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玫瑰》 第1章：神仙山 呼！ 一只白头海雕从浓密的松柏林中振翅高飞。 嘎！嘎！ 白头海雕发出两声尖利的，带有震慑性的鸣叫。 仿佛，是宣告从东边沿海到神仙山这一大片的广袤地区都是它的领地。 胡子拉碴的姬朝元穿着的确良衬衫，浅绿色的打着补丁的军裤。 脚上是一双洗得发白的绿胶鞋。 他抬头看着空中的白头海雕，仿佛和它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神仙山。 黑沉沉的神仙山。 冬天，被白森森的雪覆盖。 夏天，被白森森的雨笼罩。 难得，有光照晴好的时候。 今天，蓝天如温润光滑的玉石，白云如丝丝飘荡的棉絮。 高高在上的神仙山的顶端是平整光滑的青色岩石。 岩石上有自然形成的凹坑，盛积的雨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着点点亮光。 神仙山顶端四周的青黑色山体是刀削一样的绝壁。 绝壁上布满了青苔，藤蔓，杂树和深深浅浅的洞穴。 那些洞穴，有的深不见底，黑幽幽的很可怕。 有的洞穴很浅，仅供遮风避雨的样子。 有的洞穴里供奉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菩萨。 绝壁之下是大片的碎石。 碎石堆里寸草不生，摆设着无数的石祭台。 石祭台上和四周有香火和血肉的痕迹。 这里，曾经香火鼎盛，人山人海。 神仙山之所以叫神仙山，因为传说这里有神仙出没。 到底是什么神仙，就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后来，拜神运动受到强有力的遏制。 神仙山，被改名太平山。 不过，仅仅几年之后，神仙山又恢复了本名。 神仙山的碎石地带和原始森林之间本来是一大片绿草地。 因为这里的土质比较好，早年有一位姓王的大地主把这里开辟成了一个桃李芬芳，樱桃苹果俱全的果园。 后来，果园被分给几十户贫农。 再后来，无力维持果园的贫农把手上的果树卖给家有牛马，有劳力的村民。 果园，渐渐的就归几家所有了。 果园之下，被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包围着。 森林中草药菌类丰富，野鸡野兔成群。 连野狍子，野猪，狗熊和狼也时有出现。 加上鸟儿在树顶盘旋啁啾，石涧间的山泉叮咚流淌。 这里，和荒凉的神仙山顶端，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样貌。 原始森林的末端，就是太平庄村。 太平庄村是由四个分散的小自然村组成的大村。 东太平庄是村民最少，生活最穷，也是最靠近神仙山的村落。 姬朝元，是东太平庄村的小队长。 沿着环山土路奔跑着的他呼吸均衡，仿佛和神仙山清晨的空气融合在一起。 他的双眼凛冽发光，威严地扫过沿途的一草一木。 “我说不来吧，你偏不信。” “我们走的，是没有人走过的路啊。” “你从哪个位置上山，都能被姬老怪发现。” “哎呀，看你说的，他难道是神仙不成？” “采不到二两草药，被他骂一顿都不值当的。” 几个偷摸着要进山的村民看见姬朝元的身影。 他们慌忙躲进了茂密的草丛里。 姬朝元警惕地停住脚步。 呼！呜！ 一阵山风，旋转着吹过草丛。 嘎！ 白头海雕鸣叫一声，从空中掠过。 “我看到你们啦！你们想找死是不是！” “老子抓住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 “老子送你们进去吃几天牢饭！你们就美了是不是！” 姬朝元跺着脚破口大骂。 那几个村民吓得手脚并用，狼狈地逃走。 很多村民在背地里叫姬朝元为姬老怪。 他的脾气确实古怪，平时很少说话，让人难以琢磨。 可是他一旦说起话来，那就是直来直去的，像炮筒子一样不会拐弯儿。 他曾经参军入伍，在抗击外来侵略的战场上荣立过二等功。 他退伍后回到故乡，担任了太平庄村的大队长。 之后因为姬朝元组织护山队，并打伤了进山偷采草药的外乡人。 他从大队长的位置退下来，成了东太平庄村的小队长。 姬朝元并不在乎自己是大队长还是小队长。 他依旧秉持着对神仙山的管理理念。 即使没人和他一起看山巡护了，他依然坚持着对神仙山的守护。 他沿着山路，继续围绕着神仙山奔跑。 前方的天空，飘来朵朵黑云。 柞树林里，一个健壮的黑色人影似乎在寻找着登山的路径。 “喂！我看到你啦！还不快给我滚下山去？” 姬朝元看到这种偷偷摸摸要上山的人就觉得气往上撞，忍不住的要发脾气。 那黑色人影身体伏低，从一个黑色皮包里拿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 “你躲也没有用！赶紧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姬朝元大步流星地来到那人的身后。 那人缓缓起身，从面具上的两只眼洞打量着姬朝天。 姬朝元也在打量着他。 只见他身穿一套崭新的黑色西服，里面是雪白的衬衣。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皮包，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凉皮鞋。 他的那个面具，是个笑嘻嘻的娃娃。 娃娃的眼部，是两个向前的凸起。 凸起的前部露出两个眼洞，就像是一个望远镜。 “你是庄里的也罢，外来的也好。赶紧的给我滚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姬朝元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最看不惯，这种搞怪的样子的。 “哦，你……。” 那人一开口，就暴露了粗糙之极的嗓音。 “你就是这个……神仙山的看山员吗？” 姬朝元心里想：这是什么嗓子啊？这么粗？有病吧？ “知道我是看山员还不快滚？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上山的！除非我看不见！” 姬朝元一摆手，迈步占领制高点。 “哦，看山员同志，那你就看不见一次吧，好吗？” 那人语气轻松，带着调侃的意味。 “少废话！赶快下山去！” 姬朝元跺着脚呵斥。 “我啊，可是来这里考察的。也许，会在这里建一个基地呢。” “到了那个时候啊，你们全体村民就有福啦。你们会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去城里买楼房。” 那人拎着黑皮包晃荡着，语气里充满了诱惑。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我叫你滚呢，你听见了没有？” 姬朝元的神情冷漠。 “哼哼哼。我可不是，你说滚就能滚的。你最好，先弄明白这一点。” 那人发出粗糙的冷笑，听来更像是嘲笑。 第2章：不是神仙就是鬼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 房间里非常安静，细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的光线里不安分地飘荡着。 一只深黄色的老猫蜷缩在被卷旁，懒洋洋地眨巴着圆圆的眼睛。 嚓，嚓，嚓。 八岁的姬小白穿着白背心，黑短裤。 他身靠着被卷，手里翻看着一本《让徐州》的小人书。 他看到不爱看的画页，快速翻过去。 看到喜欢的画页，会凝视很久。 好像，能进入到画页里一样。 两年前，于大苟借来一本《计盗紫金铃》的小人书和他一起看。 他从此就迷上了小人书。 他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走去太平庄公社的商店里，看着玻璃柜台里那一排排五彩斑斓的小人书。 对于他来说，那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封面背后，就是一个个无比新奇的未知世界。 他甚至不想长大，想永远沉浸在看小人书的乐趣里。 他是姬朝元唯一的儿子。 平时，他也是蔫蔫巴巴的，有点他爸爸的风范。 他也爱跑步，但是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跑步。 因为，他跑起来，就像风一样的快。 他没有他爸爸那样的炮筒子脾气，但也是一贯的寡言少语，让人搞不清他的想法。 喵！ 老黄猫四肢绷紧，弓起它的背。 “怎么了？看到耗子了？还是有人来了？” 姬小白摸摸老黄猫的头，语气低低地询问。 “小白，小白！我们出去玩儿呀！” 胖乎乎的于大苟跑进来 “我爸爸还没回来，我还没吃饭呢。” 姬小白继续翻看着小人书。 “你去我家吃吧，我妈妈做了红烧肉。” 于大苟一脸的得意。 “我不爱吃红烧肉。” 姬小白声音弱弱的。 “你骗人，哪有不爱吃红烧肉的？” 于大苟笑起来。 “我真不爱吃红烧肉。我就爱吃我爸爸做的饭和煮鸡蛋。” 姬小白脸色微红地声明。 “唉，我爸爸做饭可难吃了。我爱吃我妈妈做的饭。” 于大苟叹气。 他脱鞋上了炕，推开老黄猫，看到被卷旁露出崭新的小人书。 “喂！你又偷你爸的钱去买小人书啦？你爸知道了，还不把你打死？” 于大苟大惊小怪的样子。 “我爸……没打过我。” 姬小白嘴上这么说，毕竟有点心虚。 “那是他不知道你偷了他的钱！你想想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于大苟撇嘴。 “我才不想。” 姬小白把小人书推向被卷深处。 “快借我看了一本，我就不告密啦。” 于大苟笑嘻嘻地伸手。 “你看可以，但是你不能翻得太快，更不能用手指头沾唾沫去翻。” 姬小白不情愿地皱着眉头，鼻梁上的雀斑都变得深了。 “我知道呀，这是你的宝贝，你的命根子。” 于大苟做出保证，得到了一本崭新的小人书。 嘎！嘎！ 白头海雕低空飞过，叫声异常凄厉，好像是提出了某种警告。 “好像，很讨厌的样子啊。” 那人微微抬头向上。 “你这个吃人饭，听不懂人语的家伙！” 姬朝元的瞳孔收缩，右手缓缓抬起，紧握成拳头。 “哦，会功夫啊？能打到人吗？” 那人微微侧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信不信！我一拳能把你打下山去？” 姬朝元大声断喝，双眼瞪得溜圆。 “我不信。我只是有点奇怪，这山上有什么呢？值得你这么卖命地保护。” 那人的语气粗糙而冷漠。 “这是我们太平庄村的山，当然由我们太平庄村的人来守护。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干什么，你都休想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姬朝元一脸正气，凛凛生威。 “哦。” 那人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飒！ 一阵山风，掠过森林的顶端吹了下来。 波！ 那人一抬手，形成了一片透明的屏障。 这屏障，居然阻挡了呼啸的山风。 “你是……神仙？” 姬朝元愕然，感觉自己是看花了眼睛。 “我……不是神仙。不过，你想和我做对的话，我可能会送你去见神仙的。” 那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是神仙就是鬼！马上从这里给我消失！” 姬朝元拉开了架势。 “哎，你这个人，还真是撞到南墙都不回头啊。这个山，我要定了。该滚开的人，是你们！” 那人的语气低沉，充满了威胁。 “要是这样，我就不客气啦。” 姬朝元目光凝重地换个架势。 “谁让你客气啦？有本事，你就来吧！” 那人冷笑着招手。 姬朝元大吼一声，身法敏捷地冲上，向着那人展开凶猛的攻击。 那人放开黑皮包，手脚灵活地拆解姬朝元的攻击。 姬朝元的双臂连环出击，宛如一只蝴蝶在迎风飞舞着。 他的手脚与那人的手脚接触碰撞，感觉到那人的手脚上带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 姬朝元的心底暗暗发慌：他不会真的是鬼吧？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见鬼呢？ “哎，我说，你的力量就这么点吗？都使出来啊。” 那人有点不耐烦了。 姬朝元发现透明的屏障在缩小，从而带来的压迫感使得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都使出来，我会要了你的命！” 姬朝元双目发狠，猛然发力撞过去。 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 “对，就是这样，继续啊。“ 那人挑衅地招手。 嘭！ 姬朝元快速冲上去，左手臂卡住那人的脖子，将他压制在一棵大柞树的树干上。 呃！ 那人叫了一声，仿佛后背被树刺扎到了。 “好功夫！居然能使我的声音变得好听了，在下心里感激之至。” 那人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尖细了很多 “滚！” 姬朝元的额头冒汗，只说出这么一个字。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啊？” 那人呵呵发笑着一挥手，解除了透明的屏障。 呼！呜！ 山风呼啸着吹过来，带着花草树木的清新气息。 姬朝元呼吸顺畅，力量大增。 他哈哈大笑地继续压制那人的脖子。 “老弟啊，你的功夫确实是不错的。这是什么流派的功夫啊？” 那人伸手架住姬朝元的胳膊。 “哼！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还叫我老弟？你的年纪还能比我大吗？” 姬朝元暗暗地用力。 “我当然是比你大啦。我请问一下你的贵姓高名，能否见告吗？” 那人呵呵笑着，轻松地架开了姬朝元的胳膊。 第3章：神仙山的看山员 姬朝元没有想到，那人能轻松地架开他的胳膊。 他心里颇为忌惮那人的力量，不禁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我问你的名字呢，你不敢告诉我吗？还是神仙山的看山员是没有名字的？” 那人逼近了姬朝元。 “我姓姬，姬朝元！我是神仙山的看山员！” 姬朝元大声回答。 哈哈！哈哈哈！ “世上还有姓鸡的？你的外号是不是叫做大公鸡呀？” 那人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这是姬昌的姬，姬发的姬。” 姬朝元神色冷淡。 “啊，是那个姬妾的姬啊。天下间，可很少有人用这个姓啦。” 那人点点头。 “天下姓氏，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姬姓的。请问你是姓什么的？” 姬朝元语气森然，发丝根根飘动。 “我啊，我不告诉你。” 那人凌空一掌，推向姬朝元。 姬朝元立足不稳，险些跌倒。 他稳住身形，气运丹田，猛然目放异光地发力冲上。 他再度，将那人逼在柞树干上。 “佩服啊佩服。我居然，又一次着了你的道。神仙山的看山员，果然是一个高手呢。”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 姬朝元狠狠压制住他的脖子。 同时，他的右手罩住那人的心脏位置。 “我警告你啊，你现在下山，保证不回来了，我今天就放过你。” 姬朝元的右手轻轻颤抖着。 “不然呢？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人的语气里，透着癞蛤蟆皮，滚刀肉的痞气。 “不然，我会把你打残废的！” 姬朝元的目光，变得越发可怕。 “你要是心里有这个想法，不要说出来呀，你可以直接去做的。” 那人的声音嗡嗡的，好像具有穿透力，也是一种武器。 “你现在想做也晚啦。残废的人是你，不是我。” 那人的右手毒蛇一样地窜出来，两根手指直戳姬朝元的双眼。 姬朝元的头部向后急仰，左眼和眉心同时剧痛。 他狂猛地大喝，右手臂用力地撞出去。 轰！ 一声巨响。 那人背靠的粗壮柞树被打得朽木一样地破裂。 姬朝元用手捂住流血的左眼。 他的右眼，也因为左眼的剧痛而流出了泪水。 他干脆闭上右眼，任凭柞树的树冠倾倒下来。 柞树的枝条，鞭子一样打砸在姬朝元的头部。 姬朝元没有动。 他仔细地侧耳倾听着。 他的心里想：我打中他了没有？他死了没有？如果他没死，趁这个时候偷袭我，那我就死定啦。 于大苟跑回家，趁着爸爸妈妈不注意，偷偷盛了多半碗红烧肉跑出家门。 于大苟这个名字的来历可不简单。 于维新的第一个儿子叫于大龙，三岁时生了怪病，手脚溃烂而死。 第二个儿子叫于大虎，也是三岁时生了怪病，手脚溃烂而死。 第三个儿子叫于大豹，在快三岁的时候活蹦乱跳的。 可是于维新夫妇满脑子不详的预感，天天担心得什么似的。 西太平庄村有个为人和善的陆先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他有个外号叫鸭子，有人开玩笑叫他鸭先生，他也不恼。 但是整个太平庄村的村民，都知道陆先生从年轻的时候起，身上就是有一趟仙家的。 他以此技能为村民们算命消灾，看看风水啥的，自然尝到了不少甜头。 那些年的动荡期间，他自知要吃苦头了，居然躲进了神仙山里，十年没有下来。 于维新本来毫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 这次，他在老婆的苦苦哀求之下，不得不买了烟，酒，肉，果子四样礼品来到陆先生的家里。 “嗯，你家呀，被猪精缠上啦。生多少孩子，都活不过三岁的。” 陆先生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莫测高深地眯着眼睛，缓声告诉于维新。 “陆先生，您给我家孩子好好破解一下，花多少钱都行啊。” 于维新苦着脸，心里真是比吃了黄连还苦。 “要说破解嘛，也不是特别的难。你首先要禁止杀猪一个月，天天给猪神烧纸上供。” “然后呢，你把你儿子的名字改成于大猪。这样啊，才能确保他活下来。” 陆先生看在四样礼品的份上，开始指点迷津。 “我一辈子杀猪，儿子怎么能叫于大猪呢？” 于维新傻眼了。 “你一辈子杀猪，还想自己的儿子成龙，成虎，成豹啊？” 陆先生忍不住刺激他。 “再说了，名字就是一个人的代号而已。关键是，得让人活下去才行啊。” 陆先生看到于维新脸色难看，忙出言开导他。 “只能叫猪吗？没有别的可叫的吗？” 于维新看看老婆的脸色，又看看陆先生。 “不然，叫于大狗吧。你可以用苟字来代替狗，字面上还显得比较有文化。” 陆先生的眼神发亮，想到了这个好名字。 “什么狗子代替狗啊？狗子不还是狗吗？” 于维新一头雾水。 “你倒底是要猪还是要苟？就这两个选择。” 陆先生把苟字写在信纸上给于维新看。 “那……那就叫于大苟试试吧。” 于维新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 结果，于大苟顺顺利利地活过了三岁。 不过，他的身体像被打了气的皮球一样，越来越胖了。 于大苟跑到姬家的院门口，正和眼睛流血的姬朝元相遇。 “姬大叔，你这是怎么啦？” 于大苟傻眼了。 “是……是大苟啊。我……我被风吹倒，撞在树茬子上啦。你……你要找小白玩吗？” 姬朝元努力用右眼看清了于大苟。 “小白饿啦，我拿来一碗红烧肉给他拌饭吃。” 于大苟举起那碗红烧肉。 “大苟啊，谢谢你啦。我眼睛受伤的事，你不要告诉小白，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能明白吗？” 姬朝元接过红烧肉。 “我明白。姬大叔，你用水好好洗洗脸吧。” 于大苟都不敢看姬朝元的脸了。 搞得跟鬼一样。 “嗯，我做饭，你去陪小白说说话，别让他出来。” 姬朝元点点头。 三天后的傍晚。 于大苟在姬小白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偷？偷什么呀？” 姬小白放下手里的小人书，眼神好奇地看着于大苟。 “嗯……当然不是偷人参果啦，也不是偷紫金铃。你明天去了就知道啦，记得早点起来哦。” 于大苟嘿嘿一笑，故意卖着关子。 第4章：山路说鬼 于大苟不但长得肥胖，眉毛还又黑又密地连成了一整条。 他的眼睛斜斜的，有一股狡黠之气在里面。 姬小白在于大苟面前，显得尤其瘦小单薄。 他的眼神弱弱的，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女生。 “可是，我起来早了，爸爸一定会问我干什么去的。” 姬小白有些犹豫。 “哎呀，你就放心吧。你爸在我家和我爸喝酒呢。他喝不过我爸还不服气，明天一定醉得爬不起来啦，他还能管你干什么去？” 于大苟胸有成竹地笑着。 姬小白点点头，觉得也是。 呼哼，呼哼，呼哼。 第二天的早上，天色刚蒙蒙亮。 姬朝元果然打着呼噜，沉沉地睡着。 姬小白轻手轻脚地从东里屋出来，走过酒气扑鼻的东屋。 他到了外屋地，轻轻拉开门栓。 于大苟一身绿军装，已经在木板做成的简易的院门旁等着姬小白了。 “大苟哥，我们去偷什么？” 姬小白跑到于大苟的身边。 “偷什么，你这穿得也太清凉了吧？回去换上长衣长裤。” 于大苟斜眼看着姬小白。 “大苟哥，我们去哪儿啊？” 姬小白回去换了长衣长裤，跑回来问于大苟。 “你跟着我走就对啦。” 于大苟滑下种着姜和蓖麻的斜坡。 姬小白也跟着滑了下去。 于大苟踩着石头，过了流水潺潺的河溪。 姬小白站在河溪边，看了看河溪对面植被茂密的山坡和远处高耸入云的神仙山。 “你过来呀！” 于大苟招手。 “你要去神仙山吗？我不去。” 姬小白摇摇头。 “哎呀，我们不去神仙山。我们就是去果园里偷几个苹果回来。” 于大苟踩着石头回来，搂着姬小白的肩膀。 “偷苹果？” 姬小白明显的没有兴趣。 “这个时候，小白龙苹果刚刚熟，又甜又脆，可好吃啦。” 于大苟压低了声音，好像怕别人听到。 “去果园不是要穿过原始森林的吗？那里有熊瞎子和老狼精，我才不去。” 姬小白的脚底像生了根。 “你挺明白的呀。你也想去神仙山玩了吧？” 于大苟呵呵笑起来。 “我没想。” 姬小白摇头。 “哎呀，你就放心吧。哪有那么容易就遇到熊和狼的？” “它们都是害怕人的。闻到人的气味，老远就逃跑啦。” “我去年和我爸去偷过一次啦。这叫轻车熟路，你就放心吧。” “不过，我们当时只偷了三个，这回多偷点。然后你拿大头，我拿小头。” 于大苟呵呵地笑，好像苹果已经到手了。 “我爸知道我上山了，真的可能会打我。” 姬小白还是摇头。 “我们快点跑，在他醒来之前回来不就完了？” “哎呀，你放心吧，我们偷完苹果就回来，不去山顶上。” 于大苟拍着胸脯保证。 姬小白的神色动摇了。 “你不会那么不够意思吧？吃了我的红烧肉，还不陪我上山玩！” 于大苟搂着姬小白的肩膀摇晃着。 “我不玩儿，我们偷了苹果就回来。” 姬小白声明。 “好，好，我们偷了苹果就回来。” 于大苟连连点头。 姬小白和于大苟爬上山坡，找到山路。 他们沿着山路行走。 “从这里往下看，我们东太平庄村完全被树木挡住了啊。” 于大苟伸着脖子看着山下。 姬小白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碎石子。 “小白呀，我这几天都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于大苟打个哈欠，语气颇为无奈。 “我能睡得着。” 姬小白不想知道他睡不着的原因，只是随便搭个话。 “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啊。你爸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于大苟白了姬小白一眼。 “他说他的眼睛疼，不能见光，就包上啦。” 姬小白继续踢着碎石子。 “小白，我听你爸的话，对谁都没说。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对你说，我心里不得劲儿。” 于大苟靠近姬小白，搂着他的肩膀。 姬小白点点头，搞不懂他要说什么。 “我看见你爸爸的眼睛流血了，额头也有血，很严重的样子。我乍一看，好像看到了鬼，可吓死我啦。” 于大苟一脸的郑重。 “我没看见他流血啊。” 姬小白的眼神懵了。 “他偷偷洗掉了，你当然看不到啦。” 于大苟低声。 “我爸和人打架了？” 姬小白猜测。 “和人打架了还好，我怀疑……。” 于大苟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 姬小白等着于大苟的下文，于大苟却卡壳了。 “你怀疑啥呀？” 姬小白追问。 “我姥爷去年来我家住，半夜出去一趟。他回来时脸色发绿，头发胡子扎扎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见鬼了。” 于大苟的声音更低了。 “你不是怀疑我爸吗？怎么说起你姥爷见鬼了？” 姬小白的身上一阵发冷。 “你笨啊？我看见你爸当时的脸色，和我姥爷见了鬼的脸色是一样的。” 于大苟也打了一个冷战。 “你说……我爸也见鬼了？” 姬小白的脸色发白。 “我是这么怀疑啦。但是我不敢问你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你怎么问你爸啦。” 于大苟满怀希望地看着姬小白。 “我就敢问啦？” 姬小白直摇头。 “你是他儿子，你怕啥？” 于大苟给他鼓劲。 “你还是于维新的儿子呢，你不怕你爸吗？” 姬小白反驳。 “反正我和你说了，心里舒服了不少。你自己平时多加点小心，别让你爸把鬼传到你的身上。” 于大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那你姥爷见鬼了，把鬼传给谁了？” 姬小白心里闷闷的。 “也没传给谁呀。我爸在午夜给野鬼烧了一堆纸，就没事啦。” 于大苟一笑。 “啊，那我午夜也给野鬼烧点纸，我爸也能没事了。” 姬小白放心了。 “就你？午夜给野鬼烧纸？” 于大苟看着姬小白单薄的样子。 “让你爸和我一起给野鬼烧纸吧？” 姬小白建议。 “你爸又不是我姥爷，我爸能管那事儿？你劝劝你爸，他自己烧纸最有效。” 于大苟翻了翻白眼。 “我劝我爸？我和我爸一年说的话，没有和你一天说的多。” 姬小白挠头。 “小白，你不要和别人说话那么少。我听说不爱说话，也能死人的。” 于大苟提出警告。 “我不信。我常常和我家老黄猫说话的，你不用担心。” 他一脚踢在一块小碎石上。 小碎石飞出去，惊起了一只灰色的蚂蚱。 嗤！ 灰色蚂蚱展开五颜六色的美丽翅膀，斜斜地飞了出去。 第5章：黑色皮包 姬小白去追那只灰色蚂蚱。 灰色蚂蚱飞离山路，轻盈地落向路边的碧绿草丛。 姬小白追到了山路边。 “哎呀，姬小白，你追它干什么呀？你看前面的树，好像被大风吹断啦。” 于大苟大惊小怪地喊。 姬小白站在路边没有动。 “姬小白！你走不走啦？” 于大苟喊。 “大苟哥，你过来看看。” 姬小白没有回头，抬起左手向着于大苟招招手。 “一只有花花翅膀的蚂蚱，有什么好看的？” 于大苟一脸不耐烦地来到姬小白的身边。 那只有花花翅膀的灰色蚂蚱，落在一个黑色皮包的拉链上。 “谁的呀？谁把皮包扔在这里啦？” 于大苟四顾无人，声音低低的。 “里面会不会有炸弹？” 姬小白担心。 “还有地雷呢。你战斗片看多啦？” “小白，你把皮包捡过来，我们看看里面有没有钱。” 于大苟轻推姬小白的后背。 “有没有人哪？” 姬小白看看四周。 “你傻呀？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人。你快去看看，绝对不会有炸弹的，也不会有地雷。” 于大苟催促着。 姬小白走过绿草丛，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黑皮包。 那个灰色蚂蚱还停在拉链上，用前腿梳理着头部的触角。 姬小白伸手去扑蚂蚱。 灰色蚂蚱飞上一株绿叶莹莹的山枣树。 “里面有东西。” 姬小白提起黑皮包晃了晃。 “拿上来，拿上来呀。” 于大苟连连招手。 姬小白提着黑皮包回到山路上。 他和于大苟蹲下身子，看着黑皮包。 黑皮包的黑颜色油光发亮，还是挺新的。 它的右上角，有一个白色茶杯的标志。 于大苟的手捏住拉链，低头闻了闻。 “会有好吃的吗？麻花？饼干？大馒头？” 姬小白的眼睛突然发出亮光。 “不要想得太美啦。要是有人使坏，包了一堆粑粑在里面怎么办？” “说不定，有几个坏小子正躲在暗处，偷偷等着看我们出丑呢。” 于大苟拍了姬小白一掌。 “好像……有臭味。” 姬小白禁起鼻子。 “哈哈哈，那是我一紧张，放了一个闷屁。” “小白，你来拉开拉链。如果里面是粑粑，毒蛇，死耗子什么的，一脚连着皮包踢飞。” 于大苟松开黑皮包，身体靠后。 姬小白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开黑皮包的拉链。 丝……。 黑皮包里的拉链打开了。 嘎！嘎！ 白头海雕发出凄厉的鸣叫。 姬小白吓得抬起头，看到白头海雕在原始森林的上空盘旋着。 于大苟凑过来，看见黑皮包的内部是报纸包裹着一块砖的东西。 “只要不是毒蛇就好了。” 姬小白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也没有臭味。” 姬小白捏着报纸包裹，鼻子凑过去闻了闻。 “是软的还是硬的？” 于大苟想摸摸包裹，又不太敢。 “不硬，也不软，我说不好。” 姬小白拿捏着报纸包裹，眼神转动着，想象里面会是什么呢？ “这个皮包还是能用的。你把报纸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于大苟提起空了的黑皮包看了看。 姬小白觉得里面不可能是活物，也不是臭东西。 他把包裹放在山路上，悉悉索索地打开了报纸。 报纸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两叠崭新的十元钞票。 “这么多钱？” 于大苟傻眼了。 他急忙用报纸包住钞票，塞回黑皮包里。 “怎么了？有人吗？” 于大苟手忙脚乱地拉上拉链，神色紧张看着姬小白。 “大苟哥，你的脸绿了，是不是见鬼了？” 姬小白打量着于大苟的脸。 “见什么鬼？傻小子，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我们一辈子都花不了！” 于大苟嘿嘿地笑出了声。 “这……这不是我们的钱。” 姬小白很冷静。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这就是我们的钱了！你不要，都给我好了。” 于大苟抓紧了黑皮包，瞪着眼睛。 “大苟哥，我觉得……。” 姬小白有些不安。 “你觉得什么呀？快走！” 于大苟腾出一只手抓住姬小白的胳膊。 姬小白被于大苟拉着跑离山路，顺着小路跑进原始森林里。 “大苟哥，我们回家吧？” 姬小白等于大苟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向他提出建议。 “回什么家呀？这钱被我爸妈知道，被你爸爸知道，还能是我们的钱了吗？” 于大苟在森林里紧张地查看着。 他看中了一株高大的松树。 他和姬小白在松树旁坐下来。 “小白，这个钱不能拿回去。我们得把它埋起来，以后没有什么事了，我们再慢慢地花它。” “我们先一人拿一张回去。以后你想花钱就告诉我，我给你拿。” 于大苟将黑皮包紧紧抱在怀里，情绪过了好一会才稳定下来。 “姬小白，你不要上于大苟的当。” 松树上传下来一个女孩子清清脆脆的声音。 于大苟吓得险些跳起来。 怎么会有女孩子的声音？ 姬小白也被吓到，抬头看向松树的上方。 松树的粗壮枝干上，伏着一个头扎两根辫子，身穿崭新绿色军装的美丽少女。 “王美美？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树上啊？” 于大苟看清了少女的面貌。 “我爬树找鸟蛋行不行？于大苟，你这个黑皮包挺好的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美美面带微笑。 “这是我的。” 于大苟抱紧了黑皮包。 “好，好，我又没说是别人的。你们，先爬上树来好吗？” 王美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我们不会爬树呀。再说了，我们爬树干什么？” 于大苟有点懵。 “你们不爬上来，就快点逃跑吧。” 王美美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 “王美美，我和小白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于大苟心里七上八下的。 “笨蛋！你以为我愿意听呢？你们现在快逃跑，也许还来得及。” 王美美抱紧了松树枝干。 “是什么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啊？熊瞎子吗？” 于大苟也有些怕了。 “大苟哥，你不要动。” 姬小白突然低声发出警告。 “对，你们最好不要动！你们身边的草丛里，有一条白色毒蛇，你们不动，它也许不会攻击你们。” 王美美脸色煞白地告诉他们。 “你骗谁呢？” 于大苟嘿嘿一笑，摇晃着身体。 “你不要动啊。” 姬小白连忙摆手。 于大苟看到姬小白紧张的眼神，吓得斜着身体不敢动了。 第6章：白色毒蛇 嘶，嘶。 碧绿的草丛里，游出一条身上带着些许红斑的白色毒蛇。 它那三角型的头部不停地吞吐着分叉的舌头。 “啊！” 王美美在树干上紧张地尖叫出声。 白色毒蛇徐徐游过于大苟的脚边，正对着脸色煞白的姬小白。 姬小白面对白蛇狰狞的模样，冷汗从额头一直流到下巴颏。 他平时最怕蛇了，看到筷子一样长的小香蛇都会害怕得跳起来。 这条白色毒蛇，足有大人的手臂粗细。 它游出一米多长的身体，还有一些盘踞在草丛里。 姬小白觉得浑身发麻，双腿发软。 他心里在哭：妈呀，我要完啦。 白色毒蛇感觉到了姬小白的恐惧。 这，更加助长了它的凶焰。 它张开大嘴，喷射毒液。 同时，它快速地咬向姬小白的心口。 姬小白的左手突然一抬，紧紧抓住白色毒蛇的脖子。 白色毒蛇的七寸被拿住，急忙翻转身体，缠住姬小白的左手臂。 姬小白感觉左手臂被凉丝丝的蛇身紧紧缠住，仿佛有一根根刺，扎进他的皮肉里。 他的心脏，也为之收紧。 他不敢松开白色毒蛇的脖子。 这样一直用力地掐着，使得姬小白的面部发出了通红的颜色。 松树下的于大苟和松树上的王美美，都是目光呆呆地看着这场人与蛇的较量。 白色毒蛇缠绕姬小白的左臂无功，渐渐放松了身体。 它的整个身体，变得软趴趴的。 “好啦，好啦，它死啦，它死啦。” 于大苟吐了口气。 “姬小白！你不要松开它！你等我跑远了，再松开它！” 王美美灵巧地从松树上溜下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后倒退着。 “你放心吧，我不松开它的。” 姬小白依然紧紧捏着白色毒蛇的脖子。 王美美急忙转身奔跑。 啊！ 突然间，王美美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啊！啊！ 她看清了草丛里的东西，更加大声地尖叫起来。 她一边尖叫着，一边爬起来。 她哭着跑向姬小白和于大苟这边。 “那边还有蛇吗？” 于大苟惊魂未定。 “好像，好像是个死人。” 王美美擦着眼泪。 “嘿嘿，死人你怕啥？就像这条蛇，已经死了，就不可怕啦。” 姬小白好像一个英雄，笑着抖了抖手里的白色毒蛇。 “哎呀，你不要让它动啊。” 王美美躲开姬小白。 “小白！你把它扔了！” 于大苟也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怕扔了它，它又活过来。” “大苟哥，你挖个坑，我们用石头打烂它的头，把它埋了吧。” 姬小白看着手里软趴趴的白色毒蛇，知道蛇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他记得两年前，亲眼看见于维新用铁锹将一条蛇剁成七八段。 那每一段蛇身都在扭动着，企图要逃跑。 “我挖坑？我要拿皮包的，哪有手挖坑啊？” 于大苟拒绝挖坑的工作。 “于大苟，你这皮包里到底有多少钱哪？” 王美美眼神轻蔑地看着于大苟。 于大苟没有回答。 姬小白用右手在草地上拔草挖坑。 王美美过来帮他。 “你不怕这条蛇啦？” 姬小白看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逗她。 “我都不敢看，你还是提？” 王美美抓起一把土，扬在姬小白的裤子上。 “你是谁家的呀？” 姬小白偷瞄着王美美漂亮的脸蛋。 “我是谁家的？你问问于大苟。” “他向我借的小人书，是不是都给你看了？看了人家小人书不还的，是不是你姬小白呀？” 王美美冷笑。 “你家还有小人书吗？” 姬小白的脸红了。 “当然有啦，还有很多很多呢。不过，我再也不借给你和于大苟看啦。” 王美美看着姬小白失望的神情，噗呲一笑。 “看在你今天为我杀蛇的份上，姐姐我决定原谅你啦。” “你把这条蛇埋了，再把那边的死人埋了。我就考虑考虑，以后还借你小人书看。” 王美美嫣然笑着，胜过了春光秋水的美色。 “你家住在哪儿啊？” 姬小白满脸欢喜。 “我家住在哪儿，你问问于大苟不就知道了？” 王美美看了一眼犹自紧张的于大苟。 “美美！美美！你在哪里呀？” 远处传来男子焦急的呼喊声。 “我在这里！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王美美跳起来回应。 “小白！我们回家吧！” 于大苟的脸色变了。 “你们不要走。你们救了我，我哥哥会感谢你们的。” 王美美开心地笑着。 “那就不用了。” 于大苟勉强地一笑。 于大苟催促着姬小白快走。 王建设和十多个少年已经跑了过来。 王建设的个头在少年之中是最矮的。 可是，他已经十二岁了，成熟的面部透着狠狠的戾气。 “美美，他们欺负你了吗？” 王建设的目光在姬小白，于大苟之间转动着。 “哥，是他们救了我。没有他们，这条大蛇能把我活活吓死。” 王美美跑到王建设身边。 “那你为什么自己偷偷跑开了？不和我们走在一起？” 王建设出言埋怨。 “谁让你们净说些无聊的笑话的？” 王美美低下头。 “喂！那条蛇是死了还是活着的？” 王建设瞪视着姬小白。 “死了吧？” 姬小白看着软软的白蛇，心里发虚。 “死了还不扔了？你拿着它吓唬谁呢？” 王建设火了。 姬小白将白色毒蛇放在土坑里，拿过一块石头瞄准它的头部。 软趴趴的白色毒蛇突然闪电一样窜出土坑，钻进了绿草丛里。 啊！ 王美美吓得尖叫。 “你叫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条蛇？” 王建设神色不悦。 众少年拿起石头，或撅断树枝当武器。 可是，那条白色毒蛇已经无影无踪了。 “哥哥，哥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王美美催促王建设。 “于大苟，你干嘛拿着我们家的皮包？” 王建设斜眼看着神色紧张的于大苟。 “什么你们家的皮包？这是我们家的皮包。” 于大苟嘴硬。 “这不是爸爸新买的黑皮包吗？” 王建设问王美美。 “像是很像的。是他们家也买的吧。” 王美美神色犹豫。 “一个杀猪的儿子，家里买什么皮包？” “皮包拿过来，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家的。” 王建设冷笑着向于大苟伸手。 “这是我家的皮包，凭什么给你看？” 于大苟抱紧了黑皮包。 王建设使个眼色，少年们过去围住于大苟。 “大苟哥，你把皮包给他们吧。” 姬小白慌了神。 “这是我的皮包，我凭什么给他们？” 于大苟咬了咬牙，眼睛都红了。 第7章：埋死人 “于大苟，我上次打你，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王建设走到于大苟前面冷笑着。 “哥，爸爸不让你打人了。” 王美美警告。 “爸爸不让我打人，没说不让我打狗啊！” 王建设的嘴角上翘。 啪！ 他快速一拳，狠狠打在于大苟的脸上。 于大苟的脸上当时就青了，鼻孔流出血来。 “你敢和我单打独斗吗？” 于大苟瞪着眼睛吼叫。 两名少年过来，抓住了于大苟的双臂。 “大苟哥！你把皮包给他得啦！” 姬小白知道于大苟一定会吃亏的，为什么不舍出皮包息事宁人呢？ “你呀你呀，真是白活了，你都不如这个小子懂事！” 嘭！ 王建设飞起一脚，踹在于大苟的肚子上。 他一把夺下黑皮包，看了看上面的茶杯标志。 “哥哥，是不是我们家的呀？不是就还给他吧。” 王美美跑过来。 “你以为你哥哥是老花眼哪？这就是我们家的。” 王建设拉着王美美的手。 “于大苟，你敢说这是你们家的？你让你杀猪的老爸来我家取啊，我送他一皮包猪毛！” 哈哈哈！哈哈哈！ 王建设大笑，拉着王美美和众少年下山了。 “大苟哥。” 姬小白心疼地看着坐在地上，低着头的于大苟。 他过去搀扶于大苟时，发现他在流眼泪。 “我练了那么久的武功，一招都没使出来。” 于大苟懊恼之极。 “唉，大苟哥，你使出来也没有用啊，他们人多啊。” 姬小白叹气。 “不是看在王美美的份上，我今天就和王建设拼命了！” 啪！ 于大苟一拳头打在草地上。 “大苟哥，我们还偷不偷苹果了？” 姬小白问。 “不偷了。我们回家吧。我爸要是问我，我就说是和你练武时被你打的，你别说漏了嘴。” 于大苟摸着肿痛的脸部。 “我的力气小，不能把你打成这样。” 姬小白觉得撒谎不好。 可是，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呀。 “你还力气还小？那么粗的大白蛇都被你掐得要装死才行。” “你怎么不把王建设掐死？” 于大苟冷眼看着姬小白。 “是啊，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只知道，我要是松手，我就完了。” 姬小白看着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青筋凸起，似乎能看到血脉的流动。 ”我们快回去吧，那白色毒蛇要是找来同伙向我们报仇，那可遭了。” 于大苟迈步下山。 “大苟哥，我们把那个死人埋了再走吧。我答应了美美姐，要埋了那个死人的。” 姬小白拦住于大苟。 “啊？他们都走啦，你还埋什么死人呀？你的脑袋里想什么呢？” 于大苟不理解地看着姬小白。 “大苟哥，你见过死人吗？” 姬小白竟然微笑了一下。 “我爷爷死的时候，包得严严实实的。我是想去看看他的样子，可是没敢看。” 于大苟回忆着。 “我爷爷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大苟哥，我们去看看那个死人吧。” 姬小白的眼神热切。 “你不害怕呀？都说你的胆子小呢，你这胆子比牛都大，还敢看死人？” 于大苟看着姬小白，好像不认识他了。 “我刚才掐那个白色毒蛇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我现在觉得死人也什么可怕的。我今天晚上还要为爸爸给野鬼烧纸呢，正好教练胆量。” 姬小白下定了决心。 “唉，我陪你去埋那个死人吧。反正黑皮包被王建设拿走了，我的心也和死了差不多。” 于大苟浑身无力地叹息着。 姬小白和于大苟小心地走向王美美绊倒的地方。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直挺挺地躺在草丛里。 呼！呜呜！ 一阵山风吹过来。 “我怎么觉得……有点儿冷呢？他是刚死的吗？我怎么没闻到臭味？” 于大苟心底发怵。 “大苟哥，我们在他身边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姬小白只想尽快埋了这个死人，以后也好向王美美去借小人书。 “他又不是一条蛇，我们得挖多大的坑啊？再说了，我的脸还疼呢，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了。” 于大苟打了退堂鼓。 “大苟哥，你坐着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埋他就行。” 姬小白说着，动手拔除那人身边的杂草。 “小白，你想不想看看他面具后的样子？” 于大苟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好奇。 “我不想。把他埋了就完了。” 姬小白一边拔草一边摇头。 “我在想，他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死在这里？” “如果他是一个鬼，会不会和你爸爸的眼睛受伤有关呢？” 于大苟猜测着。 姬小白停止了拔草，看着那人眼部凸出的面具。 他一手护着心脏位置，一手伸向那人的面具。 那人突然抬手，按住了脸上的面具。 啊！啊！ 姬小白和于大苟吓得坐在草地上。 “你们两个，确定想看我的样子吗？” 那人的声音粗糙而虚弱。 “不看了，我不想看。” 姬小白连连摇头。 “我……我也不想看了。” 于大苟的声音颤抖。 “哎呀，姬小白，你过来扶我一下。” 那人缓缓坐起来，抬起了胳膊。 “你没有死的话，我们就不用埋你了。大苟哥，我们走吧。” 姬小白后退着。 于大苟答应一声，勉强地爬起来。 “我眼下是没死。可是我伤得很重，你们不管我，我很快就死定了。” 那人垂下头。 “等你死了，我就回来埋你。” 姬小白惧怕那人周遭散发出来的阴森森气息，不愿意接近他。 “你肯埋我，就是因为那个叫王美美的小丫头肯借你小人书看吗？” “你啊，还真是容易得到满足呢。” 那人呵呵笑了。 “这不关你的事。” 姬小白嘴上这么说，双腿却忍不住向那人迈进。 那人一挥手，姬小白无法控制地飞扑过去。 那人一把抓住姬小白的右手腕。 啊！ 姬小白疼得流出了眼泪。 “你叫姬小白？你爸爸是不是叫做姬朝元？” 那人声音粗粗地问。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 姬小白试图挣脱那人的掌握，可是挣脱不了。 “你放了小白！” 于大苟拿起一块石头。 “你爸爸的武功那么强，你怎么没有内力呢？” 那人没理会于大苟，眼洞里的目光注视着姬小白。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的手。” 姬小白咬咬牙。 “你既然拿起了石头，就打我试试啊。” 那人松开了姬小白，转向于大苟。 于大苟握紧了石头，却没有勇气打出去。 第8章：牛师父 ”唉，你们两个小笨蛋啊，怎么可以让我的皮包被别人拿走了呢？” 那人低头叹息。 “那个黑皮包，是你的呀？” 于大苟惊讶了。 “当然是我的啦。你们……有本事帮我拿回来吗？” 那人语气淡淡地问。 “王建设的爸爸，是我们太平庄村的大队长王卫国啊。” 于大苟倒是想把黑皮包拿回来，一想到威然霸气的王卫国，就泄气了。 “大队长？一定很厉害了？他们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我的皮包，这可是犯法的。” “你们这么弱小，当然是不敢去给我要回来啦。” 嘿嘿。 那人发出冷笑。 似乎在嘲笑姬小白，于大苟。 又似乎，在蔑视王卫国。 “很多人和王卫国学武功的。他是很多人的干爹。他的武功，也是太平庄村的第一名。” “我们去他家给你要皮包，那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你怎么能证明那个黑皮包是你的呀？” 于大苟没精打采的。 “那里有两千元钱呢。你们如果能要回我的黑皮包，那里的两千元钱，我就送给你们。” 那人眼洞里的目光看看姬小白，又看看于大苟。 “我们打不过王建设。他爸还有很多干儿子，个个都会武功的。” 于大苟听到有两千元钱，眼睛发亮，但是很快又暗淡下来 “我让你们去，自然有办法让你们打败他们。” “问题是，你们打败了他们，就能拿回我的皮包吗？” 那人的语气，很是自满。 “我能拿回来！只要你教我打败他们的办法。” 于大苟的眼睛重新发亮。 “他有这样的办法，还能躺在这里像个死人一样吗？” 姬小白还是比较冷静的。 哈哈哈！ “我这是遇到了绝世高手才受的伤。你们要对付的，不过是一群小流氓而已。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是不是觉得，手心有点冷？” 那人拿起姬小白的右手捏了一捏。 姬小白点点头。 他的心都有些凉了。 “你往身边的地面打一掌。不用打实了，把那点寒气推出来一些就好。” 那人用手指着草地。 姬小白迟疑了一下，右手向身边的地面一推。 轰！ 地面被姬小白打出来一个大坑。 “你看，这样坟地就挖好啦。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那个人会怎么样呢？” “不过，你最好不要打人。要不动武力就能办成事，那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人语气嗡嗡的很低沉，使得姬小白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吧！你也捏捏我的手。” 于大苟惊喜向着那人跪下，并伸出了双手。 “你的脾气太大。给你力量后，你控制不住，会出大事的。” 那人缓缓摇头。 “师父，我没脾气，我能控制住，我不惹大事。” 于大苟连忙做出保证。 “好啊，你们明天再上山来找我，我再考察看看吧。” 那人点点头。 “给你的力量，你只能用个两三次。过了两三天不用，这个力量会自己消失的。” 那人看着姬小白。 “我爸爸的眼睛，是不是你打伤的？” 姬小白突然瞪着那人发问。 “他也打得我几乎灰飞烟灭了啊。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说谁了吧。” 那人低头笑了。 “你，你是不是鬼呀？” 姬小白又问。 “我是鬼。” “但是，我不是一般的鬼，我可以像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人沉吟了一下，果断地回答。 “你不要缠着我爸爸行不行？” 姬小白向那人抱拳求情。 “你既然开了口，我以后不难为他就是。要回皮包的事，你们也要上上心。” 那人缓缓点头。 “好的。我今夜给你多烧些纸钱吧。你叫什么名字？” 姬小白很高兴。 “我姓牛，你写牛师父收用就可以啦。” “不过，我们之间的事，你们心里知道就好。连你们的亲人都不能告诉，以免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牛师父沉声吩咐。 “牛师父，我们知道啦。” 姬小白和于大苟一起点头施礼。 于大苟乐呵呵地拉着姬小白的手，走在原始森林里。 “大苟哥，你为什么高兴？” 姬小白问。 “我们有机会夺回黑皮包啊，那还不值得高兴吗？那里有两千元钱呢，都是我们的。” 于大苟两眼发光，仿佛两千元钱已经到手了。 “不是那么容易能夺回来的吧？” 姬小白担心。 “怎么不容易？王卫国一家再凶还能凶得过鬼呀？我们有鬼在背后支持，还怕他个老六？” “我们就大摇大摆的去要黑皮包。他们敢炸刺儿，你往地上打个大坑，他们还不立马吓死？黑皮包还不乖乖地送回来？” 于大苟面露得意之色。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要太高兴了，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姬小白提醒于大苟。 “对，对，小白你说的话，我第一次觉得这么有道理。” 于大苟呵呵笑。 他俩说说笑笑地走出原始森林，找到了山路。 姬朝元正站在倒地的大柞树前沉思着。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山上来啦？” 姬朝元的左眼被纱布包裹着，右眼格外锐利地瞪视着姬小白和于大苟。 于大苟被惊到，本能地用手捂住肿痛的脸部。 “爸，我看你喝醉了，不能巡山。我就和大苟哥来山上看看，我们是帮你巡山的。” 姬小白也心慌，但是他的心里早就想好了这几句说辞。 “大苟的脸怎么了？” 姬朝元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们刚才比武打闹，我不小心打重了。” 姬小白的声音弱弱的，没有底气。 哼！ “王建设一伙人说说笑笑的下来，说打了一条狗，那是打了谁呀？” 姬朝元的声音冷冷地。 “爸，是他们上山来闹，我和大苟哥不让他们上山，他们就打伤了大苟哥。” “爸，于大伯要是问你，你就说大苟哥是被我打的。大苟哥不想让他爸爸知道他被别人打了。” 姬小白知道瞒不住了。 “你们这不是傻吗？看山巡道，不也得分人吗？王家的人，你们惹他们干什么？” “都是一个庄里的村民，你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姬朝元叹息。 “是！爸，我们以后看山会注意的。” 姬小白很是高兴。 “你们没发现这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姬朝元低声问。 “没有，没有。” 姬小白和于大苟一起回答。 “你们下山去吧。” 姬朝元摆摆手。 “是。爸，你也回家吧？” 姬小白问。 “你们先回去吧，我看看这棵柞树，把它拖回去留着冬天烧火。” 姬朝元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