢快的走到凌霄跟前,清脆的喊:“爹爹!” “欸!”凌霄恣意的笑,还是女儿好,真跟人亲呀。 他放开轩宝的手,将怡儿抱起。 瑾轩耸了耸肩头,轻声嘀咕:“真肉麻!” 凌霄轻敲了他一下,“轩宝,爹可听得见啊!” 常英和翠芳两口子欣慰的看着他们笑。 阿精和阿宽都有几分激动,齐齐作揖:“恭喜主公!” 惠雨、惠雪也跟着作揖。 凌霄道:“这些年,你们都护主有功,待到京都后,统统有赏赐。” 阿精他们再次谢恩,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 凌霄抱着怡儿,心中有无限感触,虽说从前他也常抱怡儿,但总感觉以前的哪一天都没今天这样踏实过。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他真想立马就为怡儿做点什么。 怡儿似知她老父亲的心意,稚嫩的手臂攀着凌霄的脖子,幼声说:“爹爹,今晚我们就要走了,怡儿还想吃成伯伯做的甜糕……” 翠芳道:“怡儿,这么晚了,不好去劳烦成伯伯的。” 怡儿低着头,细若蚊蝇道:“可是,娘最喜欢吃甜糕了,怡儿想带一点在路上给娘吃。” 穗穗一愣,她的确喜欢吃成叔做的甜糕,没想到怡儿把她的喜好记着了。 凌霄看向穗穗,对翠芳道:“您放心,成叔知道我们今晚要走,提前做了不少糕点,过去吃预备的就行。” 翠芳这才点头,“那就好,如果是临时做那可太累人了。” 穗穗很赞成娘的想法,孩子可以宠,但绝不能没有是非、原则的溺爱。 成叔热好饭菜,看凌霄还没来,以为穗穗也没能开解他的心事,不由的叹了口气,埋头走去后院。 成叔想叫一下穗穗,结果却正好看到凌霄抱着三宝,和穗穗一块来,他立马笑了,招呼吃饭。 穗穗原以为凌霄说成叔提前做了糕点是糊弄娘的,没想到成叔拿出食盒,统共五层,每层都装着不同的糕点。 “成叔啊,您费了不少心思吧。”穗穗惊奇道。 成叔又拿出一袋果脯干,笑呵呵的道:“这是老奴平常所做之事,不费什么心思的。” 看着布袋里满满的果干,穗穗心里就踏实,她最喜爱的就是家里食物充足。 凌霄吃过饭后,和成叔暂且告别,待到亥时,携着穗穗和一家老小准时出发。 因为不想惊动村里人,所以要从后山走小路离开。 穗穗特意走在最后关门,望着空空如也的过道,使她倍感寂寥和不舍。 凌霄走到她身旁,不紧不慢道:“阿穗,日后有空,我可带你回来看看。” 穗穗莞尔一笑,轻轻关门,木门“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房里空荡荡的回响,以前家里有人和物什的时候,是没有这回音的。 听得穗穗心里空落落的,她果断的快速关门,转身对凌霄笑道:“不了,我想过,未来起码三十年内,我们是不会回来长住的,短暂的停留和回忆反而徒增不舍、伤感,走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凌霄看了看屋子,追上穗穗。 他喜欢阿穗的这份果敢,很多时候,多愁善感于现实是无益的。 穗穗就这样离开了吕家村,她深知,这是自己命运的又一个转折,去了京都,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266章 进城 凌霄领着一家子穿过山林小路后,前方豁然开朗。 穗穗打眼看去,就见有好几个人的身影往这边来,心里瞬间警铃大作,低声道:“凌霄,有人来了!” 常英和阿精、阿宽三个立马做攻击状,保护女眷们。 “莫惊!”凌霄定睛看着前方,稳成道:“那是影白,来接应我们的。” 夜太黑,穗穗没看清来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双手已掐上了蛊诀。 常英他们三个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来者。 影白也看到了他们,在黑暗中朝他们挥手,“主公,医师!” 众人听到影白的声音,立马松了口气,有说有笑的。 穗穗也松解了手中的蛊诀,看着这四周奇道:“真没想到啊,后山竟有条这样隐秘的小路!” 凌霄抱着怡儿走到她身边,含笑道:“影白来时,我曾吩咐他重新勘测后山地形,不想竟发现这条幽径,只是年久无人走动,若无他画下的地形,寻常完全找不到。” 他拉起穗穗的手,“阿穗,在你决定去京都的那一天,我才让他清扫路上的荆棘。” 穗穗抿唇笑道:“没事,就算你让他提前清扫,我也不会怪你的,因为你既明白时局,又清楚我的脾气秉性。” “重要的是,你给了我选择的余地,不是命令我不得不去,我知晓你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阿穗!”凌霄呢喃了声,眼中的无限温柔都倾注在穗穗身上。 穗穗笑看着他,“快走吧。” “好。”凌霄抱着怡儿继续走,影白在前面引路。 管道上候着两架马车,这是凌霄提前安排好的。 穗穗和老娘带着怡儿、小莲坐一车。 常英带着瑾轩、瑾源坐在另一车。 惠雨、惠雪,阿宽、阿精都是暗卫,他们分别打马走在两侧侍候。 凌霄和一些暗卫在前面领头,马车后有影白一众保护。 这是看得见的人马,还有一些跟在暗处保护的、有在前方探路,明里、暗里,凌霄派遣了不少人,确保穗穗回京路上的安全。 怡儿头一回坐马车外出,很是兴奋,问了穗穗和翠芳一连串的问题,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精神抖擞,满目好奇。 穗穗没制止她,只是提醒:“怡儿,秋风寒冷,小心受寒啊。” 怡儿回头看娘,又侧头看了看她阿奶,连忙放下了帘子,“是了,娘今天还吃着药,阿奶年长也不能受风,怡儿只顾满足自己,大意了。” 翠芳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疼爱的把她抱进怀里,“怡儿啊,你娘担心你,你倒想着了我们,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啊。” 怡儿听完翠芳的表扬,也期待的看向穗穗。 穗穗明白她是在等着自己夸奖,心里不禁不沉,面色如常道:“怡儿,你若想撩开帘子看看外面,那就看吧,娘提醒你小心受寒,的确是担心你,这是娘身为母亲的本能。” “你年纪尚小,无须为了得到长辈表扬,曲意迎合,与之相比,娘更希望看到,怡儿能遵从本心的意愿去考虑结果,不想做的事就不用做,不要惯于讨好。” “怡儿能明白吗?”穗穗耐心的看着女儿,她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以往不说,因为孩子们小,除了轩宝能听懂这些话,瑾源和怡儿都是懵懵懂懂。 现在孩子们也都快八岁了,对这个世界开始有了自己的认知,也正好养好他们脾性的时候。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 怡儿看着娘亲,似懂非懂的点头,“娘,怡儿明白。” 穗穗见她小表情上有些委屈,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和煦的笑说:“不过,怡儿能想到娘和阿奶,也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 “娘!”怡儿依偎在阿奶怀里,水灵灵的眼睛灵动的看着穗穗。 穗穗见小妮子欲言又止,知她悟性不差,定是明白了语意。 时辰已经不早,怡儿听着穗穗讲故事的温柔细语,在马车的颠簸中熟睡。 翠芳把怡儿抱在怀里,用毛毯裹住给孩子保暖。 穗穗给娘后背也捂上毯子,自己和小莲共用一块,两个人挨在一起要暖和很多。 这天夜里,他们只赶了两小时的路,就在一处镇子歇下了。 凌霄安排的行程也算轻松,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白天赶路,夜晚最迟也是在亥时末,就能赶到歇息的地方。 直到第六天的二更,穗穗一行人终于行至京都城下! 马车在城门口停顿下来,穗穗刚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就听到凌霄命令守城士兵开门。 他清冷的声音自带威严,让人听着都心惊。 穗穗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还是轻轻拉开了些帘子,隐约看到威严的高墙,以及火把下林立森冷的守卫。 怡儿轻声问:“娘,我们到京都了吗?” 第267章 见面 “是啊,我们到了。”穗穗轻声说了句,放下了帘子。 翠芳也稍稍掀开那边的帘子往外看了看,放下时不禁感慨:“京都的城墙还和以前一样哩。” “娘!”穗穗听到老娘暗含激动的声音,想到她和老爹当年临危受命,把襁褓中的自己拉扯大,已是不易。 后又添了三个外孙,仅仅几年间,娘和老爹就老了许多,想到他们为自己付出的这些,穗穗真是心酸。 翠芳一向是懂得穗穗的,拍了拍她的手,关切道:“乐宝,你怎么难过了,凌霄故意慢行到此时才进城,想必他还另有安排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她话音刚落,马车就继续行进了。 穗穗略略点头:“娘,我们初来乍到,凌霄不会害我们,就由他安排吧。” “好。”翠芳不再追问。 穗穗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她之所以没和娘继续说下去,是因为凌霄昨晚已经秘密知会过,太后今晚会见自己。 同时,他也特意叮嘱了,此事除了穗穗自己知道,不能再告知任何人,包括娘和老爹。 马车已经进城了,穗穗按捺着心里的忐忑,默数着时间。 怡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她对京都很好奇,很想掀开帘子去看看,但见娘亲神思疲倦,就安静了下来,水灵的眼睛,张望着忽明忽暗的车厢。 她把自己的问题都攒在心里,想着等下了马车,再一样样的问问长辈们。 穗穗坐了这么多天的车,唯有京城后,才让她觉得格外的漫长,她不停的猜想: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她见到自己时,又会产生怎样的想法,是喜极而泣,还是失望叹息? 穗穗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什么意义,可就是停不下来。 当马车终于停下来,穗穗才睁开眼。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主子,到地方了,请下来吧。” 小莲最先下去,在外面候侍着。 穗穗扶着老娘和怡儿先下,自己走在最后。 凌霄也下马走过来了,他朝穗穗和众人喊道:“诸位,到家了!” 轩宝和瑾源一下车,就直奔穗穗而来。 “娘啊,这里可真气派!”源宝惊叹道。 凌霄揉了揉他的发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穗穗看向这大院,白墙青瓦,内院高矮层叠,满院灯光,大门处恭候着两排家丁,人人手提灯笼,橘红色的光亮照在黑夜里,把这座古院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真是古香古色啊!”穗穗情不自禁的感慨。 凌霄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见穗穗喜欢这院子,冷峻的神情间终于晕开笑颜,“阿穗,这是我们的家,没有旁人打扰。” “嗯!”穗穗嘴角含笑,抬头看向他。 凌霄亦抿唇道:“我们进去吧。” 他请常英和翠芳请进,自己抱着怡儿,牵着穗穗,走在后面。 瑾源跟着爷爷自走进院里,惊讶的小嘴巴,就没合拢过。 瑾轩从下马车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神情淡淡。 穗穗知道,只要这孩子没皱眉头,就是也喜欢这里了。 这里都是男仆,女眷还是只有穗穗、翠芳,怡儿、惠雨、惠雪、小莲。 凌霄着人带一家子去各自的住处去。 只穗穗还留在宽敞的堂屋内。 常英走时,别有深意的看向凌霄。 凌霄不着痕迹的朝他微微点头。 穗穗环顾四周,笑问凌霄:“还真的都是男仆啊,一个女侍也没有。” 凌霄闻言,笑道:“当然,阿穗该不会以为我糊弄你吧。” 穗穗笑睨了他一眼,打趣的作揖道:“请问将军,民妇住在何处啊,怎么无人带我去?” 凌霄笑道:“医师若不嫌弃,凌霄亲自带您去寝房可好?” “有劳将军!”穗穗大方笑道。 “请!”凌霄做出手势,走到过道,他才用内力传音道:“阿穗,可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 穗穗闻言,立马沉着了几分,肯定的看了他一眼,表明自己记得。 凌霄微微颔首,接着传音道:“太后就在这里,我现在带你过去。” 穗穗沉着头,下意识的攒紧了手心。 凌霄不动声色的去握着她的手,传音宽慰道:“别紧张,我带你进去后,也会一直在外面守着,不会有危险。” “也不用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定的陪着你。” 穗穗心里松解了些,目光坚韧的看向他,微微颔首。 这院子真是大啊,穗穗跟着凌霄终于走到目的地的时候,身上都走得暖和了,等同于是散了个步。 凌霄带着穗穗推门而入,在这院子的周围,早已隐秘了不少暗卫和皇宫的侍卫。 关上门,凌霄带着穗穗走到内房,移动架子上的花盆,只听一声微响,一道暗墙缓缓打开。 穗穗正感叹这机关巧妙时,一位庄重、美丽的贵夫人映入眼帘,她站在密室,神情期待而激动。 在她的身侧,立着个穿着古朴的姑子。 第268章 一语道破千里会晤 穗穗猜想:那一定就是太后了。 凌霄带着她走进密室,重新关好暗门后,拉着穗穗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臣不负娘娘使命,平安接回叶灵郡主及其家人。” 穗穗恭敬的行跪拜礼:“民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礼是凌霄提前交代给穗穗的。 “好好好!”太后激动的看着穗穗,哽咽道:“灵儿,快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听到“灵儿”两字,穗穗心口不由一沉,颔首缓缓起身。 太后端详着穗穗,不禁双眸含泪,发自肺腑的感慨道:“好啊,我的骨血终于回到身边了,灵儿!” 她伸手去拉穗穗的手,放在掌心,却蹙眉讶异道:“怎么这样凉,可是冷着了?” 穗穗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谨慎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只是天冷了些,民妇无事的。” 太后见她这般拘谨,道:“灵儿,别一口一个民妇了,你是本宫的亲生女儿,与我一样尊贵。” 穗穗正在想用什么话回复她合适,只听太后又说道:“灵儿,抬起头来,让娘好好看看。” 穗穗不卑不亢的抬头,相比太后的激动,她除了谨慎外,倒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波动。 太后细细看着穗穗的面容。 穗穗注意到,太后的眼神,仿佛是穿透了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灵儿,你和你父亲,真像啊!”太后的语气里,尽是感伤与怀念。 穗穗恭谨的回了句:“大概是女儿像爹吧。” 说完,她下意识的看向凌霄,怡儿就和她爹挺像的。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凌霄,道:“凌霄,你一路护送灵儿回来辛苦了。” 凌霄作揖恭敬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太后娘娘无须挂心。” 太后看着凌霄和穗穗两人交汇的眼神,意会的微微一笑:“凌霄,本宫和灵儿说会话,你先在外等候吧。” “是,微臣告退。”凌霄转身时,给穗穗递了个让其安心的眼神。 穗穗朝他微微点头。 太后对身侧的姑子道:“嬷嬷,你和将军一道,去外面等我。” “是!”谷子沉稳的应了声,跟着凌霄走出密室。 屋里就只剩下穗穗和太后了。 穗穗对太后的陌生感未消,心里满是谨慎。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灵儿,过去坐坐,喝口茶缓缓,这是刚泡的。” 穗穗看向密室里布置的座椅,颔首道:“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见穗穗和自己并不亲近,也未灰心,说道:“灵儿,你在吕家村的事,母后都知道,这些年让你一直待在乡村田野,着实委屈你了。” 说到这个,穗穗才稍稍动容,轻声道:“太后娘娘言重,我,有疼爱我的爹娘,三个可爱的孩子,还有凌霄这样疼我的男人,而且,我可以做自己热衷并喜爱的事业,不委屈的。” 太后还是一脸心疼,“这些事,我都知道,你年仅十几岁,就生下了三个孩子,我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寸断肝肠!” 穗穗看向她真切的神情,不动声色的沉了口气:“太后娘……” “灵儿!”太后打断她,“你是我的亲生骨肉啊,一口一句太后,叫得生分,咱们娘儿俩在私下时,你就叫我母后吧,啊!” 穗穗很是犹豫,迟迟叫不出口。 太后看着和自己生分的女儿,悲从中来,“灵儿,你是不是怨我当年没留下你,才让你沦落在外这许久,年纪轻轻,又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和痛楚。” “不,您误会了。”穗穗沉声说道:“来前,爹娘告诉过我一些有关身世的事,他们说,您当时处境艰难,而且在生产后,不顾自身安危,费尽心力也要保全我,周密的安排这一切,我,不怨您。” 穗穗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些,毕竟真正的常乐已走,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自己不能代替她说。 太后闻言,见女儿并不抗拒自己,也算有几分安抚了。 她感慨道:“灵儿,按说此时京都正值危机四伏,我该等些时日再将你接回来的,可是孩子啊,母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穗穗闻言,并不意外,这个问题,在她来京都前,已经想过无数遍了,直到那天晚上自己被困在噩梦中后,她才隐约猜到些影子。 “娘娘此时让我回来,是为了给当年叶氏全族之冤,翻案吧?” 穗穗从容的问出这句话。 太后有些讶异的望着她,“灵儿怎么知道,是凌霄,还是常英、翠芳与你说的?” 穗穗摇头,“酆将军身为您的臣子,很有分寸,这些事他未曾透露给我半句,爹娘虽与我说了一些他们所知道的事,但也从未妄言过,这是民妇自己猜到的。” 太后听到穗穗还是自称“民妇”两字,知道她与自己还隔着心,无奈的微笑道:“灵儿是如何猜到的?” 穗穗没有隐瞒,“此事说来却是稀奇,只是信与不信,全在娘娘念想之间。” 太后点头,“是什么事,灵儿且说与母后听听看。” 穗穗接着说:“民妇自十五岁有孕那年,偶尔会梦一些奇怪的预知梦,所谓预知梦,就比如是我今晚睡着后,梦到了未来不久将发生的事。” “这样的梦,我迄今为止,梦到过三五次,每次都很真实。” “临来京都的第三天晚上,民妇梦到一座荒凉的高台。”穗穗把那个梦缓缓道来。 太后听完后,简直不可思议,但她完全相信穗穗所言。 穗穗道:“那个梦之后,民妇发了一场烧,待烧退后,民妇就想明白了,太后生产时,为了保住民妇,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现在,您明知京都凶险,却还要命凌霄召我进京,若说您迫切的想见民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而我一介民妇的身份,此时进京,于您也并无助益,唯有在‘叶氏一族’上,或有文章可做。”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因此,民妇断言,您定是为此事而召我。” 阐述完这件事,足见穗穗聪慧,但她并未自满,神情间有的只是平和,没有骄傲,也没有害怕。 第269章 太后的回忆 太后满意的点头:“灵儿,你知微见著,这很好,看来常英和翠芳还是把你培养得不错。” 穗穗简短的应道:“爹娘待我很好。” 太后沉声道:“若我未曾去过燕北那苦寒之地,也不曾体会无权无势的疾苦,定会责怪常英和翠芳,是他们没看顾好你,才让你遭受了那样的欺负!” “可是回头想想,我身为你的亲娘,却把你托付给别人,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造的孽啊,是我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旁人呢。” 穗穗冷静的说:“太后不必为此自责,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更何况,往事如斯,不必再为此空费心力。” 太后看着穗穗,叹息道:“灵儿,没想到你的性子,是这样的。” 穗穗没说话,这样不怨不怒的,难道不好吗? 莫非见到位高权重的生母,就得哭得死去活来,万般感恩戴德才好? 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些事我们日后再说,今晚我特地来此见你,除了咱们骨肉亲情,另外还有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和凌霄。” “娘娘请说。”穗穗还是喜欢这样有事说事的对话,不是她冷血,这头一次见面,能亲热到哪里去…… “灵儿,这事还得从你的身世说起。”太后看着穗穗那张与故人极为相似的脸庞,暗暗叹息。 “你亲生爹爹,是当年的左相之子,母后生在郭侯府,你外祖父家世代习武从军,我虽是女儿身,但也是自小习武,常女扮男装,出门游玩。”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你爹叶瑾,当时,你爹并未瞧出我是女娇娥,我们以兄弟相称,一次偶然,和当时并不得势的先皇结识,我们三人志趣相投,可以说是相见恨晚。”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我女儿家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头一次来女红的时候,母后就在你爹面前出了糗,你爹乍然看到我身后全是血时,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有隐疾。” 太后说到这里,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穗穗注意到她沧桑的眼睛里,流露出回忆年少的兴奋。 太后接着说:“那件事情之后,我和你爹没有因为生分,而且走得更近了,先帝曾拿我们多次打趣,直到十六岁,你爹终于跟我表明了心迹,发誓说非我不娶。” “你爹爹文韬武略,且才华超众,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公子,母后自然也心悦于他的。” “十七岁那年,你爹爹带着媒婆、聘礼,风风火火的来提亲,你外祖父起先是不怎么同意的,他觉得你爹作为男儿,却生得白白净净,将来不会照顾我。” “而先帝,以兄弟的身份,作为说客,极力凑合成了这桩婚事。” “就在我们商定婚期后的第三天,先帝的父皇病入膏肓,这病来得太早太急,当时连太子之位都还没有归属,太上皇这病仅拖了一天,次日一早就撒手人寰了!” “京都中的几位皇子,无不是蠢蠢欲动,兵戈以待。” 你爹爹是极有才干的男儿,早看出先帝抱负不凡,有帝王之志,而且,在几位皇子中,也属先帝最有天资,只因是宫女所生,被太上皇嫌弃,说他出身低贱,不配拥有大周这大好河山。 “你父亲心向明主,为扶持先帝上位,连夜说通了我父亲,举荐先帝登基,那次宫变,惊心动魄,鲜血把皇宫的地都染红了好几寸!” “最终,先帝在你爹爹的扶持下,联合左相、你祖父郭侯爷,联动一众文臣武将,成功把先帝送到了皇位。”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太上皇死后,先帝下诏,上至王侯公卿,下至寻常百姓和奴隶,须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百日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三年内,不许婚嫁!” “最后这一条,让商定好了婚期的我和你爹都犯了难,而且,以往历代皇帝的礼制中,最多也只是一年内不许婚嫁,最少是一个月,从未有过三年之久。” “你爹在帮助先帝取得帝位,应当是头等功,但自先帝颁布此条诏告后,他总是忧心忡忡,尤其是见到我,更是愁眉不展,起先,我不知何意,直到后来,你爹爹被先帝满门抄斩,我才明白!” 说着这里,太后眼中光芒尽褪,只留下满脸寒意。 她接着说:“太上皇死去的第三年,离结束丧礼只有三个月了,我和你爹愈发情深,不再顾及男女之防,没想到不久之后,我就有了你。” “三个月后,我和你爹终于成亲,我们婚后仅仅过了三十八天,你爹爹一家忽然蒙难,右相弹劾左相,列出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致使叶家全族被灭,斩杀后,连尸首都无人收敛,这还是我爹后来告诉我的!” “我原想和你爹爹一同赴死,奈何先帝以我是他的义妹为名,把我强接接走,临走时,你爹爹前再三叮嘱,叫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你长大。” “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孩子便是我的指望。” 太后苦笑了声,“我可怜的夫君,他哪里知道,我被接到宫中后,自此再未能踏出过宫门半步,直到先帝去世,我被先皇后发往燕北!” “离开你爹爹后,我茶不思饭不想,心里也很清楚,先帝根本容不下我夫君的孩子,于是,我左思右想,只有把灵儿你换出去,才能给我们母女俩挣到生路啊!”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替换你的那个孩子,她在宫中长大,却没一日消停过,至今虽也二十有三,和你一般年纪,可她的身体羸弱不堪,婚嫁于她,这辈子都只能是奢望了。” 穗穗听得胆寒,“她,是替我受苦了!” 太后叹息的摇了摇头,“但是她的家人,都因她享受了一生荣华富贵,我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她所受的这些,算是这一切的代偿吧。” 穗穗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在受过,您为她做的这些事,不能代替我,我如今医术很好,改天可以去看看她,说不定能治好她。” 太后闻言,首肯道:“嗯,灵儿的医术我不仅有所耳闻,而且凌霄也跟我说过多次,如果你能治好冰儿,那就再好不过了,她也可以好过些。” “我也希望如此。”这句话,穗穗是发自真心的。 第270章 到京的第一个任务 太后看着穗穗,心里越发的满意,“好啊,灵儿你虽然不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明断是非、宅心仁厚,这就够了,母后真觉得既宽慰又庆幸。” 穗穗微微抿嘴一笑,谦逊、从容的说:“娘娘过誉了。” 太后点头,接着道:“我们接着说回来。” “我被先帝强行接进宫后,感觉到他对我的举动,超乎了年少的友谊,从那之后,母后才明白过来,我和你爹的婚宴,是他为了争夺帝位,一手酿造的悲剧!” “试想,在当时,有了左相和郭武候的支持,等同于在文武朝臣中都站住了脚,而太上皇的急症,其实,就是先帝下的毒!” “他的计划,太周全,以至于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杀父弑君!” “先帝临死前,回忆起你爹时咬牙切齿,他对这个竭力襄助他坐上帝位的兄弟,在他登基后,帮他出谋划策、稳固江山的兄弟,没有一丝愧疚!” “他甚至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漏,就是没算到我和你爹爹竟会不顾礼法,怀上了你,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在你爹之前,就看穿了我女扮男装的身份,也早把我放进了心里。” “他是个可怕的阴谋家,为了他梦寐渴求的帝位,嘻嘻笑笑的摆平了我和你爹的婚事,又以国丧为名,延迟我和你爹的婚期,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坐稳帝位!” “他的心思不仅瞒过了我和你爹,连当时老辣的左相、以及你的外祖父,都被他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太后的语调变得沉痛:“灵儿,你爹应是在先帝登基后,发觉了先帝对我的心思,所以守丧的那三年,他才一直郁郁寡欢。” 穗穗听完后,心里充满了压抑,冷静的想了想后,才惆怅的说道:“这就是我的身世了。” “灵儿!”太后神思布满忧虑,但只片刻后,她的眼睛恢复清明和果决,“灵儿,不管是为了你爹爹,还是为了你在梦中所受到的恫吓,你和凌霄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叶家翻案!” 听到最后这句话,穗穗感觉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顿了几秒,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太后娘娘托付凌霄和我的事?” 太后点头,“灵儿,若非叶家只剩下你这颗独苗,母后绝舍不得让你冒险,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暗中帮助你们,况且,你的身后是本宫和酆家,没人敢动你!” 穗穗心中疑虑万千,沉声道:“此事毕竟涉及酆将军,民妇不能做他的主。” “是了!”太后起身去,旋转机关,打开暗门,对外面轻喊了声,“凌霄,进来吧。” 凌霄闻声便从转角出现,先行了一礼,才进来。 暗门再次被关上,凌霄作揖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看着他和穗穗,正色的严肃道:“上将军凌霄听命,本宫命你协同叶灵郡主,暗查二十二年前左相叶秉均一案,务必肃清根本,查明真相。” “本宫定要让蒙冤者洗清污名,重见天日,令诬告者受到正法,不使其逍遥法外!” “微臣领命!”凌霄声音铿锵,表明了他的义不容辞。 穗穗也同样作揖领命。 太后看着他们,起身最后叮嘱道:“凌霄,我此生只有一儿一女,你千万帮我看顾好灵儿,万事以她为主,我会暗中派人帮助你们,提供线索。” 这话,更像说丈母娘托付女婿一般。 “是!”凌霄依旧坚决。 穗穗没想到太后会说这番话,尤其是那句“万事以她为主”,心里暗暗有些动容,但这种情愫,仅仅只是片刻。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穗穗很清楚的知道,太后于她,明显是利用比亲情的成分的更多一些,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因为太后和新帝才刚上位不到十天,朝纲尚且不稳,就急于翻案,也不怕得罪朝中老臣,此举背后,定然另有所图! 太后叮嘱之后,就没再久待了,走出密室,和先前那个姑子匆匆离开。 穗穗看着她们两个离开,不禁有些担忧,“凌霄,太后这样回去安全吗?要不你去送送吧。” 凌霄点了下她圆润的鼻头,“放心,太后每走一步,明面上看不着,但暗处,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个武艺高强的暗卫在追随、守护了,即使碰上我这样的高手,太后也可毫发无损的回宫。” 穗穗讶异道:“连你都近不了身,太后才回京都不久,怎会有这么高手相随?” 凌霄深邃的目光望向太后离开的方向,沉声道:“这就是太后娘娘过人之处。” 这些暗卫,是太后早就培养好的,连去燕北那凶险之地,都没舍得带走,只为等待来日! 光从这一点,就可看出太后超前的远见了。 第271章 荣辱与共 [] <a href=" target="_blank"> 太后离开后,凌霄带着穗穗去了她的厢房。 屋里的陈设布置,都是穗穗喜欢的样式,房间以屏风为隔断,分内外两间,外间放着桌椅、书架等用具,内间布置着床、妆奁、衣柜,靠窗的位置,有一小榻,榻上放置着矮桌和蜡烛,榻下可烧炭火取暖。 不难看出这里的每样东西,都是精心布置,穗穗走在外间书架前,随手拿起一卷,竟是医书,又随意翻看了其他几卷,也都是。 穗穗讶异道:“这里,你早就准备好了?” 凌霄说:“早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到去年才算完全修建好。” 他接着说:“隔壁还有炼药房,单独的盥洗室等,很便利。” 穗穗心中触动,扑向他怀里,似呢喃般的问:“你那么早就修建这里,我要是没答应你跟在一起,或者不来京都,岂不是白费功夫。” 凌霄揉了揉她的秀发,轻声道:“阿穗,即使你没答应我,这庄子也是你的,我知道,你把孩子们视作珍宝,不管他们未来如何,你也早晚会带着他们来这里。” 穗穗在他胸前蹭了蹭,“你事事都安排在先,而且还安排的这么好,要是惯坏我了怎么办,我会依赖的你!” 凌霄轻笑了声,“我倒是想让你依赖,但又深知你的脾性,从不会过度依靠别人。” “所以,阿穗,我不会折去你的翅膀,将你困于深宅大院,你若愿意展翅高飞,我会做你忠实的伙伴,若你感到疲累困倦,我会是你随时都可停足依靠的港湾。” 穗穗笑眯眯的抬头睨了他一眼,“贫嘴!” 凌霄也轻笑了声,他并未于穗穗辩驳,与其用嘴说,不如一件件的用手去做到。 穗穗轻松了片刻,又想起太后的嘱托来,不禁沉了口气,“凌霄,太后托付你我的事,你怎么看?” 凌霄看到穗穗眼中的疲累,心疼道:“此事我已有所准备,不用发愁,连日跋涉,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吧。” “不要!”穗穗执拗的说:“你先说与我听听,不然我这一整晚都睡不着。” “小妮子!”凌霄宠溺的刮了下她的下巴,“行吧!” 穗穗笑嘻嘻的看着他,朝桌椅那边做出邀请的手势,“将军请上座!” 凌霄笑看着她,“真是古灵精怪。” 穗穗看着桌上的茶壶,又试看看有没有水,一提沉甸甸的,倒出来的也是热水,由衷道:“这茶是刚上不久的吗?” 凌霄点头,“侍从早把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我们回来。” “还是你想的周到。”穗穗终于放松的啜了口热茶,“叶家一案,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如今再去搜查人证物证,只怕很难吧。” 凌霄摇头,“阿穗,你知道酆家为何在京都立族几百年,不管哪次政权更迭,都没有伤到根基吗?” “洗耳恭听。”穗穗微笑道。 “因为酆家不仅才俊遍布各地各部,而且掌握了不少家族背后的秘密。”凌霄沉声道:“其实,叶氏一案的人证物证,我已准备齐全,只是,还不能让太后知道,需在明面上费些功夫,才能上奏。” “经废帝那番折腾,酆家已经遭受各方打压,此时若再不收敛低调行事,否则太后对酆家的忌惮只会日趋严峻。” 穗穗心口不由一惊,“难道太后现在对酆家已经有所忌惮了吗?” 凌霄沉静的说:“不管哪个执政者,对大世家都会有所忌惮,有些新发起的小世家不懂得收敛,最后往往弄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穗穗不寒而粟:“果然是福祸相依啊,尤其这天子脚下,要想长长久久,就得忍得住。” 凌霄点头。 穗穗讳莫如深的看着他,半真半假的打趣道:“将军把这样的话都告诉了我,太后可是我的生母,你就不怕我告诉她?” 凌霄放下茶杯笑道:“阿穗不会的,因为你宅心仁厚,不会把我送去牢狱砍头。” 穗穗闻言,莫名的联想到太后所说生父叶瑾下狱之事,忙过去捂着凌霄的嘴,“怎么什么话也说,不怕犯忌讳。” 凌霄和煦的拉开她的手,握在掌心,说道:“阿穗,你我荣辱与共,这世上若连你都信不过,我还能相信谁呢。” 穗穗整颗心都柔了下来,颔首道:“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就成亲吧?” 凌霄没有立马答复她。 但穗穗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好!”凌霄猛的把穗穗揉进怀里,欣喜的念道:“阿穗,此事一了,我立马向太后求亲!” “嗯!”穗穗甜蜜的依偎在他怀里,接着道:“叶家这件事,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凌霄蹙眉道:“有,我们现在虽然掌握着人证物证,但二十多年前的事,要想翻案,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 “唯独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 穗穗思忖了会,抬头笑道:“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由头吗?” 凌霄不解的看着她。 穗穗神秘兮兮的附在他耳边低语。 凌霄不住点头,“好,我今晚就着人去办。” 穗穗点头,“另外,叶氏满门只余下我,我的身份也无须再藏着掖着。” “待一切都准备好后,我最好是能以郡主的身份,当着百官面见太后,此事由我上奏伸冤,你便可顺理成章的完成太后的命令,为叶氏翻案,合情合理,也不会招人嫉恨。” 凌霄明白穗穗此举,完全是为他而着想的,心里顿时泛起波澜,“阿穗,多谢你!” 穗穗舒了口气:“谢什么,你不是说,我们荣辱与共吗,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怀疑我爱慕郡主的虚名就好。” “阿穗,我不会怀疑你的。”凌霄沉声道:“那么,待事情办妥后,我就奏明太后,择吉日迎你入朝觐见。” 穗穗点头,终于沉了口气,道:“我原以为翻案这件事没有头绪,没想到你把最重要的事已经办好了,现在只要由我起头。” 想到这,穗穗不禁有些黯淡,“凌霄,太后对我,真有骨肉亲情吗,我怎么感觉,她接我回来,利用比亲情要重得多。” 凌霄明白穗穗的聪慧和敏感,认真问道:“何出此言?” 第272章 不信邪的汉子 [] <a href=" target="_blank"> 穗穗清冷的说:“先帝才去世不过三年多,朝中肯定多半都是老臣,太后虽处在万人之上,但她若想让一众老臣服气,定然需要件大事,来杀杀他们的傲气。” “而我,身为叶氏留下的唯一血脉,成了她最好的理由,所谓骨肉亲情,或许……只是借口罢了。” 凌霄明白穗穗的心情,但这话却绝不能落入有心人的耳里,他递了个眼色,道:“阿穗,我知道,此话并非出于你的本心,初到京都就面临这样的问题,的确很难不让人多想,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日久方能见人心,你觉得呢?” 穗穗听懂到他的话外之音,意会道:“嗯,今晚我是赶路累糊涂了,太后娘娘毕竟给了我生命,而且还为我做了周全的打算,我该感激娘娘才是。” 这时,常英和翠芳领着三个孩子,在侍从的带领下过来。 有仆人提前在穗穗房外叩门道:“主公,两位少主和小姐来了。” “孩子们!”穗穗立马走去开门,刚走到外面,三宝就扑进了怀里。 “娘,您住在这里吗?这里太大了,怡儿想和您一起睡!”三宝撒着娇。 大宝、二宝站在怡儿身后笑。 二宝道:“三妹,你都多大了,还跟娘一块就寝,羞羞脸喔!” 翠芳道:“别这么说你妹妹,这里确实大,阿奶要不是有你们爷爷陪着,都害怕哩!” “爹、娘!”穗穗看着他们,“你们都住在哪里啊?离这里远不远?” 常英指给她看,“不远,就在你旁边,喊一声都能听见。” 穗穗打趣道:“看来老爹还是嫌这里小了呀。” 凌霄适时接话道:“噢,那我改天再去找幢大庄园。” “不不不!”常英连忙罢手道:“这里已经够大了,也很好,可别再花那个钱了!” 翠芳笑瞧着常英,打趣道:“你常叔这是高兴得连话也不会说了哩!” 常英挠挠头,腼腆的笑了笑。 一直在打量周围的轩宝,指着对面的房子问道:“娘,那边是谁在住啊?” 穗穗看向对面,“呦,娘也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得问你爹爹了。” 轩宝侧着小脑袋看向凌霄,从那晚揭晓身份开始,他虽然和凌霄达成共识,不再置气,但再未称呼过他。 实在有事要说话时,他就直接走到凌霄身边说话,反正就是不喊“爹爹”,这个称呼在他心里,就是觉得别扭,喊不出口。 不过,凌霄知道,其实轩宝心里是接受了自己的。 “那是客人住的,这些天我也会暂住在那里,保护你们安全。”凌霄温和的说。 二宝立马欢呼道:“喔,太好了,爹爹也住在这里,我可以随时去找您了!” 轩宝却皱着小眉头,煞介其事的说道:“可是,娘还没有成亲,难道不要避嫌吗?” 没等凌霄答复孩子,常英就先说道:“轩宝,你娘初来乍到,这天子脚下鱼龙混杂,需要你爹爹这样的高手护卫。” 凌霄从容说:“常叔放心,我奉太后口谕在这里守护郡主一家子,待郡主面圣,这里没有危险后,未成婚前,凌霄不会再留宿这里。” 常英点头,“好,你们完婚后,我和翠芳的心事,也就放下了。” 穗穗注意到老爹和自己说话,不仅不再自称“爹”,也不再把娘喊作“孩她娘”了,心中不由的沉闷起来。 自从身世揭开后,有些事……到底是变了,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即使自己提出来过,爹娘心里也已经有了分寸 “老爹、娘,你们住在哪,我和你们过去看看。”穗穗努嘴笑道,她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失落来。 翠芳心疼的看着她,“乐宝,这几天赶路,你眼下都青了,明日再去我们那里也不迟,你爱干净,早点去盥洗吧,晚上好好的睡一觉,啊?” 穗穗不干,上前挽着老娘的手,“娘,不碍事的,我就去看看,都在这院里,你们如果住得离我太远,或者住得不好,我可不干,现在就得去看看,我才能睡得安心。” 翠芳笑道:“你这犟性子,真是奈何不了你,走吧!” 穗穗嘻嘻笑着,抱着老娘的手臂,她心里才踏实些。 凌霄则抱着怡儿,另一手牵着二宝。 轩宝定定的看着不管自己的老爹,委委屈屈的鼓了下腮帮,上前去牵着爷爷的手。 夜实在太深,常英心疼轩宝,怕他摔着,就地把他抱起来。 轩宝趴在爷爷肩上,又看到对三妹一脸慈爱的老爹,小白眼一翻,立马扭开身去不看。 凌霄也察觉到了轩宝的动作,无声的一笑,心里明白,这小家伙是个实实在在嘴硬心软的。 次日一早,当京都的早市正热闹时,几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神色慌张的从断忧台那个方向,直奔到人多的地方。 他们边跑边喊,“有鬼,有鬼啊!” 早市的人都吃惊的望着他们,有汉子上前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大清早的,抽什么羊癫风!” 那几个人脸色苍白的男子,异口同声的告诉他,“是断忧台,我们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市场里有年纪的人,都哗然道:“啊,那边又不太平了吗!” “是啊!”那几个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在那边的遭遇说了出来。 年长的人们无不是心中戚戚,想起当年的事,他们无不是心有余悸。 只有最开始那血气方刚的汉子不信,“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瞧,这几个瘦猴子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胸脯,“今儿个晚上,大爷我半夜就去探访探访,你们几个小鬼,敢不敢随我一块去。” 那几个人立马摇头,“打死我们也不去了!” “嗐!”那汉子轻蔑道:“这点胆量,亏得你们还是男人,真丢脸!” 说着,他对众人喊道:“老少爷们都听着,今天晚上,大爷我去断忧台睡觉,你们爱看热闹的,明儿个早上,还来这里!” “让我来告诉告诉你们,到底有鬼没有!” 早市里年轻的人,都凑热闹的喊着:“好!” 唯独一些年长的,担忧的摇头,劝说那汉子别不知天高地厚,天地有灵,做人不得不敬畏着些。 那汉子不仅听不进这些劝说之言,反而把这些年长的都骂了顿,放下狂言:老子今晚夜里一定要去断忧台睡觉! 第273章 普贤寺之行 [] <a href=" target="_blank"> 这件事在人群里掀起了小波澜,但真正令人惶恐的,还是在次日。 早市的人们正忙着买卖,忽听有人高喊:“救命啊,救命!” 前面离得近的人最先听到,调侃的笑:“那不是昨天叫嚣着要去断忧台睡觉的小子吗!” 有年长的喊:“只怕真出事了,快去看看吧!” 这才有几个热心肠的人跑过去,到近处一看,果然是那汉子,只是他昨日的雄风不见,此刻是满头大汗的张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晦暗,形容极为憔悴。 昨日见过他的人大为吃惊,“你这是怎么了,真遇鬼了!” 那汉子初看到他们几人时,警惕的大退了几步,“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此话一出,让来看他的那几个人后背发汗,“我们当然是人了,快说说,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然而那汉子听到他说的话后,却奔溃的捂着头,抱头跪道:“天呐,鬼爷爷们,我真的知错了,不该冒犯你们啊,求求你们让我回家吧,别再这样戏弄我了!” 那几个人听得一头雾水,但脸色都很不好看,站在最前头的人那个人,恼怒的上前踢了汉子一脚,“他娘的,你看清楚了,我们是人不是鬼!” 那汉子却还不清醒,被踢得蜷缩在地上,“别吃我,别吃我啊!” 踢他的那个人对身后几个人摊手道:“完了,吓疯了!” 那几个人胆寒的看向断忧台那边,胆子最小的最先扛不住,拔腿就往回跑。 其余人见状,也顾不上地上的汉子了,个个跟着飞快的往回跑。 从这件事开始,平息了十数年的“断忧台闹鬼”之事,再次席卷而来,似瘟疫般,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凌霄上朝回来,就把这件事告知了穗穗。 穗穗道:“这还远远不够,而且断忧台那边还得有人盯着,只有越多不信邪的人去尝试,才会让百姓相信。” “到时只要激起民意,让万民请愿,朝廷里不管是谁反对,也压不住此案重审!” 凌霄点头,却见穗穗清秀的眉目间有些忧色,勾了下她襟前的青丝道:“在担心什么呢?” 穗穗茫然的摇头:“事情没进行到那一步,我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凌霄从容道:“不用担心,此事不会拖太久,今晚住在断忧台附近的百姓,还会发生一些事,不出后天,就会如你料想的这般了。” “好,不过,我想今天去普贤寺见一下玄渡大师。”穗穗沉了口气:“那个梦实在可怖,我来京都已有两天,距离梦中的七日之约,只剩五天了。” 凌霄应道:“好,前天晚上回京时,我就派人去暗访过了,玄渡大师确在那里挂单,我们今日也是该去找他商量法会的日子了。” 穗穗目光如水的依偎在凌霄身侧,难得撒娇:“有你真好!” 站在门外的惠雨往屋里扫了眼,低头轻笑了声。 好不容易穗穗不那么害臊了,凌霄倒是脸红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低语道:“外面有人看着哩。” 穗穗一听到他拖着吕家村的乡音,忍俊不禁道:“反正都是你的人,看就看着罢。”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矜持的离凌霄走开了两步。 凌霄笑了声,拉住穗穗,在她耳边呢喃道:“我是担心让轩宝看到,又生我气呢,待我们成亲后,阿穗想怎样就怎样,可好?” 穗穗倏地红了脸,“我可没想怎样啊!” 凌霄看到她为自己烧红的脸颊,灿烂的一笑,朝门外吩咐道:“惠雨,去准备马车,在后院等我们。” “是!”惠雨立马去办。 穗穗娇嗔的瞪着凌霄,但心里却挂着他,走去里间,把温在炭盆上包子和豆浆端来递给他,“先垫垫吧,听阿精说,你早上什么都没吃就去上朝了。” “多谢!”凌霄看着穗穗,心间流淌着温情。 穗穗看着,虽是这么简单的食物,但看他吃起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每个动作都那么好看。 穗穗的目光,顺着他的咀嚼的线条一路下滑,直到落在他结实的胸膛,被桌面挡住视线后,先悻悻的抿嘴低笑。 凌霄虽未看她,但嘴角却扬着嘚瑟的小弧度。 穗穗杵着下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脑海里却浮想联翩的想象着将来的洞房花烛夜会是什么样子。 …… 凌霄看破不说破,一直微笑的用完早点,换了便服,就领着穗穗出门。 他们是从前院走的。 穗穗坐在马车里,掀开帷帽低声问道:“你不是让小雨在后院等我们吗,怎么从前院走?” “我回京后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了,需避开些。”凌霄在穗穗说话的瞬间,就下了禁制,别人听不到他们说话。 穗穗点头,侧头安静的靠在他肩侧。 普贤寺。 玄渡大师一早就交代了值守的弟子,若有姓常的贵客上门,就带去里间见他。 穗穗坐累了,小憩了好一会,才终于达到地方。 看到庄严肃穆的大庙,穗穗虔诚的默念了句佛号,才和凌霄上前。 走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鼎大香炉,随后是庙堂内的大佛像。 穗穗和凌霄沐手,先上了香,随后和值守的师傅行礼道:“敢问玄渡法师可在这里挂单?” 小师傅打量了穗穗一眼,道:“在的,请问施主可是俗姓常也?” 穗穗奇异的点头,“正是!” 小师傅双手合十道:“玄渡大师有交代,施主请跟我走吧。” “好,劳驾!”穗穗信心满满的和凌霄对视了眼,随小师傅往里间走去。 没想到的是,此时玄渡法师和主持正朝他们迎面走来。 穗穗惊喜道:“玄渡大师,您还记得我吗?” 玄渡大师眉目慈祥,双手合十,笑道:“记得,贫僧和主持已等候二位多时,里面请。” 走过玄关,里面还有一个小堂,供奉着诸多佛。 穗穗颔首慢行,以示恭敬。 玄渡大师请他们进了间茶舍。 主持坐在上方,玄渡法师和凌霄、穗穗两人并排而坐。 穗穗恭敬道:“主持,玄渡大师,信女和将军此行,仍是为断忧台之事而来。” 第274章 她是天生属于权力的女人 [] <a href=" target="_blank"> 玄渡法师明了的默默颔首,“贫僧和主持在此恭候二位,也正是因为此事。” “啊,多谢!”穗穗微微舒了口气,问道:“不知大师和主持是如何打算的?” “阿弥陀佛。”主持庄重沉稳的说:“此次水陆法会,集结多地高僧和众多佛弟子,无边殊胜,于三日后辰时正式开坛,上供、下施、消灾、普度,以无遮普施斋食,救度六道众生,因为,断忧台之事,施主不必忧虑。” “不过,若要法会顺利完成,恐怕还需劳动酆将军。” 凌霄道:“主持请说。” 主持点头,接着说:“现在正值新旧接替之际,断忧台法会,只怕会引起不该有的动乱啊。” 凌霄立马意会:“请主持放心,此次水陆大会将由朝廷操办,不仅有将士把守,保护诸位安全,而且期间法会的一应所需,也由朝廷供给,保证法会圆满进行。” 主持和玄渡大师闻言,一齐起身致谢道:“多谢!” “两位不必多礼。”凌霄肃穆道:“此事不仅是我的安排,还有太后娘娘的旨意,请主持和大师父务必超度亡灵,发扬佛法。” “阿弥陀佛!”主持和玄渡师父一起作礼。 穗穗也终于松了口气,三天后正好赶得上时间。 离开普贤寺后,穗穗不禁感慨道:“现在看来,断忧台在二十多年前,一定闹得很凶,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忌惮。” “连一向清净的佛门之地,都不得不考虑到太后和废帝之间的局势之争。” 凌霄凝重的点头,道:“叶家惨案那年,我正好6岁,还记得当时闹得满城都人心惶惶,那附近的早市原本已经搬空了的,只是这三年饥荒,外乡来的难民无处可去,只有那里的空屋舍可容纳他们。” “听说那里也时常发生些怪力乱神的事,但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哪里顾得了这些,大家都挤在一块,也就见怪不怪了。” 穗穗叹了口气,“我记得有人说过,‘人间即地狱’,饥荒三年,饿殍满地,大家连死人都已司空见惯,怎么还会怕这些呢,只要有片瓦遮雨、半墙挡风,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凌霄揽着穗穗的肩膀,他深沉的目光里虽然流露着悲悯,但还有更多的是坚韧,“新帝即位,未来一切都会好的。” “嗯!”穗穗肯定的点头,她相信,有太后娘娘这样精明的掌权者,还有凌霄这样可靠的重臣,朝纲定会振作,百姓们会好起来。 回到别院,穗穗就马不停蹄的去炼药房配药了,城中的流言能起来,一半是靠她调配的致幻药,另一半则是凌霄安排得当的功劳。 穗穗回京的第四天。 正如凌霄所说,她所料想的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万民书一拿到朝廷,就立马激起了千层浪。 这完全源于新臣和老臣的对抗。 新臣主张翻案重审,顺应民意。 老臣们则搬出先帝在位时,治世的功勋,强硬的说,即使先帝有错,那也是对的,并且指责新臣们不该数典忘祖! 太后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这帮老骨头是指桑骂槐,借着骂新臣的势头,提醒她不要忘本。 后来,太后和穗穗说起这件事时,她不仅不生气,而且大笑道:“本宫总算领略到先帝当年对付这帮臣子的乐趣所在了。” 穗穗是最不喜与人唇枪舌战的,但看到太后自得其乐的样子,她当时就明白了,有些人,不管他是男是女,天生就是属于权力的。 第275章 心机深重的冰儿 [] <a href=" target="_blank"> 就在老臣和新臣争执不下的时候,朝堂外来了个超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人。 内监进来通传:“启奏陛下、太后娘娘,长宁郡主求见!” 皇上侧目看向太后。 太后也有些疑惑,一向久病的冰儿,怎么会来此。 太后看着底下纷乱的朝臣,不动声色的一笑,对内监道:“传。” 内监恭敬的退下,快步走到外头,尖声道:“传长宁郡主觐见!” 那些反对翻案的老臣们,一听到长宁郡主的名号,就很不满,连恭敬也不顾了,在底下接头接耳道:“叶氏此时来,肯定是推波助澜,没好事!” 还有老臣说:“这叶氏,和先帝没有血缘,破例被封为郡主,难道还不知感恩吗!” “且听听看她怎么说吧。” 太后不慌不忙的给凌霄递了眼色,对于冰儿的到来,她的疑惑,只是暂时的。 片刻后,长宁郡主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朝堂。 她身着郡主官制服饰,简单的发冠,苍白的脸色,走路似扶风弱柳。 “长宁拜见陛下、母后!”长宁艰难的行礼。 九岁的皇上,用尚且稚嫩但却沉稳的语调说道:“平身,长宁郡主抱恙多年,不知今日是何要紧事,须上朝来见。” 长宁起身作揖:“回陛下,臣,长宁虽幽居内府,但近日却常常听闻断忧台轶事,先帝在位三十余载,乃圣帝明王,但唯独我父叶瑾一案,匆匆处决,全族只余下臣一人。” “长宁虽活在世上,但每日都活在病痛之中,每每想起亲人,是泪水满襟啊,陛下,叶家不仅是世袭下来的老族,而且此前满门忠烈,从未出过奸臣啊!” “长宁斗胆,请陛下、母后顺应民意,彻查此案!” 长宁说话时,虽是梨花带雨,但字字发自胸腔肺腑,她就像根软绵绵的刺,看着不中用,但扎起来,一样能扎进肉里,使得新臣和老臣都沉默了。 这时,一个侍卫从帘后悄无声息的走来,递给皇上和太后一封信。 长宁的眉头,微微蹙起,安静的等着。 太后看完信后,把它放在一边,脸上心疼的看着长宁,可心里却暗暗发笑,冰儿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她是明明白白了。 试想,一个久病而且幽居的人,为何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 太后心里冷笑,冰儿不仅对外面的事清楚,而且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已经回来,担心自己失宠,所以此时挺身而出。 冰儿此举,并非因翻案而来,而是为了让朝臣们记住她这个郡主,同时,在自己这里博得功劳。 “长宁,好孩子,快起来吧。”太后慈祥的说。 “……母后?”长宁心里既疑惑又惴惴不安。 太后道:“冰儿,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本宫正想告诉你,并且打算宣告朝野内外。” 长宁内心惊惶,直觉告诉她,太后所说之事,即将摧毁她多年的荣华富贵,但她还是强做镇定,好奇的看着她喊了多年母后的太后。 “列为卿家!”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台前,伤感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道:“长宁郡主,并非本宫亲生之女,我真正的亲生女儿,被先皇后换走,她原想让人杀了我女儿,但好在吉人天相,那人没对强抱婴儿下手,只是把她遗弃在外,流落村野多年!” 此言一出,满朝沸腾。 而长宁,在太后说完后,险些昏倒过去,她不敢置信道:“母后,这……不是真的吧,我,竟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太后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演戏,她知道,冰儿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彼此都不说破罢了。 太后需要她为女儿的安危做掩护,而冰儿,则需要太后的宠爱和现有的身份,她绝不想去做无权无势的贱民的女儿。 有老臣进言道:“太后,兹事体大,不知可有人证、物证?” 太后对内监抬手道:“带人证。” 此事她和凌霄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和所有,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长宁郡主一时接受不了,直接瘫软在地。 太后立马命人送她去后宫歇息,并传太医照看。 她虽知冰儿心机深重,但一想到当年,是自己把她换在这个位置,而且,这孩子又替叶灵受了多年的苦,心里还是有情分在的。 凌霄启奏道:“陛下、太后,微臣当年查到叶灵郡主的下落后,一路南寻,好在苍天不负,在永安城一处村落,微臣找到了叶灵郡主!” 太后惊喜道:“郡主现在何处!” “郡主现今就在京中!”凌霄沉声说。 太后满怀激动,“快,快去接我的灵儿觐见,本宫即刻就要见她!” “是!”凌霄领命,带着内侍公公,一同前去别院。 别院。 凌霄上朝迟迟未归,宫中也不曾来人传唤,穗穗实在等得心里发慌,无精打采的躺在靠椅上,猜想着是不是哪一节出了什么问题。 常英和阿宽编了一早上,进屋喝水时,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不禁念道:“凌霄今日怎的还未回来?” 一旁的翠芳立马朝他使眼色,拉到一旁低声道:“别说了,我看乐宝今天往外瞧了快一个上午,她心里有事哩,你再这么说,她心里更着急。” 常英往屋里看了看,点头道:“我估摸着这几天有大事,咱们看好孩子,让乐宝和凌霄轻松点。” “是了,是了。”翠芳低声应着,往屋里走去。 轩宝看着闷闷不乐的娘亲,放下竹简,主动拿着棋盘过去,“娘,儿子陪您下棋解解乏吧。” 穗穗明白轩宝的心意,想着正好难打发时间,便坐起腰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好。” 那边二宝和三宝闻言,也围了过来,他们两个虽有自己爱好的事,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喜爱热闹。 穗穗和轩宝对弈,连输两盘,直到第三盘,她落下最后一颗子的时候,大门那边终于传来动静! 穗穗放下棋子微笑:“我赢了。” 瑾轩也扬着笑脸:“娘,最后一局,赢的肯定会是您。” 穗穗心里微微讶异,总觉得轩宝话里有话。 这时,一道尖细的高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