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家父永乐,永镇山河》 第1章 穿了?还特么成了大明瓦罐鸡? 永乐十一年,八月。 暮秋后的清晨,已经略微有了些许凉意。 金陵帝都斑驳的城墙上,并未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反倒散发出鬼魅般的神秘光泽。 古朴厚重的帝都城墙,也因此带上了几分迷人的魅力。 此刻帝都城门口处,密密麻麻的京师百姓聚集于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为,就在前不久,当今天子御驾亲征北伐鞑靼,打得蒙古本部的鞑靼大汗向大明称臣纳贡,皇上敕封鞑靼大汗阿鲁台为和宁王。 随后皇帝又率军一直进军到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风尘,永清沙漠。” 这是自汉唐以来,完全不亚于封狼居胥的一次伟大壮举。 今日是皇帝凯旋回朝,举国同庆的国家之喜。 所以,整个京师都沸腾了,百姓自发地汇聚于此,盛赞大明这位神武雄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此刻天街城内却是一片哀鸿遍野,天子车辇被劲弩射得破烂不堪,就连骁勇善战的汉王朱高煦也中箭栽落下马。 那些箭尖泛着诡异寒光,显然事先已经淬过毒药,只要被擦破一点皮,都是命悬一线的下场。 “汉王遇刺,快传御医!” …… 乾清宫。 太子与赵王一边吵着,一边匆匆忙忙地入内,随即跪地请安。 “父皇,孩儿听说天街刺杀一事,过……过来问安。” 太子爷顶着满头汗水,气喘吁吁地开口道。 不料朱棣听了这话,缓缓起身上前,自顾自地笑道:“我这次御驾亲征,血战一年之久,打得阿鲁台抱头鼠窜。” “想不到大捷还朝,走到自己家门口,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大胖胖身子一颤,急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自己亲爹。 赵王朱高燧见老头子发怒,也是乖乖垂下了头。 顿了顿,朱棣看着这两个儿子,轻声问道:“老二伤势如何?” “爹,那些刺客在箭上淬了毒,好在太医救治得及时,老二休息几日就没有大碍了。” 听了这话,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他又满脸铁青地看向太子朱高炽。 “要不是老二侦查得及时,提前侦查到了反贼的动向,你今天来,就不是问安了吧?”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吓得大胖胖手足无措。 “我……爹啊……我这……”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外有强敌,内有叛党,你这个国,是怎么监的?!” 铁憨憨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只能跪倒在地上不发一言。 朱棣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王,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有你麾下的锦衣卫,封锁城门,全城搜捕,去查清楚!” “这些反贼是何时到的京城,何人安排,有何用意,经何人接应,都给朕全查出来!” 赵王一怔,随即欣喜领命:“儿臣遵旨!” …… 汉王府。 一片愁云惨淡。 府内一片莺莺燕燕,此刻都望着那道魁梧身影,满脸忧色。 汉王妃韦氏试探性地走上前,“王爷,您刚苏醒,饮酒伤身呐。” 朱高煦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温婉貌美的丰腴女子,强颜笑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众人听了这话,不敢违背自家王爷的命令,识趣地自行退走。 朱高煦望着这高墙宫闱,心中只觉拔凉拔凉的。 他的确叫朱高旭,却不是朱高煦。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他意外地带到了大明王朝。 穿了也就穿了吧,毕竟来到了大明帝国,还可以亲眼目睹这汉家男儿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是如何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可是为什么特么的偏偏穿成了汉王朱高煦? 那个鼎鼎有名、遗臭万年的造反王爷,烤肉王爷,瓦罐鸡…… 朱高煦啊! 提及这位仁兄,造反专业户都得甘拜下风。 永乐大帝的嫡次子,靖难战役中的骁勇猛将,洪熙皇帝的夺嫡对手,宣德皇帝的政绩刷子…… 被朱元璋厌恶,被朱棣哄骗,被朱瞻基做成了烤肉…… 我尼玛啊! 朱高煦,男,初被封为高阳郡王,后随父朱棣起兵靖难,累立战功,骁勇善战。 朱棣即位后,封为汉王,藩国云南,他却一直留居南京,不肯就藩,多次谋取太子之位,纵使私兵劫掠,僣用乘舆器物,阴谋夺嫡争位。 宣宗朱瞻基继位后,朱高煦起兵造反,却在宣德皇帝亲征后投降,被废为庶人,后被活活炙死在铜缸内,成了一摊烤肉,诸子也相继被杀。 只是因为朱棣那句经典名言,“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朱高煦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野心如杂草般疯狂蔓延,最后被那位好大侄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堂堂一位大明亲王,最后被活生生做成烤肉,这般下场,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奈何木已成舟,朱高旭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他,成了大明汉王,朱高煦。 起苏醒之后,朱高煦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凭借自己的先知先觉努力一把,倚仗着朱棣对自己的偏爱,窥伺一下那张龙椅。 然而等到脑袋恢复了清明,朱高煦就将这丝念头给掐灭了。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太子朱高炽已立,甚至朱棣还立了太孙朱瞻基。 那个表面上宽厚仁慈的太子大哥,实际上是个大智若愚的狠角色,在朝廷上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更是受到一众朝臣拥戴支持。 更何况太祖以武立国,大明尚未从元末乱世的战火中恢复过来,一场靖难之役就将大明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大明天下饱受战乱之苦,永乐帝为证明自己又常年兴兵北伐,整个大明上下都对战事充满了痛恨厌恶。 现在的大明,需要的是一位与民更始的圣贤仁君,而不是锐意进取的开拓之君。 而太子朱高炽,那个大腹便便的铁憨憨,就是这样一位完美储君。 反观朱高煦自己,看看世人对他的评价:凶狠、乖戾、淫荒、狡黠、险狼……反正没有一个好听的。 包括朱棣在内,世人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个有勇无谋、嚣张跋扈的武夫丘八。 就算是朱棣对他偏爱有加,甚至当真动过立他为储的心思。 但只能马上取天下,焉能马上治天下? 朱高煦性格上的缺陷,加上他现在的臭名声,就注定他坐不到那张龙椅上! 再次叹了口气,朱高煦不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如果继续盯着那张龙椅不放,只怕他最后难逃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正在此时,一个神情木讷的少年郎走了过来,恭敬行礼道:“父王,母妃有孕在身,您就别再折腾了。” 朱高煦打量了这孩子一眼,心中愈发觉得凄苦。 这是汉王世子朱瞻壑,朱高煦现在的便宜儿子。 “儿呐,爹心里苦啊!” 过了半晌,朱瞻壑这应声道:“唔……” 朱高煦:“???” 第2章 监国?你疯了吧? 金陵帝都,紫禁城。 大明皇宫,恢宏壮丽,雕梁画栋,朱甍碧瓦,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汉王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宫宇大殿,到处都是巡逻禁军,整个皇宫充满了恢宏森严的气度。 看着眼前这座巍然的壮丽宫廷,朱高煦神情有些恍惚。 虽然那日遇刺时中了毒箭,但好在御医救治及时,加上原主这孔武有力的身体,没过几日便恢复如初了。 这几日里,整个金陵帝都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赵王朱高燧带着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人马封锁城门,挨家挨户地全城搜捕,势要揪出此次刺王杀驾的幕后黑手。 一时之间,上至朝堂重臣,下到黎民百姓,都是人心惶惶,如履薄冰,唯恐牵扯进这惊天大案之中。 倒是朱高煦悠闲地养了几天伤后,还是下定决心入宫面圣。 他这几天深思熟虑认清现实后,就已经打定主意,前去云南就藩。 继续待在京师,未来势必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的命运。 既然如此……那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舍弃那不该有的夺嫡野心,去云南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依红偎翠的逍遥王爷,他不香吗? 那张龙椅有什么好坐的?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多…… 脑子有问题才去争这个位置。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眉头舒展,迈着老爷步走向了乾清宫。 迎面宫人见了,纷纷点头哈腰地行礼,给足了他这位汉王爷脸面。 毕竟谁都知道,汉王在前几日的刺杀案中为了保护陛下,险些命丧黄泉,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不但怒斥了太子爷,还收走了他监国理政时期批阅的奏章。 换句话来说,皇上这是对太子殿下感到不满了啊! 朱高煦和煦地同众人打着招呼,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外。 走进御书房,只见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永乐大帝,正斜斜地倚在软榻上,手中还握着奏疏,似乎正在假寐。 “老二啊,你来了?身子骨怎么样了?都好全了吗?” 听得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朱高煦顿时心中一动。 永乐大帝,朱老四。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有些违礼地抬头看了过去。 永乐大帝啊! 还是有血有肉的那种! 只见这位大帝面容英武硬朗,不过带着一丝疲惫,双鬓微微的斑白,虽然倚靠在床榻上面,却自有一股掌握天下的气度。 这,就是缔造了永乐盛世的千古一帝,永乐大帝朱老四。 朱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家老二,下意识地扯了扯胡须。 朱高煦见状立马准备跪地行礼,朱棣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这小子,几日不见倒是拘起礼来了,爹问你伤好了没?。” “爹,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朱棣听了后欣慰地笑了笑,对这个勇武过人的儿子,他一向都很偏爱。 一方面是因为太子温文尔雅,根本不像他这个马上征战的老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将老大立为太子,朱棣一直对朱高煦有些愧疚。 毕竟,当年在战场上浴血搏杀、拿命去拼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二。 “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这才休息几天就闲不住了?” 迎着永乐帝的目光,朱高煦赢着头皮开口道:“爹,现在四海承平,国富民安,儿子想……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听着前半句话,顿时露出了诧异目光。 老二什么德行,他还是很清楚的,怎么这次受过伤后,还会说这些酸词儿了? 但等他听到后半句话,却是瞬间勃然大怒,豁然坐直了身子。 “老二,你告诉爹,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棣眼睛一瞪,硬着脸冷冷开口道。 老二竟然主动请求前去云南就藩?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永乐二年,就封他为汉王,藩国云南。 他却说:“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不肯前往藩国。 朱棣考虑到北伐蒙元,还需要他征战沙场,索性也就听之任之。 这一滞留就留到了现在,老二还时常做出狂妄悖逆的举动。 朱棣对他这些小心思,自然是门儿清。 怎地今日突然转了性子,主动请求前去就藩? 这是你汉王朱高煦该说的话吗? 朱高煦叹了口气,满脸疲惫地道:“爹啊,儿子自幼追随您征战沙场,当时人还没马镫子高呢,就跟着您上阵杀敌!” “这些年出生入死,三十七处刀疤,十六处箭伤,大小战事百余次……前几日经历了一次生死,儿子险些丧命……真的觉得累了。” 累了? 真的累了? 朱棣神情有些动容,却还是冷脸喝道:“你说你累了?皇上的儿子不受罪,那谁帮我老朱家拼命打仗?” “这大明是我老朱家的,现在战事未定,你就说你累了,想撂挑子不干了,好啊!” 不出意料的,朱高煦被老爷子怒骂了一顿,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朱高煦只能受着。 只是他心中对永乐帝腹诽不已,留着自己不就是让自己替他打仗罢了,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是腹黑啊! 朱棣痛骂了自家老二一阵,又有些不太忍心,起身走到了朱高煦身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二啊,爹老了,你大哥身体又不好,这大好河山,还要靠你继续努力啊!” 朱高煦:“???” 我尼玛…… 不要脸了是吧? 朱高煦只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顿时后背一凉。 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顿了顿,朱棣又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爹知道你那些小心思,以退为进,对吧?” 朱高煦一愣,满面懵逼地看着朱棣。 “现在爹收了老大的监国大权,你又护驾有功,立马就请辞来了,这招用的妙啊老二……” “爹,不是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啊爹……”朱高煦急了,正欲争辩。 “爹也知道,你心里委屈,你不就是想发发牢骚吗?” “这样吧,朕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再让你监国三日,那些官员该查的查,该抓得的抓,顺着你的心意,怎么样?”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笑意。 朱高煦闻言呆立当场,随即暴怒道:“让我监国?老头子你疯了吧?” 第3章 骗,接着骗! “混账!你怎么跟朕说话呢?” 朱棣老脸一黑,顿时喝道。 这老二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抽了什么疯? 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去闹腾,还让他监国,他还一副死了亲爹……亲娘的模样? 朱高煦咽了咽口水口水,有些脊背发凉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便宜老子,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难怪历史上的汉王爷,胆大包天地敢夺嫡争位,原来都是被这个亲爹给坑的! 时不时在你耳边来上一句:“哎呀,你大哥身子骨差,眼瞅着活不了几年了,你要继续努力啊!” 这谁顶得住啊?!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啊! 历史上的汉王朱高煦,算是被永乐帝给坑惨了! 好在朱高煦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朱高煦了,他现在是优秀的进步青年。 朱棣让自己监国,这差事能接吗? 我监你姥姥! 监国那是储君的特权! 大明现在有储君吗? 不但有,还有两个! 太子朱高炽! 太孙朱瞻基! 你让我监国,太子与太孙会怎么想? 这简直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往绝路上逼啊! 朱高煦一旦监国,那朝野皆知他有夺嫡之心,将来势必会遭到新帝的清算。 太子大哥宽厚仁慈,不会对他下手,但那位好大侄儿可是与朱棣一样心狠手辣的主儿啊! 事实上,朱高煦也正是被好圣孙朱瞻基活活做成了瓦罐鸡烤肉! 一想到那般凄惨的死法,朱高煦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爹啊,一直以来都是大哥监国,儿子从未接手过政务,没有经验啊……”朱高煦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朱棣见状似笑非笑地道:“没有经验可以学嘛,老大他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处理政务。” 我学你姥姥! 你个坑儿子的狗贼! “不是啊爹,大哥监国期间,朝政处理得当,一直没有任何纰漏,您这样做对大哥不公平啊!”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转换思路,试图用温情感化这坑儿贼。 然,并,卵。 不提太子倒好,一提太子,朱棣心中这火气就上来了。 “没有纰漏?朕亲征阿鲁台大胜还朝,血战一年之久都没出事,没想到在自个儿家门口被人刺杀!” “外有强敌,内有叛党,还差点连累了你,你说太子这国是怎么监的?” 朱棣大言不惭地贬低着太子朱高炽,朱高煦在一旁听得都快笑了。 啊对对对! 最后你还不是把皇位传给了老大? 这副嘴脸,令人发指! 不着痕迹地偷偷朝他竖了个中指,朱高煦这才想明白,为何朱棣要让自己监国。 内有叛党只是小事,那些个靖难遗孤,除了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一下朱棣,根本就翻不起大浪来。 外有强敌,才是朱棣收走太子监国大权的真正原因。 朱高煦险些都快忘记了,朱棣是个战争狂热份子!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朱棣得位不正。 无论他怎么篡改史书,无论他如何文过饰非,后世子孙也会知道,他朱棣是靠靖难之役,抢了侄子朱允炆的皇位登基! 朱棣现在就好比李唐王朝的李世民,一个抢了大哥的皇位,一个抢了侄子的龙椅,一样得位不正。 所以他们都迫切地想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天命所归,通过卓越的政绩,为自己即位取得合法性,让世人认可。 那么,对于一个帝王的评价,最看重的标准,便是文治武功! 文治方面,朱棣疏浚大运河,掏空国库修永乐大典;至于武功,五征漠北,郡县安南,七下西洋…… 明成祖朱棣,东掌女真,西握吐番,南统交趾,北御蒙古,幅员辽阔,在位二十二年,开创了永乐盛世,奠定明朝基业,公认为明朝开创于太祖朱元璋,成就于朱棣,历史评价,远迈汉唐,百王所莫并也。 他与唐太宗李世民一样,都是得位不正,却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千古一帝! 现在是永乐十一年,距离朱棣第二次御驾亲征,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然而战争狂人朱棣是个打仗好手,理政能力却远逊于他的太子朱高炽。 这些年来若非朱高炽一直监国,替他打理后勤,朱棣哪能打得蒙元抱头鼠窜。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 皇帝朱棣要打仗,太子朱高炽就哭穷。 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搞得朱棣烦不胜烦。 前线传来军报,大明此次重创了鞑靼部,瓦剌部趁机崛起,窥伺中原。 朱棣肯定准备明年开春北伐瓦剌,又担心太子带着一众文臣反对,所以借着刺杀一案的由头,敲打一下太子。 朱高煦心中叹气,朱棣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其实在朱棣心中,他更偏爱骁勇善战的老二朱高煦,对走路都喘气的大胖子朱高炽不是很喜欢。 奈何老二是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老大又生了一个好圣孙,所以朱棣当年才会忍痛立老大为太子,并且立好圣孙朱瞻基为太孙。 只是这样一来,朱棣心中难免对老二有些愧疚。 所以,他才给了朱高煦一次监国的机会,就算是让他体验一下太子的地位,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个老二,还能闹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高煦故作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咬牙拒绝道:“爹啊,这差事儿子不能接。” “为什么不能接?”朱棣怒了。 朱高煦看着他,沉声道:“若是儿子监国,那让大哥如何自处,让大侄儿如何自处?” 两个储君摆在那里,你让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会怎么想? 玩呢? 闹呢? 过家家啊? 其实朱高煦心中清楚,大明财政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接手都要想方设法地筹钱,解决朱棣北伐的粮饷辎重问题。 但大明已经进入了小冰河时期,各地州府连年天灾不断,导致粮食减产,税收减少,朝廷又不得不拨出款项前去赈灾济民,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加上朱棣这战争狂人又一心想要做出丰功伟绩,每年朝廷税收,都要拨出一半用以修缮永乐大典,他自个儿又连年挥师北伐,丝毫不在意国库是否空虚…… 如此一来,朝廷财政不紧张才奇了怪了。 太子朱高炽能苦苦支撑,任由朱棣瞎折腾这么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如果换做别人监这个国,只怕早就被朱棣砍了脑袋。 这个烂摊子,傻子才会接手。 朱高煦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那张络腮胡子脸,写满了愁苦。 “不是,爹啊,你就放过儿子吧!” “儿子真想去云南休养……” 朱棣听到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答道:“唔……你是想去云南招兵买马,再学一学你老子我,起兵造你老子的反?”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直接威胁上了! 这老逼灯就是想榨干自己! “这个国你监也得监,不监也得监,由不得你不同意,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如果你监国有成效,追查到了建文的下落,爹自然会给你应有的嘉赏!” 骗,你接着骗! 朱高煦生无可恋地坐在地上,望着竖起的中指怔怔出神。 坑儿贼,朱老四! 第4章 太子?三百斤的大胖子! 朱高煦神情恍惚地走出乾清宫,一直到了宫门口都还没回过神来。 今日入宫面圣,不是为了去云南就藩,远离这些是非漩涡吗? 怎地就被朱棣那坑儿贼给忽悠瘸了,还接了监国这个烂摊子? 朱高煦很是不爽,却又不敢发作。 毕竟那坑儿贼是永乐大帝,大明江山的真正主人! 眼见宫门在前,为他领路的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殷切期待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有些不解,满脸狐疑地环顾四周,随即一拍脑门想了起来,从衣袖中抓了几颗金豆子递了过去。 “谢二爷赏!” 宦官动作熟练无比,一看以往朱高煦就没少干这事儿。 宫人都知道,太子府出了名的抠门,汉王府却是出了名的富裕。 毕竟汉王藩国在云南,云南这地方虽然是穷山恶水,却一向多出金矿。 虽然汉王没有前去就藩,但云南的地方官员又不愚蠢,每年大箱小箱的东西送到汉王府中,尤以金子为多。 所以这汉王爷的金豆子,在宫人里都是出了名的多。 瞧见宦官这谄媚笑容,朱高煦也有些慨叹。 都是可怜的人啊。 若是生活过得去,谁愿头上带点绿……谁愿挨那一刀,做个阉人呢? 不过大明王朝一直饱受诟病的地方,便是宦官乱政,真要论及出处,还真是朱棣所为。 太祖朱元璋一向不喜欢宦官,在位期间将宦官边缘化,甚至立有铁律防范宦官干政,建文帝也瞧不上这些腌臜之人。 但靖难之役的成功,宦官发挥了令人侧目的巨大作用,如燕王府宦官王彦王狗儿,靖难大战中屡立战功,现如今成了首任辽东镇守太监,深得朱棣器重。 这就导致朱棣认为,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仆役,直接听命于皇帝,对皇帝绝对忠诚,可以皇帝做任何事。 所以,他给宦官们的信任,远大于朝臣士大夫。 加上朱棣即位之初,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导致朱棣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宦官。 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甚至后面还成立了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东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罢了。 小宦官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高煦,顿时低声提醒道:“二爷,到了。” 朱高煦这才被惊醒,但他转念思索片刻,突然道:“带我去东宫。” …… 东宫太子府。 朱高煦还没进门,就看到一群太子府属官被锦衣卫押了出来。 好在这些属官品级都不大,都是些绿袍官员。 按大明制度,官员公服一至四品绯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绿袍。 朱高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清楚这不过是朱棣那个坑儿贼对太子的敲打罢了,所以并不太关注。 然而一众太子府属官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就如同见到了仇人一样,分外眼红。 原本安静的众人,立马就高声喧哗了起来。 “冤枉,冤枉啊!” “佞臣当道,蛊惑圣听,我等冤枉啊!” “皇上,我等冤枉啊!” 朱高煦听见这些哀嚎,顿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 佞臣? 这是在说自己吗? 他看着眼前这些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太子府属官,慢悠悠地向带头锦衣卫招手。 “那个谁,这是什么情况?” 带头锦衣卫小跑着过来,谄媚笑道:“汉王爷,我等是奉陛下旨意,缉拿太子府属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哦,果真是敲打。 朱高煦点了点头,随手抓了一把金豆豆,扔给了他。 带头锦衣卫熟练接住,而后不着痕迹地揣进袖口。 这些都是太子府属官,汉王爷给了自己这么多金豆豆,是不是…… 带头锦衣卫立马反应了过来,上前压低声音道:“爷,您说吧,怎么整治他们?” “只要不死,缺胳膊还是少腿,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朱高煦傻眼,愣愣地看着他。 老子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看赏动作习惯了,你不要多想。” 小旗官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不要多想? 那意思是……不能太严重了,缺胳膊断腿是底线。 带头锦衣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向朱高煦投去了一个隐晦眼神。 王爷我懂得,您就瞧好吧! 朱高煦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怀疑这大明的风气是怎么了? 太子府属官将他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喊冤的声音愈发高亢,夹杂着难以述说的悲愤冤屈。 恰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 朱高煦听了一愣,快步走了进去,却见一个体型臃肿的大胖胖,约摸有两三百斤,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哭诉,手里还抱着一只白毛狗。 太孙朱瞻基同样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亲爹痛哭流涕。 啊这…… 太子朱高炽? 还有白毛阁大学士? 朱高煦有些无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儿呐,我都累成这样了,你爷爷还是对我有意见……他不相信啊……我这太子也不当了……让老二来!” “为了这监国的烂摊子,我又胖了十几斤,我容易吗我……呜呜,儿呐,咱们回顺天……这烂摊子就交给老二吧!” “我可怜的儿呐,这应天容不下咱们,容不下咱们啊……” 朱高煦在旁静静看着,险些乐出了声儿来。 他不确定老大口中的儿,是好圣孙朱瞻基,还是他抱在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咳咳……大侄儿,还不快去把你爹扶起来,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惊觉,汉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朱瞻基羞得满脸涨红,急忙上前搀扶,却不料铁憨憨那恐怖体重,他根本就搀扶不动。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 朱瞻基大怒,对着宫女太监喝道,众人这才急忙上前,一起使劲总算是将太子爷架了起来。 太子瞧见了汉王,心中悲愤涌上心头,顿时呜咽道:“老二啊,既然你也看见了,那你就去告诉老爷子,这太子我干不下去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灾民怎么办?漕运怎么办?永乐大典怎么办?顺天和帝陵还修不修了?他倒是痛快了,难处全让我一个人担着……” “不干了,干不下去了,他不是宠你嘛,以后这摊子事就交给你了……” 朱高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冷不丁插了一句:“老大啊,爹方才说让我监国来着……” 此话一出,东宫顿时安静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又看了看太子。 朱高炽一愣,久久没反应过来。 朱瞻基面色大变,满脸惊慌失措。 东宫下人纷纷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再没有常识的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汉王,监国? 皇上这是对太子不满? 大明,要变天了吗? 第5章 大哥,跳起来 汉王,监国? 东宫太子府,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随即眨巴了几下小眼睛,又呜咽了起来。 “好啊,这可是真是太好了……儿呐,咱们这就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请道恩旨回顺天去……给人家腾地方……” “应天容不下咱们了……腾地方……腾地方啊……” 朱瞻基见状无语地以手抚额,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宫人赶紧把他架走,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铁憨憨就这般一边呜咽着,一边被好几个宫人架了进去。 等到他们走后,朱瞻基这才走上前来,故作镇定地笑问道:“二叔,老爷子真让您监国?”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这英武俊朗的好大侄儿,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你不是老头儿的心肝儿吗?自己去问他啊!” 碰了个软钉子,朱瞻基只能讪讪陪笑。 毕竟他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还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全无日后宣德大帝的气度与城府。 朱高煦慨叹了一句,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侄儿,你喜欢吃烤肉吗?” 朱瞻基一愣,“二叔说的是‘炙肉’吧?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 朱高煦:“!!!” 你娘咧! 这小兔崽子! 懒得与他废话,朱高煦拔腿就进了里屋。 与朱瞻基单独站在一起,他总感到一股凉气袭来。 太子朱高炽正坐在床榻上,一般的椅子还真承受不住他这吨位。 瞧见朱高煦跟了进来,铁憨憨又开始呜咽了起来,还不忘抹了几把眼泪。 见到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将宫人们都赶了出去。 “行了老大,你装模作样地哭给谁看呢?我这正心烦着呢!” 朱高炽有些尴尬地止住了呜咽,伸出小胖手撸着白毛阁大学士。 “老二啊,你都监上国了,还烦什么?” 铁憨憨不太明白,自己这个二弟,今日登门是来故意炫耀的吗? 但是看他这满面愁容的模样,倒还真是不像。 朱高煦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太子爷对面。 “监国?我一个王爷,监哪门子的国?” “老头子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他又想打仗,又不愿受你掣肘,这才借着由头把你的监国之权给收了!” “不过你们两个置气,把我卷进来算怎么回事?反正这烂摊子我不接,爱咋办咋办!” 朱高炽脸色一变,重新打量了几眼朱高煦。 这个老二,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若是换作以往,老头子让他监国,只怕他会高兴得连蹦带跳。 但是现在这表现,倒真不似作伪! 想到这儿,朱高炽忍不住宽慰道:“皇上都下令了,那你就先干着呗,难不成你还敢抗旨不尊?” “正好我这身子骨弱,总算是得空休息几天了。” 瞧见他这副惫懒模样,朱高煦更是气得不行。 “反正我不管,这烂摊子我不接,明儿一早我就去云南就藩!” “你们爷俩爱咋闹咋闹,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铁憨憨彻底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还是自家老二吗? 去云南就藩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你搁这儿骗鬼呢? “老二啊,你到底想问什么?别打马虎眼了,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 朱高煦听了这话,眼中顿时划过了一道亮光。 太子朱高炽仁政爱民,对自己这个二弟也是维护有加,只可惜他天生肥胖,体弱多病,导致在位时间极短,只有可怜的八个月。 若是把他这身肥膘给减了下来,让洪熙皇帝多活几年,宣德大帝晚点出现,那自己日后的逍遥生活指日可待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兴奋地看着大胖胖,眼中露出了炽热目光。 朱高炽被他那眼神给吓到了,急忙用白毛阁大学士挡在了胸前,略显慌乱地喝道:“老二,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啊!” 这家伙抽什么疯,那眼神怎么就跟地痞流氓见到了俏丽姑娘一样? “大哥,我最近学了一套‘畊宏体操’,对燃脂很有帮助,来跟我一起跳起来!” “啥畊宏?啥体操?啥燃脂?老二你疯了吧?你别上手……你不要过来啊!” 半个时辰后,一个三十来岁的华贵妇人,带着几名宫女快步走来,正是太子妃张氏。 因为永乐帝与徐皇后感情笃深,加上某些特殊原因,故而在徐皇后病逝之后,朱棣也效仿老爹朱元璋,下旨永不立后。 宫中无皇后,太子妃就是这皇宫内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张氏每日都要处理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处理完了后宫琐事,从宫人口中得知了“汉王即将监国”这个惊人消息,顿时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远远地望见宝贝儿子在门外发呆,张氏急忙快步走了上去。 “你这孩子,在这儿发什么呆啊?你爹呢?” 朱瞻基面容僵硬地回过头来,抬手指向了屋内。 张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同样僵在了原地。 这是在……弄啥咧? “大哥,这第一套名《本草纲目》……” “老二啊……你放过你大哥吧……” “五、六、七……走……诶对……腿抬起来……来把脚踢高……” “老二……我出汗了……好像……还真有效果……” 朱瞻基母子静静地看着兄弟二人手舞足蹈,跟着汉王口中的拍子跳个不停,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汉王朱高煦,这是咋滴了? …… 乾清宫。 朱棣正惊诧于朱高煦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 老二主动请求去云南就藩,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那他为何直到今日才幡然醒悟? 如果是假意,那为何朕让他监国,任由他闹腾,他又那样百般推脱? 一时间朱棣心乱如麻,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匆匆入内,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太子府属官已经缉拿,请皇上下旨发落。” 此人面容阴鸷,鹰嘴鹞目,神情阴冷,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朱棣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什么反应?” 纪纲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描述了当时场景,甚至将太子爷的原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朱棣听后并未动怒,只是觉得有趣极了。 老大每次都是这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嘛。 只是老二去了东宫太子府,去做什么? 去炫耀吗? 还是去请教? “去看看,汉王去太子府所为何事。” 第6章 脑补狂魔朱高燧 东宫太子府。 汉王朱高煦与太子朱高炽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不到片刻大胖胖便已经大汗淋漓,脚下都出现了一摊水。 反观朱高煦只是额头上出现了些许汗珠,依旧没有感到疲累感。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陡然传来了一声高喝:“老大老二,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来人一袭飞鱼服,邀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赵王朱高燧。 锦衣卫下设两个机构:“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本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是朱棣登基后特意添加的,专门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即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所有的事情,“北镇抚司”只需向皇帝一个人负责,甚至可以越过锦衣卫指挥使。 原本锦衣卫指挥使就是统领整个锦衣卫的最大官职,正三品官衔。 而掌管“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是从四品,但是镇抚使却可以越级直接向天子汇报工作。 所以谁掌管着“北镇抚司”,掌管着诏狱,谁才是整个锦衣卫的实际领导人! 赵王朱高燧执掌北镇抚司,又是大明亲王身份,指挥使纪纲都得看他脸色行事。 朱高燧一得知老二即将监国,并且还来了太子府,就立马就赶了过来。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门口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 “两个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搁这儿跳舞呢?成何体统!” 铁憨憨顺势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连连摆手道:“老二,不行了,真不行了……” 常年坐着处理政务,朱高炽这身肥膘与日俱增,突然锻炼这么一下子,身体瞬间就吃不消了。 朱高煦见状顿时朗声大笑了起来,“老三,快来,二哥今日教你一套‘畊宏体操’,燃脂有奇效……” 众人听得有些牙疼,面容顿时僵硬了起来。 朱高燧看着老二,怀疑他是不是被伤到了脑袋,脑子出问题了。 现在为了追查靖难遗孤,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跳舞? “咳咳……老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多少注意点形象。” 朱高煦闻言一愣,却见太子妃等人正神情诡异地看着自己。 那表情,跟看二傻子一样…… “你们这就不懂了,我这是为老大身体考虑,你看他才跳了这么一会儿,出了多少汗,燃了多少脂?” “只要坚持下去,本王保证一个月内,老大至少能瘦二十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太子妃眼睛顿时就亮了,快步上前确认道:“汉王说的可是真的?太子爷真能瘦下来?” 张氏孝谨温顺,侍奉朱棣夫妇尽心周到,所以很得朱棣与徐皇后的欢心。 徐皇后病逝之后,张氏又将后宫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加上她生了一个好圣孙朱瞻基,所以朱棣也很喜爱张氏这个儿媳。 但张氏嫁进来这么多年,早就知道皇帝偏爱汉王,对天生肥胖的太子十分不喜。 若不是因为儿子的原因,加上大臣们一直阻拦,只怕皇帝早就废太子立汉王了。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太子的肥胖,否则哪会惹出这么多的事端。 只是太子这病病因太多,御医也不是没看过,却是不见什么效果。 如果太子能够瘦下来,那他这太子的位置,算是彻底稳固了。 再者说来,做妻子的,也不愿整日面对一个三百斤的大胖胖。 朱高煦清楚太子妃的崇高地位,很认真地点头道:“太子妃放心,只要老大坚持跳一个月,再搭配上本王的减脂套餐,若是老大瘦不下来,你拿我治罪!” 燃脂体操。 减脂套餐。 太子妃有些傻眼,但她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按赵王的意思办。” 没听过就不一定代表没效果。 太医院那些御医那个不是杏林圣手,可他们有效果吗? 太子妃行事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马上唤来了一批贴心宫人。 学拍子的学拍子,记动作的记动作,做套餐的做套餐…… 大胖胖顿时傻眼了,在旁呜咽道:“爱妃,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好商量啊爱妃……你们折腾死我得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呜呜……” 然而张氏只是扫了他一眼,铁憨憨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朱高煦见状嘴角有些抽搐,与朱高燧识趣地离去。 果然啊,整个东宫地位最高的人,还是得看这位太子妃。 走出了东宫太子府,朱高燧立马向朱高煦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高啊,你这招我真是没想到。” 朱高煦:“???” 啥? 啥高? 我哪儿招啊? 朱高燧见他还在装傻充愣,顿时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借着这燃脂体操的由头,可劲儿折腾老大,让他没时间关注朝政,对吧?” “老头子又准备让你监国,那你这不是随着心意炮制那些太子党?” 朱高煦傻眼,觉得自己现在血压有点高。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二,论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还得看你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不会夸人就不要夸!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朱高煦转身就走,朱高燧快步跟了上去。 “不过老二你这招可是挺折腾人啊,指不定就将老大给送走了……” “你丫神经病吧!”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越走越远,只是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朱瞻基听了他们的对话,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 汉王朱高煦,你好毒啊! …… 乾清宫。 朱高煦匆匆冲了进来,倒地哭诉道:“爷爷,您可得给我爹做主啊!” 朱棣一愣,还以为这孩子是因为汉王监国一事。 毕竟他才收了太子的监国之权,又命人搬来了太子监国期间处理的奏章,还让锦衣卫拿了太子府属官,太子若是没有一点反应,那倒是显得不正常了。 “是你爹让你来的吧?探探口风?试探爷爷的态度?” 朱高煦连连摇头,直接描述了一下朱高煦的所作所为。 朱棣一愣,不小心扯断了一根胡子。 燃脂体操与减脂套餐?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老二去太子府,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老二不会真被伤到脑袋了吧? 怎地这些天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见他不吭声,朱瞻基又将汉王与赵王的“密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因为老爷子一向英明,轻易间便可识破谎言。 朱棣听了朱高燧的脑补计划,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下来。 嘿,果然啊! 老二还真是贼心不死! 亏得朕还以为他转了性子,幡然醒悟了!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自己的好圣孙。 “爷爷交给你一个差事,办好了重重有赏……” 第7章 刺杀?原来我是主谋! 朱高煦回到汉王府,将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捋了捋。 朱棣现在最大的心病,一是儿子争权夺利,有骨肉相残的征兆;二是建文下落不没,那些靖难遗孤密谋刺王杀驾。 不解决掉朱棣这心病,朱高煦想要去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基本上没有可能。 儿子争权夺利,这事儿倒好解决,但是建文帝的下落,朱高煦却是两眼一抹黑。 靖难之役后,一把大火焚烧了整个紫禁城,谁也不知道朱允炆他到底是死是活。 有的人说朱允炆被火烧死了,自焚而亡。 有的人说他侥幸逃生,并且出海了,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有的人说,他隐逸民间,当了和尚,参禅修佛。 也有人说,他出家当了道士,感悟大道。 …… 众说纷纭,争议不休,朱允炆的下落之谜由此成为大明王朝第一悬案! 当年朱允炆眼见大势已去,放火自焚后,朱棣赶紧派人进宫寻找朱允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结果发现了几具无法辨认的烧焦残骸,据太监说这就是朱允炆、和他老婆马皇后还有的太子朱文奎的尸体。 几具面目全非的焦尸,根本就无法辨别身份,也就没办法确认这就是朱允炆的尸体。 当然,朱高煦也不怀恶意地猜测过,朱允炆早就死在了朱棣手中,只是这朱棣不愿背上弑侄夺位的骂名罢了,这才伪装出建文潜逃的局面。 总而言之,建文的下落,还真是一个谜。 朱高煦即便两世为人,对此也有些束手无策。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王爷,你身子刚好,不要太操劳了。” 来人正是韦妃,此刻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面容姣好,身体丰腴。 汉王出身行伍,性情暴躁,却对韦妃宠爱有加,夫妻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爱妃,是我不好,让你挂念了。” 韦妃放下手里的羹肴,嗔怪道:“王爷,您这一天天的,都在瞎操什么心。” “你看看瞻基那孩子,成天在老爷子面前晃悠,现在都成了太孙了,我们瞻壑这仗也打了,书也念了,哪里比不过他?” 朱高煦听了这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便宜儿子朱瞻壑,能与传世之孙朱瞻基相比吗? 朱瞻基出生于建文元年,新帝朱允炆已经开始削藩,并派遣大军围困北平,燕王朱棣的处境岌岌可危。 当年朱瞻基出生的那天晚上,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曾经作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的父亲洪武帝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了他。 在古代,大圭象征着权力,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并对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朱棣醒来以后正在回忆梦中的情景,觉得十分吉祥。 忽然有人报告说孙子朱瞻基降生了,朱棣马上意识到难道梦中的情景正映证在孙子的身上。 他马上跑去看孙子,只见小瞻基长得非常像自己,而且脸上一团英气,朱棣看后非常高兴,忙乎:“此乃大明朝之福也!” 正是朱瞻基这传世之孙的降世,彻底坚定了朱棣起兵靖难的信念。 所以朱棣对这个好圣孙很是宠爱,无论是巡幸北京还是征讨蒙古,他都带着朱瞻基在身旁言传身教,将他作为储君培养。 至于朱瞻壑这些孙子,朱老四根本没功夫多看一眼。 韦妃见他不说话,顿时就抱怨道:“王爷奉皇命忙前忙后,为这大明尽心尽力,也没见老爷子让你做太子。” “现在我们瞻壑就像你一样,才多大点年纪就跟着你上阵杀敌,结果连句像样的夸奖都没有,这孩子本就羞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可怜天下父母心。 韦妃瞧见朱瞻基受封太孙,春风得意,也难免给自己儿子打抱不平。 朱高煦听到这些话,只有咧了咧嘴,根本不敢反驳。 只是韦妃却不依不饶,嘴碎毒舌的属性暴露无遗。 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听得朱高煦烦不胜烦,只能投降道:“行了行了,爱妃你不要说了,我去看看那小兔崽子,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韦妃满意地笑了。 来到王府书房,只见便宜儿子朱瞻壑正端坐在案前,津津有味地捧着古籍翻阅。 “咳咳,儿呐,最近心情不好?” 朱高煦轻咳了两声,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足足过了一刻钟,朱瞻壑这才如梦初醒,扭头看了过来。 “爹,您怎么来了?” 朱高煦:“???” 你娘咧! 这便宜儿子……不对劲啊? 他脑子里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些吧? “闲来没事做,过来看看你,听你母妃说,你有些失落?” 朱高煦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 老朱家的基因还是很优秀的,朱瞻基生得俊逸清秀,朱瞻壑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与轻浮狡黠的朱瞻基相比,这个便宜儿子却是多出了几分稳重。 许是因为他这超长反射弧,给人一种沉稳老成的错觉。 可惜,偏偏这闷葫芦性子,有传世之孙在前,就更没有出头的机会。 朱瞻壑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失落倒谈不上,只是孩儿有些忧心。” 顿了顿,只见他面色凝重,看向朱高煦,问出了一个惊人秘密。 “爹啊,刺杀这事儿,是不是你的手笔?” 朱高煦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爹我怎么可能勾结靖难遗孤,刺杀老爷子……” 嗯? 不对啊! 这事儿好像还真特么是我干的! 话音未落,朱高煦面色大变,瞬间想到了这个事实。 这回刺王杀驾,好像真是他朱高煦的手笔。 为了给太子爷泼脏水,引起朱棣对朱高炽的忌惮,原主勾结靖难遗孤,策划了此次刺杀。 我尼玛啊! 难怪老爷子不相信自己,原来根源出在这事儿上面! 你前脚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后脚就主动请辞前去就藩,别说是英明神武的朱棣,换个傻子都不会相信! 朱瞻壑瞧见他的异样,面色瞬间惨白。 “爹,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不忠不孝的杀头大罪啊!” “万一到时候老爷子查出来了,我们汉王府可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啊!” 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这是妥妥的杀头大罪,而且还会受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朱瞻壑能不怕吗? 但现在朱高煦已经麻了,人都麻了。 朱棣能不知道吗? 他可是永乐大帝啊! 而且还有一个告密者,赵王朱高燧! 这事儿闹得,在被人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好儿子,你明日去找你三叔,入锦衣卫当差,跟他一起追查靖难遗孤。” 朱瞻壑一愣,本就反应不过来,现在更是满脸茫然。 朱高煦嘿嘿一笑,扯了扯自己的络腮胡子,眼中不断有精芒闪烁。 “让你我父子俩,帮你爷爷解决一下心病。” 第8章 摊牌了,我就是刺杀案主谋! 便宜儿子朱瞻壑走了。 带着朱高煦对他的鼓励,忐忑不安地去了北镇抚司。 不过等他走后,朱高煦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原主留下的这个致命隐患,不太好处理啊! 毕竟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且,那个看似汉王党的老三朱高燧,实则一直都是皇帝党。 锦衣卫这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从成立伊始,便是作为天子耳目。 如果不是朱瞻壑这个便宜儿子提醒了一句,只怕朱高煦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装下去,同朱老四演戏? 还是现在入宫面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无论如何,朱高煦都逃不掉,背上给太子朱高炽泼脏水的骂名。 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哪里看不穿他这些小动作的深意? 刺王杀驾是假,给太子泼脏水,趁机夺权是真。 摸着下巴沉吟了良久,朱高煦还是决定即刻入宫面圣,坦白一切。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事儿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他越不利。 继续推延下去,任由朱高燧暗中调查汇报,只怕到了最后,朱棣真以为他要造反谋逆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斜倚在软榻上面,手中时不时翻阅着奏章。 此刻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都是太子朱高炽监国时批阅处理的。 对于老大朱高炽的治国能力,朱棣还是比较认可的。 他象征性地审查了一些,对这个儿子的能力感到十分欣慰。 审查太子监国时的奏章,并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朱棣亲自演了这出好戏,台下自然要有观众。 一想到这儿,朱棣脸上就露出了诡异笑容。 恰在此时,一小宦官入内禀报道:“皇上,汉王殿下求见。” 朱棣扬了扬眉毛,感到有些诧异。 “不是赵王?” “回皇上的话,是汉王殿下。” 锦衣卫这几日在追查靖难遗孤,老三每晚都会前来汇报最新进展。 只是今夜这人,怎地变成了老二? 深夜入宫面圣,这老二想做什么? 朱棣放下奏章,顿时来了兴趣,“让他进来吧。” 过了片刻,朱高煦孤身走入大殿,直接跪倒在地。 永乐帝见状温和笑道:“都是一家人,你这小子,怎么受伤之后,就变得这么拘礼了?” 然而朱高煦并没有起身,还直接以额触地,朗声道:“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你,还请爹恩准我前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没完没了了是吧? 难道真伤了脑子,一门心思想着去就藩? 朱棣忍着心头火气,缓缓开口道:“老二,你北征战功赫赫,回京后又护驾有功,何错之有啊?” 北征有功,那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但护驾有功,这功劳可是催命符啊! 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道:“爹啊,此次大捷还朝,那些刺王杀驾的靖难遗孤,其实是儿子指使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所有宫人全部吓得跪倒在地。 整个乾清宫空气陡然转冷,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静得令人惊惧惶恐。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看向小鼻涕等宫人冷喝道:“滚出去侯着!” 一众宫人如蒙大赦,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仓皇离去,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等到宫人全部退走,朱棣这才看向朱高煦,冷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的确,朱棣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老二的小动作。 至于目的嘛,无非就是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罢了,老二才好趁机争权。 因为对老二的小动作了如指掌,所以朱棣丝毫不慌,甚至还故意装作不知道,在老二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朱棣想要看看,自己这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为了争这皇位,会做到什么地步! 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还是丧心病狂,起兵谋逆? 朱棣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戏台子都给他搭建好了,就等着这些跳梁小丑粉墨登场了,结果他这个主角却……主动坦白了? 永乐帝现在有些气闷,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朱高煦主动坦白之后,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抬头直视着永乐帝的目光,一本正经地瞎编道:“爹,几年前这些靖难遗孤主动找到儿子,想跟儿子合作,儿子心想可以顺着他们寻到建文的下落,所以也就与他们虚与委蛇。” “前几日的刺杀,儿子的确参与了,鬼迷心窍地想给老大泼脏水,所以儿子纵容他们行刺,又提前做好了部署,不让您遇到危险。” “只是儿子没有料到,这些靖难遗孤如此丧心病狂,儿子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是儿子愚笨了,请爹责罚,将我逐出京师前去就藩……” 朱棣顿时呼吸一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混账就是故意来挑事儿的。 三局不离前去就藩! 原本朱棣听到他前面的解释,心中虽然有气,但同样也感到了温暖。 刺杀案件始末,朱棣都是清楚的,他十分确认,老二对自己没有杀心。 加上现在这混账主动坦白,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给老大泼脏水,朱棣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老二,真是有勇无谋,愚蠢至极! 拿靖难遗孤做手中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结果到头来反倒被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给坑了,还险些丧命!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臭丘八……真是……” “爹,儿子知道勾结靖难遗孤是死罪,刺杀杀驾更是造成了恶劣影响,不管爹如何惩处儿子绝无怨言。” 朱高煦说完这些,再次以头触地,等待着天子裁决。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是迟迟没有听到朱棣的回答。 整个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永乐帝剧烈起伏的喘气声,显然被气得不轻。 越是这样,朱高煦心中就越是害怕。 毕竟,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永乐大帝啊! 那个靠着靖难之役夺了亲侄儿皇位,又几乎杀了侄儿全家的燕王朱棣! 在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成熟帝王面前,希冀着用亲情感化他,似乎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原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还给监国太子爷泼脏水,朱棣真的会饶了自己吗? “爹啊,要不你让我去就藩得了,省的成天惹您不痛快……” “混账东西!” 下一刻,朱高煦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多了一排鞋印。 第9章 朱棣教子 朱高煦被踹翻在地,索性就这样瘫坐在地上。 不装了! 我摊牌了! 爱咋咋地吧! 老子就是要去云南就藩! 朱棣看着眼前这混账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提剑砍了他。 父子二人,一个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一个怒气冲冲地插着腰,气得胡须倒立,就这样诡异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忽然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冷意。 “混账东西,抬起头来。” 朱高煦闻言豁然抬头,当他看清朱棣手握天子剑时,立马吓得怪叫连连。 “不是啊……爹啊,多大点事,真不至于……杀人了啊……” 眼见朱棣提着天子剑步步逼近,朱高煦吓得连连一边怪叫一边后退。 恰在此时,太子朱高炽却急忙冲了进来,死死抱着朱棣的腿,哭诉道:“爹你息怒啊爹,老二你快跪下认错啊!” 原来是小鼻涕预感到不妙,急忙命人去东宫给太子通风报信。 皇上暴怒之下,如果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那大明可真就乱了。 朱高煦听了大胖胖的话,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小跑着躲到了一边。 跪下? 傻子现在才跪下! 他一剑剁了我,老子上哪儿说理去。 朱高煦就躲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 朱棣被三百斤的大胖子牢牢抱住,根本就不能挪动脚步分毫。 见朱高煦这副下贱模样,朱棣顿时气极反笑道:“你这畜生,给朕滚过来,朕不杀你!” 太子爷也在一旁帮腔道:“老二,还不滚过来!” 朱高煦见状,知晓大胖胖在场,朱棣应该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剑剁了自己,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跪倒在地。 不料下一秒他又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已经布满了鞋印。 太子爷见状忍不住呜咽道:“爹啊……您难道非要打死老二才消气吗?” 朱棣闻言一怔,扭过头看着大胖胖,满是怒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饶了他?你知道这混账干了什么事儿吗?前几日的刺杀,就是这畜生的手笔!”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监国太子爷泼脏水。” “他这次都敢这样做了,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太子爷的这颗脑袋,就会挂在城门上!”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急声问道:“老二,真是你做的?你糊涂啊你!” 朱高煦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面对这位重视亲情的好大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朱高炽重视兄弟情义,即便两蟒多次诬蔑构陷于他,他也多次出面维护,这是后世广为流传的佳话。 所以看着太子爷的目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事儿好像不是他这个朱高煦干的。 朱棣直接将天子剑扔到朱高煦身前,“哐当”一声,惊得朱高煦身子一颤。 “你不是想要当太子吗?那你把剑拿起来,一剑砍了你眼前的太子爷,朕就让你当太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高炽吓得也跪在了地上,小胖脸上写满了惊惧。 朱高煦听了他这话一愣,随即明白了朱棣的深意。 他这是在试探啊! 朱棣最大的心病,除了建文外,便是同室操戈了。 如果自己现在敢去碰这天子剑,别说挥剑杀太子了,朱老四只怕立马就会下令禁军将士砍了自己。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一动不动。 朱棣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老二,刚才敢伸手的话,朱棣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 他绝不能容忍,留着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畜生儿子,待自己百年之后祸乱朝纲,毁掉自己亲手缔造的永乐盛世。 好在,他没有动作。 朱高炽见状同样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老二,心里终究还是顾念着亲情,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然而下一刻,朱棣却又扭头看向太子,面无表情地喝道:“太子爷,把剑拿起来。” 大胖胖对这个亲爹,那是又惧又怕,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剑柄。 谁知一声暴喝传来,吓得朱高炽身子一颤。 “砍!” “砍了他!” 朱高煦傻眼,朱高炽懵逼。 “哎哎……爹……” “一剑砍下去,老二脑袋就掉了,它再也接不上了。” 朱棣瞪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道:“这样就没人跟你争了,我也不用天天听你们聒噪了。” “砍吧!砍!” 太子爷吓得直哆嗦,手中天子剑都快拿不稳了。 朱棣插着腰自嘲苦笑道:“好,好啊!有了谋逆的爹,就有谋逆的儿子,将来那些个史官们,肯定在我朱棣身上大书特书……” “砍!砍!砍!” 一连三个砍字,吓得太子爷直接扔了天子剑,根本不敢吭声。 眼见这幅场景,朱高煦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在二人震惊目光中,缓缓握住了天子剑身,粗糙的手掌瞬间就被划破,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衣袖。 “老二!” 大胖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准备传唤太医。 朱棣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儿子,没有丝毫反应。 “爹,儿子真的知错了。” 朱棣怒骂道:“你错在哪儿了?” 朱高煦咬了咬牙,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强笑道:“儿子不该觊觎大位,立嫡立长,自古皆然,更何况大哥监国有功,理应如此。” “儿子更不该与勾结靖难遗孤,这些靖难遗孤就是一柄利剑,儿子还蠢到试图掌控他们,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听了这些话,朱棣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只是脸上依旧怒容不减。 这个蠢儿子意识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当真不容易啊! 然而正当他有些感怀的时候,只见朱高煦又开始作妖了。 “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不配再侍孝圣前,请爹恩准儿子明日离京,前往云南就藩。” “政务有大哥帮着爹处理,打仗也有老三从旁护佑,儿子也就放心了,希望爹能够恩准。” 朱棣气得浑身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煦。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去就藩? 难道说他真的幡然悔悟了? 呵,怎么可能? 苦肉计是吧? 以退为进是吧? 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滚去宫门口跪着!” 朱高煦一愣,老子还流着血呢! 大胖胖见状于心不忍,硬着头皮道:“爹啊,老二还在流血……” “你也滚去跪着!” “哎哎……” 第9章 砍了他!你就是太子! 朱高煦被踹翻在地,索性就这样瘫坐在地上。 不装了! 我摊牌了! 爱咋咋地吧! 老子就是要去云南就藩! 朱棣看着眼前这混账东西,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提剑砍了他。 父子二人,一个瘫软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一个怒气冲冲地插着腰,气得胡须倒立,就这样诡异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忽然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冷意。 “混账东西,抬起头来。” 朱高煦闻言豁然抬头,当他看清朱棣手握天子剑时,立马吓得怪叫连连。 “不是啊……爹啊,多大点事,真不至于……杀人了啊……” 眼见朱棣提着天子剑步步逼近,朱高煦吓得连连一边怪叫一边后退。 恰在此时,太子朱高炽却急忙冲了进来,死死抱着朱棣的腿,哭诉道:“爹你息怒啊爹,老二你快跪下认错啊!” 原来是小鼻涕预感到不妙,急忙命人去东宫给太子通风报信。 皇上暴怒之下,如果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那大明可真就乱了。 朱高煦听了大胖胖的话,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小跑着躲到了一边。 跪下? 傻子现在才跪下! 他一剑剁了我,老子上哪儿说理去。 朱高煦就躲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 朱棣被三百斤的大胖子牢牢抱住,根本就不能挪动脚步分毫。 见朱高煦这副下贱模样,朱棣顿时气极反笑道:“你这畜生,给朕滚过来,朕不杀你!” 太子爷也在一旁帮腔道:“老二,还不滚过来!” 朱高煦见状,知晓大胖胖在场,朱棣应该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剑剁了自己,当即老老实实地上前跪倒在地。 不料下一秒他又被一脚踹翻在地,脸上已经布满了鞋印。 太子爷见状忍不住呜咽道:“爹啊……您难道非要打死老二才消气吗?” 朱棣闻言一怔,扭过头看着大胖胖,满是怒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饶了他?你知道这混账干了什么事儿吗?前几日的刺杀,就是这畜生的手笔!”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监国太子爷泼脏水。” “他这次都敢这样做了,如果还有下次,那你太子爷的这颗脑袋,就会挂在城门上!” 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急声问道:“老二,真是你做的?你糊涂啊你!” 朱高煦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面对这位重视亲情的好大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朱高炽重视兄弟情义,即便两蟒多次诬蔑构陷于他,他也多次出面维护,这是后世广为流传的佳话。 所以看着太子爷的目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事儿好像不是他这个朱高煦干的。 朱棣直接将天子剑扔到朱高煦身前,“哐当”一声,惊得朱高煦身子一颤。 “你不是想要当太子吗?那你把剑拿起来,一剑砍了你眼前的太子爷,朕就让你当太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高炽吓得也跪在了地上,小胖脸上写满了惊惧。 朱高煦听了他这话一愣,随即明白了朱棣的深意。 他这是在试探啊! 朱棣最大的心病,除了建文外,便是同室操戈了。 如果自己现在敢去碰这天子剑,别说挥剑杀太子了,朱老四只怕立马就会下令禁军将士砍了自己。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一动不动。 朱棣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这个老二,刚才敢伸手的话,朱棣会毫不犹豫地废了他。 他绝不能容忍,留着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畜生儿子,待自己百年之后祸乱朝纲,毁掉自己亲手缔造的永乐盛世。 好在,他没有动作。 朱高炽见状同样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老二,心里终究还是顾念着亲情,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然而下一刻,朱棣却又扭头看向太子,面无表情地喝道:“太子爷,把剑拿起来。” 大胖胖对这个亲爹,那是又惧又怕,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剑柄。 谁知一声暴喝传来,吓得朱高炽身子一颤。 “砍!” “砍了他!” 朱高煦傻眼,朱高炽懵逼。 “哎哎……爹……” “一剑砍下去,老二脑袋就掉了,它再也接不上了。” 朱棣瞪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道:“这样就没人跟你争了,我也不用天天听你们聒噪了。” “砍吧!砍!” 太子爷吓得直哆嗦,手中天子剑都快拿不稳了。 朱棣插着腰自嘲苦笑道:“好,好啊!有了谋逆的爹,就有谋逆的儿子,将来那些个史官们,肯定在我朱棣身上大书特书……” “砍!砍!砍!” 一连三个砍字,吓得太子爷直接扔了天子剑,根本不敢吭声。 眼见这幅场景,朱高煦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在二人震惊目光中,缓缓握住了天子剑身,粗糙的手掌瞬间就被划破,鲜血顺着胳膊染红了衣袖。 “老二!” 大胖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准备传唤太医。 朱棣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个儿子,没有丝毫反应。 “爹,儿子真的知错了。” 朱棣怒骂道:“你错在哪儿了?” 朱高煦咬了咬牙,强忍着那钻心的疼痛,强笑道:“儿子不该觊觎大位,立嫡立长,自古皆然,更何况大哥监国有功,理应如此。” “儿子更不该与勾结靖难遗孤,这些靖难遗孤就是一柄利剑,儿子还蠢到试图掌控他们,最终只能害人害己。” 听了这些话,朱棣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只是脸上依旧怒容不减。 这个蠢儿子意识到了他的良苦用心,当真不容易啊! 然而正当他有些感怀的时候,只见朱高煦又开始作妖了。 “爹,儿子自感罪孽深重,不配再侍孝圣前,请爹恩准儿子明日离京,前往云南就藩。” “政务有大哥帮着爹处理,打仗也有老三从旁护佑,儿子也就放心了,希望爹能够恩准。” 朱棣气得浑身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朱高煦。 这个混账东西,现在怎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去就藩? 难道说他真的幡然悔悟了? 呵,怎么可能? 苦肉计是吧? 以退为进是吧? 朕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滚去宫门口跪着!” 朱高煦一愣,老子还流着血呢! 大胖胖见状于心不忍,硬着头皮道:“爹啊,老二还在流血……” “你也滚去跪着!” “哎哎……” 第10章 机会?又是坑儿贼的陷阱! 朱高煦兄弟二人刚走,朱棣脸上的怒气便瞬间消散,反而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 虽然老二勾结靖难遗孤刺王杀驾,依旧搞出这些小动作觊觎太子的位置。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愚蠢,知道主动找自己坦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一切。 方才朱棣又趁机试探了这两个儿子一番,结果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至少在老二朱高煦的心中,还有亲情尚在,他还是看重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 一想到这儿,朱棣顿时心情好上了一点。 只是老二始终贼心不死,还懂得以退为进前去就藩,这令朱棣又有些不满。 象征性令二人跪了小半时辰,朱棣这才抬了抬眉头,喝道:“小鼻涕,让他们滚进来。” “是!” 很快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又灰溜溜地走了进来,跪倒在了地上。 朱棣坐在软榻上,斜睨着兄弟二人,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对大胖胖吩咐道:“老大,你回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太子爷一愣,“可是爹啊……老二他……” 眼见朱棣瞪大了眼睛,朱高炽当场认怂,老老实实地起身就走。 这个大胖胖,是从小就被自己亲爹吓破了胆啊! 瞧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煦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谁料朱棣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只是这一脚明显比之前轻了许多。 朱高煦也不躲,任由朱棣发泄着怒火。 踹呗。 只要这事儿翻篇儿就成。 不然将这个隐患留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坑死自己。 朱老四见他这副滚刀肉的样子,顿时就气极反笑,也没了收拾他的兴致。 “老二,别说爹不给你机会。” “爹把五城兵马司交给你,从明日追查建文行踪。” “如果成功找到建文,什么事儿爹都可以忘了,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发配凤阳高墙吧!” 朱高煦一愣,整个人当场傻眼。 你娘咧! 发配凤阳高墙? 这未免也太狠了吧? 凤阳是朱明皇室的龙兴之地,太祖朱元璋不忍子孙为争夺皇位打的你死我活,于是建造凤阳高墙,为的是皇子皇孙们犯了大忌,也能留条活命。 所以这发配凤阳高墙的废人庶人,大多都是因犯过重罪而发配高墙的庶人、论死者,他们的子孙或多或少也受到播连,而论死者和朝廷所忌惮的对象及其子孙会被处死或被永远禁锢,如建文后人。 发配高墙之庶人及子孙会被支给一定粮薪以度日,这只是保证你不会被饿死,更别提什么依红偎绿、风花雪月了。 这样的终生圈禁生活,朱高煦只怕去了,分分钟就撞墙而亡。 朱棣见了嘿嘿冷笑几声,随即让朱高煦滚蛋。 小样儿,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还想去云南就藩享福,老子这个皇帝都没享几天清福! 朱高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接过了五城兵马司的提督腰牌,忧心忡忡地走出皇宫。 看着手中这提督腰牌,朱高煦觉得十分烫手。 五城兵马司并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它们分为中城兵马司、东城兵马司、西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它们将京城分为五个片区分别管理。 五城兵马司只设置一个“提督”官职,而这里的“提督”是一个动词,不是一个名词,比如朱高煦现在“提督五城兵马司”,汉王朱高煦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临时上级。 这个职小官微的武职部门,却手握四千余名巡逻士兵。 而且最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巡逻士兵不是大明中后期那些市井杂役,反倒是由京师三大营军中精锐战兵充任。 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能开大弓,也能拿刀剑肉搏,战斗力极为惊人。 朱高煦手握提督腰牌,回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心中觉得沉甸甸的。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这又是一次试探? 把这支精锐战兵交给我,等着老子与赵王朱高燧一同起兵谋逆? 汉王朱高煦提督五城兵马司,军中还有着不少嫡系部队;赵王朱高燧执掌锦衣卫,随时可以切断皇帝耳目,将他困在深宫里面。 若是朱高煦还是以前那个朱高煦,得了这提督腰牌,只怕当真会头脑发热,落入朱老四的陷阱之中。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帝王的心思,还真是琢磨不透啊! …… 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高燧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当年刺杀案件中抓捕的靖难遗孤,一个比一个骨头硬,严刑拷打了这么多天,竟然都没有撬开他们的嘴巴。 这些个刺客,说他们是靖难遗孤,其实有些不合适。 建文旧臣,才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他们之中,甚至不少人都是建文朝的文吏,而不是武夫丘八。 但偏偏就是这些文吏,骨头最硬,嘴巴最严。 “呵,文人气节?老子今天算是见识了。” 正当这个时候,一人前来禀报道:“大人,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故旧。” 老子的故旧? 朱高燧皱了皱眉头,命他将来人带了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俊逸清秀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三叔,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的火气啊?” 朱高燧扫了一眼这个举止轻浮的大侄儿,露出了一个古怪笑容。 “有什么事儿快说,你三叔我正烦着呢!” 对于这头心思重的小狼崽子,朱高燧一向不喜,看他很不顺眼。 朱瞻基见状也不恼怒,拱手笑道:“侄儿听闻靖难遗孤猖獗,所以特意来锦衣卫讨个差事,为三叔分忧。” 为我分忧? 免了吧! 朱高燧不傻,直接了当地拒绝道:“大侄儿,三叔这锦衣卫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老爷子知道了,他还不扒了你三叔的皮。” 堂堂太孙殿下,与锦衣卫这些刽子手厮混,传扬出去他将来还怎么继承大统? 不料朱瞻基从怀中取出那块王命金牌,只是轻轻晃了晃,朱高燧便立马明白了。 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他为何让这头小狼崽子来锦衣卫? 即便朱高燧不解,他也不得不给朱瞻基一个职位。 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 只是,这职位高低,可就有些说法了。 “大侄儿,既然老爷子心里有数,那三叔我就放心了。” “这样吧,给你个百户的职位,如何?” 朱瞻基一愣,随即暴怒。 百户? 我这太孙就值个百户? 老子手里还有王命金牌呢? 第11章 朱瞻基: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朱高燧笑眯眯地看着朱瞻基,心中却是觉得好笑无比。 他毕竟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还执掌锦衣卫这么多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这大侄子得了老头子的金腰牌,京师内有着大把官职任他挑选,以此在老头子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能力。 但是朱瞻基偏偏选择来这锦衣卫,为了什么? 靖难遗孤! 建文! 这是老头子靖难成功后的一块心病! 朱瞻基这头狼崽子倒是看得很透彻,直接把目标放在了这上面。 如果他真能替老头子解决这心病,那他这个太孙算是彻底做稳了,连带着他爹也能坐稳太子大位。 朱瞻基啊朱瞻基,果真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好圣孙! 不过此刻这位好圣孙脸色有些微沉,认真思索了半晌,然而笑道:“三叔,百户职权也太少了些,千户如何?” 然而朱高燧听了这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道:“千户?你想都不要想!” “我锦衣卫发展至今,也不过十四个千户所,每个千户领着一千一百多人,各自分管着自己辖区事务,势力盘根错节。” “你这一来开口便要挤走一个千户,不但难以服众,而且你还得对辖区事务负责,对百姓负责,你有那个时间精力吗?” 朱瞻基一愣,这点他当真没有想过。 毕竟他来这锦衣卫,只是为了借助锦衣卫的力量解决靖难遗孤,而不是常驻锦衣卫。 好歹他朱瞻基也是太孙殿下,岂能整日与这些酷吏刽子手混在一起? “好了大侄子,一个百户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号人,约有二十名锦衣卫好手供你差遣。” “这样吧,除了不得插手千户所事务外,你可随时提审诏狱内的嫌犯,告诉三叔一声就成,满意了吧?” 朱高燧见他面色不愉,索性给了他这个特权。 这大侄子毕竟有着金腰牌在身,得了老头子授意,朱高燧也不想做得太过难看。 朱瞻基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拱手谢道:“既然如此,那侄儿就多谢三叔了。” 他来这之前,就担心朱高燧会捏着鼻子同意,然后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要知道赵王朱高燧,可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 好在金腰牌在手,成功震慑住了这位赵王爷。 正当朱瞻基松了一口气时,门外又有一道声音响起。 “大人,又来了一人求见。” 朱高燧一愣,随即怒道:“直接带进来!”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地什么人都赶着往锦衣卫挤? 很快,一道声音响起,“三叔,侄儿看你来了。” 朱瞻壑拎着一只烧鸡,走进房门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朱高燧顿时眼睛一亮,上前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心啊,知道三叔我最爱烧鸡。” 说罢,顺手接过烧鸡,就自顾自地坐在案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朱瞻基此刻脸色微红,因为他分明听出了赵王的话外之音。 只是他目光触及朱瞻壑,顿时心中一紧,眼神有些戒备。 他来锦衣卫做什么? 难道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可能啊! 这个汉王世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他和爷爷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怎会知晓爷爷的心意? 唔……应该只是来这儿和三叔叙叙旧罢了。 心思电转间,朱瞻基脸上笑容不减,和煦开口道:“堂弟也来了,许久不见了。” 他本以为,自己主动示好,朱瞻壑至少会礼貌回应。 然而这小子却是盯着那只烧鸡,过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自己。 “啊?堂兄,真是巧了。” 朱瞻基:“???” 什么意思? 他这是算是看不起我? 刹那间,朱瞻基的脸就黑了下来。 朱瞻壑有些不解,直接道明了来意。 “三叔,我爹看我整日憋在府中无事可做,所以让我来锦衣卫,向您讨个差事。” 听了这话,朱高燧一愣,扫了一旁的朱瞻基一眼,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俩小子,今天都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都见不到人影,今天倒是奇了,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求职。 不过朱高燧转念一想,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老二这家伙,这是准备推出自己儿子,给自己加分啊! 皇帝偏爱汉王朱高煦,不喜太子朱高炽,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但偏偏老大生了一个好儿子,传世之孙朱瞻基,在老头子心目中的分量远远超过其他孙子,加上老大治国有方,所以老头子当年决意册立老大为太子。 现在朱瞻基这狼崽子锋芒日益显露,愈发赢得老头子欢心。 老二这是坐不住了,所以推出自家世子,准备同朱瞻基争锋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就明白了,打心眼里欢迎朱瞻壑。 与城府深沉的狼崽子相比,朱高燧更加喜欢憨厚老实的朱瞻壑。 只是这孩子太憨厚实诚了,不懂得在老头子面前多表现表现,以致于在老头子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现在朱瞻壑要与朱瞻基竞争,他朱高燧说什么都要帮上一把! 不为别的,老子就是看你朱瞻基不爽! 这个好圣孙早已把皇位视为囊中之物,整日在老头子跟前蹦跶表现,谁看了一眼那张龙椅,他就会向你龇牙! 这天下好歹是老子与老二拼死打下来的,关你这个好圣孙屁事? “瞻壑啊,想要什么职位,除了镇抚使和指挥使,其他职位任你挑。” 镇抚使是他汉王朱高燧,指挥使则是天子宠臣纪纲。 朱瞻基听了这话,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你大爷的! 你刚刚不是说对百姓负责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可以随便挑了? 一时间,二人都看向了朱瞻壑,好奇他会挑什么职位。 然而朱瞻壑没有回应,似乎正在认真思索。 朱高燧见状忍不住满意了点了点头,这个侄儿老成稳重,遇事不骄不躁,比朱瞻基这轻浮的狼崽子,不知好出了多少。 只是……可惜啊! 过了片刻,朱瞻壑这才连连摆手道:“三叔,不行的,锦衣卫有自己的制度,不能让你麻烦。” “我爹让我过来为你分忧,三叔你看着安排个职务就是了。” 听了这话,朱瞻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堂弟不是为了靖难遗孤而来,否则他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谁知朱高燧突然拍案而起,感动得神情动容。 “你这孩子,有能力就要表现出来,你不去争不去斗,别人怎么知道你有能力?” 赵王爷是真的有些感动了,“为你分忧”这四个字,从朱瞻壑嘴巴里说出来,他真的信了。 一个先来,什么东西不带,假惺惺地为你分忧,给了他一个百户他还觉得不满意。 一个后来,拎着自己最爱的烧鸡,让他自己随意挑选他却拒绝,唯恐给自己招惹麻烦,只想给自己分忧。 这两个侄子前后表现一对比,高下立判! “这样吧,刚好手下有一个卫镇抚的缺额,三叔做主给你了!”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12章 截胡!儿子你要媳妇不要? 麻了! 朱瞻基人麻了! 他堂堂太孙殿下,手里还握着圣命金牌,结果赵王朱高燧只给了他一个百户职位,而且还显得很是不乐意。 结果这朱瞻壑一来,这狗三叔就让他自己随便挑选,甚至直接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缺额! 那可是卫镇抚啊!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对内,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挥同知两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两人,正四品。 不过现任锦衣卫指挥使乃是纪纲,头号天子鹰犬,只听永乐帝一人的命令。 北镇抚司对外,镇抚使一人,正四品,卫镇抚两人,从四品。 十四所千户,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 这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太孙手握圣命金牌,还只是要到了一个正六品的小百户。 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仅仅只是拎来了一只烧鹅,就他娘的成了从四品的卫镇抚? 朱瞻基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三叔,你这太欺负人了吧?” 欺负人? 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朱高燧一拍大腿,冷喝道:“你懂什么?啊?” “你是堂堂太孙殿下,来我锦衣卫也不过是为了那靖难遗孤,事情办完了你仍旧还是太孙殿下,未来有大好江山等着你继承!” 此话一出,朱瞻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料到,这个三叔,不但看穿了他的目的,还直接当着朱瞻壑的面儿说了出来。 然而朱高燧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神情变化,继续自顾自地教育道:“可是壑侄儿可不一样,他又没有江山等着他继承,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自然应该给我老朱家的江山尽一份力。” 言下之意,就是你朱瞻基来这锦衣卫,不过是为了完成老爷子交代的差事,而朱瞻壑却是真心实意来为我分忧。 老子欺负你,怎么了? 听得这尖酸刻薄的嘲讽话语,朱瞻基一个气血方刚的少年郎,哪里忍受得了。 好在他城府深沉,强行忍住心中火气,强颜笑道:“三叔教训的是,侄儿受教了,那就不叨扰三叔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接过已经备好的飞鱼服,直接转身就走。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朱高燧却是冷笑道:“壑侄儿,看见没有?这还没坐上龙椅呢,就敢对老子龇牙咧嘴的,将来等他真个上位了,我和你爹可有苦头吃了。” 朱瞻壑还沉浸在他先前那番话里,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过了片刻才苦笑道:“三叔,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啊?” “呵,一家人?这大侄儿,文采武功都好,就是心思重了点,唯恐我和你爹染指大位,成天在你爷爷面前蹦跶表现,老子看着就觉得恶心。” 顿了顿,朱高煦又叹气道:“你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憨厚实诚了,要是你把这朱瞻基给比下去了,太子这位置哪里还有老大的份儿?” 听了这话,朱瞻壑唯有报以苦笑,他哪里有这些心思。 “刚才我也提醒你了,这小子入锦衣卫,是为靖难遗孤而来,想必你爹让你来锦衣卫,也是想在这事儿上面,做出些成绩给老爷子看。” 朱高燧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侄儿,努力吧,三叔肯定支持你,但那小子手中握着金腰牌,三叔也不好为难他,只有看你自己了。” 朱瞻壑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才苦笑着点头。 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苦涩。 自己这个堂兄,生下来就受到爷爷重视,亲自带在身边培养,被誉为“传世之孙”。 自己,真能争得过他吗? …… 汉王府。 韦妃看着一袭飞鱼服的儿子,忍不住上前细细打量。 “啧啧,我儿子就是英武俊朗,穿上这身飞鱼服,更是显得威武不凡!” 朱高煦在旁含笑点头,对这个便宜儿子的颜值,还是十分认可的。 太祖朱重八因为早年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所以形象有些不佳。 但经历了四五代王权滋养,与基因改良,老朱家的崽子们,天生就带有帝胄威仪。 朱瞻壑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搭配上这身色泽明丽的飞鱼服,看上去的确英武俊朗,称得上是翩翩美少年。 “爱妃,你先下去吧。” 韦妃无奈,清楚这父子二人有要事商谈,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待他走后,朱瞻壑这才开口道:“爹,我今日撞见堂兄了。” 堂兄? 朱瞻基? 朱高煦了然,嘴角泛起了一丝古怪笑容。 随即朱瞻壑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诉了一遍。 “爹,三叔说,堂兄手里有爷爷的金腰牌,去锦衣卫是为了查靖难遗孤。” “嗯,你爹我心里清楚,你爷爷最大的心病,就是建文下落不明。” 朱高煦微微颔首,道出了朱瞻基的真正目的。 追查靖难遗孤,也是为了寻到建文的下落。 只要朱瞻基办好了这个差事,那他们父子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原本朱高煦一门心思想着去云南就藩,结果偷鸡不成,反被坑儿贼强迫寻到建文下落,否则就把他发配高墙。 所以,朱高煦不得不插手这件事了。 解决靖难遗孤这个隐患,揪出藏匿的建文,朱高煦也可以去逍遥快活了。 “爹啊,三叔鼓励我去跟堂兄争,你说我争得过吗?” 朱瞻壑突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便宜儿子还有这般勇气。 毕竟,朱瞻基那小子,可是传世之孙,未来的宣德大帝! 血脉相连的亲切感,让朱高煦不忍打击这个便宜儿子的积极性。 “儿呐,你告诉爹一句话,你想不想同你堂兄争?” 朱瞻壑闻言低下了头,恍惚了片刻,这才神情平和地答道:“爹,我想让爷爷多看我一眼。” 出生时就不公平的起点,将朱瞻壑与朱瞻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 但是现在,情况却反了过来,朱瞻壑在锦衣卫的起点是卫镇抚,而朱瞻基只是个小百户。 所以,朱瞻壑想争一次,不为其他,就为了向朱棣证明,他这个孙儿同样优秀! 听了这话,朱高煦一怔,随即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 都说爷孙亲,但朱老四把全部宠爱,都给了朱瞻基那小子,朱瞻壑这些孙儿,他都没精力多看一眼。 想想也是,这么多的孙子,永乐帝哪里看得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干吧,爹全力支持你!” 顿了顿,朱高煦嘴角泛起坏笑,“儿呐,你要媳妇儿不要?” 朱瞻壑:“???” 啥? 媳妇儿? 第13章 硬闯?我现在官职比你大! 翌日,朱瞻壑身穿飞鱼服,在朱高煦提点下,直奔孙氏古玩铺而去。 朱高煦望着这便宜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慨叹。 朱瞻基啊朱瞻基,不是二叔要截你胡,二叔也是被老爷子逼的啊! 永乐帝态度强硬地让他提督五城兵马司,追查到建文帝的下落,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把他发配高墙。 朱高煦为了不拿脑袋哐哐撞大墙,只能选择插手靖难遗孤一事。 只是这些靖难遗孤,也不是轻易间就能解决的。 当年朱棣靖难成功,攻破金陵帝都后,大肆杀戮曾为朱允炆出谋划策及不肯降附的文臣武将。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陈迪、铁铉等人先后被抄家灭族,他们的家属和亲人也被牵连,死者甚众,流放、被逼作妓女及被其它方式惩罚的人也不少。 御史大夫景清本来和朱棣有旧交,但他一心为建文帝报仇,先假意投降,想寻机刺杀朱棣,结果被发现后,除诛灭九族外,连家乡居民也一同被屠杀,凡是与景清有任何辗转关系者,都受到株连,称为“瓜蔓抄”,死者和被流放者不计其数。 而这些被流放的建文旧臣及其家眷妻小,大多都被扔到了奴儿干都司那片不毛之地中自生自灭,至今合计约有三万靖难遗孤。 所以这些靖难遗孤与朱棣之间,有着难以磨灭的血海深仇,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缓和的可能。 而主导此次刺杀案件的主谋,正是建文旧臣徐滨! 知晓建文帝下落之人,也只有这个徐滨。 原主虽然与靖难遗孤勾结,那也不过只是彼此利用彼此牵制罢了。 比如说朱高煦为他们提供钱粮与身份,这些刺客则组织一起起刺王杀驾的惊天大案,搅得京师乌烟瘴气,朱高煦再趁机给太子泼脏水,攫取更多的权力。 结果可想而知,这是一步臭得不能再臭的臭棋! 想要妥善解决,恐怕还真要费不少功夫。 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去了一趟五城兵马司,而后展开了挨家挨户的全城搜捕工作。 …… 孙氏古玩铺。 一女子正与一老人大吵,正是孙若薇与其养父孙愚。 徐滨接到原主授意,当即在朱棣大捷还朝时安排了这次刺杀。 孙若薇与孙愚亦在其中,只是还未等他们出手,刺客就落入了陷阱之中。 孙愚强行拖走了准备救人的孙若薇,躲在这个临时落脚点。 随即京师全城封锁,任何人都出入不得,他们也就被困在了此地。 孙若薇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要临阵脱逃,即便那是一个陷阱,他们也不能抛下自己的兄弟不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锦衣卫抓捕。 这几日来,孙若薇一直想要去营救同班,却是遭到了父亲孙愚的严厉呵斥。 孙愚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丝毫用处,反倒让孙若薇怀疑起了他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 苟延残喘地蛰伏了十年,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场刺杀行动,结果反倒是个陷阱! 那天子车辇中空空如也,皇帝早就洞悉了自己这些人的举动! 可笑自己这些人,还悍不畏死地杀向那天子车辇! “这是他们的命!” “命?这不是命!这是蠢!” 孙若薇精致面容上,闪过了一丝悲戚。 “人家挖了一个坑,我们还忙不迭地往里跳,你说这不是蠢是什么?” 孙愚何尝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 但是,他们只要有一丝刺杀朱棣的机会,都不能放弃。 一口美酒下肚,孙愚苦涩地笑了笑。 “我们在跟朝廷作对,你去问问他们当刺客的时候……” 话音一落,一阵粗暴地捶门声响起。 “开门!” “快开门!” 孙愚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 孙若薇却直接推开了他的手,径直上前打开了房门。 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一拥而入,眼神凶狠地环顾店内。 只见这群锦衣卫正簇拥着一人,相貌青秀俊郎,在飞鱼服的衬托下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注意到,这人眼中,没有一丝杀气,反倒带着些许困惑。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作为锦衣卫镇抚,他有临时调动十四千户所所有人马的特权。 只是他没有这般大张旗鼓,随意点了一个小队后,便直接赶来了这家古玩店。 朱瞻壑有些不解,父王命他直接来这孙氏古玩店,有什么深意? 他细细打量着店内众人,只见到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哥与一老丈。 嗯? 不对! 这不是小哥! 朱瞻壑注意到孙若薇胸前的鼓起,又观察到她并没有喉结,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女子。 他虽然与人交往时反应慢了点,眼光却是十分毒辣。 呵,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孙若薇被他这火热眼神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后退了几步。 “几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贵干?” 朱瞻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莫怕,我等奉命全城搜捕刺客,叨扰了。” 一声令下,身后锦衣卫则开始了翻箱倒柜,确认无旁人藏匿。 此刻孙愚已经坐在了床榻上,伪装出一副重病在床的模样。 朱瞻壑缓缓走上前去,却是注意到老者额头上溢出的冷汗,又闻到了些许酒气。 暮秋微凉,此人又体弱多病,就算是盖着被子,也不至于出这么多汗水。 而且病重之人饮酒,这不是主动找死吗?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朱瞻壑不置可否,正准备点破他们的伪装。 然而正当此时,门外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堂弟,真是巧了啊。” 朱瞻壑回首一看,却见朱瞻基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知怎么地,他下意识地上前挡在了门口,不想让朱瞻发现这小店的猫腻。 “堂兄,这家小店我的人已经搜查过了,不见异样。” 朱瞻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看向了店内,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无妨,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没有携手游应天了……” 一边说着,朱瞻基一边挪动着脚步,想要进店观察一番。 朱瞻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父王告诉过自己,若是碰到了这小子,绝不能让他进店。 一想到这儿,朱瞻壑索性拿出了卫镇抚腰牌。 “你们,去搜查其他地方。”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令朱瞻基面色微变。 “堂弟这是什么意思?” “堂兄,我现在,比你大!” 朱瞻壑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呵,我们走着瞧!” 朱瞻基冷哼一声,当即拂袖离去。 待他走后,朱瞻壑看向孙若薇父女,又有些犯难。 这男扮女装的小丫头,不会就是父王给我找的媳妇儿吧? 第14章 密谋?从暴打徐滨开始! 店门外不远处,朱瞻基脸色有些阴沉。 因为这家古玩小店,分明就是刺客同党。 刺杀事件发生过后,赵王朱高燧严刑拷打了那群被擒的靖难遗孤。 这其中也有少数贪生怕死之徒,经受不住锦衣卫的凶残酷刑,交代出了很多靖难遗孤的临时落脚点。 这孙氏古玩店,便是其中之一。 锦衣卫之所以没有直接挖出这些暗桩,就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刺杀行动失败,京师全城封锁,摆在这些靖难遗孤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集结人手,杀入诏狱,救出被逮捕的同伴。 二是联系主谋,想办法逃出京师,日后再做打算。 显然,只要这些靖难遗孤不蠢,他们都会选择第二条路。 朱瞻基查看了朱高燧的提审结果,所以准备亲自走一趟这些暗桩,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然而他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在此碰见了朱瞻壑,而且被他捷足先登了! 其实区区一个暗桩,朱瞻基丝毫不放在眼里,也不至于动怒。 狗三叔剜出的暗桩不止眼前这一个,他大可以去其他地方搜查,并不影响自己搜查靖难遗孤的线索。 但是刚刚这朱瞻壑却是祭出了卫镇抚腰牌,强行落了他的面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锦衣卫最忌讳的便是以下犯上,不遵调遣。 朱瞻基虽然贵为太孙,但他现在是锦衣卫百户,就得遵从锦衣卫的规矩。 如果坏了规矩,那个狗三叔肯定会借着由头,将他赶出锦衣卫!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里就是不爽。 因为他已经确定,这个堂弟突然进入锦衣卫,竟然与自己目的相同,同样是奔着靖难遗孤来的。 呵,看来他是想跟自己争上一争啊! 朱瞻壑啊朱瞻壑,就凭你,也配? “黄大人,我们……” 一总旗见他神色不悦,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瞻基冷冷地扫了一眼这古玩店,随即转身离去。 “去其他暗桩。” …… 汉王府,地下密室。 一个黑袍人缓缓走了过来,朱高煦见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徐滨,这里没有外人,打扮成这样作甚?” 来人正是此次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建文旧臣徐滨。 徐滨此刻有些惊讶,缓缓褪去了黑袍,看着眼前的汉王。 虽然汉王与他们暗中来往,但都是通过联络人皇甫云和,从不亲自与他们接触。 甚至靖难遗孤中,唯有徐滨一人清楚,他们口中的“皇爷”,就是大明汉王朱高煦。 今日倒是奇了,这朱高煦不但主动约见,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皇爷,不知今日约见,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朱高煦嘿嘿冷笑了两声,随即走上前去,狠狠一脚将徐滨踹翻在地。 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朱高煦抡起砂锅般大的铁拳,狠狠暴打了徐滨一顿。 徐滨文人出身,这些年逃亡中虽然习了些武艺,但他哪里是大猩猩朱高煦的对手,直接就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断开口怒喝。 “皇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杀人灭口?” “什么意思?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在箭上淬毒,老子差点死在了你们手中!” 听了这话,徐滨唯有紧紧抱着脑袋,任由这莽夫殴打自己出气。 刺王杀驾不成,反倒险些杀了汉王,他心中有气也能理解。 只是这他娘的出了这等纰漏,徐滨上哪儿说理去? 一旁皇甫云和见了,急忙冲上前抱住了朱高煦。 “爷快停手,大局为重啊爷!” 眼见徐滨不断哀嚎,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悻悻地收回了手。 接过锦帕擦拭掉血迹,朱高煦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滨。 “这些日子风头正紧,立刻停止所有刺杀行动,暂且修生养息,本王会给你们安排钱粮身份。” 徐滨从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随即忍着痛楚地反问道:“皇爷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现在停止刺杀,那我们先前做的可全都白费了!” “你懂什么?”朱高煦睥睨了他一眼,“郑和船队已经到了太仓刘家港,不日便会率万国使臣回京,届时皇帝受万国来朝,大喜下会举行万国宴礼谢万国使臣!” 徐滨听了这话一愣,随即陡然反应了过来,兴奋开口道:“皇爷的意思是……在万国宴上动手?” 朱高煦嘴角泛起笑意,“你还不算太蠢,所以这段时间就给本王安分点,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然坏了大事,本王诛了你们这些废物。” “皇爷放心,为了大计,我会吩咐下去,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徐滨表面上对朱高煦恭敬无比,但他心中却是正痛骂此人畜生不如。 为了皇位,竟然安排刺客杀自己亲爹! 朱棣啊朱棣,这就是你造反谋逆的报应! 朱高煦同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神情古怪地点了点头。 这个徐滨是靖难遗孤的首脑人物,反贼里面也只有他一人才知道建文帝的行踪。 不过此人身为建文旧臣,又是文人出身,最重文人气节。 想要通过严刑拷打这种方式,从他口中逼问出建文下落,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高煦明智地选择与他虚与委蛇,动用些小手段而已。 两只狐狸就这般敲定了下一次刺杀行动,而后各怀心思地结束了这次密会。 朱高煦回到房中,却见便宜儿子正在屋里等着自己。 “儿呐,今日收获如何?” 朱瞻壑急忙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有些狐疑地道:“父王,你说给我找的媳妇儿,不是就是那个女反贼吧?” 听了这话,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这便宜儿子竟然还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一眼就看穿了孙若薇男扮女装,以及他的反贼身份。 “不错嘛,反贼不反贼的,都不打紧,洗白就是了。” “爹就问你一句话,那女反贼生得如何?心动吗?” 朱瞻壑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等心灵拷问,瞬间就羞红了脸。 “爹啊,这不行的……绝对不行……” 他虽然连连摆手,但脑海中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张精致面孔。 不得不承认,那女反贼,当真有着别样风采,令人心旌动摇。 朱高煦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了然。 “人约了吧?” “按照爹的吩咐,强迫加威胁,已经约了。” “那就好,明日你就带着她携手游应天去吧。” 朱瞻壑傻眼,不太明白亲爹的意思。 这不是在查案吗? 怎么查着查着,就变成找媳妇儿了? “放心,这女娃可不简单,能不能解决你爷爷的心病,就看她了。” 第15章 赦免反贼?你想趁机收为己用? 东宫太子府。 心里怀着些许火气,朱瞻基这几日连挖了几个反贼暗桩,将反贼们都投入了诏狱,由他亲自提审。 辛苦忙碌了几日,总算是有了些许收获。 因为,他发现了几处猫腻,似乎这些靖难遗孤,与汉王朱高煦有关! 诏狱内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其次,锦衣卫那群刽子手创造的酷刑种类齐全,名目繁多,让人闻之色变。 如拶指、上夹棍、剥皮、断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 最为关键的是,锦衣卫还在不断地研发更新刑具和刑法,比如弹琵琶、抽肠、梳洗等酷刑。 那些反贼们,不乏忠于建文的气节之士,但同样也有贪生怕死的卑劣小人。 朱瞻基已经从他们嘴里得知,京师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人,是那个神秘的“皇爷”! 呵,皇爷? 出身朱明皇室,又与反贼勾结,除了那位二叔外,还有谁会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只要回想一下,刺杀案件的细节,朱高煦必然就是那神秘的皇爷。 如若不然,他怎会提前知道有人刺王杀驾,还顺势布下了陷阱? 这是一箭双雕的毒计啊! 既给太子爷泼了脏水,又在皇爷爷面前立下了大功!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朱瞻基冷笑一声,他相信只要自己深挖下去,一定能寻到汉王与反贼勾结的证据。 到时候只要把证据呈到御前,证明汉王有谋逆夺嫡之心,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二叔,也定然会痛下决心,将他赶去就藩。 这般想着,朱瞻基快步走入太子府,却见自己那个三百斤的亲爹,正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儿呐,终于舍得回来了?快看看你爹我是不是瘦了?” 朱瞻基连审了反贼好几日,早已是筋疲力尽。 听到这话,顿时嗤笑一声,随意应付道:“是是是,瘦了瘦了!” 太子爷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停下了动作,从宫人手中取来锦帕,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意味深长地道:“我看你最近有点飘啊,闹不好要出事!” 朱瞻基闻言脚步一顿,随即扭头看着自己亲爹,犹豫片刻后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算了这事儿跟您没法细讲,我累了先回屋休息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转身就走,留下太子爷望着他的背影发愁。 …… 乾清宫。 朱棣慵懒地倚靠在软榻上,手中翻阅着奏章。 在他身旁,赵王朱高燧一板一眼地立着,等待老爷子问话。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放下奏章,突然道:“老三,你方才说瞻壑也去了锦衣卫,你还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差事?” 朱高燧心中一凛,老老实实地禀报道:“瞻壑与瞻基不同,瞻基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可是瞻壑这孩子也不能就让他闲着啊,不然就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听了这话,朱棣不置可否。 朱瞻壑这个孙儿,他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前不久还随大军出塞北伐,作战也颇有几分勇将风采,与老二一个模样。 只是这孩子性子憨厚老实,所以朱棣关注不多。 “瞻壑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儿臣寻思着培养培养他,就给了他这个卫镇抚的职位,这孩子倒是干得也不错,一出手就挖出了景清之女……” 朱棣豁然起身,瞪眼道:“你说谁?景清之女?” 景清这个建文旧臣,朱棣不但记得,还对他印象深刻。 当年他靖难成功即皇帝位,景清这贼子假意臣服,却藏着凶器入朝,想刺杀自己,为明惠帝朱允炆报仇,最终事情败露。 朱棣大怒,下令将景清磔死,并将他的家族全部株连,后来还不解恨,把与他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于是整个村子变为废墟,又给他增添了一笔血债。 朱高燧点了点头,他本力挺朱瞻壑,此刻帮着这孩子说话,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当年我们攻入应天后,景清早有死意,就将女儿托付给了故交孙愚!” 朱棣又怒了,因为这个孙愚,可是他的旧部! “好,真是好的很,朕还纳闷攻入应天后这孙愚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舍了荣华富贵不要,甘愿做那反贼!” 永乐帝一脸阴沉,气得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恰在此时,朱高煦腆着脸走了进来,没想到正撞到了枪口上。 “畜生,给老子跪下!” 朱高煦一愣,眼见永乐帝发飙,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朕问你,孙愚一事你是否知情?” “不!你汉王爷肯定知情!你可是汉王啊,反贼口中的皇爷!” 朱高煦:“???” 你娘咧! 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还是刚才进门时迈错了脚? 面对朱棣的厉声质问,朱高煦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爹,孙愚不是反贼,他只是受人之托,本想带着景清之女浪迹天涯,结果那小丫头片子不懂事,非要找您报仇,这才被迫加入了反贼。” 朱棣脸色阴沉,抓起奏章狠狠摔在了朱高煦身上。 “你的意思是,朕杀了那么多人,就该自裁谢罪对吧?”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 朱高燧气急败坏地给朱高煦使着眼色,求他赶紧闭上自己的狗嘴。 不料朱高煦却是火了,腾地一下起身。 “我们一家人造的反,你就算把他们全杀光了,那些个史官也不会写你是顺位继承的!” “与其如此,您为何不能放下仇恨,与靖难遗孤和解,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呢?” 朱高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立马以头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疯了! 老二绝对疯了! 朱棣气得浑身颤抖,拍案喝道:“和解?朕为什么要跟一群反贼和解?” 他就算得位不正,那又如何? 现在他是皇帝,一群刺王杀驾的反贼,全都该杀! 朱高煦见他气到了极致,也不该继续硬刚,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 “爹啊,那些前朝旧臣,几乎都被你杀光了,现在这些都是他们的遗孤!” “建文旧臣着实可恨,但靖难遗孤却是下一代人,他们又何罪之有?” “那些人,同样都是你的子民,只要爹你下旨赦免他们,恩准他们返回家乡生活,这些反贼就不攻自破了!” “而且儿子向你保证,可以借助这个契机,寻到建文下落!” 朱棣一怔,怒气却不减。 “朕知道了,你现在替他们求情,是想朕赦免了他们,然后你再趁机收为己用,对吧?” 朱高煦傻眼,这坑儿贼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爱杀不杀,老子还不伺候了,什么德行!”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留下朱棣愣在原地无能狂怒。 第16章 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良久,朱棣看向朱高燧,目光凶狠地问道:“这畜生刚才说什么?” 朱高燧一愣,又立马低下了脑袋。 老二疯了,他可没疯。 在老头子面前自称“老子”,还骂他“什么德行”! 这铁定是疯了啊! 朱高燧死死低着脑袋,心中对朱高煦大骂不止。 “去,去把那畜生抓回来!” 朱棣一声怒喝,赵王爷这才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此刻朱高煦并未走远,他清楚朱棣肯定会命人来找自己。 靖难遗孤,对朱棣而言,就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一群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哪里值得翱翔天空的巨龙多看一眼? 他真正在意的,只有建文帝。 建文在外下落不明,靖难遗孤多次行刺,这已经成了朱棣最大的心病。 只要顺利解决了建文帝,剩下的靖难遗孤,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果不其然,老三朱高燧很快便追了出来。 瞧见朱高煦脸上还挂着笑容,朱高燧顿时就怒了,劈头盖脸地怒骂道:“老二,你疯了,敢跟老头子那么讲话?” 朱高煦也不回答,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三,你告的密?” 朱高燧一愣,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前者的目光。 “我……我那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 朱高煦冷笑一声,转身向大殿走去。 这个朱高燧,才是野心勃勃、藏得最深的那个。 表面上看似是汉王党,实则暗地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时常搞些小动作。 朱高煦再次走进大殿,却见朱棣坐回了软榻上面,正满脸铁青地看着自己。 “成啊,翅膀硬了现在,敢跟你爹叫板了,还去就什么藩啊,去凤阳养老去吧!” 朱棣瞪眼骂道,朱高煦却没反驳。 父子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良久,最终还是朱棣败下阵来,冷声开口道:“说说吧,有什么计划?” “景清之女名孙若薇,爹你只要下旨赦免了她,算是透露出了一个信号,那些靖难遗孤自然就会看到希望。” 眼见朱棣又瞪起了眼睛,朱高煦急忙道:“爹啊,儿子知道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准备在万国宴会上安排一场假刺杀,儿子敢保证这姑娘绝对会舍身救驾!” 朱棣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万国宴会? 假刺杀? 反贼还舍身救驾? 你搁这儿骗鬼呢? 扯着胡须思索片刻,朱棣冷声道:“你怎么能够保证,那孙若薇会舍身救驾?” “这事儿儿子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九成九把握,再者说来,我和老三也在,不会真让爹你受了伤。” 听了他这解释,朱棣还是心生不满。 “一个女反贼,值得信任吗?” 朱高煦却是突然坏笑道:“爹啊,那可不是女反贼,而是你未来孙媳妇儿。” 朱棣一愣,“你是说瞻壑与这女反贼……荒谬!” “老二,你就不担心瞻壑的安危?” 朱棣眯着眼审视着朱高煦,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 没错,他是让老二去追查建文下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老二为了追查建文下落,不惜用自己儿子当诱饵。 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儿子,朱棣是绝不能容忍的。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瞻壑跟佳人携手游应天呢,能出什么事儿?” “而且暗中不但有锦衣卫跟随保护,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好手跟着,爹你就放心吧!” 听了这话,朱棣才点了点头,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万国宴后,爹就可以借着护驾有功的名头,赦免了孙若薇,这只是给那些靖难遗孤做做样子,让他们看到被赦免的希望,然后以孙若薇做联络人,告诉他们我们给出的筹码。” 话到此处,朱棣也明白了。 “筹码就是赦免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对吧?” 朱高煦点了点头,“建文自诩仁厚,大概率是会来的,他如果不来,那么这些靖难遗孤也会感到心寒,不再给他卖命,反贼也就不攻自破了。” “无论建文做出什么抉择,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坏处。” 倒也不错! 朱棣暗暗点了点头,对自家老二的计划颇为满意。 只是他一想到老二这个滚刀肉,能想出这等计划,顿时又觉得有些诧异。 难道这儿子那日真被伤了脑袋,突然间就开窍了? “此计不错,但是万国大会遭遇刺杀,让那些来使看了笑话,我大明威严何在?” 朱高煦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国之威严,从来不是靠他国给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 “爹当真觉得,那些海外来使是真心臣服于我大明,所以屁颠屁颠地前来朝贡?” 朱棣一怔,这个问题他倒真没有想过。 “他们之所以前来朝贡,是因为有利可图,我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特产,都是海外紧俏的硬通货,来我大明朝贡一次,他们出海后转手一卖,获得的暴利就堪比那些海外小国一年赋税。” “这些个海外小国,不过是为利而来,对我大明毫无忠心可言,甚至都没有敬畏之心。” 朱棣闻言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老二,此话当真?海上当真有此暴利?” 见状朱高煦唯有苦笑道:“爹啊,等郑和回来了你亲自问他吧,海上财富数不胜数,仅是靠海外贸易,就足以让国库充盈了,哪里还会穷成这个比样。” 朱棣闻言豁然起身,激动得来回踱步不止。 很显然,永乐帝心动了。 要是国库充盈,钱粮足够,他何苦整日看内阁那群文官的脸色? 老子想打仗就打仗,想迁都就迁都,想修运河就修运河,哪里还会受到文官百般掣肘? 如果钱粮管够,朱棣有信心缔造出一个千古治世! 朱高煦见状会心一笑,却是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至于那些万国来使会不会看笑话,大不了动用雷霆手段挑出一两个典型打压便是,这样反倒会令他们对我大明产生敬畏之心。” “靠利益笼络藩国,是长久不了的,唯有靠绝对实力碾压,靠绝对武力镇压,才能让他们老实,对大明生出敬畏之心!”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话十分认同,也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一箭三雕的上好计策,如果进行得顺利,不但可以顺利解决靖难遗孤与建文帝,还可威慑大明周边的藩国邻国,朱棣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万国宴就交给你负责准备。” “老二,你大哥身子骨不好,不要让爹失望啊!” 朱高煦:“???” 你大爷…… “放心吧爹,安排刺杀,这事儿我熟练啊!” 朱棣:“???” 兔崽子,恶心人是吧? 第17章 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朱高煦走后,朱棣却始终静不下心。 很快他便唤来了朱高燧,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朱高煦此刻有些不安,他不明白老头子又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毕竟这个亲爹刚刚与老二大吵了一架,朱高煦真怕他将邪火发到自己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开口问道:“老三,瞻壑最近在忙什么?” 瞻壑? 老头子对这孩子起兴趣了? 朱高煦立马动了心思,开始吹起了彩虹屁。 “爹,瞻壑这孩子憨厚老实,儿子给了他一个卫镇抚的职位,他这几日却是一直在陪景清那女娃游玩散心。” 朱棣点了点头,这与老二说得对上了。 “都去了些什么地方?那女娃什么反应?”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让他舍身犯险,朱棣心里还真有几分担忧。 朱高燧便把两人的行程汇报了一遍,恨铁不成钢地笑道:“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带着人家姑娘去面馆吃面,去茶楼喝茶,还去桥底下听书,尽去些寒酸的地方。” 朱棣听了一愣,随即欣慰地笑了笑。 这样看来,瞻壑这孩子,当真是毫不知情,本色出演啊! “瞻基这孩子呢?又在忙什么?” 朱瞻壑都这么出色了,朱棣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寄以厚望的好圣孙,又做出了什么成绩。 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只见朱高燧沉吟了片刻,这才凝重出言道:“大侄儿这几日连挖了不少暗桩,把人全部抓入诏狱提审。” “这孩子审讯能力极强,似乎已经发现了,老二与此次刺杀有关,正连夜拷问那些反贼,想要深挖下去找到证据。”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这孩子,路走歪了啊! 自己让他拿着金腰牌,去查靖难遗孤,目的是寻到建文下落。 但是他现在倒好,一门心思地深挖老二与反贼勾结的罪证! 这个孩子,心比他爹要狠得多啊! “景清那女娃如何?相貌学识可还行?” 朱高燧一愣,有些狐疑地看了亲爹一眼。 “爹啊,那女娃相貌没得说,学识儿子哪里知道?” “不过她是个女反贼,爹你可不能动歪心思啊……” 朱棣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笑骂道:“女反贼?那是朕的孙媳妇儿!” “滚滚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看见你就心烦。” 朱高燧傻眼,带着满腹疑惑灰溜溜地走了。 女反贼? 孙媳妇儿? 这什么跟什么啊? …… 汉王府。 朱高煦走进书房,却见便宜儿子正在画画。 走近一看,那画中之人,赫然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不用怀疑,这画中人定然就是孙若薇了。 “哟,儿呐,你这是情窦初开了?” 朱瞻壑大囧,急忙将画用手挡住。 “爹啊,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 “那是你心神都在这女娃身上,哪里还有余力关心你爹?”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道,随即坐在了他对面。 “儿呐,喜欢这女娃吗?” 朱瞻壑羞红了脸,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孙若薇天生丽质,相貌身段都是上佳,最令人着迷的,却是她行走江湖多年,言谈举止间都散发着一丝丝英气。 这与朱瞻壑见过的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自然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朱高煦见他这般害羞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便宜儿子的心意。 “红什么脸?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你是我朱高煦的儿子,怎么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朱瞻壑沉默了半晌,这才笑着摇了摇头:“爹啊,喜欢归喜欢,但她是反贼,儿子就算再喜欢,也不能与她……” “傻儿子,怕什么?这事儿爹已经告诉你爷爷了,你爷爷想要见她一面替你把把关,明日你先带她来府上吧。” 此话一出,朱瞻壑欣喜若狂,以他慢半拍的脑回路,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想。 “爹?此话当真?爷爷真的同意了吗?” “嗯,你爷爷又不是量小之君。” 朱瞻壑露出了诚挚笑容,望着画像中的俏丽女子,眼神中充满了爱意。 朱高煦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傻儿子,心里倒是没有丝毫惭愧。 解决了靖难遗孤,揪出了藏匿在外的建文,这傻小子还白赚了一个媳妇儿,现在骗一骗他,问题不大。 只是可怜朱瞻基那大侄儿了,被人截胡了都不知道。 “儿呐,朱瞻基那小子这些天在忙什么?” 听到这话,朱瞻壑面色一变,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堂兄这几日都在提审他从暗桩挖出来的反贼,据三叔说他怀疑到了爹你头上。” “爹啊,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满脸焦急的便宜儿子,朱高煦却是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担心什么?这可是好事儿啊!继续让他查下去吧,他这路子算是走窄了!” 朱棣两大心病,一是建文下落,一是骨肉相残。 现在朱瞻基忘了朱棣让他入职锦衣卫的目的,是追查建文下落,反倒是一门心思地追查自己的罪证,想要借此机会把自己扳倒。 这种行为落到朱棣眼中,那就是骨肉相残的铁证啊! 放着正道不走,非要一股脑地走上歪路,这小子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门。 他虽然满脸疲惫,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接连拷问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到了一些有利的证据。 只是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扳倒汉王朱高煦。 但是朱瞻基相信,只要他继续深挖下去,迟早会找到汉王勾结反贼的确凿罪证! 太子爷正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撸着爱子白毛阁大学士。 瞧见朱瞻基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儿呐,郑和马上回来了,届时万国来朝普天同庆,你身为太孙彰显着国之威严,近些日子就不要去锦衣卫了,收收心吧。” 对于亲爹的善意提醒,朱瞻基只是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爹,您性子宽仁不争不抢,但是儿子做不到。” “您现在禁足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二叔已经手握兵权搅弄风云,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将来这东宫就要易主了!” 话音一落,没等太子爷开口,朱瞻基直接转身离去,回屋睡大觉。 朱高炽看着爱子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愁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乖儿子,还是你听话啊!” 第18章 郑和,你会满载而归吗?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手中拿着奏章,却是丝毫看不进去。 他时不时地起身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小鼻涕,郑和回来了没?” “回皇上的话,太子爷已经亲率文武百官前去迎接了,估摸着快进宫了。” 小鼻涕躬身回答道,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这位皇上文治武功,堪比太祖高皇帝,什么时候露出过这般着急的模样。 朱棣听了这话,随即连连点头,脑海中却是思绪翻飞。 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郑和第一次受命下西洋,永乐五年九月十三日便仓促回国。 这第一次出海,只是朱棣的一次尝试,以破除高皇帝“片板不得下海”的祖训。 当年朱棣即位为帝,迫不及待地想要推行新政。 得位不正的他,迫切地想要使大明复兴,重振雄风。 他也发誓决不做温饱即安的井底之蛙,永乐新政就是要从国策的根本入手,奠定一代盛世之基石。 奈何朝堂之上矛盾重重,即位初期时局动荡,朝臣各怀诡异心思。 在这种情况之下,朱棣明白要想天下归心,道路还很漫长。 他想要大治天下,必须另谋新路。 万事开头难,永乐新政,关键是如何迈出第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郑和提出了扬威海外,朱棣认为这是当时最合适的突破口,完全冲开片板不得下海这块坚冰,如此才能振聋发聩,势如破竹! 他朱棣就是要借下西洋,拉永乐中兴的这驾新车,作强国富民的大文章! 所以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去得仓促,回来得也仓促,效果也十分喜人。 郑和等人途径了麻喏八歇国、三佛齐旧港等海外小国,还顺手宰了海上最大的盗匪头子陈祖义,成功宣扬了大明天威。 只是出海靡费甚众,却没有带回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引得朝臣极其不满。 不过第一次尝试,不出错已经算是很好了。 郑和回国后,立即就进行了第二次远航准备,同年再次出海远洋。 然而这次远航的主要目的,主要是送外国使节回国,规模较小,带去施恩的物资却不在少数,带来的海外物资更少,朝臣们更是暴跳如雷。 当时国库空虚,朱棣不得不暂缓郑和出海之行,一直到永乐七年九月,郑和才得以第三次出海远洋。 只是这一次,可就奔着海上财富去得啊! 朱棣顶着群臣反对的莫大压力,硬生生地力挺郑和出海,就是为了此刻,等待着郑和从海上带回大量财富,填补那几近空虚的国库! 如果这次郑和又是出海靡费甚众,在海上漂泊两年空手而归,别说夏元吉等朝臣会暴跳如雷,朱棣都会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没银子,拿什么修顺天帝都,拿什么北伐蒙元,拿什么编《永乐大典》,拿什么疏浚大运河…… 郑和如果空手而归,那永乐新政大部分都不得不暂停了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心急如焚。 “小鼻涕,你说郑和这次能满载而归吗?” 大太监一愣,“皇上,郑大人已经递了消息,此次合计共有三十多个藩国使臣向大明称臣纳贡,算上那些小部落土酋,那可当真称得上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场面啊,不是满载而归吗?” 朱棣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老子说的“满载而归”,是这个意思吗? 那些海外藩国上贡的域外方物,要是不值钱该怎么办? 小鼻涕瞧见朱棣脸色不愉,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轻飘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哎哎……是奴才愚笨,但是奴才记得,汉王爷曾说过,海上财富数不胜数。” “郑大人此次出海,可比前两次规模更大,远行时间更久,定然收获颇丰啊!” 不提朱高煦还好,一提到这个兔崽子,朱棣心里就来气。 “去,把他畜生唤来,朕都不知道,他知道个屁!” 小鼻涕笑着应声离去,他明白皇上这是心急如焚,想从汉王那些得到些安慰罢了。 半个时辰后,朱高煦满脸狐疑地走进御书房。 瞧见朱棣老神在在地坐在床榻上面,主动开口道:“爹啊,啥事儿这么急啊,不能等明天万国宴结束了再谈?” 他受命安排今晚上的万国宴,要与礼部、太常寺等部门接洽,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 朱棣瞧见他满头大汗,心中不由一软,罕见地没有骂他。 “老二,明晚的万国宴安排好了吗?” 朱高煦清楚他这问的不是宴会,而是假刺杀计划。 “放心吧爹,我办事你放心,刺杀这方面儿子有经验啊!” 朱棣无语。 听听这畜生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爹没事儿我先走了,礼部那边还等着我敲定宴会名单呢……” 朱高煦眼尖地注意到朱棣皱眉,立马撒丫子就准备开溜。 然而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朱某人就吓得脚下一顿,不敢挪动分毫。 “上次你说,海上财富数不胜数,真有此事?” “爹啊,你等会儿见了郑和,不就知道了吗?” 朱棣瞪眼,“老子就要听你解释,你怎么证明海上财富无穷无尽?不然发配凤阳高墙!” 朱高煦:“???” 我尼玛啊! 神经病吧你! 发配高墙的威胁下,朱高煦只能无奈地上前抓起笔墨纸砚,笔走龙蛇地画了起来。 朱棣见状很是好奇,就连小鼻涕都向前探出了脑袋,他们想要看看汉王究竟在画什么东西。 短短片刻时间,朱高煦就把笔一扔,朱棣这才惊觉,这赫然是一副堪舆图。 “老二,你这是不是画错了,怎地我大明才这么点?” 朱棣看着那一个小圈圈,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 朱高煦无奈,开始普及起了地理常识。 “爹,你看这是我大明,黄河长江顺天应天,北边是鞑靼与瓦剌,西边是西域诸藩小国,东边就是朝鲜与倭国,南边是暹罗等山区小国。” 朱高煦指着堪舆图,直截了当地点出了大明周边夷国。 朱棣听后虽然点了点头,因为这堪舆图画得很准确,只是大明有点小罢了。 “其他暂且不提,爹你知道东边的倭国吧?在大明印象中这就是块化外蛮夷之地,极其贫瘠贫苦,但是倭国的资源,却是极其丰富!” 朱高煦提笔在倭国圈内点了一个黑点,“这里是石见银山,含银超上亿两,这里是佐渡金山,含金超千万两,含银越百万吨……” 话音未落,朱棣便豁然起身,怒喝道:“这不可能,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银子?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我大明一年赋税才不过三千万两银子!” 上亿两白银,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第19章 缺钱?容我给你画几个圈! 上亿两白银啊! 朱棣彻底震惊了,根本就不敢相信! 别看大明现在一年税收三千万两银子但那是加上粮食丝绸等在内折算出来的数字。 大明现在一年的税银,都不超过三百万两! 上亿两白银,千万两黄金,那是什么概念? 下意识地,朱棣觉得这个老二在胡乱吹牛,瞎几把扯淡。 “对啊汉王爷,倭国贫瘠大家都知道,不然那些倭寇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劫掠我大明沿海?” 就连小鼻涕都跟着附和道,压根儿就不相信。 朱高煦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倭寇劫掠大明,原因有很多。” “其一,倭国洪武年间处于南北朝分裂时期,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地主,就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到我大明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的海盗活动。” “其二,倭国的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我大明供给,并且在倭国甚至很多海外小国都是紧俏货,这就刺激了倭国领主、贵族、武士、商人等纷纷竞向来我大明贸易。” “但是太祖推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致使倭国不能靠贸易获得我大明物资,加上洪武二十五年北朝统一倭国,南朝的武士、失意政客和浪人失去了依托,于是流落海上,盘踞海岛,不时侵扰大明沿海,越来越多的倭人见状效仿,靠劫掠获取大明物资,这才造成了洪武末年日渐炽盛的倭患。” 朱棣听了,眼睛瞪得很大,满脸难以置信。 大明自立国以来,倭患就比较严重,所以太祖才执行了严厉的海禁国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反倒促使了倭患日渐炽盛! 如果朱高煦这番言论属实,那朱棣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暂停与倭国两国间的勘合贸易,以此消除倭寇对大明沿海地区的侵扰。 朱高煦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借此机会提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政策。 “爹,倭国动手能力差,所以必需仰仗我大明供给生活物资,与蒙元那群野蛮人一样。” “您大可趁此次倭国使臣来朝,以倭寇肆掠的名义,下旨取消与倭国之间的勘合贸易,除非倭国自行解决了那些倭寇。” 朱棣扯了扯胡须,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在国政方面,意见与老二不谋而合。 这个老二,似乎当真开窍了啊! “接着说银矿的事儿。” 朱棣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对银子感兴趣。 “银矿你就别想了,除非你乐意出兵,灭了这个弹丸小国。” 朱高煦蠢蠢欲动地蛊惑道,巴不得朱棣现在出兵,灭了这令人憎恶的倭国。 然而朱棣只是白了他一眼,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倭国是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国,何况我大明乃是天朝上国,理应通好他国,怀柔远人,怎可恃强凌弱?如此行事,置天朝威严于何地?” 朱高煦一愣,随即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准备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不打就不打呗,等你嗝屁了,老子亲自带兵灭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 顿了顿,朱高煦接着提笔画圈,一边画一边暗自叨咕。 “爹啊,你看,这里是德里苏丹国,也就是古籍中所说的‘身毒’、‘天竺’,盛产手工织布、纱丽布料。”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朱棣懵了,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看了看一旁的小鼻涕,对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但朱高煦话都说到这儿,有些东西自然是不吐不快。 “爹啊,其实香料黄金这些,虽然值钱,却不是海上最宝贵的东西。” 朱棣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还有什么比香料黄金更加珍贵?” 中原自古以来香料产量就十分稀少,偏偏文人士大夫们视香料为或作为修身养性的雅物,所以导致香料价比黄金,是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的昂贵东西。 朱棣还真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香料更加珍贵? 没文化,真可怕! 朱高煦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爹,我大明的粮食庄稼,南方是以稻米为主,北方是以小麦粟米为主,没错吧?” 听了这话,朱棣愈发感到茫然,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爹你知道小麦、水稻、粟米的产量平均多少一亩?” “除开其他因素不谈,水稻一年可以种两季,平均四石左右亩产;小麦也分为冬小麦和春小麦,平均下来差不多也是四石,粟米就差多了,只有两石亩产。” 这毕竟是常识问题,朱棣早些年甚至还在凤阳种过地,他自然清楚。 朱高煦听了连连点头,甚至向朱棣竖起了大拇指,紧接着他便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朱棣豁然起身,激动得身子颤抖。 亩产二十石! 亩产三十石! 甚至亩产四十石! 而且还有三种这样的粮食! 这是什么概念? 大明现在登记在册的人口,已有五千万人左右,远超汉唐那些盛世。 然而正是因为人口众多,加上大明连年天灾不断,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百姓饿死冻死! 比如眼下河南大旱,山东旱蝗,百姓都饿得易子而食了,就是因为没有粮食! 若是有足够的粮食,人口非但不会下降,反而会飙升! 什么才叫盛世? 盛世如何评定? 人口! 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朱棣一心渴望证明自己,所以他想要也必须缔造出一个永乐盛世,如同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那般!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遗臭万年,受万世唾骂! 所以,朱棣推行新政,营建顺天帝都,编《永乐大典》,派郑和下西洋,疏浚大运河,御驾亲征北伐蒙元…… 可是他心中的宏图霸业,要靠谁来完成? 人! 源源不断的人!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朱棣就有信心完成这一项项壮举,成为与李世民一样的千古一帝! 得到它! 一定要得到它! 朱棣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坐回床榻上,只是嘴里面仍在念叨着。 “老二,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若是真有这种粮食,就算是远渡重洋劳师远征,朕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朱高煦见状笑了,“爹若是不信,可拿着这堪舆图找郑和证实,他现在的眼界与见识,可比爹您宽广多了。” 朱棣一怔,随即怒道:“滚出去!” “哎。” 朱高煦立马开溜,徒留下朱棣盯着那张堪舆图怔怔出神。 “这世间,难道真有如此神奇的粮食?” 第20章 郑和!名垂千古的航海家! 奉天殿,大朝会! 在京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尽皆汇聚于此。 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今日,是郑和下西洋还朝的日子。 百官都知道,这郑和前两次下西洋,不但靡费甚众,而且收获几乎没有。 这就好比皇帝花费了大明大量的钱粮资源,力挺郑和出海远航,却差不多都是打了水漂。 即便那些个海外夷国也会上贡贡品,但这些贡品都是域外方物,有价值的也就香料这几样东西,其他贡品更是只能放在国库皇宫里当吉祥物。 并且本着太祖制定的“厚往薄来”朝贡体系,大明还要回赠这些使臣十倍的赏赐。 这一来一去之间,花的可都是国库的钱粮。 户部尚书夏原吉出于民生考虑,本就极力反对郑和下西洋。 奈何皇帝态度坚决,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艰难筹措,希冀着这郑和能带回些值钱的货物。 现在,到了检验收获的时候了。 如果郑和还是如前两次那样,收获几乎没有,那就只能证明,这下西洋就是一个无底洞! 夏原吉今日就算是撞死在朝堂之上,他也要反对郑和再下西洋!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棣给了小鼻涕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尖着嗓子高喝道:“宣正使总兵官郑和,副使王景弘,吴宣,入朝觐见————” 来了! 百官顺着视线望去,就连朱高煦也不例外。 毕竟那可是郑和啊! 大明王朝第一个流芳百世的太监,擒王摧敌,数建奇勋,七下西洋,三擒贼魁,威震海外,堪称一代航海伟人! 众人只见迎面走来三人,为首之人身材魁伟,面容硬朗坚毅,正是千古太监郑和。 身后两人,一个面白无须,皮肤黝黑,正是副使王景弘,这也是一个颇有贤名的太监。 另外一人身材高达魁梧,容貌略显老成,此人是副使吴宣,长江水师将军。 不过这吴宣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而且他还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正是得汉王举荐他才顺利进入郑和船队,出任副使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臣郑和(王景弘、吴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见状急忙起身,从陛阶上走了下来。 “平身吧!” “谢皇上天恩!” 朱棣走到近前,打量着眼前三人,瞧见他们那黝黑干燥的皮肤,也是有些唏嘘动容。 “朕见到你们回来,真是高兴,真是高兴啊!” 郑和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朗声开口道:“启禀皇上,臣等此次出海,顺着海图一路远行,巡使占城、爪哇、古里等海外邦国三十七个,通好列国君王、首领、酋长共计一百余位,浩荡皇恩泽被天下,海外诸国无不感怀陛下恩德!” “并有合计五十六国在回程之时派出了使臣,带上各具特色的奇珍异宝,甚至国主亲身随船入我大明,特来朝贡觐见陛下,愿与我大明国永结同好,共享万世太平!”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都瞬间动容了。 不少养气功夫差的朝臣甚至都有些慌了手脚,脸上依稀可见惊惶之色。 这可是八方来贡,万国来朝啊! 朱棣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意,“好啊,郑和你们辛苦了。” 郑和有些更咽地道:“皇上过誉了,臣等此次出使西洋,还与海外各国开通了贸易,交流了物产,所携中土之物更是深受欢迎,藩国百姓踊跃易物换货……” 听到此处,朱棣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笑容愈发浓郁。 而夏元吉苍老的面庞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天可怜见,这位郑大人总算是开了窍了啊! 大明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要是再不带银子回来,这我这个户部尚书只有以死明志了! 郑和又道:“臣此次共带回珍珠、珊瑚、金箔、乳香、胡椒、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便有宫人捧着这些奇珍异宝入朝,将其呈现给皇帝与百官。 无数的宝贝映入众人眼帘,有鹅卵大的明珠,有巨大的象牙,有半人高的珊瑚,简直令人看得应接不暇。 这一件件,一桩桩宝物,哪一样在大明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就连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此刻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朱棣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在如此奇珍异宝面前,还是带有几分震撼。 夏元吉此刻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而是欣喜若狂。 这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在他眼中,就是一堆堆金山银山! 空虚寂寞的国库,总算是即将得到补充了。 “除此之外,臣等还带回奇禽异兽多种,巨象五头、雄狮十只、奇鸟百只、花木无数……” 听了这话,朱棣笑得合不拢嘴,夏元吉却是一点不高兴,与其带回来这些奇禽异兽,不如多带回来点香料。 毕竟香料能卖了换钱,这些奇禽异兽只能拿去充盈宫廷。 “这些宝物都是臣带回来献给陛下的,愿陛下万寿永康!” “好,好,好!”朱棣连声叫好,细细打量着这些奇珍异宝,心中却是暗自泛起了嘀咕。 如此奇珍异宝,郑和在海上居然唾手而得,看来这西洋果真如老二所说,海上财富无穷无尽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又笑呵呵地看着郑和。 郑和一愣,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二人这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郑和啊,还有吗?”朱棣笑着问道。 郑和:“???” 啥意思? 这还不满足? 群臣闻言也有些傻眼,觉得皇帝未免太贪心了。 这些奇珍异宝,足以堪比大明一年税收了! 夏元吉轻咳了两声,提醒朱棣注意一下形象。 他哪里知道,朱老四是惦记着朱高煦口中那三样亩产惊人的神种! 眼见郑和有些尴尬,朱棣心中也明白不可急于一时。 虽然心有不甘,但今日是他朱棣扬眉吐气的大喜之日,所以朱棣也不计较此事。 他缓缓走上陛阶,大笑道:“可见乾坤浩瀚,四海无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以朕看来,比起眼前这些奇珍异宝更加宝贵的,是海外诸国的通好之情,是天下万民的友善之心,你们为朕友睦万邦,开了个好头啊!” 郑和见状,趁机提醒道:“皇上,万国来使还在殿外等候觐见!” 朱棣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随即坐回了龙椅之上。 小鼻涕会意,尖声喝道:“宣各国使臣觐见————” “满剌加国苏丹拜里米苏拉见过陛下,愿陛下之光辉……” “满者伯夷国王子维卡拉玛瓦哈纳见过陛下……” “苏门答腊国苏丹罕难必镇见过陛下……” “那孤儿国……” “苏禄国……” “印加国……” 国主,王子,亲王,大臣,酋长…… 一名名使臣走入大殿,带着本国光耀夺目的奇珍异宝作为贡品,向大明永乐帝献出了最诚挚的敬畏。 今日,注定要名垂千古! 第21章 我摊牌了!我就是皇爷! 孙氏古玩店,朱瞻壑身着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更显英武不凡。 孙若薇见状,一时之间不由看得呆了。 连续几日的游山玩水,加上朱瞻壑憨厚坦率的真情,孙若薇很难做到不心动。 此刻看着眼前这鲜衣怒马的俊美少年郎,一颗芳心更是砰砰直跳个不停。 马蹄声接近,朱瞻壑眼见孙若薇正在发呆,不由笑道:“在想什么呢?” 蜜糖般金色的阳光,温柔地照在他白净的脸上,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孙若薇强装镇定,“黄公子今日鲜衣怒马,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样子。” 朱瞻壑只是笑了笑,随即向他伸出了手。 “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孙若薇回首望了孙愚一眼,后者正在用眼神示意他拒绝。 然而朱瞻壑见状淡笑道:“怎么,孙女侠这是怕了?不敢去?” 听了这话,孙若薇挑了挑眉毛,随即拨开了朱瞻壑修长白皙的手臂,一个纵身便越到了马背上。 “本女侠给你一点薄面。” 朱瞻壑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哪有让女子坐在背后的道理? 一想到这儿,他顿时有了主意,突然一挥马鞭,大马如同离弦的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孙若薇惊叫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抱住了朱瞻壑的腰。 感受着那充满阳刚之气的躯体,孙若薇瞬间霞飞双颊。 而朱瞻壑在前会心一笑,说不得开怀肆意。 孙愚望着二人疾驰而去的背影,满脸忧虑愁苦。 这个女儿,真是不听话啊! 朱瞻壑二人不知狂奔了多久,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 孙若薇急忙放开了朱瞻壑的腰,此刻已是俏脸通红,明艳动人。 她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不知这家伙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终于,马蹄停了。 孙若薇这才抬头好奇地看去,然而下一刻她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因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的府邸! 孙若薇有些茫然,随即回想起父亲的告诫。 “那少年郎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穿的飞鱼服,是从四品卫镇抚使,小小年纪就在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只怕来历很是惊人,你与他不要走得太近……” 锦衣卫卫镇抚使! 来历惊人! 孙若薇手脚冰凉,难以置信地看着朱瞻壑。 但她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苦笑着问道:“黄公子,我们来此地作甚?” 朱瞻壑翻身下马,直接霸气无比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随即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若薇,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我的身份。” “我不姓黄,而姓朱,汉王世子,朱瞻壑!” 他是汉王朱高煦的世子?! 刹那之间,孙若薇如坠冰窟,浑身冷得发颤!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天与自己携手游应天的英武少年郎,竟然是汉王朱高煦的儿子,逆贼朱棣的亲孙子! 可笑自己还对他心生…… 孙若薇怒了,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神情淡漠地看着朱瞻壑。 她眼中荡漾的春光,也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一直骗我,我杀了你!” 这些年来,眼前之人,陪着自己逛遍了应天,阅览了人生百态。 从一开始,他就劝自己放下仇恨,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得不承认,孙若薇动心了,尤其是她得知因为上次刺杀行动,间接破坏了很多平民百姓的生活后,原本强烈的复仇欲望,也被打消了不少。 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宁和平,这样他们才能过安稳日子。 就算自己等人杀了朱棣,那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恭迎建文帝复位吗? 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内乱兵祸,最终受苦之人还是底层百姓。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眼前之人却告诉自己,他是朱棣的亲孙子! 多么可笑啊! 孙若薇现在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被这个混蛋玩弄于股掌之间! 朱瞻壑见她发怒,顿时就急了,“若薇,我从未骗过你……”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滚回去做你的世子爷吧!” “日后若再让我见到你,我肯定会亲手杀了你!” 可就在此时,汉王府大门轰然打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突然走了出来。 在朱瞻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韦妃直接上前拉住了孙若薇的手。 “多好看的姑娘,可把你盼来了,这臭小子一直藏着掖着……” “不,我不是……” 孙若薇急忙开口想要解释,韦妃却是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只见她一只手拉着孙若薇,一直手还不忘对朱瞻壑后脑勺来了几巴掌。 “臭小子,你刚刚凶巴巴的做什么?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让人进去,真欠揍!” 朱瞻壑被打得抱头鼠窜,直截了当地撒丫子开溜。 孙若薇见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很快她就被硬生生地拉着进了汉王府,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很想逃离脱身,奈何韦妃拉得很紧,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无奈走进了汉王府。 王府大厅内,韦妃与孙若薇聊着家常,朱瞻壑则老老实实地立在门口,根本不敢进去。 孙若薇时不时地投来求助目光,朱瞻壑对此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气得佳人委屈得都快哭了。 恰在此时,一个巴掌拍在了朱瞻壑脑门儿上。 “儿呐,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朱高煦好奇地探头望去,却见韦妃正与一个俏丽佳人拉着家常。 几乎没有多想,朱高煦就明白这女子是孙若薇。 韦妃也注意到了来人,急忙起身介绍道:“若薇,这是王爷。” 孙若薇同样起身行礼,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丝恨意。 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靖难时的得意大将。 朱高煦摆了摆手,随后示意韦妃退下。 韦妃见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遵从了王爷的命令。 待韦妃走后,朱高煦细细打量了孙若薇一眼,看得后者浑身都不自在。 孙若薇现在只想逃离这个“贼窝”,根本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流。 “汉王若是无事的话,民女先行告退了。” 朱瞻壑一听这话又急了,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己亲爹。 朱高煦神情古怪地笑了笑,“如果你想救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本王会安排你明晚入万国宴,这是让父皇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至于具体怎么做,本王到时候会告诉你。” 赦免靖难遗孤? 皇帝真的愿意赦免那些兄弟姐妹? 孙若薇虽然心动,但她并不愚蠢,冷声反问道:“你是朱棣的儿子,我凭什么相信你?”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样问,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看来徐滨没有告诉你,汉王朱高煦,就是一直供养你们的皇爷!” 孙若薇:“???” 汉王是皇爷? 这怎么可能? 第22章 变现?对不起有一半是番商的! 汉王朱高煦,是一直与组织合作的皇爷? 这个惊天消息,彻底惊呆了孙若薇。 她以前只是知道,京师里有位皇爷,一直暗中支持他们这些建文旧臣。 钱粮物资,衣食住行,都是这位皇爷一手安排。 而皇爷从不轻易露面,只怕派出了一个联络人,皇甫云和。 这位皇爷的真正身份,也唯有徐滨一人知晓。 孙若薇先前还曾怀疑过,这所谓的皇爷,是不是宁王朱权这等心有不甘之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皇爷竟然会是汉王朱高煦,逆贼朱棣最宠爱的儿子! 一想到这儿,孙若薇脸色迅速转冷,抬头直视着朱高煦。 “汉王此话何意?朱棣恨不得将我们扒皮抽筋,这个逆贼岂会这么轻易就赦免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朱瞻壑见她张口就是“逆贼”,脸色有些难看。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答道:“此去万国宴,对你而言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本王说过了,这是令父皇回心转意,赦免靖难遗孤的唯一机会。” “本王不会勉强你,选择权在你手中,如果你想去,今夜就暂住王府,让王妃教导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如果你不去,现在就可以走了。” 眼见汉王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孙若薇心中更加恼怒。 “即便我去了又能如何?难道要我当着万国使臣的面儿,给逆贼朱棣下跪,求他赦免三万靖难遗孤?” “够了!若薇,你一口一个‘逆贼’,置天家威严于何地?” 朱瞻壑忍不了了,还未等朱高煦开口,便出言怒喝道。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孙若薇本就对朱瞻壑心怀怨念,现在突然被他一阵呵斥,内心更是觉得心酸凄苦,转身就准备直接离去。 “你个倒霉孩子,给老子滚出去!” 朱高煦见状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便宜儿子踹懵了。 朱瞻壑注意到了孙若薇眼眶通红,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抓耳挠腮地想要解释,然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垂头丧气地退到门外。 “这孩子太实诚,你不要放在心上。” 朱高煦这才和颜悦色地开口道,“本王之所以让你去明晚万国宴,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既是建文旧臣景清之女,又是靖难功臣孙愚养女,父皇若是赦免了你,那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听了这话,孙若薇沉思了片刻,最终咬了咬牙,应声道:“皇爷,我去。” 孙若薇现在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个计划。 因为朱棣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原谅朱棣。 但是,她又何尝不希望靖难遗孤们脱罪,那些兄弟姐妹们,都能从奴儿干都司那蛮荒之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安宁生活。 或许齐泰、黄子澄这些建文旧臣有罪,但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下一代。 建文旧臣,与靖难遗孤,这是不一样的两代人。 孙若薇一向雷厉风行,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改变。 “皇爷,那我该以什么身份,参加万国宴?” 朱高煦闻言有些错愕,随即向门外努了努嘴。 “这不很明显了吗?” 孙若薇神情一滞,随即霞飞双颊,啐了一口。 “我这傻儿子不会说话,但他对你的心意想必你也看在眼里,不要因为怄气后悔一辈子啊!” 话音一落,朱高煦起身来到门外,见朱瞻壑还傻傻地站着,气得又给了他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进去道歉啊!老子聪明一世,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儿子!” 朱瞻壑讪讪笑了笑,这才屁颠屁颠地走了进去。 看着这对冤家,朱高煦露出了姨母笑。 朱瞻基啊朱瞻基,别怪二叔截胡,主要郎有情妾有意啊! …… 乾清宫。 朱棣眉飞色舞地坐在软榻上面,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金忠等重臣尽在此地,还有刚刚满载而归的郑和。 御案上面,放着珊瑚玛瑙等奇珍异宝,闪烁着耀人光彩。 “现在叫你们来议事,就是让你们拟定出个章程,如何把郑和带回来的番货变成银子。” 虽然这回郑和下西洋,可谓是满载而归。 但是郑和带回来的这些番货该如何变现,却是成了一个难题。 因为太祖高皇帝曾下过禁令,不许使用番货,唯恐带来奢靡之风。 正是因为这禁令存在,想要将这一船船的番货变现成银子,却是套上了沉重的枷锁。 毕竟朱棣得位不正,他对祖训看得极其重要,不愿见再有臣子指责自己违背祖训。 夏元吉及时提醒道:“皇上,眼下郑和船队自海外带回来的香料、苏木、胡椒、药材等番货,因数量太多自卸船后至今还堆放在码头上,如遇大雨,损失只怕难以计数,还要整日派遣专人看管护理。” 郑和亦是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不料夏元吉却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 “皇上,郑和出海之前筹措物资,共计耗费国库二百多万两纹银,至今尚未弥补,老臣敢问郑和大人,可有解决之法?” 郑和愣了,我什么时候欠你二百万两纹银了? 这不都是为了大明吗? 夏元吉又道:“臣记得当年皇上第一次让郑和大人出海时曾说,郑和大人能带回来一大批银子,可是现在呢?淫巧之物带回一大堆,就是没有银子,相反还得耗费人力与钱财去管理……” “够了!又是老调重弹,当年你就这么说的,现在又来了!”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朕让你来,是让你想出办法,怎么将番货变现,填补国库,不是让你来抱怨的!” 夏元吉也怒了,给这位皇上管钱袋子,真是一个要命的差事! “皇上,既然番货是郑和大人运回来的,那该怎么办,不如问问郑和大人吧!” 这番话语有理有据,朱棣也无法反驳,只能看向了一旁的郑和。 郑和此刻很是无奈,试探性地开口道:“皇上,各位大人,臣带回来的番货,无非就是三种。” “一是海外的贡物,数量很少,由贡使代表其国王进献给皇上,正是眼前这堆奇珍异宝;二则是各国国王和使节随船携带的附进物,其实也就是私物,往往超过贡物的数十倍,却被番商在大明口岸自行卖掉了,以赚取私利。” “第三种才是臣与海外诸国商贾百姓商贸所得,我们可以自行处理,或是变现或是赏赐官员。” 朱棣一听,顿时皱了皱眉头。 他还以为那数百条船的番货,都是自己的东西,哪里想到其中一大半都是那些海外使臣的! 如此一来,变现可就麻烦了啊。 朱棣心中的喜悦瞬间消散了大半,现在不但番货有一半是别人的,还他娘的不好卖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计策?” 话音一落,无人应声,大殿内静得有些可怕。 第23章 番货折俸?纯纯馊主意啊! 御书房中,寂静无声。 朱棣现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来由地感到疲惫。 好不容易等着盼着,总算是把郑和给盼回来了。 而郑和也不负众望,的确是满载而归。 只是他带回来的却不是一船船的银子,而是难以处理的番货。 而且这一船船的番货,还他娘的有一大半是那些海外番商的! 咋滴,你帮人帮到底呗,顺便帮他们运货来大明谋利?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有些愠怒,恨不得给郑和一脚。 然而眼见郑和那又黑又瘦的沧桑模样,朱棣终究还是忍住了,甚至都没说出些苛责话语。 正当此时,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联袂而来,顿时给了朱棣一丝希望。 在朱棣眼神提示下,夏元吉飞快地将眼下困境道出,以便太子与汉王了解此事。 片刻之后,朱棣便看向了大胖胖。 “太子,你怎么看?” 朱高炽斟酌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父皇,这个,儿臣想去码头看一看那些番话,再做决定。” 这个答案,朱棣并不觉得奇怪。 太子朱高炽监国理政一向老成,求稳是他的第一原则。 只是这个答案,朱棣并不满意。 眼下丢快火烧眉毛了,还等着你去一趟码头,看了之后再做打算。 无奈之下,朱棣只好将目光投给了汉王朱高煦。 “汉王,你觉得呢?” 朱高煦迎着众人的目光,先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爹啊,据儿臣所知,郑和率大明宝船,巡阅到西洋各国直到古里,一路上都看到了各国收银获利,那是因为他们多采用征税之法。” 他口中的征税之法,其实就是商税。 而大明王朝现在,却是根本没有商税这个概念。 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他大力发展农业,不断鼓励人们开垦荒地,扩大种植面积,增加粮食产量,帮助更多人脱离食不果腹的困境,成功使得大明的耕地面积扩大了上亿亩,养活了更多百姓。 但是,正因为对农业的高度重视,太祖朱元璋又制定了严厉的重农抑商政策,限制大明商业发展,将商人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避免商人流动性过强,为基层社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甚至朱元璋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也就切段了大明与世界各地的联系,限制了工商业发展,限制商品流通,也是为了重农抑商。 在这种大背景下,大明朝的税收主要是由农业支撑,根本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商税体系。 或者说,没有人重视商税背后隐藏的巨大利益。 朱高煦做出这次试探,就是想让朱棣重视起商税,以便充盈国库。 但他话音刚落,郑和却立马跳出来反驳。 “皇上,绝对不可!” “我朝自洪武七年开始禁海,来朝贡使越来越少,眼下正是广加招徕、友睦邻邦的大好时机,臣以为眼下朝廷还是以暂不征税为好。” 朱棣听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面,还根本就没有商税的概念。 “怀柔远仁,才能万邦来朝啊!” “郑和此意,深谋远虑,老二你这办法欠妥!”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倒也真不能怪他们,即便是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也会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 “既然如此,郑和你可有什么办法?” 朱高煦将皮球踢了回去,毕竟是郑和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如今大明朝目光见识第二远的人物,会给出什么良策。 郑和思索片刻,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奏请对各国国王和使团带来的私物,可以清点之后留下一半,允许他们在七天之内自行贸易。” “那另一半呢?”夏元吉道。 郑和微微一笑,“另一半朝廷可用官价收购,再拿到市场上卖出,两相差价,利润定然不菲啊!” 朱棣听罢,连连点头。 “好!是个好主意!” “既拿到了银子,又不失我大明礼仪,可谓是两全其美啊!” 只是有人高兴有人愁,太子爷朱高炽一张小胖脸就写满了忧虑。 “父皇,这主意虽然不错,可这一买一卖,由谁来经营呢?” 朱棣听了这话,也有些犹豫。 太祖禁令,朝廷不得使用番货。 那就只能把番货给变卖出去换成银子。 但是这买卖经营,该交给谁呢? 郑和突然灵光一闪,找死般给出了提议:“皇上,臣以为可交由户部派员代为管理经营……” 话音未落,一道讥讽声响起:“郑大人说什么?让我户部臣工都去做买卖?” “一买一卖,如同商贾小人一样?郑大人可是在羞辱我户部臣工?” 夏元吉本就因为下西洋靡费甚众还不见收获,一直看郑和不爽,现在听到郑和这个提议,更是勃然大怒,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兵部尚书金忠也在此刻开口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自古君子喻于义,小人趋于利,这户部官员出去做买卖,成何体统啊?” 朱棣闻言面色一沉,心里有些不悦。 这些个文臣,整日口口声声嚷嚷着为君父分忧,结果现在让他们拉下身份做个买卖,他们都顾忌自己的名声清誉百般抵制! 国库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有心情关注那些名声清誉! 这就是为君父分忧吗? 群臣这副嘴脸,令人作呕。 奈何金忠是靖难最大功臣之一,现在年迈体弱,朱棣也说不出一句苛责话语。 只见他缓缓起身,毋庸置疑地下令道:“七天交易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夏元吉等重臣错愕,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然而朱棣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令他们面色大变。 “允许番人做买卖,也可以让大明的子民,认识这些海外番货啊,从而体会朕下西洋带来的好处嘛。” “你们不是全都口口声声地替君父分忧吗?那好,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这就叫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嘛!” 番货折俸? 夏元吉人傻了,金忠懵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朱棣会玩这么一手。 夏元吉张了张口正准备争论,朱棣却是冷笑道:“你们认为做买卖有辱君子之名,有悖为官之道,那好,这个买卖朕来做!” 怒了,朱棣怒了。 夏元吉还准备开口争论,却是被金忠以严厉眼神制止。 金忠作为靖难元老功臣,他很清楚皇帝现在到了暴怒边缘。 夏元吉继续劝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牵连己身。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爹啊,番货折俸,这种馊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第24章 军令状?朱棣有些懵了! 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杨士奇、夏元吉等重臣,甚至连太子朱高炽,此刻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汉王朱高煦,竟然当众指责,皇上提出的番货折俸是馊主意? 疯了吧你?! 一众巨头傻眼,下一刻尽皆垂下了头。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是个馊主意,但架不住他是大明皇帝啊! 夏元吉等重臣不傻,他们心中早就清楚,皇上定下番货折俸,真正目的不在于银钱,而是暗含大谋。 他所谓的番货折俸,不过只是能摆上桌面的上半句话。 皇帝断了朝廷的俸禄,只发给满朝官员番货。 官员也是要吃饭的,尤其是家家户户至少都有几十张嘴,为了填饱肚子,官员们不得不拿出番货售卖换取银两。 如此一来,上到朝臣下至百姓,都能感受到朝廷出海巡洋的好处。 物以稀为贵,番货在大明市场能赚取到不菲的利润。 满朝大臣都沾了郑和下西洋的福气,也就不会再有朝臣反对郑和下西洋。 毕竟,郑和下西洋,是永乐新政的三大主要项目之一。 所以皇帝此举,也存着推动永乐新政的深意。 只是眼前这位汉王爷,似乎愚笨得并未领悟到皇帝的深意。 一时间,杨士奇等人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静静等待皇帝暴怒,而后惩处汉王。 朱棣脸色阴沉,冷眼看着朱高煦,“汉王,你方才说什么?” 朱高煦心中有底,所以浑然不惧,大大咧咧地回答道:“番货折俸,只会使得满朝文武大臣都变成逐利之徒,清心寡欲的大明天下也会变成物欲横流的交易市场!”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怒极,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老二竟敢当众反对自己。 连太子、杨士奇等人都默不作声,你朱高煦怎么敢的? 朱棣拍案而起,怒喝道:“朱高煦,你再危言耸听,休怪朕不念骨肉亲情!” 他是真的怒了,还夹杂着失望。 老二这个蠢货,竟然丝毫领悟不到自己的深意,还在此大言不惭! 不料朱高煦只是微微一笑,淡然答道:“爹不就是想将番货变现,弥补国库的空虚,再趁机让朝野都感受到下西洋的好处吗?” 朱棣一怔,众人傻眼。 他竟然知道? 太子朱高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深深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 杨士奇等人却是面面相觑,难掩眼中的惊骇。 似乎,他们都小瞧这位汉王爷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啊! 朱高煦心中一动,向着朱棣伸出了三根手指,在后者满脸茫然的目光之中,笑道:“爹你给我三天时间,全权处理番货变现一事,儿子承诺至少可以处理一半,三日后若儿子做不到,甘愿受罚。” “不过只是三天时间,也没有什么影响,到时候若是还有盈余,爹大可施行番货折俸的法子。”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三天时间,处理掉一半番货? 这位汉王爷,怎么敢夸下如此海口啊? 而且他还当着皇帝的面儿,立下了军令状! 别说他了,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自问都完不成这项壮举! 基于当年并肩作战的同袍情谊,郑和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汉王爷,此次我共带回了一百二十五船的货物,光是香料就已在码头上堆积如山……” 感受到郑和的善意,朱高煦也对他点了点头。 “郑大人放心吧,本王保守估计可卖个七八十船,剩下那些就交给番商自己卖吧。” 听了这话,群臣更是议论纷纷,就连朱棣都觉得好奇。 这朱高煦看着不像无的放矢,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三天内卖出去那么多番货? 这个家伙,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时之间,朱棣好奇不已,“老二,你打得什么鬼主意?” “现在说不得,说出来就不灵了。”朱高煦笑着摇头。 朱棣见状有些气闷,眼见自家老二如此胸有成竹,他也点了点头。 不管如何,让老二折腾一回吧! 正如他所说,不过三天时间罢了,朝廷还是耗得起的。 “那你需要什么?人手?职权?现在提出来,朕通通给你!” 朱高煦闻言大喜,“儿子提督武城兵马司,人手倒是充足,不过还要一个人。” “什么人?说吧,只要不是六部尚书……” “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朱棣话还没讲完,朱高煦直接报出了人名,却是更令朱棣傻眼了。 刑部员外郎? 正五品的青袍小官? 还他娘的是刑部官员? 朱棣本以为老二会从户部要个财政好手,助他在三日内售卖番货。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朱高煦竟然要了一个刑部员外郎! 大哥你是做买卖的啊,不是去查案的啊! 朱棣很是无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现在对朱高煦的三日之约,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随他折腾去吧,就算是给他这些天追查建文的补偿。 然而太子爷却是与夏元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这个周忱周恂如,是永乐二年的进士,虽然现在任职刑部员外郎,但他当年考中进士的文章,却是一篇对朝廷财税有独到见解的锦绣篇章,因此高中进士。 夏元吉还准备让周恂如历练几年后,再将他调来户部全力培养,怎就被汉王朱高煦给盯上了? 难道说朱高煦准备插手大明财政? 朱棣常年忙着打仗,自然不会关注一个青袍官员。 “汉王,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三日之后再议!” “对了,今晚万国宴会可曾准备妥当?” 朱高煦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点了点头。 “放心吧爹,一切都安排好了。” 朱棣微微颔首,他知道这个“一切”,不只是宴会那么简单。 “嗯,到此为止吧,朕乏了,诸位爱卿今夜不要忘了赴宴。” 一众大佬连连点头,随后识趣地退下。 大胖胖也准备开溜,却被朱棣喊住了。 此刻屋内再无旁人,仅剩几个宫人立在远处。 朱棣这才和蔼笑道:“老大啊,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爹这说的什么话,儿子不委屈……” “行了,朕把你留下来,是想问一句,你觉得老二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朱高炽一愣,捋了捋颌下短须,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爹啊,你还真别说,老二最近变化还真有点大。” 朱棣脸色微变,“朕也觉得老二有些不太正常……” “爹啊,你看儿臣坚持跳老二教的畊宏体操,吃老二配的燃脂套餐,还真瘦了不少……” 朱棣:“???” 娘的! 朕是问你这个吗? “滚出去!” “哎哎……” 第25章 万国宴!徐滨心态崩了! 是夜,奉天殿灯火通明,礼乐大作,往来官员络绎不绝,一派煌煌盛世之象。 宴会地点设在奉天正殿,彩龙飞檐,琉璃为瓦,金砖铺地,乃是皇上赐宴外藩使臣、彰显国之威严之地。 此刻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往来侍女彩衣飘飘,尽皆忙碌地准备着珍馐佳酿,可谓是给足了一众海外来使的面子。 似乎也正因如此,这些海外各国的国王使臣,无一不是笑逐颜开,满面春风。 朱高煦早早地身着亮丽蟒服,与太子朱高炽、赵王朱高燧站在一起闲聊,大胖胖身边还跟着朱瞻基这个好圣孙。 万国宴的所有章程事宜,朱高煦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所以到了即将举行的时候,他反倒是得了空闲。 朱高燧眉飞色舞地同一众官员含笑点头,满脸骄傲自得。 “老二,听说你在老头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将番货变现?” “你怎么想得?这可是个苦差事啊!连夏元吉这些人都没有主意,你却自己冒出头去接过这烂摊子!” 听到这话,大胖胖与朱瞻基都看向了朱高煦,目光之中带着审视与狐疑。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以为我想啊?老头子提出番货折俸的馊主意,真让他这么干了,指不定被那些朝臣背地里戳脊梁骨,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倒是老大,你也在场,为何就不阻止老头子一下?” 铁憨憨小胖脸顿时写满了愁苦,“我敢吗我?老头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儿的时候都要骂我几句出出气,哎……” 朱高煦和朱高燧被他这委屈巴巴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诚然,朱棣这个坑儿贼,真不是个东西! 太子朱高炽因为天生肥胖行动不便,可以说是被他从小骂到大的。 以致于朱老四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吓唬吓唬太子爷,导致大胖胖在朱棣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底气,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朱瞻基却是深深看了朱高煦一眼,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二叔,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些番货,教教侄儿呗?” 问计是假,试探是真。 基于对朱高煦有勇无谋的丘八印象,朱瞻基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真能做到三天时间处理那批番货。 别说他了,只怕整个大明都找不出这样的人! 朱高煦云淡风轻地扫了这小子一眼,随后直接不搭理他,起身迎了上去。 朱高炽几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眼睛陡然一亮。 来人正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一袭锦衣华服,尽显英俊潇洒。 但是在他身旁,却多出了一位绝色佳人。 这女子头结云髻,素衣轻纱,五官精致而绝美,体态修长优美,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得她宛如谪落人间的仙子一般,有种超乎众生、难以攀折的仙姿美态。 朱瞻基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心中同时也升起了一丝酸意和怒气。 为什么,这等绝色佳人,被朱瞻壑这个蠢货捷足先登了? 而且朱瞻基认真打量了几眼那女子面容,他觉得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短时间内想不起来。 朱高煦领着这对璧人来到众人身前,主动解释道:“老大老三,快来看看你们的侄媳妇儿。” 朱高燧对此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朱高煦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将女反贼堂而皇之地带入宫中! “壑侄儿眼光就是好啊,这点比我们强多了,三叔佩服。”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令朱瞻壑面色微变,强颜笑了笑。 朱瞻壑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毕竟若薇现在还是反贼身份,万一被他们看破,那若薇可就真危险了。 大胖胖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真心实意地调侃道:“瞻壑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下手比瞻基还快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孙若薇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局促不安地应付着。 好在朱瞻壑紧了紧她的小手,佳人这才感到了一丝温暖,显得不那么紧张了。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 “几位殿下,宴会即将开始,可以入座了。” 听了这话,孙若薇没来由地心中一紧,手心都沁出了丝丝汗水。 朱瞻壑欺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旁人见了,还以为这对璧人在打情骂俏,更是调侃不停。 唯独朱瞻基心中很是不爽,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闷闷不乐地走进了奉天殿。 众人谈笑风生地联袂走进奉天殿,自然引发了一阵喧哗。 “咦?太子殿下怎地与汉王爷谈笑风生?” “不是有传闻他们兄弟不睦吗?怎么反倒是看起来兄友弟恭的样子?” “大明有英明神武的圣皇,下面又有兄友弟恭的接班人,真是天佑大明啊!” 一时之间,各种夸赞纷至沓来,就差赞叹他们兄弟三人感情好了。 只不过有那么几双眼睛,见到美若天仙的孙若薇时,却是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反贼聂兴身穿倭国服饰,头发都梳成了倭寇模样,甚至还耻辱性地贴上了经典板刷胡。 他那日刺杀失败后,就被锦衣卫抓入了诏狱,因为小头目的身份,遭受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正当聂兴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诏狱内时,锦衣卫却莫名其妙地将他与兄弟们放了,直接丢出了诏狱,似乎让他们自生自灭。 聂兴甩掉锦衣卫眼线后,带着兄弟们回到孙氏古玩店,却只见到了孙愚一人。 他追问之下,这才得知孙若薇与一锦衣卫镇抚纠缠不清,似乎他们侥幸出狱正是那卫镇抚的手笔。 下一刻徐滨便亲自赶到孙氏古玩店,安排了此次万国宴刺杀行动。 聂兴本想前去“救出”若薇,然而行动迫在眉睫,他也只能暂缓救人。 随即在皇爷的安排之下,他们成了倭国来使,共计五人全部混入了宴会现场。 只待宴会进入到高潮阶段,酒过三巡戒备松严时,就出手刺杀逆贼朱棣,替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 只不过,他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光彩夺目的孙若薇! “徐大哥,我好像看到若薇了!” 徐滨一愣,随即压低声音斥责道:“别瞎说,若薇根本就没来,还等着我们去营救。” 聂兴满脸不服,向殿门口努了努嘴。 “徐滨大哥,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是眼睛瞎了。” 徐滨懵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见到了那美若天仙的孙若薇! “八嘎!说好一起当反贼,你却入宫做了妃!” 第26章 儿媳妇?这不太合适吧! 奉天殿,歌舞升平,煌煌盛世。 诸国使臣看得眼花缭乱,惊叹于大明的繁荣昌盛。 “皇帝到——” 正在此时,小鼻涕一声尖锐高呼,朱棣伴随着宫廷韶乐,施施然地走进了大殿。 “皇上圣躬安!” 舞乐戛然而止,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有臣子都跪倒在地,海外诸国国王来使同样跪了下去,只是他们有些违礼地微微抬头,想要瞻仰一下大明皇帝的风采。 朱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高喝道:“都起身吧,不必拘礼。” “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主张强不凌弱,众不欺寡,愿天下共享太平之福啊!” 在场之人听了,尽是激动莫名,诚心实意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永乐盛世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朱棣俯瞰万国来朝的盛世局面,一时间不禁眼眶湿润。 他励精图治了这么久,永乐盛世终于见到雏形了啊! 好在他及时稳定住了情绪,随后下令众人各自落座。 下一刻韶乐再起,舞姬也继续翩翩起舞。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朱高炽身为当朝太子,此刻肩负起了太子的职责,带着好圣孙游走于各国使臣之间,不断与他们推杯换盏。 别看大胖胖身宽体胖,其实他也是个好酒之人。 朱高煦见状哑然失笑,带着朱瞻壑与孙若薇来到朱棣跟前。 “爹啊,这是瞻壑给你挑的孙媳妇儿,满意吗?” 朱棣清楚,眼前这俏丽丫头,就是景清之女,孙愚养女,不由多看了一眼。 随即只见他瞪大了眼睛,对朱瞻壑呵斥道:“你这小子,好歹也是汉王世子,竟敢自作主张挑选世子妃!” 朱瞻壑没有反应,脸上还挂着笑容。 见此情形,朱棣觉得奇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孙辈在自己面前,如此镇定自若。 即便是朱瞻基,面对自己的呵斥怒骂,也唯有跪地认错的份儿。 这孩子,似乎有些不一般啊! 朱高煦见状很是无语,他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反射弧有多长,尤其是与不熟的人交谈,基本上得等个几分钟。 看看,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爹啊,这孩子憨厚老实,你就别吓他了,这不是带来让你把把关吗?” “爷爷,孙儿知错,但是孙儿是真心喜欢若薇……” 一旁孙若薇猝不及防被表白,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 这个家伙,真是的,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朱棣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孙若薇,点头认可道:“不错,这女娃容貌上佳,气度不凡,配得上我朱棣的孙儿。” “女娃,你觉得朕这个孙儿怎么样?” 孙若薇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明明眼前这逆贼朱棣,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但是当真正面对他时,孙若薇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他没有一丝杀意。 或许,大明真的需要一位盛世明君。 孙若薇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世子殿下宽厚仁善,韬光韫玉,诚可谓无双佳公子。” 这倒不是客套话,而是孙若薇内心的真实感受。 只是她这话落到朱棣耳中,却是惹得他哈哈大笑。 “我明白了,这是瞻壑教你的吧?” 朱瞻壑虽然满脸羞红,但他心中却很是满意。 不管如何,至少若薇心中有我。 朱棣瞧见这傻孙子偷着乐的憨厚模样,也是不免一叹。 “老二,你去跟他们喝酒吧,让他们俩陪着朕。” 话音一落,朱棣还给朱高煦使了一个眼色。 朱高煦心中了然,不顾朱瞻壑的求助目光,大大咧咧地跟上了大胖胖的脚步。 朱老四让瞻壑与若薇随侍左右,就是为了等会假刺杀时,看看孙若薇的反应罢了。 很快朱高煦趁没人注意,来到大殿外面,见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假刺客。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父皇接下来就是召见各国使臣,等到兀良哈或是倭国上场时,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了一丝坏笑。 敌视倭国的原因世人皆知,将刺杀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再借此机会暂停两国勘合贸易,强行逼迫足利幕府清剿海上倭寇,还沿海百姓一个太平。 至于这兀良哈三卫,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了。 元朝亡国后,蒙古帝国却是没有灭亡。 盘踞在漠北的蒙古部落,可分为三大部。 居于兴安岭以东、洮儿河、绰儿河一带者,为兀良哈三卫部;居于鄂嫩河、克鲁伦河一带及贝加尔湖以南地区者,为鞑靼部;居于科布多河、额尔齐斯河流域及准噶尔盆地者,为瓦剌部。 岭东地方水草比较丰美,是蒙古的谷仓,太祖朱元璋在这里设置了泰宁、福余、朵颜三个外卫,即所谓兀良哈三卫,作为唯一赖以刺探虏情的重要”大虏”耳目。 朱棣即位后,亦视兀良哈三卫为外藩,以拱卫京师,各种赏赐不曾间断,如牛具、粮种、布帛、酒食等。 但是这些蛮子,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叛大明,甚至劫掠扰境。 朱高煦心中清楚,兀良哈是为了获得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那是一块比岭东还要肥美的天然牧场。 但大宁北控辽河上游,东控大凌河流域,西与宣府相连,南靠燕山长城,战略地位相当重要。 即便永乐元年,朱棣舍弃了这块肥美牧场,那也不代表着可以任由外夷驻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待朱高煦回到殿内时,朱棣已经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瞧见徐滨等人顶着个板刷胡,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朱高煦心中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装作无意地来到倭国使臣案前,同几人心照不宣地推杯换盏。 “皇爷,我们几时动手?” 徐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可是刺杀逆贼朱棣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那真会悔恨终生! 朱高煦没好气地怒斥道:“八嘎!你滴良心大大滴坏了!” 徐滨:“???” 你娘咧! 你才是倭人吧? 这倭话说得一遛一遛的。 调侃了徐滨一下,朱高煦意味深长地笑道:“等你们面圣的时候啊,那是最好的机会。” 徐滨一怔,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冲上去捅,也要宰了朱棣! 聂兴却突然硬着头皮问道:“皇爷,朱棣身旁的女子,是不是若薇?” “若薇?什么若薇?那是本王的儿媳妇儿!” 聂兴:“???” 啊这……这……不合适吧? 第27章 徐滨:这真不是我安排的啊! 觥筹交错间,朱棣开始会见各国使臣。 他先是在郑和的陪同下,召见了远渡重洋而来的海外藩国。 因为朱棣心中一直有着期待,自家老二说的那些,是否都是真的。 “这里是吕宋国,盛产黄金;这里是摩鹿加岛国,尤其盛产檀香、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被誉为‘香料之国’;此外还有苏门答腊的黄金与胡椒,婆罗州的樟脑,帝汶的檀香……” 当这些各具特色的海外特产,都在两国会见时,被朱棣亲自证实。 永乐帝那颗小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难道,老二那天说的话,都是真的? 比起黄金香料这些东西,朱棣此刻更加关注,自家老二那后面那句话。 “爹啊,如果我告诉你,就在那些海外小国中,藏着三种粮食作物,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亩产二十石、三十石、甚至四十石,你会怎么做?” 虽然黄金香料珍贵,但最珍贵的是粮食。 百姓可以没有黄金,也可以不用香料,却不能不吃饭。 亩产二三十石的神奇作物,足以铸就永乐盛世的神种! 所以朱棣迫不及待地询问此事,甚至不厌其烦地会见海外诸国使臣。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来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等神种,甚至他们倒是惊为天人,还以为这是大明特产,激动得请求圣皇降下恩赐。 朱棣见状大为失望,就连始终陪伴在一旁的郑和都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神奇的作物?臣游历海外诸国,增长了不少见识与眼界,却是从未听说过这等神种啊!” 听了这话,朱棣忍不住喟然长叹。 但他还是不死心,瞧见朱高煦正同太子爷饮酒作乐,顿时命人把他唤了过来。 朱高煦刚刚上前,就瞧见朱棣面色不愉,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好在郑和心思剔透,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听了这话,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朱棣一直将此事记在心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寻到神种的下落。 那所谓“神种”,其实就是土豆、番薯与玉米等后世常见作物。 但是现在是永乐年间,这些作物还在美洲,等着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呢! 朱高煦温笑着看向了郑和,大明虽然没有哥伦布,但是有眼前这个航海家啊! “爹啊,我说的那些神种,不在西洋,也不在南洋,所以郑和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不提这个,万国宴正事要紧,等回头我绘制一副堪舆图,让郑和顺着海图去找,定然能够成功!” 朱棣揣摩片刻,也只能无奈点头。 经过这么一验证,他对朱高煦的那番话,已经深信不疑。 毕竟各国特产全都对应得上,甚至还有郑和都没去过的地方。 永乐帝已经懒得去想这个老二怎么会知道,他更加看重结果。 “这事儿你要放在心上,尽快把堪舆图绘制出来。” 朱棣又叮嘱了一声,这才继续接见藩国使臣。 下一位朱棣点名见的,赫然正是天生反骨的兀良哈使臣。 朱高煦只见一个毙发秃头的壮汉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随即跪倒在地。 “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哈儿歹参见陛下!” 靖难成功后,朱棣延续前朝对朵颜三卫的羁縻控制,赐予三卫贵族世袭职位。 不过永乐帝这次重建的兀良哈三卫,以朵颜卫为首,泰宁卫降至最末,甚至在朝廷的支持下,朵颜卫已经逐渐吞并了两卫。 哈儿歹虽然礼数周全,但是那桀骜不驯的凶横模样,却是让朱棣十分不喜。 蛮夷就是蛮夷,即便授予了他们大明官职,始终还是改变不了茹毛饮血的卑劣秉性。 朱棣自嘲地笑了笑,淡然开口道:“此次北伐鞑靼阿鲁台部,你们兀良哈部从征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哈儿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狮子大开口。 “皇上,臣恳请皇上允许兀良哈部驻牧大宁,兀良哈部愿永为大明藩篱,永为大明皇帝耳目。” 朱棣听了这话,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呵,大宁!” “你们想要获得大宁地区的驻牧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大宁在喜峰关外,古会州之地,东连辽东,西接宣府,实为幽燕巨镇,自太祖高皇帝起便是我大明疆土!” “我大明经营了大宁这么久,朕若是将大宁给了你们,那还有何脸面下去见太祖高皇帝?” 哈儿歹有些愤怒,因为当年靖难之役中,他们助这位皇帝冲锋在前,就是因为朱棣承诺事成之后会将大宁送给兀良哈部作为牧地。 然而靖难成功后,皇帝却对此事绝口不提! “皇上,这是您当年亲口答应我们……” “够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朱棣大怒,不容置疑地呵斥道:“此事休要再提!” 眼见皇帝发怒,哈儿歹只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毒。 见他俯首,朱棣这才神色稍霁,安抚道:“念你们从征有功,下去找太子多要些赏赐吧。” “多谢皇上!” 哈儿歹强忍着心头火气,正准备起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在嘈杂喧闹中显得毫不起眼。 唯有知情的朱棣与朱高煦心知肚明,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利箭向皇帝激射而来! 孙若薇毕竟是刺客出身,在听到破空声那一刻时,她就反应过来有刺客刺杀皇帝。 几乎没有怀疑,孙若薇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徐滨等人混在了万国宴之中,借此行刺朱棣! 心思电转间,孙若薇做出了一个震惊众人的决定: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朱棣身前! 皇帝不能死! 他若是死了,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们,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若是死了,天下再次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看呆了在场所有的人。 朱棣见状有些动容,他的确没想到,孙若薇当真会抛却仇恨,舍命救自己! 看来,果真是老二对了啊! 朱高煦一直在旁静静注视着,并未感到惊讶。 因为这一幕,本就是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汉王爷却是惊叫了起来:“混账,快躲开!” 朱棣定睛一看,也是瞬间面色大变,再也不复从容模样。 众人只见,一枚利箭突然破空袭来,狠狠刺入了朱瞻壑体内。 原来就在那一瞬间,朱瞻壑竟然挡在了孙若薇身前,硬生生挨了这一箭! 朱棣傻眼,朱高煦愣神,他们都懵了。 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呢? 发蒙的不止他们二人,还有徐滨等蠢蠢欲动的“倭国刺客”。 聂兴:“徐大哥,你还安排了其他人?”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怎么给朱棣挡箭?” 徐滨:“……” 聂兴:“徐大哥,若薇还抱着朱棣的孙子哭……” 徐滨:“!!!”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第28章 刺杀?又特么的是个陷阱! “有刺客!快护驾!” 朱高煦一声暴喝,一直等待的禁军甲士瞬间便冲入了会场。 “封锁会场,任何人不得出入,擅动者斩!” 朱棣故作震怒地大喝道,吓得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在万国宴上,刺杀大明皇帝! 禁军骁勇披坚执锐,明晃晃的刀剑闪烁着锐利寒芒,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唯恐被无辜殃及。 倭国刺客团此刻全体懵逼,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聂兴满脸茫然地看着徐滨,“徐大哥,我们跪吗?” “废你娘的话,都跪下,快!” 眼见那些禁军骁勇注意到了自己等人,徐滨脸都快绿了,急忙带头跪了下去。 朱高煦上前查看便宜儿子的伤势,却发现他只是肩膀受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孙若薇却在旁边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知道徐滨等人刺杀皇帝,绝对会在箭上淬毒! 那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救不活朱瞻壑了! “你这个呆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啊!” 孙若薇泪如雨下,轻抚着朱瞻壑俊朗的面庞。 “若薇,放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朱瞻壑正在开口安抚,却是被朱高煦不着痕迹地狠掐了一把。 这个蠢儿子,怎就没点眼力见儿呢? 吃痛之下,朱瞻壑忍不住痛呼出声,更是惹得佳人芳心大乱。 见此情形,便宜儿子朱瞻壑这才回过神来,脑袋一歪,直接嘎了过去。 朱高煦趁机大喝道:“儿呐!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壑儿?” 话音一落,他又对朱棣“哭诉”道:“爹啊,您要给儿臣做主啊爹!” 众人见状惊恐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出。 汉王的世子,为了护驾,死了? 这是要捅破天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朱棣满脸铁青,脸色冷得吓人。 “今日是万国来朝的盛世之日,竟然有人趁机行刺,想要刺杀朕!” “哈儿歹,是你做的吗?” 这位朵颜卫都指挥同知吓得以头触地,连声解释道:“皇上,此事当真与我兀良哈无关啊皇上,还请皇上明查!” “哼!” 朱棣冷笑了一声,“不是你兀良哈部,那会是谁?” 一边说着,朱棣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环顾会场。 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根本就不敢直视这位暴怒的帝王! 眼见震慑效果达到,朱棣也不再继续装了,冷声道:“各国使臣稍安勿躁,暂且返回安排的驿馆休息,若是你们清白那此案定然与你们无关!” 话音一落,朱棣挥了挥手,各国使臣被禁军甲士强行带走,根本不敢反抗。 倭国刺客团全体懵逼,只能老老实实地向前走去,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太子朱高炽迈着小短腿上前,准备查看侄儿的伤势,却被朱高煦一把拉住。 “大哥,先把壑儿送去太医院!” 大胖胖一愣,随即这才反应了过来,气呼呼地瞪着朱高煦。 合着这是你们演的一出戏啊! 不过朱棣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太子爷就立马老实了。 很快禁军甲士上前,扶着朱瞻壑前去太医院,孙若薇紧紧跟随,寸步不愿离开。 朱棣见状长叹了口气,久久沉默不语。 “老二啊,看来还真是你赢了。” “景清这女娃,方才真的挡在了朕身前!” 就在刚刚,朱棣亲眼看到,孙若薇没有犹豫地挡在自己身上,想要舍弃性命救下自己! 那一刻,他的内心,真的触动了。 朱高煦心中一动,清楚朱棣心里的仇恨开始动摇了。 “爹,儿子曾经说过,建文旧臣是建文旧臣,靖难遗孤是靖难遗孤。” “当年那些建文旧臣,杀的杀,逃的逃,现在还能剩下几个?” “如孙若薇这等靖难遗孤,被人唆使怂恿,却能在大是大非面前及时悔悟,说到底他们这些靖难遗孤,想要的不过是安稳过日子罢了。” 朱棣微微颔首,神情有些动容。 但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啥?那丫头是靖难遗孤?是个女反贼?” “老二啊老二,你怎么把一个女反贼……” 太子爷难以置信地问道,惹来了朱棣的瞪眼。 “什么女反贼?这是朕的孙媳妇儿!” “等瞻壑醒了,朕就会赦免了她,还有那些靖难遗孤。” 听了这话,朱高煦心中大定。 这一支箭,虽然射穿了朱瞻壑的肩膀,却也打消了朱棣心中的仇恨。 接下来,就是寻找建文了! 朱高煦笑了笑,“爹,儿子去追查刺客了。” 朱棣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 但此刻,已经有人比朱高煦提前一步! 朱瞻基眼见有刺客刺杀,便冷眼观察着现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倭国使团的异常表现,引起了他的主意。 为什么,这群人脸上的表情,会那么古怪? 而且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偏偏他们是看到禁军甲士后,这才乖乖跪了下去! 种种迹象说明,这倭国使团有大问题! 朱瞻基来不及上前关心皇帝伤势,直接就跟着倭国使团来到了行馆。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调来了自己的人,准备守株待兔,将幕后主使一举拿下! 刺杀失败,这些刺客自然会想办法脱身。 而此刻第一个来见他们的人,就是反贼的内应,他们口中的皇爷!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朱瞻基已然断定,汉王朱高煦就是那个皇爷! 因为万国宴一事由他全权负责操办,想让这些反贼混进来趁机刺杀皇帝,简直不要太过轻松。 而且万国宴上,朱高煦与这倭国使团商谈良久,紧接着就发生了刺杀。 朱瞻基打死都不相信,此事与汉王没有关系! 行馆内,徐滨面容铁青,焦急不已地在屋内踱步。 聂兴焦急问道:“徐大哥,现在该如何是好?那刺客是来搞笑的吧?隔这么远放冷箭!” “闭嘴!你就不怕将禁军招来吗?” 徐滨怒喝了一声,他同样满腹狐疑。 除了自己这些反贼以外,还有谁想杀了逆贼朱棣? 陡然间,徐滨想到了一种可能。 皇爷,朱高煦! 上一次天街刺杀,乃是朱高煦授意,结果成了一个坑人的陷阱! 此次万国宴刺杀,也是朱高煦授意,现在又他娘的坑得自己等人无路可走! 这难道又是朱高煦故意设下的陷阱? 第29章 抓住了!朱高煦你勾结刺客! 行馆。 徐滨等人焦躁不已,迫切想要逃离此地。 奈何整个行馆都被朝廷禁军与锦衣卫看管了起来,挨个仔细搜查,根本就不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无奈之下,徐滨只能命令众人将袖箭藏在房梁上面,希冀着能够躲过禁军与锦衣卫的搜查。 这些袖箭上面都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徐滨原本打算等逆贼朱棣召见倭国使臣时,再趁机用袖箭刺杀朱棣。 那么近的距离之下,朱棣必死无疑。 然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蠢刺客,隔着老远就放冷箭,不但成功地打草惊蛇,还破坏了徐滨的完美计划,使得他们现在无比被动。 一想到这儿,徐滨就气得不行,心中不断对那个蠢刺客破口大骂。 正当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 “倭国使臣何在?快开门!” 众人如临大敌,时刻准备战斗! 徐滨却是心中一动,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他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清楚来人正是汉王朱高煦,他们的皇爷! 深吸了一口气,徐滨打开房门,只见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堆锦衣卫的衣服。 聂兴见到朱高煦一人,顿时动了心思,想上前挟持朱高煦,带着众人逃出去。 然而他刚刚暴起准备发难,就被朱高煦一脚踹飞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大猩猩朱高煦! 这一身腱子肉,暴打十个聂兴都不是问题。 其余三人见了,顿时大惊,正准备动手,却只听得徐滨怒喝道:“都住手!” 聂兴被那一脚踹得不轻,痛苦喝道:“徐大哥,拿下他我们就可以……” 徐滨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向朱高煦躬身行礼道:“徐滨见过皇爷!” 众人:“???” 皇爷? 汉王就是皇爷? 我尼玛人傻了啊! 与此同时,在屋外偷听的朱瞻基脸上露出了狂喜笑容。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果真就是皇爷! 不但勾结靖难遗孤,还胆大包天地安排反贼伪装成倭国使臣,进入万国宴会场,大逆不道地刺王杀驾! 现在人赃俱获,看你还如何狡辩抵赖! 朱高煦扫了徐滨等人一眼,没好气地笑骂道:“八嘎!” “一群没用的东西,别人刺杀,你们被查,本王都感到丢脸!” 听了这话,徐滨等人面面相觑,只觉脸庞有些燥热。 这事儿办的,当真是丢脸啊! 徐滨讪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皇爷,现在我们该如何脱身,还请皇爷示下?”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扬了扬手里的锦衣卫衣服。 “这里有五套锦衣卫的行头,换上跟本王走,本王带你们出去!” 徐滨眼睛一亮,急忙点了点头。 聂兴却怒道:“我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绝佳的刺杀机会……” 徐滨人傻了,急忙捂住了他的狗嘴。 朱高煦冷眼看着聂兴,指着他对徐滨问道:“这傻缺是谁?没有脑子吗?” “现在整个宫廷都戒严,禁军马上就会查到你们了,现在不走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傻缺二字落到耳中,显得无比刺耳。 徐滨讪笑了一声,“皇爷勿怪,聂兴刚从锦衣卫出来,伤了脑子!” 聂兴怒视着徐滨,一口咬在他手上,趁徐滨缩回了手,继续叫道:“我不走,我要去救若薇……” 徐滨怒了,一巴掌扇了上去。 “蠢货!你再犯浑,兄弟们都得给你陪葬!” “换衣服,快!” 这一巴掌,成功打醒了聂兴。 他只能咬着牙,开始换锦衣卫的衣服。 然而正当五人忙着更换行头时,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下一刻一群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冲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长刀,闪烁着刺眼寒芒,吓得徐滨等人根本不敢动弹。 聂兴懵了,随即看向朱高煦,怒骂道:“狗贼,你出卖我们!” 朱高煦无奈,没看到老子也被围住了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傻缺! 一阵掌声响起,朱瞻基带着古怪笑意,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二叔啊二叔,放着好好的汉王爷不做,非要勾结反贼,侄儿真是不能理解,你何苦如此?” 原来是这奸滑的小子! 见到朱瞻基这得意模样,朱高煦反倒是松了口气。 “大侄儿啊,二叔教你个乖,不然你等会儿绝对会后悔!” 朱瞻基听了这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很快锦衣卫好手发现了藏在房梁上的袖箭,朱瞻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高煦,现在人赃俱获,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去见皇上!” 双手被绑,朱高煦一脸无奈地朱瞻基。 此次万国宴假刺杀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就等着朱高煦将徐滨等人送出宫去,然后将朱棣那封亲笔信交给徐滨,让他去联系建文,大事就成了。 他们顶着倭国刺客的名头,突然在行馆失踪,大明也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暂停与倭国间的勘合贸易,勒令足利幕府清剿肆虐沿海地区的凶残倭寇! 孙若薇舍身挡箭,成功触动了朱棣的心弦,靖难遗孤也可以得到赦免。 这一箭三雕的计划,堪称完美。 只是朱高煦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到朱瞻基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跳了出来,将所有人都给绑了,还要绑着自己去见朱棣! 这个计划,朱棣可是知情者啊! 一想到等会儿那尴尬局面,朱高煦只能叹了口气,“大侄儿,你误会了!” “我怀里有封信,你看见就明白了。” “呵,你还敢狡辩?你有什么话,留着跟皇上去讲吧!” “统统带走!” 朱瞻基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押着众人,前往乾清宫。 不枉他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成功抓了个现行! 汉王勾结反贼,刺王杀驾! 现在证据确凿,就算皇爷爷再偏爱他,也不得不下雨令严惩。 轻者赶去云南就藩,重者发配凤阳高墙! 无论如何,汉王朱高煦,算是败了。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心情大好。 “二叔,勾结反贼刺王杀驾,你猜老爷子会怎么罚你?” 朱高煦:“呵呵。” 这傻小子!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瞻基啊瞻基,你信不信老爷子等会儿惩处的人,不会是我,而是你。” “大侄儿,听二叔一句劝,赶紧把我们放了,还有弥补的机会……” 朱瞻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二叔,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可笑啊!” 朱高煦:“……” 麻了! 真麻了! 还解释不清了! 朱瞻基,等死吧你! 第30章 汉王是反贼?朱棣人傻了! 乾清宫。 本应震怒的天子朱棣,此刻却是笑容满面。 靖难遗孤的事情解决了。 顺带还能找到建文这个小王八蛋的下落。 等处理好了这些内忧,朱棣就可全心全意地挥师北伐,彻底横扫整个漠北,给后世子孙留下一片安宁沃土! 太子爷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纳头拜道:“哎哎……爹啊,您没伤着吧?” 朱棣瞧了一眼自家太子爷,心中也是忍不住一暖。 这个儿子,最是仁孝。 “放心吧,爹没事儿。” “倒是伤了瞻壑这孩子,不知道伤势如何。” 确认朱棣没事,大胖胖这才松了口气。 “瞻壑这孩子跟您一同从征阿鲁台部,曾单枪匹马连斩十几个鞑子,颇有几分老二的骁勇。” “那箭只是射中瞻壑的肩膀,太医医治及时,应该只是些皮外伤。” 朱棣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太子爷却是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父皇,儿臣敢问,这刺杀是不是你们演的一出戏?” 朱棣脸色微变,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看出来了?” 瞧见他这神情,大胖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爹啊,老二瞎折腾,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在万国宴上安排假刺杀,丢尽我大明脸面不说,还让那些海外来使看尽了笑话,您怎么这么糊涂啊……哎!” 听了这话,朱棣眼睛一瞪,吓得朱高炽立马闭上了嘴巴。 “行啊,都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朕看你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是吧?” 太子爷一向很是害怕朱棣,但此刻他却难得硬气了一回。 只见大胖胖跪倒在地上,梗着脖子叫道:“爹,什么事情儿子都可以顺着您,但是这种事情,儿子真要批评您几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现在是大明天子,肩负着大明万里河山与亿兆子民,若是您出了什么闪失,那……” 朱棣连连摆手,打住了太子爷继续叨咕。 他虽然脸上有些不太高兴,心中却是感到十分温暖。 “行了行了,爹知道你是为爹好,下次不会再瞒着你了……” “什么?还有下次?!” 大胖胖瞪眼,朱棣沉默败退。 正在这个时候,小鼻涕却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皇上,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 瞻基这小子? “来了就来了呗,让他直接进来。” “这孩子以往都是直接进来,今日倒是奇了。” 小鼻涕神色古怪,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硬着头皮道:“皇上,太孙殿下是绑着汉王爷来的!” 朱高炽:“???” 你说啥? 儿子绑了老二? 他突然抽什么风? 朱棣脸色一变,瞬间阴沉了下来,脸色冷得吓人。 过了好半天,被气得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他们滚进来!” 很快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只是朱高煦双手被反绑,满脸无可奈何,朱瞻基却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皇爷爷,二叔勾结反贼,将他们伪装成倭国使臣,在万国宴上刺王杀驾。” “刺杀失败后,二叔又准备了锦衣卫服饰,准备助刺客躲避搜查,逃出宫去,被孙臣当场人赃俱获,请皇爷爷下旨发落!” 听了这话,太子爷一愣,随即满脸铁青,朱棣脸色变得精彩无比,险些被气得嘎了过去! “你在锦衣卫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 大胖胖一听到亲爹这话,顿时心中暗道不妙,正准备出言提醒儿子。 不料朱瞻基正值人生巅峰,智商降到了负数,老老实实地讲清楚了一切。 他将自己入职锦衣卫后,如何发现“皇爷”端倪,如何对反贼刑讯逼供,今夜又是如何当场抓住汉王准备送刺客出宫等一五一十地全部讲了出来。 眼见朱棣满脸铁青,朱瞻基还以为他是因为朱高煦的罪行暴怒到了极点,继续滔滔不绝地控诉道:“皇爷爷,如此看来,天街刺杀也是二叔所为,此次若不是孙臣机智过人,当场将他们抓住,只怕二叔还会狡辩!” “事实就在眼前,汉王勾结反贼,多次刺王杀驾,心性之毒辣令人发指,孙臣恳请皇爷爷严惩汉王……” “够了!住口!” 突如其来的怒喝,整懵了朱瞻基。 这……这不对吧? 您吼我做什么? 您不是该对朱高煦发火吗? 朱棣怒视着这个好圣孙,第一次对他感到失望。 他随即扭头看向朱高煦,没好气地呵斥道:“信呢?你没给他看?” 朱高煦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爹啊,我让大侄儿看,他不看啊!” “再说我双手被反绑,也没办法拿信给他啊!” 信? 什么信? 朱瞻基懵了。 好像方才真有信,二叔让自己看,自己还以为是他的谎言。 而且看老爷子这反应,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朱棣瞪大了眼,随即看向朱瞻基,冷声道:“你把他怀里的信看了再说。” 真有信? 朱瞻基慌了,硬着头皮取出信,轻声念道:“允炆吾侄,见字如晤:侄年少德薄,为奸臣所误,幸有朕兴兵讨贼,救万民于倒悬,不然,社稷危矣……” 这竟然是朱棣送给朱允炆的亲笔信! 而且这信上的内容,赫然正是朱棣提出两帝会面,彻底解决靖难遗孤的事情! 皇爷爷,要与靖难遗孤和解? 所以说,二叔与反贼“勾结”,老爷子不但知情,还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 那么,自己这些天干了什么? 揪着汉王朱高煦不放,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跳出来把所有人都给绑了,破坏了老爷子的大计? 朱瞻基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嗫嚅道:“爷爷,我……” 朱棣冷眼看着他,愤怒至极地咆哮道:“朕赐你王命金牌,让你入职锦衣卫,是让你去追查靖难遗孤,搜寻建文下落的!” “可你倒好,一门心思放在追查汉王勾结反贼的实证上面,你就这么想扳倒你二叔?” 此话一出,朱瞻基吓得跪倒在了地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他清楚老爷子最忌讳骨肉相残,自己这回不但坏了他的大计,还成功触犯了他心中的忌讳! “爹,孩子还小,请爹恕罪!” 太子爷慌了,跪倒在朱瞻基前面,想要替儿子抗下罪过。 朱棣见状更加生气,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跟你爹一起,交还金牌,禁足三月!” “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你踏出东宫半步!” 第31章 建文?这都是你徐滨策划的吧! 本是一场一箭三雕的完美计划,却在最后关头,硬生生被朱瞻基跳出来搅乱。 朱棣勃然大怒,第一次严厉怒斥了自己的好圣孙。 朱瞻基嘴唇发白,脸色灰败,张了张口还想解释,却被太子爷强行带走。 大胖胖深知自己亲爹的脾气,继续待下去,只会触怒龙颜。 朱高炽父子二人走后,朱棣这才兀自冷哼了一声。 他有些想不明白,先前一直窝里斗的人,是老二朱高煦。 怎地现在局势变了,老二一门心思地想要就藩,窝里斗的人也成了好圣孙朱瞻基? 朱高煦见状无辜地笑了笑,随即提醒道:“爹啊,我这儿还绑着呢!徐滨等人还在殿外跪着呢!” 听了这话,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拔出了天子剑,提剑走了过来。 朱高煦一愣,吓得脸都快白了。 “爹啊……不是……我绑着也挺好……” 他是真怕暴怒的朱棣,会一剑砍了自己。 好在朱棣毕竟是英武神武的永乐大帝,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顺手一剑砍断了绳索。 “那孩子这么一闹腾,会不会影响计划?” 朱棣长叹了一声,语气中都难掩失望。 朱高煦倒是笑了笑,自信答道:“问题不大,大不了他们告诉他们,等你们叔侄见面的时候,让人过去给他们做人质就行了。” “人质?你去?” 朱棣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心中莫名一紧。 这个人质,必须够分量,否则徐滨等反贼也不会接受。 汉王朱高煦一直与他们往来,又是他们口中的皇爷,似乎是人质的最佳人选。 朱高煦愣了,这可是弄不好掉脑袋的事情。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愿意去做这个人质? “咳咳,爹啊,我这分量太足,还是让瞻壑去吧!” “瞻壑身上有伤,而且他一个汉王世子,只怕分量不够。” 朱棣怒了,哪有这么坑自己儿子的人? 不料朱高煦淡然地笑了笑,“瞻壑不够,那就加上瞻基这孩子,两个好圣孙做人质,怎么算我们提供的诚意也够了。” 朱棣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罢,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这块金牌带着!” 朱高煦接过圣命金牌,当即领命而去, 来到乾清宫门口,只见徐滨五人被五花大绑,正跪在地上。 四周还有禁军甲士看管,五人只能愤怒憋屈地等待处置结果。 眼见朱高煦到来,徐滨等人更是愤怒,嘴里不断发出声音,似乎正在痛骂他设计陷害。 朱高煦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亮出了金牌,为首禁军见了,不得不当场放人。 徐滨五人见状,感到惊诧莫名,却也不敢多嘴。 “跟着本王,送你们出宫!” 有圣命金牌在手,一行人的出宫之路顺畅无比,城内的戒严更是没有一点影响。 来到孙氏古玩店,孙愚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眉头一皱。 他本是靖难功臣,自然认识汉王朱高煦。 “徐滨,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滨没有接话,而是带着众人进了古玩店后,这才看向了朱高煦。 “皇爷,朱棣有什么企图,现在可以说了。” 徐滨不蠢,明明他们都被当场抓住,结果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宫,这只能证明是朱棣有意放了他们。 但是朱棣这个谋朝篡位的逆贼,为什么要放了自己? 他定然有什么企图! 朱高煦神色平静,淡淡开口道:“老头子放你们出来,是想让你约见建文!” “呵,难怪,绝无可能!” 徐滨断然拒绝,没有丝毫犹豫。 “卖主求荣之事,徐滨是不会做的,哪怕狗皇帝现在就杀了我们。” 听了这话,朱高煦没有动怒,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徐滨。 “徐滨,你一个建文旧臣,还代表不了靖难遗孤。” “本王倒是想要问问你,刺王杀驾这些事情,建文可曾知晓,还是说这是你徐滨自己的举动?” 此话一出,聂兴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他们一直听命徐滨,就是因为只有徐滨一人,能与建文联系。 怎么现在听起来,建文似乎根本都不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情,那还有什么意义? 徐滨面色微变,没有出言回答。 朱高煦紧接着质问道:“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还在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本王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们一再刺王杀驾,一再惹怒大明天子,就不怕我那老头子直接诛了他们吗?” “而且建文皇帝一向宽仁,永乐朝又立了太子太孙,即便你们刺杀成功,那皇位也轮不到建文来做,那他授意你们刺王杀驾,有什么意义?” “现在看来,建文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做的这些蠢事,这一切都是你徐滨的手笔!” 聂兴等人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滨。 “徐大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啊徐大哥……” 良久,徐滨长叹了口气。 “没错,是我,皇帝并不知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了逆贼朱棣,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情。” 孙愚听了面色大变,痛心疾首地怒斥道:“徐滨,你糊涂啊你!” “建文帝一向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你却打着他的旗号刺杀永乐帝,导致天怒人怨,生灵涂炭!” “你这哪里是向他尽忠,全臣子之义,你这分明就是陷建文帝于不仁不义啊!” 徐滨叹了口气,并未反驳孙愚的说法。 只是不刺杀逆贼朱棣,他们这些建文旧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建文帝可以舍弃一切,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参禅高僧。 可是他们这些建文旧臣呢? 难道也能放下当年那血海深仇吗?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朱高煦适时出言道:“徐滨,你是建文旧臣,但聂兴他们不是,他们是靖难遗孤。” “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延续到他们这一代人身上。”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驱使着这些靖难遗孤,继续刺王杀驾,只会白白浪费他们的性命,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而且我家那位老头子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继续坚持下去,最终只会彻底惹怒皇帝,下令屠了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你徐滨就是个不忠不义的蠢货,害了旧主,害了同袍,还牵连了遗孤,落得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徐滨一怔,怅然若失。 两次刺杀失败,死了不少兄弟,徐滨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让他就这样放弃,选择与逆贼朱棣和解,他做不到!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替朱棣约见建文,让建文帝身陷险境!” 闻听此言,朱高煦却是笑了,取出了那封亲笔信。 “本王说过,你代表不了建文,这封永乐帝的亲笔信,你必须送给建文,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至于两皇会面的安全保证,可以后面议定。” 朱棣的亲笔信? 这个狗皇帝真愿意和解? 众人都惊了,神情错愕激动。 就连徐滨都有些动容,哆嗦着身子接过了书信。 “好,这信我一定带到!” 第32章 班底!周忱与裘广德! 朱高煦刚刚回府,便得知皇甫云和已经将人请了过来,正在府中等候。 而韦妃得知了儿子受伤,哭哭啼啼地嘛不断埋怨,听得朱高煦很是头疼。 好言安抚了半天,朱高煦这才将她打发走,大步来到会客大堂。 只见大堂内坐着两人,一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袍官员,一个是大腹便便的麻衣富商。 青袍官员正是刑部员外郎,周忱周恂如。 这位大明朝初年的名臣干吏,罕见的财税学家,此刻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连平日里上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每月的大朝会时才能去刷刷脸。 此刻见到朱高煦走了进来,周忱急忙起身行礼,有些忐忑不安。 相比于他,富商裘广德就更是不堪了,抖动着身上肥肉,就要跪地给汉王爷行礼。 他不过是个薄有几分家财的商人,突然受到汉王府宴请,激动之余也是充满了惶恐。 毕竟这位汉王爷,名声可实在不咋滴,而且据闻他有夺嫡之心! 裘广德不明白汉王朱高煦为何会知道自己,甚至宴请自己。 奈何他是大明亲王,即便心怀惴惴,裘广德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应邀前来。 朱高煦见状摆了摆手,“不用多礼,找你们来有要事相商,坐下吧。” 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朱高煦看着二人和煦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财税学家,一个是颇有经商头脑的富商巨贾。 光看看看他们二人的身份,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定然会财税有关。 二人忐忑不安地坐下后,朱高煦也没有废话,直接取出两份清单,让皇甫云和递了过去。 “这是此次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海外番货,父皇交给了本王一个差事,将这些番货变现售卖出去,本王还离校了军令状,三日时间至少卖掉一半。” “二位都是这方面的好手,本王已经得父皇同意,征用你二人负责此事。” 此话一出,周忱懵了,裘广德傻了。 郑和下西洋带回的番货? 三日内卖出去一半? 这可能吗? 周忱顿时起身拱手道:“王爷,下官是刑部官员,不是户部官员啊!”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所以萌生出了退意。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周忱周恂如,永乐二年,进士出身,候补庶吉士,授文渊阁学士,擢刑部员外郎,浮沉官署九年,未得升迁,对吧?” 周忱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有些灰败黯然。 永乐二年进士榜,状元曾棨现在已出任《永乐大典》副总裁,以侍讲学士之职随侍天子。 而他周忱同样是永乐二年的进士出身,现在却还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吏。 这两相对比之下,周忱差了十万八千里。 朱高煦注意到了他那黯然神情,顿时笑道:“你当年那篇考中进士的财税文章,本王有幸拜读过,所以对你印象深刻。” “在本王眼中,你有经世之才,足以就任六部宰执,不比那曾棨差上半分,只是机遇未到罢了。” 周忱讪讪一笑,心思被汉王看穿,令他有些尴尬。 朱高煦却是接着道:“此刻朝廷国库空虚,急需银钱填补,父皇将希望全部放在了这批番货上面。” “只要我们成功将番货变现,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你周忱也有了晋升之资。” 听了这话,周忱有些意动。 诚然,这对于他而言,是个极好的立功机会。 只是这番货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裘广德一直在细细查看清单,随即开口道:“王爷,这批番货中,香料、珠宝等货物在我大明可谓是供不应求,转手就可以盈利十几倍。” “但是脑香、硫磺等西洋药材却是冷门,中土地大物博,一向不缺药材,只怕是难以出售啊!” 周忱沉思过后,也皱着眉头开口道:“而且这批番货数量太多,市场很容易就会饱和,就算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想要在短时间内售卖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朱高煦听了不怒反喜,因为这两人很快就说到了问题关键。 一个是专业型的技术人才,一个是经验丰富的实战人才,得了他们二人相助,朱高煦完成三日承诺更加充满了自信。 “你们说的,本王心中都清楚,所以按照寻常售卖方式,是肯定行不通的。” “本王有意举办大明第一场品鉴会,位置就近暂定码头。” 品鉴会? 这是什么操作? “周忱,你带人去清查番货,然后挑出其中上品作为样板,五城兵马司会全力配合你。” “裘广德,你常年经商,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就由你负责邀请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参加品鉴会,人越多越好。” 二人听了朱高煦的安排,都有些发蒙。 似乎,这位汉王,要有大动作啊! 裘广德有些迟疑,“王爷,这会不会太急切了,那些富商巨贾就算是赶路,也要时间啊!” 朱高煦瞪眼,没好气地笑骂道:“要什么时间?放出风去,这些番货,只会在品鉴会成批售卖,想要赚钱就赶紧,本王没时间等他们!” “另外,告诉他们,这品鉴会不止一次,日后郑和下西洋的番货都会通过这种方式售卖,参加第一次品鉴会的商家,可获得优先购买权,如果有不参加的,以后就等着吃土去吧。” “本王这个人虽然心胸宽广,但是对于那些不听号令的人,一向喜欢秋后算账!” 二人:“???” 你娘咧! 你这叫“心胸宽广”? 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裘广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话要是放了出去,那些富商巨贾也只能捏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前来赴会。 汉王朱高煦的秋后算账,他们这些富商巨贾,是承担不起的。 大明朝廷本就打压商贾,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低下,连农户都不如。 若是汉王有意针对某个富商,就算直接杀了他全家,也不好有人跳出来指责。 这就是商贾的悲哀啊! 在世人眼中,商贾商贾,一群卑贱的逐利之徒罢了。 朱高煦安排好了,也不忘给二人画大饼。 “这第一次品鉴会如果做得出彩,那本王定会让父皇举荐你们二位,周忱升个官没什么问题,老裘你就委屈一下,拿点赏赐吧。” 委屈? 裘广德急眼了,连忙摆手道:“王爷说的哪里话,一点不委屈!” “为皇上分忧,为王爷办事,是草民的荣幸啊!” 这差事若是做好了,自己有了汉王这个靠山,还在皇上面前刷了脸,这可是同行羡慕眼红的大好事啊! 经过朱高煦的洗脑,二人此刻都鼓足了干劲,下定决心办好这次品鉴会。 尤其是裘广德,回家之后连夜写信,翌日大清早便命人送至京城各大富商手中。 “海外番货品鉴会?” “汉王朱高煦!” 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即将在大明拉开帷幕。 第33章 品鉴会!我朱高煦从不按常理出牌! 太仓,刘家港。 此地是郑和七下西洋的起锚地,也因此成了一个繁华热闹的贸易集市。 刘家港是名扬海外的古港良港,容“海洋之襟喉,江湖之门户”,此前已有“六国码头”和“天下第一码头”之称。 这块富地,水陆交通方便,自然资源丰富,是典型的江南鱼米之乡。 东南沿海一带有着众多丰富航船经验的驾船民工,和一大批优秀“船老大”可供挑选。 这里商贾云集,商品充足,船队补给容易。 太仓又是离金陵最近的临海港口,近在咫尺,便于朝廷与船队联系。 不到半个时辰,朱高煦便赶到了此地,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郑和船队,头皮有些发麻。 此刻刘家港内停满了南京、太仓等地制造的各种海船,两百余艘船自然排列成燕形,郑和那艘震撼人心的宝船居中,百余艘坐船紧紧围绕在其四周。 而在码头上面,堆满了各种海外番货,密密麻麻,堆积如山。 在码头上走动的,除了驻扎在此地的官兵、军运漕粮的士兵、本地居民外,最活跃的还属那些满怀淘金梦想的人士——做贸易的商贾、随郑和来华的使节随员等。 这些人的目光,大多都聚焦在香料、珠宝等番货上面。 尤其是那些负责看守的官兵,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唯恐贪婪的商人突然暴动,趁机抢夺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朱高煦见状忍不住哑然失笑,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很快周忱与裘广德二人顶着黑眼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笔记。 昨夜他们二人被朱高煦洗脑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唯恐出现任何纰漏。 裘广德一见到朱高煦,立马兴奋地汇报道:“王爷,那些个富商巨贾能来的都来了,现在按照您的吩咐,暂住在娄江西馆里面,等着品鉴会开幕。” “就算有的人实在赶不及,也派了得力臂助前来赴会,给足了您面子。” 听了这话,朱高煦蛮夷地点了点头。 “嗯,算他们识相。” 裘广德闻言一愣,唯有无奈苦笑。 这是他们识相吗? 得罪了你这位汉王爷,别说继续经商了,只怕立马就会招徕灭顶之灾! 周忱会心一笑,将忙碌了一夜的结果递了过来。 “王爷,海外使节多是拿宝物、香料、药材、珍奇动物等,准备换取我大明民间的瓷器、丝绸、茶叶、漆器等物品。” “这是下官与老裘询问海外番商后,统计整理出的市场差价,比如一百斤胡椒,在海外本地只值个一两银子,在我大明市场却可卖出二十两,利润很是惊人啊!” 话说到这儿,周忱眼里还闪过了一抹激动。 “而我大明的瓷器,更是被这些海外番商追捧,差价甚至高达数十上百倍!” “这一来一去间,就是丰厚得令人恐惧的暴利!” 朱高煦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中间商本就是赚差价,更何况是两国贸易,自然充满了暴利。 “你们辛苦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时候差不多了,老裘准备召开品鉴会吧,由你做主持人,主持竞标拍卖。” 裘广德闻言激动得身上肥肉都抖了几下,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王爷放心,小人明白。” 品鉴会事宜一切准备完毕,裘广德也得了朱高煦真传,所以心里底气十足。 朱高煦又看向周忱,笑道:“你就辛苦一下,去跟那些海外来使,商讨一下佣金的事情。” “父皇为了以柔怀人,友睦邻邦,恩准海外使者带私货来我大明贸易,还不准备收取商税,那我们就换个法子,既然货物帮他们卖了,抽取佣金也是应得的。” 周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很想建言皇上抽取商税以补国库,奈何人微言轻,只能一步一步地改变。 “王爷,就是不知这佣金……” “唔,佣金百分之十,保管费百分之五。” 二人傻眼,瞠目结舌。 抽取佣金也就罢了,你还收保管费,这吃相有些难看了啊! 朱高煦却是不以为然,没好气地笑骂道:“你看看这些士卒兄弟,吹着海风替他们看守货物,收他点保管费怎么了?” “他们蹭着大明船队,来到大明做生意,不但赚了大明的银子,最后还要大明送船队送他们回家,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了这话,周忱与裘广德也有些明白了。 似乎,过分的人,真是这些海外藩国! 为接待海外宾客,朝廷在太仓开设了娄江西馆与娄江南馆。 此刻这些海外来使都在金陵吃喝玩乐,他们的随员则负责买卖货物,现在都被朱高煦赶去了娄江南馆。 娄江西馆,富商云集,巨贾齐至。 在座之人,都是京师周边的富商巨贾。 他们收到裘广德密信后,当即就动身赶了过来,只因为汉王的名头。 不管汉王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他都是大明亲王,还是权势滔天的大明亲王! 当朝三位皇子,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 太子爷是仁厚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么事儿都没有。 但汉王朱高煦,却是一头狠厉狡黠的豺狼,得罪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赵王朱高燧,那就是一条毒蛇了,如果招惹了他,等着全家进诏狱喝茶吧! 所以当他们得知,这品鉴会是汉王搞的,立马就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朱高煦坐在二楼雅间,并未当众露面。 毕竟他是堂堂大明亲王,若是与这些商贾混在一起,只怕那些文臣又要叫嚣着弹劾他了。 裘广德施施然地走到众人身前,在众人诧异目光中,手拿木锤敲了敲。 “咳咳,诸位都是熟人,那客套话也就不多说了,此次品鉴会将会成批拍卖海外番货。” 拍卖? 这种方式,倒是新奇。 “老裘,怎么个拍卖法?” 人群中,一名富商提出了疑问。 裘广德早有准备,朗声回答道:“郑和大人带回来的所有货物,已经被我们全部清查统计,共有胡椒、沉香、珍珠、珊瑚、金箔、乳香、龙涎香等海外产物,共计八百二十一种,装运一百二十五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人将部分宝物捧了上来,都是周忱挑选出的上品。 一众富商看了顿时颇为意动,他们一生经商逐利,自然清楚这些番货背后代表着的惊天利益。 “行了老裘,赶紧说怎么拍卖吧!” “方法很简单,这些区域都标明了代号,裘某会随机抽选一个代号,然后开始拍卖这区域内的番货!” 此话一出,众人都懵了。 盲拍卖一个区域? 这太离谱了吧! 第34章 盲拍!大明最有钱的是商人! 品鉴会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懵了,面面相觑。 盲拍一整块区域! 他们是富商巨贾不假,但他们可不是傻子啊! 谁知道这块区域内的番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是香料、珠宝等紧俏货,那毫无疑问可以大赚一笔! 但如果这块区域内,是硫磺、犀角、海红等冷门的西洋药材,那就是妥妥的赔本血亏啊! 这种竞拍方式,在座的富商巨贾根本就不能接受。 诚然,他们家财万贯,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个商人。 商人一向精明算计,以逐利为生,赔本的买卖自然不干! 裘广德见有些冷场,再次解释道:“诸位担心的地方,我们已经想到,无非就是那些冷门药材罢了。” “但是,汉王承诺到,无论哪位拍到了这些药材,如果十日日的确销售不出去的话,汉王府会以官价收购,避免诸位血亏!” 听了这话,一众商贾脸色才好看了些。 汉王这种处理方式,算是给了他们一份保险,不至于最终落得个赔光老本的下场。 “其次,为避免市场饱和,此次前三名竞拍成功者,享在京优先销售权,;前五名竞拍成功者,享下一次品鉴会同价优先购买权;前九名竞拍成功者,获得秘制大礼包一份……” 为了第一次品鉴会大获成功,朱高煦也是卯足了心思,想尽了办法。 这第一次品鉴会,贩卖番货只是小事,观察这些富商巨贾的财力,才是重中之重。 品鉴会大获成功,番货变现成一笔巨款,让朱棣清楚地认识到,大明商贾那恐怖的赚钱能力! 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劝说朱棣对大明商税进行改革,填补日益空虚的国库,这才是朱高煦的真正目标。 自太祖朱元璋起,大明天子都忽略了商税,还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有多么大的利润,尤其是三省市舶司等地,那简直就是暴利! 一众商贾听到这些福利,顿时就有些意动。 只见一人高声询问道:“老裘,什么秘制大礼包?” 裘广德和煦一笑,直接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也就是说,前九名竞拍成功者,可以获得捐监的资格!” 捐监? 这是什么意思? 裘广德大有深意地提醒道:“这‘捐’嘛,就是捐钱,而这‘监’,指的是国子监!” “诸位都知道,国子监乃是我大明最高学府,也就是说,只要取得了前九竞拍成功的资格,这九位就可以举荐族中优秀的杰出子弟,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裘广德!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惊人的气魄! 大明朝的科举制度,完全剥夺或严格限制了商人、娼妓、优伶、皂役、胥吏及其他“贱民”及其子弟的应试权。 也就是说,商贾的孩子想要参加科举大考,改变商人这卑贱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太困难了些。 朱高煦在幕后冷眼旁观,瞧见这些富商巨贾欣喜激动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士农工商,这是亘古不变的阶级啊! 现在是大明初期的永乐年间,因为太祖爷对商贾得无比痛恨,所以他们的处境很是可悲。 别说参加科举大考了,商贾们遭到了朝廷严厉打压,平日里连锦衣华服都不能穿。 明明家财万贯,在外面也只能穿粗布麻衣,根本不敢嘚瑟。 不过到了大明中后期,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以及朝廷的纵容默许,商贾也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 如张四维、王崇古、马自强等六部宰执,都是出身商人家庭,还坐到了位极人臣的高位。 与他们相比,裘广德这些出生在大明初期的商贾,日子可就悲催得多了。 现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捐监的资格,就激动兴奋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到底,大明初期的商贾,有钱没势,悲催得不像人;大明后期的商贾,有权有势,猖狂得不是人! 很快周忱便走了进来,显然他同那些来使随员已经洽谈好了。 “王爷,幸不辱命,抽成十五点。” “那些番商几乎全部同意,相比于自己辛辛苦苦的售卖,他们更乐意让我们全盘操作,最后给他们银子就成,还夸我们大明服务周到。” 服务周到? 老子成三陪了? 朱高煦脸一下子黑了,没好气地嘱咐道:“看来十五个点少了啊,得再涨涨。” 听了这话,周忱傻眼,露出了为难神色。 “王爷,这不太好吧,下官才刚刚跟他们谈拢……” 朱高煦无语地看着他,耐心解释道:“你以为本王将他们安排在娄江南馆,品鉴会却安排在娄江西馆,是为了什么?” 周忱一怔,随即面露骇然之色。 “王爷,你的意思是……” “真正的交易额有多少,只有我们与这些商贾清楚,到时候给那些番商多少银子,也不过是看心情罢了。” “你尽快按基本市场价,算出一个数额,如数给他们就成,他们哪儿知道我们抽了多少个点?” 周忱:“???” 你娘咧! 还能这么玩?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番货是人家番商的,银子是这些富商巨贾的,你就举办了一场品鉴会,就白白赚了这么多银子? 朱高煦见他傻眼的模样,顿时无奈地笑了笑。 “周忱啊,你身怀经世之才,不过缺乏实战经验,本王有意向朝廷举荐你,日后管辖三省市舶司,希望你多跟着本王学一学,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周忱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得面红耳赤。 “承蒙王爷厚爱,周忱定不辱命!” 此刻品鉴会现场,裘广德已经取出了第一个号码,正式开始了拍卖。 “所有区域,起拍价五万两纹银,价高者得!” “现在,开始竞拍七号区域,疑似来自木都古束……” 五万两,这只是一个保底价。 众商心中都很清楚,以一个区域内的番货数量,只要能够售卖出去,价值五万两绰绰有余。 裘广德话音一落,众商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火热,纷纷开始竞价。 “五万一千两!” “五万七千两!” “六万两!” 一时之间,竞价声不绝于耳。 在捐监资格的诱惑下,一众富商巨贾开始了疯狂竞拍。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主要是想给自家孩子一个锦绣前程! 第35章 麻了!大明这些盐商狗大户! “某出七万两!” 一道霸气的声音响起,直接提价一万两,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就连朱高煦都有些惊讶,这么大手笔,这人谁啊,土豪吗? 那可是七万两雪花纹银啊! 在永乐初期,一两银子就够一户平民人家一年的开销! 而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四十五两纹银! 也就是说,这七万两银子,足够一户平民人家,开销七万年,也够一个七品知县一千五百多年的俸禄…… 麻了! 我人麻了! 朱高煦搓了搓脸庞,恨恨咒骂道:“这些狗大户,真他娘的有钱!” 周忱神情麻木地点了点头,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待到众人看去,只见出言的人,是个身材消瘦的黑矮个,双眼却是闪烁着精明。 周忱掏出一本名册,细心解释道:“王爷,据裘广德所说,此人乃是蒲商王文显,家财万贯,以盐商起家,为商善心计,识重轻,能时低昂,以故致饶;与人交,信义秋霜,能析利于毫毛,故人乐取其资斧,又善势伸缩……” 闻听此言,朱高煦露出了了然之色。 原来是山西晋商的狗大户啊! 提及晋商,就不得不提及一项大明朝的国政——开中法。 太祖朱元璋虽然把蒙元赶出了中原,建立了大明王朝,但是退居漠北的元朝残余势力仍实力不俗,一直伺机南下光复大元,成为大明朝的严重边患。 随即为抵御蒙元南侵,朝廷又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的北部边防线上相继设立了辽东、宣府、蓟州、大同、太原、延绥、宁夏、固原、甘肃九个边防重镇,史称“九边重镇”。 但是为了解决长城沿线驻军的军粮运输问题,太祖朱元璋借鉴宋代的“钞引法”实施“开中法”,军队守边,商人供饷,以盐为中介,故曰“开中”。 简单来说,就是把食盐的专卖权授给商人,条件是由商人承担运粮任务,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票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去,由此就产生了不少粮商、盐商。 山西是传统的产盐地,又靠近顺天府,紧邻蒙古草原,其北边驻守的军队较多,所以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地理优势。 这些晋商牢牢抓住机会,充分发挥了运城的食盐、粮食和上党的丝绸、铁器的商业价值,最出名的就是蒲州的王家和张家。 大明名臣张四维和王崇古,正是出身于蒲州的盐商世家。 现在是永乐年间,晋商只是初见雏形。 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比如眼前这个王文显。 张口就是七万两,平民百姓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王文显笑着向众人拱了拱手,和善开口道:“诸位,这第一个名额,不如就让给王某吧……” “呵,七万一千两!” 王文显话音未落,只见又有一人霸气开口。 虽然这人只是小小提价一千两,却是差点把王文显给气炸了。 谁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王文显脸色黑如锅底,扭头看去,只见出言的人,一身儒士打扮,在一众富商巨贾里面,显得那是格格不入。 朱高煦也看向此人,不由得有些愕然。 “恂如,这狗大户又是谁?” 周忱在快速翻看着名册,思索片刻后道:“此人应该是徽商汪福光,业鹾东海,贾盐于江淮间,艘至干只,率子弟贸易往来,如履平地,为商择人任时,筹得先机,遂累资巨万……” 得,又他娘的是个盐商狗大户,不过属于徽商那一帮。 徽商皆处于贫困山区,山地依原麓,田瘠确,所产至薄,种地无以生存,所以徽州子民大多外出经商,宋代开始活跃,到了大明更是各地乱窜。 歙砚、徽墨、澄心堂纸、汪伯立笔等徽州四宝的问世,更是彻底打响了徽商的名气。 但徽州商人都有一个特点,商而兼士,贾而好儒,以儒家文化来指导经商,成了独具特色的儒商。 汪福光同样含笑起身,看着脸色铁青的王文显,笑道:“鄙人汪福光,恰巧在京,今日难道赶巧碰上本次品鉴会,还请王兄高抬贵手,把这第一个名额……” “八万两!” 王文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提价九千两,势要夺下这第一个名额。 汪福光见状收起了笑容,不急不缓地喝道:“八万一千两!” 众人见状,彻底傻眼。 这两位盐商巨头,今日是杠上了吗? 周忱很是不解,下意识地问道:“王爷,不是还有八个名额吗?” “他们二人为什么要因为这一个名额,就非要花重金争抢,还不惜撕破脸皮?”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解释道:“恂如啊,你只看到了表象,这第一个名额,不只是捐监的资格,更代表着一份人情。” “此次品鉴会,是以我这个汉王的名义举办的,他们二人一上来就重金争抢,给此次品鉴会开了一个好头,这份人情就算他们不提,我这个汉王也得承认。” 周忱闻言一愣,随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日后你少不了与这些商贾打交道,要始终牢记一句话,商人以逐利为生,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利益!” “看似多花了些钱财,但却是得了汉王一个人情,更何况这点钱财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这笔账对于眼前这两个狗大户来说,自然是算得明白的。” 听了这话,周忱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王爷高见,恂如明白了。” 此刻王文显与汪福光还在不断竞价,只是当价格接近二十万两时,两人加价的幅度都小了许多。 “王爷,为何会这样?难道您的一个人情,只值二十万两吗?” “非也,低价五万两起拍,如今已经加到了二十万两,整整翻了四倍!” 朱高煦耐心解释道:“继续加价下去,后面的人还怎么拍?那样只会得不偿失,这二人非但没有替我挣个开门红,反倒是坏了此次品鉴会,汉王的人情没了,反倒是会惹来汉王的怒火!” “二十万两是个底线,汪福光两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很快就有结果了。” 果不其然,朱高煦话音刚落,王文显便直接加价到二十万两,而汪福光犹豫片刻后,果断选择了放弃。 自此,品鉴会七号区域,落入王文显手中。 周忱见状却是彻底呆滞了,因为他们整整划分了一百零八个区域! 就算刨除他们那些小心思,那保守估计也至少上千万两白银! 麻了! 彻底麻了! 第36章 巨款!朱棣彻底服了! 因为王文显与汪福光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番货拍卖进行得十分顺利。 有着王文显珠玉在前,一众富商巨贾也不沉默,纷纷选择出手,拿下了自己中意的区域。 虽然全程都是盲拍,但裘广德却在朱高煦授意下,故意提及这些区域内的番货,是出自哪个海外小国。 如此一来,更是加剧了竞拍的激烈程度。 尤其是来自摩鹿加岛国的一号区域,更是受到这些商贾的激烈争抢。 王文显与汪福光再次出手,为了这一号区域二人再次对上,甚至不服气的汪福光开出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天价,彻底震懵了朱高煦等人。 原因无他,摩鹿加岛国以盛产丁香、豆蔻、胡椒闻名于世,被誉为“香料之国”。 而汪福光自己就是两淮盐商巨头,他的船队偶尔也会偷偷出海,赚取海上暴利,所以他知道这个商业机密。 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在大明那可都是价比黄金的紧俏货,根本不愁没有市场。 原本汪福光还打算捡漏一波,谁成想好死不死地成了一号区域。 在场之人都是一方富商巨贾,有着精明的经商头脑,与敏锐的商业嗅觉,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所以当他们见到汪福光一直出价时,顿时就动了心思,王文显更是直接出手再次对战汪福光。 两大盐商巨头再次争锋,最终以汪福光开出三十万两纹银的天价,成功夺下了这一号区域。 今日品鉴会,也因此完美落下了帷幕。 裘广德敲了敲木锤,按捺住内心的悸动惶恐,沙哑着声音道:“诸位,今日品鉴会到此结束。” “余下区域,将会于明日准时开拍,本次品鉴会一共举行三日,三日期满立即结束。” 顿了顿,裘广德收起了笑容,冷声提醒道:“裘某在此必须善意提醒诸位一句,凡是成功竞拍者,必须在这三日内交割现银货款,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现银交割? 听了这话,王文显与汪福光顿时面色一变。 他们家财万贯不假,但他们的真正产业,都不在京师。 试问哪个商贾出门经商,会随身带着这么多的现银?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裘广德,你现在才讲,让我等短时间内去何处筹措现银?” “对啊,你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一时间,台下众人怨声载道,纷纷指责裘广德事先不讲清楚。 面对众人的指责,裘广德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这是汉王定下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 听到汉王这个名头,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众富商巨贾即便再头铁,也根本不敢质疑汉王朱高煦。 得罪了这位汉王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一来,该如何是好? 裘广德见目的达成,再次笑道:“诸位这是当局者迷了,即便自己身上没有现银,不可以联系附近好友挪动吗?” “再者说来,即便自己一个人吃不下一片区域,那也可以与好友合作嘛!” “汉王爷说了,这笔买卖,保准你们稳赚不赔,将来还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所以诸位完全不用有所顾虑,即刻行动起来吧!” 话音一落,裘广德径直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商。 与好友合作,多吃下几片区域! 裘广德最后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彻底点醒了众人。 他们这些富商巨贾,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谁还不认识几个家财万贯的合作伙伴? 远的不提,江南等地的富商巨贾,简直不要太多! 而且距离京师不算太远,即便押运银子前来,也不过一两日脚程! 汉王给出了三日交割期限,时间上而言完全足够! 一想到这儿,众商顿时就动了,匆匆离开了拍卖会场。 一出娄江西馆,富商们顿时急切地催促马车前行,前去好友伙伴府上筹措银两。 赚不赚钱的不重要,那捐监资格必须拿到。 虽然有人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但名额足足有九个,花落谁家,现在还没有定论! 大不了多家合作,先吃下一个名额,再内部调解便是! 一时间,因为这场品鉴会,整个京畿地区的富商巨贾们都动员了起来。 朱高煦施施然地从幕后走出,望着这些富商们匆匆离去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裘广德虽然是个京城富商,但他只有一个人,圈子仍然小了些。 现在这几十位富商巨贾齐齐出动,将会引来更多的狗大户! 如此一来,品鉴会算是彻底办成了,朱高煦的后续计划,也能顺利推行。 正在此时,周忱满脸麻木地走了过来,哆嗦着身子道:“王爷,今日总共拍卖出去了三十二个区域,合计三百四十一万两,平均一个区域十万两左右。”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瞧见他这副激动模样,忍不住调侃道:“恂如啊,瞧你这点出息,不过区区三百万两银子,怎么就哆嗦成了这般模样?” 周忱:“???” 你娘咧! 区区三百万两?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 当然,这只是银钱,不包括粮食丝绸等物。 但即便将粮食丝绸折算成银钱计算,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位汉王爷,只是举办了一场品鉴会,转手就弄到了三百四十万两现银!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天,后面两天的品鉴会,想都不用想,肯定比今日更加激烈,交易额也只会更多! 那……我的老天爷啊! 一场品鉴会,折腾出了大明一年的税收? 这位汉王爷,究竟是什么奇才? 朱高煦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地提醒道:“第一,这交易额里面,有一半是番商的。” “第二,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过丢人,本王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挑选你作为副手了。” 周忱羞赧,讪讪地笑了笑。 “不过是些银子,就把你吓成这样,那等会带着你面圣,本王真怕你丢脸啊!” 周忱:“!!!” 面圣! 我也可以吗?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前脚刚刚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就传来了朱棣的惊呼。 “多少?三百四十万两?” “不是。” “唔……朕就说嘛,怎么可能……” “是三百四十一万两!” 朱棣:“???” 第37章 捐监?臣弹劾汉王危害社稷!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大明天子朱棣久久都回不过神来,望着周忱的小本本怔怔出神。 整整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大明朝每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三百万两税银,总共税收也不过三千万两! 这个老二,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品鉴会,不但将番货卖出去了,还卖了整整三百万两!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朱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儿子,随即欣慰地点了点头。 “小鼻涕,去将夏原吉、杨士奇等人唤来。” 夏元吉是老朱同志的钱袋子,永乐朝的户部尚书。 朱棣花钱大手大脚,是出了名的。 别的不提,光是永乐新政三大项目,郑和下西洋,迁都顺天,编纂永乐大典,那一项换个朝代,都是耗费无数钱财的大工程。 偏偏终永乐一朝,这些大项目还全都干成了!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的艰难筹措钱粮,硬生生地苦苦支撑了下来。 否则,朱棣就不会成为流芳百世的永乐大帝,而是成了好大喜功的杨广第二了。 现在朱高煦转手折腾出了这笔巨款,朱棣下意识地就想唤来自己的钱袋子,商议一下这种方式的利弊。 很快夏元吉等重臣联袂而来,各自习惯性地落座。 朱棣这才眉飞色舞地道出了品鉴会一事,惊得杨士奇等人面面相觑。 夏元吉抹了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朱高煦道:“敢问汉王殿下,当真是三百四十一万两白银?” “小本本都在这儿呢,那些富商巨贾已经去筹措银两了,三日内交割完毕。” 朱高煦声音清朗,响彻整个御书房。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惊诧于这些商贾的赚钱能力。 “爹,商人以逐利为生,所以商贾有钱,自古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儿子这次不过是为了将番货变现,填补空虚的国库,割他们一波韭菜罢了。” 割韭菜? 朱棣眉头微挑,随即展颜笑道:“这个词语不错,朕很是喜欢!” “这些商贾不事生产,却又家财万贯,是该割他们一波。” 杨士奇等重臣听了,也是含笑点头。 他们这些文臣士大夫,一向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 不事生产,只为逐利,这些各地流窜的商人,对朝廷没有半点贡献,还会成为最不安稳的因素。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起。 “敢问汉王殿下,这些商人为何甘心让您割韭菜?强行逼迫,恐非君子所为啊!” 朱高煦一愣,看向出言之人,却是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黄淮。 这家伙也是大明名臣,与三杨一同辅佐了五朝天子,只不过怎么总感觉他对自己意见很大啊? “唔,一是这些番货本来就可以中间商赚差价,挣得大量利润。” “商人一生经商,为逐利而生,他们有的是办法从这这批番货中谋利,所以将番货变现的任务交给他们,算是给对了人。” 朱棣微微颔首,对这个儿子很是满意。 抛开其他不谈,老二现在知道知人善任,这就是很大的进步。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朱高煦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令他眉头一皱。 “其二嘛,爹我正准备向您汇报,儿子自作主张,给了他们九个捐监的名额。” 捐监? 何为捐监? 朱棣心中生出了一丝茫然,一丝不安。 “就是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商贾,可以举荐一个自家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话音未落,黄淮便怒喝道:“荒谬!” “国子监乃是我大明人才荟萃之地,学风淳朴,人才辈出,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提供贤才。” “汉王殿下开此先河,允许那些不学无术的商贾子弟入国子监,不但会坏了国子监的风气,还会给那些心术不正之人合理借口,如此国子监危矣!” “皇上,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巧立名目中饱私囊,危险国家社稷!” 朱高煦:“???” 我尼玛啊! 你脑子有问题吧? 老子不过是给了九个捐监名额,你还能弹劾我巧立名目中饱私囊? “黄淮,那本王倒想问一问,你幼子黄采如今是不是靠着荫生身份,在国子监内进学修德?” 大明朝的监生一般分为四类:会试不第的举人,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深造,称为“举监”;由府州县学推荐学行俱佳者,到京师国子监读书的人,称为“贡生”,以贡生身份入监者称为“贡监”;有功官员子弟,被朝廷特批入监者称为“荫监”,这些学子称为“荫生”。 最后一类,则是现在尚未出现的捐监生,捐钱的叫做“例监”。 也就是说,国子监监生里面,唯有贡生与举子才是具备真才实学,通过科举考试入监学习的人。 靠爹的叫荫生,靠钱的叫捐监生。 两者都是靠走后门,你有什么脸在这儿弹劾老子? 黄淮被朱高煦问得面色涨红,讷讷不知所言。 他幼子黄采虽有几分才学,但是在国子监里面,的确算是拖后腿的存在。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无话可说。 杨士奇见状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荫生乃是太祖定制,而且这些荫生本身才学不差,这才是问题关键。” “一则我大明从未开过捐监的先河,二则那些商贾子弟满身铜臭,不通文墨,任由他们进入国子监,只会败坏国子监的风气,动摇我大明社稷根本。”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这些狗东西,还真是能上纲上线啊! 不过是让几个商贾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就是危险国家社稷,就是动摇社稷根本? 朱棣眉头微挑,陷入思考,始终不发一言。 朱高煦见状索性笑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儿子这品鉴会办不下去了,等会儿就让人去通知那些商贾,不用准备银子,都回家玩泥巴去吧。” “儿子办事不力,且恣意妄为,危害大明社稷,还请爹恩准我这个不孝子前去云南就藩。” 众人一听,顿时傻眼了。 朱棣无语地以手扶额,知道这个混账又开始犯浑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又轻嘲道:“儿子一心为君分忧,却被人弹劾恣意妄为,中饱私囊,儿子真的厌倦了。” “既然如此,那儿子不如躲得远远的,图个清净!”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朱棣见状脸色一变,冷得有些吓人。 黄淮等人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就弹劾了你两句,你至于撂挑子不干了吗? 第38章 有内鬼!中止交易! 朱高煦潇洒离去,留下发蒙的众人。 一时之间,御书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朱棣面沉入水,心中对黄淮等人十分不满。 整日口口声声地喊着为君分忧,自己不作为也就罢了,老二好不容易折腾出了点成绩,这些混账东西还群起而攻之! 在朱棣眼中,用几个监生资格,就能换得一笔巨款,这买卖怎么算都不吃亏啊! 夏元吉见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皇上,郑和从海外带回这么多的藩国贡使,吃住全由朝廷供着,三日一个小宴,五日一大宴,长此以往,得花多少钱啊?” 朱棣闻言无奈苦笑,“瞎算盘啊瞎算盘,你呀,就是算了小账没算大账。” “四夷宾服,万国来朝,这可是举世瞩目的壮举啊!” “这些番人归国之后,他们就变成了朕的使者,将大明的文明强盛传播海外……” 夏元吉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却是并未舒展。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传扬出去又能怎么样呢?不还是要自己过日子吗?”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营建顺天,北伐南征,疏浚大运河,编《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哪一项不耗费海量银钱?” “国家一年就只有三千多万两的税收,算上盐铁矿产等也只有七千多万两,仅是《永乐大典》一项就要拨款一千五百万,顺天又要走一千多万,大运河也拿了一千多万……” “六部百司都朝着户部伸手要钱,臣这个户部尚书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两半花,皇上您让臣怎么办?难道……”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又是老调重弹,你又开始抱怨了。” “朕这不是在想办法填补国库空虚吗?结果汉王刚做出了成绩,他们一个个地又跳出来驳斥,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问题还是原来那个问题。 但夏元吉等人前几天没有办法,现在同样想不出一个妥善之策。 万般无奈之下,郑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方法。 朝廷官价收购一半番货,拿到市场上去交易谋利;另外一半番货,则允许番商自行售卖。 朱棣本就心中有气,听了这话,索性继续执行番货折俸这个法子。 “从这个月起,全国所有的官员都不用去国库领取俸禄,朕用郑和带回来的番货,折合你们的俸银!” “番货折俸,为君分忧,就这么定了!” 杨士奇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夏元吉张了张口准备劝阻,却是被朱棣摆手打断。 “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 汉王府。 朱高煦一进门,便唤来了周忱与裘广德二人。 “事情出现了变故,品鉴会可能要延迟几天。” 周忱听了这话一愣,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方才他同样在御书房内,亲眼目睹黄淮等大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 而后汉王负气离去,他也识趣地退走。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汉王哪来的底气,继续举行品鉴会? 裘广德不明所以,顿时就急眼了。 “王爷,那些商贾可是在全力筹措银两啊,现在暂停品鉴会,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地忙碌了一日一夜,眼瞅着即将大功告成,结果出现了变故,裘广德这心里很是难受。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笑着安排道:“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老裘,你去告诉那些富商巨贾,继续准备银两,品鉴会延期几日后会照常举行。”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不得买卖任何番货,否则失去品鉴会参会资格,本王日后也会找他们清算!” 此话一出,周忱顿时惊了。 “王爷,您这是要……” “那些大臣不让我们搞品鉴会,朝廷还有什么办法将番货变现?无非就是番货折俸与官价买卖这两条路可以走。” 朱高煦冷笑道:“黄淮这些蠢货,弹劾本王恣意妄为,那本王还就恣意妄为了,让他们吃些苦头,才知道谁对谁错!” “老裘,告诉他们事情,朝中有重臣因为捐监资格,迫使本王中止了品鉴会,只要他们联合抵制,不出三日品鉴会就可照常举行,他们可继续筹措银两。” “恂如,你赶去娄江南馆,告诉那些番商有内鬼交易中止,番货由他们自行售卖。” “另外,可以适当透露部分交易额,让他们知道品鉴会的好处!” 二人听了连连点头,随即领命而去。 他们二人忙活了这么久,都指望着这场品鉴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结果因为黄淮一句话,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打了水漂,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众富商巨贾们闻言勃然大怒。 他们为了那捐监资格,正在呼朋唤友全力筹措银两,可现在结果倒好,因为那黄淮一句话,全都泡汤了。 番货那笔利润没了,儿子的锦绣前程也没了! 你黄淮清高,你黄淮了不起,你儿子黄采还不是走后门进的国子监?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你在猖狂个什么? 富商巨贾心中怒火滔天,当即同意了汉王的抵制计划。 虽然买卖番货有十分可观的利润,但他们这些家财万贯的主儿,就是不缺银子。 不蒸馒头争口气啊! 你黄淮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卑贱商贾吗? 那这些番货你自己买卖去! …… 娄江南馆。 周忱先是按照区域名单,告诉这些小国番商,那些番货拍出了多高的天价。 然而正当他们欣喜若狂时,这周恂如却是满脸惋惜地开口,宣布交易中止。 因朝中有人弹劾,汉王不得不取消了品鉴会,先前一切全部作废,由他们自行售卖番货。 闻听此言,一众番商们顿时就怒了。 明明品鉴会可以赚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还不用插手,何乐而不为? 结果现在品鉴会突然取消,让他们自己老老实实地前去售卖,这不是坑人吗? 朝廷官价远低于市场价,更低于拍卖价,番商自然不愿意接受,纷纷汇报本国来使,拒绝将番货卖给大明朝廷。 但比他们更加愤怒的人,却是黄淮、杨士奇等朝廷命官。 番货买卖他们是不关心的,但是皇上将番货折俸,这却是要了他们的命了。 哪个不上不是几十张嘴张着,等着那俸禄吃饭? 现在倒好,俸禄没了,成了番货。 他们这些文臣一向自诩为清流雅士,爱惜羽毛,又不能拿着这些番货去市场公开叫卖,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怨愤四起,全都因为郑和带回来的西洋番货,将大明朝搅得一地鸡毛! 第39章 一地鸡毛!朱棣勃然大怒! 乾清宫,朝会。 朱棣关心了一下大项目的进度,便准备退朝。 然而正当此时,夏元吉却突然出列。 “皇上,七天贸易已过两日,番商们货物没有售卖出几成,却已经是引得天怒人怨。” “郑和带回来的那些淫巧之物,引得官民竞相追逐,奢靡之风四起,世风日下,沉渣泛起,再不警醒世人,悔之晚矣啊!”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并未接话。 然而黄淮同样出列奏道:“皇上,秦淮河上的花船,虽说尚有历史渊源,但数日之内有增无减,也是不争的事实。” “有的官员伙同海外来使,公然出入青楼狎妓,他们不止损了自身清德,更是致国体于不顾,丢尽我大明朝的颜面!” “世风日下,泥沙俱起,清朗的秦淮河上,昏天黑地,狎妓之声不绝于耳,良家妇女不敢上街,闺阁之女关窗闭户,良善小民受此诱惑,竟也自甘堕落举债买欢,闹得是妻离子散、鸡飞狗跳……这难道就是皇上所谓的盛世吗?” 话音一落,大殿内鸦雀无声。 夏元吉叹气道:“皇上,会同馆的海外贡使不下千人,每日耗费的银子不下前两,他们乐不思蜀,归程不定,长此以往下去朝廷不堪重负!” “再者一些海外使臣及番商,不守国礼,不知自重,日夜酗酒,败我善俗,小洞不堵必酿大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皇上!” “臣斗胆禀奏皇上,赶紧打发他们回国吧!” “省去靡费,清理民风!” 朱棣一直静静地听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然而杨士奇却紧跟着走了出来,硬着头皮爆了一个猛料。 “皇上,昨日大理寺缉拿了一名国子监贡生。” 朱棣一愣,冷声问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国子监祭酒胡俨出列,叹气道:“有一个叫柳如明的贡生,不思进学修德,反倒去了番货贸易市场做起了买卖。” “他私购珍珠、珊瑚等番货,被礼部官员发现当场拿下,交到了大理寺问罪!”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一些文臣气得面红耳赤,议论纷纷。 杨士奇再次叹道:“皇上惜才如命,国子监的贡生日常吃穿话费均由朝廷所出,他不愁吃不愁穿,竟然自甘堕落,做出这样无耻的勾当,足见大明船队带回来的歪风邪气,已经动摇我大明国本了啊皇上!” “混账!” 朱棣怒了,将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 原本他推行番货折俸的政策,就是为了让官员百姓感受到郑和下西洋的好处,从而无人再敢对这项国策加以置喙。 然而这政策推行了不到两日,现在竟暴露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打开窗户,蚊蝇扑面,踏入水里,泥沙泛起! 大明朝野现在可谓是一地鸡毛! 但朱棣最愤怒的地方,却是番货根本就没售卖出去几成! “夏元吉,你方才说番货没有卖出去几成,这是什么情况?” “皇上,据礼部官员统计,郑和带回来的一百二十五船番货,卖了两日拢共不过卖出去了十船货物。” “而且还都是珠宝珊瑚等紧俏的装饰品,以及少部分的香料,至于药材等冷门货物竟是无人购买,现在还堆放在码头上面!” “此外,那些番商拒绝郑和的官价收购,表明要自己进行售卖!” 听了这话,朱棣顿时懵了。 这怎么可能? 大明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呢? 他们放着钱不赚,还在等什么? 没有这些富商巨贾插手,单凭那些小商贩子,根本就吃不下这么多的番货! 而且那些番商怎么敢拒绝的? 他们货物卖不出去,难道就不着急吗? 朱棣豁然转头,看向了老神在在的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质疑意味。 朱高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表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是慌得一批。 跟永乐大帝对着干,真他娘的刺激啊! 不过朱老四这目光,委实吓人了些。 朱棣深深地看了汉王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 “你等除了横加指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哼,打发番商回国?说得好听,那这些番货怎么办?再让郑和出海一次,给他们运回去吗?” 眼见天子发怒,百官都低下了头。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想要打发走海外各国使臣,就必须先解决了那堆积如山的番货! 不然难不成真让户部勒紧裤腰带,支撑郑和再下一次西洋? 那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谁还有话说?” 朱棣冷眼扫视着群臣,见无人吭声,随即径直起身离去。 小鼻涕见状急忙尖声高喝道:“退朝————” 皇帝怒而退朝,百官面面相觑。 朱高煦却是心情甚好,迈着老爷步走到黄淮身前。 “哟,黄大人,国子监生不都是才子俊彦吗?不都是国之栋梁吗?怎会出了柳如明这号人物?” “真是令本王刮目相看啊!” 黄淮被他这话噎了个半死,气得胡须都快竖起来了。 胡俨、杨士奇等人见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腹诽。 这个汉王朱高煦,还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恰在此时,小鼻涕走了过来,“汉王爷,皇上唤您去御书房。” 哦豁! 完犊子了! 朱高煦一怔,随即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 御书房中,朱高煦刚刚迈进左脚,一堆奏章就砸到了自己脸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非要跟朕对着干是不是?” “那些富商,是不是得了你授意,才不购买番货?” 朱棣插着腰,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将奏章一一捡起,不急不缓地放在了御卓上。 “爹,我早就说过,番货折俸与官价收购的法子行不通,可您偏偏就是不信,朝臣不满,百姓不满,就连番商也不满,非要闹得现在大明一地鸡毛……” “你这个逆子,你还有脸提,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 “如果你不听信谗言,阻止我继续搞品鉴会,那些番货我今天都卖完了!”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先退一步。 小鼻涕见了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吭声。 这位汉王爷的脾气跟胆量,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这才冷笑道:“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将那些富商握在手里,你想做什么?造你老子的反吗?” 听了这话,朱高煦满脸戏谑嘲讽。 “儿子不过看您穷怕了,所以想给您捞点银子。” “品鉴会拍卖番货只是第一步,如果进行得顺利,日后儿子向您保证,国库不会再空虚,您再也不缺银子,想做什么都要看夏元吉的冷脸了。” 朱棣闻言一怔,怒火瞬间消散。 “你说的可是真的?到底什么计划?” “先让我把番货变现再说,另外柳如明这小子我要了。” 朱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罢,爹就信你这一回。” “做成了,重重有赏;做不成,你就等着发配高墙吧!” 朱高煦:“???” 第40章 雏形!即将问世的大明商帮! 娄江西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相比于第一次参会的富商巨贾,今日竟然多出了一辈有余! 不得已之下,裘广德只好将座位换成了小板凳,如此才容纳下了这么多人。 “诸位久等了,虽然品鉴会耽搁了几日,但今日如期举行,是我们各方的共同努力啊!” 与第一次局促不安相比,此刻裘广德已然进步了不少,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凡是上场品鉴会的交易结果,一切不变,我们会补偿各位的损失。” 皇帝搞了个三天贸易,虽然富商巨贾没有参与,导致番商几乎没怎么卖出去番货。 但是一些小商贩却从中谋利,专挑珠宝、珊瑚等紧俏货下手,导致上场品鉴会的区域出现了些许变化。 不过这点小利润对于在场之人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汪福光率先高声问道:“裘主事,抛开其他的不谈,我等就想知道,那捐监资格是否不变?” 钱财对他们而言,都是小事。 他们此刻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捐监资格! 朝廷虽然重视科举的作用,但并没有让它成为唯一的入仕途径。 在这条通天之路之外,传统的征辟制、以及从前代太学演变而来的国子监体系,也是为朝廷输送人才的重要途径。 尤其是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对国子监这最高学府,有着异乎寻常的高度重视。 国子监的监生们不仅能得到当时最严格高效的教育,还能够得到进入朝廷各机构实习的机会,优秀者可以直接得官,选拨不合格者也可以去充任有实权的吏员。 这对于一众富商巨贾而言,简直就是改变家族命运的最佳选择。 裘广德暗道一声“果然”,这些富商最看中的,还是那九个捐监资格! “诸位放心,此事已得皇上首肯,绝无任何意外!” “出价最高的前九名,可举荐族内子弟入国子监,进学修德。” 听到这个消息,众商们顿时就兴奋了。 皇上都首肯了,那就意味着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开始拍卖吧!” “对啊裘主事,快开始吧!” 一众富商不断出言催促,卯足了劲儿准备争斗厮杀一番。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但是这让子弟为官的机会,可是并不一定会有! 今儿就算是砸出这万贯家财,也要夺得一个名额。 此刻王文显身旁坐着两人,同为山西盐商巨头。 朱高煦坐在幕后,因为上一次王文显与汪福光出手阔绰,所以他对这两人格外关注。 见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朱高煦顿时问道:“恂如,王文显身旁之人是谁?” 周忱摊开与会者名单,很快便确认了这二人身份。 “一人名张四教,识量益宏达,尤精九章算术;一人名展玉泉,服贾四方,乐施好义,因开中法谋得巨利!” 呵,都是“开中法”催生出来的一批盐商巨头啊! 朱高煦慨叹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绪翻飞。 开中法,简单来说就是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盐引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区域去。 从流程不难看出,这个办法操作起来极为困难,并且运费奇高。 商贾们又不蠢,所以很快出现了分工,分“边商、内商、水商”三类。 边商直接在边境地区开垦屯田,缴纳盐课,领取盐引,并照官定引价将引售与内商,这一步叫“报中”。 内商则专买盐引,在盐产区收盐上堆,并照官定盐价将盐售与水商,这一步名“守支”。 水商多是销岸商贩,专收内商食盐在指定引岸行销,这一步就是“市易”了。 很显然,这其中内商是绝对的龙头,中间商自然要赚差价嘛。 如王文显等人正是靠着这“开中法”起家,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 “恂如啊,你觉得朝廷这开中法如何?” 周忱一愣,随即沉思了片刻,这才回答道:“盐既开中,又兴商屯,既给军又垦荒,孔圣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真谋国之至计也……” “说人话!” “那些商贾为节约成本,所以在边雇佣劳动力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形成颇为兴盛的商屯,极大增加了边军粮食储备,满足了我大明边军的粮饷供给,堪称国之大计啊!” 毫无疑问,周忱对开中法,是极其推崇的。 其实这制度本身也不错,奈何其中蕴含的利润太过巨大,以致于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 而盐商巨头也想要垄断食盐买卖,勾结朝廷官员,官商勾结,腐败丛生。 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是不是顺手替朱棣解决掉这个隐患? 此刻场内的竞拍,已经到了无比激烈的程度。 经过了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富商巨贾们早已筹措好了银两,所以喊起价来丝毫都不含糊。 之前汪光福为了拍下一号区域,开出了三十万两的天价。 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最高的出价。 所以富商们很默契地靠近这个数字,始终没有越过。 然而随着二十九万两越来越多,一众富商脸色都变得绿了。 王文显见状急不可耐,他虽然已经拍下了七号区域,但出价只有二十万两! 今日二十九万两的出价都有七八个,他这出价根本没有获得捐监资格的机会。 但是继续出价,他又囊中羞涩。 他虽然是盐商巨头不假,但手中现银也就二十万两,还是这两天筹措而来。 交割了七号区域的二十万款项,他这个盐商巨头也就“身无分文”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看向身旁的张四教与展玉泉。 “张兄,展兄,还请二位助小弟一臂之力。” 张四教手中有现银十五万,展玉泉则有二十万,合在一起便是三十五万,绝对可以拿下一个名额! 展玉泉面白如玉,淡淡笑道:“张兄觉得呢?展某觉得,王兄先前的提议不错。” 张四教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垄断才能谋利,以后山西的盐商,有我们三人就够了。” 王文显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得了这二人的支持,他底气十足,高声喊出了“三十一万两”的天价。 汪福光见状一愣,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王秃子怎么还有现银? 而且他还破了自己出价最高的记录? 当他注意到王文显身旁二人时,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有人相助,那我就没人吗? “宋兄,李兄,可以出手了!” “好,让这些山西老醯儿,见识一下我淮商的实力!” 第41章 心动!朱棣吃相太难看了! 伴随着王文显一声高喝,整个品鉴会现场气氛瞬间推到了高潮。 从一人单独竞价,逐渐演变成了几人合作发力。 而这一幕,正是朱高煦想要看到的。 后世赫赫有名的三大商帮,晋商和徽商已见雏形,潮商还在忙着海上贸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品鉴会戛然而止。 朱高煦划分出的番货区域全都竞拍而出,最高出价高达三十五万两雪花纹银! 裘广德与周忱二人早就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第二场品鉴会的交易额,远远超出了第一场,高达七百四十二万两! 也就是说,汉王朱高煦通过两场拍卖会,就硬生生地折腾出了一千余万两银子! 周忱满脸骇然地看着他,目光之中尽是狂热。 朱高煦淡淡嘱咐道:“严守交易额,任何人不得透露!” 听了这话,周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点了点头。 见裘广德愣在台上,久久不发一言,朱高煦无奈叹了口气,亲自走出幕后,登上了高台。 一众富商见到汉王亲临,瞬间起身跪倒在地。 “叩见汉王殿下!” “都平身吧,不必拘礼。” 朱高煦虽然知道与商贾接触,会落人口实,但品鉴会即将结束,他有些话要亲自嘱托这些商贾。 裘广德这才反应了过来,高声宣布出价最高的前九人,汪福光与王文显赫然在列。 这就意味着,他们获得了一个,举荐族内弟子进入国子监,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品鉴会到此,也就完美结束了,不过本王有几句嘱托,诸位务必放在心上。”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一肃,老老实实地等待汉王训话。 “其一,现银交割,今日之内完成,不得以任何理由拖欠。” 众人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们已经筹措够了银两。 “其二,品鉴会的具体交易额,本王不希望流传出去,这对于你们这些富商巨贾而言,反倒是一件坏事。”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随即反应了过来。 两场品鉴会,交易额只怕不下千万,而且大部分还都是现银! 此事如果宣扬出去,那他们这些富商巨贾,绝对会招徕他人的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地位卑贱的商贾,如何守得住自己的财富? 众人连连点头,暗叹汉王思虑周全。 “其三,日后品鉴会还会不定期举行,或是奇珍异宝,或是海外番货,本王与诸位的合作,自今日起。” “当然,既然是合作,如果诸位遇到朝廷刁难,大可告知本王,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了。” 闻听此言,众人傻眼。 周忱面色微变,心中有些不安。 这位汉王爷,是想纠集这些富商,收为己用吗? 他堂堂一个大明亲王,不愁吃不愁穿的,交好这些富商巨贾,还能是什么心思? 汪福光等人也是神情古怪,既不好直言拒绝,又不愿就此应答。 这位汉王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日后事发,只怕会牵连到自己啊! 朱高煦见众人这般模样,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一群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他给了裘广德一个眼神,后者当即宣布品鉴会结束。 众商接连告辞离去,他们还要交割银子,以及查看自己拍下的番货。 待他们走后,周忱这才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您贵为天潢贵胄,何必自贱身份,交好这些商贾……” “放心吧,本王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日后你就明白了。” 顿了顿,朱高煦继续安排道:“周忱,马上将番商应得的具体数额统计出来,老裘你现在就去娄江南馆,准备第二次拍卖!” 二人顿时傻眼,不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第二次拍卖? 拍卖什么? 番货都拍卖完了啊? 周忱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哆嗦着身子颤声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针对那些番商,搞一次拍卖?” 裘广德听了这话,也是回过神来,心悦诚服地看着朱高煦。 “王爷,这招真高啊!” “难怪您先前让我告知那些富商,如果现银不足,可用丝绸、茶叶等货物折算,原来是做着这个打算!” 将海外番货,拍卖给大明的富商巨贾,转手又将大明特产,拍卖给海外番商! 这一来一去间,汉王朱高煦可谓是把中间商赚差价给玩明白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道:“那五百万银子,可都是我大明的银子,岂能这么轻易就让番商带走?” 二人闻言满脸钦佩,再也说不出话来。 …… 乾清宫。 朱棣正与大明重臣夏原吉议事,朱高煦却是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见到他直接闯了进来,朱棣顿时怒斥道:“出去,没个规矩!” 朱高煦也不恼怒,笑呵呵地拱手道:“爹,这不是番货卖完了,儿子特意前来报喜吗?” 此话一出,朱棣人都惊了,夏元吉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那码头上堆积涂山的番货,全都卖完了? 你搁这儿骗鬼呢? 前几日自由贸易,还没有卖出去两成,现在让你搞个品鉴会,你全都卖完了? 朱棣满脸狐疑,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老二啊,真卖完了?” “卖完了,交易额总计高达一千零八十三万两,那些商贾会自己运输番货,至天下各地售卖,他们有着自己的渠道……” 话音未落,朱棣已经惊得豁然起身,颤抖着身子追问道:“等会儿!你说卖了多少银子?” “第一场品鉴会交易额三百四十一万两,第二场品鉴会交易额七百四十二万两,合计一千零八十三万两!” 二人:“!!!” 你娘咧! 一千零八十万两! 那可是大明一年财政收入的七分之一啊! 再补上点,都够支撑今年永乐大典的款项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棣接过交易记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夏元吉一不小心扯断了胡须,第一次从汉王身上,感受到了挫败感! 这位汉王,以前一直都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丘八,对朝堂政务一窍不通。 结果受了一次伤后,这脑子反倒变得好使了,转眼就做出了这等成就! 突然,朱棣插着腰,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很想告诉整个天下,老子终于有钱了! 然而正当此刻,朱高煦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爹啊,这可不全是你的钱,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番商的,毕竟番货是人家的啊!” 朱棣:“???” 啥? 到手的钱,还不是朕的? 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吗? “想个办法,不分给那些番商吧?” 朱高煦:“???” 你好歹也是永乐大帝,吃相这么难看的吗? 第42章 可笑!胳膊肘往外拐的永乐帝! 御书房内。 气氛陷入了诡异。 面对这一千万两巨款,永乐大帝竟然想要不当人。 夏元吉无奈苦笑着提醒道:“皇上,番货毕竟都是番商的,不给钱怕是说不过去吧?” “何况皇上不是一直宣扬,友睦邻邦,怀柔远仁吗?” 朱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眼道:“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还上纲上线……” 朱高煦却是突然笑道:“爹啊,不分给他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都是一愣,不明白这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二啊,爹只是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胡来啊!” “汉王殿下,事关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容不得你恣意妄为。” 得,又开始“恣意妄为”了。 朱高煦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反问道:“番商那些番货,价值不过四百万两银子,儿子还溢价多给了他们一百万两,夏大人觉得这些番商拿了这笔钱,接下来会做什么?” 夏元吉一怔,试探性地道:“番商也是商人,按照商人逐利的本性,他们定然会购买大量我大明特产,带回本国售卖以赚取暴利。” “那既然如此,为何我就不能再举办一场品鉴会,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针对番商的品鉴会? 拍卖大明特产? 夏元吉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汉王殿下,此计虽然可行,但是那些番商有其他途径购买,为何非要参加你这品鉴会?” 诚然,品鉴会采取的是拍卖方式,价格自然会比市价高出不少。 既然如此,那些番商本就是为了谋利,为什么非得花更多的价钱,买到一样的货物? 更何况朝廷还会回赠海外来使丝绸、茶叶等货物,他们对这些货物的需求量也不是很大。 朱高煦闻言笑了笑,扯着络腮胡道:“若是他们在京师买不到呢?而且朝廷也不予赏赐这些货物呢?” 朱棣闻言一愣,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老二,你的意思是……” “爹,儿子了解过,我大明特产中,尤以瓷器、茶叶、丝绸这三样为最,深受海外诸国贵族王室追捧喜爱。” 朱高煦列举出了大明三宝,谆谆诱惑道:“既然如此,那朝廷赠与的回礼,可大幅度减少这三样东西,加上其他特产补足价值,或者说直接减去其中的一两样!” “如此一来,海外来使只能选择高价购买,以弥补本国王室贵族的需求。” “京畿地区内大部分的丝绸茶叶,现在都在娄江南馆,他们除了参加品鉴会,还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大明三宝,一旦出海之后,价格都会暴增百倍千倍,他们同样有着巨大的利益空间!” “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多花一些成本罢了,还是可以接受的。” 朱棣静静地听着,眉头渐渐舒展。 不得不承认,老二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办法! 丝绸、茶叶、瓷器这大明三宝,在大明的价格,虽然也有些昂贵,但是一旦出海,那就成了比黄金还贵的奇珍异宝!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回赠中,减少一下这大明三宝的数量? “爹啊,物以稀为贵,您完全可以将这三样定义为大明国品,严格限制其数量,如此一来才会有巨大的利润。” 夏元吉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他这个户部尚书,一向反对皇帝大手大脚,赏赐那些海外来使的回礼也是丰厚得令人发指。 奈何皇帝一心交好海外诸国,根本听不进去。 他倒是真没有想过,还可以采取这样的法子,不但可以减少开支,还能赚取利润!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拱手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让那些番商留下银子,带着我大明特产走?” “我大明银子产量本就少,若是任由这些海外番商带走,只会得不偿失。” 朱高煦微微一笑,然后淡淡道:“只有榨干了他们,并让他们替我大明宣传丝绸、茶叶等特产,这才是两国互惠互利友好往来的好事。” 朱棣翻了翻眼皮,显得有些犹豫。 这办法虽然是极好的,但真这样做的话,只怕会引得海外诸国不满。 朱高煦见状清楚这坑儿贼的顾虑,故意叹气道:“爹如果不乐意,为了面子问题,不采取这法子,那大不了给他们五百万两银子就是。”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来我大明,吃我大明的,住我大明的,还睡我大明的姑娘,完事儿了还赚个盆满钵满,最后腰缠万贯地回家……啧啧,我大明真是怀柔远仁啊,只怕如此一来谁都知道这里有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了!” “混账,你骂谁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朱棣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 朱高煦却是撇了撇嘴,只敢哼哼唧唧地小声哔哔。 “话糙理不糙嘛,本来就是……” “逆子,你说什么?!” 夏元吉见这父子又开始大眼瞪小眼,顿时就气笑了。 “皇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户部已经拿不出钱了。” “如果您还一意孤行的话,那老臣唯有告老还乡,恳请皇上恩准!” 国库都揭不开锅了,灾区子民都吃不上饭了,你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赔本赚吆喝? 咋滴海外来使是人,你自己国内的子民就不是人了? 当然,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夏元吉说得毕竟委婉。 朱棣闻言一怔,插着腰来回踱步,最终还是长叹了口气。 “罢了,就按汉王的意思办吧,这回先减少丝绸与茶叶的数量,让那些番商去娄江西馆参加品鉴会。” “就这样吧,汉王留下!” 夏元吉点了点头,识趣地起身离去。 朱高煦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坑儿贼又想说什么。 朱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朱高煦,看得朱高煦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这才幽幽道:“你也觉得,朕礼遇那些海外来使,是错的?” 朱高煦迟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爹,您的心思,儿子都懂,无非就是想要证明自己。” 朱棣一怔,有些动容。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理解。 “不过现在问题在于,朝廷已经揭不开锅了,您对外人再好,满足了您个人文治武功,但是那些灾区的灾民,只会骂您是个昏君……”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高煦下意识地捂着嘴巴,满脸惊恐不安。 你娘咧! 我说了什么? 但,朱棣并未动怒,只是嘴角抽了抽。 “建文那边,可有回复?” 距离那封信送去,已经过了七日。 “嗯,三日后,灵山寺佛塔。” “去准备吧!” 第43章 落幕!并不理想的品鉴会! 得了朝廷的配合,针对番商的品鉴会也如期举行。 大明朝廷回赠赏赐里面,丝绸与茶叶大量减少,诸国使臣对此敢怒不敢言。 毕竟大明朝廷想要怎么赏赐,全看大明天子的心意。 难不成他们还敢强要丝绸茶叶? 恰在此时,娄江南馆的拍卖会开始。 基于本国皇室贵族的需要,加上丝绸茶叶有暴利可图,各国使臣都下达了指令,务必全力竞拍,购买一些丝绸茶叶,否则他们回国后根本无法交差。 如此一来,竞拍第一日便火爆无比,朱高煦从富商手中收的丝绸茶叶,很快便销售一空。 得知消息后,不当人的永乐帝索性下令户部筹措,将国库甚至内帑的丝绸茶叶全交由品鉴会拍卖。 品鉴会一连举办了三日,可怜的番商不但连五百万货款没有拿到,甚至还自己倒贴出了不少银子。 ……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看着蜷缩在床上的儿子,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忧容。 朱瞻基自从那日被朱棣怒斥一番,下令禁足后,惊惧之下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 太子爷也尝试着开导这个儿子,但不见什么起色。 “儿呐,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让你往中间挤,你偏要去挤!” “好好在御前伺候你爷爷不完了吗?哎,你非得接手那些个事儿,现在好了吧?” 朱瞻基面色灰败,精神恹恹,苦涩自嘲道:“爹,我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 大胖胖抬了抬眼皮,笑了笑:“我这个太子爷,憨厚呆板,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还时常遭受皇上责骂,被世人笑话也是应该的。” “不过你要记住,你爷爷是皇帝,还是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你以为自己耍些小聪明,动些小手段,你爷爷会看不出来?” 朱瞻壑别过了脸,没有出声反驳。 他这回可真是被那位皇帝爷爷给吓破了胆! 大胖胖见状摇了摇头,叹息道:“儿呐,我们家本就是造反得了天下,所以你爷爷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家庭和睦,不会出现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这也是你爹我的希望。” “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老老实实地顺从你爷爷的心意,那你做什么都不会有错,明白了吗?” 朱瞻基转过头来,眼眶有些湿润。 “爹,儿子明白了。” 正当此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太子爷!” 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正是御前太监小鼻涕。 大胖胖急忙起身,笑眯眯地问道:“公公这是来宣旨的吗?” “嗯,皇上给太孙殿下的口谕。” 给我的? 朱瞻基一愣,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倒在地上。 小鼻涕见状急忙将他扶了起来,“不用跪,听着就行。” “传皇上口谕:明日太孙朱瞻基随朕同往灵山寺,不得有误!” 随圣驾去灵山寺? 大胖胖愣在了原地,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朱瞻基却是有些窃喜,待小鼻涕走后,急忙道:“爹,爷爷这是解除我的禁足令了?还让我陪他去灵山寺……” “傻儿子,你懂什么!” 太子爷罕见发怒,吓得朱瞻基缩了缩脖子。 “你爷爷明日与建文会面,你以为他带着你去做什么?” 朱高炽虽然闭门不出,但朝堂之上耳目众多,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他。 朱瞻基听了这话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胖胖见状叹了口气,沉思片刻下令道:“现在跟我进宫面圣!”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眼巴巴地看着朱高煦,静静地等他开口。 夏元吉在一旁老神在在地坐着,不过他那紧绷的神情,却是出卖了内心想法。 朱高煦摊开交易记录,在二人注视下,缓缓开口道:“爹,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并不理想。” 不理想? 听到这话,二人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为了支持你搞品鉴会,朕连内帑里的丝绸茶叶都给你,结果你现在说不理想?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正准备发飙,却听到了一个令他瞬间转怒为喜的数字。 “这次品鉴会的交易额,不过五百三十二万两,毕竟那些番商远渡重洋来我大明,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 “停停停,你是说,那些丝绸茶叶,卖了五百三十二万两?” 朱棣连忙止住他出言,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五百三十二万两! 非但超过了那五百万两的支出,还多出了整整三十二万两! 夏元吉惊了,一不小心又扯断了几根胡须。 这也就是说,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全是朝廷的了? “汉王殿下,银子现在何处?” 夏元吉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银子收缴国库。 河南大旱,山东大旱,顺天新都,大运河……朝廷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他这个户部尚书日子过得尤其艰难。 朱高煦含笑解释道:“之前商贾有用丝绸茶叶折现,所以总共交易额算下来,勉强超过九百万两,银子都暂时交割在娄江西馆,周忱在那里看着。” “辛辛苦苦忙碌了这么几日,连一千万这个小目标都没达成,这品鉴会搞得真不理想……” 听了这话,朱棣与夏元吉面面相觑,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这个混账汉王,这是故意说这话打他们的脸啊! 不过几日就解决了番货变现的难题,还成功卖出了近一千万两的天价,你个混账还觉得不满意? 咋滴非得把海外使臣的底裤都给扒光了,你才满意呗? 朱棣神情古怪地咳嗽了两声,捏着鼻子夸赞道:“老二啊,这差事办的不错。” “夏元吉,别坐着了,去收银子吧,你这次可是沾了老二的光啊!” 这话说得没毛病! 夏大尚书含笑点头,笑呵呵地称赞道:“汉王殿下堪称经商奇才,老臣代灾区受苦受难的百姓,谢过汉王殿下活命之恩。” “夏大人严重了,都是为君分忧罢了。” 虚伪地客气了几句,夏元吉当即起身离去,心急火燎地赶去娄江西馆。 待他走后,朱棣笑眯眯地看着朱高煦,显然心情大好。 “老二,这差事办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爹,儿子想去云南就藩……” 朱棣:“???” 你娘咧! 你就这么喜欢恶心朕? 第44章 人质?大胖胖怒怼朱棣! 财政问题得到缓解,朱棣原本心情大好,正准备赏赐一下这个老二。 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再次请求就藩,导致永乐帝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只见朱棣脸色一板,僵着老脸道:“老二,你到底想干什么?怎地一言不合就闹着要去就藩?” “爹知道亏欠了你,但是你大哥治国有方,又是嫡长子……” 朱高煦一愣,清楚这坑儿贼又开始忽悠自己了,急忙插嘴道:“行了爹,你就别忽悠了,这几日忙着品鉴会的事儿,也没去看看瞻壑,儿子先告退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想开溜。 朱棣被他一顿抢白噎得半死,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什么叫“忽悠”? 这混账难道当真开窍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哎哎,太子爷,您可不能硬闯啊!” “皇上正在与汉王商议国事……太子爷……” 朱高煦父子二人一愣,随即只见大胖胖带着朱瞻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一向胆小怯懦的老实太子爷,怎地今日火气这么大? 朱高炽虽然发怒,但终归没有忘了本分,老老实实地跪地行礼。 “太子爷,你这是想做什么?” 朱棣扯了扯胡须,笑呵呵地问道。 擅自闯入御书房,这种事情,老二老三虽然没少干,但他们二人都是有勇无谋的臭丘八。 老大朱高炽却不一样,这个太子爷,城府不见得比自己浅。 朱高炽直接抬头看着皇帝,一脸严肃地开口道:“爹,您让我当太子,我知道是出于无奈,因为我是您的嫡长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朱高煦有些发蒙,不知道大胖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朱棣脸色瞬间阴沉,冷得有些吓人。 “我一没有您的雄才伟略,二没有老二老三带兵打仗的本事,您当初立我这个太子,心底里是百般不乐意。” “爹,您在说什么!” 朱瞻基吓傻了,急忙扯了扯太子爷的衣袖,又抬头看了看朱棣的脸色,更是吓得以头触地。 大胖胖却无动于衷,继续道:“儿子这个太子,做不做没关系,只要做您的儿子就行了。” 顿了顿,朱高炽指着身旁的朱瞻基,喝道:“您对我不满意,这没关系,但是这个孩子,您得信!” “他出身,您才决定造反,这些年来,您又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也一直跟您学,他这个太孙就是咱们朱家的希望!” “可是儿子听说,您明日去灵山寺见建文,准备用这孩子当人质,儿子我……绝不答应!” 人质? 爷爷准备拿我做人质? 朱瞻基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后者正一脸铁青,满脸怒容。 大胖胖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皇帝,沉声道:“爹,您要造反,儿子给您守着北平;您要南征北伐,修新都编大典,儿子费尽心力给您筹措银子……” “您任性了一辈子,儿子都没有过半句怨言,但这件事情上面,您如果一意孤行地拿这孩子的命去赌,儿子……可就要造您的反了!”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朱瞻基吓得爬到亲爹身旁,“爹啊,你在说什么啊爹!” “爷爷,我爹他不是这个意思,爷爷……”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朱棣轻笑了几声,吓得身子不断颤抖,死死低下了头。 御前陪伴了这么多年,朱瞻基清楚,自己爷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好啊,真是好啊!我们朱家人造反出身,现在一个个都学到了啊!” “老大,我们父子之间,已经相疑到这种程度了吗?” 父子相疑,上下乖离,父不知子,子不知父! 大胖胖垂下了头,没有予以回应。 别人笑他看不起他,这都没关系,他这个太子爷,本就因身体受人诟病,更是因此被皇帝不喜。 但是皇帝为了见建文,拿自己儿子的脑袋当押物,他绝不答应! 朱高煦见状,叹气道:“爹,老大不是这个意思……” “跪下!” 他正准备替太子爷解释,却不料引来了永乐帝的怒斥。 朱高煦有些傻眼,但见到朱老四暴怒,他也只能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朱棣插着腰,看着眼前这两儿一孙,不停发出凄凉的轻笑。 “好啊,我朱家人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有你们这群不肖子孙!” “父子相疑,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都是上天给我朱家人的报应啊!” 话到此处,朱棣已经红了眼眶,默然坐在软榻上面,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精气神。 朱高煦见状,慢慢挪动到大胖胖身前,低声解释道:“我说老大你至于吗?虽然此行有危险,但是我们手中还握着三万靖难遗孤,给那些反贼一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伤害大侄儿啊!” 朱高炽闻言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老二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去,非拿我儿子的命去赌?” 朱瞻基听了这话,也是满腔悲愤,恨恨地盯了朱高煦一眼。 爷爷一向宠爱自己,他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命去赌? 定然是这个心狠手辣的二叔,在爷爷面前进献了谗言,他绝对是想借此机会坑杀自己!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贼心不死,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嗯?我儿子也要去啊!他们俩一起去,正好做个伴!” 朱高炽:“???” 朱瞻基:“???” 啥? 你儿子也要去? 这……情况不对吧? 父子二人顿时傻眼,气氛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朱高煦有些纳闷开口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儿子肯定要去啊,毕竟他和若薇姑娘走得很近,安全也算是有了保证,不过这孩子分量不够,所以才算上了大侄儿这个添头。” 朱瞻基:“!!!” 添头? 你才是添头! 你全家都是添头! 我堂堂太孙殿下,咋就成添头了? 大胖胖却是傻眼了,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尴尬。 这事儿闹得,好像是他错怪了父皇啊! 朱高煦见他这呆滞模样,心中觉得好笑无比。 不过朱棣一直默然坐着,显然被大胖胖伤透了心。 见此情形,朱高煦只得出言调侃道:“爹啊,我突然觉得老大分量更足一些,要不让他与壑儿去吧,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嘛!” 朱高炽傻眼,连连摆手,“哎哎……不行啊……爹……我这到时候跑都来不及……” 朱棣见他这副可爱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还是故意板着老脸,故意吓唬道:“也对,太子爷,你不是担心儿子安危吗?那就你代他去吧,如何?” “爹啊,我这……你们这……故意坑儿子啊!” “滚吧!朕看见你就来气!” “哎哎……” 第45章 二龙见面!传国玉玺安帝心! 灵山寺。 寺中有塔,塔在山巅,高达九层。 按照徐滨等人的安排,建文先到灵山塔九层,朱棣后至灵山塔一层,由景清孙愚之女孙若薇传话。 为防朱棣趁机图谋不轨,徐滨提出以朱瞻基、朱瞻壑二人为质。 一旦朱棣敢作出对建文不利的事情,建文不能平安归来,那朱瞻基两兄弟就会丧命。 在一众锦衣卫的簇拥之下,朱棣在灵山塔前下了轿,左右分别是朱高煦与朱高燧。 “老二,人到了吗?” “到了,塔内九层,共有三人,应该是建文与两个护卫。” 朱棣听了微微颔首,叹气道:“呵,他还是不愿与朕见面啊!” 朱高煦笑了笑:“爹,你这不是废话吗?换做是你自己,你会见他吗?” 一旁的赵王爷闻言都快惊掉了下巴,这个老二说话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朱棣倒是不以为意,自嘲的笑了笑,随即调侃道:“那两个小崽子已经去了,你就不怕朕趁机杀了建文,壑儿回不来了?” 朱高煦一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爹如果真这么狠心,那只怪壑儿命不好,反正儿子还有好几个儿子,问题倒是不大。” “你这混账东西,就会说些胡话。” 孙若薇听了倒是柳眉倒竖,她这个传话人,自然得跟着朱棣。 只是此刻她有些担忧朱瞻壑的安危,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朱棣会不会趁机发难。 那可是他苦苦搜寻的建文帝啊! 一位靠篡位夺得天下的帝王,怎会容忍前朝帝王还留存人世? 君王,是气量最小的人,也是气度最大的人。 朱棣到底会不会杀建文,谁都不能保证。 父子二人互相调侃了几句,朱棣紧张的心弦也放松了不少,抬脚向塔内走去。 走到塔门前,朱棣却突然下令道:“老三你就不用进去了,在外面戒严,老二和这丫头随朕入内。” 朱高燧会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朱高煦见状心中顿时一惊,似乎这朱老四当真想要做些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进入塔内,只见几盏青荧的油灯,与一座年代久远的佛像。 青灯古佛相伴,朱棣心中也安宁了不少。 他扭头看向孙若薇,笑着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丫头,我当年啊,还只是个燕王,一心只想替大明镇守边疆。” “可是建文这个小王八蛋,刚刚即位称帝,就举岛对准了他的亲叔叔。” “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先后或被废为庶人,或直接被杀,他们都是建文的亲叔叔,都是我的亲兄弟!” 孙若薇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这个势力最大的燕王,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先是派遣心腹来北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又削了我所有兵权,还在开平囤积重兵!” “我没有办法,只能装疯卖傻,在街上疯跑,对着路人大喊大叫,到处去抢别人的食物,狼吞虎咽,还整天睡在大马路上……” 这些话从朱棣这位帝王口中说出,充满了浓浓的悲苦与凄凉!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我靖难成功,做了皇帝,但是我整宿整宿地做噩梦,梦见我爹呵斥我谋逆,拿着剑要砍我的头,我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丫头,你上去问一问他,这些年来,难道他就没做过噩梦吗?” 孙若薇点了点头,一口气爬上了九层高塔。 即将见到他们这些靖难遗孤,一直效忠的建文皇帝,她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然而正当此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刀突然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 “我是景清之女,奉命前来传话。”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既然是景清的孩子,就让她过来吧。” 护卫这才收刀,任由孙若薇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神秘人,正盘坐在蒲团上。 孙若薇急忙跪地行礼,“见过陛下!” “不必下跪,我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一个僧人罢了。” 建文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取下了斗笠,露出一个大光头。 孙若薇见了目光一凝,脸上写满了愕然。 “陛下怎么打扮成了和尚模样?” “打扮成和尚模样,有什么稀奇的?过去,我还打扮过皇帝模样呢。” 听了这话,孙若薇只能尴尬一笑,随即将朱棣的话传达给了建文。 片刻之后,孙若薇气喘吁吁地回到楼下,将楼上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全部讲了出来。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做了和尚!” 随即孙若薇呈出一物,朱棣借着青灯一看,赫然正是传国玉玺的印章! 见到此物,朱棣有些激动,有些释然。 “丫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传国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个皇帝唯有手握传国玉玺,才算是真正的帝王!” “当年我攻破金陵后,皇宫燃起了熊熊烈火,建文也不知所踪,我命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这传国玉玺,果真是被他拿走了。” 顿了顿,朱棣急忙问道:“丫头你上去问问他,传国玉玺带来了没有。” 孙若薇当即起身离去,却听朱棣又道:“算了,这放在最后问,你告诉建文,我有意上表尊崇他为太上皇,他肯不肯?” “好不容易从那里逃出来,你当我肯轻易回去吗?” 建文转过身来,看着气喘吁吁的孙若薇,笑道:“我已出家,就无家可归,是个方外之人,不在乎世俗百态了,你去告诉他,让他不用担心死后的事情,只要为苍生造福,那就行了。” 灵山塔一层,朱棣听了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呵,说得好听,可……” 话音未落,孙若薇手捧一物,赫然是传国玉玺。 朱棣瞬间一怔,随即颤抖着手上前接过,紧紧将玉玺握在手中。 “他真愿将玉玺给我,自己去做个云游天下的僧人?” 到了此刻,就连朱棣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说,他已是方外之人,此次若非因为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是不会来的。” “他还说,请皇上安心造福天下子民,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朱棣对着青灯,细细端详着这传国玉玺。 “让我安心做皇帝,怕是不成,他如果不做这太上皇,我是没办法安心的,你上去告诉他!” 此话一出,朱高煦惊了,这朱老四果真不当人啊! 孙若薇前脚刚走,朱棣便收好玉玺,动身跟了上去。 朱高煦见状也只有紧紧跟在身后,思索着如何破局。 二龙相见,一个不好,必有死伤! 第46章 云游天下?建文你还是擦屁股去吧! 灵山寺东面山头。 朱瞻基与朱瞻壑正在此地,各自脖子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尖刀。 徐滨则在一旁严阵以待,紧锁的眉头证明他此刻心情不算太好。 朱瞻壑突然伸手弹了弹脖颈上的尖刀,笑道:“我爷爷恐怕会跟你们主子聊上许久,你们一直这样举着刀,不累吗?” 朱瞻基见状虽然吓得不行,但同样摆出一副从容模样。 徐滨冷哼了一声,思忖片刻后,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命人把刀都收了起来。 “陛下出来后,我自会放你们走,但是在这之前,你们最好不要搞什么花样,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朱瞻壑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来到悬崖前,望着对面山上的灵山寺佛塔,思绪有些翻飞。 回想起父王交代的话,朱瞻壑陡然问道:“徐滨,此间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徐滨听了这话,顿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皇爷这是打算留下我,继续为他办事?” 朱瞻基面色一变,怒视着朱瞻壑。 汉王果真就是皇爷! 而且他还想趁机收服这些建文反贼! 朱瞻壑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笑道:“徐滨你有些自作多情了,我们汉王府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养不起闲人,更不养无用的废物。” 朱瞻基:“???” 你娘咧! 你可真敢说啊! 当着人的面儿,骂人是废物! 徐滨气得身子发颤,紧了紧手中尖刀,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厮。 “朱瞻壑,你说谁是废物?” “咳咳……徐滨,不要冲动,堂弟不是这个意思。” 朱瞻基轻咳了两声,讪笑着解释道,同时不断用眼神示意朱瞻壑认怂。 这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面,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非要挑衅人家作甚? 不料朱瞻壑沉默半晌,突然接了一句:“你是废物啊!这很难接受吗?” “你徐滨本是建文旧臣,不思解救奴儿干都司那些靖难遗孤,反倒一门心思地刺王杀驾,导致不少靖难遗孤无辜丧命,奴儿干都司那些人处境也更加艰险,随时可能被皇帝屠戮一空。” “这些都是你徐滨一手策划,建文皇帝甚至都不知情,不忠不义,你说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听了这话,徐滨脸色微变,出奇地并没有反驳。 先前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想要杀了逆贼朱棣报仇雪恨。 但几次刺杀均以失败告终后,徐滨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杀了朱棣,建文也坐不回那张龙椅,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依旧得不到赦免。 他之前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不过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朱瞻壑见他神情黯然,按照朱高煦的嘱咐提醒道:“如果今天顺利的话,那你们这些反贼兄弟,都可以回乡安居了,徐兄也可以早做打算了。” 徐滨一时间有些惆怅,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便和聂兴、若薇他们游历江湖,云游天下吧!” “聂兴跟不跟你携手游江湖我不知道,但是若薇肯定不会跟你走!” 朱瞻壑没好气地回答道,那他娘的是我媳妇儿,还跟你携手游江湖? 徐滨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了解若薇?” “拭目以待吧!” …… 灵山塔九层。 建文不出意外,再次拒绝了太上皇的提议。 其实他心中明白,朱棣奉自己为太上皇,一是为了化解叔侄仇恨,二是为了平息世间对朱明皇室的流言蜚语。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这是在给儿孙做榜样,重拾天家血脉亲情。 “我既已出家,就是方外之人,你告诉皇帝,让他不要继续挂念,只要他能福泽天下百姓,那就可以了。” 孙若薇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准备下去传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大步流星地闯入了九层。 建文护卫见状顿时面色大变,抽刀冷喝道:“朱棣,你不要胡来,否则你那两个好圣孙必死无疑!” 建文似乎早就预料到,朱棣会趁着机上来,所以依旧从容淡定地道:“四叔,好久不见。” 朱棣闻言轻笑道:“刚才还说已经出家,怎么现在又叫我四叔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要是用大话欺我,那我肯定会杀了你!” 孙若薇大惊,娇喝道:“皇帝!你怎可……” 建文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随即笑问道:“四叔,请问吧!” 朱棣插着腰,老脸一板,冷声问出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如果我死了,你召集旧部祸乱天下,我会不会后悔今日没有杀你?” 建文听了这话,只是笑道:“我听闻我这条命,值皇帝两个好圣孙的脑袋?” 朱棣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他们都很年轻,都还没成婚,都是我的好孙儿……但是,我还有别的孙子!” 听到这句话,孙若薇顿时心头一紧。 这朱棣竟然当真起了杀心! 气氛陡然凝重了起来,无形的杀气弥漫现场。 正当此时,朱高煦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爹啊,你要杀我儿子?还要杀老大儿子?你信不信我们俩造你的反?”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朱棣一张老脸瞬间铁青,心中暗道这混账怎么跟了上来。 朱允炆见状笑而不语,似乎见到了什么很稀奇的事情。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化身大明第一喷子,张口喷道:“你笑什么笑?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他哪里见过开始犯浑的汉王爷。 好歹也是天潢贵胄,你说话就不能文雅一点? 朱棣嘴角抽了抽,板着脸呵斥道:“混账东西,不得无礼!” 人家也是做过皇帝的人,地位与自己同等,你个莽夫…… “我骂你有错吗?你这十一年过得爽了,云游天下参禅礼佛,可是因为你朱允炆,一部分建文旧臣替你抛头颅撒热血地谋反,还有大部分在奴儿干都司那冰天雪地里面挣扎求生!” “你倒是自己美滋滋地修佛,你考虑过这些人的感受吗?你心里就没有半点愧疚吗?就你这样连慈悲怜悯之心都没有,还想遁入空门参禅礼佛?佛祖都恨不得亲自显灵踹你两脚……” “数万人因你受罪,你就算想遁入空门,佛祖也不会收你这等自私自利的孽障,还是个背负滔天冤孽的孽障……” 面对汉王爷的怒喷,朱允炆再难保持从容姿态,第一次眉头紧锁。 沉默了良久,他叹气道:“敢问施主,贫僧该怎么做?” “简单啊,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我爹会下旨赦免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但是他们迁移返乡、住宅田地这些都是一项大工程,你建文好歹是他们效忠的主子,总不能躲在庙里睡大觉吧?” 朱允炆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朱棣见状终于露出了笑容,对自家老二投去了赞许目光。 这个老二,当真开窍了啊! 第47章 心病解决!朱高煦心态崩了啊! 朱高煦一顿怒喷,总算是使得建文回心转意。 实则朱高煦根本就站不住脚,他这话不过是道德绑架罢了。 徐滨指挥着聂兴等靖难遗孤多次刺王杀驾,却并非是朱允炆授意,甚至他对此毫不知情。 奴儿干都司的三万靖难遗孤,的确是受建文帝所累,苟活在不毛之地,挣扎求生。 但是,真要说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只是建文帝朱允炆,还有永乐帝朱棣。 奈何朱棣成功了,朱允炆败了,失了江山,失了人心。 朱高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强行将靖难遗孤所受的苦难,全都扣在了建文头上。 朱允炆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难道听了这些话后,他还能无动于衷,躲在庙里参禅礼佛? 除了回京之外,他别无选择。 朱高煦笑了笑,同朱棣对视了一眼。 朱棣乃是名传千古的永乐大帝,气魄远非常人。 但涉及到皇权问题,他的心眼却比谁都小! 毕竟当年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殊死搏杀,那些恩怨岂会就这么简单的放下? 朱棣想要同建文和解,但必须按照他的方式。 建文必须回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永远处在他的监视当中。 被永乐大帝忌惮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 一个是眼前的朱允炆,因为他身份特殊,毕竟做过皇帝。 还有一个,则是现在躲在鸡鸣寺里不问世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这位朱棣发动靖难的总策划师,智计若妖的乱世妖僧,同样为君所忌。 所以姚广孝很明智地拒绝高官厚禄,只是顶着些许虚衔,老老实实地活在朱棣眼皮子底下,这才是朱允炆应该做的。 朱允炆只要回京,无论是参禅礼佛,还是主持靖难遗孤的善后工作,只有这样朱棣才会彻底安心。 所以朱高煦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朱允炆,老老实实地回京待着。 好在朱允炆毕竟是朱允炆,性子仁厚倒真不是假的,最终还是同意回京,以僧人的身份,而非太上皇。 建文帝朱允炆,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他只是将狠辣无情,都留给了自己的亲叔叔。 眼见他点头同意,朱棣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随即他看向了孙若薇,戏谑调侃道:“丫头,那你呢?” 孙若薇闻言一怔,双眼中充满了茫然。 她从小就被人教导,一定要杀了狗皇帝为父母报仇雪恨,一定要设法让靖难遗孤平安返乡。 她为复仇而生,为靖难遗孤而活。 但经历了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孙若薇早就明白,如果复仇,靖难遗孤就必死无疑。 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下仇恨,为两位皇帝传话,希冀着他们能够和解,从而赦免奴儿干都司的兄弟姐妹。 然而,两位皇帝真的和解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也被赦免了,可她应该怎么办? 走出这座灵山佛塔,她该何去何从? 朱允炆见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笑着问道:“孩子,你出去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孙若薇迷茫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大师,我想协助您,主持靖难遗孤的南迁返乡一事。” 朱允炆笑着点了点头,朱高煦却是顿时急眼了。 “丫头,他一个和尚,你跟着他做什么?难不成做尼姑去?” “那我可怜的壑儿,岂不是要伴着青灯古佛,孤独终老一生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一阵,孙若薇臊得满脸羞红。 此间事了,朱棣与朱允炆一同走出佛塔。 来到塔外,却见徐滨等人正反绑双手,跪在地上。 而朱瞻基与朱瞻壑两兄弟则是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气得徐滨等人牙根痒痒。 原来就在朱高煦劝说建文的时候,赵王朱高燧已经带着锦衣卫好手,直接袭击了徐滨等人所在据点。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锦衣卫高手,徐滨悲愤欲绝地想要死战,却被朱瞻壑及时劝阻,并向他保证建文绝对不会出任何闪失,这才免去了一场厮杀。 不过还有一人,被硬生生裹成了粽子,正是准备悄悄行刺朱棣的聂兴。 朱允炆见到这一幕,当即扭头看向朱棣。 朱棣心情大好之下,也懒得跟这些臭鱼烂虾计较,挥了挥手示意朱高燧将他们放了。 朱允炆看向徐滨等人,双手合十叹道:“诸位施主,皇帝已经答应赦免所有靖难遗孤,贫僧也决意回京遁入空门,希望诸位施主能够放下仇恨,去过新的生活。” 话音一落,朱允炆与朱棣随即上了马车,留下徐滨等人愣在原地,满脸茫然地面面相觑。 所有靖难遗孤全被赦免,他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徐滨、聂兴等人却是没有感到丝毫喜悦,反而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是好。 所有事情都解决了,他们现在该何去何从? 朱高煦见状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些廉价劳动力。 “啧啧,看这一身膀大腰圆的腱子肉,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 “徐滨,聂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本王干一票大的?” 众人一愣,有些讶然。 这汉王朱高煦,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皇帝前脚赦免了他们的反贼身份,你后脚就跳出来招揽? 咋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朱高煦心怀不诡是不是? 赵王朱高燧也有些惊了,不明白自家老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心,本王是与你们有旧,不忍心你们就这样蹉跎岁月。” “再者说来,就算本王要造反,也不敢靠你们啊!一群失败的造反废物……” 徐滨:“???” 你大爷! 你骂谁是废物? “成不成一句话,赶紧的,别墨迹。” 朱高煦没了耐心,不耐烦地催促道。 徐滨这个人吧,倒也算是个人才,平生所学都是治世经国之道,就这样放了还是有些可惜。 至于聂兴这些二五仔,就算是些添头了,留着当马仔也不错。 徐滨本想开口拒绝,但聂兴突然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顺着视线看去,徐滨只见朱瞻壑正与孙若薇打情骂俏,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好,我们跟着你,干一票大的!” 朱瞻基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立马就去跟朱棣打了小报告。 朱棣觉得有些纳闷,唤来了自家老二。 朱高煦骑马来到近前,朱棣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把徐滨等人收了?是不是显得太心急了?” “爹,这些人学的都是刺杀,就这样放了他们,对大明也是个隐患,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 朱棣闻言微微颔首,随即笑着试探道:“你这回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朱高煦一喜,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爹啊,要不恩准儿子前去云南就藩?” “唔,怪不得你现在就收了这些刺客,原来是打算去云南招兵买马,造老子的反啊!” 朱高煦:“???” 我尼玛啊! 我心态崩了啊! 第48章 北伐?我朱高煦坚决反对! 乾清宫,奉天殿! 从奉天门到殿前广场,文武百官依次排班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虽然现场庄严肃穆,但百官难免窃窃私语。 因为今日早朝只是日朝,不是大朝或朔望朝。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帝每天都要举行早朝,称之为日朝,大多在乾清宫正殿举行。 而大朝则是礼节性的朝会,在每年的正旦、冬至和万寿圣节这三个日子举行,因为有藩属国使节参加,所以大朝最为重要,地点选在奉天殿举行。 朔望则指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百官公服行礼,也是在奉天殿。 大朝与朔望朝这两种朝会均在奉天殿举行,更多是一种礼仪,目的在于行朝贺之礼,反倒不会不议论政事。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一次日常早朝,皇上为什么要在奉天殿举行? 难道说皇帝又有什么大事情要宣布? 今日皇上一反常态,在奉天殿上朝,不少朝臣都感到了些许不安。 文官居左,武官在右。 左侧靠前的位置上,两位绛袍大臣正在低声交谈,脸色都有些凝重。 一人名杨寓,字士奇,翰林侍讲兼左谕德;一人名黄淮,字宗豫,翰林侍读兼左春坊大学士。 詹事府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而左右春坊隶属于詹事府。 杨士奇与黄宗豫正是太子朱高炽的坚定拥趸,二人共直文渊阁。 皇上最近才敲打了太子爷,今日又破天荒地在奉天殿举行早朝,身为太子党的二人,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士奇,皇上今日这般大张旗鼓,不会是想让汉王……”黄淮压低了声音道,脸上尽是忧容。 杨士奇捋着胡须,淡淡摇头道:“应该不会,陛下英明神武,岂会受奸人蒙蔽?” 汉王监国? 置太子于何地? 置太孙于何地? 皇上岂会做出这般昏庸的决定? “但愿吧!”黄淮叹了口气,结束了谈话。 下一刻鸣鞭声响起,百官顿时肃立,在礼乐声中鱼贯而入,进入了奉天正殿。 待礼毕谢恩,朱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龙椅上面。 奉天殿内,百官肃立。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子爷身后,在他后边是老三朱高燧,与大侄儿朱瞻基。 只不过太子与太孙都站在了文臣左侧,汉王与赵王却立在了武官右侧,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却恰恰代表着如今的朝堂局势。 朱棣在靖难之役后成功登基称帝,永乐朝堂也因此出现了多个政治派系对垒,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政局。 最敌对的派系,莫过于支持太子朱高炽的北方文官集团,与支持汉王朱高煦的靖难功臣集团,两大集团间产生了极大的对立。 靖难之役中,燕王长子朱高炽留守北平,将后勤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解决了朱棣的后顾之忧,成功赢得文官集团的认可支持,如黑衣宰相姚广孝,兵部尚书金忠等人。 而燕王次子朱高煦随父征战,不但立下了显赫军功,还同靖难将领结下了深厚情谊,如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等靖难大将。 男人四大铁,莫过于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 朱高煦与丘福等靖难将领一同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结下了深厚的同袍情谊,他们自然希望朱高煦能够被立为太子,如此军事勋贵集团可能获利更多。 同样的道理,文官集团自然拥立长子朱高炽,所以双方势同水火。 永乐二年,朱棣在朝廷中讨论立储君问题,正是丘福等武官大将纷纷上书请求立老二朱高煦为太子。 甚至在这批武将的簇拥之下,朱棣对于立朱高炽为太子的决心有所动摇。 若非金忠、解缙、黄淮等朝臣极力劝说,只怕太子这个位置,还真没大胖胖什么事儿了。 可惜,永乐七年,武班第一人丘福率军北伐鞑靼,帅千余人先行,因轻敌冒进,兵败被俘后遇害,连带着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等一批靖难名将尽皆战死。 经过此事,靖难勋贵集团元气大伤,朱棣也不得不开始了亲征北伐之路。 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杂乱思绪,朱高煦更加坚定了前去云南就藩的决心。 他已经没了与太子爷争锋的资本,继续滞留京师夺嫡,最后定然逃不过被做成瓦罐鸡烤肉的宿命。 至少不管怎么着,监国这个烂摊子可不能接! 龙椅上面,朱棣环顾满朝文武,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建文二年,自己在东昌之战时被围困,张玉与朱能杀入重围营救,最终朱能与自己突破重围,而张玉却因力竭而战死,时年五十八岁。 永乐四年,朱能奉命征讨安南时,病逝于途中,时年仅仅三十七岁。 永乐七年,丘福北征鞑靼却贪功冒进,致使一公四侯战死塞外,十万精骑全军覆没,时年六十七岁。 自己麾下可独当一面的三位大将,不知不觉间就接连离开了人世。 剩下的这些武官里面,也就只有张玉之子张辅有大将风范,可以独挡一面挂帅出征,奈何他困于交趾反叛,现在还在征伐交趾叛贼。 结果现在自己无帅可用,不得不御驾亲征,北伐鞑靼,真是可悲!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朱高煦,眼中充满了欣慰,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这个老二,最像朕啊! 而且近些日子还开窍了,做出了不少成绩。 只是,他是老二! 可惜,他是老二啊! 朱高煦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颤,立马低下了脑袋。 这个坑儿贼,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朱棣见状觉得有趣极了,不过一想到等会儿宣布北伐的消息,那些文官又会跳出来反对,那丝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前线传来紧急军情,瓦剌军进驻胪朐河,意图窥视中原!” “朕决心再次亲征瓦剌,绝瓦剌根基,亡其种灭其族。” 此话一出,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得,这位皇上,这才刚刚回京,又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了。 这是打上瘾了吗?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了,文官定会反对北伐。 果不其然,只见身着二品绯袍的夏元吉缓缓走了出来。 朱棣见状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因为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现在一跳出来,他要说什么话,傻子都知道。 你要打仗? 没钱! 然而下一刻,朱高煦抢先一步走了出来,一句话震懵了整个朝堂。 “爹,儿臣以为北伐瓦剌一事……极为不妥!” 第49章 陷阱?真特么让我监国! 奉天殿内,气氛诡异。 就在刚刚,天子朱棣决心第二次御驾亲征,北伐瓦剌。 然而还未等一众文官跳出来反对,汉王朱高煦竟然抢先一步,旗帜鲜明地反对北伐。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朱棣愣神。 太子朱高炽傻眼。 赵王朱高燧震惊。 满朝文武都面露茫然,难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高煦身上。 或是愤怒,或是质疑,或是不解。 这位汉王爷,今日吃错药了吧? 他可是妥妥的主战派啊! 皇上最放心的肱骨大将,战争狂人。 以往整日里都叫嚣着北伐蒙元,要把鞑靼大汗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现在,他竟然反对北伐? 一时之间,奉天殿内寂静得可怕。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有些头疼地扯了扯胡须,不明白这混账又在作什么妖。 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个反对自己北伐的人,竟然会是老二! 那个一向热衷战事的汉王爷! 连老大都因为最近被敲打后,在朝堂上不敢吭声。 这小子莫不是那次遇刺,伤了脑袋? 朱棣怒了,气极反笑道:“不妥?汉王,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赵王朱高燧听出了这语气里的怒火,急忙在背后低喝道:“老二你疯了?还不乖乖认错!” 老头子怒了,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朱高煦没有理会朱高燧的提醒,更没有在意旁人的诧异目光,因为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朱棣这个坑儿贼,自己帮他解决了心病,还给他挣了一大笔银子,这货还不放自己去云南就藩。 既然如此,朱高煦索性跟他对着干。 你干啥我都反对! 成天恶心这个坑儿贼! 恶心到让他心生厌恶,把自己赶去云南就藩! 触怒了龙颜,以后这烂摊子自然落不到自己头上。 只见朱高煦大大咧咧地开口道:“爹啊,河南大旱,山东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都开始易子而食了,户部刚刚有了余钱,您又打什么仗啊?” 朱棣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因此反对北伐。 这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什么时候关心起民生了? 户部尚书夏原吉急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户部财政紧张,正在全力筹措银两,会尽快运往灾区赈灾济民。” 怒了,朱棣怒了。 不是刚刚才有一千万两进账吗? 户部怎么又没钱了? 还是说这夏元吉是故意这般说辞,只是为了反对北伐? 朱高煦听了这话,故意冷笑道:“等户部筹措?山东百姓都开始易子而食了,你们这些绛紫重臣,怕是不知易子相食的惨状吧?” “百姓无粮可食,为了活命,只能啃树皮、吃草根,等到树皮草根都没了,吃什么?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就跟邻里交换一下换着吃……” 轻飘飘一席话,却描述出了灾民水深火热的悲苦惨状。 不少朝堂重臣都是神情动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大胖胖朱高炽满脸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老二这些天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汉王朱高煦,一门心思地争权夺利,哪里会关心他口中那些“黔首愚民”的死活? 这个老二,难不成他真被伤了脑袋,开了窍了? 朱棣却是有些动怒,他眯着眼,重新打量了一下朱高煦,嘴角泛起冷笑。 户部进账了一千万两,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比如夏元吉,比如这个汉王爷。 现在倒是好了,这两个狗东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拿财政紧张反对自己北伐! 朱高煦却迎着朱棣的质疑目光,继续开口道:“儿子还听到灾民盛传的一首诗词,你们这些绛紫重臣都是饱学之士,不如评鉴一番。”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汉王爷,还会作诗了? 你常年久居京师,哪里见过什么灾民? 朱棣也来了兴致,笑眯眯地看着汉王,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冷意。 说实话,自家老二什么水平,朱棣还是了解的。 就他那满脸横肉的凶恶模样,能写出什么诗词佳作?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朱高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百官耳中。 刹那之间,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朱高煦却是冷眼扫视着群臣,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杨士奇,你不是以学行见长吗?点评一下这首诗作的如何?” 于谦于大爷的经典诗词,朱高煦自然充满了信心。 眼见汉王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杨士奇只能硬着头皮出列点评。 “这首诗语言通俗易懂,明白如话,不用典故,不事雕琢,却完美描绘了灾民艰难困苦的凄惨生活,更是揭露了地方官吏……” 话到此处,杨士奇机敏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有些话摆到台面上来讲,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 汉王口中的这诗,直白粗浅,太容易懂了。 村落荒凉又贫困,年年干旱闹蝗虫。 卖掉儿子交租税,老人还债当佣工。 房塌屋漏月照床,四壁残破不挡风。 哪知名为父母官,不向朝廷报灾情。 一方面,因为旱蝗天灾,百姓已经到了无钱、无粮、无完屋的苦寒地步。 另一方面,地方官员却因为担心影响到自己的政绩,不肯报灾荒,还继续向百姓征收赋税,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百姓无奈只有卖儿卖女纳粮,官员这才得以掩盖住了灾情。 这诗看似是在描绘灾民水深火热,实则是在讽刺揭露地方官员的自私与冷漠。 然而若是再继续深究,真正的根源,出在哪里? 出在当今天子,坐在龙椅上面的朱棣! 皇上即位后,营建顺天,修建帝陵,疏浚大运河,编纂永乐大典,挥师北伐蒙元…… 这哪一项,不得耗费海量银钱? 汉王这诗,是在当众讽刺皇上啊! 杨士奇不蠢,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陷阱”。 若是自己继续说下去,只怕立马就会被冠以“离间骨肉”的罪名,下狱论罪! 所以,他很明智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位汉王爷,真是狡诈阴险啊! 朱棣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老脸顿时一黑,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朝臣,陡然厉喝道:“太子,你听到了吗?叛党作乱行刺,灾民无粮可食,你监的什么国?!” 铁憨憨一惊,急忙跪地请罪。 朱高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朱棣冷哼一声后,当即下令道:“太子监国不力,罚闭门思过一月。” “至于北伐瓦剌一事,朕意已决,户部筹集粮饷,兵部调集兵力,以待明年开春北伐。” “在此期间,汉王暂代监国,处理朝中一切大小事务,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辅助监国。” 圣命下达,百官伏首听命。 朱高煦却呆在了原地,急忙摆手道:“爹啊,不是啊,爹……” 然而朱棣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仅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直接起身离去。 杨士奇等人如丧考妣,冷冷扫了一眼朱高煦,也随即拂袖离去。 赵王朱高燧却在此刻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高啊,老二,你真是高啊!这脑子越来越好使了。” “这一手将太子党那些文官玩得明明白白,他们连争辩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朱高煦:“???” 你娘咧! 我又干啥了? 第50章 汉王监国!朱瞻基急眼了! 出了奉天殿,安远侯柳升、武安侯郑亨、成安侯郭亮等靖难武将纷纷上前道贺,簇拥着满脸懵逼的朱高煦,颇有几分弹冠相庆的味道。 在他们看来,这是汉王党自丘福兵败以来,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胜利! 就连这些武夫丘八心里都清楚,监国乃是储君的特权! 现在皇上收走了太子的监国特权,转而让汉王爷监国,这不是明确地传达出了信号吗? 皇上对太子不满,有意更换储君! 如果汉王当真上位,那么他们这些老兄弟将来还少得了荣华富贵吗? 原本他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位汉王爷有时候那脑子,真是块榆木疙瘩,加上在朝野风评太差了些,根本就没有上位的可能。 然而今日汉王朱高煦当庭驳斥杨士奇,还转手设下陷阱让一众太子党文官哑口无言,成功夺得了监国大权。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又让众将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汉王爷,手段真是高明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朱高煦此刻心中一团火气,但他还是一一礼貌性的回复。 虽然,他的确想不明白,自己哪儿“高明”了。 正当此时,朱瞻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 众将见状识趣地退走,不敢掺和他们兄弟间的谈话。 “二叔,您这给人挖坑的本事见长啊,不知不觉间就让人着了道了。” 朱高煦听得这阴阳怪气的嘲讽,正准备开口解释,然而铁憨憨却是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二叔说的那也是实话,灾区百姓日子过得苦啊……要怪只能怪我这个太子没用……” “老二啊,既然皇上让你监国,那你可得把赈灾这事儿放在心上……” 听得太子爷这些嘱咐,朱高煦只觉得头疼。 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不但去不了云南,还真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老大,这差事我干不了,还是你来吧!” 这句话他说得真心实意,然而落到他人耳中,倒是充满了炫耀意味。 “呵,我爹都被禁足了,二叔莫要说些玩笑话。”朱瞻基再次轻嘲。 大胖胖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朱瞻基便拱了拱手直接离去。 “哎哎,你们看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朱高炽张了张嘴,随即挪动着三百斤肥膘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嘱托道:“老二啊,你监国,要以天下百姓为重!” 说完了这句话,太子爷这才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待他们走远,赵王朱高燧这才低声道:“老二,老大这是真把自己当圣人了啊?”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历史上,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二人一精一憨,狼狈为奸,合谋夺嫡时常搞些小动作,污蔑构陷太子朱高炽。 后来朱棣得知了朱高燧干的那些勾当,大怒,立刻诛杀他的长史顾晟,同时褫夺朱高燧的冠服,还是靠太子朱高炽求情才得免。 结果最后这家伙后来还趁朱棣病重,命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勾结钦天监王射成及内侍杨庆的养子伪造遗诏,打算毒死亲爹朱棣,废掉太子朱高炽,自己即位称帝。 当然,阴谋被告发,还是太子极力为他辩解,又救了他一命。 与心高气傲的朱高煦相比,朱高燧这厮心肠更为歹毒,就好比一条毒蛇,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给你来上致命的一口。 朱高煦突然诡异地笑了笑,拍着老三的肩膀,道:“老三啊,听说琼州那地方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朱高燧一怔,面容瞬间僵硬。 琼州? 不错你姥姥的不错! 那他娘的自古以来就是是流放之地! 朱高煦却自顾自地喃喃道:“你若是去了琼州,远离朝堂是非,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没事儿还可以写写书,这日子不好吗?” 听了这话,赵王爷表示心里有些慌。 “到时候再像那些文人一样,取个笔名,就叫‘南派三叔’吧。” 朱高燧:“???” 有病! 绝对有病! 老二脑子绝对出问题了! 朱高燧再也不敢跟他叽叽歪歪,灰溜溜地识相跑路了。 朱高煦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直奔乾清宫而去。 监国这烂摊子,他绝不能接手。 太子是什么?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而监国是太子的特权,也唯有太子拥有这特权! 但是现在,你让我朱高煦一个汉王监国? 我一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泥腿子,我监个锤子国啊我! 然而等他抵达乾清宫时,却是顿时傻眼了。 因为朱棣不在宫内,而是去了鸡鸣寺。 鸡鸣寺? 黑衣宰相姚广孝! 朱棣每次遇事不决,都会前去鸡鸣寺小住,听从姚广孝的看法建议。 姚广孝啊! 朱高煦一想到此人,便有些心惊肉跳。 靖难之役的策划者,黑衣宰相,乱世妖僧,他不仅熟读兵法、用兵如神,而且还通晓风水堪舆之学,可谓是朱棣绝对信任的心腹。 朱棣此刻前去鸡鸣寺,为了什么? …… 东宫太子府。 太孙一回到府内,便怒气冲冲地呵斥了几名宫人。 朱高炽见状叹了口气,将他唤到了里屋坐下。 朱瞻基刚一进屋,便急切道:“爹,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坐得住啊!” “汉王监国,一个王爷监国,那些朝臣又不是傻子,他们岂不会揣摩圣意……” 太子不监国,反倒成了汉王监国! 他一个有勇无谋的泥腿子,监哪门子的国? 铁憨憨始终不发一言,伸出小胖手撸着怀里的白毛阁大学士。 一直等到朱瞻基没了声音,他这才笑眯眯地问道:“牢骚发完了?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爹以前教导过你那么多次,遇事要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毛阁大学士似乎很不满意,哼哼唧唧地吠了两句。 大胖胖顿时抱着哄道:“乖儿子,爹不是说你,乖。” 面对太子爷的斥责,朱瞻基倒是没有吭声。 顿了顿,太子爷这才一边撸着狗,一边幽幽道:“你真以为,老头子让老二现在监国,是件好事?” “难道不是吗?”朱瞻基反问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子爷直接打断。 大胖胖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户部财政已经到了极限,以你二叔那滚刀肉的性子,监国后定会惹出一堆乱子,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 从留守北平开始,到了如今,他这个太子爷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监国理政。 但是每年的税收就那么点儿,老头子又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与外人道也。 汉王监国理政,看似大获全胜。 然而老头子给他设下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这一点,朱高炽心中很清楚。 朱瞻基眼睛一亮,正准备开口,却见太子妃缓缓走了进来。 “殿下,今儿还没跳操吧?” 铁憨憨听了这话,顿时就成了苦瓜脸。 “爱妃……我这刚下朝回来……” “那你这午膳别吃了。” “你就折腾死我吧……呜呜……我容易吗我……” 朱瞻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脑仁都疼。 第51章 巨头干架?原来是针对我的陷阱! 东麓山,鸡鸣寺。 这座千年古刹,是金陵最古老的梵刹和皇家寺庙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自古有“南朝第一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美誉。 此刻鸡鸣寺一处凉亭内,朱棣正在与一黑衣僧人对弈。 这黑衣僧人,正是道衍和尚,黑衣宰相姚广孝。 作为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师,朱棣以区区燕地一方土地敌全国兵马,且最终获胜即位称帝,历史上绝无仅有,姚广孝更是居功至伟! 然而靖难成功后,朱棣赐他府邸、宫女,姚广孝拒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庙中,除了担起护教(佛教)之责外,姚广孝不再主动过问朝政。 “和尚,你撺掇我起兵,这夺了天下后,你倒是清闲了。” 朱棣捻起一枚白子落下,随即自得一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姚广孝闻言笑了笑,径直落下一枚黑子,攻守形势瞬间逆转。 朱棣见状一瞪眼,直接抛了手中棋子,“你这和尚,真是无趣。” “陛下这是心中有事,所以心不在焉。” 二人君臣这么多年,还一起做成了靖难壮举,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所以旁人不敢问的事情,姚广孝却是没有丝毫顾忌。 “还能因为什么?老二这几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口口声声地多次请求就藩,但朕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啊!” 朱高煦那些主动请辞的举动,落到朱棣眼中,却恰恰成了他不安分的实证。 尤其是今日早朝上,他破天荒地反对自己北伐,还用一首诗问罪太子及杨士奇等人。 他那点小心思,朱棣岂会看不明白? 因为民生反对北伐,这话太子说得,唯独汉王说不得。 顿了顿,朱棣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这几日总是心烦意乱,整宿整宿地做噩梦,睡不着。” 姚广孝一直静静听着,等到朱棣讲完,这才长叹了口气。 他清楚,朱棣最大的心病,不在那些靖难遗孤,而在骨肉相残。 毕竟这位皇上自己都是靠夺位登基,现在汉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又如何不怕? 骨肉相残,现在反倒成了朱棣最担心的事情。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要给汉王监国的机会?” “皇上念及亲亲之谊,所以想给汉王一个机会,但是皇上想过没有,万一弄巧成拙会如何?” 朱棣眉毛拧了拧,“我让蹇义金忠他们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姚广孝闻言摇头失笑,不置可否。 “但是这小子多次拒绝,朕就纳了闷了,你说说他这么演戏,为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当真认为这个儿子幡然悔悟,准备去云南就藩。 然而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很是失望。 一想到这儿,朱棣又笑道:“有意思的是,这小子昏迷几天后,现在也学聪明了,之前就是块滚刀肉,就是个臭丘八!” 姚广孝倒是丝毫不惯着朱棣,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汉王愈发狡诈奸滑,皇上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看得出来,朱棣更加偏爱汉王,这是事实。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暴怒,起身一把掀翻了棋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朱棣幽幽一叹。 “老和尚,难道我这一生的功绩,洗不清我的罪名?”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王八蛋,朕真想砍了你!” …… 翌日。 天子朱棣以身体抱恙为名,小住鸡鸣寺。 太子朱高炽被禁足一月,正在太子府内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朱高煦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了自己的监国生涯。 乾清宫正殿,他坐在龙椅旁的小板凳上,听着六部重臣与内阁大学士们的汇报,望着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心中暗自大骂朱棣这个坑儿贼。 不料正在此刻,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兵部尚书金忠却突然吵了起来。 朱高煦有些纳闷,这两位都是青史留名的贤臣干吏,而且又同为太子党,怎会干上仗了? 静静听了片刻,他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品鉴会虽然挣了一千万两银子,但真正到户部手里的,只有七百万两。 这七百万两中,又拨出了一大半用于修建顺天新都与编纂永乐大典,毕竟这是永乐新政的主要项目。 户部真正剩下的银子,也不过两百万两。 而各部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六部百司都在伸手向夏元吉要银子。 户部尚书夏元吉认为,眼下最为要紧之事便是赈济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民流民。 所以夏原吉大手一挥,准备划拨出这两百万两,拨为赈灾金赈灾济民。 兵部尚书金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斥责夏原吉分不清轻重缓急。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上决意御驾亲征,明年开春挥师北伐。 户部、工部现在应该全力筹措粮草,准备明年北伐的物资调度。 毕竟御驾亲征不同凡俗,若是因为后勤供应问题,导致皇上出了闪失,那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然而夏原吉也有着自己的理由,甚至搬出了朱高煦抄袭的那首《荒村》据理力争。 一位是为了皇上北伐大业顺利进行,一位是为了灾区百姓有粮可食,二人谁也不愿退让,就这般当众吵了起来。 工部尚书宋礼、吏部尚书蹇义、礼部尚书吕震、刑部尚书吴中这四位巨头拉都拉不住,杨士奇与黄淮等人也是多次劝阻,眼瞅着这两位大佬都快干架了。 说到底,这二位巨头都有正当合适的理由,难就难在财政紧张,得把钱花在刀刃上。 朱高煦却始终蹲在小板凳上一言不发,非但没有上前制止,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嗑点瓜子。 他想着监国期间只要不发一言,任由这些贤臣干吏处理政事,朱棣得知后肯定会勃然大怒,顺手就把自己踹去云南就藩。 然而正当此时,辅政大臣杨士奇且幽幽开口道:“汉王殿下,皇上命您监国,请您做出决断!” 朱高煦:“???” 我尼玛啊!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老子话都没讲一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朱高煦顶着一张络腮胡子脸,有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你们看着弄就行了,本王正在思考人生追求,不要惊扰。” 一众巨头傻眼,这剧情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汉王巧言令色地夺得了监国大权,不是应该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趁机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吗? 你现在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坐在小板凳上思考什么人生追求,这算怎么回事? 杨士奇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只觉得有些气闷。 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朱高煦,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汉王殿下,陛下命您监国,若是你这般怠政不理,那我等只有去请皇上定夺了。” 言外之意,你如果继续做甩手掌柜,那我们就跟皇帝打小报告,收了你这监国大权。 然而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杨士奇,此话当真?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走走走,咱现在就去鸡鸣寺!” 一众巨头:“???” 疯了吧? 这位汉王爷脑子真出问题了? 怎么感觉他听了这话后还很兴奋的样子? 一众大佬彻底没了脾气,面面相觑后,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第52章 变化!太子党开始慌了! 到底是金忠老成持重,眉头一挑提醒道:“汉王,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 “皇上身子抱恙小住鸡鸣寺,既然命汉王你监国,那你就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终归大明乃是你们老朱家的祖宗基业,你身为皇子,理当做出些贡献。” 朱高煦闻言一怔,倒是不敢反驳。 眼前这位兵部尚书金忠,可是朱老四的第二号谋士,与黑衣宰相姚广孝一道,同为朱棣“靖难”的主要谋划者。 后靖难之役爆发,姚广孝留守北平总揽大局,金忠随军征伐,赞理军务,运筹帷幄,是朱老四的得力谋士,心腹重臣。 正因为如此,相比于让自己智若近妖的黑衣宰相姚广孝,朱棣更喜欢这位心腹纯臣,几乎与他无话不谈,而且凡是重大的国事决策,朱棣都多会听取金忠辅国的建议。 所以金忠有这个资格,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教训汉王朱高煦。 最主要的是,金忠不但是大胖胖朱高炽的坚定支持者,还是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的重要推手,为辅助太子仁政监国,保护太子及东宫辅臣,与汉王赵王等夺嫡势力作斗争,历经艰难,功勋卓著。 不过现在是永乐十一年,朱高煦记得金忠于永乐十三年积劳成疾,卒于任上。 但金忠这一开口,朱高煦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着手解决眼下的困境。 人家一位年迈体弱的靖难老臣,都抱病处理国政,你堂堂一位监国王爷,还有什么理由推脱呢? 沉思片刻,朱高煦展颜笑道:“老金啊,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本王也没法推脱了。” “你们在这儿吵吵个半天,不过是因为财政紧张周转不开,对吧?” “那本王只要给你们搞来银子,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金忠等人一愣,虽然觉得汉王这话太过粗俗,但不得不承认,他还真说到了点子上。 户部现在手里就两百万两,夏原吉准备拿去赈灾,金忠却要用作军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国库空虚,没银子了。 如果国库充盈,哪里还会有这些麻烦,直接拨款打钱就行了。 夏元吉闻言笑了起来,试探性地追问道:“汉王还有办法填补国库?可是番货已经卖完了啊,解决眼下的困境,至少需要上百万两纹银……” 诚然,这位汉王之前搞了一场品鉴会,完不但美解决了番货变现的问题,更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但那毕竟有番货丝绸等货物存在,加上海外番商齐聚,天时地利人和,这才给他的品鉴会成功奠定了基础。 可是现在,你说赚大钱就赚大钱,难不成还能空手套白狼? 朱高煦笑了笑,“处理国政的本事,本王的确不如你们这些贤臣干吏。” “但是论及挣钱的本事,你十个夏元吉都赶不上本王一个。” 金忠等人听了这话,顿时眉头一皱,觉得这位汉王太过狂妄跋扈了些。 夏元吉虽然又被鄙视了,但他却是不怒反喜,满脸希冀地看着朱高煦。 如果他朱高煦真能再搞来一大笔银子,解决他这个户部尚书的燃眉之急,就算天天被他鄙视,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汉王殿下,计将安出啊?” “你们瞧着就行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去搞银子。 不过走到门口,他还是嘱咐道:“虽然朝廷财政紧张,但是编纂文献大成与修建顺天帝都,这是永乐新政的主要项目,绝对不能暂缓停止。” “另外,那二百万两先作为赈灾银,拨给山东河南救灾。” 金忠皱了皱眉头,反驳道:“可是陛下下旨筹措粮饷,以备明年开春北伐瓦剌,此事……” “放心吧,这笔钱我会解决,先救灾区百姓,人命关天,这是第一等紧要的事情。” “你们不要有任何心里负担,就算本王延误了北伐军机,到时候本王全权负责,先救灾区百姓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巨头。 整个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金忠突然叹道:“诸位,汉王似乎……当真有些不同了啊!” 杨士奇等人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满脸茫然不解。 在他们印象里面,汉王朱高煦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泥腿子,嚣张跋扈的臭丘八! 除了打仗是把好手外,汉王朱高煦对如何治理国政一窍不通,一无是处! 杨士奇金忠等重臣,都是太子朱高炽的坚定支持者,态度鲜明的太子党。 皇上突然下令,命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他们自然就坐不住了。 毕竟皇上永乐七年就立了太子朱高炽,永乐九年又立了太孙朱瞻基,即便太子监国不利理应受罚,皇帝又要北伐瓦剌,那监国的人也应该是太孙朱瞻基,而不是汉王朱高煦! 太子与太孙,都是国之储君,未来的大明皇帝! 你抛开他们不要,让一个王爷监国,算是怎么回事?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很难不令杨士奇等人心慌。 难不成皇上当真动了易储之心? 那让我们这些太子党如何自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一众巨头默契地挖了这个坑,只等汉王自己跳进去,那他们就有借口上奏弹劾了。 如果汉王将这两百万两用于赈灾,那他就是违抗君令,不尊君父。 相反他若是将这笔银子用以筹措北伐粮饷,那他就是不顾民生,置灾民生死于不顾。 不管朱高煦怎么选择,他都不能令皇上满意,令朝野信服。 但是这些巨头们没有想到,汉王竟然态度坚决地下令救灾,还是全力救灾,甚至冒着延误军机的风险。 为什么? 这是你汉王该说的话吗? 狡黠跋扈的汉王朱高煦,什么时候在意他口中那些“黔首愚民”的死活了? 金忠这幽幽一叹,顿时引起了不少共鸣。 但是杨士奇神情愈发凝重,苦笑道:“诸位,汉王这般变化,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金忠等人神情一滞,随即脸色逐渐铁青。 汉王狡黠跋扈世人皆知,但如果他突然一反常态,开始治理国政治理民生,那只能证明这位汉王贼心不死,仍有夺嫡之心。 而且,他采用了更加高明有效的办法。 以前的汉王嚣张跋扈,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自己的夺嫡之心。 现在的朱高煦却锋芒内敛,多次假意请辞,还开始关心民生插手国政。 这对于太子与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夏元吉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救灾是紧要之事,先救灾吧。” “如果汉王筹措不到银子,延误北伐军机,那也正好顺了我们的心意。” 众人点了点头,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汉王朱高煦这一反常态的变化,令他们这些太子党不约而同地开始慌了起来。 第52章 没钱?本王杀个贪官助助兴! 众人还在大殿内满面愁容,一转眼朱高煦就出了乾清宫,直奔北镇抚司衙门。 此刻赵王朱高燧正观察着堪舆图,调配部署锦衣卫兵力,为明年开春北伐备战。 锦衣卫虽然臭名昭著,饱受世人诟病,但并非所有的锦衣卫都是酷吏刽子手,还有少部分深入敌国刺探情报的铮铮儿郎。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耳目,替皇帝刺探情报,所以,除了一部分锦衣卫驻扎在京师之外,各地都设有锦衣卫的分部。 这一部分锦衣卫常年驻扎在全国各地,收集地方的情报,再递交给远在京师的皇帝。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锦衣卫,会根据命令临时进行调动。 但总体而言,锦衣卫整体分为了内外两个部分,一部分负责对外的军情监察,另外一部分则负责对敌国的情报刺探工作。 比如在万历朝鲜战争中,就有大量锦衣卫的探子活跃在朝鲜各地,为大明王师提供倭军的情报信息,甚至刺杀和策反敌军军官,对于明日朝鲜战争的胜利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原本靖难遗孤的事情解决,朱高燧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但永乐帝准备明年开春北伐,那战前敌军情报自然不能少。 赵王朱高燧自幼出身行伍,随父征战沙场,现在作为锦衣卫的头头,侦查部署刺探情报,可谓是手到擒来。 朱高煦不等他人通报,直截了当地闯了进来。 “老三,在忙什么呢?” 朱高燧突然被人惊扰有些不满,但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是有些惊讶。 他扭头看着朱高煦,意味深长地笑道:“哟,这不是监国汉王爷吗?您不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怎么还有闲心来我这藏污纳垢之地?” 朱高煦一愣,随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唔,你这北镇抚司,可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提起北镇抚司可能有人不熟,但提及诏狱,那可真就是臭名昭著了! 诏狱就是北镇抚司下辖的大牢,进去的人非死即残,即便侥幸活着出来,这辈子也废了。 朱高燧听了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找我什么事儿快说,我这正忙着呢!” 朱高煦也不废话,直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闻听此言,朱高燧勃然大怒,怒骂道:“杨士奇这些狗东西,真是好大的胆子!” “老二,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给你设套啊!你一个处理不好,监国这大权可就没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笑道:“他们那些小把戏,我自然清楚,不过朝廷财政紧张,这原本就是事实。” “以往老大监国理政,为了筹措银子支撑各项开支,那也是愁得不行,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没有银子。” 朱高燧脸色一变,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国库没钱他是知道的,老头子一登基就接连搞了好几个大项目,每一个都要耗费海量银钱,朝廷财政不紧张才怪。 “那老二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可以帮你抓人杀人,但是不能帮你变出百万纹银啊!” 听了这话,朱高煦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不愧是自家兄弟啊! 抓人杀人,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老三你还真说对了,今儿我来找你,就是让你给我抓个人抄个家的。” 朱高燧迷茫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老二,你跟我透个底,你要抄谁的家?” “左都御史,刘观!” 听到这个名字,赵王爷脸色瞬间狂变,一把攥着朱高煦低喝道:“老二你疯了?那刘观是正二品的朝堂重臣,都察院的头头,老头子的心腹!” 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 刚刚坐上监国的位置,好端端地就拿正二品的左都御史开刀? 抛开老头子器重刘观这一点不谈,那可是朝廷言官谏臣的头头,汉王无凭无据直接将拿人抄家,那些个言官谏臣御史大夫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他! “老二,你就算要拿人开刀立威,也选一个太子党啊!” “你听我跟你说,这刘观你真不能动他……” 朱高煦掏出了怀中的圣命金牌,笑眯眯地反问道:“有这个东西在手里,我为什么不敢动他?” 这圣命金牌,还是因靖难遗孤一事,朱棣赐下。 而后朱棣强行让朱高煦监国,似乎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金色令牌,“如朕亲临”金灿灿的四个大字,犹如烈日般耀眼,刺得朱高燧眼睛一阵恍惚。 金牌在前,朱高燧心中一动。 “难不成这是老头子的意思?” “不是。” 朱高燧:“……” 沉寂了片刻,朱高煦主动开口道:“老三,锦衣卫有直接拿人的特权,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放心吧,我们抓了刘观,不但可以解决朝廷的燃眉之急,而且老头子还会嘉赏你锦衣卫,这个立大功的好机会,我就这么送给你了。” 朱高燧:“???” 立大功? 立你大爷的大功! 你搁这儿骗鬼呢? 托着下马巴思索片刻,朱高燧突然反问道:“你是说那左都御史刘观有大问题?” 不过朱高燧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位正二品的朝堂大员,能有什么大问题? 就算是贪腐些银钱,老头子得知了也只会象征性地罚俸一年,根本不会到抄家下狱这等地步。 所以,拿刘观开刀立威,这就是一个蠢主意。 朱高煦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刘观的确有大问题,足以引起朝堂震动!” “你若是不愿意参与,那我就只好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僭越行事了!” 此话一出,朱高燧顿时一惊,神情有些犹豫。 老二明显态度很是坚决,非要查办了刘观不可。 但一个处理不好,惹得老头子暴怒,那他兄弟二人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老二,你给我透个底,这事儿有多少把握?” “十成把握,白送你的功绩你不要,那我可就走了?” “好,干他娘的!” 赵王爷一拍大腿,当即觉得出手。 反正他都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现在汉王监国,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 更何况就算事后老头子问罪起来,也有他这个监国汉王顶着,但万一真如他所说这般成了,那可就是锦衣卫的大功一件啊! 朱高燧下定了决心,也不废话,当即调动了一对缇骑,浩浩荡荡地杀去都御史府衙。 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嘴角泛起了诡异笑容。 没钱?杀个贪官助助兴! 第53章 震惊!汉王大肆铲除异己! 太平门外,都察院官署。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并称“三法司”,中央官署设置在太平门外。 朱高煦亲率锦衣卫缇骑,杀气腾腾地来到都察院官署外。 都察院的官员见了惊惧交加,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是远远在旁观望。 毕竟,这些可都是锦衣卫啊! 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刽子手,怎地今日突然杀来了? 而且领头那个,好像还是刚刚监国的汉王朱高煦,难不成他这监国第一天,就要大肆铲除异己了? 左都御史刘观与右都御史吴中匆匆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汉王朱高煦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锦衣卫缇骑前来,不用多想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只是刘观与吴中自问自己也不是太子党,就算监国汉王爷想要铲除异己,那也不可能拿自己二人开刀啊! 吴中捋着胡须,诚惶诚恐地看向朱高煦,硬着头皮道:“敢问汉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何须如此大张旗鼓,让人看了笑话?” 朱高煦骑在马背上,扫了一眼这个老好人,也不忍出言苛责他,直接点明了来意。 “左都御史刘观,枉顾圣恩,贪赃枉法,乱政滋弊,误国殃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刘观。 这位左都御史大人,可是一向以清正廉洁著称啊! 贪赃枉法? 误国殃民?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两个罪名一旦坐实,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刘观心头一跳,表面上却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汉王殿下,老臣不知何时得罪了殿下,以致殿下给臣罗列了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刘观语气很平静。 甚至都没有发怒。 他是谁? 大明左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堂重臣,大明最顶尖大多一批官员,手里握着莫大的权力! 即便你汉王朱高煦现在奉圣命监国理政,你也终究不是大明君主,一言就可以定一位朝堂巨头的生死! 右都御史吴中面色一变,不等朱高煦开口,便怒喝道:“汉王殿下,刘大人清廉之名朝野有目共睹,你安敢如此污蔑于他?” 朱高煦神情淡然,淡淡道:“吴中,你为官虽然平庸,但胜在清廉自守,今儿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要往里瞎凑合。” 不料这位老好人听了,更是勃然大怒,胡须都竖起来了。 “汉王!刘大人乃是国之肱骨,忠良纯臣,岂能容你肆意残害?老夫今日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把人带走!” “对啊,无凭无据,锦衣卫就能抓人吗?” 左佥都御史李远也在一旁叫嚣道,顿时引得群情激奋,连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都过来看起了热闹,纷纷出言指责汉王残害忠良,锦衣卫滥用职权。 而刘观却好整以暇地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中露出了几分不屑。 “汉王殿下,老臣的确不服,何况老臣乃是正二品的朝廷重臣,即便有罪,那也需要皇上下旨定夺,即便殿下如今监国理政,只怕也无权拿我。” “不过老夫倒是想问问汉王殿下,如此跋扈行事,殿下眼中……可还有皇上?” 听了这话,朱高煦翻身下马,走到刘观身前,细细打量了这老货一番。 此人虽年过六旬,却是精神矍铄,言谈举止不卑不亢,颇有几分雅士风范,难怪朝野上下都被他的表象欺骗,不知这家伙暗中贪污受贿。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身文人风姿倒是不错,难怪从来无人怀疑过你刘观,今天换个人来,说不定还真让你躲了过去。” 话音一落,刘观面色再变,不复先前那从容模样。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老臣不懂。” “不懂?进了诏狱你就懂了!” 朱高煦懒得跟他废话,当即下令道:“带走,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不料众人听了他这话后,更是义愤填膺,右都御史吴中更是直接挡在了刘观身前。 “汉王!你如此行事,就不怕皇上降罪吗?皇上英明神武,岂容你残害忠良?” 一名接一名的官员上前,与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对峙了起来。 赵王朱高燧见状有些惶恐,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大都是三法司官员,里面不少的人都是言官谏臣御史大夫。 而正是这些言官谏臣,骨头都很硬,怼天怼地怼空气,连皇帝都敢怼。 朱高燧现在不知道事情原委,本就心里没底,眼见众人群情激愤的模样,顿时就怕了。 “老二,要不就算了吧,先去鸡鸣寺求一道恩旨?” 朱高煦闻言无语地扫了他一眼,随即从怀里掏出了圣命金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尔等可认识此物?” 圣命金牌,如朕亲临! 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包括面色惨白的刘观。 “圣躬安。” “朕安。” 朱高煦轻笑两声,走到刘观身前,拿着圣命金牌抽在了他脸上。 “怎么着刘大人,不是很嚣张吗?” “你刚刚在狗叫什么?来再叫两声?” 刘观被一金牌抽翻在地,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甚至还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皇上赐给他监国权柄不说,甚至连“如朕亲临”的圣命金牌都赐了下来。 如此一来,他可真就完了。 瞧见这老货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的模样,朱高煦也没了兴致,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将他带走。 “老三,你把人带回去拷问,我带一队人去抄他家。” 朝廷财政紧张,不代表国家没钱。 至于钱在何处,那就要问一问这些贪官污吏了! 待朱高煦一行人走后,众人这才起身,个个都是脸色铁青。 堂堂三法司高官,竟然在官署里被锦衣卫无凭无据地带走了,这让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吴中振臂喝道:“诸君,老夫准备赶去鸡鸣寺面圣,弹劾汉王恣意妄为,残害忠良!” “还请诸位通知太子殿下与杨大人他们,务必保全刘大人的性命!”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点头,随即前去通传消息。 吴中长叹了口气,动身赶往鸡鸣寺。 朝有奸佞,监国乱政,皇上啊皇上,您英明了一辈子,怎么就会犯下这等错误呢? 那汉王朱高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才监国第一天就开始铲除异己啊! 此子不除,大明江山危矣! 第54章 吴中面圣!朱棣大怒回京! 鸡鸣寺。 朱棣正与姚广孝对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在他们二人旁边,还有一位僧人,赫然正是建文帝朱允炆。 朱允炆之前同意回京,却只是愿意做僧人,而非太上皇。 所以朱棣干脆将他也扔到了鸡鸣寺,同黑衣宰相姚广孝一同,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种尴尬局面,反倒是让姚广孝有些傻眼。 好在朱允炆当真一心参禅礼佛,时常与姚广孝坐而论道,二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正当此时,一宦官来报:“皇上,右都御史吴中吴大人请求面圣。”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沉,当即起身离去。 这位右都御史勤敏多计算,先后兼掌工部二十余年,是个难得的贤才干吏。 朱棣来到此外,却见这位老实人满脸怒容,一见到自己,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汉王朱高煦借监国之权,大肆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皇上难道就不管管吗?” 朱棣:“???” 啥? 党同伐异? 铲除异己? 老二又干啥了? 朱棣面色一沉,“吴爱卿有话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中急忙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厉声控诉汉王恣意妄为,专权擅政残害忠良。 朱棣大怒,一张老脸顿时板了起来,冷得吓人。 这个老二,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他突然带着锦衣卫缉拿刘观下狱,这是想做什么? “皇上,刘大人年老体弱,哪里经受得住锦衣卫的酷刑啊!” “老臣恳请皇上体恤臣僚,保全刘大人性命,严惩汉王啊皇上!” 吴中老泪纵横地哭诉道,随即跪伏在地上,等待天子裁决。 朱棣气得满脸铁青,插着腰来回踱步,最后轻笑了两声。 “摆驾回宫,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究竟想做什么?” …… 刘观府邸。 大门紧锁,气氛诡异。 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披坚执锐的缇骑,浩浩汤汤地杀了过来。 眼见这府邸大门紧闭,力士上前叫门也无人应答,朱高煦顿时就怒了。 “上,给本王砸开这大门!” 当即便有几人上前,准备撞开府邸大门。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声怒喝陡然传来。 “老二,还不住手!你在作什么妖!” 朱高煦一愣,却见太子爷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杨士奇、夏元吉等一众大臣。 “老大,你怎么来了?是哪个混蛋惊扰了太子爷?” “哎哎……”大胖胖喘了几口粗气,随即小声喝道:“我再不来,你可就闯了大祸了啊!” “你说说你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呢?那刘观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你无凭无据带着锦衣卫就把他给拿了,你让满朝文武怎么看?你让老头子怎么看?” 太子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压低声音道:“老二,我可提醒你,吴中已经去了鸡鸣寺,老头子说不准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听了这些话,朱高煦非但不怒,心中还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至少这位太子爷对自家兄弟和睦友善,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为自己着想。 眼见他担心这件事情,朱高煦顿时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老大,这事儿我自有把握,就算老头子来了,也只能夸我差事办得漂亮。” 朱高炽见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就纳了闷了。 “你有把握?你有个锤子把握!”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那刘观就算贪腐些银钱,最多贬官罚俸罢了,你能拿他怎么样?” 大胖胖就不懂了,这刘观能做出什么勾当,值得自家老二这般小题大做? 除了贪污腐化,太子爷真想不出第二条罪证。 可是光凭一个贪腐,老二根本就不值得这样小题大做! “老二啊收手吧!别再闹了!你如果真抄了他家,那老头子回来,我都保不住你啊!” 朱高煦只是笑着拍了拍大胖胖的肩膀,随即对锦衣卫力士喝令道:“愣着做什么?破门啊!” 朱高炽急了,气得大胖脸上满是怒容。 夏元吉与杨士奇等人同样满脸铁青,他们根本想不明白,汉王为何突然对刘观下手。 这个莽夫不是说他去挣银子吗? 怎地转手就来抄人家了?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轰隆一声巨响,府邸大门轰然倒塌。 “锦衣卫何在?杀进去!” “敢有反抗之人就地格杀,杀无赦!” 随着朱高煦一声怒喝,无数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好手冲杀了进去,迅速控制了住了场面。 说到底这刘观只是个文臣,府中不过是些妻妾奴仆,唯一有战力的也就是那些护院家丁。 但是在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面前,这些护院家丁哪里还敢反抗,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太子爷瞧见这一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脸懊悔之色。 “老二啊老二,你闯大祸了啊!” 杨士奇等人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精彩,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喜悦。 刘观是朝野皆知的清廉名臣,深受皇上器重百姓爱戴,更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汉王朱高煦无凭无据将刘观抓入诏狱严刑拷打,还直接带兵强行抄了他家,根本就是恣意妄为,无法无天,视大明律令为无物。 他如此行事,只会引来朝臣争相弹劾,引起朝野的敌视,无异于自掘坟墓。 得罪了朝堂文臣,汉王还拿什么夺嫡? 朱高煦始终面色如常,眼见锦衣卫控制住了场面,这才走到太子爷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老大,刘观不止贪,还是巨贪,整个都察院因他一人,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你说他该不该死?” 朱高炽闻言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观利用职务之变,将整个都察院的手伸向各地州府,打造了一个贪腐帝国,致使都察院形同虚设,朝堂贪腐之风盛行。” 大胖胖悚然一惊,压低声音追问道:“老二,此话当真?” 如果汉王这话是真的,那刘观可就不是贪腐这么简单了,结党营私,祸乱朝纲,足以将他抄家灭族了! 朱高煦笑了笑,向府里努了努嘴,“眼见为实,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即他又看向杨士奇等人,笑呵呵地道:“诸位大人既然都来了,那就随本王一同进去看看,做个见证如何?” 都到了这个时候,杨士奇等人也很是想知道,这位汉王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到底刘观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冒着自绝于朝堂的风险,也要将其捉拿下狱。 “太子爷,那就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第55章 巨贪!震惊太子爷的刘观! 朱高煦扶着大胖胖,步履从容地走向刘观府邸。 在他们身后,跟着杨士奇、夏元吉等一众朝堂巨头。 朱高煦心中清楚,杨士奇、黄淮等重臣,现在就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毕竟,他们可都是铁杆太子党。 不得不承认,身旁这个大胖胖,堪称大智若愚的典范人物。 别看他身宽体胖,整日胖脸上挂着笑容,时不时还被朱棣那坑儿贼恐吓吓唬,没事儿还要挨骂受罚。 但是纵观整个永乐一朝,大明最有实力的人,却恰恰就是这个铁憨憨。 从朱老四打响靖难之役开始,大胖胖朱高炽就开始坚守北平,而后靖难成功,他又开始监国理政。 朝堂之上,大多数官员都是属于太子一党,甚至连杨士奇等朝堂巨头也不例外。 而且地方上,他监国这些年来,各省道府县等地方官,大多出自东宫门下。 从朝堂到地方,整个大明官场都是太子爷朱高炽的人,实力恐怖到了极点。 如果换做其他朝代,只怕皇帝早就对太子生出疑心,直接废了这个足以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儿子了。 但偏偏老朱家就是个例外,或者说是个奇葩。 朱元璋赋予了太子朱标前所未见的恐怖权力,以致于朱标成了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太子爷。 而现在坑儿贼朱老四同样如此,明明清楚太子朱高炽的党羽遍布朝野,不但不予以压制,反倒是乐于如此。 一个是战争狂人,没事儿就御驾亲征,北伐蒙元,把朝政扔给大胖胖处理。 一个是后勤大管家,名为太子,实际上干的却是皇帝的活儿,国政几乎都是他在处理。 如此一来,那些个文臣们只要不蠢,自然而然地坚定拥立太子朱高炽。 至于汉王朱高煦这个有勇无谋的臭丘八泥腿子,根本就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叹了口气。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一行人走进刘观府邸,还未来得及定神,便被眼前这一幕惊叹了下巴。 先是一大群衣着华贵的莺莺燕燕被锦衣卫押了出来,她们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纱衣,还佩戴有珠宝扳指等多种昂贵饰品。 披金戴玉,花枝招展,十分艳丽,无一例外。 “王爷,这些都是刘观的妻妾,有的是地方官员孝敬的,有的是他通过手段强夺的。” 见此情形,太子朱高炽、杨士奇等人的脸色变得很是精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群莺莺燕燕。 几乎不用多想,他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等人被刘观那高杰雅士的表象所欺骗了! 高洁雅士? 我呸! 你见过哪个高洁雅士,在府内豢养这么多的美艳小妾? 朱高煦却走上前去,在众人瞠目结舌地注视下,抬手伸向了一个模样上佳的绝色女子。 大胖胖见状急忙拦下了他,低喝道:“老二你疯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敢白日宣淫?” 杨士奇等人也是满脸铁青,惊怒交加地怒视着朱高煦。 即便刘观有罪,再怎么说这些也是他的妻妾,光天化日之下你岂容你调戏人家? “老大,你没注意到,她们身上这些都是海外番货吗?” 海外番货? 这些好像都是! 刹那间,太子爷脸色黑了下来。 虽然朝廷按品秩赏赐给大臣一些番货,但珠宝首饰很是稀少,毕竟价格昂贵。 可是眼前这足足二十几个美艳姬妾,个个都穿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粗略计算便有十几万两纹银! 左都御史刘观以清正廉洁闻名朝野,那这些银子他从何而来? 杨士奇等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面面相觑之后,顿时满脸涨红。 一半是被刘观气的,另外一半则是受骗而羞弘的。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众人只见,锦衣卫不断搬来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晃得他们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除了金银财宝外,便是一些古玩字画,金石玉器,很快占满了整个庭院,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突然夏元吉脸色一变,三两步走到一箱银子面前,径直拿起一锭银子,递给了不明所以的太子爷。 “太子殿下,这刘观当真该死!” “这是臣拨给河南赈灾的赈灾银,上面做了特别的记号,殿下请看。” 朱高炽面色大变,顺着视线看去,赫然见到了银锭背面的一个“灾”字。 夏元吉冷着脸解释道:“河南灾情严重,所以臣先拨款五十万两用以赈灾,特意命工部打上了专银记号,谁曾料想竟然出现在刘观府上!” 杨士奇等人听了这话,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见到那个“灾”字后,顿时也是面色大变。 专款专用的赈灾银,竟然出现在了刘观府中! 这意味着什么? 刘观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察院一把手! 太祖高皇帝为了惩治腐败,将御史台改组为“都察院”,大幅度扩编了御史队伍,并赋予他们不受官品限制核查并弹劾天下官员的权力。 高皇帝在行政上将整个大明划分为十三个道,都察院在每道设置十名左右的巡查御史,他们日常就在所属的地区核查官员情况。 现在河南专款专用的赈灾银,竟然出现在了左都御史府中! 吏治败坏! 上下勾结! 贪腐成风! 杨士奇等巨头瞬间反应了过来,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都察院设立之初,便是太祖高皇帝打击官员贪污腐化,而洪武朝的御史们也为太祖的反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现在到了永乐朝,御史们却被那些贪官污吏拉下了水,不再恪尽职守而是同流合污,连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成了巨贪,那整个都察院与大明所有御史,不都完了吗? 一旦皇上得知……那这是要捅破天了啊! 锦衣卫还在往外面搬出东西,太子朱高炽等人已经麻木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这才明白朱高煦的深意。 官员贪腐在永乐朝,的确不是什么大罪重罪! 但偏偏这个贪腐的官员,是左都御史刘观,而且还是个巨贪! 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足以让他死上千回万回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有些乏味地对夏元吉道:“夏老头,诺,银子。” 众人:“???” 你娘咧! 你捅破了天,就为了银子? 第56章 朱棣:麻了!我被刘观震碎了三观! 虽然汉王这话不太好听,但不得不承认,银子的确是有了。 从刘观府邸中搜出来的这些金银财宝堆积如山,少说怎么也有个百万两纹银。 何况这些东西里面,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 如果交给汉王爷再搞一次品鉴会,拍卖出去后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顿时眉头舒展,看向朱高煦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什么吏治腐败,什么官员贪腐,这些都不是他夏元吉该操心的事儿。 他这个户部尚书因为财政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关注这些。 只不过在场之人,除了夏元吉与朱高煦之外,其余人都是满脸铁青。 大胖胖朱高炽一张胖脸上写满了怒容,锐利的眼神不断来回逡巡,显然已经怒到了极致。 这个刘观,他怎么敢?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不思精忠报国上报皇恩,竟然暗中大肆贪污受贿,祸乱朝纲! 表面上装出一副清正廉洁、高洁雅士的模样,暗地里却干出了这些勾当,而且还是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一张胖脸顿时变得铁青,对刘观恨得咬牙切齿! 正当此时,百户聂兴走了过来,显得极为兴奋。 徐滨等人自从决定追随汉王后,便各自有了自己的差使。 朱高煦安排聂兴等人进了锦衣卫,毕竟他们自幼学习刺杀侦查这些技能,进了锦衣卫也算是专业对口。 至于徐滨那个大情种,则是整日跟在孙若薇身后,协助她处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返乡事宜。 朱高煦见聂兴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 “怎么了?还有什么大收获?” 还有?! 太子爷等人顿时麻了,神情有些恍惚。 不料聂兴捧来了一堆信件,怪笑道:“王爷,这刘观还真是警惕,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这些暗中与他书信来往的人,基本上底子都不干净,涉及右都御史吴中,与都察院四十三名贪腐的监察御史!” 此话一出,朱高炽等人彻底傻眼,只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完了! 彻底完了! 整个都察院都完了! 大胖胖上前劈手夺过密信,当即一封一封地查看了起来,看到最后已经是面容铁青,咬牙切齿地怒喝道:“混账!真是一群混账!”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整个都察院,在刘观吴中这二人的带领下,臣僚宴乐,以奢相尚,歌妓满前,贪污受贿,无所顾忌! 他们可是监察御史啊,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 连他们都腐化堕落至厮,那其余官员岂不是更加不堪? 不仅仅是朱高炽一脸难看,就连杨士奇等人也是满脸铁青。 都察院,连同左右都御史在内,整整四十几人上下勾结,贪腐受贿,祸乱朝纲! 此事一旦被皇上得知,那势必会引得朝野震动,大明朝堂会引来一场血腥清洗! 而且监国太子殿下,极有可能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毕竟,刘观等人大肆贪腐,监国太子却无半点察觉,被其伪装出的表象所欺骗! 一个“失察”的罪名,妥妥是跑不了的。 想着,杨士奇陡然看向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忌惮。 这位汉王爷,果真是好高明的手段! 他故意闹得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引起皇上重视,最后再将此案捅破,不但给自己捞取了一笔政绩,还成功地将火烧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士奇深吸了口气,快速上前接过信件,朗声道:“汉王殿下,此案牵连甚众,臣以为应当交由三法司审理。” 把这个惊天大案按死在三法司,那这把火就不会烧到太子身上,最多不过一个失察的罪名。 但如果任由汉王朱高煦将人证物证全部拿去锦衣卫,赵王朱高燧又是朝野皆知的汉王党,谁能保证他们最后会查出些什么来! 至少,这把火,肯定会烧到太子身上。 朱高煦见此情形撇了撇嘴,懒得跟这老小子计较,当即下令道:“聂兴,这些人都记住了吧?” 聂兴点了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果然还是做锦衣卫痛快啊! 无所不纠,无所不查,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尤其是这些祸国殃民、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聂兴更是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斩尽杀绝! “去告诉老三,抓人吧!” “汉王殿下,臣方才说的话,殿下没有听到吗?” 杨士奇见状顿时急了,以为朱高煦是铁了心要拉太子下水,言语中也没了丝毫客气恭敬。 朱高煦眉头一挑,不明白杨士奇这老小子为何要维护这些蛀虫。 “杨老头,你什么意思?这样维护刘观等人,难道你是他们的同党?” “还有,我劝你把那堆书信交出来,否则本王将你视为同党论罪!” 此话一出,朱高炽等人顿时急了,纷纷出言相劝。 这个杨士奇,怎地突然作妖了? 果然! 他就是狼子野心! 杨士奇心中暗叹一声,慷慨激昂地喝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汉王殿下即便污蔑微臣,微臣也浑然不惧!” “但是,高皇帝定制,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机关组成三法司,会审重大案件;若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 “此案牵扯到数名朝堂重臣与四十三名监察御史,堪称是永乐朝第一大案,理应交由三法司会审,这些书信微臣不敢交给汉王殿下!” 朱高煦一愣,顿时急眼了。 “杨老头,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点破刘观等人贪腐,顶着你们这些蠢货的压力,强行搜查到了证据,现在你他娘的跳出来摘桃子了是吧?” “我数到三,你再不交出这些密信,本王就只有将你视为同党论处了!” 杨士奇听闻这些粗鄙怒骂,顿时气得浑身颤抖,但他为了太子殿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恕难从命,这些信件……” “什么信件?拿给朕看看!” 现场瞬间一寂,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随即快速跪倒在地。 “叩见陛下!” 朱棣冷着脸,缓缓走了进来。 他先是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随即又看向面色惨白的吴中,冷哼道:“怎么?杨士奇,朕也不能看?” 杨士奇闻言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将书信呈了上去。 朱棣一封接一封地看着,始终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但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恐惧到了极点,将头重重垂下根本不敢吭声。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 第57章 严查!都察院的贪腐帝国! 虽然朱棣面色平静,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压抑的怒火。 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改前代所设御史台为都察院,长官为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大明朝的都察院不仅可以对审判机关进行监督,还拥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为最高监察机关。 而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天下各地,无所不纠! 如果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 如果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 如果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洪武年间的御史,个个清廉自守,为太祖的反腐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怎么到了永乐朝,这些监察御史甚至包括都御史全都腐化堕落了? 这个问题,朱棣同样想不明白! 难道说当真是自己对这些文官太好了些? 以致于他们都忘记了,洪武朝大力打击贪腐的严苛酷刑? 更为可笑的是,右都御史吴中与刘观同流合污,竟然还有脸跑到鸡鸣寺诬告汉王! 想着,朱棣回过头去,看向了满脸惨白的右都御史吴中,轻笑道:“吴爱卿,你真是‘清廉自守’啊,连朕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 吴中跪在地上,额头上直冒冷汗,哆嗦着身子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老臣……知罪,皇上……” 朱棣懒得听他废话,恰巧赵王朱高燧闻讯匆匆赶了过来,直接对他下令道:“赵王,带着你的锦衣卫,将都察院一干人等全部缉拿入狱,给朕把这些蛀虫一个个地全都揪出来!” 朱高燧躬身领命,示意手下上前将人带走。 正当这个时候,杨士奇却突然开口道:“皇上,此案牵扯甚广,臣恳请皇上将此案交由三法司……” “杨士奇,朕看你是昏了头了!” 朱棣罕见地对他发怒,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三法司?你告诉朕是什么三法司?” 杨士奇一怔,随即面色瞬间惨白。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此案会不会牵扯到太子朱高炽,却完全忽略了一点! 三法司,正是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 而现在犯案之人,恰恰就是都察院一众御史,还包括两位都御史! 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交给锦衣卫彻查!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杨士奇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维护大胖胖。 殊不知他这样做,只会更加触怒龙颜。 果不其然,朱棣缓缓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冷笑道:“杨士奇,还是说你与他们同流合污?” “陛下,老臣……” “赵王,将杨士奇一同缉拿下狱!”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太子爷朱高炽顿时就急眼了,急声道:“皇上,此案……” 话音一落,朱棣竟直接将信件摔在了他脸上,怒斥道:“你身为太子,刘观等人贪污受贿祸乱朝纲,你这监的什么国?” 大胖胖挨了这一下,哎哎了两声,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为杨士奇求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太子爷确实有脱不了的干系。 朱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摆驾回宫。 待他走后,朱高煦急忙上前,想把大胖胖给搀扶起来。 谁知朱高炽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艰难地从地上起身,略显落寞地径直离去。 瞧见他这模样,赵王朱高燧凑到朱高煦身前,再次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你这些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啊!” 到了现在,朱高燧这才反应了过来,老二这看似恣意妄为的行动,其实是在给太子爷挖坑。 都察院这些文官,贪污受贿祸乱朝纲,正是在太子监国期间,他不但毫无察觉,而且这些御史里面有不少人,都是出自太子门下! 现在贪腐大案揭发,太子朱高炽自然脱不了干系。 朱高煦有些愣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娘咧! 这都是什么情况? 我不过是想杀个贪官助助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 乾清宫,御书房。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 朱老四一回宫,便把他与太子爷唤了过来。 大胖胖不出意外地被怒骂了一通,朱高煦在旁听得心惊胆战。 而后朱棣赶走了大胖胖,将他唤了进来,却是始终不曾开口。 越是这样,压力越大。 朱高煦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不明白朱棣这坑儿贼想说什么。 毕竟一位暴怒的帝王,可不是好相与的啊! 过了良久,朱棣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捏着眉心。 “老二,说说,你为什么要突然对都察院动手?” 朱棣并不愚蠢,相反作为一代大帝,他一向敏感多疑。 汉王监国第一天,就挑了整个都察院,这怎么看,都像是他在铲除异己。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道明缘由,不敢有丝毫隐瞒。 “爹啊,因为朝廷财政紧张,所以我才想着杀个贪官助助兴,抄了他家没收赃款,替夏老头缓解一下户部的财政压力。” 朱棣一怔,有些傻眼。 “你这样兴师动众地带着锦衣卫,当众抓了身为正二品朝堂大员的左都御史刘观,就只是为了搞些银子缓解财政压力?” “那不然呢?毕竟这世界上,除了商贾外,最有钱大多就是这些贪官污吏了。” 朱棣:“???” 你娘咧! 就为了这么点银子? 你把天都给捅破了你知道吗? 不过朱棣很快反应了过来,有些狐疑地反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刘观贪腐?” 如果锦衣卫得知刘观贪腐惊人,老三定然会汇报给自己。 毕竟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之司,不是他汉王朱高煦的。 连锦衣卫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老二怎么会知道?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着道:“爹啊,儿子是靠感觉。” “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刘观平日里装出一副高洁雅士的文士模样,清廉自守,忠贞为国……实际上这种人也越危险,他越是标榜自己清廉,暗地里就越是腐败堕落!”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回忆起了那位“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的亿元司长。 朱棣扯着胡须沉思了片刻,陡然笑道:“老二啊,跟你爹耍心眼是不是?” “你再不老实交代,信不信朕现在就发配你去凤阳?” 朱高煦:“!!!” 你大爷! 第58章 为民请命?不过是贪腐的手段! 麻了! 朱高煦现在人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棣现在怀疑他缉拿刘观的动机,还一直揪着不放。 自己不过是因为朝廷财政紧张,才想着抓几个巨贪抄家没收赃款,缓解一下户部的压力罢了。 难不成我告诉你朱老四,朱高煦已经不是从前的朱高煦了? 朱棣忙着南征北战,推行永乐各项新政,做他的千古一帝,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关注吏治问题。 太子朱高炽又是位宽厚仁慈的主儿,对待臣僚一向宽仁,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一来,洪武朝被打压至近乎绝迹的“官员腐败”,在永乐一朝迅速地死灰复燃,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风。 左都御史刘观,只不过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 朱高煦深吸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缓缓开口道:“爹,你可知道官员贪腐的手段?”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官员贪腐的手段? 这就当真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不过他好歹御极天下十一年,好歹也听说过不少。 “朕略有耳闻,洪武朝以折色火耗和淋尖踢斛最为出名。” 朱高煦点了点头,看来朱棣也不是毫不关心民生。 折色火耗,就是官府向平民收银子时,熔断碎银子会有损耗,损耗的这部分由老百姓承担,损耗多少官府说了算。 而淋尖踢斛,就是官府征收粮食时,一斛倒满粮食时官员会踢一脚,部分粮食会被震出来,这些踢出来的粮食就不归百姓了,而是作为粮食运输时的损耗,同样的这部分损失同样由老百姓承担。 说白了,这些都是官员剥削百姓的贪腐手段,老百姓却成了“冤大头”。 “那爹你知不知道,永乐朝最出名的手段,是什么?”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一变,陡然坐直了身体。 他倒是真想听听,本朝那些个贪官污吏,是如何巧立名目的! 然而朱高煦只是笑了笑,吐出了四个字:“为民请命!” 朱棣:“???” 啥? 为民请命? 这怎么就成了官员贪腐的手段? 从古至今为人民所敬仰的贤才干吏,大多都是能在紧要关头为民请命者。 在百姓心中,一个官员,只有心中装着百姓,时时为民请命,才真正配得上清官的名声,才是百姓心中的好官,为朝野称道。 朱棣顿时来了兴趣,“老二,你别卖关子了,详细说说。” “方法很简单,地方官员在收完当年的税赋之后并不急着上缴给朝廷,当朝廷催收的时候,地方官员们就以受灾了、民生艰难等等理由向朝廷申请赋税减免。” “如此一来,他们不但可以为自己博取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而且一旦朝廷同意了减免,那么减免的部分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落入自己的口袋。” “甚至于运气好的时候,朝廷不但会免了赋税还会发放钱粮赈济,既然自己这些地方父母官为百姓们争取来了赈济,那么地方父母官们和百姓一起分一分赈济金,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怒斥道:“混账!” 地方官员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欺君瞒上,哄骗朝廷,把朝廷与百姓当做傻子戏弄,自己却在中间赚了个盆满钵满! 百姓如实上缴赋税,肩上的担子没有松掉半分。 朝廷的税收却是减少,甚至还要补贴所谓灾情! 这些银钱最终全都落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让他们吃了个满嘴流油,甚至还博得了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 朱棣一向自诩英明神武,爱民如子,但朱高煦这话却无异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高煦却是丝毫不惯着他,自顾自地开口道:“因河南山东大旱,儿子就想起了官员们常用的这种手段,于是就想到了都察院这群狗东西。” “太祖爷当年为了惩治腐败,将御史台改组为‘都察院’,大幅度扩编了御史队伍,并赋予了他们不受官品限制核查并弹劾天下官员的莫大权力。” “但是爹你不妨想一想,天下的官吏由御史们核查监督,御史们又由谁来核查呢?您即位称帝后成天忙着打仗,老大又忙着给您擦屁股,谁有这个时间与精力去监督御史?” 朱棣一怔,随即笑骂道:“你这混账,什么叫‘擦屁股’?目无君上!” 朱高煦缩了缩脖子,叹气道:“那么对贪官污吏而言,问题就简单多了,把御史们也拉下水就行了。” “下了水的御史们,很快也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等待官员们来收买行贿了,而是主动出击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向官员们索贿,因为无人可以监察他们,所以他们无所顾忌。” “归根结底,问题根源还是出现在监察体系上,爹您可以借此机会堵上太祖爷留下的漏洞,给这些御史们套上一层枷锁,这样他们就会老实了。” 朱棣抬了抬眉毛,眉头皱得更紧了。 想要肃清永乐朝的贪腐之风,都察院这风纪之司是关键所在。 “老二啊,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朱高煦傻眼,没有想到这坑儿贼想要榨干自己。 问题给你指出来了,银子也给你搞到手了,怎么解决问题还要我出马吗? 朱棣见他那怏怏不乐的模样,顿时瞪大眼睛怒视道:“快说,不然发配高墙!” 得了,这坑儿贼! “第一,先任命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良直臣出任都御史,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都察院演变成这个样子,刘观吴中二人是罪魁祸首。” “爹你可以考虑一下江西按察副使顾佐,此人刚直不挠,吏民敬畏而服从,把他比作大明包拯,由他出任都御史,都察院才不会再起贪腐之风。” 顾佐! 大明包拯! 朱棣点了点头,这个顾佐他还是有印象的,就是一头脾气臭的倔驴,只要违背律令,逮谁喷谁。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将都察院交给他,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在都察院百废待兴,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的新任都御史。 “第二,就是给监察御史套上一层枷锁,比如推行一个推荐人制度,都察院选拔御史,需要由推荐人将候选人的名单、履历等上报吏部审核,一旦该御史日后出了问题,推荐人和审核人也要一并问罪。” 朱棣顿时眼睛一亮,扯着胡须连连点头。 “第三,等到顾佐搭好了都察院班子,朝廷就可以大力反腐倡廉了,重启一些洪武朝针对贪腐的严苛刑罚予以震慑,再制定一些连坐刑律,比如官员贪腐认罪后如果家财不足以填坑,直接贬他子女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直到偿完为止!” 朱棣:“!!!” 嘶…… 这个老二,手段很阴毒啊! 第59章 巨头挨骂!新任都御史顾佐! 乾清宫,御书房。 金忠、蹇义等六部重臣全都在此,以及黄淮、胡俨、金幼孜等内阁大臣。 只不过这些巨头全都是神情凝重,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 汉王朱高煦察觉到左都御史刘观贪腐,当机立断率锦衣卫将其捉拿,而后从其府中搜出金银财宝无数,更是牵扯出了一大批贪污受贿大多监察御史。 整个都察院,连同左右都御史在内,涉案官员多达四十余人,堪称永乐朝第一大案。 皇上暴怒之下,下令锦衣卫彻查此案,并将多次阻扰的杨士奇打入诏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皇上设立内阁,同直者共七人,皆参掌机密、以备顾问,并且兼职太子府属官,为太子讲解儒经。 解缙、胡广、黄淮、胡俨、金幼孜、杨士奇、杨荣,七人中解缙因为汉王朱高煦污蔑构陷,至今身陷囹圄饱受牢狱之苦。 如今汉王监国第一天便再次发难,当众捅出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杨士奇无辜下狱,太子因此受到责罚,闭门思过的时间再次增加了三个月。 这对于他们这些太子党而言,根本就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奈何刘观贪腐为真,且贪腐数目惊人,贪腐行径更是丧心病狂,而且还是发生在太子监国期间。 即便金忠等人心有不甘,有心替杨士奇与太子爷求情,也是丝毫不敢出声。 这一次,道理与大义,都在汉王那边,他们根本就没有反驳的理由。 朱棣冷冷地扫了这些重臣一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将国政交由太子爷处理,并简拔了这些贤臣干吏辅佐,结果却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最令朱棣愤怒的是,太子与这些贤才干吏,竟然对刘观等人的贪腐行径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汉王果断出手,直接抓人抄家,那刘观这些蛀虫,只怕还会靠着手中大权作威作福,祸国殃民! “呵,今儿发生的事情,诸位爱卿都知道了吧?” “可有什么想说的吗?畅所欲言嘛!” 金忠等人听了,尽皆不发一语,默默地垂下了头。 说到底,他们有错在先,致使小人秉政祸国殃民,这是怎么都开脱不了的罪名。 “嗯?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平日里不是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吗?现在怎么不叫唤了?” “刘观吴中等人如此猖獗,难道你们就没有半点察觉?是没有察觉?还是不敢说?!” 朱高煦在旁老老实实地坐着,瞧见永乐大帝怒喷一众名臣,觉得有意思极了。 眼前这些巨头大佬,随便挑出来一个,可都是青史留名的一代名臣啊! 内阁三杨,尚书蹇夏,还有功在辅导的黄淮,久于国学的胡俨,劳著扈从的胡广、金幼孜……他们大多历经四朝,辅佐朱棣开创了永乐盛世,又承前启后,帮助仁宣二宗打造了仁宣之治,使得大明国力攀升到了顶峰。 可也是这些巨头大佬,此刻在朱棣面前被骂得跟孙子一样,低着脑袋不敢还嘴。 这种感官上的巨大反差,令朱高煦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朱棣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汉王爷这才悚然一惊,老老实实地垂下了脑袋。 “都察院此案,你们就不要管了,所有涉案人员,朕一定会严厉惩处!” “蹇义,吏部准备新任御史名单,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过于年轻者缺乏办事经验,年龄过大则没有朝气,著为令!” “并且施行御史荐举制度,都察院选拔御史,需要由推荐人将候选人的名单、履历等上报吏部审核,一旦该御史日后出了问题,推荐人和审核人也要一并问罪,著为令!” 蹇义连连点头,他清楚这是皇帝开始对都察院进行限制。 毕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再采用旧制不对都察院进行掣肘,那新任御史们只怕还会走上刘观等人的老路! 金忠等巨头听了,也是没有吭声,默许了这个方案。 朱棣一向雷厉风行,已经找到了问题根源,那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另外,朕有意任命顾佐为新任都御史,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顾佐? 顾礼卿? 听到这个名字,蹇义顿时脸色微变。 “皇上,顾礼卿虽然为官刚正,颇有贤名,但是他才三十岁,未免太年轻了些吧?” 朱棣:“???” 啥? 才三十岁? 这么年轻的吗? 朱棣傻眼,面带狐疑地看向朱高煦。 都察院可是大明最高监察机关,都御史与六部尚书并称为七卿,地位崇高,权柄滔天! 这顾佐如此年轻,超擢他为都,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会不会有些草率?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笑道:“老蹇头,都御史的职责是什么?” 蹇义闻言有些尴尬,表示我与你汉王不熟,不要叫的这么亲热。 “都御史,职责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 “所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所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所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朱高煦点了点头,“反正就是个御用喷子呗?都御史与监察御史,就应该干喷子的活儿,谁违反乱纪祸乱朝纲,喷他就完事了对吧?” 众人:“!!!” 喷子? 那是御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因此,这种得罪人的‘搏击’之事,就应让那些地位不高、资历不深、年纪较轻、顾忌较少的官员去干,顾佐为官刚正不阿,被人比作北宋的包拯,他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原本这些个言官谏臣就应该是些廉洁自守的喷子,如果谁违法乱纪,包括皇帝在内,那喷他就完事了。 结果刘观等御史吃人嘴短,不但不尽心履职,反倒为这些贪官污吏百般遮掩,这才形成了永乐朝贪腐之风横行的局面。 但是顾佐这些喷子却不一样,人家是有道德底线的喷子,想要用金钱贿赂这种人,人家不但不会收,还会怒喷你一顿。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煦一眼,清咳了两声:“咳咳,汉王说的没错,话糙理不糙。” “如今官员贪腐之风大行其道,的确需要顾佐这样的喷……直臣执掌都察院,率领焕然一新的都察院,对朝堂上下进行一番清洗,肃清大行其道的官僚贪腐之风!” “拟旨,擢升顾佐为都御史,即刻回京赴任!” 此刻远在江西的顾礼卿尚不知情,自己因为狗贼朱高煦的举荐,已经成了朝野皆知的超级大喷子! 第60章 朱高煦:我摊牌了!我是反腐斗士! 御书房内,寂寂无声。 因为汉王朱高煦的力挺举荐,顾佐以三十岁的年纪,被超擢为了都察院都御史,正二品的朝堂巨头! 原本这不符合旧制的行为,金忠等臣子应当规谏天子。 奈何汉王爷有理有据,舌战群臣,他们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 不过这个顾佐顾礼卿的确为官刚正,所到之处吏民畏服,是个难得的刚正直臣。 由他掌握都察院,肃清大行其道的贪腐之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金忠黄淮等人心里泛起了嘀咕,汉王举荐顾佐这种直臣上位,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诸如顾佐这些刚正直臣,最大的特点便是不畏强权,一心为国。 你汉王爷就算对我有举荐知遇之恩,那又如何? 如果你敢违反乱纪,祸国殃民,我顾礼卿照样喷死你! 既然如此,汉王为何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难道说他当真转了性子,开始为国家考虑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可是汉王朱高煦啊! 朱棣扯了扯胡须,继续冷声道:“除此之外,汉王倒是告诉了朕,一种永乐朝官员贪腐最出名的法子,比起折色火耗和淋尖踢斛更加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一众大佬们闻言一愣,有些茫然地看向了朱高煦。 你这个汉王爷不应该致力于争权夺利吗? 怎么现在一反常态,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了? 朱棣将地方官员为民请命中饱私囊一事娓娓道来,金忠等人听后瞬间面色大变。 蹇义眉头紧锁,立马追问道:“汉王殿下,敢问可有什么实证?万不可捕风捉影,骇人听闻啊!” 地方官员,通过报灾,减免税收中饱私囊,百姓上缴的赋税不变,朝廷收到的税收却少了,这是足以动摇大明根基的巨大隐患。 赋税,是朝廷的根基! 如果一个王朝不收税,哪来的钱?没有钱怎么治理国家? 现在竟有官员上下勾结,中饱私囊,巧立名目,愚弄百姓! 这种现象,一般只会出现在王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 可是现在,是永乐盛世,是他们这些臣僚引以为傲的大治之世! 汉王朱高煦却是在这个时候,狠狠给了他们一记耳光。 所以蹇义身为吏部尚书,他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汉王朱高煦故意夸大其词,还是原本就有此事!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夏元吉,“老夏头,你还记得在刘观府上搜出了河南赈灾银吧?” “你们信不信,从吴中府上也能搜出来河南赈灾银,还有河南道御史、河南按察使等人。” “这笔赈灾银,从国库运出到河南,这一路上有没有被剥削暂且不提,但到了河南之后,那就是层层剥削了,京师里的大人物刘观等人拿大头,地方上的按察使、道监察御史再拿一笔,然后就是具体到地方官员……这样层层剥削下来,真正赈济灾民的赈灾金,可能十不存一!” 朱高煦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讲诉得事实真相。 整个都察院都在刘观等人的带领下贪污腐败,没有履行监察百官的职责。 那地方官员也自然就没了顾忌,想怎么巧立名目搜刮民财,就随着性子胡来。 毕竟只要把上面这些御史给喂饱了,就没人找他们的麻烦! 用以河南灾区赈灾的赈灾金,出现在刘观府中,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蹇义面色一变,当即起身跪倒在地,“皇上,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虽然问题根源出在都察院贪污腐化,但这些人就职赴任也是得了吏部同意,河南按察使等封疆大吏更是需要吏部举荐审查。 现在闹出了这些贪腐大案,蹇义这个吏部尚书也有失察之责。 好在朱棣对他很是器重,并未过多苛责,摆了摆手就此揭过此事。 “这案子锦衣卫会彻查下去,那些蛀虫一个都别想逃!” “不过既然出现了这样的贪腐手段,那就必须想办法遏制,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良策?” 听了这话,大佬们面面相觑,尽皆皱起了眉头。 官员谎报灾情中饱私囊,这事儿本就不好解决。 如果地方上的按察使的监察御史起到了作用,那还可以及时向朝廷检举揭发。 否则朝廷收到地方上报灾情的奏疏,只有第一时间核实一下,白白浪费这个时间坐视灾民饿死。 除此之外,自大明开国以来,赋税征收的一个难题,就是欠税的太多。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来自高皇帝制定的一个福利政策:如果一个地区出现欠税,那么欠到第二年,就可以酌情打折,甚至大大减免。 当初太祖爷定下这个福利政策,实际上是为了回顾百姓。 然而金忠蹇义等人听了朱高煦的话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发展至今,贪官污吏从中作梗,能交上税的,故意拖欠不交,到了第二年可以申请打折和减免,免出的这部分都被贪官拿走了。 这些中饱私囊的地方官员,不但因为这项政策赚了个盆满钵满,还博取了一个为民请命的贤名! 真是混账至极!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难题也就更加不好解决。 涉及到祖宗定下的制度,轻易删减改动那可都是不孝! 朱棣原本就是造反成功夺得天下,所以他对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一向遵守,除非必须更改,否则绝不轻易改动,唯恐被他人冠以不孝的罪名。 但是现在,地方官员借助朝廷施恩给百姓的福利政策,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不但愚弄了百姓,还欺骗了朝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棣眼见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却是拿不出个主意,顿时大失所望。 他环顾四周,却见自家老二正在小板凳上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前朝瓷器,当即喝道:“汉王,既然这问题是你率先察觉到的,那你可有什么良策?”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你一个永乐大帝,带着内阁三杨蹇夏等千古名臣,还解决不了这个小问题? 咋滴非要老子去做反腐斗士,得罪天下官僚啊! 朱高煦一直想着去云南就藩,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不爱掺和这些破事儿。 “爹啊,儿子愚笨,没有良策,您看着处理……” “说不说?你今天不想个法子,明天朕就把你发配高墙!” 朱高煦:“???” 你大爷! 狗一样的坑儿贼! 真是丝毫不顾面皮了啊! 第61章 实征册!夏元吉你也不行啊! 眼见朱棣又老调重弹,用发配凤阳高墙威胁自己,朱高煦只能搜肠刮肚地思索着解决策略。 金忠夏元吉等大佬见状,也不由得停止了议论。 他们倒是很想看看,在不违背太祖旧制的前提下,这位汉王爷能够有什么高见。 金忠就坐在夏元吉旁边,忍不住低声道:“对于此事,夏尚书可有什么高见?” 夏元吉神色凝重,“我朝现在是继承唐宋的‘两税法’,立国初期,为了恢复遭战争破坏的民生,定赋役法,一以黄册为准,册有丁有天,丁有役,田有租。” “民生恢复后,这才开始以‘两税法’为基础逐步完善税制,对待田赋,按亩征收,南北不同,通常是夏秋两季征收,是重要的税收来源。” “征收赋税的基础,就是十年一大造的赋役黄册,与鱼鳞图册。” 顿了顿,夏元吉叹气道:“此事涉及到赋税征收,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在不违背太祖旧制的前提下,妥善解决这个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忠脸色微变,摸着胡须沉吟不语。 赋税征收出现了问题,那只有对赋税制度进行改革。 但革新税制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间不能冒然进行。 那么,汉王朱高煦,会有什么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朱高煦,或是期待,或是戏谑。 有的人等着他语出惊人,解决掉这个赋税征收难题。 有的人却是满含戏谑嘲讽,等着看他笑话。 朱棣也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希冀着这个开了窍的儿子,能够再次带来惊喜。 良久,朱高煦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夏元吉。 “老夏头,你可有什么高见?” 众人闻言,一阵无语。 合着你静静思考了半天,最后好屁都没有想出来一个? 夏元吉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方才对金忠所说复述了一遍。 眼见这位名臣也没有办法,朱高煦顿时笑道:“老夏头,你这户部尚书也不行啊!” 夏元吉一张老脸瞬间涨红,却又无法反驳。 朱棣见状狠狠瞪了朱高煦一眼,正准备教训这混账一番,却听见他笑着道:“其实这事儿也不难,用不着大刀阔斧地改革税制,只需要在征收制度上面做一个小小改动即可!” 一众大佬闻言瞬间一愣,神情变得精彩至极。 不会吧? 他不会真有办法吧? 连户部尚书夏元吉都感到棘手,汉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原本朱棣喷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到这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憋得好不难受。 “行了,赶紧说,别卖关子了!” 朱高煦撇了撇嘴,沉声道:“大家都知道,朝廷的赋役征收主要以人户为中心的赋役黄册为主,以土地为中心的鱼鳞图册为辅,互为经纬。” “因此,户帖和黄册制度就成朝廷重要的赋税征收依凭,对吧?” 夏元吉连连点头,眼中的惊喜之色更加浓郁。 汉王能够意识到这一点,那就证明他不是无的放矢! 兴许这个泥腿子,还真能让人刮目相看! 朱棣微微颔首,笑眯眯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但是,自永乐以来,民户人丁急剧增长,田地也发生剧烈变化,加上攒造册籍与推收钱粮过程中,户书、粮书、里书、甲书等吏役人等从中舞弊,生者未补入,死者不予勾销,田地买卖、抵押等情形都没有登录在册,黄册制度逐渐陷入紊乱和废弛状态,成了徒有其名的伪册!” 伪册! 这个词语,深深地刺痛了众人。 户部尚书夏元吉一惊,立马提出异议:“汉王殿下,黄册户贴十年一大造,怎会出现伪册……” “老夏头啊,你不要嘴硬,信不信本现在随意从各地州府中提取黄册,上面所开列人户的姓名和事产,仍然是明初洪武年间的姓名和数目,内容根本就没有丝毫变化?” 此话一出,夏元吉神情一滞,满脸惊骇之色。 “洪武初年大造黄册,太祖爷没有任用当地的官员核查田亩数,而是任用了大量的监生,为的就是防止地方官员与士绅豪强之间勾结,瞒报田亩数少交税,所以那一次的黄册乃至洪武年间的黄册,都具有真实性与代表性。” “但是现在,大造黄册已经流于形式,地方官员们忙着搜刮民财都来不及,谁还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差事?有这个闲工夫,他们拿去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不好吗?”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金忠等巨头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汉王这话虽然说得尖酸刻薄,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事实。 比如眼前河南赈灾金一案,那些贪官污吏都敢将手伸向了赈灾金,他们还会在乎什么黄册鱼鳞图? “老二,既然这些黄册大多作伪,那说说你的办法吧。” 朱棣沉吟了片刻,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黄册与鱼鳞图册,乃是朝廷征收赋税的依凭。 地方官员的不作为,甚至是贪污腐化,导致这些黄册成了伪册,根本就不具有真实性! 但是,即便朱棣这个天子知道了,他眼下也没有合适的办法。 难不成下令清查全国各地的黄册? 那将会是一个耗费无数人力财力的大工程! 然而真这样做的话,只会得不偿失! 所有人眉头紧锁,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朱高煦。 汉王爷微微一笑,沉声道:“既然黄册是伪册,那朝廷就重新制作实册!” “老夏头,让各道州府县官出一道计划册,每年秋粮征收,地方上八月出预算计划册,九月造花户实征册,填写通知单,十一月起朝廷开始征粮并按户填册,十二月征收结束将实征册上报朝廷。” “征粮结束,朝廷会核对计划册和实征册,如果二者对比之下有出入,不管多还是少,都可以要求地方官员解释,解释不清的就可以追责了。” 夏元吉一怔,随即兴奋地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极大地提高了地方官员谎报或利用灾情贪腐的难度,即提高了朝廷的收入,也抑制了恶劣的贪腐状况,而且还没有对太祖旧制予以改动,简直就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完美策略! 金忠等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朱高煦,眼神中充满了质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朱棣同样满脸惊色,他当真没有想到,自家老二能提出这么好的主意。 这个家伙,真是开了窍了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诸位爱卿,这计策如何?” 朱棣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问道,引得群臣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拟旨,将其推行天下!” 第62章 有钱了!原来还有这种赈灾方式! 三日后,锦衣卫查清所有涉案之人,除却那四十三名御史外,还牵扯出高达上百位地方官员。 朱棣勃然大怒,下旨将所有涉案人员抄家没收脏款,下狱论罪。 首犯左右都御史刘观与吴中二人,更是被处以剥皮揎草的残忍酷刑,阖族流放奴儿干都司。 四十三名涉案御史处以斩刑,抄家流放,三代以内不得科考。 新任都御史顾佐匆匆回京,率蹇义临时为他搭建的草台班子,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反腐斗争,对朝堂上下进行了一番清洗,成功扭转了自建文以来官员贪腐成风的局面。 一场惊天大案,就此落下帷幕。 当年朱允炆即位称帝后,针对洪武时期朱元璋实行严苛政策的弊端,进行改革推行建文新政,实行惠民之风,教化百姓,宽刑省狱,减少杀戮,形成了以仁治天下的新气象。 然而物极必反,建文帝过度的宽仁,加上他重用文人士大夫,反倒使得文臣气焰嚣张,洪武朝被打压到极致的贪腐之风剧烈反弹。 到了永乐朝,贪腐之风更是大行其道。 官员们不思精忠报国,反倒是互相宴请、招妓作乐,甚至竞相攀比奢华。 文人士大夫们终日沉湎于秦淮河畔,夫子庙千百年来积攒的浩然正气,都掩盖不住十里秦淮的冲天脂粉味。 直到汉王朱高煦勘破刘观这场惊天大案,皇帝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所有涉案人员,新任都御史顾佐接连弹劾数十名贪腐官员,引得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永乐朝堂这股贪腐之风,总算是刹住了脚。 然而最大功臣朱高煦此刻却很是烦恼,因为朱棣解决了这案子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依旧以龙体抱恙为借口,让他这个大冤种监国! 监国也就监国吧,毕竟财政不那么紧张,需要朱高煦关心的事情很少。 这场贪腐大案中,朝廷抄没的赃款总价值高达三百余万两,勉强支撑得起户部开支一段时间了。 但最让朱高煦闹心之处在于,顾佐顾礼卿这个大喷子,不知为何对他始终抱有敌意。 朱高煦不上朝监国,喷他! 朱高煦上朝坐在小板凳上,喷他! 朱高煦上朝的时候挖了一下鼻孔,照样喷他! 汉王爷都快无语了,你这王八蛋好歹也是老子举荐的,就算是不投桃报李,也不用这样恶心人吧? 此刻他正与顾礼卿大眼瞪小眼,夏元吉金忠等人则在旁边看着好戏,险些乐出声儿来。 这就是刚正直臣啊,不愧被比作大宋包拯! 户部有了银子,夏元吉现在也是眉头舒展,精神矍铄,笑道:“汉王殿下,赈灾银已经到了山东与河南,我等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先前汉王立下军令状,强行让他夏元吉把仅有的二百万两,拿去赈济灾民,自己去筹措北伐粮饷军资。 如果出了任何问题,由他这个监国汉王一力承担。 而后便闹出了刘观这场惊天大案,汉王爷也成功抄没赃款三百余万两,足以支撑皇上明年开春北伐了。 所以现在,他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料朱高煦听了这话,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老夏头,以往朝廷赈灾,都是怎么个法子?直接开棚施粥、发放粮食吗?” 听了这话,夏元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对啊汉王殿下,自古以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你们思想太保守局限了,做法也太蠢了,自古以来这样做,难道就是对的吗?” 朱高煦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句,却惹来了大喷子顾佐的怒目而视。 眼瞅着这大喷子就想开喷,朱高煦急忙解释道:“想必你们这些老东西都没亲身去过灾区,经历过赈灾吧?” 老东西? 你说话太粗鲁了吧? 一众巨头满脸涨红,怒视着朱高煦。 顾佐咳嗽了一声,不料朱高煦抢先一步,叹道:“爆发灾荒的时候,灾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直接开棚施粥发放粮食,效果往往极差!” “这些灾民大多成了流民,吃饱了的人无所事事,滋生祸端,养成依赖,没吃饱的人则是铤而走险,偷盗抢夺,人心不稳,这也是为何灾区往往劫匪横生,且赈灾不见成效的原因。” 夏元吉捋了捋白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汉王这些话语,并非没有道理。 不过他们都成了灾民了,还能怎么办? “那汉王殿下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朝廷可以以工代赈嘛,多大点事儿。” 朱高煦有些无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以工代赈?这是什么意思?” 金忠、顾佐、夏元吉几个人一听,顿时面面相觑,有些发愣。 他们几位可都是饱读诗书的贤臣干吏,不说学富五车,至少都是博览群书的人。 可是这“以工代赈”,他们压根就没听说过,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夏元吉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片刻,还是主动问道:“汉王殿下,何为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嘛,就是指爆发灾荒后,在灾区进行灾民救济的时候,不能仅仅只是发放粮食,还应该想办法将灾民组织起来干活,比如修筑河堤、疏通河道、修建城防、建造新屋舍之类的。”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起到了赈灾的作用,百姓也填饱了肚子,二是灾民有工作之后,也会更加安分守己,可以减少不法事情的发生,三是也做了不少民生工作,增强百姓对朝廷的凝聚力,四是可以算作灾区百姓的劳役……” 朱高煦一口气念出了以工代赈的好几个优点,听得夏元吉等人一愣一愣的。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赈济灾民,都是直接发放粮食。 救灾是救灾,劳役是劳役,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项目。 他们也是这样做的,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互利互惠的新奇法子。 夏元吉思索片刻之后,欣喜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一个非常新颖的办法,而且非常有效,灾荒年代,人心思动,朝廷不但给减免他们的赋税劳役,还给他们提供饭食,甚至共同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发展民生!” “汉王殿下这以工代赈的法子,确实是很是不错!” 其他几人接连点头,纷纷认可赞同。 顾佐有些诧异地看了朱高煦一眼,却是冷声道:“汉王若是想要借此收买人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臣必定上奏天子弹劾于你,绝不留情!” 朱高煦:“???” 你娘咧! 收买人心? 你丫有病吧? 汉王傻眼,群臣憋笑,看这二位对掐真是有意思极了。 第63章 朱高煦:大明的冬天真冷啊! 确定了以工代赈的法子,那么灾民一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朱高煦象征性地提出些许意见,今日朝会总算是到此结束了。 刚刚走出乾清宫暖阁,身后立马便有宦官送上了一件棉袍。 暖阁里面烧着炭火,所以众人没有察觉到寒冷。 但是一脚跨出暖阁后,却仿佛是进入了冰天雪地里面。 十一月的应天府(南京),真是格外的冷啊! 特别是南方的冬天与北方极为不同,一个是寒冷,一个是阴冷。 北的干冷是物理攻击,多穿服就可轻松防御;南的湿冷却是魔法攻击,穿再多服都没,得要有抗性! 南方不懂北方的寒冷,北方不懂南方的阴冷。 一阵妖风陡然席卷而来,刮在众人脸上一阵生疼。 陡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烈咳嗽声。 朱高煦回头望去,却见咳嗽的人,正是兵部尚书金忠。 史书上这老金头在两年后就积劳成疾去世了,现在看来他这身子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朱高煦走到他身前,劝慰道:“老金头,你都老成这样子了,别再操劳了,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金忠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劳殿下挂念了,但北伐在即,兵部还有太多事情需要调度处理,不容耽搁啊!” 这个老金头,真不愧是朱棣的肱骨心腹啊! 都已经虚弱到了这副模样,还不忘尽忠职守,坚守岗位! 现在朱高煦监国理政,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金忠操劳过度,积劳成疾。 “杨荣,现在由你暂领兵部尚书事务,可能胜任?”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汉王的意思。 金忠脸色微变,“汉王殿下,老夫身子并无大碍,许是感染些许风寒罢了……”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来人送金大人回府静养,再让太医院派遣专人看护,什么时候太医说你无恙了,再重新工作。” 金忠愣了,咋还有强制让人休假静养的说法? 黄淮等大佬也愣了,金忠就这么被汉王给赶出了朝堂? 那可是金忠啊! 靖难功臣里难得鼎力支持朱高炽的人! 眼瞅着金忠被几个锦衣卫力士架着就走,夏元吉顿时急了,“汉王殿下,金尚书可是靖难旧臣……” “废话,本王能不知道吗?等太医给他诊治过,你们就知道老金头病得多严重了!” 众人闻言一怔,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难道金忠当真病入膏肓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不愿意跟这些巨头纠缠此事。 这些巨头,总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披着棉袍,朱高煦依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这才陡然惊觉,现在可是在大明,没有暖气,更没有空调。 方才在暖阁里面,可以烧炭取暖。 但是这木炭,对百姓而言,却是昂贵到了极点。 烧炭取暖? 那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到的优渥待遇! 别小看这一盆木炭,足足抵得上数十两纹银! 在没有空调暖气的大明,老百姓所能拥有的取暖燃料,屈指可数,无非就是木炭、煤炭和薪柴这三样。 三者之中,木炭取暖体验最佳,但价格极其昂贵,一般只有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富商巨贾才能配备得上! 因为这烧制木炭,也是一个十分辛苦的体力活儿,山民们从早到晚几乎没有时间歇息,从砍柴到截成一段段的木头,再到劈柴、垒窑直至烧成木炭,大概需要十天的时间。 而且采集的柴木一般都是硬木,才能烧制出耐烧无烟的上品。 如大明皇室过冬的御用木炭,便是“红箩炭”,皆由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每根长尺许,园径二三寸不等,气暖而耐久,灰白而不爆,燃烧时还有轻微的香气! 这等上品木炭,产量稀少,价格昂贵,即便连皇室都不够长期使用,更何谈民间百姓了! 木炭昂贵,煤炭便宜,但老百姓没人敢烧煤炭取暖啊! 现在这些人又不懂什么是有毒气体,还他娘的不知道做好通风措施! 一盆煤炭烧得旺,全家一起火葬场! 何况这煤炭向来由朝廷管控,用于冶炼钢铁制作兵戈,加之开采难度系数太大,流落民间的自然少之又少!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薪炭更是少之又少。 缺薪少柴,这可是那些苦寒文人,历来诗兴大发的哀咏主题之一! 想当年,连诗圣杜甫都住在茅草屋里,一遇到下雨雪天,也是被冻得够呛,更不用提天下广大的穷苦老百姓了。 木炭烧不起,煤炭不敢烧,柴火没得烧! 这可真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 那些平民百姓可怎么办? 他们如何度过这酷寒无比的严冬? 大明帝国即将进入小冰河时期,连连天灾不断,气候恶劣至极,每一年的严冬,对于那些底层百姓而言,都将会是一道生死难关! 身体好,挺过去,还能再活一年! 身体弱,挺不过去,那就少吃一年的苦!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难怪历朝历代的底层百姓,在严冬之中,被活生生冻死者,不知凡几! “人苦冬日短,我爱冬夜长!” 朱高煦喟叹了一声,满清那位爱新觉罗乾狗皇帝,能坐在暖和无比的紫禁城中诗兴大发,吟诗作对,坐视子民挨饿受冻生不如死,他这位汉王爷却做不到。 “老夏头,老宋头,过来。” 朱高煦向户部尚书夏原吉与工部尚书宋礼招了招手,二人见状一愣,但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只见汉王爷满脸忧容,沉声道:“这天儿这么冷,还只是十一月初,我们可以烧炭取暖,但老百姓可怎么办?” 夏元吉与宋礼闻言一怔,脸色瞬间涨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都知道,每年严冬都有不少百姓冻死冻伤。 但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所以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因为,每年严冬,都是这么过得啊!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是一张难以启齿的遮羞布! 只要不撕开,他们依旧可以歌功颂德,高唱四海承平,自夸君圣臣贤! 如果这张遮羞布被撕开了,那下面却是无数冤魂,累累白骨! 但是,他们这些朝臣,又能怎么办呢? 天地之力,凡人如何抗衡? 即便能够抗衡,那也是少数权贵的特权! 朱高煦注意到了二人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 “走吧,跟本王去工部匠作坊。” “凡事总得尽力,才不会心生愧疚。” 夏原吉与宋礼闻言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跟在了他身后。 这些汉王殿下,似乎真的有些不太一样了! 第64章 军器局!坑人的户籍制度!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朱元璋为保障武器装备标准化生产,在中央朝廷尚未建立统一武器制造机构的情况下,允许各地卫所自造武器。 直到洪武十三年,朝廷才在工部虞衡清吏司下设立军器局和鞍辔局,负责武器装备制造工作,同时加强对各地制造武器特别是火器的控制。 不久后后,太祖又在内府下设兵仗局,同样负责武器生产。 至此,大明中央武器制造分属工部和内府两个系统。 工部尚书宋礼并不知道汉王口中的匠作坊是什么地方,不过听着像是军器局,一边介绍着,一边把他带了过来。 军器局很大,据宋礼介绍,大概有一千多名工匠在里面劳作。 朱高煦听了宋礼的介绍,还以为这中央第一军备制造中心,会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 然而整个军器局,包括那些工匠在内,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 环境脏,管理乱,设施差。 明明是掌握着技术的核心人才,却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混的还不如金陵城里的乞丐! 这哪里是大明最顶尖顿时兵工厂,分明就是一个乞丐窝! 朱高煦看着这些诚惶诚恐、神情麻木的匠人,顿时就怒了。 “我说老宋头,你们工部就是这样对待匠人的吗?” 宋礼闻言一怔,愣在了原地。 汉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本就卑贱,只比那些以逐利为生的商人高出了些许。 让这些工匠能够吃饱穿暖,有活可干,就不错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敢问汉王殿下,臣何错之有?” “太祖定制,我朝继承元朝匠籍制度,军匠属于军籍,专门负责武器、军装、仪仗等的制造和修理工作,子子孙孙,世代承袭……”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又是因为大明这该死的户役制度! 大明立国之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选择继承元朝的“诸色户计”户籍制度,将户籍分划为民户、军户、匠户等籍,民户务农,并向国家纳农业税、服徭役;军户的义务是服兵,匠户则必须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 并且严格禁止更换户别,各色户籍世袭职业,不容更改,农民的子弟世代务农,工匠的子孙世代做工,军户的子孙世代从军。 这也就意味着,爷爷是什么,儿子就是什么,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没有变更的机会。 太祖朱元璋企图用这样的一种畸形制度,来维持整个大明帝国的千秋万代,规定了所有人的身份,并且这种身份是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不能有任何的变动。 其本质上,还是“士农工商”阶级的延续。 工匠原本地位就低下卑贱,还得承担为宫廷、官府及官营手工业服劳役,得到的报酬却是几乎没有。 如此一来,他们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清苦,甚至远远比不上那些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 别说吃饱穿暖了,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甚至子子孙孙都会跟自己一样,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 看着眼前这群如同乞丐的军匠,朱高煦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眼前这些匠人们,是如何苟延残喘下来的。 指望这样的一群活得如同乞丐一般的工匠,创造一个工业国家,那简直是比大明称霸地球都难。 这些本来是大国重器的顶尖匠人,随便放在后世一个重视工业的国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国宝般地位崇高的存在。 但是他们在这煌煌大明,永乐盛世,却过的不如富贵人家的狗,长此以往下去,他们手里制造的军备能有质量可言吗? 没有可能! 一个人没了希望,子孙也没有希望,那这个人就会变得麻木不仁,毫无进取之心。 宋礼依旧在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朱高煦冷眼看着他,顿时对这位名臣大失所望。 这个宋礼倒不是什么贪官奸臣,而是以敏捷干练、持法严竣闻名朝野的贤臣干吏。 老宋头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疏浚大运河,奠定了永乐迁都的基础。 只不过这老货终究是个文人,骨子里看不起地位卑贱的工匠,正如史书记载那般,不恤匠人。 想着,朱高煦就摆了摆手,打断宋礼继续出言。 “老宋头,你说让他们吃饱穿暖了,可是你现在看看,这些匠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宋礼闻言一怔,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汉王殿下,这些匠人们虽然辛苦劳役,但工部也会拨给他们应得的俸禄,臣不知他们为何会这样……” 话音未落,宋礼陡然转身,怒视着大腹便便的军器局大使! 朱高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这个军器局大使是个肥头大耳的货色,还挺着一个大肚子,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还能因为什么? 贪腐呗! 军器局大使这个职位,可是如同后世采购部的肥差。 朱老四是个战争狂热分子,没事儿就挥师北伐,那么军备辎重自然就是紧要物资。 工部军器局与内府兵杖局掌控军备制造,这个军器局大使想要贪污简直太容易了! 比如将制作兵器的铁料倒卖出去,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眼见众人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军器局大使李文辉瞬间面色惨白,哆嗦着身子张了张口,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想过,今日汉王殿下会前来视察,还如此关心这些卑贱的匠人! 朱高煦见状懒得跟他废话,冷哼道:“聂兴,抓人,将军器局封了,揪出所有蛀虫!” 聂兴这厮自从洗白之后,很快便适应了锦衣卫的嚣张身份,尤其对贪官污吏格外痛恨。 得了汉王命令,他直接带人上前将李文辉制住,并命手下查封了整个军器局。 宋礼见状面色大变,“殿下,万万不可啊!” “眼下北伐在即,朝廷需要大量的武器辎重,您如果查封了军器局,那会延误北伐大计啊!” “对啊,汉王殿下。”夏元吉见状也不由叹了口气,出面提醒道:“军器局如果停摆,那就没法为明年北伐打造足够的武器辎重,北伐将士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将会影响到皇上的北伐大计啊!” “臣请汉王殿下以大局为重,不要查封军器局,除掉首恶便可。” 聂兴见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汉王爷。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宋礼二人一眼,随即一脚踹在了聂兴屁股上。 “愣着做什么?抓人,查封军器局!” 两位尚书:“???” 第65章 朱棣:老子北伐你把军器局封了! 麻了! 人麻了! 夏元吉与宋礼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这么久,合着这位汉王爷压根就没听进去啊!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命锦衣卫查封了军器局,并且让锦衣卫抓走了李文辉等所有军器局官吏! 如此做法,全然不顾皇上的北伐大计,他朱高煦怎么敢的啊! 夏元吉见状给宋礼使了个眼色,让他拖住这位汉王爷,随即自己立马赶去鸡鸣寺打小报告。 不是夏元吉有意做这个恶人,实在是汉王查封军器局,牵扯太过重大。 皇帝已经下旨北伐瓦剌,六部百司都在筹措粮饷调动兵力备战。 在这个关键时刻,监国汉王爷突然犯浑,非要查封了军器局! 军备辎重供应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 朱高煦瞧见夏元吉匆匆忙忙地走了,也没太在意。 这夏老头不是去给大胖胖通风报信,就是去鸡鸣寺找朱老四了。 查封军器局,是朱高煦不得已而为之。 他本想着借助军器局这批专业匠人,把蜂窝煤给捣鼓出来,再平价卖给大明子民,尽可能地让更多老百姓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谁能成想,来到军器局见到的,不是一批专业型技术人才,而是一群面黄肌瘦的乞丐。 这还怎么做? 而且这还是大明技术最顶尖的军器局,地方上那些兵工厂是什么样子,已经可想而知了。 大明将士拿着这些劣质军备,还想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只能证明大明将士太过骁勇。 只有查封这军器局,揪出那些蛀虫,来场大换血,才能让大明走上工业之路! 朱高煦不顾宋礼的诧异眼神,当着一众工匠的面儿走到一位老匠人身前。 “老丈,饿了吧?你们平日里能吃饱饭吗?” 朱高煦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毕竟他身上穿着蟒服,带给地位卑贱的工匠们一副生人勿近的高贵模样。 “回汉王殿下的话,小人没有饿着,吃饱了的。” 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一边答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宋礼一眼。 工部尚书宋礼,他们是不认识的。 这些可怜的匠人,平日见到最大的官儿,就是军器局大使李文辉。 但是刚刚从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对话之中,不难确认他们的身份。 朱高煦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耐着性子安抚道:“老丈,你不要怕,老宋头是个好官,他也是你们工部最大的官。” “可是老宋头平日里日理万机,没有时间与精力前来视察,这才让你们受尽贪官污吏的欺辱!” 话音一落,他又看向宋礼,怒喝道:“宋大人,你说是不是?” 宋礼本就因为李文辉贪腐而感到惭愧,此刻听了汉王爷这话,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老丈你放心,怪我宋礼失察,以致于让你们受尽了委屈。” 破天荒地,堂堂工部尚书,竟然拱手向老匠人鞠躬道歉。 一众工匠见了,顿时惊得手足无措,老匠人甚至膝盖一软就准备跪倒在地。 好在朱高煦及时扶住了他,安抚道:“这一礼你得受着,否则老宋头一个失察之罪跑不了了。” 听了这话,老匠人这才颤颤巍巍地受了他这一礼,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汉王爷,小人老了,饿一点不打紧的,您别责怪宋大人。” 老匠人叹了口气,他活了一辈子,还真没见过向自己鞠躬道歉的朝堂重臣。 因为宋礼这一礼,他心中的委屈与愤怒,顿时也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还主动为宋礼开口求情。 宋礼见状更是羞得满脸涨红,立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多大岁数也不应该饿着,以前是没人知道你们的处境,让你们受尽这些小官小吏的欺辱,但是现在宋大人知道了,他定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我说的对吧,老宋头?” 宋礼连连点头,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朱高煦的真诚,似乎打动了工匠们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一个年轻工匠壮着胆子,低喝道:“汉王爷,这是真的吗?宋大人真能让我们吃饱饭吗?” 听了这话,宋礼更是满脸愧色。 他方才还大言不惭,口称这些匠人都能吃饱穿暖,可真正的事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朱高煦叹了口气,紧紧握着老丈的手,道:“能吃饱,大家都能吃饱,就算老宋头亏待你们,我大明也不会亏待你们!” “聂兴,让兄弟们去京师最好的那些酒楼,从现在开始做菜,做好了全部送过来!” 聂大百户一愣,随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看着面黄肌瘦的匠人们,高声道:“今日本王请客吃饭,银子算本王的,你们敞开了吃喝,吃饱了我们再重新分配工作,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匠人们听了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更有甚者跪倒在地上,向汉王爷表达谢意。 朱高煦见状神情复杂到了极点,宋礼更是羞愧难当。 “老宋头,看见了没,这就是匠人。” “他们掌握着武器军备的制作工艺,却连饭都吃不饱,过得还不如街边乞丐,你这个工部尚书,真是失察啊!” “如果饿死了他们,没有他们打造武器军备,谁去打造?李文辉这些贪官污吏?还是说你这位工部尚书?” “活是人家干的,功劳是你们这些官吏的,难道你们还不让人家吃上一顿饱饭?真是混账至极!” 宋礼羞愧难当,垂下了头没有接话。 “老宋头,这些可都是人才啊!” 今日的所见所闻,带给他这位工部尚书,极大的心灵冲击。 …… 鸡鸣寺。 朱棣正倚靠在软榻上小憩。 自从建文回京后,他这颗心总算是安宁了下来,睡眠质量大幅度提升。 不过很快一宦官来报,“皇上,户部尚书夏大人匆匆赶了过来,想要面圣!” 朱棣听了这话,立马睁开了眼睛。 夏元吉来这做什么? 难道说京师有出了什么大事? “快带他进来!” 夏元吉一见到朱棣,立马就跪倒在地。 “皇上,汉王殿下查封了军器局,臣等阻拦不得。” 朱棣:“???” 啥? 老二查封军器局? 这个混账又在作什么妖? 老子明年北伐瓦剌,你现在把军器局给封了,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吃席!朱棣鼻子都气歪了! 锦衣卫的效率,一向出了名的快。 仅仅过了一两个时辰,聂兴便带回来了一车车的美食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千余名工匠见了,情绪瞬间就被调动了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 甚至还有年轻一点的小伙子,已经流下了口水。 天可怜见,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等美食佳肴。 朱高煦见宋礼还愣在原地,顿时没好气地喝道:“老宋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命人把桌子搬来啊,准备开席!” 宋礼身子一颤,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指挥着工部官吏去安排饭桌。 聂兴满头大汗地走上前来道:“二爷,按照你的吩咐,那些酒楼都开始干起来了。” “这些酒菜只是第一批,后面兄弟们还会送来第二批第三批,预计得花个几百两银子……” 朱高煦摆了摆手,长叹了口气。 眼前这一千名工匠,如果只是粗茶淡饭,十两银子就能让他们吃饱。 为了弥补朝廷以往对他们的亏欠,朱高煦才命人送来这些酒菜,也不过花费几百两银子。 那些个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随便在十里秦淮狎妓玩乐一次,都不止花这么点银子! 这就是不公啊! 明明是大国重器的顶尖匠人,却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恶劣待遇。 勤劳肯干的人才不但没饭吃,还饱受小人折磨凌辱;溜须拍马者身居高位,钟鸣鼎食,风花雪月。 这不是一个盛世该出现的场景,大明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还有太多了。 朱高煦作为后世来人,他自然清楚这些顶尖工匠的重要性,大明想要踏上工业之路,这些匠人就是不可或缺的稀有人才! 该怎么办,才能改变这样的现状,改变天下工匠的现状? 一时间,朱高煦陷入了沉默。 匠人们为什么吃不饱? 匠人们为什么拼命干活,还不能养家糊口? 不单单只是因为李文辉等人克扣俸禄,贪污腐化。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太祖高皇帝制定的俸禄制度,实在太低了。 拿一个七品官而言,一年俸禄算下来四十两,勉强足以养家糊口,支撑全家开支了。 但是,真正发放给官员的俸禄,不是银子,而是禄米。 规定官俸给米,按月发,俸禄高低与品级相一致。 洪武时期,官员俸禄主要是米、钞两部分组成,且主要是给米,但到了永乐时期,开始全面推行米折钞的制度。 钞就是大明宝钞,因为朝廷滥发不加节制,致使大明宝钞不断贬值,偏偏老朱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洪武八年之时,一石米的价格用宝钞一贯即可购买。 结果到了永乐元年之时,一石米的价值已相当于宝钞十贯。 也就是说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这是一个缓慢却又无法逆转的过程,大明王朝生存了几百年的时候,却只用了二十多年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宝钞贬值十倍有余。 到了宣德年间,由于宝钞市场存量过多,贬值幅度太大,形同一张废纸,宣宗朱瞻基不得不下令停止宝钞的发行,从此以后大明再没有发行新的宝钞。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大明宝钞,狗都不要,顶风能臭十里地。 不过现在是永乐年间,宝钞还算有些价值。 然而朱老四连搞很多重大项目,以致于国库空虚财政紧张,他就伙同夏原吉变相削减官员俸禄,规定京官的俸禄三成给米,剩下七成则“春夏折钞,秋冬则苏木、胡椒”,这就是“折色”。 将胡椒、苏木等种奢侈品当作俸禄发放,且官方规定的折色价值低于市场价值,实际上就是变相降低了官员的俸禄。 本来官员俸禄就低得离谱,老朱家的天子还时不时拖欠折色,这让官员们怎么活? 太祖爷朱元璋制定的这官俸制度,根本就是在逼着官员贪腐啊! 官员尚且如此,底层匠人的俸禄更是不堪,想要自己吃饱都难! 说到底,这还是老朱家造的孽! 朱高煦想要提高匠人待遇,就必须先提高官员俸禄,不然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 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些头疼。 宋礼带着人手,搬来了一张张饭桌,聂兴指挥着锦衣卫将酒菜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朱高煦看向眼前满脸渴望的千余名匠人,朗声道:“老弱病残出列,你们先吃,剩下的酒菜还会源源不断地送来,年轻的弟兄不用着急。” 匠人们听了这话,还有些犹豫不满。 但当聂兴拔出明晃晃的尖刀后,所有人顿时就老实了。 方才与朱高煦谈话的老刘头,颤颤巍巍地上前,第一个坐了下来。 很快一些老人与年少的匠人,局促不安地走上前来,确认可以吃后,立马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些匠人都是有着一把子气力的好手,所以饭量也很是惊人,不到片刻一桌桌的美食佳肴被一扫而空。 好在锦衣卫源源不断地运来了酒菜,这才使得没有吃上的匠人们安静了下来。 朱高煦看着这些匠人狼吞虎咽,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 与此同时,朱棣龙行虎步地走进工部衙门。 “去看看,那混账东西在做什么!” 很快有人前来禀报:“皇上,汉王爷在设宴款待军器局的匠人!” 朱棣:“???” 啥? 设宴款待……匠人? 怎么个意思? 你堂堂监国汉王爷,不去处理朝政,怎地与这些匠人厮混? 朱棣眯了眯眼睛,一张老脸瞬间板了起来。 但当他走进军器局大院后,却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入目所见,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趴在桌上狼吞虎咽。 那模样就好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即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不忘伸手抓一把在手里。 宋礼回头一看,吓得立马就要跪地行礼,朱棣却是摆了摆手。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乞丐是……” “爹啊,哪有什么乞丐?这些可都是军器局的匠人啊!” 朱高煦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点明了他们的身份。 朱棣闻言一怔,“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会如此……落魄?” “还不是你这位永乐大帝干的好事!” 朱棣:“!!!” 你娘咧! 这混账东西!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 朕好歹是皇帝,不要面子的吗? 第67章 赌约!朱高煦再次立下军令状! 朱高煦一句话,险些把朱棣鼻子给气歪了。 “老二,朕听说你查封了军器局,怎么回事?” 朱棣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出了最关心的事情。 眼下北伐在即,军器局正是忙着打造武器军备的时候,这个老二却把军器局给封了。 将士们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大军没有足够的辎重,你让老子这仗怎么打? 朱高煦闻言耸了耸肩,向正在狼吞虎咽的匠人们努了努嘴。 “军器局匠人的那点寒酸俸禄,几乎被克扣了个干净,他们活得连乞丐都不如。” “匠人们如同行尸走肉,对生活对未来没有一点希望,经他们之手打造出的武器军备,爹你觉得质量如何?” 朱棣闻言一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的确是他这个天子从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就算你要清查军器局的贪腐问题,那也不能让军器局停摆,现在每耽搁一天,就会有更多的北伐将士拿不到武器……” 朱棣一门心思只关心自己的北伐大计,如果为了这些底层匠人,延误了北伐军机,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朱高煦听了这话,也是一阵火大。 “北伐北伐,你就知道北伐,让北伐将士拿着军器局粗制滥造的劣质产品,去前线浴血搏杀,这不是白白让他们无辜丧命吗?你这是谋杀!” 朱棣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指着朱高煦怒骂道:“混账东西,你懂什么?你说这些武器军备是劣质产品,那我大明这么多的胜仗是怎么打出来的?” “呵,怎么打出来的?”朱高煦冷笑了一声,“拿人命堆出来的呗!” “你这逆子!” “你这屠夫!” 父子二人暴怒,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喷。 一旁宋礼与夏元吉都看呆了,吓得躲得远远的。 好不容易吃上饭的匠人们见状,吓得浑身僵硬,根本不敢动弹。 朱高煦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话音一落,又回头怒视着满脸铁青的永乐帝。 宋礼方才回京,见状忍不住低声问道:“夏大人,汉王爷这是什么情况?都敢跟皇上梗着脖子对骂?” 夏元吉捋了捋胡须,望着大眼瞪小眼的父子二人,嘴角抽了抽。 “不知道啊,汉王爷自从那次刺杀案伤了之后,这脑子就有点不太正常了,犯起浑来连皇上都拦不住。” “那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应该快到了,也只有他才拉得住这两位。” 想着,夏元吉也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皇后娘娘还在的话,那她至少可以缓和一下这种局面。 但是现在,唯有指望着太子殿下了。 很快太子爷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军器局,他天生肥胖,又有腿疾,得知消息后这一路赶过来着实累得不轻。 大胖胖先来到夏元吉二人身前,低声道:“哎哎……这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怎么又干上了?” 夏元吉苦笑着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听得太子爷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军器局大使李文辉借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还克扣了匠人们那点微薄俸禄,老二突然巡视军器局,见状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查封了军器局。 夏元吉这坑货又去鸡鸣寺,请来了老头子做主,二人就这么杠上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北伐的事情。 北伐在即,军器局自然不能停摆,就算是要清查贪腐,那也得北伐之后再说。 老二也真是的,多大点事儿,怎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大胖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咳嗽了两声。 “爹啊,老二,有话咱回宫再说,别让他人看了笑话……” “呵,朕不回去,反正我老朱家被人笑话的不少了。” “回什么宫?你不是不信这些不是劣质产品吗?那跟儿子去看看武库?” 几乎同一时间,朱棣与朱高煦都选择了拒绝,继续怒视着对方。 朱棣听了他这话,顿时插着腰轻笑了两声。 “好,朕就跟你去看看,如果没有问题,你这个国也不用监了!” “爱监不监,谁稀罕啊!” “你这逆子!” 父子二人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了武库,此刻聂兴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不一会儿功夫,周忱从库房里走了出来,纳头拜倒在地。 “唔,周忱对吧?朕记得你,说说吧,军器局的账目有无问题?” 朱棣扫了一眼朱高煦,随即开口道。 周忱立马摊开账簿,神情凝重地回答道:“皇上,不仅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臣率人将军器局最近三年的账目初步核查了一遍,发现竟然有高达几十万斤的铁料、上万斤的铜料不知去向,另外其他皮料、鱼胶等材料都或多或少地对不上,粗略计算下来约有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朱棣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这还只是近三年的账目,就查出来这么多的贪腐亏空! 这么多年来,谁知道军器局的贪腐数额有多么惊人! 夏元吉却在此时感到异样,上前询问道:“周忱,三年的账目,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查清楚了?” “并且李文辉等人既然敢中饱私囊,就一定会做出假账,让人查不出具体数额来,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听了这话,朱棣也愣了,满脸狐疑地看着周忱。 三年的账目,这么快就计算清楚了,这可能吗? 难道说是老二这混账东西,故意攀诬陷害? 周忱将账册递交给夏元吉,解释道:“夏大人请看,这是汉王殿下传授的借贷记账法与大明数字,军器局这三年里的所有账目全都记录在了上面,一目了然……”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一直与钱粮数字打交道,他还真没见过这等新颖的记账方法。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方法的巧妙与实用,顿时兴奋不已地看向朱棣,“皇上,汉王殿下这方法堪称奇妙精绝,如果将其推广到户部,那我户部臣僚行政效率将会提高百倍千倍不止!”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每年都要调用大量人力计算岁收,如果学会了这种记账方法,那将对户部账目梳理起到巨大作用,节省下很大一笔开支。 朱棣傻了,有些发蒙。 朱高煦却是摆了摆手,“老夏头你想学,自己问周忱去,本王没心情教你。” 夏元吉神情一滞,随即看向了老实巴交的周忱。 此子大才啊! 朱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朱高煦大人有大量,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爹啊,这军器局你就交给儿子折腾吧,儿子向你保证不但不会延误北伐军机,还能将匠人们的生产效率提高百倍不止。” “如果儿子做不到,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朱棣眯了眯眼睛,最终还是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暂且信你一回,随你折腾吧!” 听了这话,大胖胖人傻了。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啥来着? 啥意思啊? 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你们就和好了? “哎哎……你们俩真的是……就可劲儿地折腾死我吧!” 第68章 夺嫡?就让我做太子的手中刀! 吃饱喝足后,人总是容易犯困。 匠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 朱高煦见状并未出言苛责,而是对宋礼吩咐道:“今日就暂且不派活儿了,让他们休息一日。” “你先带本王参观一下这军器局,周忱你负责统计名单,并清查出他们被克扣的钱粮,明日本王会一同补齐。” “聂兴,严刑拷问李文辉,将他背后的蛀虫全部给挖出来。” 一个小小的军器局大使,如果背后没人撑腰,是决计不敢贪腐这么多银两的。 在他背后,少不得牵扯出工部甚至其他部门的高官重臣。 聂兴点了点头,当即动身离去。 朱高煦则在宋礼与老刘头的陪同下,直接走进了工坊。 “老宋头,老刘头,现在我大明每年铁矿产量如何?” 环顾四周,朱高煦问出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钢铁的产量,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 据《文史天地》中记载,大明的铁产量是宋朝的两倍,冶金工业极其发达。 《天工开物》对这方面有详尽记载,以致于后来的两百多年,世界上都没有国家能破这个纪录。 宋礼闻言粗略估计了一下,道:“回殿下,大概约有九千万市斤。” 九千万市斤? 折合公制那就是四点五万吨了呀! 朱高煦砸了咂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别看后世那些都是百万吨、千万吨级别的钢铁大厂,现在可是在大明这封建王朝。 唐朝当年铁矿产量粗略估算下来,也不过四千吨,大明已经远远超过了千万倍。 铁矿产量满意,关键问题是如何高效地将铁炼成钢。 “现在你们都采用什么方法炼钢?” “回殿下,我们用的灌钢法。”老刘头打了一辈子铁,回答得很是干脆。 朱高煦听了也不觉得意外,宋元名清时期,都是以灌钢法为主。 所谓“灌钢”,就是“以生柔相杂和,用以作刀剑锋刃者”。 “生“就是生铁,“柔”应是种可锻铁,灌钢以生铁和可锻铁作为原料,灌炼操作在生铁熔点以上进行,因此生产率比较高,渣、铁分离比较好。 工匠们可以通过控制原料配比和鼓风等操作来控制产品成分,因此产出的钢质量也比较好,迅速成为了宋元明清时期的主流锻钢法。 只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后面还出现了坩埚炼钢、高炉炼钢、电炉炼钢等先进办法。 所以朱高煦听到这个回答,还是有些失望。 老刘头注意到了汉王殿下的脸色,有些不解地问道:“殿下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草民世代打铁为生,可以保证这‘灌钢法’产量远高于‘炒钢法’……” 宋礼也是点了点头,身为工部尚书,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朱高煦扫了二人一眼,随即笑问道:“你们知道高炉炼铁和坩埚炼钢法吗?” 老刘头一脸懵逼,直接愣在了原地。 宋礼同样满脸茫然,根本听不懂汉王殿下说的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天下间,真有比灌钢法更先进的锻钢技术? “汉王殿下,您说的这些办法,能产出多少铁和钢?” 宋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有些不明觉厉。 这位汉王爷自从伤了脑袋后,虽然经常犯浑,但他的的确确做出了不少实事,更是以离奇的手段给国库搞来了一大笔银子。 以致于户部尚书夏元吉现在底气十足,见人就嘚瑟,全然没了先前那满面愁容的可怜模样。 宋礼身为工部尚书,他也希望汉王殿下能捞自己一把,让自己做出些足以青史留名的光辉政绩。 朱高煦瞥了他一眼,回想起后世日产万吨的钢铁工厂,有些保守地吐出了一句话,“日产量估计在百十万斤吧,保守估计……” 噗通一声,堂堂工部尚书,宋礼宋大人,直接被这个恐怖的数字,吓得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日产十万斤钢铁? 那是什么概念? 如果真能实现的话,那这就是划时代的变革! 他宋礼这个名字,绝对可以被史官记录在册,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一想到这儿,宋礼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涨红地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日产十万斤?是一天的产量?” 朱高煦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强调道:“没错,日产十万斤。” “只要你们全力按照我说的去错,达到这个产量其实并不难。” 宋礼望着他那根手指,随即上前将其紧紧握住。 “我的汉王爷,您就直说吧,该怎么做,下官乃至整个工部,都听您吩咐!” 文臣的最高追求,就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现在这样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宋礼岂会眼睁睁地看着。 “咱就搞那个‘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双管齐下,协同并进……” 宋礼跟打了鸡血一样,哆嗦着身子,红着眼睛对朱高煦说道。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强行抽回了手指,这才笑着安抚道:“老宋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步子迈大了,会扯着蛋的。” “眼下北伐在即,本王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所以现在不能革新,耽搁军备生产。” 宋礼听了这话,顿时大感失望。 但是朱高煦却又笑道:“不过提升生产工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老刘头,你去找一种耐高温能容纳铁水的材料,本王明日送来图纸,先把模具打造出来。” “模具?殿下说的这是何物……” 宋礼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的废话。” 老刘头闻言撇了撇嘴,当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宋礼终究还是看不起这些国家瑰宝。 应该如何改变工匠的地位,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呢? 恰在此时,赵王朱高燧突然到来。 宋礼见状识趣退走,不敢掺和他们二人谈话。 朱高燧见四下无人,一把拉着朱高煦低声喝道:“老二,你是疯了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反腐斗士’?” 朱高煦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先前你揭发了刘观的案子,导致上百个文官因此受到牵连,现在朝野上下对你这位汉王爷颇有微词。” “现在你又揭发了军器局贪腐案,整个朝堂除了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外,其他部门或多或少都有所牵连,你如果继续追查下去,那揪出来的贪官污吏只会更多!” “到时候那些文臣士大夫全都支持老大,敌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汉王爷,你还拿什么跟老大争?光靠靖难功臣里的武夫丘八?” 呵,原来是这个意思。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幽幽叹道:“这些事儿,太子爷做不的,但我这个汉王却是做的。” “就让我做老大手里的一把刀,替他清洗掉这些贪官污吏。” 朱高燧:“???” 第69章 手中刀!朱棣的心儿都快化了! “这些事儿,太子爷做不的,但我这个汉王却是做的。” “就让我做老大手里的一把刀,替他清洗掉这些贪官污吏。” 鸡鸣寺里,朱棣呢喃着这两句话,神情有些动容。 良久之后,他才看向身旁的赵王朱高燧,有些不相信地追问道:“老二真是这么说的?” 朱高燧苦笑着点了点头,“爹,他真是这么说的,儿子哪敢骗您啊!” 他这番话,倒是真情实意。 虽然世人皆知赵王朱高燧是妥妥的汉王党,但事实上,赵王爷只忠于皇帝。 否则朱棣也不会把锦衣卫,这个天子耳目之司,交给他执掌。 得到了肯定答复,朱棣却是一怔,有些怅然若失。 这个老二,真是开窍了啊! 他不但开窍了,还放弃了那不该有的野心,甚至甘愿做老大的手中刀。 “老大这个人,性子仁厚不假,爱民如子也是真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他略显优柔寡断。” 朱棣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他体恤臣僚,慎用刑律,主张仁政,这没有错。” “但是,过犹不及,他的宽厚仁慈,恰恰造就出了刘观这些贪官污吏,你说咱们这位太子爷,难道就没听到一点风声?一点都不知道刘观等人的贪腐行为?” 朱高燧垂下了脑袋,没有应声。 他知道自家老头子,现在只是想发表几句感慨,并不是真让他发表意见。 “老大这小子,大智若愚,精明着呢!但他即便心里面知道,也听之任之,不以为意。” “这就是老大仁政治国的弊病,容易让官员滋生出贪腐之风。” 事实恰恰证明,的确就是如此。 朱棣或是北伐或是巡幸北平,国政皆交给监国太子爷处理。 结果是什么? 大明表面上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暗地里却是滋生出了不少的蛀虫。 都察院上到都御史下到监察御史,上下勾结贪污受贿,祸乱朝纲。 工部一个小小的军器局,一个芝麻大点的军器局大使,都能贪腐出三十万余万两银子的亏空! 地方上还有官员巧立名目中饱私囊,以各种名义欺上瞒下,搜刮民脂民膏。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明,真的称得上是盛世吗? 君王太过宽仁,就会使得臣子骄横跋扈,生出贪腐之心。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自古有之。 想着,朱棣又叹气道:“但是,正因为老大是太子,所以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大动干戈,严厉惩处这些贪官污吏啊!” 朱高燧听了这话,顿时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刘观这些贪官污吏,都是文人士大夫,老大就算知道了,能怎么处置他们?难道像老二那样全部逮捕下狱论罪?” “老二可以这样做,但老大不行,因为老大是储君,大明未来的天子!” “日后他即位为帝,还需要这些文人士大夫,替他治理国家。” 朱高燧神情一滞,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老头子这话,与他告诫老二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 打击贪腐,老大做不的,老二却可以做的。 因为打击贪腐,做个反腐斗士,势必会触及到这些文臣士大夫的利益,从而往死了得罪他们! 老大朱高炽是太子爷,是大明朝未来的储君,这个身份就决定了,他不能对文臣士大夫太过严苛,更不能被他们敌视。 但是老二朱高煦不同,他撑破了天就是个王爷,将来又不会做皇帝,就算现在做个反腐斗士,把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打疼了,那又如何? 老子反腐结束,拍拍屁股就去云南就藩,你们能耐我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太子朱高炽,他现在就好比穿着鞋,所以他投鼠忌器,不愿大动干戈。 “老二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一条道走到黑,肆无忌惮地惩治贪腐。” 朱棣长叹了口气,“这个混账,是想在就藩之前,揪出朝中这些蛀虫,给老大抹除隐患啊!” 话到此处,朱棣心中生出了愧疚之感,而且还不断加剧。 这个老二,他真是亏欠太多了! 靖难的时候,老二冲杀在前,多次险些丧命,更是救了自己好几回。 好不容易靖难成功了,太子这个位置,自己又不得不给了老大。 过了没多久,丘福那个蠢材葬送了十万精锐,朱棣不得不御驾亲征挥师北伐,结果又要靠着老二冲杀在前。 到了现在,老二受了一次伤大难不死后,竟然真的开窍懂事了。 不但多次请求前去就藩,还顺手帮自己解决了很多麻烦。 现在,他更是甘愿做个孤臣,做老大的手中刀,替他铲除掉所有贪官污吏,抹除老大仁政的隐患。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懂事,越是为这个家着想,朱棣这心里面就越是难受,堵得慌。 老二啊老二,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亏欠啊! …… 汉王府。 朱高煦拿着炭笔,开始绘制起了一张张图纸。 前世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高材生,又是个军事爱好者,所以绘制一些基本图纸,还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正当此时,心腹皇甫云和走了进来。 靖难遗孤的问题完美解决后,皇甫云和就做了汉王府的大管家。 “王爷,您要的蜂窝煤,是不是这个东西?” 皇甫云和捏着一个煤球,在朱高煦面前晃了晃。 汉王爷瞬间起身,接过这煤球一看,兴奋地点了点头。 “行啊皇甫,差事干得不错!” 听了这话,皇甫大管家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那日王爷寻到他,安排给了他这个差事。 可怜的皇甫云和哪里弄过这东西,只能在汉王府名下的工坊,带着工人们从零开始。 其实制作这蜂窝煤没有什么难度,按照王爷绘制的流程一步一步往下做便可,唯一的难度就是去硫,也就是洗煤的阶段。 据王爷所说,这“硫”就是烧煤取暖导致人中毒的有毒之物,所以这个过程皇甫云和极为重视,亲自在现场指挥观察并且记录,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明白这“硫”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按照汉王爷的办法,先将开采回来的煤炭进行碾压、粉碎成为颗粒,接着再利用水洗的方法,在水当中加入生石灰,生石灰会和煤炭当中的硫进行化学反应,进而将煤当中硫给祛除掉。 去掉硫之后,再将煤和黄泥按照八比二的比例进行混合,同时为了这蜂窝煤能够更容易燃烧,在其中还添加了少量的木炭粉、土硝,利用模具不断的压缩,最终制成了这逐渐标准化的蜂窝煤。 朱高煦见他神情有些疲惫,顿时动容道:“云和,你的辛苦付出是值得的,大明将会有无数百姓因此而活命,你救了他们的性命啊!” 此话一出,皇甫云和愣在了原地,随即身体都剧烈颤抖了起来。 “这样吧,蜂窝煤这个名字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以后就叫‘皇甫煤’,以你皇甫云和的名字来命名!” 皇甫云和:“!!!” 皇甫煤! 救活无数百姓! 这些事情,可是他先前想都不敢想的。 第70章 烧煤取暖?汉王你是想同归于尽吗? 乾清宫,暖阁。 蹇义夏元吉等朝堂重臣尽在此处,还有黄淮、胡俨这些内阁大臣。 因为今日汉王爷提前通知,他有一件大事要宣布,所以一众巨头老老实实地来了。 就在昨日,汉王爷又去端了军器局,揪出了一场军器局贪腐案,锦衣卫至今仍在彻查。 夏元吉等人很难不怀疑,汉王爷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众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汉王爷到来。 很快朱高煦手握两个大黑煤球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一众巨头见了,顿时一愣,不明白这位汉王爷又在作什么妖。 蜂窝煤研制成功,朱高煦可谓是心情大好,得意洋洋地询问道:“小老头们,知道这玩意儿是啥不?” 夏元吉等大佬自动忽略了他这粗俗的称谓,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俩煤球儿。 顾佐眉毛一跳,硬着头皮道:“汉王爷,如果臣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煤吧?” 他手上这两个大圆球儿,通体黢黑,断面上还有九个通心孔,看起来就像蜂窝一样。 对于煤炭,这些巨头还是了解的。 这东西因为开采技术不成熟,导致价格比较昂贵,一直都是达官显贵的专用品。 但是达官显贵们,也很少使用煤炭取暖,因为烧煤不但冒出黑烟,还容易导致人中毒。 一盆煤炭烧得旺,全家都进火葬场。 相比于冒黑烟呛人的煤炭,达官显贵们更喜欢散发出独特香味的木炭,这才配得上他们高洁雅士的身份。 “对,就是煤,这是本王精心研制的低价燃料,完全可以出售给老百姓供他们取暖。” 一众巨头:“???” 啥? 烧炭取暖? 还是平价燃料? 你搁这儿骗鬼呢! 这可是煤炭啊,要人命的东西啊! 夏元吉嘴角有些抽搐,轻咳了两声叹道:“汉王殿下,这煤炭不能轻易使用……你疯了?” 话音未落,只见朱高煦直接将其扔进了火盆里面,吓得一众巨头豁然起身,冲着就想往外跑。 这个是煤炭啊,要死人的啊喂! 不料朱高煦早有准备,命聂兴守在门口,直接关上了殿门。 众人傻眼了,愣在原地怔怔出神。 “开门,快开门啊!” “汉王殿下,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汉王,速速打开房门,让老夫出去!” 蹇义慌了,顾佐慌了,夏元吉也慌了,六部巨头内阁重臣,没有一个不慌的。 他们哪里想过,这位汉王爷如此疯狂,直接把大黑煤球扔进了火盆里! 这是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想同归于尽吧? 朱高煦看着这些巨头惊慌失措的模样,顿时冷笑了一声。 “都给本王坐好,今儿这煤球没烧完前,谁都别想出去!” 一众巨头:“!!!” 麻了! 彻底麻了! 你是真想同归于尽啊你! 还等煤球儿烧完,我们早就升天了都! 此刻门口外面,聂兴听见那些朝堂巨头的求饶怒骂,咧嘴笑得前合后仰。 汉王朱高煦,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跟着他干活,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你是何人?你关上殿门作甚?” 聂兴回头一看,却见来人是大太监小鼻涕,顿时梗着脖子叫嚣道:“某家锦衣卫百户聂兴,奉汉王殿下之命看守殿门,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啥? 这是在弄啥? 小鼻涕懵了,急忙上前看了看。 “汉王殿下,我是小鼻涕啊,你快开门!” “小鼻涕,快去禀报皇上,汉王准备跟我们同归于尽!” 夏元吉趴在门上,声嘶力竭地高喝道。 慌了,这回是真的慌了。 谁知道汉王朱高煦突然抽什么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朱高煦上前一把拉回了夏老头,没好气地咆哮道:“谁要跟你同归于尽啊?老夏头你过来看看,这煤球儿热量高不高?” 小鼻涕听了这话,吓得面色瞬间惨白,急匆匆地赶去天子寝宫。 疯了! 汉王爷真疯了! 他烧煤取暖,还按着夏尚书去看!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幸好昨日皇上回京了,还在寝宫里休息。 小鼻涕小跑着冲向了天子寝宫,唯恐汉王真搞死了一位巨头。 终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寝宫门口,却恰好撞见出门晒太阳的朱棣。 因为朱高煦的努力,朱棣心病尽除,现在整个人轻松无比,很久没有这样好心情了。 建文一事完美解决,老二也懂事得不再夺嫡,朱棣心情大好,整个人都焕发出了蓬勃朝气。 现在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将蒙元蛮夷逐出漠北,替大明打下万世基业! 一世命即万世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棣张开双手,沐浴在阳光之下,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张扬霸气!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小鼻涕却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皇上,出大事了啊皇上!” “汉王将夏元吉等大人锁在暖阁里面,要烧煤与他们同归于尽!” 朱棣:“???” 啥? 烧煤? 同归于尽? 老二要跟夏元吉他们同归于尽? 这个逆子! 他又在作什么妖? 朱棣慌了,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 这一来一回之间,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朱棣真怕老二这个逆子发疯,直接整死了夏元吉这些贤臣干吏。 等他满头大汗地赶到暖阁时,却见暖阁里面没有半点声音,顿时心中一紧。 聂兴还带着锦衣卫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让进出。 朱棣见状勃然大怒,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给朕滚开!还不开门!” 聂兴挨了一脚怒了,他本就敌视朱棣,梗着脖子叫道:“不让,没有汉王殿下的命令,寸步不让!” 朱棣听了这话,暴怒到了极点,好在房门及时打开,这才没有酿出祸事。 原是杨荣听到了皇上的声音,这才打开了房门。 朱棣见到他时,有些愣神,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只见汉王朱高煦带着夏元吉等一众巨头,正坐在火盆旁边烤火。 “怎么着几位,这蜂窝煤好使吧?” “啧啧,还真是不错,火力十足,热浪灼人啊,老夫都快出汗了。” “对啊汉王殿下,这么大的火力,都可以让老百姓用来做饭烧水了,真是方便啊!” “唔,这个本王早就想到了,推出了专用的单芯煤炉和三芯煤炉,你们看这单芯煤炉,一次只能放一个蜂窝煤,火力有限,但方便轻巧,适用于单人取暖;看这三芯煤炉,可以同时放三叠蜂窝煤,火力猛得一批,完全可以让老百姓做饭烧水……” “啧啧,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殿下大才,百姓有福了啊!” 朱棣:“???” 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第71章 物美价廉!三方合作! “咳咳,你们在做什么?” 朱棣愣了良久,这才出言问道。 众人一个激灵,急忙起身行礼。 夏元吉兴冲冲地开口道:“皇上,汉王殿下研制出了这蜂窝煤,完全可以取代木炭甚至是木柴,成为百姓取暖烧火的燃料。” “对啊皇上,这蜂窝煤的火力十分充足,而且根本不见什么黑烟,对人体无害。” 蹇义也在一旁帮抢,他对蜂窝煤这个新奇玩意儿,的确很是满意。 朱棣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愣在了原地。 怎么个意思? 不是说汉王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吗? 怎地这才过去了多久,反倒是开始夸起来了? 朱棣瞪了瞪眼睛,怒视着朱高煦,低喝道:“你真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无辜地耸了耸肩,解释道:“儿子去掉了这煤里面的有害东西,成功研制出了这蜂窝煤,本想着告诉夏老头他们这个好消息。” “但是他们不信啊,所以儿子只有当着他们的面儿烧煤验证,效果那可是杠杠的好!” 朱棣人麻了,目光呆滞地看向夏元吉,后者满脸涨红地讪笑了两声。 见此情形,他哪里还不明白,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煦一眼,随即一屁股坐在火盆旁边。 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浪,朱棣也不由来了兴趣。 “所以说,这蜂窝煤当真能用?还能推广至整个天下?” 朱棣虽然是个战争狂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从不关心民生。 眼瞅着寒冬腊月即将来临,朱棣心里面也有些忧虑。 因为自大明立国以来,每年都会有上万百姓饿死冻死。 当然,这不只是大明,历朝历代同样如此。 凌冽寒冬,对穷苦百姓而言,就是一道难过的坎儿。 “皇上,煤炭在我大明的储备量非常的丰富,几乎可以说到处都是,只是开采有些困难,加上煤本身带有有毒物质,所以需求量不大,除了用于冶炼钢铁外几乎无人问津!” 夏元吉捋着胡须开口解释道,“现在汉王殿下掌握了如何去掉煤炭当中的有害物质,并且将其制成这种方便实用的蜂窝煤,那对天下百姓而言简直就是一福音啊。” “只是汉王殿下,敢问这一个蜂窝煤,成本几何啊?” 不得不承认,这蜂窝煤有着很大的市场,一旦问世定然会受到达官显贵的追捧争抢。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煤同样不能造福黎民百姓,真正受益的还是那些达官显贵。 毕竟以前的煤,价格昂贵,达官显贵不乐意烧,而黎民百姓则是烧不起,所以这使得煤陷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同样的道理,眼前这蜂窝煤,如果价格太高的话,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 朱高煦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老夏头,你知道现在市面上,一担木炭多少钱吗?” 朱棣同样看着这位户部尚书,目光中充满了询问。 夏元吉一怔,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臣听闻这木炭……已经涨到六百文一担了!” “天气越冷,这木炭的价格也就越贵……” 六百文一担! 这个价格,对平民百姓而言,未免也太高了些。 六百文,可以买一只烧鹅,或两只鸡,两只鸭,十五斤肉。 并且这一担木炭,根本就烧不了几天,而且仅仅只能用来取暖,对百姓而言实用性不强。 所以,他们宁愿受冻,也不会花大价钱买这木炭。 暖阁内温暖如春,外面却是寒风呼啸。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心里拔凉拔凉的。 朱高煦见了伸出两根手指,笑道:“这蜂窝煤,我准备定价两文钱!” 两文钱? 不是两钱? 夏元吉顿时激动了,不敢相信地追问道:“汉王殿下,你说的是两文?不是两钱?” 一钱银子一百文,两钱银子也就是两百文。 如果这蜂窝煤定价两钱银子,其实这个价格也能够接受,毕竟蜂窝煤比起木炭对于百姓而言更加具有实用性! 但是,汉王方才说的价格,是两文! 两文钱啊! 我的老天爷! 朱高煦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是两文,不是两钱!” “本王研制这蜂窝煤,又不是为了谋利,而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说到底这蜂窝煤制作过程中,唯一的难点就是去硫等有害东西,剩下的都是流水化生产,只要有足够的原料与人手,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蜂窝煤,供给百姓取暖过冬。”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朱棣更是神情动容。 汉王朱高煦苦心孤诣地捣鼓出这蜂窝煤,竟然是为了造福天下百姓? 如果是放在以前,别说夏元吉等人不信,就连朱棣都不会相信,定然认为这个汉王爷包藏祸心。 但是,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后,似乎他说出这话来,真有了那么几分可信度。 “老夏头,老宋头,怎么样?跟本王合作?” “户部出钱,工部出人,本王出技术,并且负责管理,届时所得利润,大家平分。” 合作? 平分? 夏元吉与宋礼都是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汉王爷。 你定价两文这个超低价,虽然造福了天下百姓,但是哪儿有什么利润可言啊? 毕竟一块蜂窝煤就卖两文钱,刨除成本工费这些,还有什么利润空间? 不算亏本就不错了好吧! 夏元吉一向精明,亏本生意他可不做,直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宋礼见状咬了咬牙,竟然破天荒地点头同意了。 因为这位工部尚书,至今还心心念念汉王殿下说的那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决心一条路跟着汉王爷走到底。 户部拒绝,工部同意,这让朱高煦有些傻眼。 毕竟户部掌管着煤炭矿场,他不点头认可,朱高煦没有原料上哪儿弄去? 万般无奈之下,朱高煦只能看向笑眯眯的永乐帝,试探性地问道:“爹啊,眼瞅着寒冬来了,你看夏元吉这老不死的,不肯造福天下子民啊!” 夏元吉:“???” 啥? 高兴的时候就喊“老夏头”? 不跟你合作就是“夏原吉这个老不死的”? 你未免太过分了吧! 朱棣闻言戏谑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可以啊,户部出资,工部出人,你出技术,不过到时候这钱得四分,给朕一份。” “不是,爹啊,你这属于空手套白狼啊你,你怎么不去抢啊……” “唔,朕真想抢了你这技术,不过这不是念及咱父子感情吗?” 朱高煦:“???” 朱棣! 坑儿贼! 你大爷的! 第72章 模具!恐怖的生产效率! 听到朱棣这话,夏元吉有些狐疑地看了朱高煦一眼,有些怀疑皇上的动机。 诚然,这蜂窝煤的确好用,一旦批量生产,定然能够抢占大量市场。 可是汉王爷定价一块蜂窝煤二文钱,这个价格未免太低了些,即便数量多也根本是得不偿失啊! 而且世人对烧炭一直很抵触,即便这蜂窝煤生产出来后,如何售卖还是一个大问题。 然而皇上偏偏横插一脚,强行分走一份利润,夏元吉顿时就纳闷了。 这明显是亏本买卖,皇上怎么还主动赶着插手进来? 皇上蠢吗? 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想着,夏元吉试探性地问道:“汉王殿下,可是还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言嘛!” 朱高煦一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夏元吉这老东西,真不愧是永乐大帝的钱袋子。 “蜂窝煤虽然定价二文,但是煤炉可是用钢铁所铸,定个二钱银子不为过吧?” “到时候煤炉搭配着蜂窝煤一块售卖,再动用一些销售手段,还是有着很大的利润空间。” 夏元吉闻言,直接对朱棣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此事可行,一来可造福百姓,二来也可弥补国库。” 这老东西,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朱棣看着一脸笑意的夏元吉,又扫了一眼有些郁闷的朱高煦,顿时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户部与汉王负责吧,尽快生产出一批蜂窝煤,解百姓燃眉之急。” 朱高煦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折腾出了这蜂窝煤,还被朱棣薅了一把羊毛。 “爹啊,要不调动军器局一半人手,专门生产煤炉!”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一黑,果断拒绝道:“不可,明年朕要北伐瓦剌,军器局全力生产武器辎重。” 他现在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个混账突然“袭击”军器局,原来是打着这个小算盘。 让军器局不生产武器辎重,改为帮你生产煤炉,老子明年光着膀子打瓦剌啊? 朱高煦闻言顿时急了,道:“爹,是你北伐瓦剌重要,还是让百姓度过寒冬重要,你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一众巨头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的汉王爷啊,你怎么又教训上了陛下? 他分不清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大小王了吧! 夏元吉也苦笑着摇了摇头,提醒道:“汉王殿下,生产蜂窝煤固然紧要,但是不能延误北伐军机啊!” 要是换作他人出征,那情况还算好点。 可是明年北伐乃是天子御驾亲征,你延误了北伐军机,万一皇上出了个什么闪失,那可是万死难赦的大罪! 朱棣冷冷地瞥了一眼朱高煦,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逆子,为何非要跟自己作对? 朱高煦陡然笑道:“谁说本王会延误北伐军机了?不就是武器辎重生产吗?本王向你们保证,不但不会耽误,而且还会超额完成!” 朱棣闻言愣了一下,神情一肃板着脸追问道:“此话当真?如果完不成怎么办?” “爹,儿子如果完不成,你就军法处置吧,儿子绝无半点怨言。”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二,为了生产蜂窝煤,都立下军令状了! 他真是为了让百姓度过这个寒冬,还是说他是为了谋取私利? “也罢,只要你不延误北伐军机,就随你折腾去吧,工部与户部全力配合。” 话音一落,朱棣当即起身离去。 得了诏命,户部尚书夏元吉与工部尚书宋礼也只能再次跟着朱高煦,来到工部军器局。 三人一走进工坊,老刘头就立马迎了上来。 “殿下请看,这是通过您模具生产出的箭头!” 老刘头有些兴奋地开口道,整个人都还处于极大的震撼之中。 宋礼看着这满满一箱子的箭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追问道:“老刘,这是你们多久生产出的箭头?” “一天!草民等只用了一天时间!” 老刘头激动地比划着,“汉王殿下送来图纸后,模具当天就做好了,然后烧制花了一天的时间,所以这些都是昨天一天的成果!” 麻了! 宋礼人麻了! 一天就生产出了这么多! 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足有上千之数! 宋礼此刻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充满了狂喜之色。 夏元吉也是眼睛一亮,细细打量着这些流水线生产出的箭头,不由暗自心惊。 唯有朱高煦始终面无表情,捡起一个箭头细细观察。 大明虽然已经开始使用火器,并且打造出了世界上第一支火器特种部队——神机营。 但是,这终究还是一个冷兵器时代,相比于质量低劣的劣质火器,在战场上面,最有效的远程攻击方式,依旧还是弓箭! 可是弓箭生产,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至少在军器局打造出模具前,他们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以致于大明将士在战场厮杀后,都不得不回收用过的箭矢。 “老刘头,制作速度和以往相比如何?” 朱高煦问出了众人都很关心的问题,只要这个加工速递不慢,就能赶得上朱棣明年北伐瓦剌。 刘老汉兴奋回答道:“殿下,真的比以前快太多了,而且还省下了不少人工,如果不考虑打磨过程,比之先前效率提高了数十倍不止!” “而且草民觉得,这还可以用于刀枪生产,只要设计好模具,定型后再打磨一下就可以了,这简直就是把产量翻了数十倍……” 刘老汉不愧世代打铁出身,一眼就看出了这模具的好处,简直就是提高产量的大杀器。 不过正当众人兴奋的时候,朱高煦却是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高兴什么?这只是箭头,制约箭矢生产速度的是箭杆!” 听了这话,众人讶然,又垂头丧气了起来。 因为汉王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想要做出一根笔直的箭杆,那简直是太难了! 大明军中所使用的箭杆,一共有竹木两种。 竹子就不用说了,选取笔直修长的箭竹,砍下来修整一下就可以用。 这些箭竹虽然看起来一根根全是直的,但是实际上你要想从里面挑出一根完美笔直的箭杆,却是根本不可能。 自然生长的东西,哪有那么笔直得如人心意。 而木质的箭杆,则是由木匠用刨子等工具手工加工。 但是由于工具和原料、再加上手艺的原因,这些箭杆想要真想做的直了,那也是千难万难。 这就导致箭杆制作,严重制约了箭矢制作速度。 “放心,老刘你照着这图纸,把这东西捣鼓出来,箭杆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朱高煦递给他一张图纸,淡淡笑道。 刘老汉哆嗦着手接了过去,如获至宝,随即兴冲冲地前去研究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朱高煦嘴角泛起了笑意。 大明,总算是走上了工业化生产的道路。 第73章 玩蛐蛐?老子扒了你的皮! 东宫太子府。 太子爷朱高炽正挺着三百斤的身子,在庭院里面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 太子妃张氏则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监督大胖胖减肥。 恰在此时,汉王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瞧见这一幕,他不由乐出了声儿。 “哟,老大,跳着呢?” 大胖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忙上前拉着朱高煦问道:“老二你快看,我是不是真瘦了?” 朱高炽来回转了几圈,彰显着自己完美无瑕的躯体。 朱高煦见状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面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真他娘的辣眼睛! “瘦了瘦了,老大你真瘦了!” “哎哎……看来真是有效果啊!” 兄弟二人相谈甚欢,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太子妃在旁看得腻歪不已,行了一礼后径直起身走了,把时间留给这兄弟俩。 瞧见太子妃走远了,大胖胖这才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老二啊老二,你可是把我给害苦喽!” “这什么畊宏体操,减肥效果的确不错,但是它难跳啊!” 太子妃一走,大胖胖立马拉着朱高煦大吐苦水,一张胖脸上写满了委屈。 这段日子以来,他闭门思过不出,虽然不用处理政务,可是也被太子妃给折腾个够呛。 整日天还没亮,就被喊着起来跳操。 跳也就跳吧,问题是还不让人休息,一跳就必须坚持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息的命令,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催着开始跳了。 想着,大胖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二啊,我容易吗我?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 朱高煦懵了,啥一个月了? “我一个月都没吃过鸡腿了,天天吃你那劳什子减脂套餐,我都快吃吐了啊!” “……” 看着委屈巴巴的大胖胖,朱高煦是又好气又好笑。 “老大啊,苦是苦了点,但是有效果啊!你天生肥胖,使得你都患上了腿疾,你看这才跳了多久,不是都好了吗?” 大胖胖一怔,动弹了一下自己的小短腿,顿时欣喜不已。 “哎哎……你还真别说……好像真不疼了。” 朱高煦见状很是无语,无奈地以手抚额。 废话,能不疼吗? 三百斤的重量,全压在腿上,不疼才怪了。 这位太子爷,天生肥胖,又因为常年处理政务,缺乏锻炼,导致他这体重不受控制的一路猛涨。 到了最后,五脏六腑承受不住那巨大压力,各种疾病也就来了,不短命夭寿才怪。 “行了,大哥,今儿我找你是有正事。” 朱高煦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太子爷。 大胖胖闻言一愣,接过名单扫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 这名单上面,都是六部百司的官员,而且都是些职位官秩虽然不高,却掌握着不小权力的官员。 最令大胖胖心惊的是,这名单上有不少人,都出自他这位太子爷门下! 朱高炽看着这些名单,神情凝重地沉声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都犯事了?” “嗯,军器局贪腐一案,锦衣卫顺着线索追查,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牵扯在内,贪腐数目不一,但他们确有贪腐!” 朱高煦冷声回答道,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朱棣不屑于惩治贪腐,朱高炽又不愿严苛对待贪官污吏,那这个恶人,只有他朱高煦来做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大胖胖顿时眉头紧锁,一张胖脸上写满了怒容。 “这些混账东西,他们怎么敢的?枉顾圣恩,贪污腐化,祸乱朝纲,都应该全部拉出去砍了脑袋!” 朱高炽是真的怒了,因为这名单上的不少人,都是他亲手提拔举荐,算得上是他的人。 结果这些混账东西坐上了官位后,不思精忠报国,反倒同流合污大肆贪腐,这打的可是他这个太子爷的脸! 朱高煦见状点了点头,“锦衣卫准备拿人,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这上面的人有没有那么一两个确有实才的干吏,值得我网开一面的人才?” 贪官污吏,不一定都是米虫。 如巨贪和珅,他办事的能力,冠绝整个乾隆朝,否则也不会赢得乾隆帝宠信一步登天了。 对于皇帝而言,臣子没有忠奸之分,只有有能力的贤臣干吏,与没本事的蛀虫米虫! 大胖胖叹了口气,有些痛心地闭上了眼睛。 “老二,你准备怎么做?难道又因此大开杀戒?”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这个太子爷做不的,我这个汉王爷却是做的。” “趁着我监国你休息的这段时间,恰好清理一下这些个贪官污吏……” 听了这话,朱高炽神情有些动容,望着自家老二怔怔出神。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 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二,你这样做,让我这个兄长……” “行了老大,我就要去云南就藩了,能替你解决掉这些隐患,也不枉监国一回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起身就准备离去。 大胖胖看着他的背影,感动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欢呼声传来,打破了这感人的气氛。 “耶,我又赢了,飞天大将军果真勇猛无敌!” 朱高煦停下了脚步,满脸疑惑地看向大胖胖。 朱高炽有些尴尬,讷讷解释道:“是瞻基这混小子,禁足后闲来无事,带着几个宫人在斗蛐蛐呢!” 朱高煦:“!!!” 斗蛐蛐? 朱瞻基这就开始了? 未来的蝈蝈天子,宣德大帝? 老子扒了你的皮! 朱高煦陡然暴怒,大步流星地跟着声音,来到了后院。 只见太孙朱瞻基正捧着一个陶罐欢呼雀跃,身旁还有几个宫人阿谀奉承。 “飞天大将军无敌!” “太孙殿下威武!” 正欢呼间,朱瞻基瞧见了满脸阴沉的朱高煦与太子爷,顿时身子一颤。 “咳咳,二叔,你怎么来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陶罐摔了地上,在朱瞻基厉声阻止中,将“飞天大将军”踩成了肉泥。 “朱高煦,你疯了?你还我飞天大将军!” 朱瞻基暴怒,质问着汉王爷。 “飞天大将军,是吧?” “斗蛐蛐,是吧?” “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 众目睽睽之下,汉王爷突然犯浑,将太孙朱瞻基暴打了一顿,众人拉都拉不住。 而后汉王爷更是下令,如果朱瞻基再敢碰蛐蛐,他知道一次毒打一次,绝不留情! 可怜的太孙殿下,被硬生生地揍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断了两根,伤势严重到都下不了床,只能躺在床上咒骂狗贼朱高煦。 第74章 爱好?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 鸡鸣寺。 朱高煦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上,没敢吱声。 朱棣坐在软榻上面,满脸怒容。 “听说你把瞻基给揍了?就因为他斗蛐蛐?” 老头子一大早把自己叫来,果真是因为这事儿! 朱高煦讪讪地笑了笑,腆着脸解释道:“爹啊,你这消息倒是灵敏……” “废话,太子妃昨儿就来找朕哭诉!” “你这逆子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吧?那小子都被你给打断了两根肋骨,现在都下不了床!” 朱棣瞪大了眼睛,插着腰怒喝道:“他还是个孩子啊!不就是斗蛐蛐吗?怎么就招惹你了?你这个逆子,非要气死朕才满意吗?” 朱高煦听了这话,心中一阵冷笑。 呵,不就是斗个蛐蛐吗? 大明朝最奇葩的,就是老朱家的这些皇帝。 天下劳模朱元璋、战争狂人朱棣、蟋蟀天子朱瞻基、吃喝玩乐朱厚照、修仙天子朱厚熜、旷工皇帝朱翊钧、木匠皇帝朱由校等等,个个可以说都在这些领域内拿到了冠军。 朱高煦的好大侄儿朱瞻基,延续了大胖胖朱高炽仁政的治国理念,在位期间重视农业,以安民、爱民为本,实行与民休息的政策,让百姓休养生息,生产力得到了发展,开启了一个稳定强盛的时代。 他在位时期,百姓安居乐业,经济也得到空前的发展,出现了继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之后的另一个繁荣局势,并被称之为“仁宣之治”。 文治武功,样样皆有,朱瞻基不愧为传世之孙,的确是一代明君。 但是这小子唯一饱受世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从小就喜欢斗蛐蛐。 朱瞻基即位称帝后,立即让各地采办上等蟋蟀来京,地方官员为了取悦于他,都变本加厉地下达任务,一度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 君王可以有点爱好,但因为个人爱好,致劳民伤才,并且搞的小民家破人亡,显然就不是有德之君的所为了。 原本是个完美无瑕的圣贤君主,却因为斗蛐蛐一事,被冠以“太平天子,促织皇帝”之名。 想着,朱高煦索性念出了蒲松龄那篇赫赫有名的《促织》。 “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此物故非西产,有华阴令欲媚上官……” 朱棣起初还没听出个所以然,但随着故事循序渐进,他也不由好奇地听了下去。 这促织小说一波三折,写出了主人公命运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让朱棣的心也随之起落沉浮,转瞬之间,就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况味,真令人百感交集。 直到整个故事结束,永乐帝这才怒道:“真是混账,一只小促织,竟断送了两条人命!” “还有那华阴县令想讨好上司,进献一头蟋蟀,没想到皇上很喜欢,命令从此按常规进贡,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悲剧……” “还有那巡抚,也是个该杀的狗东西,为了迎合皇帝,竟然在官吏的升降上,也敢以所进促织的优劣为准绳……” “还有那皇帝,因为个人爱好,糜费国帑无数,致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甚至搞的小民家破人亡……”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朱棣脸色瞬间一变,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家老二说这个故事的深意! 原本,朱棣以为,朱瞻基这个好圣孙喜欢斗蛐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蛐蛐是善斗的昆虫,拼搏起来全力以赴,有的上品重伤不退,甚为壮烈。 因而,自唐天宝年间始,斗促织就成为民间和宫廷的一项娱乐活劲,历久不衰。 发展到了现在,不少纨绔子弟都以斗蛐蛐为取乐,甚至不惜重金投求上品促织,养在象牙、玛瑙盒中,饲以黄粟泥,一次赌斗,下注高多达白银万两之巨。 与这些纨绔子弟相比,瞻基还算是乖巧懂事。 然而听了这个故事后,朱棣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个故事里面的皇帝,不正是日后即位称帝的瞻基吗? 不能说毫无瓜葛,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小子即位称帝后,是不是也会糜费国帑无数,下令各地府衙上贡上品蛐蛐,最终使得劳民伤财,民怨沸腾? 一时间,朱棣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朱高煦讲完故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如果朱棣这都听不出来,那他就不是永乐大帝了! 良久,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老二,你这故事里的皇帝,说的是日后的瞻基?” “爹,你听出来就行了,瞻基既然想做皇帝,那就必须付出代价,至少斗蛐蛐这个个人爱好,他必须舍弃!” 朱高煦叹气道:“所有纨绔子弟的恶行,他都不能沾染,这就是做皇帝的无奈,否则一个不起眼的兴趣爱好,都会搅得民怨沸腾,天怒人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听了这话,朱棣神情一滞,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点,的确是他没有想过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老二啊,你真是长大了,爹很欣慰。” 朱棣怅然长叹了一声,随即苦笑道:“是爹疏忽了,马上下旨给瞻基,他再敢碰蛐蛐,老子打断他的腿!” “爹,这样还不够,瞻基是传世之孙,可旺大明三代,你必须得全力培养他。” 在朱棣错愕眼神中,朱高煦给出了建议。 “瞻基这孩子,跟着爹学会了治理国政,但他毕竟还年轻,性子跳脱,需要丢尽军队里面打磨历练一番。”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微变,有些狐疑地看了自家老二一眼。 他想把瞻基扔进军队里面打磨历练,是真为了瞻基好,还是说他有其他的小心思? 毕竟军队不比寻常,刀剑无眼,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丧命! “爹,你可以选拔与大侄儿年纪相仿的将门子弟,给他组建一支幼军,借此锻炼大侄儿的军事能力。” “我们老朱家是马上夺得天下,大侄儿即便打仗的本事比不得我们,也不能对兵事一无所知。” 朱棣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反倒生出了些许惭愧。 这个老二,真是一门心思为瞻基着想啊! “组建太孙幼军,这主意不错,爹知道了,立马就会下旨。” “老二,辛苦你了。” 朱高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去。 朱棣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吭声。 这个儿子越发成熟懂事,他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发浓郁。 长叹了一声,朱棣将那篇《促织》写了下来,命人送去了东宫太子府。 第76章 促织!朱瞻基人傻了!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太子妃张氏在他床边,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大骂汉王不是人。 就算这孩子游手好闲斗蛐蛐,不思上进,但哪有对自家侄儿,下如此重手的? 那老二分明就是故意如此,得了监国大权,故意凌辱太子府! 恰巧大胖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太子妃一见到他,满腹委屈与愤怒瞬间有了宣泄的地方。 “太子爷,你亲生儿子被毒打成了这样,难道你就不能向老爷子要个说法吗?” 朱高炽闻言一愣,随即大胖脸一苦,连着“哎哎”了几声。 “哎哎,你昨儿不是都去见过老头子了吗?” 他也想不明白,老二突然发什么疯,直接毒打了这孩子一顿。 当日他这个亲爹都在场,但老二非但没有顾及,四五个人拉都拉不住。 老二本就体魄强健,远胜常人,那时候更是红着眼睛,谁见了谁不怕啊! “你还在哎什么?咱们儿子好歹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太孙殿下!” 太子妃怒极,“太孙也是储君,他老二不过一个王爷,有何资格教育太孙?这是以下犯上,你还不找言官谏臣弹劾他……” 原本张氏孝谨温顺,性子仁厚,即便知道汉王有夺嫡之心,也从不在大胖胖面前多说什么,始终恪守妇道。 可是现在,她的宝贝儿子被汉王毒打成了这样,太子妃就算脾气再好,那也忍不住了了! 不过张氏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她的政治手腕,并不比太子爷差上半分,轻易间便找到了一个反击的理由。 朱瞻基乃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太孙殿下,不是寻常皇室子弟。 太孙是什么? 大明朝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与太子一样,太孙同样是储君! 汉王即便再嚣张跋扈,他始终都是个臣子! 而太孙却是储君,储君,也是君! 汉王有什么资格,教育太孙殿下,甚至还把他毒打了一顿? 这就算以下犯上,真要追究起来,足以让汉王万劫不复! 大胖胖听了这话,微微变了脸色。 自己这爱妃,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这么名正言顺的毒辣计策,她随口就说了出来,属实令人没有想到。 不过,大胖胖却并不准备这样做。 说到底,老二毒打太孙,这件事儿只是一件小事。 放在天家,那就是叔叔揍侄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果按照爱妃这法子去办,那就是汉王以下犯上殴打储君,老二可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万劫不复了啊! 回想起老二亲口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太子爷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严词否决了这个办法。 朱瞻基见此情形,对自己亲爹彻底失望。 “爹啊,您不争不抢,儿子不怪您。” “但是现在儿子无缘无故被人毒打成这个模样,您却都不愿意为儿子讨要个说法,儿子……真的心寒啊!” 太孙殿下一向看不上自己这个略显怯懦的亲爹,此刻所有的委屈悲愤都涌上了心头。 他很想问问朱高煦那个狗贼,你为啥毒打我? 是的,毒打,单方面碾压! 朱瞻基自问自己拳脚功夫不错,但在朱高煦那狗贼面前,却是弱得跟小鸡仔一样。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摁在地上毒打了一顿…… 一想到那场噩梦,无数屈辱感就涌上心头,令朱瞻基红了眼眶。 你知道一顿毒打,对我这个孩子会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吗? 太子妃注意到了爱子的异样,顿时抹了抹眼泪。 “儿呐,这应天容不下我们娘俩了。” “收拾东西,跟娘回顺天,省得留在这儿受人欺负。” 朱瞻基满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就差抱着自己娘亲痛哭了。 大胖胖见状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这是爱妃在逼自己表态,去弹劾老二以下犯上。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老二,他的骨肉亲兄弟啊! “行了行了,你们娘俩非要逼死我是不是……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朱高炽长叹了一声,转身就准备去鸡鸣寺。 事到如今,他准备先去探探老爷子的口风,也好给这娘俩一个交代。 然而正当此时,小鼻涕却是突然抵达太子府。 “太子爷,太孙殿下,奴婢前来传皇上口谕!” 老爷子的口谕? 一家三口顿时一惊,急忙起身看向小鼻涕。 朱瞻基也故作挣扎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他知道这个小鼻涕就是老爷子的耳目,自己伤势越重,老爷子就越是生气,惩处朱高煦那个狗贼也会越严厉。 小鼻涕见状笑着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从床上爬起来。 “传圣上口谕:朱瞻基,你若再敢斗蛐蛐,朕打断你的狗腿!” 太子爷:“???” 啥意思? 这可是你最疼爱的亲孙子啊! 他被老二毒打了,你转过头来还骂他? 你这未免偏心偏得太过严重了吧? 听到这话,朱瞻基瞬间如遭雷击,生无可恋地瘫软在床上。 不爱了呗…… 有新欢了呗…… 我不再是您最爱的小宝贝了呗…… 太子妃止住哭泣,目光中闪过一丝狐疑。 “小鼻涕,你说完了?就这一句话?” 小鼻涕点了点头,“说完了啊,不过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皇上命太孙殿下过目,然后写一篇自省文章。” 过目? 自省文章?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胖胖一把接过纸张,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神情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将纸张递给了朱瞻基,骂道:“你这混账,这顿打该挨!”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干啥了? 我就斗个蛐蛐而已,你们至于这样吗? 抱着满腹委屈,太孙殿下接过纸张,目光攸地一凝。 这纸上正是记录的汉王与皇帝对话,以及那篇辛辣讽刺的《促织》。 朱瞻基耐着性子看完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促织》里的皇帝,从小喜欢斗蛐蛐,即位称帝后立马让各地采办上品蛐蛐入京,糜费国帑无数,致劳民伤财,民怨沸腾,甚至搞的小民家破人亡…… 这说的人,好像就是他自己啊! 难道二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毒打自己? 朱高炽叹气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孩子啊,你二叔是为了你好啊!” “你是大明日后的皇帝,帝王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整个大明,你是想做个圣贤明君,还是做个无道昏君?” 朱瞻基没有应声,久久没有言语,只是嘴里不断低喃。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太子妃接过纸张看后,忍不住面燥发热,惊觉自己错怪了老二。 “殿下,你说老二也真是的,教育就好好教育嘛,打人做什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做了皇帝真祸害百姓?” “是,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儿子我们收拾东西回顺天……” “哎哎……爱妃,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第77章 上市!火爆的销售现场! 鸡鸣寺。 朱棣精气神好了些,便兴致勃勃的与黑衣宰相姚广孝对弈。 然而永乐大帝文治武功样样齐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 面对智若近妖的黑衣宰相,他这棋下得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朱老四捻着一枚白子,却久久没有落子。 “和尚,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啊!” 姚广孝清楚这位皇帝是在拖延时间,奈何他是皇帝,也只能顺着他这话答道:“皇上是在顾虑北伐一事?” “嗯,天气寒冷,瓦剌就不会安分了。”朱棣挑了挑眉,沉声道:“老二有一次说过,越往北就越寒冷,我大明尚且已经冷到了如此地步,可想而知那些蛮子会冷成什么样子。” “天气严寒,凛冬来袭,冻死的牛羊不计其数,这些蛮子也不得不南下劫掠打草谷了。” 最近这些天,边镇不时传来奏报,瓦剌军已经进驻了胪朐河,窥视中原,寇边扰境。 对此朱棣很是忧心,如果不是因为这鬼天气,此刻他只怕已经率军北伐了。 君臣这么多年了,姚广孝自然了解朱棣的脾气秉性。 御驾亲征,挥师北伐,都是朱棣为了向天下世人证明自己。 他才是真命天子,打造盛世大明的圣贤明君! 但有些让他心惊的是,皇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里话外都带着对汉王的宠溺夸赞。 这对于大明而言,可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大明朝不但有太子,还有太孙! “皇上,可否让臣见一见汉王殿下?” 朱棣瞳孔猛地一缩,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这和尚,随即落下白子。 “好,择日不如撞日,老二搞的那个蜂窝煤,好像就是今日上市销售。” “和尚你天天在这寺庙里睡大觉,想必也腻烦了,不如随朕一起去看看?” 姚广孝微微一笑,应声道:“皇上爱民如子,如果这蜂窝煤当真如汉王所说那般廉价使用,那老百姓们就可以过个温暖冬天了,贫僧也想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 朱棣心中一凛,知道这和尚不只是为了看看蜂窝煤,更是为了去看看老二。 他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异样的念头。 如果,老二真有帝王之相,那该如何是好? …… 乾清宫,暖阁。 朱高煦百无聊赖地听着巨头们议事,望着空气发呆。 这监国理政的无聊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朱棣设置了内阁,还有六部尚书,这些国政交给他们处理,基本上出不了什么乱子。 所以他这位监国汉王爷,实则就是签签字盖盖章罢了。 目光触及到烧得正旺的煤炉,朱高煦顿时来了兴致,提议道:“小老头们,今日是蜂窝煤上市销售的日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夏元吉等人一愣,随即来了精神。 这蜂窝煤的廉价实用,他们已经真切地体会到了。 但是老百姓可不知道,在他们印象当中,烧煤取暖可是会死人的。 如果蜂窝煤卖不出去,那就无法造福天下百姓,算不得什么仁政善举了。 夏元吉更是颇为意动,毕竟这蜂窝煤项目,他户部可是入了股的,还等着分钱呢! “咳咳,臣觉得汉王殿下这提议不错,这蜂窝煤能否被老百姓接受,关系到民生问题,既然现在大事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我等自当要亲自去看一看。” “臣附议。” “同去同去。” 没有意外地,一众巨头都同意了朱高煦这个提议。 毕竟这蜂窝煤项目,处理得好,那就是朝廷造福老百姓的一项仁政善举,也是他们这些重臣的政绩。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没有处理好,导致户部投进去的钱财资源都打了水漂,那也是监国汉王爷的责任。 黄淮等人也就有了借口,可以向皇上打小报告了。 …… 南市。 京师中最繁华热闹的集市,车马粼粼,人流如织。 此刻大明煤炭店的门前,聚拢了很多的平民百姓,都在看着店里的伙计向大推销这新式蜂窝煤。 煤炭店老板裘广德挺着一个大肚子,手里还举着一个小喇叭,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汉王感念凛冬酷寒,特意研制出了这廉价蜂窝煤,只需要两文钱一个!” 听见他这声音,老百姓顿时就炸开了锅。 两文钱一个? 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裘广德的声音很是洪亮,经过他扯着嗓子一喊,前来围观的百姓就更多了,很快就将煤炭店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过围观百姓们只是听着看着,却没有人上前购买。 毕竟这可是煤啊,烧煤取暖那可是会死人的! 很快就有人质疑道:“烧煤取暖可是会死人的啊?” “对啊,这煤不是有毒吗?” “就是啊,烧煤取暖那真会死人的!” 一声接一声的质疑传出,令百姓们接连摇头,心中顾虑更深。 此刻朱高煦与夏元吉等人已经赶到煤炭店,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汉王殿下,百姓们心中还是有顾虑啊!如此一来,这蜂窝煤……” 夏元吉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显得有些焦虑。 朱高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急什么?接着看下去。” 听到一连串的质疑声音,裘广德却是面不改色,急忙解释道:“以往大家烧煤取暖,没做好通风措施,煤里面有毒气,人吸了后当然会死人。” “但是这蜂窝煤可完全不一样,我们经过复杂的工序,除去了里面的毒气,所以燃烧起来不但黑烟较少,还无毒无害,完全可以放心的使用。” “诸位且看,这黑烟是不是少,我站在这煤炉旁边这么久了,可曾出现半点不适症状?” 围观百姓见状,顿时觉得惊奇不已。 裘广德建他们意动的模样,趁热打铁地劝道:“大家不用离那么远,可以上来感受一下这灼人的热浪,也可以闻一闻看看有没有不适!” 话音一落,立马便有好奇的百姓上前,先是探手试了一下那灼人的热浪,随即俯下身子闻了一闻,惊喜出言道:“咦,还真是这样,以往烧煤时都会有味道,闻一下就让人头晕目眩,这个却一点没有,而且好惊人的热浪!” 周围人一听,顿时一个个连忙上前,感受着蜂窝煤的好处,一时间不由啧啧称奇。 “店家,你方才说这蜂窝煤只要两文一个,是真的吗?” 裘广德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是真的,这是汉王研制,不为谋利,只为造福百姓,所以定下了两文这超低价。” “现在市面上一担木炭都卖到了六百文,只能用于取暖,还烧不了几天。” “可是我们这蜂窝煤不但无毒耐烧,而且热量极大,不止可以用于取暖,还可以用来烧水做饭……” “蜂窝煤物美价廉,用途更多,只要两文,大家还在等什么?”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随即纷纷出言抢购。 裘广德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命伙计包装,笑得合不拢嘴。 蜂窝煤售卖现场,顿时变得火爆无比! 第78章 砍一刀!是兄弟,来砍我! 裘广德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还不忘推销道:“诸位乡亲父老,今日乃是本店开业大吉,所以推出活动,凡是购买煤炉的,都免费赠送五个蜂窝煤,足够你们用上好几天了!” 买煤炉还赠送蜂窝煤? 五个蜂窝煤那就是十文钱啊! 不得不承认,裘广德毕竟是多年经商的老手,很容易就抓住了老百姓的消费心理。 百姓朴实节俭,所以喜欢贪小便宜,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文来使用。 得知这个好消息,很多百姓也是非常的心动,主动询问起了煤炉的价格。 只是当他们得知这煤炉竟然要一钱银子后,热情瞬间大幅度削减。 单芯煤炉要一钱银子,三芯煤炉更是要两钱银子,这对于一向节省的百姓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乡亲父老们,虽然第一次买煤炉花的钱多了,但你们以后只用买蜂窝煤了啊!” “而且大家看这单芯煤炉,小巧玲珑,携带方便,那可是出门必备品啊!” “大家再将看这三芯煤炉,一次可以放三叠蜂窝煤,火力十足,完全可以用来烧水做饭,大家再也不怕家里没有薪柴了……” 在裘广德言语刺激之下,不少人拿起煤炉仔细地看了起来,显得颇为心动。 “店家,你们这煤炉耐不耐用啊?” “怎么不耐用?我们这可是铁制煤炉,保管你用个十年八年都没问题,这用料绝对没的说。” 裘广德怒了,对那人喷道:“汉王殿下本就不是为了谋利,否则也不会定下两文这超低价,要不是考虑到煤炉成本过高,哪里会这么昂贵,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嘛!” 那人讪讪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的确,盐铁可是官府专营,价格一向都不便宜。 这些煤炉是铁制的,质量想想都差不到哪儿去。 一钱银子,现在市值一百二十文,比起六百文一担的木炭,不知便宜了多少。 而且那木炭只能用来取暖,还烧不了几天,跟这蜂窝煤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店家小二演示了煤炉的使用方法后,周围人一看就学会了,非常简单,根本就没有一点难度,于是纷纷开始抢购。 一次花钱和次次花钱,这比简单的账,老百姓还是算得清楚的。 但是依旧有不少憨厚朴实的百姓立在原地,想要购买却没有上前,想要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这蜂窝煤可是取暖的好东西啊,花十几文钱,就能让家人们过个温暖的寒冬了。 可是这煤炉的价格,对他们而言,确实太贵了。 一百二十文,这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实在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裘广德见状心中一动,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诸位乡亲父老,如果手里余钱不足,可以去邀请亲朋好友,来帮你砍价啊!” 砍价? 这是什么意思? “为造福百姓,本店特意推出了‘砍一刀’活动,你邀请一位亲朋好友来我店购买蜂窝煤,就可以砍掉百分之一的煤炉价格。” “也就是说,一个单芯煤炉一百文,你只用付九十九文,只要你邀请的亲朋够多,甚至可以免费领取一个煤炉!” 这个“砍一刀”活动的规则,十分简单粗暴,围观百姓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只知道,邀请到一百个人,自己就可以免费拿走一个煤炉! 所以,老百姓们炸锅了,掉头就跑,冲向了自家村子。 哪个村里没有几十百人,要是全喊来了,那可就是白送啊! 人群中,夏元吉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面露喜色。 “汉王殿下,这‘砍一刀’活动,是你的手笔?” 朱高煦嘴角抽了抽,默然地点了点头。 “汉王殿下真是高明,这些百姓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帮助我们宣传了蜂窝煤,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 夏元吉毕竟是户部尚书,虽然没有经商,但他常年与钱粮打交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活动的深意。 蜂窝煤现在刚刚问世,正是需要打响名气的时候。 汉王推出这个“砍一刀”活动,利用老百姓爱贪小便宜的心里,成功将顾客变成了宣传者,让他们免费帮助自己宣传蜂窝煤。 这等商业手段,堪称奇才! 黄淮蹇义等巨头听了夏元吉的解释,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汉王爷。 朱高煦面无表情,嘴角一直在抽搐。 这“砍一刀”活动,灵感正是源自后世的拼夕夕,那砍人可是出了名的狠。 黄淮突然眉头一皱,纳闷道:“汉王殿下,为何取名‘砍一刀’?这名字太过粗鄙了些,不文雅……” 朱高煦:“???” 文雅? 我文雅你大爷! 读书读傻了吧你! 朱高煦扭头看着这位大佬,沉声道:“是兄弟,就来砍我!” 众人:“???” 你娘咧! 你脑子有病吧? …… 煤炭店对面,二楼雅间。 朱棣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姚广孝就坐在他对面。 同桌的还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官员,满脸富态,笑容和煦。 “和尚,公达,老二这法子精妙吧?” 姚广孝含笑点头,没有接话。 字为公达的官员却是开口道:“皇上,汉王殿下诚有大才,更难得他有一颗惠民之心。” “不过这样一来,百姓倒是只知汉王殿下爱民如子,不知朝廷同样也有出力啊!” 朱棣原本眉眼带笑,听了这话后,却是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悦。 这官员名为袁忠彻,是相术大师袁珙之子,会着一手神鬼莫测的惊人相术,官至尚宝司少卿。 朱棣喜好相学,曾与这位相学名家百问百答,上自王公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尽及,事后证实无一不中,其相术可见一斑。 只是这袁忠彻方才这话,朱棣很不爱听。 为何老二做出些成绩,这些人反倒是屡次三番地予以诋毁? 难道身在天家,当真就没有亲情了吗? 朱棣有些气闷,兴致顿时全无。 “去把汉王叫上来!” 他倒是想要看看,一个黑衣宰相姚广孝,一个相术名家袁忠彻,会对自己爱子做出什么评价。 是辅佐朝纲的盛世贤王? 还是祸乱天下的谋逆之臣? 第78章 相面?朱高煦内心慌得一批! 煤炭店外。 眼瞅着蜂窝煤销售走上了正轨,朱高煦正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甲士走了过来。 “汉王殿下,皇上命您上楼!” 朱高煦:“???” 啥? 朱老四来了? 他丫的是不是闲的没事做? 不过是个蜂窝煤开业活动,朱棣还亲自跑过来观看。 合着放着那么多国政不处理,让我这个大冤种监国,你自己游山玩水是吧? 想着,朱高煦顿时怒了,噔噔几步上了二楼雅间。 但当他注意到眼前之人时,却是瞳孔猛地一缩。 朱棣不用提,头角峥嵘,龙行虎步,坐在那儿都令人不敢直视。 而坐在他对面之人,穿着僧衣,面容和煦,顶着一个大光头,赫然正是黑衣宰相姚广孝!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大腹便便的官员,年过四旬,双眼炯炯有神,不知是何许人也。 瞧见这一幕,朱高煦顿时心头一紧,神态紧绷。 毕竟,现在他身前,不止是有永乐大帝朱老四,还有黑衣宰相姚广孝! 那可是姚广孝啊! 智若近妖的乱世妖僧! 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师! 没有这智若近妖的乱世妖僧,也就不会有名传千古的永乐大帝! 而且朱高煦最忌惮的地方,在于这姚广孝博古通今,精通诸子百学,擅长阴阳术数,还精通风水,善观天象。 朱高煦虽然是后世进步青年,不怎么相信风水相术这些封建迷信。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姚广孝的确有几把刷子,否则也不会流芳百世了。 他曾给朱棣留下三则预言,准确到令人惊惧。 一曰:“飞龙在天,太子遽亡,倒覆江山与陛下。” 飞龙在天,意思左右逢源。亢龙有悔,有戒骄之意,也指倨傲者不免招祸。 显然,这则预言是指代朱棣要左右逢源,静待时机,太子朱标会早逝,天下将归于朱棣。 事实证明,预言成真了,朱标不死,朱棣永远只是个藩王。 二曰:“龙战于野,血色玄黄,主兄弟争于室,溅血禁中!” 龙战于野,血色玄黄,意思为群雄逐鹿,发生祸端。 这是指代朱棣之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子之间,因为皇位争斗夺嫡,最终导致手足相残、子侄相害。 而朱高煦就是夺嫡之争中的失败者,被好大侄儿朱瞻基做成了瓦罐鸡、黄焖猪! 三曰:“白龙鱼服九年,亢龙有悔,堕于地,又溅血禁中,仇杀无尽无期。” 亢龙有悔,有戒骄之意,也指倨傲者不免招祸。 这是指代朱瞻基为政九年而亡,而后爆发土木堡之变,大明由盛转衰,嗣君朱祁镇、朱祁钰又因为权力而导致兄弟相残。 三则预言,皆有应证。 乱世姚僧的通天本领,可见一斑。 朱高煦面对这样一尊大拿,心底难免会犯怵,老老实实地立在一旁不敢开口。 朱棣见状不由觉得奇了,这老二平日里在他面前,都敢梗着脖子叫嚣,甚至跟自己这个天子对骂,怎地今日这么老实了? “老二啊,你这法子不错,有了蜂窝煤取暖,百姓也可以过个温暖的冬天了,大功一件!” “少师你自然认识,这位是尚宝司少卿,袁忠彻!” 朱高煦:“!!!” 我尼玛啊! 袁忠彻! 相术大师袁珙的儿子! 这对父子可是真真正正的相术名家,一手相面之术神鬼莫测,准得令人发指,历史上都有记载的那种。 这是啥意思啊? 坦白局啊! 你丫找两个风水先生给我看相? 朱高煦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咳咳,爹啊,还有不少国政没有处理,你们先逛着,儿子先走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坐下!你这逆子就不能守点规矩?” 然而朱棣只是低喝一声,朱高煦就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老老实实地坐下。 四人静静地喝着茶水,姚广孝与袁忠彻却始终打量着朱高煦,二人眼中时不时闪过一道惊疑。 朱高煦乃是朱棣的嫡次子,二人都是追随朱棣靖难的老臣,自然替朱高煦相过面。 可是现在,这位汉王殿下的命格,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甚至他这变化,足以影响到大明国运! 这是怎么回事? 姚广孝与袁忠彻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与惊惧。 天命这个东西,生下来便注定,不可违逆。 以往这朱高煦项下有红丝,耳轮多赤色,两边眼眉上生杀气,正高而有颧,所以当得征战,但难逃横祸身亡。 可是现在,他这面相骤然大变,身长六尺,面大腰圆,天庭饱满,今已须长一尺八寸,以合龙相……这几乎就是帝王天子相! 但是,这怎么可能? 太子朱高炽已立,并立太孙朱瞻基,这两位都是真正的天子相! 怎会再出现一个朱高煦? 这对大明而言,是祸非福啊! 天命不可违! 但是现在,天命在谁身上? 一时间,姚广孝与袁忠彻都心乱如麻,望着朱高煦久久未曾出言。 朱棣注意到了这二人的异状,一颗心瞬间紧绷。 难道他们当真看出了什么猫腻? 朱高煦内心慌得一批,索性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询问道:“少师,袁大人,何故这般盯着我?” “本王承认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过二位这么盯着本王,本王也会脸红的……” “混账东西,滚出去!” 朱棣没好气地笑骂道,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在两位大师面前,还这么没脸没皮,这个逆子真是让人头疼。 朱高煦立马起身跑路,头都不敢回一下。 待他走后,朱棣看向二人,眼神中带着询问。 毕竟当年他起兵靖难,除了姚广孝的撺掇外,还有袁珙那句相面之语。 “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 册立储君时,他又在老大与老二之间犹豫不决,而后同样是袁珙为老大面相,一句“天子也”,让自己下定决心立老大为太子。 现在,朱棣很是想知道,老二这个逆子,面相如何。 姚广孝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袁忠彻沉思了良久,这才缓缓道:“皇上,汉王乃富贵之相。” 富贵之相? 这个结果,朱棣有些高兴,也有些失望。 只有姚广孝清楚,袁忠彻刚刚犯下了欺君大罪。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大明已有太子朱高炽,还立有太孙朱瞻基,储位已定,天下安心。 这个时候,不需要一位疑似天子相的汉王! 姚广孝看向袁忠彻,二人相视一笑,决意隐藏个秘密,一直到死。 第79章 视察!西山煤炭厂! 京师西山。 朱高煦领着夏元吉、宋礼两位尚书,来到了西山。 西山地区有着天然煤矿,以前无人问津,根本就没有人要。 但是现在汉王爷研制出了蜂窝煤,那这煤山可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了。 借助后世的营销手段,蜂窝煤彻底打响了名气,在京师内供不应求。 面对这种局面,夏原吉大手一挥,直接将整座西山划给了汉王府,工部调配工匠上山,全力烧制煤炉生产蜂窝煤。 毕竟肉眼可见的利润空间摆在眼前,用这些没人要的煤制成蜂窝煤,不但可以充盈国库,还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抵达的时候,此刻西山很是热闹。 原本西山周围有着不少村落,约有五六千人口,现在全都被征召而来,成了西山煤炭厂的工人。 皇甫云和作为研制出蜂窝煤的第一人,他自然成了这西山煤炭厂的主事人。 得知自家王爷来了,他立马亲自赶来迎接。 朱高煦笑着宽慰了两句,随即在皇甫云和的带领下,开始视察工作。 只见工人们在一处处搭建好的作坊里干得热火朝天,洗煤区、混合区、晾晒区等等,按照蜂窝煤的生产流程,一应俱全。 “王爷请看,这蜂窝煤的生产工作,正是按照您的吩咐,采用流水线生产模式,给每一位工人都作了明确分工。” “这样一来,生产效率果真大幅度提高,完全足以满足京畿地区百姓的需求。” 听了这话,夏元吉与宋礼都是含笑点头。 蜂窝煤生产走上正轨,那户部与工部也有了不少进项。 不过朱高煦却是眉头一皱,“仅仅只是满足京畿百姓的需求,这还远远不够。” “本王准备将蜂窝煤的销售权拍卖出去,让那些富商巨贾将蜂窝煤销售至天下各地,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赚取更多利润,也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所以西山煤炭厂的规模,必须尽快扩大,招收更多的人手。”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了。 将蜂窝煤销售至天下各地,这真的可以吗? 夏元吉倒是眼睛一亮,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只给销售权,那些富商巨贾就不得不从西山进货,再通过自己的渠道售卖出去,这样一来蜂窝煤就可以进入天下市场,而不是困于京师一地。” “汉王殿下此计当真高明,老臣佩服。” 宋礼也反应了过来,满脸惊奇地看着朱高煦。 这位汉王,当真是个经商奇才啊! 蜂窝煤虽然卖得火热,但那也只是在京师里罢了。 其余地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 而现在将销售权拍卖给富商巨贾,让他们进货后自行去各地销售,这样一来蜂窝煤的市场可就彻底打开了。 那些个富商巨贾游走天下各地,以逐利为生,有的是销售渠道,蜂窝煤这等物美价廉的实用品,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皇甫云和却是脸色一苦,叹道:“王爷,这样一来的话,成本可就太高了啊!” “整个厂子里的工人,每月都要给他们发粮饷,而且天天白面馒头的伺候,隔三差五还有肉食,这一个月下来成本就有些高了,如果再继续招人……” 朱高煦闻言很是无语,这些狗东西还是地主思想,就该白嫖劳动人民的成果。 “皇甫啊,你目光太短浅了,想要马儿跑,那就得让马儿吃饱。” “工人们吃饱了饭,不愁吃喝,才会有激情干活,效率才会更高,等销售权一卖出去,蜂窝煤的利润将会翻上百倍不止,你还计较这点成本作甚?” 皇甫云和一怔,撇了撇嘴没有继续再劝。 他只是觉得自家王爷对这些工人,未免太好了些。 不但给吃的给喝的,还他娘的发月钱,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会这么做啊? 众人又参观了一下煤炉制作,确认没有偷工减料,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朱高煦看着这些忙碌的工人,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前面不是提议给好大侄儿组建幼军,培养他的军事才能吗? 西山这地方可不错啊,山清水秀的! 啧啧,果真不错! 朱高煦打量着这西山风景,嘴角泛起了一抹坏笑。 …… 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伤终于好了,已经可以连蹦带跳。 只是经历了这次毒打事件后,他仿佛一夜间成熟了,言谈举止颇为沉稳,不见轻浮之风。 他这般变化,太子爷一直看在眼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混小子挨了一顿毒打,也像老二那样开窍了? “儿呐,伤都养好了吧?要不要出去走走?” 朱瞻基摇了摇头,神情肃穆地沉声道:“爹,以往是儿子不对,一直误会您了。” 太子爷闻言一怔,伸手铁琰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后纳闷道:“这也没发烧啊,这孩子怎地开始说胡话了……” 朱瞻基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正色道:“爹,儿子真的想通了,二叔他……真变了。” 回想起那篇辛辣讽刺的《促织》,朱瞻基是又后怕又感动。 后怕的是,将来他即位称帝,定然会做出一样的蠢事,劳民伤财,祸国殃民。 至于感到,却是来自于他一向厌恶的二叔朱高煦。 这位二叔本可以坐视他自甘堕落,纨绔嬉戏,如此才更符合他夺嫡的心意。 但是他没有,反倒是把自己毒打了一顿,还亲手作了一篇《促织》规劝自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朱瞻基一直琢磨着这句话,渐渐明白了二叔的苦心。 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二叔身上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温暖。 想着,朱瞻基不由露出了笑容。 大胖胖见状也是一叹,将那日朱高煦的话,原封不动地讲了出来。 听见“手中刀”这三个字,朱瞻基更是神情动容。 因为他终于明白,二叔这是选择走上一条绝路,彻底斩断自己夺嫡的野心。 得罪了文臣士大夫,你拿什么夺嫡争位? 朱高炽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儿呐,你要记住,我们父子二人,欠你二叔太多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神情复杂至极。 恰在此时,小鼻涕前来传旨。 “传圣上口谕:我大明以武立国,太孙不可不通兵事,即日起组建太孙幼军,于西山操练演武。” 大胖胖闻言懵了,愣在了原地。 朱瞻基脸色一喜,兴冲冲地问道:“爹啊,那西山是什么地方?” 朱高炽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幽幽道:“西山就是煤山,老二在那搞了个煤炭厂……” 朱瞻基:“???” 啥? 西山煤炭厂? 这是让我去挖煤? “朱高煦你个狗贼,你大爷的!” 第80章 纨绔?我朱高煦最喜欢了! 皇上一道旨意,在朝野掀起了不少风浪。 首先,特意为太孙组建幼军,彰显出了皇上对太孙的宠爱。 毕竟这可是在历朝历代都没有见过的事情,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道旨意下发,一众太子党可谓是扬眉吐气,一扫先前的愁云惨淡。 皇上还是宠爱太孙的,那太子爷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别看现在监国汉王爷蹦跶地这么欢,实则皇上心中还是偏爱太孙殿下的。 其次,这支军队从现在成立,就会打上太孙殿下的标记。 无论他们自己怎么认为,在朝臣眼里这都是天子为太孙能够顺利即位做出的安排。 毕竟依照皇上旨意,幼军人数高达一万,而且还都是从府军各个卫所之中挑选的青年组成。 这些青年正是年轻力壮,可塑性极强的时候。 他们与太孙殿下年纪相仿,又身家清白,只要培养得当,等到太孙即位称帝,完全可以成为军中的骨干力量,助太孙尽快掌控大明战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些幼军就是太孙殿下的嫡系部队,大明朝未来的骨干精英。 正因为如此,不少人也就动了心思。 毕竟,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在幼军中与太孙殿下交好,将来还少的了荣华富贵吗? 一时之间,幼军之事遍传朝野,很多人望风而动,虎视眈眈。 …… 鸡鸣寺。 朱棣听着赵王朱高燧的密报,觉得有些头疼。 始作俑者朱高煦坐在小板凳上,嘴角时不时泛起坏笑。 “幼军暂且就隶属于府军前卫吧,由阳武侯薛禄统率。” 朱高煦听了一愣,有些不太乐意。 府军与京营不同,府军是属于卫所系统,负责日常屯守和组织管理,而赫赫有名的京师三大营,负责平时训练与战时征伐。 这就好比一个是预备役,一个是战兵,两者身份地位差距太大。 朱棣将幼军划拨在府军门下,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没对幼军抱有太多期望,顶天了算也不过是作为一个后备力量,等到主力军队缺额之后进行补充。 但是这样一来,幼军即便单独拉上战场也不过是炮灰,养着根本就是浪费国家钱财。 没有上过战场的军队,甚至都不能称为军队。 他们没有经历过鲜血洗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朱高煦本来还想着借用后世练兵之法,打造出一支划时代的特种精英,可是朱棣这么一弄,这目的好像就完不成了啊!。 “不是爹啊,这样一来幼军的人员素质和训练水平可就跟不上了,那朝廷花这么多的民脂民膏,养着他们做什么?” “既然都组建幼军了,那就应该加强训练啊,让其成为真正的精锐,不然组建幼军干嘛?陪大侄儿过家家?” 朱棣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老二,幼军战力不能高,你难道想不通这里面的缘由?” 听了这话,朱高煦顿时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合着朱老四这是在给大胖胖着想啊! 太子爷朱高炽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太孙朱瞻基却有一万幼军,而且战力还很是惊人。 将来等大胖胖坐上了龙椅,自己儿子手里握着一支雄兵,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种事情,换做是谁,都会生出忌惮之心,更何况是皇帝! 帝王,是气量最大的人,也是心胸最狭窄的人。 此事还涉及到军权,这个最敏感的东西。 朱高煦思索了片刻,随即沉声道:“爹啊,既然如此,那就让幼军隶属府卫吧。” “不过爹你得答应,这幼军交给儿子训练,包括大侄儿在内!” 朱棣闻言一愣,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何要自己练兵?还必须带上瞻基?你个混账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真诚地笑了笑,朱高煦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爹,儿子好歹也是带兵多年的宿将,训练一支新军本就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自家老二别得不太行,打仗的本事可是当世一流。 “再者说来大侄儿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懂民间疾苦,让他一同与幼军将士接受训练,才能真正地磨炼他,并且这样才能让他得到幼军拥戴,得到满朝文武认可。” 朱棣脸色微变,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老二说得不错,瞻基这个孩子,的确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 想当年他朱棣七岁的时候,就与一众兄弟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太祖朱元璋认为七个儿子“宜习劳”,命令朱棣与兄弟们都穿着麻鞋,裹上缠腿,像士兵那样到城外远足,十分之七的路骑马,十分之三的路要步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时还要在演武场上练习武备。 而后朱棣等皇子和勋贵子弟,便开始在大本堂读书学习,接受宗法教育。 十六岁那年,朱棣与徐氏成婚后,又奉命和秦、晋二王前往“中都”凤阳,观摩祖宗肇基之地,了解大明的基业由何而兴。 自此之后,朱棣先后三次被派往凤阳常驻,在练兵演武的同时,还要充分了解民生疾苦和民间生活。 这段生活,是朱棣宫廷教育的实习阶段,也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与自己相比,瞻基这个孩子,确实差了不少。 所以朱高煦的这个理由,朱棣思索片刻后也点了点头认可。 “玉不琢不成器,既然如此,那就将这支幼军交给你操练。” 朱高煦顿时面露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贱。 赵王朱高燧却在此刻出言,沉声道:“爹,朝中有不少臣子,都有意将自家子弟送入幼军,您看……” 朱棣听了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这些个朝臣的心思,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太子幼军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给自己子侄谋取锦绣前程的大好机会。 只是那些勋贵子弟,大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 朱棣靖难成功即位称帝,对武勋贵戚颇为优待,却养成了这些勋贵子弟嚣张跋扈的性情。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视大明律令为无物,呼朋引伴胡作非为,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已经成了京师百姓人人唾弃鄙夷的对象。 把他们塞入幼军里面,还会败坏幼军风气! 朱高煦听了却是一喜,笑道:“爹啊,这可是好事儿啊,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呗,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朱棣一愣,有些傻眼。 “那些可都是纨绔子弟,你要去干嘛?” 朱高煦阴险地笑了笑,“毕竟都是将门勋贵之后,不能让他们辱没门楣啊!” 官二代与勋二代什么的,朱高煦可是最喜欢了。 越是嚣张跋扈,虐起来才越有乐子! 第81章 西山!二代培训基地! 西山。 得了朱棣的同意,朱高煦立马带着人手返回西山,开始打造一个训练基地。 西山地区面积很大,煤炭厂仅是占据了一小部分地方。 这样的深山老林,最适合培养他理想中的特种精英。 朱老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让那些纨绔二代们进入幼军。 没办法啊! 这帮纨绔二代们,大多都是各勋臣贵戚家中的次子幼子,甚至是庶子。 按大明律,唯有嫡长子可袭爵,其余子孙一般情况下没有袭爵的权力。 这就造成二代们袭爵无望,衣食无忧,自然不必习文练武锻炼政事,反倒是整日放浪形骸无所事事,呼朋引伴声色犬马,丢尽了父祖脸面。 朱高煦主动开口,让那些勋臣贵戚将子侄送入幼军操练,朱棣思索一番后也很满意。 如此一来,把这帮烦人的家伙全部赶到了西山操练,既能让京师安宁百姓安生,也能磨砺一下这些纨绔二代,让他们收敛嚣张气焰。 至于朱高煦能不能镇压得住这些二代们,那就不是朱棣该担心的事情了。 开什么玩笑? 汉王爷压不住勋贵二代? 这世上还有比王爷更嚣张的二代? 他朱高煦可是犯起浑来,连太孙都敢毒打的狠人啊! 朱高煦带着府卫人手,按照后世记忆,草草打造出了一个训练基地。 很快便到了幼军成立的日子,薛禄也带着大批兵马入驻西山。 “薛禄见过王爷!” 见到朱高煦第一眼,薛禄便单膝跪地,口称“王爷”。 从这个称呼不难看出,他也是汉王党,否则只会称“汉王殿下”。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个彪形大汉,热情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这薛禄可是靖难名将,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 想当年靖难之役中,大小战事薛禄均有参与,立下赫赫战功,从行伍丘八一路晋升为都督佥事。 朱棣御驾亲征时,这薛禄更是充任骠骑将军,随朱棣北伐,并升任右都督。 骠骑将军,这可是武官第二等职位。 第一为大将军,第二为骠骑将军,第三为车骑将军,第四为卫将军,再下就是前、后、左、右将军以及杂号将军。 薛禄充任骠骑将军,足见他之骁勇善战,深受朱棣器重。 不过他现在还未封侯,有官无爵,一直引以为憾。 “王爷,自古以来,用人必先进行教育,若不在闲暇时期教育武臣子弟,恐怕将来有战事时,没人可以委任。” “所以此次幼军组建,有不少老兄弟家的子侄都送了过来,您看……” 朱高煦坐在太师椅上,笑道:“好事儿啊,没关系,告诉咱那些靖难老兄弟们,家里有不成器的子侄,都可以送来西山,本王亲自帮他们调教!” “幼军的意义,想必你们心中也明白,放着这些子侄沦为纨绔,不如谋一个锦绣前程,说不定将来就成了我大明的中流砥柱。” 薛禄急忙点了点头,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汉王不愧是汉王,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就开始吧,把人全都带上来,你的差事也就结束了。” 朱高煦笑眯眯地开口,嘴角泛起了坏笑。 相比于百无聊赖的监国生涯,他更喜欢虐一虐这些纨绔二代。 而且大明现在的练兵之法,虽然堪称当世一绝,但远不能与后世相比。 朱高煦之所以接手这幼军训练,也是为了将这批幼军培养成后世现代化军人,然后再让他们走出西山,分散到各地战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不久后的大明战师,战力将会翻上十倍百倍不止! 薛禄虽然不知道,汉王爷为何不去监国理政,反而跑来与一群小年轻瞎胡闹,但他并没有过多询问,而是命人将幼军青壮带了上来。 这些青壮都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青年,都是来自各个卫所,不少小青年更是卫所将领的儿子,小官二代。 “王爷,共计七千二百三十一人,其他地方还在遴选……”薛禄适时禀报。 朱高煦看着这些稚嫩面孔,摆了摆手道:“先暂停遴选,七千多人已经够了,等这一批毕业之后,再送下一批过来。” 薛禄听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皇上的意思,幼军限额两万人,但并不代表就必须满两万。 说到底,薛禄对这幼军也并不看好。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娃娃,即便是整日操练,那又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都是陪太孙殿下过家家罢了。 “哟,王爷,老薛,都在呢?” 宁阳侯陈懋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略显惶恐的小年轻。 朱高煦也是笑着打招呼,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员虎将。 宁阳侯陈懋,泾国公陈亨之子,靖难名将,后镇宁夏,五次北伐,威名震漠北。 陈懋体貌魁梧,髯部修美,声如洪钟,端得是个英武美男子,令人一眼看去就心生好感。 “王爷,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陈昭与陈晟……” 陈懋坦荡开口道,没有丝毫羞赧之色。 朱高煦见状含笑点头,“没事儿,交给本王培养。” 听了这话,陈懋顿时大喜,“多谢王爷!” 有了宁阳侯的良好开头,其他勋臣贵戚也纷纷效仿,厚着脸皮带上自家子侄,屁颠颠地赶到了西山。 丰城侯李彬之子李贤、广城侯袁容之子袁祯、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安平侯李远之子李安…… 一个个二代子弟被送来了西山,有的勋臣贵戚亲自送来,有的却是坐镇北疆送来了书信。 总之,这次幼军组建,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为不孝子侄谋求锦绣前程的大好机会。 其实对于这些纨绔二代们,勋臣贵戚自己也感到头疼。 嫡长子他们自然着重培养,视为将来的接班人,但是这些次子庶子,根本就没多余的精力与时间去管教,以致于他们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 但不管怎么说,始终都是自己的儿子,放任他们这般继续不学无术,放浪形骸,等到自己死后,他们该如何生存? 嫡长子可以继承一切,庶子幼子连汤都不一定能喝一口。 所以为了给这些不成器的子侄谋求一份锦绣前程,这些勋臣贵戚舍下了面皮,承了汉王朱高煦一份人情。 对此朱高煦并没有拒绝,反倒是全盘接受,甚至放出话来,越多越好。 以致于整个京师里的达官显贵都望风而动,将自家不成器的子侄全部打包送来了西山。 成不成才不要紧,他们只希望这些不肖子孙能少惹点祸端。 如此一来,京师风气为之一肃,反倒是西山热闹非凡。 勋二代、官二代等妖魔鬼怪齐聚西山,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第82章 汉王的手段!二代的噩梦开始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瞻基现在很慌。 看着眼前这群妖魔鬼怪,他恨不得自己扭头就走。 原本他是不打算来西山的,毕竟这幼军虽然名义上是为他而组建,但他可是太孙殿下,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才是正道。 更何况老爷子不知道抽什么疯,让狗贼朱高煦训练幼军。 他如果来接受训练,那不是吃饱了撑得纯纯找虐吗? 然而狗贼就是狗贼,朱高煦传来了一句话,朱瞻基就不得不乖乖来了。 “大侄儿,再不过来,打断你的狗腿!” 面对单方面的武力碾压,太孙殿下只能服从。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朱高煦这个狗贼,收拢这么多的纨绔做什么? 眼前这些妖魔鬼怪,那可都是京师里出了名的害虫,人见人厌的那种。 难不成他还能将这些米虫废物培养成才? 朱高煦瞧见朱瞻基到了,顿时笑道:“哟,正主到了,那特训可以开始了。” 众人:“???” 特训? 什么特训? 真要对幼军特训?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精彩至极。 他们还以为汉王爷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想到他会动真格啊! 朱高煦站在高台上面,看着台下满脸慌乱的青壮,嘴角露出了诡异笑容。 寒冬来袭,妖风呼啸。 列队的青壮们被冻得瑟瑟发抖,鼻涕横流。 太孙朱瞻基虽然裹着棉袍,但也架不住长时间站在妖风中,手都快冻僵了。 “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本王是汉王朱高煦,当今天子的亲儿子,大明亲王。” “所以不管你们中有什么勋二代官二代,在老子面前最后都老实点,因为老子朱高煦就是整个大明最嚣张的二代!” 听了这话,众人傻眼。 汉王爷这话虽然说得很是粗鄙,但不可否认的是,事实本就如此。 不管你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子侄,在这大明天下,拼爹还能拼得过汉王爷? 他爹是谁? 当今天子啊! 想着,众人都变了脸色,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似乎这幼军,与他们想象中的,根本不同。 “下面介绍一下负责你们特训的教官,他们是京营中征战沙场的虎贲骁勇,曾经为我大明流过血立过功,比起你们这些米虫蛀虫不知好出凡几。” “本王不希望听到或是见到,有人胆敢违背甚至羞辱教官的事情发生,不然遭殃的不止是你,还有你全家老小!” “都听清楚了吗?!” 一声怒喝,响彻耳畔。 所有人都懵了,愣在原地。 这是啥意思啊? 怎么幼军特训还牵连到家人? 就算你是监国汉王爷,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高台之上,汉王朱高煦身后,站着一排彪形大汉,足有数百人。 这些“教官”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剽悍气息,加上那魁梧雄壮的体型,更是充满了威慑力。 朱瞻基见了不由摇头苦笑,这他娘的别说羞辱了,随便一个教官一拳打下来,我可能会死!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还真是个狗贼啊! 为了整死我们,不惜抽调这样一批彪形大汉当教官! 朱高煦没有听见回答,顿时就怒了。 “唔……看来你们没有听清楚,那本王就再重复一遍。” 寒风呼啸中,汉王朱高煦一遍一遍地念着特训条例,台下的幼军青壮早已冻得瑟瑟发抖。 但是这狗贼却丝毫没有让他们散去取暖的意思,直到一声怒喝传来。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朱瞻基连忙高喝,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齐声高呼。 “声音大点,没吃饭吗?” “听清楚了!”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去吧,按照分配的宿舍,领取生活物资。” 众人一拥而散,冲向了自己的宿舍。 陈昭这些纨绔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等苦头。 奈何那朱高煦是皇帝亲儿子,他们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在心里暗自咒骂,仅此而已。 直到他们离去,薛禄这才上前,有些忧心地开口道:“王爷,您未免太严苛了吧?他们都不过十五六岁,更何况太孙殿下还在里面……”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幽深。 “老薛啊,北疆边塞自古就是苦寒之地,这里难道还能冷得过边塞?” 薛禄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王爷,难不成您真想将他们培养成战兵?皇上那边可是不会答应啊……” 幼军是太孙的幼军,成立初衷也不过是让他们陪太孙过家家,让太孙朱瞻基熟知兵事。 这就注定了,这支幼军上阵杀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他们自然也就不需要战斗力。 相反,如果他们战斗力太过惊人,反倒是会引起皇上的不安与猜忌! 所以薛禄搞不明白,汉王殿下这么苦心孤诣地训练幼军,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朱高煦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道:“老薛啊,你也是沙场悍将,深谙兵事,我大明最精锐的,是京师三大营,对吧?” 薛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 京师三大营又被称为京师三营和御前三营,主要分为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是不同于卫所编制的驻京部队,由朝廷直接指挥,担负“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任务。 不同于卫所军,三大营作为御前三营,跟着皇帝御驾亲征、深入漠北,与瓦剌、鞑靼、兀良哈作战多年,浴血搏杀至今,乃是精锐中的精锐、骁勇中的骁勇,堪称大明战力最强的战师。 提及京师三大营,朱高煦也是有些感慨。 五军营乃洪武旧制,分步骑为五军,这支部队是从各个地方调上来的精锐部队,担任作战的主力。 三千营的兵力构成主要是由投降的蒙古骑兵组成的,实际人数不止三千人,三千营与五军营不同,它所辖全部都是骑兵,这支骑兵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明军最为强悍的骑兵力量,他们在战争中主要担任突击的角色,充当战略机动力量,同分五司。 至于神机营,则是世界上第一支专门使用火器的特殊部队,作为远程攻击力量使用。 和平时期,五军营操练营阵,三千营操练巡哨,神机营操练火器。 若遇皇帝亲征,大营居中,五军营分驻,步兵在内骑兵在外,最前面的为神机营,神机营外设长围,周长二十里,浩浩荡荡,十分威武壮观。 只是可惜,这威震草原的京师三大营,最终沦丧于土木堡一役。 “老薛,你信不信明年开春北伐,我特训的幼军,战力不弱于三大营?” 薛禄一愣,随即连连摇头:“这绝无可能!” 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娃娃,战力比肩三大营精锐? 这怎么可能? 朱高煦没有多言,自信笑道:“拭目以待吧!” 第83章 特训开始!变态的特训大纲! 幼军组建完毕,朱高煦索性常住西山。 反正他也不喜欢处理那些枯燥乏味的国政,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折腾这些纨绔子弟。 于是朱高煦将国政丢给了内阁与六部,一门心思地折腾起了朱瞻基于他的幼军。 新兵因为年纪在十五六岁,体质还有些虚弱,不太适合进行高强度的强化训练。 但最基本的体能训练,他们还是可以进行的。 想着,朱高煦与教官团结合实际,制定出了一份训练大纲。 大纲里的训练内容,大多出自朱高煦之手。 雷雄等一众教官们,虽然都是京营里的精锐骁勇,但是这份特训大纲却是令他们大开眼界。 什么站军姿、练体能、战术训练与障碍训练等等,他们可谓是闻所未闻。 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一支军队,采取这样独特的训练方式。 这自然也就造成,雷雄等精锐误以为汉王殿下是有意为之,陪这些小家伙们过家家罢了。 毕竟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幼军组建的目的,不是培养出一支战力强悍的战兵,而是让太孙殿下熟悉兵事。 故而特训大纲顺利通过,雷雄等教官没有一人反驳。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 不过是卯时二刻,一阵军鼓声骤然响起! 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睡觉自然是睡到自然醒。 当他被一阵刺耳的鼓声吵醒后,起床气顿时发作,当即暴怒地喝道:“是那个王八蛋打扰你小爷睡觉……” 话音未落,蒲扇般大的巴掌突然扇了过来,郭晟直接被打懵了,愣在原地。 “小爷?你是谁的小爷?” 雷雄身穿教官服,冷笑着问道。 剧痛传遍整个左脸,郭晟这才惊醒,难以置信地怒喝道:“你敢打我?你个狗东西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话还没有说完,右脸又挨了一巴掌,直接痛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老子管你爹是谁?” “汉王殿下说了,在这西山,你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混吃等死的米虫!” “你想拼爹?可以!找汉王殿下拼去!” “一刻钟时间,整军列队!如果我们是蒙古鞑子,你们刚刚就死了!一群废物!” 听了这话,郭晟吓得面色惨白,同宿舍的其他人更是浑身发抖。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位汉王爷昨天讲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朱高煦,来真的了! 相同一幕,出现在很多宿舍当中,结果却是出奇的一致。 这些纨绔子弟只是纨绔,但并不代表他们蠢。 找汉王拼爹? 他爹是当今天子! 太孙殿下都拼不过! 而且昨日汉王爷的威胁,不少人都印象深刻,再加上教官们彪悍的体型,他们根本就没有不够造次,乖乖穿好新兵服赶到了校场。 校场之上,灯火通明。 朱高煦冷着脸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惊慌失措的新兵蛋子,一张脸冷得吓人。 雷雄大步走来,沉声道:“王爷,齐了。” “朱瞻基呢?” “他很聪明,一夜没睡,鼓声响起片刻,就第一个抵达校场。”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讶然。 不愧是老朱家的种啊! 此刻朱瞻基正顶着个熊猫眼,站在队列里面,满脸生无可恋。 狗贼朱高煦,你还真不是个人啊! 对于这位二叔的脾气秉性,朱瞻基也捉摸不定。 毕竟这狗贼受了一次伤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难以用常理揣摩。 但朱瞻基猜到,这狗贼如此大张旗鼓地组建幼军,绝对不会是玩玩而已,所以他很明智地一夜没睡,等着看自家二叔的手段。 果不其然,这狗贼没安好心。 朱高煦缓缓起身,冷声喝道:“大明军律,鼓声三响,未到者斩!” 声音响彻耳畔,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批新兵里面,极少数在鼓声一响后抵达,大部分在鼓声二响后才到。 但也有郭晟这等纨绔子弟,还没有适应环境,在鼓声三响之后才抵达校场。 难不成这个疯子,要按照大明军律斩了他们? 一想到这儿,所有人都慌了。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一幕,沉声道:“自从你们进入西山那一刻起,你们就是隶属于府军前卫的军人,而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宝贝!” “但是你们的表现,令人失望透顶!” “这要是在战场上,蒙元铁骑对我大营发动突袭,方才你们就已经死在了鞑子的铁蹄弯刀之下!” 很多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满脸后怕惊惧。 的确,如果真是在战场上,刚才他们就已经小命不保了,还会死得非常难看。 鞑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在睡觉,一刀剁下来,铁蹄踏过,遍地血肉!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若再有三响未到者,按律斩首,以儆效尤!” 新兵蛋子听到前面半句,还暗自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半句,一颗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 按律斩首! 他真敢杀人! 这汉王朱高煦就是个疯子啊! 朱瞻基同样变了脸色,他很清楚,这狗贼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网开一面! “现在,宣布特训大纲,稍后也会每舍发放手册,希望你们认真听清楚,并且记在心里,一旦违反,绝不留情!” 雷雄适时摊开手册,高声宣读了起来。 “幼军特训手册,经由汉王与教官团制定,内容如下!” “卯时二刻,起床披甲,集合整队!” “卯时三刻,十公里越野跑!” “辰时一刻,吃早食!” “辰时二刻,站军姿!” “巳时一刻,体能训练!” …… 一条条训练条目落入耳中,所有新兵蛋子都好奇不已。 这些训练方法,他们闻所未闻,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连朱瞻基都感到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那体能训练。 少年人热血沸腾,年少轻狂,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何等悲催的生活。 特训大纲宣布完毕,雷雄等教官进入队列。 朱高煦朗声喝道:“幼军十公里,定下规矩,按排为基本单位,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变得精彩至极。 吃不吃肉的不重要,可是给全军打扫厕所,那可是一辈子的耻辱啊! 朱瞻基扫了一眼自己这个排,顿时面色大变。 他娘的怎么都是些胖子肥猪? 完了! 天要亡我! 进入幼军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特权,连他这个太孙也不例外。 只是朱瞻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语气会这么差,遇上这些猪队友! “全军听令,十公里越野跑,开始!” 第84章 卫所兵制!机智的太孙! 幼军新兵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只为了夺得第一吃上肉食。 朱瞻基同样迈着小短腿奋力奔跑着,唯恐自己落到最后,去给全营打扫厕所。 这支新军与以往大不相同,最基本的作战单位是排,通过抽签方式组建临时队友。 但太孙殿下很是不幸,他这排的队友不是大胖子,就是几个纨绔子弟。 不出意料地,除了朱瞻基跑在队伍中游外,他的队友全都落在了后面。 沿途还有锦衣校尉拿着荆条不断催促,这些都是朱高煦那个狗贼从锦衣卫调来的人手。 五百个教官只是负责新兵特训,面对七千多个新兵,终归是不够的。 再加上这一千多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好手,应对七千多个新兵蛋子,反倒是绰绰有余。 朱瞻基一边跑着,一边揣摩着朱高煦的心思。 “按排为基本单位,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那狗贼这话里面,说的是以一排为单位,而不是个人! 朱瞻基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这也就是说,真正的成绩,不是看小队第一名,而是看小队最后一名! 一排队员中最后一名到达终点,那才计算成绩! 想到这儿,朱瞻基顿时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了自己的队友。 他所在的排里面,跑得最艰难的,莫过于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王富贵。 王富贵身形魁梧,体型硕大,比自己亲爹都要重上不少。 此刻他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当之无愧地成了最后一名。 朱瞻基急忙小跑着来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向前跑步。 王富贵看着这个队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兄弟,你不用这样,老王大不了打扫茅房……” “富贵,汉王的意思,是在最后一名,不是第一名……” 朱瞻基简短地解释了一遍,令王富贵眉头紧锁。 大胖子倒是没有想到,原来规则是这个意思。 那就意味着他如果成了最后一名,还会连累一个排的兄弟! 想到这儿,王富贵顿时急了,卖力地跑动了起来。 这一幕经由锦衣卫汇报,很快落入了朱高煦耳中。 “不愧是我老朱家的种啊!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朱高煦慨叹了一声,觉得有些遗憾。 不能见到宣德大帝打扫茅房,的确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新兵十公里却还没有跑完。 朱高煦已经对这些新兵的素质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身体素质会这么差! “老薛,这些当真都是通过筛选过后的新兵?” 薛禄神情一滞,随即叹了口气。 “王爷,这些新兵大多出自卫所,勉强可以吃饱穿暖,肉食却不敢保证。” 听了这话,朱高煦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卫所兵制。 太祖爷朱元璋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征集和吸收了大量军队。 这些庞大的军队对于增强己方实力自然是有好处的,但军队的数量越多,军费开支也就越大,以致于朝廷收入还远远不足以应付庞大的军费开支。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英明神武的太祖爷朱元璋创立了卫所兵制,还曾放出豪言:“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这“卫所兵制”,是一种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 说白了,就是将大明战师分为卫所两级,给每个卫所都分配军用农田,每支军队约百分之七十的士兵日常工作就是种田,剩下百分之三十执行军事任务。 其实在大部分没有战争压力的内地卫所,士兵种田的比例更高,这样一来,士兵们就可以自给自足,解决了吃饭问题。 而一旦战事发生,士兵们也可以迅速拿起武器冲上战场。 不过最坑人的是,这些军屯田地,同样需要固定上交粮食,以供给守备军及官吏。 本来军户屯田目的在养兵而不耗国家财力,结果逐渐变了味道,使得他们不得不为了沉重的赋税忙于劳作,与普通农户无异。 再加上有些卫所官为了谋利,侵占军屯田地、私役军士耕种,导致底层卫所士卒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 现在不过永乐十一年,卫所兵有的都吃不饱饭了。 难怪到了大明中后期,各地卫所出现大量军士逃亡的现象。 大明卫兵,狗都不当!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让士兵整日种田,忙于生计,不事训练,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再加上那严苛的户籍制度,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基本上世世代代都没有出头之日。 继续这样下去,大明横扫漠北的百战雄师,不烂才怪! 太祖爷朱元璋可能不会想到,让他引以为豪的卫所制度后来却导致明军战斗力尽失。 眼前这支幼军里面,虽然有少数纨绔子弟与勋官二代,但那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些底层士卒的孩子,平日里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就不错了,那有余财成天大鱼大肉的伺候。 此刻十公里进行了一大半,大部分新兵的体力都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一些体质轿差的新兵已经被甩开了很大的距离。 这些人中,郭晟等纨绔子弟最多。 毕竟这些二代们平日里风花雪月、声色犬马,骤然间跑个十公里越野,身体哪能吃得消啊! 朱瞻基鼓励着王富贵,二人不急不缓地在大部队里匀速慢跑,远远拉开了郭晟等人一大截。 狗贼朱高煦按团体计算排名,只要王富贵不是最后一名,那就不算输! 太孙殿下注意到,大部分的小队都是各人顾各人,完全没有团队配合的意思。 这样一来,他们这排非但不会输,甚至还有赢的可能! 其余队友经过朱瞻基的提醒,也纷纷聚拢在了他身边。 整个小队始终在队伍中间,保持体力不紧不慢地跑着,没有一个队友掉队。 甚至有体力好的队友,还一直出言鼓励大胖子。 毕竟王富贵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眼瞅着快到极限了。 “老王,加把劲,我们今儿能不能吃肉,就看你了!” “对啊老王,我可是好久没吃上肉了啊!” “王富贵,今儿你让我们吃上肉,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排长了!” 王富贵:“???” 你娘咧! 你们这群牲口! 这是非要折腾死我啊! 第85章 袍泽精神!劣质食盐! 终于,十公里越野结束。 终点处负责监督的锦衣卫也将成绩记录了下来,出乎众人的意料。 朱高煦没有想到,大侄儿竟然获得了第一名。 他所在小队可是有着一个体型不输太子爷的大胖子,还有两个纨绔子弟。 这般劣势下,他还能获得第一名,着实令朱高煦有些意外。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朱高煦随即公布了第一名是王富贵小队,最后一名是郭晟小队。 当然,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人,自然很不服气。 “汉王殿下,明明是小人第一个到达终点,为何会是王富贵小队……” 所有新兵都看向了朱高煦,目光之中带着质疑。 毕竟这王富贵体型摆在那里,这样一个大胖子别说是第一了,没成倒数第一就算不错了。 朱高煦没有动怒,沉声解释道:“本王回答你之前,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本王定下的规矩吗?” 那人顿时一愣,而后道:“十公里越野,第一名当日顿顿有肉吃,最后一名当日给全军打扫茅厕!” 朱高煦傻眼,合着你丫尽挑喜欢的听啊! “没错,但你忘了一句话,按排为基本单位!” 听了这话,那人顿时神情一滞,这才明白了过来。 不少新兵蛋子露出恍然神色,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这也就是说,十公里越野跑,你们小队中最后一名的成绩,才是你们整个小队的成绩,现在明白了吗?” “军队是一个团队,不只是在日常训练中,在战场上也需要依靠袍泽,才能打赢胜仗!” “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方才十公里的时候,有关照过自己的队友吗?如果刚刚是在战场上面,你们早就死了百回千回了!” 朱高煦将众人骂得垂头丧气,根本不敢反驳。 毕竟规矩是他当众讲的,要怪自己怪自己没听。 更何况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真到了战场上,把后背交给袍泽,这样才能放心地浴血杀敌。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的考核,都会以团体成绩为准,希望你们记住这句话!” 顿了顿,朱高煦喝道:“休整一刻,准备早食!” “王富贵,带着你的兄弟先入饭堂,吃肉去吧!” 朱瞻基等人顿时大喜过望,欢呼着冲进了饭堂。 一阵阵肉香不断传来,让所有人都羡慕得眼睛发红。 “郭晟,带着你的冤种兄弟,先去打扫全军茅房,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如果过了时间,那你们就别吃了!” 听了这话,郭晟小队的人瞬间苦了脸,目光不善地看着郭晟。 就是因为这个纨绔子弟落在了最后,导致他们不光要给全军打扫茅房,还很可能没饭吃。 郭晟满脸铁青,忍着众人的戏谑嘲讽,狠狠攥紧了拳头。 这已经不是打不打扫茅房、吃不吃饭的问题了,而是男人的自尊问题! 他郭晟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好歹出身将门之家,骨子里还有热血未凉。 眼瞅着其余新兵都开始排队进入饭堂,郭晟看向自己小队的兄弟,向他们鞠躬道:“今天是我郭晟废物,连累了兄弟们,让兄弟们跟着我受苦,对不起!” 几人见状心中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一个公侯子弟主动向他们低头致歉,这反倒让他们感到受宠若惊。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哥几个,茅房也没几个,赶紧打扫完赶回来吃饭。” “郭哥明天十公里你统一指挥,争取拔得头筹,从倒数第一变成第一!” 郭晟愣在原地,看着他们真挚的笑容,眼眶有些湿热。 这种被信任的温暖感,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好,兄弟们,我郭晟定不负你们!” 这一幕恰巧落到了朱高煦眼中,他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部队最能改变一个人,这些纨绔子弟,先前不学无术为非作歹,不过是没有找到人生目标罢了。 当他们经过这次特训后,不说成为栋梁之才,至少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朱高煦叹了口气,带着教官团与锦衣卫走进了饭堂。 为了服众,军官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朱高煦等人也老老实实地排队打饭。 只是当轮到朱高煦时,他却是变了脸色。 这早饭很是简陋,两个杂粮炊饼,一碗清粥米汤,再加上一小叠咸菜。 不过有的新兵天生饭量极大,所以杂粮炊饼与清粥米汤管够,但是那咸菜却不让多拿。 朱高煦顿时觉得讶然,好奇一问,这才得知问题出在食盐上面。 这是在大明朝,盐和铁一样,属于官方垄断的东西,价格一直以来都很昂贵! 在朱高煦记忆里面,最便宜的时候,一斤盐也要买四十多文,最贵的时候,那更是要卖到上百文一斤! 原本盐价就不便宜,永乐朝为了填补国库空虚,夏元吉等人大力提倡开中法,将卖盐的权利给了商人,这就导致盐价波动很大,各地都不相同。 但不可否认的是,最终受苦的,还是日子清苦的平民老百姓。 朱高煦叹了口气,端着饭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先咬了一口炊饼喝了一口米汤,勉强还算是可以下咽,但当他吃了一口咸菜后,却是直接就吐了出来。 除了咸味以外,还有各种怪味让他欲仙欲死。 连喝了两碗米汤漱口,怪味这才淡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盐吗? 这分明就是毒药! 雷雄瞧见异样,低声道:“王爷,怎么了?饭菜难以下咽……” “这咸菜是用什么做的?怎么一股子怪味?” 雷雄一惊,尝了一口,纳闷道:“没问题啊王爷,就是这个味儿啊!” 朱高煦见他神情不似作伪,顿时沉默了。 他这才想起,汉王府上乃至皇宫里,用的都是颜色雪白的精盐。 精盐雪白如晶体,味道纯正,没有一丝怪味,价格自然高得离谱。 但民间食用的都是粗盐,带着涩味苦味等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就坐不住了。 现在大明的制盐办法过于简陋,他完全可以将其提高。 不说为了造福天下百姓,至少也要让自己生活质量提高一点。 不然整日在这军营里吃这玩意儿,他真害怕自己哪天中毒了。 “雷雄,本王要回京一趟,这几日你带着他们按大纲操练,不要有丝毫松懈!” 话音一落,朱高煦急匆匆地走了。 雷雄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并不觉得意外。 方才汉王殿下难以下咽的模样,他一直看在眼里。 也是,堂堂天潢贵胄,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吃得下这些糠噎菜。 第86章 制盐法!再次震惊夏元吉! 乾清宫,暖阁。 夏元吉、杨荣等朝堂巨头迎着妖风接连赶来,都是一进门就坐在了煤炉旁边。 众人与朱高煦也算是老相识了,清楚这位监国汉王爷的脾气秉性,所以没有拘礼。 夏元吉烤了烤火,主动问道:“汉王殿下匆匆唤臣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一众大佬也纷纷看了过来,有些不太理解。 自从幼军组建,这位汉王爷那可是直接撂了挑子,将朝政全部扔给了他们,自己在西山一住就是小半月。 这还是近些日子,他第一次召见众人议事。 朱高煦搓了搓手,笑道:“等会儿,太子爷马上到了,这件事儿我把握不住。”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眉头紧锁。 汉王这是有大动作啊,竟然把太子爷都请了出来。 他这是想做什么? 片刻之后,大胖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子爷环顾四周,直接走到朱高煦身旁,一屁股将他挤了下去。 “哎哎……这天真是冷啊……不过老二你这蜂窝煤真是好使……真是物美价廉……哎哎…老二人呢?” 朱高煦:“???” 你大爷! 你冷我不冷吗? 堂堂太子爷,成何体统! 张了张口,朱高煦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声来,默默地端来一张小板凳,坐在太子爷身边。 暖阁外寒风凛冽,妖风呼啸,暖阁内却是温暖宜人。 众人围拢在煤炉旁边,等着朱高煦发言。 “老夏头,我大明现在是怎么制盐的?” 制盐? 难道汉王想革新盐法? 夏元吉神情凝重地回答道:“盐的生产由官府直接经营,生产与经销盐的收入,占朝廷财政收入的一半,对保证边防粮饷、战马之需,以及河工、赈灾等紧急费用,起着重大的作用。” “我大明承袭唐宋的灶户制,命令灶户缴纳本色额盐,并对余盐实行官收,把盐全部收为国有,使盐的生产成为官营……” 听到这儿,朱高煦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明现在生产食盐,还是靠着煮盐的法子。 海盐是在滨海地区以海水灌注盐田,然后晒干,或用铁锅煎煮海水而成。 池盐是用铁锅煎煮或摊晒从盐池中捞取的卤水而制成的,又名课盐。 井盐是在有卤源之地凿井取卤,或于天然咸水之井汲水煎煮而成,产于四川、云南等处。 现在大明制盐的手段,无非就是这三种。 但是这些方法制盐,不但耗时费力,而且还都是粗盐。 粗盐吃起来,盐味很淡,更多的是苦味和涩味。 也正因为如此,盐按照口感,价格也有高有低,如皇室宫廷用的都是价格最昂贵的精盐,所以先前朱高煦才没注意到这一点。 “老夏头,我大明不是有很多盐矿盐山吗?为何不从这些地方制盐?”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顿时变得精彩至极。 不少人的目光中,甚至隐藏着一丝鄙夷。 夏元吉摇头苦笑,无奈解释道:“汉王殿下,盐矿盐山里的盐,都是毒盐,吃了那盐会全身发紫中毒而死,以往不是没有百姓误食,无人生还。” 他也觉得有些可笑。 还以为这位汉王爷,又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竟然是从盐山盐矿制盐! 连最基本的民间常识都不知道,这位汉王与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蠢货有什么两样? 杨荣等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有些鄙夷,有些不满。 朱高煦却是面无表情,迎着他们的目光笑道:“本王当然知道,这些盐山盐矿里的盐都有毒。” 废话! 他能不知道吗? 那些盐里面含着硝、磷等杂质,吃进肚子里不中毒才怪! 不过他这说法,却是没有得到众人认可。 你知道还问? 装什么啊! “诸位大人是不是忘了,这煤炭以前也有毒啊!” 迎着这些大佬的恶意目光,朱高煦幽幽开口道。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顿时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夏元吉最先反应了过来,激动地询问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您有办法去除掉这些毒盐里的毒?” 朱高煦摊开了手,笑道:“不然我这么大张旗鼓地叫你们来干什么?一起烤火取暖吗?” 麻了! 彻底麻了! 一众巨头听了这话后,整个人都麻了! 汉王朱高煦竟然能从毒盐里面提取出可供人安全食用的盐! 这意味着什么? 大明朝廷财政一半的收入,都来源于盐铁暴利! 但是天下盐场就那么多,每年产量也有限,加上人工时间这些成本,所以导致食盐价格昂贵。 如果这位汉王爷真能将毒盐变成可食盐,那样原本无人问津的盐山就会变成一座座金山银山,给大明国库增加难以计算的收入!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道:“汉王殿下,此事关乎天下民生,容不得玩笑……” 朱高煦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陶瓷罐,递给了夏元吉。 这是他动用汉王府的力量,辛勤劳动一天后提炼出来的成果。 “其实过程也不复杂,粉碎、溶解、过滤、解析最后结晶,经过这一系列流程后,这毒盐也就可以食用了,而且品质卖相远远超过现在市面上的粗盐。” 粉碎?溶解?过滤?解析?结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众人满脸懵逼,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夏元吉却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封口,倒出了一道雪白的细小粉末。 晶莹如雪,细小如沙,这真的是盐吗? 下意识地,他伸手沾了些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看得其余人大惊失色。 这可是毒盐啊! 只是尝了一下,夏元吉顿时眼睛一亮。 “此盐味道纯正,色泽纯净,比起市面上品质最好的青盐,也是犹有过之!” “汉王殿下大才,老臣服了!” 众人听了这话,更加震撼不已,迫不及待地依次品尝了起来。 “天呐,这盐竟然比青盐更好,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盐还是产自毒盐,太神奇了!” 所有大佬都被震撼了,满脸骇然地看着朱高煦。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奇才啊! 煤炭有毒,被他变废为宝,成了造福万民的蜂窝煤。 毒盐有毒,他现在竟也能去除毒性,给大明朝廷带来巨大的利益。 太子爷也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连声赞叹道:“哎哎,这盐味道真纯啊!” “老二,你尝一下?” “唔……这是初次成果,可能还要余毒,我就不尝了。” 众人:“???” 第87章 大胆!你竟然想革新盐法!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一众大佬都有些懵逼,目光不善地看着朱高煦。 你让我们尝也就算了,但你让太子殿下亲口尝那就有些过分了啊!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大明储君,尝了这初次试验品,万一出了问题,谁能负的起这个责任?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大胖胖没好气地笑骂道:“老二啊老二,你这性子真是……没事儿逗他们干嘛?” “这新盐味道纯正,宫里面最好的贡盐都比不过它,哪能有什么问题?你们吃了觉得身体有异样吗?” 听了太子爷这个合理的解释,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夏元吉脸色一正,沉声道:“汉王殿下,这新盐造价如何?” 他是户部尚书,更加关心这毒盐变成的新盐,能否真的给朝廷带来利润。 毕竟将毒盐变成新盐,经过粉碎、溶解、过滤等根本听不懂的流程,看起来好像成本不低啊! 新盐的价格才是关键,如果这成本太高,那这盐的定价也就不能低,背后的利润空间可就会大打折扣了。 谈及正事,朱高煦顿时笑道:“老夏头,你不用担心,将盐山毒盐变成新盐,其实过程很简单,只要按照正确的法子,用特制的工具材料,一步步提纯过滤即可。” 提纯过滤? 这又涉及到众人的知识盲区了。 夏元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腆着老脸问道:“敢问汉王殿下,提纯过滤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有些纳闷地看着这些大佬。 好歹你们也是青史留名的贤臣干吏,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大才,这么没文化的吗? 众人被他这眼神看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发作。 太子爷见状给了朱高煦一拳,催促道:“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提纯就是从毒盐中提取食盐,过滤嘛自然就是去掉毒盐中的毒……” 众人:“???” 啥? 你说了啥? 合着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朱高煦无奈,撇了撇嘴道:“算了,原理你们也听不懂,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操作就行了,相比于其他食盐制取只不过是多出了几道工序罢了,然而造价并没有太大差别,量产后一斤盐不过三四文的成本!” 众人听了这话,再次被震撼了一下。 三四文的成本! 这太恐怖了! 眼前这新盐品的质卖相,可是比宫里的贡盐还要好出不少啊! 要知道那些贡盐都是市面上最顶尖的盐,一斤价格高达一百多文,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朱高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夏元吉道:“食盐造价都这么低吗?” 夏元吉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食盐生产不需要什么技艺,只是耗费人力,除了灶户外,还有军户、囚犯等……” 朱高煦听到这儿,内心叹息了一声。 在这大明时代,永远不缺少廉价劳动力。 这些灶户常年煎盐煮盐,不但自己身体会受到极大损伤,而且获得的报酬甚至不够养家糊口。 灶户基本上类似农奴,终年进行着农奴似的劳动,不仅受盐官蹂躏,而且还受土豪欺凌、盐商敲诈。 最可悲的是,因为严苛的户籍制度,他们必须世代为灶,子子孙孙都要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毫无转换职业的希望。 朱高煦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替他们减轻负担。 “不过食盐造价虽低,但因为盐引加盐税,导致食盐成本提高,所以卖价并不便宜。” 夏元吉又补充了一句,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只要这新盐开始量产,他有信心将其他食盐的价格压低。 毕竟品质卖相摆在眼前,新盐的销售市场绝对宽广。 成功将这新盐推行天下后,那些粗盐劣盐价格自然暴跌。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提高大明财政,还能让更多穷苦百姓吃上食盐,堪称两全其美的好事。 然而正当他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汉王爷却突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老夏头,如果我将这制盐工艺交给你户部,你准备怎么做?还是用‘开中法’这个蠢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懵了。 开中法是蠢办法? 你可真敢说啊! 这开中法可是太祖高皇帝推行天下的国策,被他赞为“利国、便民、惠商”,一度解决了边防上百万驻军的粮饷供给! 怎地到了你汉王口中,就成了“蠢办法”? 大喷子顾佐顿时急眼了,张口喷道:“汉王你放肆,这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 “行了行了,那是我爷爷,我说他两句怎么了?” 朱高煦可一向不惯着这喷子,没好气地嘲讽道:“这法子说到底,也是为了提高财政收入,缓解边军开支压力。”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盐引本是中纳实物换取盐销售权的专利凭证,却成了达官显贵甚至皇室谋利的工具,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别告诉本王你们不知道!” 众人闻言脸色微变,就连朱高炽也不例外。 盐引滥发滥行,他们自然是清楚的。 但开中法利国利民,而且这种贪腐现象只是少数,尚且处于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现在被朱高煦摆在了台面上来讲,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夏元吉眉头紧锁,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朱高煦的目的。 这位汉王爷,竟然想要革新盐法! 黄淮有些不服,故意问道:“汉王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有比开中法更高明的盐法?愿闻殿下高见!” 杨荣等巨头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汉王朱高煦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革新盐法! 历朝历代,盐铁都是历代帝王无比重视的财政来源。 立国须有盐,无盐不立国。 谁控制了盐,谁就拥有了财富,谁就拥有了统治权力。 盐税有独特地位,不同于田赋,更不同于关税和商税。 食盐是老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关乎天下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 稍有处理不甚,就极易导致国家混乱,朝堂不稳! 除非他真能提出更好的盐法,否则他们这些巨头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可能吗? 还有比“开中法”这等谋国之至计,更好的盐法吗? 太子爷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老二啊,你看这事儿有点大啊,我一个人扛不住啊!要不先把皇上喊过来?” 朱高炽有些慌了,内心慌得一批。 这个老二,好死不死,竟然想革新盐法! 朱高煦:“???” 你大爷! 啥事都要打扰老爷子? 那要你这个太子干嘛,要你干嘛? 第88章 震惊!汉王爷的敛财手段! 眼瞅着朱高炽心底发慌,想要将朱棣召唤出来,朱高煦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大,你先别急,这事儿肯定会让皇上知道,毕竟事关民生,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但是在之前,我们必须拿出个章程议案,不能让老头子自己去准备吧?” 听到这话,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有一说一,他们还真怕朱高煦胡乱瞎折腾。 毕竟现在他顶着监国的名头,即便太子爷不同意,他也可以强硬推行。 汉王爷要是犯起浑来,在场还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好在这一幕并没有出现,汉王还没有失去理智。 夏元吉捋了捋胡须,主动开口道:“汉王殿下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言。” “对啊,老二。”大胖胖有些好奇,催促道:“赶紧说吧,别卖关子了。” 朱高煦看向众人,笑问道:“开中法以场盐官收为基础,仍属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的就场专卖制,对吧?”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说白了,开中法就是灶户煎盐煮盐,然后上交场官收纳入仓,这就是民制、官收。 然而商贾凭借盐引从场官处支盐买盐,自己将食盐转运到规定地区售卖赚取利润,这就是官卖、商运、商销。 开中法自施行后,商人为便于纳粮报中盐引,各就边地召民垦荒种粮,并建筑台保,自相保聚,谓之“盐屯”,收到节省转运、充实边饷、开发边疆之奇效,堪称国策。 “诸位不觉得这个过程有些复杂吗?为何不省去某些不必要的环节?比如说省去官收与官卖,直接实行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的商专卖制。” 众人一听,直接懵了。 民制、商收、商运、商销? 合着你是想要将朝廷从盐法里面给踢出去啊! 那朝廷还怎么通过盐政谋利,取得收入? 你脑子里面好像有那个大病!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得精彩至极,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迷茫,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太子爷朱高炽同样麻了,轻咳了两声。 “咳咳,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以你的智商,的确难为你了。 朱高煦叹了口气,摸着下巴思索了着,该怎么解释。 “老夏头,大明有多少人口?” “五千一百余万人。” 夏元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朱高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五千万人,算上各方面的消耗,一年需要多少食盐?估摸着也要六万万斤吧?” 众人顺着他这个思路走,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对数字尤为敏感,及时更正道:“汉王殿下,我大明一年产盐共计十万万斤有余。”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大明一年产这么多盐,明显供大于需,那为何还有老百姓吃不上盐? 盐价偏高是一方面,这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原因。 那多出来的盐,哪儿去了?又落尽了谁的口袋? “那老夏头,官方制定的盐价多少?” 官方盐价,也就是卖给商贾的价格,盐引与盐税的原因,价导致格偏高。 夏元吉竖起了一根手指,下意识地回答道:“一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朱高煦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现在大明一年的盐税收入有多少?” “目前在一千万两左右,比之元朝有了大大提高。” 朱高煦闻言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还觉得很骄傲是不是? “咳咳,老夏头,你算过这笔账没有?十万万斤食盐,每斤一百文,真正的利润应该是多少?” 夏元吉一怔,掏出小本本算了起来,使用的正是周忱传授给他的数字。 不到片刻,夏元吉瞬间脸色变得苍白,一不小心扯断了几根胡子。 “真正的利润,应该是八千万两银子!” “你说什么?”朱高炽一惊,夺过小本本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十万万斤盐,每斤一百文,除掉成本消耗,真正利润在八千万两银子! 但是,朝廷每年的盐税收入,却不过一千余万两! 还有七千万两银子呢?进了谁的口袋? 杨荣等人同样满脸铁青,有些难以置信。 盐税暴利,他们一向知晓。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大头,却落了别人的口袋,朝廷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这个数据对比,未免太吓人了些! 朱高煦见状冷声笑道:“你们以为这开中法里面,只有那些商贾吃得满嘴流油?这么大一笔款项,他们是没胆子吃下去的!” “的确,开中法是利国利民的国策,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到了不得不革新的时候了。” 众人一阵沉默,先前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当清晰的数据摆在眼前,他们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如果这个数据被皇上得知,那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皇上打仗都没钱,整日还得看夏元吉脸色。 现在倒好,原来是有人贪了他的银子! 那皇上不暴怒才怪! “本王有意革新盐法,按地区划分,交由一个富商巨贾,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去售卖食盐,除掉地方官员参与的环节,由中央派遣巡盐御史监管!”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随即开始了议论。 这新盐法与开中法相比,废除了盐引制度,相当于斩断了地方官员与盐商勾结的途径,也除掉了那些人伸手谋利的工具! 但是这新盐法,同样有着漏洞啊! 夏元吉深吸了一口气,询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如果按照新盐法,朝廷盐税该如何保证?商贾本就是以逐利为生……” “简单,想成为钦定盐商,先缴纳一笔巨额保证金,让他们老实办事,一旦出了任何问题,保证金没收,再抄了他的家,算是违约费……” “另外,将每个地区的食盐销售权拿出去拍卖,每过个三五年拍卖一次,这相当于分销权,这个地区只允许他家卖盐,朝廷予以保证……” “再有,盐商们替朝廷卖盐,给了他们类似皇商的身份,朝廷要征收代理费。” “邻近边疆的地区,可以因地制宜,命当地盐商继续开垦屯田满足军需,代理费可以少收他一点,像直隶、两淮这等繁荣之地,代理费就多收一点……”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这什么“保证金”、“违约金”、“代理费”,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勉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位汉王爷敛财的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第89章 新盐法!令人感动的汉王爷! 鸡鸣寺。 朱棣看着奏报,显得有些头疼。 当初他让老二监国,不过是出于愧疚,加上老二立了大功,所以给他些福利罢了。 但是谁能想到,这老二还真干出了些成绩。 监国第一日,就揭发了刘观等御史贪腐大案,朝廷风气为之一正。 这之后更是化身反腐斗士,借由军器局贪腐一案,肃清了六部百司里的贪官污吏。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一门心思地训练幼军,现在竟又想对盐法下手。 那可是盐法啊! 而且还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开中法! 即便是朱棣一想到改动盐法,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都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老二,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啊! “咳咳,老二啊,你的意思是废除开中法,全面推行你这新盐法?” 此刻唯有朱高煦与朱高炽在,所以他出言也没了什么顾忌。 “爹啊,数据摆在眼前,开中法真正获利的,不是我大明朝廷,而是那些贪官污吏!” “大明盐税一年才一千多万两,还有七千多万两银子落尽了那些人的口袋……” “等会儿,你说多少?”朱棣一怔,随即暴怒道:“他们贪了多少?”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将数据递了过去。 大胖胖见状张了张口想要阻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爹,粗略计算下,大明年产食盐十万万斤,按一百文的官方价格,怎么着也能卖到八千万两,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混账!这群该死的蛀虫!” 朱棣暴怒,一巴掌将纸张拍在了案卓上面。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人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国库空虚,各个项目都在要银子,他朱棣连北伐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结果倒好,银子全被那些狗东西给贪墨了去!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朱棣满脸铁青,冷冷地扫了一眼太子爷,随即看向朱高煦,冷声道:“谁向这里面神了手?” “这要真算起来,那可多了去了。” 朱高煦也没有顾忌,轻笑道:“皇室﹑宦官﹑贵族﹑官僚等等,毕竟只要想方设法地拿到盐引,就可以卖给盐商赚取暴利,这可是无本买卖啊……” “行了老二,别说了!”太子爷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话连他都听得怒火中烧,更别提处于暴怒的皇帝陛下了。 果不其然,朱棣满脸铁青,脸色冷得吓人。 “太子爷,你知道?” “哎哎……皇上,我……我……” 看见他这副期期艾艾的怯懦模样,朱棣更是勃然大怒。 “我什么我?话都不会说了吗?你看看你监的什么国?” 大胖胖立马起身跪倒在地上,有些麻木茫然。 他此刻是真的麻了。 老二这个坑货,不断给他埋雷啊! 只要朝政一出现了问题,那都是他这个太子爷的错,他少不了被老头子一顿臭骂! 朱高煦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可怜的大胖胖,分明就是被坑儿贼朱棣当成了出气筒啊! “行了爹,差不多得了,这本来就不是老大的错,他又不是大明皇帝。” 朱棣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你是说这都是朕的错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谁让你整日不理朝政?” “你这逆子,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老东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麻了! 彻底麻了! 朱高炽满脸骇然地看着老二,忍不住捂住了他的狗嘴。 “老二你疯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敢当面骂永乐帝是“老东西”,你还真是天下第一人啊! 朱棣冷眼看着朱高煦,气得插着腰不断轻笑。 朱高煦也不惯着他,一把拨开老大的小胖手,喷道:“你打仗是打爽了,可是老大呢?天天为你擦屁股不说,还得没事儿挨你骂,惯得你是不是?” “这新盐法你大可以不用,反正你看了也看不懂,到最后烂摊子都是老大收拾,最终百姓受苦,老子不伺候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挣脱太子爷的小胖手,直接转身就走。 朱棣冷眼看着这一幕,插着腰不断轻笑。 他这副模样,吓得太子爷急忙准备传唤太医,却是被朱棣摆手制止了。 “爹,老二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就不时容易犯浑,你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大胖胖跪倒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极力为汉王求情。 听着老大对老二的维护,朱棣脸上的笑意更浓。 “老大,谁说爹生气了?” 朱高炽一愣,抬起头来,却见朱棣正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这……这是什么情况? “起来吧,地上凉。” “哎哎。” 朱棣坐在软榻上面,扯着胡须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他才叹道:“老大,直到现在我才相信,老二是真的变了。” 大胖胖一怔,随即苦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是放在以往,老二看到自己被亲爹骂得狗血喷头,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子。 但是今日,他不但出言维护自己,还为了自己跟亲爹硬刚。 想着,太子爷也有些动容。 朱棣长叹了一声,笑道:“这样真好,真好啊!” “老大,以后等你做了皇帝,一定不要苛责老二。” “他为了你,牺牲太多了,这新盐法一旦推行,老二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野心了。” 朱高炽神情一肃,顿时反应了过来。 七千万两银子的巨款,会有多少人往里面伸手? 皇室,宦官,贵族,官僚…… 推行新盐法,斩断他们捞钱的路子,那可是将他们全部都给得罪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仇,可大了去了。 如此一来,老二只怕会成了众矢之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夺嫡当皇帝了。 “朕让他监国理政,他却为了你,顶着压力解决掉所有隐患。” “这份情,你得记着!” 大胖胖叹了口气,突然道:“爹,要不新盐法暂时不推行,等老二监国结束……” “胡闹!有些事情老二做的,你却做不的!” 朱棣怒斥了一声,心里没来由地烦躁了起来。 朱高炽脸色很是复杂,幽幽叹道:“这样做,对老二太不公平了啊!” 朱棣摆了摆手,没有应声。 “去传旨吧,让内阁拟定出章程,推行新盐法。” 大胖胖闻言只能领命,默然离开了鸡鸣寺。 朱棣有些怅然若失,独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 他这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第90章 大动作!消灭所有粗盐! 乾清宫,暖阁。 朱棣坐在龙椅上,静静看着手里的新盐法。 朱高煦与太子爷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还有杨荣等内阁重臣与夏元吉等六部尚书。 朱棣深思了一夜,觉得太子爷那话说的不无道理。 不能让老二将所有罪名全抗了,这新盐法干系重大,得罪的人太多。 所以,他这位天子准备亲自出手。 有些事情,太子爷做不得,他这位皇帝却是做得! “既然新盐法章程已经定好,那就即刻着手推行吧……” 不料还未等众人开口,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推行啥呀爹,这新盐还没开始生产呢。” 朱高煦没好气地解释道:“推行新盐法,那这新盐必须得产出足额的储备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工部可派人来汉王府学习新盐制取工艺,户部统计各地盐山盐矿,两部通力合作派遣专人搭建制盐厂,开始批量生产。” 朱棣面容一僵,恨不得好好收拾这混账一顿。 不过他这话说得也没毛病,所以永乐大帝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夏元吉,宋礼,两位爱卿听明白了吗?” 户部尚书夏元吉、工部尚书宋礼,两人闻言连连点头。 盐山盐矿这些属于国家的财富,由户部统筹管辖。 工部管辖天下工匠,可临时征用调度匠人,建设盐厂。 其实夏元吉最担心这新盐制取工艺,只要将它弄到了手,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在汉王殿下没有犯浑,直接将制取工艺交给了户部,也算是交给了朝廷。 大胖胖见状露出了憨厚笑容,笑道:“喜事,这可是大喜事呀,我大明盐税即将迎来一次腾飞。” 朱棣也是脸上一喜,有了这新盐法,大明财政收入将会翻上几倍不止,他这个天子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哪里还用看夏元吉这个老货的脸色行事? 一时间,众人喜气洋洋,开始商量起新盐的官定价格了。 毕竟这新盐品质卖相冠绝天下,比起现在市面上那些盐好出了不知多少,连宫里的贡盐都比不过新盐。 如果说贡盐是上上等,那这新盐可就是超等。 这要是不定一个超高价格,那可真是对不起新盐的卖相。 朱高煦在一旁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这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了吗? 眼瞅着夏元吉决定将新盐定位五百文一斤,朱棣与朱高炽含笑认可,朱高煦彻底坐不住了。 “不是,你们在想什么呢?” “老夏头,你可真下头啊,目光这么短浅?” 夏元吉:“???” 下头? 你才下头! 你全家都下头! 咋还进行人生攻击了呢! 夏元吉听了这话,一张老脸顿时黑了起来。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难不成您还有更好的价格?” “嗯,这新盐我准备定价五十文,一文不多,一文不少,造福百姓。” 朱高煦抛出了预定价格,却引得众人激烈驳斥。 开什么玩笑? 这么超等的食盐,你定这么低的价格? 那朝廷还怎么靠新盐提升盐税? 现在那些粗盐都能卖到一百文,超品的新盐才卖五十文? 夏元吉接连摇头,直接看向了朱棣,“皇上,这个价格绝不可行,不但会无利可图,而且还会影响其他食盐的售卖!” 朱棣也是有些纳闷了,这个老二怎么想的? 平日里看着鬼精鬼精的,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开始犯浑了? “老二啊,这价格的事情就听小算盘的吧,他身为户部尚书,这算盘一向打得很精,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朱高煦闻言翻了个白眼,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反问道:“老夏头,你就没有想过,连盐山里的毒盐都能变成新盐,那现在盐厂里生产的粗盐,为什么不能变成新盐呢?”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满脸骇然地看着朱高煦,久久都说不出来! 对呀,毒盐都能变成新盐,那粗盐为什么不可以呢? 汉王爷连毒盐里的毒都能去掉,粗盐里面那些苦味涩味不能去掉吗? 夏元吉豁然起身,哆嗦着身子颤声问道:“敢问汉王殿下,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什么盐,海盐也好,井盐也好,只要按照新盐制取工艺,稍微加以改动,都能变成差别不大的新盐!” 顿了顿,朱高煦笑道:“所以我才将制取工艺交给户部与工部,希望你们尽快派人学会之后,去各地改良建设盐厂,全力生产这新盐,取代以往的粗盐!” “本王是希望日后所有的大明子民,都能吃上盐,而且吃上这新盐!” 麻了! 彻底麻了! 众人呆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神圣的光辉。 原来,这才是汉王殿下的目的。 消灭所有粗盐! 将它们全部变成新盐! 再制定一个超低价格! 让所有百姓都吃上新盐! 这个目标,太宏伟了,太震撼人心了! 朱高炽也是激动莫名,有些迟疑地问道:“老二,我们真能做到?” “没什么不可能的,毒盐都可以,粗盐为什么不可以?甚至从粗盐中提取新盐,制取流程还要简单许多。” 众人:“!!!” 我的老天爷! 真的可以! 也就是说,现在那十万万斤的粗盐,都能变成新盐! 而且这还不包括尚未开采生产的盐山盐矿! 如此一来,大明食盐年产量,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那大明盐税收入,又会上涨到一个什么高度? 所有人都沉默了,压抑着内心的狂喜。 朱高煦继续提醒道:“旧盐法也就是开中法,的确为巩固边防做出了重要贡献。” “但是现在,开中法已经不适合大明朝了,巨额亏空足以证明这一点。” “等新盐储备量足够时,就可以推行新盐法,将食盐交给那些富商巨贾去售卖,朝廷予以监管。” “这样,天下最大的盐商,就是我老朱家,各地盐商都不过替我们赚钱罢了。” 朱棣听着这话,同样激动得面红耳赤。 那可都是钱啊! “与其沿用开中法,将食盐利益大头送给贪官污吏,还不如让那些盐商吃饱喝足,朝廷拿里面的大头。” “商人毕竟只是商人,再有钱也不过是韭菜罢了,随时可以割一波充实一下国库。”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说着,众人听着心底却直冒寒气。 这位汉王殿下,手段太高明了,也太阴损了! 不过相比于此,他们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让所有百姓都能吃上新盐! 这是一个伟大的目标,足以让他们名传千古,青史留名! 朱棣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里的悸动。 什么是政绩? 这就是最好的政绩! “户部工部,乃至六部百司,全力配合汉王革新盐法,不得有误!” 第91章 军器局的变化!教育工部! 结束了朝议后,朱高煦迈着老爷步,再次来到了军器局工坊。 此刻军器局经过整顿后,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朱高煦好歹当年也进厂拧过螺丝,对工厂激励工人的这一套,他可是熟悉得很。 按照后世工厂流水线的生产模式,将武器装备拆分成不同部件。 每个工位每个匠人只需要负责一道工序,不用像以往那样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 这样一来,匠人们每日都在干同一道工序,时间久了技术经验自然慢慢增长提高,就算是一块铁皮,他也能给你锤出朵花来。 熟能生巧的道理,自古便有之,生产效率自然随之大大提高。 流水线生产模式确立后,那就是计件算工资了。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账目清晰,一目了然,谁也没有借口向以前那样混日子等死。 毕竟有的人勤勤恳恳地忙碌了一个月,可以发整整一贯钱,这对于匠人们而言就是最好的榜样! 先前他们这些地位低贱的匠人,俸禄被官员克扣,别说拿到这么高的薪资,就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难题。 好不容易天可怜见,让汉王爷前来整顿了军器局,给了他们一个舒适百倍千倍的生活环境。 但凡有点羞耻心的匠人,现在都不会偷懒。 相反他们正努力抓住这个机会,用辛勤劳作这种最朴素的方式,回报汉王殿下的恩德。 老刘头经过朱高煦的举荐,成了军器局管事,类似于军器局大使李文辉的位置,不过没有得到官位待遇。 毕竟那是个官位,虽然只有区区七品,也不是匠人可以做的。 不过老刘头对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兴冲冲地带着朱高煦等人巡视工坊。 朱高煦所过之处,几乎所有匠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向他保持崇高的敬意。 “王爷,您没来之前,没有人把我们这些匠人当人看,我们过得连路边刨食的野狗都不如。” “现在匠人了们都惦记着王爷的大恩大德,全力以赴地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听了这话,宋礼显得有些尴尬。 毕竟他这位工部尚书,可是这些匠人名义上的最高上司。 但他也没法反驳,甚至都不敢吭声。 朱高煦含笑点头,安抚了几句。 “老宋,去拨出一笔款项,给军器局匠人们定制专属工作服。” 宋礼一听有些傻眼,低声问道:“汉王殿下,这么做不太好吧?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罢了,还定制什么专属工作服?” 现在军器局匠人的生活待遇,那可是冠绝整个大明天下。 每日不但有白面馒头大米饭伺候着,时不时地还能吃上一两顿肉,并且他们的薪资也翻了整整三倍,已经引得很多工部官吏不满了。 一群地位卑贱的商贾,薪资都比自己高,这像什么话? 现在好了,汉王还要给他们定制专属工作服,那些官吏不炸锅才怪! 朱高煦闻言冷冷地扫了宋礼一眼,陡然变了脸色。 这位颇有政绩的大明重臣,怎么还没体悟到自己的深意? “老宋,本王再告诉你最后一遍,他们都是大明最宝贵的人才,配得上最顶尖的待遇!” “你这思想如果再跟不上本王的脚步,那这个工部尚书的位置,你就不要做了!” 此话一出,老刘头感动得热泪盈眶,宋礼却是面色大变。 因为他知道,汉王殿下绝对不会是说说而已。 看看兵部尚书金忠,跟着皇上打天下的靖难功臣,只因为汉王爷一句话,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 宋礼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得过金忠。 也就是说,汉王真能撸了他的尚书职位。 “殿下,不是臣有意针对他们,这是所有工部官吏地看法……” “呵,谁的看法?现在立刻去把所有工部官吏喊来!” 朱高煦怒了,厉声呵斥道。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些个自命清高的东西,还真敢在旁叽叽歪歪。 以往苛责匠人,克扣他们的俸禄,现在见匠人生活稍微好转,又开始叽叽歪歪了。 匠人们可以忍,朱高煦忍不了! 大明想要成为工业强国,这些匠人就是最宝贵的人才! 提升工匠待遇,匠人们才有创新的动力! 不断创新才能催生出新的科技! 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朱高煦正一门心思地高攀科技书,为大明腾飞插上翅膀。 现在竟然有混账东西在旁叽叽歪歪,他这暴脾气,可绝对忍不了! 眼瞅着汉王突然犯浑,宋礼吓得身子一颤,急忙前去摇人。 很快任职的工部官吏全都被喊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全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军器局大院。 在他们对面,是有些局促不安的军器局匠人。 双方就这样看着,显得有些尴尬。 不少匠人更是低下了头,源自他们骨子里对官员的畏惧! 朱高煦见状,怒喝道:“抬起头来,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们怕什么?” 匠人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们对于汉王的信任,足以令他们克服骨子里的恐惧! 见此情形,朱高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随即扭头看向工部一众官吏,背着双手环顾四周,笑问道:“本王听说,你们中有些人,对本王提高匠人待遇的事情,很有意见啊?” 一众官吏,上到侍郎郎中,下到刀笔小吏,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们没有想到,汉王突然大张旗鼓地将自己等人唤来,竟然只是为了给这些匠人出头! 就为了一些地位卑贱的工匠,你堂堂监国汉王爷,至于这样吗? 工部左侍郎赵毅叹了口气,出列道:“汉王殿下,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匠人也匠人的规矩。” “什么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 朱高煦笑问道,眼中闪烁着寒芒。 这个赵毅,学识渊博,多才多艺,深受朱老四器重恩宠。 而且,他是詹事府少詹事兼工部侍郎,是个不折不扣的太子党。 赵毅沉声道:“汉王,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匠人……” “哦?什么祖制?” 朱高煦笑了,讽刺道:“我爷爷规定匠人就该受你们这些官吏剥削欺凌?我爷爷规定这些匠人就该活得像地里刨食的野狗?” 赵毅一惊,张了张口正准备解释。 然而朱高煦却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喝令道:“锦衣卫何在?” 聂兴当即拔出长刀,“在此!” 宋礼傻眼了,不明白这汉王又在犯什么浑。 怎么还让锦衣卫拔刀了? “汉王爷,这不至于……” 朱高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喝令道:“将工部这些大人们,全都送进工坊,生产武器辎重!” “你们不是自命清高吗?你们不是自诩忠君爱国吗?皇上开春就要北伐,你们这些高洁雅士,也要尽一分力才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毅更满脸铁青,气得不行。 让他们去干匠人的活儿? 这成何体统?! “押着他们进去,敢有反抗之人杀无赦!” 众人:“!!!” 第92章 差距!西方大国佛郎机? 懵了。 宋礼彻底懵了。 他哪里想过,这汉王会使出这一手? 让赵毅这些官员进去打铁? 那传出去工部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这以后还怎么在京师里混? 想着,宋礼急忙上前劝道:“汉王殿下,我的汉王爷,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行了老宋,他们必须进去劳作,谁来劝都不好使!” “汉王爷,这不合制度不合规矩啊……” “再劝你也进去!” “……” 宋礼老实了,生无可恋地站在一旁。 聂兴当即带着锦衣卫上前,戏谑笑道:“诸位,请吧,还等什么呢?难道真要让我等动手?” 赵毅脸色狂变,这狗贼朱高煦是来真的! 他堂堂正三品的朝堂大员,让他进工坊里打铁? 这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汉王,你如此恣意妄为,老夫定要向皇上弹劾你!”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想弹劾本王?可以啊!” “但是你得先进去完成今天的工作量,不然你走不出军器局!” 话音一落,朱高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聂兴当即扬了扬手中长刀,威胁意味十足。 赵毅恨恨地瞪着朱高煦,没有挪动一丝脚步。 其他工部官吏见状,也是底气十足。 他们不相信,这汉王真敢让锦衣卫杀了自己! 即便他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 朱高煦见状笑了,缓缓走到赵毅身前。 他清楚这些工部官吏都在看赵毅的态度,赵毅不进去,他们自然也不会。 “小赵啊,我有一百种方法羞辱你,你确定不进去?” 赵毅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没有应声接话,也没有挪动脚步。 他是天子宠臣,还是朝堂大员,更是蜚声宇内的博学大家! 所以赵毅有十足的底气,这个汉王即便再嚣张跋扈,也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朱高煦打量了一下他这瘦削身板,顿时坏笑道:“唔……这样吧,聂兴把他扒光了,吊在秦淮河生意最好的醉仙楼。” 赵毅脸色巨变,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如果真被扒光了吊在醉仙楼,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更痛快! 文人就好一个名声,这对于文人而言简直就是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 一生清誉毁于一旦,甚至还会被史官记录在案,沦为万世受到嘲讽的可怜虫! 所以,赵毅慌了。 眼见着一群锦衣卫狞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就抓上了自己的衣服,赵毅急忙惊恐大叫道:“够了,都住手!老夫进去便是!” 没办法,不认怂不行啊! 面对这么恶毒的主意,谁不会慌? 朱高煦见状轻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赵毅怒气冲冲地走进工坊,带着大批工部官吏。 这一幕看得匠人们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个事儿? 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怎么进去打铁了? 这……这不太……合适吧? 朱高煦扭头看向他们,没好气地笑骂道:“愣着做什么?进去干活啊!” “一人带一个徒弟,教他们打铁上工,必须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否则今日你们谁也别想出来!” 匠人们一愣,虽然不太明白汉王爷的意思,但基于对他的盲目信任,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进了工坊。 一时间工坊内异常热闹,各种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工坊外面,是官员的天下,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令匠人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但是在工坊里面,那却是匠人的阵地,赵毅这些官员笨拙的动作,足以让他们重新找回自信! 没错,自信,对自身技术的肯定! 朱高煦通过长久的观察,发现这些匠人普遍缺乏自信。 长久的剥削压迫之下,这些匠人已经失去了尊严,见谁都觉得自己低他们一头,过得跟地主家的奴隶一样。 这个问题,必须得解决。 朱高煦毕竟是汉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待在军器局,守护这些可怜的匠人。 所以必须让匠人们找回自信,让他们敢于反抗剥削反抗压迫,守护自己的权益。 朱高煦命人搬来一张太师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在院子里面。 宋礼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他就同意给匠人们定制专属工作服,也就不会闹出后面这些事儿了。 “老宋啊,你的思想有待进步啊!” “汉王殿下说的是,老夫有错。” 看着脸色复杂的宋礼,朱高煦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毕竟他是工部尚书,继续对匠人抱有偏见,这怎么能行?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 “老夫……不知。” “不知道你点什么头?” “???” 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顿时很尴尬。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琢磨了一下,这才开口道:“老宋,你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那么一个叫‘佛郎机’的国家吗?” 佛郎机? 这是什么地方? 宋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 “这个佛郎机,疆土远不如我大明辽阔,人口也远不及我大明多,但是一旦大明与佛郎机开战,我大明必败无疑!” 宋礼惊了,这是什么道理? 疆土不如大明! 人口不如大明! 那大明怎么还会战败? “汉王殿下,我大明焉有战败之理?” “很简单,因为他们有坚船利炮!” 朱高煦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其船用夹板,长十丈,宽三丈,两旁驾橹四十余杖,周围置铳三十余管,船底尖而面平,不畏风浪,人立之处,用板捍蔽,不畏矢石,每船二百人撑驾,橹多而人众,虽无风可以疾走……” “其铳管用钢铸造,大者一千余斤,中者五百余斤,小者一百五十斤。每铳一管,用提铳四把,大小量铳管以铁为之,铳弹内用铁外用铅,大者八斤,其火药制法与大明有异,其铳举放,远可去百余丈,木石犯之皆碎……” “他们的战船远比我大明坚固庞大,他们的火器远比我大明更具有杀伤力,你说两国一旦开战,谁胜谁败?” 宋礼懵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有如此坚固的战船,如此恐怖的火器? 下意识地,他认为汉王在说谎。 但是在他口中,战船与火器模样特点都说了出来,根本不会是假的! “我大明想要赶上他们,唯一的做法,就是善待天下工匠,用利益驱动他们不断创新,提高火器水平!” “如果继续苛责匠人,火器止步不前,等到佛郎机杀来,那你宋礼就是大明的罪人!” 宋礼:“!!!” 第93章 重磅消息!第二次品鉴会! 娄江西馆。 品鉴会如期举行。 还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 台下坐着一群富商巨贾,汪福光、王文显等人赫然在列。 上次品鉴会所拍得的海外番货,可是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毕竟物以稀为贵,差价摆在那里,加上庞大的数量,他们很难不赚。 赚不赚钱其实都是小事,他们中有九人已经成功将族内子弟送入了国子监进学修德。 汪福光占据了一个名额,将自己幼子送入了国子监。 这个孩子不喜欢经商,偏爱舞文弄墨,是个天生的读书种子。 如果他能学业有成,甚至被举荐为官员,那他们老汪家也算是彻底翻身了。 所以听闻第二次品鉴会召开,汪福光等富商巨贾立马就赶了过来,还带上了足量的银子!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位汉王爷这次又要竞拍什么东西,但丝毫没有打消他们参加品鉴会的热情。 万一汉王殿下慷朝廷之慨,再次拿出几个国子监捐监名额,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啊! 想着,只见裘广德施施然地出现在了拍卖台上,手里拿着木槌。 “咳咳,诸位都来了,还是这些熟悉面孔嘛。” “想必上一次那些海外番货,诸位从中赚了不少吧?可记得给老裘分润点口水钱啊!” 听着他这故意调侃的话语,众人顿时轰然大笑,气氛瞬间活络了不少。 随即裘广德敲了敲手里的木槌,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废话不多说了,本次品鉴会,我们拍卖的东西,正是蜂窝煤销售权。” 蜂窝煤? 那种廉价实用的新型燃料? 众人听了,有的眼中闪过精芒,有的却是兴致缺缺。 王文显兴致就不太高,甚至略微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汉王殿下会拍卖什么奇珍异宝,原来不过是那蜂窝煤,令人颇为失望。 虽然蜂窝煤的确廉价实用,深受直隶百姓喜爱,但是它本身就有着局限性。 这蜂窝煤不管再怎么神奇,那也是要看天气的啊! 现在是寒冬腊月,冻得人瑟瑟发抖,所以蜂窝煤才卖的这么火热,直隶附近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购买。 但是等寒冬腊月一过,天气回暖,那还有谁会买这蜂窝煤? 蜂窝煤的需求量暴跌,自然售卖成绩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顶天了有钱人用它烧水做饭,但普通老百姓绝对不会这么奢侈。 所以蜂窝煤有着自身的局限性,冬天一过,它就废了。 王文显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故而并不准备出手。 怀揣着同样想法的商贾不在少数,品鉴会一时竟有些冷场,气氛逐渐尴尬了起来。 毕竟能受邀前来参加品鉴会的,都是整个大明天底下最精明的商贾,否则他们也不能坐拥万贯家财,早就被同行给玩废了。 蜂窝煤这种特定的燃料,并不能让他们感到心动。 有时间与精力,去赚蜂窝煤那点微薄利润,他们还不如躺在家里数钱。 裘广德见状有些尴尬,开始介绍起这蜂窝煤的各种优点,甚至指出按地区拍卖。 一旦获得该地区的蜂窝煤销售权,那他就会受到朝廷官府的保护,只允许他一人在该地区售卖蜂窝煤。 当然,朝廷官府予以保护,自然要缴纳保护费与保证金。 一众商贾听了这话,那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什么意思? 现在竞拍要给钱! 拍下来了还得给钱! 以后售卖还他娘的收保护费! 那位汉王爷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吧? 这丧心病狂的敛财手段,历朝历代所有大贪官看了都得流泪! 想着,一众商贾全都打起了退堂鼓,竟没有一人出手竞拍。 一时之间,气氛尴尬至极。 无论裘广德如何宣传推销,将蜂窝煤给夸上了天,都没有人予以回应。 帷幔珠帘后,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身旁坐着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文弱青年,正是替父还债做生意,被国子监除名的柳如明。 这个家伙有着不错的商业头脑,当初趁着七天自由贸易期间,大肆倒卖番货,赚得了不少利润。 但很悲催的是,被礼部官员当场抓住,不但财产全部充公,还险些丧命牢中。 朱高煦觉得这小子是个商业人才,可以培养一番。 周忱此刻正跟着夏元吉到处折腾新盐,按照汉王府的制取工艺改建盐场,没功夫搭理这些琐事。 “小柳子,看明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商贾!” 柳如明听了这话愣在原地,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王爷,我……没怎么看明白。” 废话! 他能明白个啥? “王爷,这些商贾明显热情不高,品鉴会可能办不下去了啊……”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沉声道:“商贾以逐利为生,蜂窝煤虽然有一定的利润空间,但这些微薄利润对于眼前这些富商巨贾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利益在前,人情在后,真正的商贾,眼中只有利益。” 柳如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汉王爷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无妨,你出去告诉老裘,适当透露一些新盐法的消息。” 柳如明领命而去,朱高煦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 这次按地区拍卖蜂窝煤,本就是一次尝试罢了,为后面的新盐拍卖探探路。 眼前这些富商巨贾看不起蜂窝煤那点微薄利润,所以兴致缺缺,热情不高。 但如果把蜂窝煤换成食盐,那他们只怕会瞬间疯抢,争个头破血流。 果不其然,听闻新盐法的消息,现场所有商贾都是脸色巨变,有些激动兴奋,也有些惶恐不安。 王文显与汪福光等盐商巨头,更是被这个惊人消息给震懵了。 朝廷要废除开中法,改用新盐法! 按照地区招标竞拍新盐销售权! 想着,王文显眼中暴射出骇人光亮,兴奋得面红耳赤。 什么“加盟费”、“保证金”、“代理费”等等,这些他都不在乎! 王文显只在乎那新盐销售权! 一定要得到它! 只要抢到了这新盐销售权,那就无异于皇商,子子孙孙都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 毕竟,那可是食盐,不是蜂窝煤! 老百姓可以不烧煤取暖,但他们不能不吃盐。 食盐背后隐藏的恐怖利润,王文显这些盐商巨头心知肚明! 真要掌握了一个地区的食盐销售权,那可真是躺着都能赚钱,还是一大笔一大笔的钱! 裘广德见众人躁动不安,敲了敲木槌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新盐法不久后就会推行,在这之前汉王殿下有意考察各地具有实力的富商巨贾,选择其成为大明盐商……” “诸位,言尽于此,其中奥妙,不可多言。” “现在,品鉴会正式开始!” 第94章 工匠乃是强国之本! 有着皇家盐商的诱惑在前,一个个富商巨贾为了展现自身实力,竟然拍出了远高于预期的天价。 原本有些冷清的品鉴会现场,突然变得火爆了起来。 一名名富商巨贾接连出手,疯了似的狂砸银子,看得裘广德都有些心惊肉跳! 品鉴会圆满结束,伴随着最后一个州府拍卖,就此落下了帷幕。 裘广德含笑嘱咐道:“诸位,你们的表现汉王殿下都看在眼里,待新盐法推行后,汉王殿下就会做出决断。” “唔……对了,竞拍成功者临走之前别忘了交银子啊!”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汪福光笑着笑着,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他娘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 为什么到了最后银子都花了这里? 上一次竞拍海外番货与捐监资格。 这一次又竞拍蜂窝煤销售权…… 手里好不容易有了点银子,又被汉王给圈了去…… 汪福光摸着下巴,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这样算起来,自己算不算是给汉王殿下打长工了? …… 乾清宫。 朱高煦刚走进暖阁,朱棣便将奏折摔到了他脸上。 “你这个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些折子都在弹劾你恣意妄为、横行不法,都快堆积成山了!” 朱高煦有些蒙,捡起这些奏章一看,原来是赵毅等工部官员集体弹劾他。 这几日赵毅等官员很是委屈,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却被汉王威逼着进工坊,干起了匠人的活儿。 不去还不行,狗贼朱高煦下了命令,必须让他们在工坊里面劳作一月时间! 如果不去,可以,等着被监国汉王爷清算吧! 万般无奈之下,赵毅只得联合所有被欺凌的官员,上奏弹劾汉王朱高煦。 一封封弹劾奏章不断传来,朱棣看后当即勃然大怒,将朱高煦给唤了过来。 “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棣插着腰,瞪大了眼睛。 朱高煦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笑道:“弹劾就弹劾呗,反正他们必须去工坊上工。” 朱棣愣了,当场懵逼。 “老二啊,你让人家朝廷命官,去给匠人当徒弟,去给匠人打铁,这成何体统啊?” “现在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我们老朱家的笑话呢!” 士农工商,这是不变的社会阶级。 历朝历代从古至今,都没见过匠人骑到官员头上来的。 朱高煦这种做法,不只是折磨赵毅这些官员,更是对他们的莫大羞辱。 “你想提高天下匠人的地位与待遇,朕没有意见,毕竟工匠乃是强国之本,这一点你爹我心里很清楚。” 听了这话,朱高煦却是眼睛一亮。 他真没有想到,朱老四竟然还有这般远见卓识。 工匠乃是强国之本,这话说得不要太对了! “爹,那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理解儿子的做法。” 朱棣闻言叹了口气,“你让朕怎么理解你?现在的大明是儒生的天下,你为了那些匠人如此羞辱赵毅等官员,你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羞辱?”朱高煦一怔,随即冷笑道:“让他们进工坊打铁,那就是羞辱了?这些自命清高的东西,真是可笑!” 顿了顿,朱高煦从怀中取出小本本递给了朱棣。 “这是军器局的业绩单,爹你不放看看。” 朱棣下意识地接过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数字。 “军器局这个月的生产效率,比上个月翻了十倍不止!” “而且除此之外,材料损耗与上个月相比,也少了整整两成!” “这傲人的成绩,全是军器局匠人的功劳,赵毅等人凭什么从旁置喙?” 军器局效率大大提高,损耗也大量减少,这一来一去之间,就为朝廷创造了大量财富与价值。 朱棣看着这业绩单,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在军器局的所作所为,锦衣卫都会事无巨细地向他禀报。 起初朱棣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以为老二又在犯浑作妖,并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经过老二在军器局这么一番折腾,军器局竟然爆发出了如此惊人的生产效率,足足比以往高出十倍不止! 效率提高了,同样时间内,就可以生产出更多的武器辎重,这对于即将挥师北伐的朱棣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爹,军器局还没有整顿完善,不过是稍微有了些样子罢了,等到军器局走上正轨,生产效率将会提高百倍不止,而且甚至可以改良武器甚至是火器,研发新型军备!” 朱棣:“!!!”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个老二,太妖孽了! 军器局效率提高百倍,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蒙古鞑子的弯刀再锋利,也挡不住无穷无尽的箭雨! 想着,朱棣深吸了一口气,兴冲冲地开口道:“老二,如果把兵杖局也交给你,能不能也将产量提起来?” 朱高煦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爹,其实只要对匠人好一点,让他们活得有尊严,匠人们自然就会鼓足干劲,充满激情地投入到生产里面……” “我大明火器始终止步不前,正是因为匠人生活待遇太差,想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朱高煦一席话驳得朱棣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爹心里清楚,军器局与兵杖局就交给你了,至于赵毅这些蠢货,就别折磨他们了。” “儿子这哪里是折磨?分明就是工部官员为了皇上的北伐大计,主动投入到一线生产之中,令人钦佩啊!” 朱高煦笑道,嘴角微微上扬,“爹,儿子建议下旨表彰赵毅等人,以安抚臣心。”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他滚蛋。 还下旨表彰? 这是往人家伤口上面撒盐啊! 以赵毅那蠢货死要面子的秉性,朱棣真担心一旨表彰直接将他送走了。 朱高煦走出乾清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原本想让你们体会一下匠人的辛苦,从而生出些许怜悯之心。” “没想到啊,你们反倒认为这是羞辱!” “那本王可得好好羞辱羞辱你们!” 第95章 神器!铁骨铮铮赵侍郎服了! 军器局。 朱高煦走进工坊的时候,赵毅正与一名匠人对喷。 不得不承认,朱高煦这恶心人的师傅帮带制度,效果那是出奇的好。 赵毅等笨拙的官员一天工作量完不成多少,落在老实本分的匠人眼中,这就是偷奸耍滑的表现。 不能忍! 双方爆发了多次激烈冲突,相比于巧舌如簧的官员,老实本分的匠人哪里争辩得过他们? 但是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脾气,那就是轴,认死理! 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挨骂! 在这木屑翻飞的工坊里面,谁管你是什么朝廷命官? 此刻赵毅正与他的“恩师”爆发激烈争吵,旁边围满了一堆工人,远远地还传来了乱哄哄的议论声。 “哟,赵侍郎,火气不小吗?” 朱高煦轻飘飘一句话,立刻让二人收了声音。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赵毅看着安然无恙的汉王朱高煦,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他联名工部官员,上奏天子弹劾汉王恣意妄为,横行不法。 结果这狗贼不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军器局,而且看样子心情还很不错。 想着,赵毅心情很是沉重。 皇上雄才大略,即位后励精图治,发展经济,提倡文教,采取了许多措施大力发展经济,使得天下大治,国家富强,疆域辽阔,本为千古佳话。 但是他现在识人不明,纵使汉王监国无道,恣意妄为,凌辱朝臣。 若是继续这样放纵下去,只怕会天下民怨沸腾,朝廷乱矣,大明危矣啊! “嗯?赵侍郎怎么不开口了?你不是能说会道吗?还他娘的跟皇上打我小报告!” 朱高煦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瞧见这赵毅哑口无言,立马就出言嘲讽。 赵毅双目通红,冷哼道:“汉王,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本官会一直弹劾于你,直到皇上不再受你蒙蔽……” “蒙蔽天子,好大的罪名啊!本王倒是好奇,你赵毅为何一直敌视本王?” 朱高煦很是无奈,这些太子党对他充满了敌意。 无论他做什么,落到太子党眼中,都是在争权夺利。 这让一心为国的朱高煦上哪儿说理去? 听了这话,赵毅顿时就惊了,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个狗贼让我们跟匠人一起打铁,羞辱我们的人格尊严,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敌视你?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高煦无辜地摊开了手,主动解释道:“本王强逼着你们来工坊上工,只是为了让你们体会到匠人们的辛苦,双方互相体谅。” “一连上工五日,你们就没学到些什么实用技能或是人生哲理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懵。 赵毅看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回想起这几日来的过往,没来由地有些感触。 自古以来,儒学就是天下第一显学,而他赵毅凡六经、子、史、天文推步等书,无不精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者。 在他眼中,工匠不过都是些擅长奇技淫巧的人罢了。 儒家圣贤有言:“工商盛而本业荒也”、“商则长诈,工则饰,内坏窥而心不诈”。 工商被并列起来与“本业”农业相对立,而且被视作会耽误本业的末流。 但是真正接触了解这些工匠后,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匠人大多朴实憨厚,根本就没有什么坏心眼。 相反因为狗贼汉王爷定下的规矩,师徒二人每天都要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以赵毅他们这笨拙的动作根本就来不及,所以这任务量也就落到了匠人师傅身上。 赵毅清晰地看见,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量,匠人师傅中午都没有休息,在饭堂吃了饭后又返回车间继续干活。 只是这师傅憨厚朴实,一直都是默默做事,从来也不说什么。 赵毅今日与匠人师傅爆发争吵,也是因为此事,想让匠人师傅多休息一会,自己完成该干的活儿。 朱高煦见他们不少人神色有异,顿时笑道:“匠人们也不过是想日子过得好一点,没人愿意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们说对吧?” “军器局的业绩单你们也看在眼里,经过本王整顿之后,效率翻了十倍不止,本王所做的不过是对匠人好点,让他们活得有尊严罢了,并非你们所想那般针对儒家经学。” 此话一出,赵毅等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诚然,汉王殿下只是稍微提高了一下匠人的待遇,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反倒是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了,因为不少匠人的俸禄,甚至超过了他们,所以赵毅等人对此颇有怨言。 但是真正进了工坊劳作,亲自体验过后,他们才明白了这些匠人的艰苦。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朱高煦见状叹气道:“儒家经学是当世第一显学,这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地位。” “但是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总得给人家吃饭的机会吧?” “饭都吃不饱,还要天天进行这样高强度的工作……” 匠人听了这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赵毅等官员也是面有愧色,默默垂下了头。 恰在此时,老刘头满脸疲惫地走了过来。 “王爷,成了!” “什么东西成了?” 朱高煦一愣,看着气喘吁吁的老刘头,没有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生产箭杆的母机,按照您的图纸,木作工坊那边研制成功了。” 朱高煦一惊,随即大笑道:“谁研制出来的,本王要重赏他,大大地赏!” “诸位,随本王一同见证一下,何为军国神器!” 军国神器! 听到这个词汇,赵毅等人同样心头剧震,默默地跟着汉王来到了木作工坊。 众人走进一看,只见两名木匠正坐在一个奇怪的板凳上面,一圈一圈拼命的蹬着脚底下的两个脚蹬子,随着他们脚下的踏动,一条宽宽的牛皮带,迅速带动着一个硕大的轮子嗡嗡转动…… 这是……什么情况?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老刘头亲自上前制作出了一根笔直的箭杆! 赵毅接过箭杆,仔细端详良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箭杆从放上机器到成型,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这可是箭杆啊! 箭尖有模具可以快速生产,现在箭杆生产竟然也达到了这般恐怖的速度! 那……一支利箭,生产出来需要多久? 赵毅激动得面红耳赤,握着箭杆久久都说不出来。 服了! 他现在是真服了! 这些匠人不但该赏,更该重赏! 整个大明都应牢记他们的卓越功绩! “王爷,您看看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老刘头腆着脸笑道,满脸骄傲与自豪。 朱高煦同样绽放出了笑脸,竖起了大拇指。 “老刘头,干得漂亮!” “本王听说你还单身,要老婆不要?” 众人:“???” 第96章 军国利器!朱棣血压有些高! 军器局。 朱棣与姚广孝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并未惊动任何人。 因军器局那惊人的变化,朱棣有心亲自过来视察一番。 关系到明年开春的北伐大计,他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但转念想起自家老二正在折腾赵毅这些工部官员,朱棣又有些犹豫。 恰在此时,少师姚广孝入宫与皇帝商议迁都事宜,朱棣下意识地询问这位黑衣宰相的意见。 姚广孝先是听说了军器局的变化,感到有些惊诧莫名。 流水线作业,将生产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这还只是初步改革。 作为熟知兵事的黑衣宰相,姚广孝很清楚武器辎重生产效率大幅度提高意味着什么。 但他更加好奇,是哪位惊世大才,推动了军器局的改革。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惊世大才”,赫然正是汉王朱高煦! 汉王朱高煦! 姚广孝只要一想起那日所见,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这位汉王爷明明是富贵凶相,怎会突然变成了帝王之相? 想着,他心中的好奇更加浓郁,索性主动提出前来军器局视察。 于是这才有了二人的出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连军器局门口的护卫见了,都被及时制止行礼。 朱棣很是想看看,自家老二究竟有什么本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走进军器局大院,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朱棣顿时就怒了。 官员不见了,匠人也不见了,这个老二在搞些什么? 正当这个时候,传来了赵毅的一声惊呼,远远地还传来乱哄哄的议论声。 二人寻着声音走去,来到木作工坊。 只见匠人官员全都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面带喜色,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喜事。 外围不少官员见到了皇帝过来,立马收住了声音,惶恐不安地想要下跪行礼,却被朱棣摆了摆手制止。 他顺着视线看去,一时间不由乐了。 只见连名大冤种木匠正在疯狂踩着脚蹬子,而自家老二端坐在那古怪器械前面,手中拿着一根木条正在加工。 朱高煦体型本就高大魁梧,坐在那古怪器械面前跟头棕熊一样,偏偏还得向前鞠躬弯腰,动作显得十分可笑。 这个老二,成天都在搞些什么鬼东西? 姚广孝却是在一旁细细观察着,眼中时不时地闪烁着精光。 他精通诸子百家,对墨家机关术也有所涉猎。 墨家始祖墨子擅长工巧和制作,在军事技术方面高于其他诸子,堪称博学多才。 他利用杠杆原理研制成桔槔,用于提水;他还制造了辘轳、滑车等,用于生产和军事;他还擅长守城技术…… 《墨子》一书,姚广孝曾潜心研究过,对里面神奇的机关术叹为观止。 但是现在,他很确信,即便是他所了解的墨家机关术,都不一定能造出眼前这台神秘器械! 此刻汉王爷手中那根木条已经加工完毕,还未等他自己细看,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二,拿来给朕看看。” 语气中充满了霸道,充满了毋庸置疑。 咦?老头子怎么来了? 朱高煦抬头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皇帝的命令,而是自顾自地打量着手里滚圆笔直的圆杆。 众人见了默不作声,忍不住在心中向汉王爷竖起了大拇指。 陛下当前,敢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这天底下也就您汉王独一位了吧? 朱棣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怒气冲冲地上前夺过了圆杆。 朱高煦:“???” 你娘咧! 你这个皇帝真是闲出了屁来啊! 放着朝政不处理,整日来恶心老子来了? 朱棣细细打量着手里的圆杆,端详半天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姚广孝在一旁及时提醒道:“皇上,如果臣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箭杆!” “这是……箭杆?这怎么可能?”朱棣失声,难掩惊容。 谁都知道,箭杆比箭尖更难生产,这就严重拖慢了利箭的生产速度! 毕竟仅是检查箭杆直不直,就能判断这批利箭的好坏。 完美笔直的利箭,堪称军中好箭,足以改变一场战役结果。 但是现在,朱棣手中这根箭杆,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丝毫的弯曲,而是笔直得让人难以置信。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根圆杆不但做得笔直圆滑,速度还快得吓人! “老二,这器械……是你做的?” 朱棣有些震撼地咽了口唾沫,缓缓出言问道。 朱高煦闻言笑了笑,没好气地回答道:“不是儿子做的啊,是老刘头与老宋头做的。” 儿子? 爹? 汉王爷的爹,是谁? 当今天子,大明皇帝! 一众匠人吓得全都跪倒在地,赵毅等人也顺势跪了下去。 朱棣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 “谁是老刘与老宋?” 老刘头与老宋头听了这话,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们熟悉汉王爷的脾气,敢跟他插科打诨,但这位可是大明皇帝啊! “草民刘边(宋忠)叩见皇上!” 所有人:“???” 啥? 牛鞭? 送终? 这取名…… 这么随意的吗? 朱棣有些傻眼,看了一眼同样吃惊的朱高煦后,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咳咳,两位贤才,这器械能否量产?可生产出多少箭矢?” 朱棣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众人目光都看向了这两位“大才”。 老刘头有些紧张不安,捋着胡须答道:“皇上,这器械是我们根据汉王殿下提供的图纸所制成,所有难题都已经攻克,完全可以量产!” 听到这个好消息,众人都是欣喜若狂。 宋忠接着回答道:“皇上,根据我们的实验,一台器械三个工匠,只需一个时辰就能产出一百二十根箭杆!” “日后工匠操作熟练后,效率还能继续提高,两百不是梦……” 麻了! 彻底麻了! 朱棣身子都开始发颤,哆嗦着身子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朱高煦,随即感觉眼前发黑。 “老二啊,快来扶着朕,朕怎么感觉有些头晕……” “爹啊,人说的效率还能提高,不是说你血压高啊爹!” “你说啥高?还能提高?” 朱棣惊了,险些昏死过去。 众人急得手忙脚乱,急忙唤来了太医诊治。 姚广孝瞠目结舌地看着汉王爷,眼中的好奇之色愈发浓郁。 大明近段时间来的变化,可都与这位汉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啊! 第97章 心态啊!朱老四你心态不行啊! 军器局大院。 朱棣有些疲惫地坐在太师椅上,还没能回过神来。 朱高煦在一旁替他抚着后背,安抚道:“爹啊,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效率提高了些,以后您老挥师北伐打鞑子,可以直接箭雨洗地了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箭雨洗地? 朱棣一听,身子一颤,险些又嘎了过去。 朱高煦见状急忙唤道:“太医呢?快来啊,又嘎了要……” 其实他心中清楚,这台机器的出现,对大明而言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不得不承认,骑兵就是古代战场天生的王者。 而草原游牧民族,就是天生的骑兵! 骑兵的数量,是中原王朝军队强弱的直接指标。 但中原的汉、宋、明等王朝,本来就极度缺乏战马,造成合格骑兵太少,多年来遭到草原游牧政权的吊打。 毕竟游牧民族天生就是马背上都民族,男女老幼人人都是弓马娴熟之辈,骑术之高超令人敬畏。 然而,中原王朝步兵军团的密集箭雨,在这个冷兵器战场时代,无疑是一种高效的进攻方式。 中原步兵要对付草原骑兵,最经典的方式就是射箭,一轮箭雨不够,那就再来一轮! 双方对阵若距离稍远,可等草原铁骑进入射程后远距离抛射,待到双方距离不断拉进,又可用劲弩射击。 总而言之,只要箭矢数量充足,中原步兵正面击溃一支草原铁骑,那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铁浮屠”这等具装骑兵,人马皆披着厚厚的铁甲,别说箭矢,连刀枪砍上去也问题不大。 对付这样的具装骑兵,唯有依靠高精准度和巨大杀伤力的火器。 正所谓“枪炮一响,人马俱碎”,骑兵速度再快,盔甲再厚,在密集的火枪阵面前也无济于事。 至于先射人还是先射马,要根据情况而定。 大明虽然有着神机营这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特种部队,但神机营的火器即便种类繁多,还是太过于简陋,杀伤力有些不尽人意。 针对火器进行改革,这就是朱高煦的下一个方向,甚至已经提上了日程。 不过大明现在要对付的鞑靼与瓦剌,早已不是当年横扫欧亚的蒙古铁骑,而是一群装备简陋的游牧政权罢了。 对付他们,利箭足矣,再加上火器,正常对决下大明没有战败的道理。 所以朱高煦先制造出了车床与模具,大规模生产利箭,至于火器研发需要缓缓图之。 面对鞑靼与瓦剌那些穷逼,底层骑兵身上连像样的盔甲都没有,直接箭雨洗地就足够将他们杀得溃不成军了。 只是朱高煦没有想到,堂堂永乐大帝,心里承受能力竟然会这么差。 这还只是箭矢,不是火器。 要是哪天他把步枪捣鼓出来了,永乐大帝还不得高兴地直接嘎过去? “爹啊,心态,你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注意心态!” “多大点事儿啊,你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朱棣:“???” 你大爷! 你敢说老子没见过世面? 老子横扫漠北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呢! 一时间,朱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眼前的爱子,露出了欣慰笑容。 这个老二,又立下了一件大功啊! 不过,这孩子怎么会这些东西? 刘边与宋忠刚才可是说了,那车床是他们制作的不假,但图纸却是老二提供的。 朱棣一向了解着这个儿子的一举一动,他会这些奇技淫巧,自己怎么不知道? “儿呐,你跟爹说实话,那图纸哪儿来的?” 姚广孝也在看了过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精光。 “汉王殿下,贫僧曾经研究过墨家机关术,对此颇有心得。” “不过方才那车床利器,贫僧可以保证,即便是墨家机关术,也没有如此精妙绝伦。”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再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爱子。 朱高煦撇了撇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能说墨家机关术研究不出车床,只是那些墨家先贤受到了时代的局限罢了。 而朱高煦为什么记得后世车床的大概图纸,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嗯,他当年进厂拧过螺丝…… “爹,少师,我也不知道,脑袋里怎么就突然多出了这些图纸……” “好像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出于对眼前这两位大佬的畏惧,朱高煦有些紧张,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瞎编。 毕竟古人梦见白胡子老头这种事情,那可是经常发生,谁也挑不出一根刺来。 太祖爷朱元璋为了神化自己,令臣民畏服,就编出了不少有关白胡子老头的传奇故事。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瞎编,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只是朱高煦完全没有注意到,朱棣与姚广孝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咳咳,够了,老二你先去忙吧,尽快扩大生产,将这车床多造一些。” 朱棣率先开口,有些疲累地打断了他出言。 朱高煦一愣,悻悻地起身离去。 待他走后,朱棣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和尚,你说这逆子方才说的……是真的吗?” 姚广孝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后,硬着头皮道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臣与袁忠彻,为汉王相面。” 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朕记得你们当时说,老二是富贵之相。” 这件事他一直记得,甚至当时还有些失望。 想着,朱棣顿时面色一变,怒视着姚广孝低喝道:“和尚,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骗了朕?” 姚广孝苦笑着点了点头,决定如实相告。 毕竟白胡子老头,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梦到的啊! 当年太祖朱元璋的生母,在怀太祖爷的时候,就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了自己家附近的麦场,给了她一粒仙丹。 吃了之后的第二天,高皇帝就出生了,而且室内红光冲天,以至于让乡邻们以为是老朱家着火了,纷纷前来帮忙,等他们来到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惶恐,也有些激动。 “快说,老二究竟是什么面相?” “日角隆准,奇骨贯顶,非是太子殿下那般的太平天子相,而是如皇上这般的开疆雄主相,太孙殿下则是两者兼而有之!” 听了这话,朱棣愣在了原地,当场傻眼。 老大是太平天子相! 老二是开疆雄主相! 爱孙两者兼而有之! 这怎么可能? 自己这些子孙后人,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一个太平天子,一个开疆雄主! 但皇帝就只有一个,龙椅也只有一张…… 第98章 立储真相!朱棣的心态变化! 太平天子,朱高炽! 开疆雄主,朱高煦! 得知了这个真相,朱棣脸色冷得有些吓人。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姚广孝,恶狠狠地低喝道:“老二是开疆雄主之相?当年你们为何欺骗于朕?” “这是欺君之罪啊,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朕恨不得宰了你们!” 诚然,朱棣怒到了极致。 当年他靖难成功后,即位称帝夺得了天下,却并未让儿子们进入应天。 因为,他心中对于立储一事,一直犹豫不决。 永乐二年,他在朝廷中讨论立储君问题,当时朝中一批跟随他起兵靖难征战的武将怀着政治投机的态度,见靖难之役老二朱高煦立下了赫赫战功,加上他对其十分喜爱,若被立为太子,军事勋贵集团可能获利更多。 因而以淇国公丘福、驸马永春侯王宁为首的靖难之役将领纷纷上书,要求将二皇子朱高煦立为太子。 在这批武将的簇拥之下,朱棣对于立朱高炽为太子的决心,的确有所动摇。 相比于天生肥胖行动不便的老大朱高炽,朱棣自然更加喜欢骁勇善战酷似自己的老二朱高煦,这是天下间所有父亲,都有的正常心理。 然而老二得了勋臣贵戚的支持,老大却得到了文官集团的鼎力拥戴。 金忠、解缙、黄淮和尹昌隆等朝堂重臣,都反对立朱高煦为皇太子,主张“立嫡以长”,并在朱棣面前“历数古嫡警事”,让朱棣那颗躁动的心安定了下来。 但真正让朱棣下定决心,册立老大朱高炽为太子,却是因为姚广孝、袁珙二人的相面之术! 袁珙曾为老大朱高炽相面,称他为“太平天子”,他又为好圣孙朱瞻基相面,盛赞其为“万岁天子”! 就连姚广孝都评价朱瞻基,称其为“好圣孙”,大明可旺三代! 正是有了这二人的评价,朱棣才终于下定决心,于永乐二年册立老大朱高炽为太子,并于永乐九年册立好圣孙朱瞻基为太孙,彻底断了老二夺嫡争权的野心! 但是,朱棣万万没有想到,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现在姚广孝竟然告诉他,老二朱高煦有开疆雄主之相! 这不是哄骗欺瞒是什么? 想着,朱棣气得浑身发抖,恶狠狠地盯着姚广孝。 这还是他自从认识这和尚以来,第一次对他露出强烈的杀意! 姚广孝心中有苦难言,只得叹气道:“皇上,非是臣与袁氏父子有意欺瞒,而是汉王面相发生了惊人变化,臣等也不知为何……” “再者说来,陛下当时初登大宝,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交错纵横,唯有册立大皇子为储君,才能稳住人心,陛下难道忘了吗?” 听了这话,朱棣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 他知道姚广孝这话不是在替自己开脱,而是的的确确的大实话。 他靖难成功即位称帝之时,朝廷的政局是非常微妙的。 这种微妙既是他朱棣在靖难之役后登基称帝的延续,也是朝廷中多个政治派系对垒的结果。 建文朝虽然短短四年,但这是南方士人尤其是江南文官的黄金时代。 如果仔细查查建文重臣,如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人的籍贯就会发现,这些全是南方人,南方人经历洪武高皇帝打压后之,终于迎来了黄金时代。 而朱棣本是燕王,他的根基在北平,手下属官多为北人。 由于是推翻侄子朱允炆的皇位登基,朱棣与支持朱允炆的江南文官集团势同水火。 登基后为了稳定皇位,朱棣以清剿靖难之役残余的罪名处置了不少支持朱允炆的文官家族,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方孝孺。 因为这些操作,朱棣和江南文官势同水火,在朝廷中明争暗斗非常激烈。 从洪武年间就存在的南北之争,到他朱棣靖难即位后,矛盾与冲突格外激烈! 然而江南是大明朝廷财赋来源之首,而这些财赋又掌握在江南文官手里,再加上帝都金陵正好处于江南文官的地盘上,这让朱棣对大明的执政始终处于被江南文官集团的掣肘之中。 为了国家的大局,朱棣不可能把江南文官都杀光,只能恩威并施,逐步化解南北文官矛盾,以及他这位“篡位天子”与江南文官之间的矛盾! 不得不承认,即便到了现在,这大明天下文人,大部分出自南方,北方文人的文化素质,远远比不过南方文人,至于才子俊彦之流,北方更是远远不如南方。 故而朱棣即位称帝后,不得不设法笼络这些南方士子,如设立内阁,让杨士奇等南方大才入阁辅政参预机务。 再如……册立性子宽仁的老大朱高炽为皇太子! 老大虽然外貌不如人意,但是他那宽厚仁慈的善良本性,却是得到了南北文官的一致拥戴。 反观以前的老二朱高煦,就是个会打仗的泥腿子,臭丘八。 而且这个“泥腿子”嚣张跋扈,恃宠而骄,横行不法,脾气暴虐…… 如此两相对比之下,文官们自然拥戴老大朱高炽,敌视老二朱高煦。 毕竟让一个武夫当国,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该如何自处? 所以,种种因素结合之下,朱棣唯有捏着鼻子,立了老大朱高炽为太子。 但即便如此,朱棣依旧余怒未消。 “你们这些相术名家,以往不是告诉过朕,一个人的面相天生就已经注定,此人的命数也随之决定。” “那老二的面相,为什么会出现变化?” 话到此处,朱棣也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难道说老二得了白头翁托梦,命格这才发生了变化? 姚广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无论如何,储君已定,朝野拥戴,绝不可轻动!” 朱棣听了这话后,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姚广孝是好圣孙的先生,即便不能称为太子党,那也是向着太子的。 可是如今,他朱棣已经得知,自己偏爱的儿子,有开疆雄主之相,他怎会就这般不与计较? 开疆雄主! 何为“开疆”? 开拓疆域,扩展领土! 何为“雄主”? 文治武功,英明有为,方为雄主! 何为“太平天子”? 治国安邦,即是太平天子! 二者这一对比,朱棣很难不动了动心思。 相比于太平天子,他更加喜爱开疆雄主! 因为他朱棣,自己就是一个雄主! 第99章 参观!能文能武好圣孙! 忙活完了军器局的事情,朱高煦这才有了空闲,正准备休息几日。 不料太子爷却是突然找到他,大胖脸上写满了怒容。 “老二,这一个多月过去了,瞻基呢?” 朱瞻基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太孙幼军已经组建并且训练了一月时间,而太孙朱瞻基也在里面被折腾了一个月。 只是幼军管理严格,朱瞻基当初隐瞒身份入军,自然也没有得到特殊待遇,现在还在山上跟着幼军新兵们训练呢。 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一不小心就过了一个月啊! 朱高煦摸着下巴,试探性地道:“老大,要不跟我上西山去看看?” “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应该‘改造’成功了!” “改造?呸呸呸!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太子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忧虑。 瞻基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一个月时间过去了,瞻基也不见人影,大胖胖不担心才怪。 “好吧,那就跟你上去看看。” “哎哎,老二你看,我这身子是不是又瘦了?” 太子爷满脸欣喜地转了一圈,朱高煦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随即仓皇离去。 真是辣眼睛!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那些勋臣贵戚。 毕竟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眼瞅着马上到年关了,他们的子侄还是不见踪影。 所以朱高煦很善解人意地发出了邀请,甚至没忘记带上老头子朱棣。 幼军新兵训练至今,虽然训练强度不高,但至少有了些许成效,做到令行禁止并不困难。 让朱老四与那些骄兵悍将看看新兵的训练方法,说不准能给他们带来些许启发。 接到邀请后,朱棣并没有平常视之,而是直接下旨组建了一个豪华观光团,如保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阳武侯薛禄等一众靖难名将与勋臣贵戚,可谓是给足了汉王爷面子。 这些个老将老帅,那可都是跟着朱棣起兵打天下的靖难名将,或是沙场悍将。 在他们面前,就连太子爷朱高炽都不敢拿大,笑着点头示意。 倒是朱高煦与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结下了生死交情,所以相谈甚欢。 观光团很快到了西山新兵营,却是压根儿无人出迎,令众人脸色一变。 要是他们这些武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皇上与太子爷都在,怎地没人出来迎接? 这怠慢圣驾,可是杀头大罪啊! 朱高煦倒是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天色,随即笑着解释道:“诸位不要介意,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练体能呢!” “锦衣卫维持秩序,教官负责教导,哪里还有闲人出来迎接?” 听了这话,众人变了脸色。 这汉王殿下,说话也太难听了些。 什么叫“闲人”? 意思我们都是些闲人? 朱高煦可不惯着他们,上前喊了一声,让人打开了大门。 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大步走进了军营。 众人见状跟了上去,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设施。 “老二你方才说新兵都在练什么体能?是怎么个意思?” 太子爷有些好奇地问道,众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朱高煦努了努嘴,笑道:“顾名思义,锻炼体能呗,配合着各种各样的器械,让新兵的体能快速提升,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兵。” “你们看那边,不是正练着嘛,那个连队在做俯卧撑,这边这个连队练仰卧起坐,还有旁边这个百米跑……” 众人:“???” 俯卧撑? 百米跑? 仰卧起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别说朱棣一脸懵逼,其他勋贵同样满脸茫然。 他们自问是当世最顶尖的一批战将,在战场上拼杀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新鲜的训练方法。 众人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将整个营区都巡视了一圈。 他们如果遇到了看不懂的训练方式,都要追根究底地问个清楚。 朱高煦则是不厌其烦地细心解释,每一种训练方式的目的是什么,听着一众老将们啧啧称奇。 他巴不得这些老将们学会这些训练方式,将大明所有军队都培养成一等一的强军。 陡然,成安侯郭亮叫道:“诶,哥几个,那好像我儿郭晟啊!” 众人听到这话一惊,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队新兵正在蛙跳,为首青年满脸苦大仇深,咬牙切齿地叨咕着什么。 那模样,那棱角,那面容……赫然就是郭亮那不成器的儿子,郭晟啊! 朱棣见状也觉得奇了,这郭晟他印象挺深,京师里最大的纨绔子弟,应天四大害之首,端的是个纨绔无能,为非作歹。 但是现在这郭晟不但一脸坚毅之色,身体也魁梧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被酒色掏空了的虚弱模样。 甚至朱棣惊讶地发现,这郭晟穿着的服饰,似乎是个连长,管着一百多号新兵! “老二,郭晟表现得这么优秀,成连长了?” 幼军兵制,完全出于老二朱高煦之手。 朱棣看后觉得新奇,也就同意了他这新军制。 一个班为两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五个人,分别由班长和副班长担任组长,共十个人。 一个排为三个班,一个连为三个战斗排,一个营则配有四个连左右,一个团配有三个营…… 这样算下来,西山新兵七千余人,刚好成一个旅五个团的编制。 郭晟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废物,这才过了一个月,就成了新军连长,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同寻常。 难道说老二徇了私情,提拔任用这些勋贵子弟为新军将领? 朱高煦扫了一眼,无奈地摊开了手。 “爹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这新军训练有着大纲,由教官团与执法队负责,我不过是搭起架子罢了。” “想要往上爬,必须让所有人信服,这郭晟成了连长,儿子也觉得有些意外。” 成安侯听了忍不住朗声大笑,满脸的与有荣焉。 “汉王殿下,不意外,一点不意外,毕竟是我老郭家的种……” 众人听了这话腻歪不已,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但下一刻大胖胖陡然变了脸色,哆嗦着身子问道:“老二,那是……瞻基?”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看了过去,吓得呆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人为的泥地,正有不少新兵在里面搏斗训练。 而许久不见的太孙朱瞻基,正一脚踹翻了一人,又冷静观察良久,陡然向着另外一人扑了上去。 整个泥地里杀声震天,太孙浑身污泥左冲右突,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朱棣:“???” 朱高炽:“???” 我尼玛啊! 这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好圣孙? 第100章 养不起?一切都是因为穷! 懵了。 众人都看懵了。 以往的太孙殿下,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但是眼前,太孙殿下在那泥地里,如同一头孤狼,阴险狡诈,出手毫不留情,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短短一刻钟时间,泥地里十余个人,仅是剩下了太孙殿下一人还站着。 大胖胖又是心疼又是骄傲,随即目光不善地看向朱高煦。 “老二啊,这是什么训练项目?” 朱棣同样看向了他,眼神中充满了冷意。 老子的好圣孙,被你给练成了这个样子? 感受着这一道道愤怒目光,朱高煦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那是单人搏击训练,在泥地里自由搏击,训练应激反应,一般都是受些皮外伤罢了……” “唔……这个法子不错,老二你下去试试,让我们看看成效!” 朱棣微微颔首,眼睛瞪得滚圆,下令道。 朱高煦人傻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朱棣这个老东西,真是个坑儿贼啊! 恰在此时,午时已到,全军立刻停止了训练。 “咳咳,爹啊,诸位,现在是午饭时间,休息一个时辰,一起去饭堂吃大锅饭?” 众人觉得有些新奇,毕竟他们行军打仗多年,还真没与士兵一同吃饭。 更何况这位汉王殿下,可是堂堂天潢贵胄,他难道真能与士卒同吃同住,不搞些特殊待遇? 要知道底层士卒的吃食,只是保证他们不被饿死罢了,至于味道那真是一言难尽。 他们这些大人物,行军打仗的时候,能将就着对付一口,但战事结束后却怎么都吃不下去。 还是朱棣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道:“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吧。” 众人见状只能点了点头,他们也想见识一下,汉王究竟吃不吃得下这些糠噎菜。 很快来到了食堂,众人却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所有人都在整整齐齐地排队打饭,连教官团与执法队都不例外,看起来就跟长龙一样,天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诸位放心,速度很快地,将士们劳累了一上午,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哪里还敢耽误?” 朱高煦笑了笑,努了努嘴示意众人老老实实排队。 眼瞅着朱棣都站在了队列里面,朱勇柳升这些武夫虽然极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里面。 然而当轮到他们打饭时,朱棣等人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因为这幼军新兵营的伙食,未免有些太好了些。 不但有米饭白面馒头,还有青菜咸菜下饭,甚至还配上了肉汤。 这般伙食待遇,未免也太过豪华了些! 连同朱棣在内,众人都是领兵打仗的沙场老将,他们自然清楚,这样的伙食,在所有大明军队里,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了。 难怪这位汉王殿下没事就操练幼军新兵锻炼体能,一个个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原来是整日都有这么好的伙食支撑着,他们不壮都难。 但是,这种练兵方式,根本就不能推行下去。 要知道大明可有上百万雄师,军队开销原本就大,哪里还有余钱提供这么丰厚的待遇? 所以即便汉王殿下能将这七千幼军操练成百战精兵,但对于大明而言,却是有些鸡肋。 朱棣看向朱高煦,没好气地嘲讽道:“老二,你好歹也是沙场宿将,你用这种方式练兵,不是惹人耻笑吗?” 朱高煦一愣,随即反驳道:“打仗打仗,打得就是钱粮,打得就是后勤补给。” “你不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他们哪儿有力气上阵杀敌?”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大失所望,也没了继续观察的兴致。 朱棣抬脚就走出了饭堂,柳升等人也是叹了口气,对汉王爷有些失望。 他们这些老将老帅,都希冀着汉王通过此次练兵,获得皇帝青睐。 谁曾料想,他练兵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大胖胖也是有些失望,拍了拍朱高煦肩膀道:“老二啊,你说说你这事儿办的……乘兴而来,失望而归啊!” “你练这些兵的确是精兵,但是朝廷财政本就紧张,哪儿还有余钱给将士提供这么好的待遇……” 听着太子爷的絮絮叨叨,众人心中更是唏嘘。 连不通兵事的太子爷都知道,练兵不能这么练。 汉王殿下好歹也是沙场宿将,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老大呀,你不懂兵事,就别胡咧咧了。” “说到底,还是财政问题呗?新盐推行,大明财政也不会像以往那样紧张了。” “我这儿还有很多项目,让国库不再空虚,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停下脚步看向了他。 朱棣充满了好奇,抬手将他唤到身前。 “老二啊,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有好多挣钱的项目?不止一个?”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老二的赚钱能力,连夏元吉都很是认可。 先是一个品鉴会,让大明赚了上千万两银子。 而后又针对旧盐法改革,成功革新了开中法的弊政,朝廷收益将会大大增加。 所以朱棣现在充满了兴趣,很是想要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过朱高煦并未正面回答,而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道:“爹你就放心吧,已经提上日程了,日后您想打仗就打仗,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了。” 朱棣眼睛一亮,顿时喜笑颜开。 父子二人言谈甚欢,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大胖胖见状突然凑了过来,揶揄道:“大侄儿,你这样操练我儿子,你怎么不打你儿子扔进来?” 朱高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明儿就把瞻壑、瞻塙这些小家伙都扔进来,一视同仁。” “不然我怕太子妃找我麻烦,老大你说是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不止,连朱棣都摇头失笑。 太子殿下怕媳妇儿,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 太子爷臊得满脸涨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反驳的话来。 如果不是家里那位太过思念儿子,他又怎会腆着脸上山看望。 “哎哎……老二你这话说的……真是……” “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 第101章 上强度!以权谋私汉王爷! 朱高煦一向说到做到,所以第二日朱瞻壑与朱瞻塙都被扔进了幼军新兵营。 朱瞻壑是汉王府世子,朱瞻塙则是赵王府世子,堪称老朱家第三代的核心人物。 毕竟永乐老爷子朱棣一生只有四子五女,其中四子老四早早夭折,也就是说朱棣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太子爷大胖胖朱高炽,一个汉王朱高煦,一个赵王朱高燧。 临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 朱高煦如今掌握着军器局与兵杖局,以权谋私这种小事,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七千名幼军新兵暂时全都穿上了鸳鸯战袄,这是一种内青外红、外面和里面颜色不一样的战袄,又称“红胖袄”,中间衬着棉花,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这红胖袄内青外红,不但蛮好看的,而且因为是棉甲,容易穿着合身,还具有一定的防御弓箭远距离射击作用。 要知道列阵进击的一线步兵,盔甲越厚重越好,足以抵御冷兵器伤害,但面对球形弹丸,棉甲却是上选,不但不沉不笨重,防护效果也十分不错。 而连长及以上的军官,朱高煦自掏腰包替他们制作了一批新型战甲,在棉甲内部藏着锁子甲。 这种战甲即是棉甲在外,内部却有夹层,里面有铁片,外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扣子,里面还有一层很薄的锁子甲,做工很精细,或者是用金属丝缝出来的坎肩,能起到一定的防御力。 棉甲里面有夹层,有密密麻麻的小铁片,或者是在之中逢入了大量金属丝,韧性极强,别说沙场上遭到敌人劈砍,平日里拿剪刀都不一定能剪烂。 这种新型战甲,一经问世便受到了全军将士的热烈追捧。 毕竟他们可不管好不好看,真到了战场上阵杀敌,能不能保命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只是可惜,因为造价颇贵,这新型棉甲尚未普及全军,只能作为激励手段赏赐给连长及以上的将佐。 除此之外,朱高煦还以权谋私,调来了一百支火门铳。 这火门铳也就是火门枪,属于战略性物资,一直都被神机营所垄断。 为此掌管神机营的柳升还特意前来询问,眼下明年开春北伐在即,一切武器辎重都应该紧着北伐大军使用。 你一个过家家的太孙幼军,要火铳这等杀伤性武器作甚? 朱高煦只是搪塞了几句,便将这位靖难名将给打发走了。 要不是朱高煦想借用这一百支火门枪研究一下,他还真看不上这么简陋劣质的火器。 这火门枪,它只有一个铸铜或熟铁制造的发射管(即枪管),发射管的下端有一火门,用来点燃火药,发射管尾端接一称之为“舵杆”的木棍或长矛,木棍或长矛便于射手握持、瞄准和控制。 火门枪的发射一般需要两个人,发射时,两名发射手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 所以这玩意儿不但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而且命中率较低,堪称真正的掏火棍! 也就只有柳升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才会把它当做宝贝。 朱高煦端详着眼前的火门枪,忍不住长吁短叹。 他很是怀疑,神机营将士拿着这玩意儿,真能射中蒙古鞑子吗? “王爷,人都到齐了,请王爷检阅!” 雷雄善意地提醒了一下,这才令朱高煦回过神来。 他看着所有新兵都穿上了崭新的红胖袄,顿时笑道:“哟,都穿上新衣服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嘛!” 话音一落,将士们顿时一阵哄笑。 队列中,朱瞻壑有些无语,自己这个亲爹愈发放飞自我了。 他原本还在协助孙若薇,处理奴儿干都司的靖难遗孤返回家乡一事,替这些可怜人准备好庄园田地。 二人感情也在逐渐升温,只差那临门一脚,就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谁曾料想,老爹突然命锦衣卫将他抓了回来,直接扔到了西山军营。 直到现在,朱瞻壑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堂堂锦衣卫卫镇抚使,为什么要跑到西山,做个太孙幼军的新兵蛋子? 比他懵逼的还有一人,正是赵王府世子朱瞻塙。 不同于勇猛善战的朱瞻壑,也不同于腹黑狡黠的朱瞻基,这朱瞻塙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他还在醉仙楼楼里左拥右抱,花天酒地,结果一队锦衣卫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打昏了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后,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太孙幼军的新兵蛋子。 朱瞻塙同样想不明白,锦衣卫不是自己老子的手下吗,他们怎么敢对自己下手? 还有这是哪个王八犊子的主意,让他前来这西山军营接受特训? 怀揣着满腹疑惑,兄弟二人这就稀里糊涂地整军列队,就此走上了不归路。 朱瞻基倒是早已适应了特训模式,不但出类拔萃升任为幼军第一位营长,而且在日常训练中还显得游刃有余,亮眼的表现得到了教官团一致认可。 朱高煦调侃了几句,随即朗声高喝道:“新军服也给你们发了,距离王师北伐还有三月时间,这就意味着幼军特训,将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这第一个月的训练,只是开胃菜而已,试探出你们的身体素质,让你们渐渐适应西山军营的军规军纪。” “但是接下来的训练,将会是噩梦级别的军事训练,不但有人会受伤,还有人可能会死亡!” “本王从不勉强任何人,如果现在有人想要退出,不愿参与下一阶段的特训,可以直接出列,脱掉你们身上的崭新军服,直接从这敞开的大门走出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三军将士议论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位汉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接下来的训练,真那么恐怖,还会让人丧命? 面对死亡的威胁,没有人不感到害怕恐惧! 然而沉寂良久,却始终没有人出列退出。 因为,他们舍不得这西山军营的白面馒头,和那香喷喷的米饭! 将士们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有杆秤! 古往今来,从未见过对士卒这么好的将军! “将军,我们不走!” “对啊,走了上哪儿去吃白面馒头?” “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呢?” 几名将佐高声喝道,引起众人轰然大笑。 朱高煦见状同样咧嘴笑了笑,霸气怒喝道:“既然如此,那全军特训三月!” “明年开春,随王师北伐蒙元,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拜将封侯!” 第102章 士气如虹!论掏火棍怎么改良? 北伐蒙元! 建功立业! 封妻荫子! 拜将封侯! 听到这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幼军将士早已激动得呼吸急促,血脉贲张! 太孙朱瞻基同样激动莫名,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哪个热血男儿不向往? 更何况眼前七千多个新兵蛋子,都是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年轻气盛,精力旺盛,热血澎湃! 朱瞻基同样渴望像皇祖父那样,御驾亲征,击溃蒙元,缔造出一个盛世大明! 然而正因为他是当朝太孙,贵为储君,所以上阵杀敌随军北伐,几乎没有可能。 朱瞻基确实没有料到,二叔朱高煦的野心这么大。 明明是过家家一样的太孙幼军,落到他这位汉王爷手中,他不但要将幼军训练成一支精锐战兵,还要让幼军明年开春随军北伐,建功立业! 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但朱瞻基却希望二叔能够成功,让幼军北伐蒙元! 简单交谈后,幼军便开始了第二阶段的高强度特训,比之先前变态可怕。 朱高煦也没有闲着,凝望着眼前这一百支火铳怔怔出神。 他已经找人试验过了,这火铳简直就坑人啊! 不但射程仅有百十来步,而且需要两个人操作,发射效率极其低下……至于杀伤力就更不用说了,朱高煦都有些不忍直视。 最可怕的是,这玩意儿还是神机营的制式武器,被柳升宝贝得不行。 拿着这种掏火棍,真能杀蒙古鞑子? 朱高煦真不知道是大明运气好,还是蒙古运气差。 恰在此时,老将薛禄匆匆赶来。 “王爷,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唤我来?” 薛禄名义上统管着太孙幼军,他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赶了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料只见到汉王正对着火铳发呆。 “这火铳哪儿来的?王爷,这可是战略物资啊,你不会想给幼军这些娃娃配上吧?” 薛禄见到火铳时都惊了,不明白汉王究竟想干嘛。 明年开春北伐已成定局,六部百司都在全力配合调度。 这火铳可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一向是神机营专属,越多越好。 汉王爷现在调来了一百支火铳,神机营就少了一百支。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战事当前,汉王爷将这火铳配备给幼军这群娃娃,只怕会落人口实,引得他人不满。 一个“不顾大局”的罪名扣上,那也就给了他人弹劾的理由。 朱高煦并不介意这些,他有些忧虑地问道:“老薛,大明火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掏火棍真是神机营制式武器?” 薛禄:“???” 啥? 掏火棍? 你管这火铳叫掏火棍? “咳咳,王爷,这话万万不能被柳瞎子给听了去,否则他会找你拼命的!” 人家宝贝得不行的超级大杀器,落到你口中却成了掏火棍,柳升不疯了才怪!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回答自己的问题。 “我大明火器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类就是这用手持点放的火铳,其形体和口径都较小,一般筒内装填铅弹和铁弹等物,其射程数十步至二百步……” “第二类是安装在架座上发射的口径和形体都很大的火炮,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 “此外,就是神火飞鸦、震天雷、万人敌这些大型爆炸燃烧武器,那杀伤力可谓是……” 薛禄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朱高煦脸上。 看着这个魁梧汉子,朱高煦恨不得给他一脚。 “行了行了,现在神机营里面,除了这火铳外,鸟铳呢?三眼铳和四眼铳呢?还有连子铳、拐子铳、迅雷铳这些火铳呢?” 朱高煦在后世是个军事爱好迷,对火器的发展颇为熟悉。 大明是使用火器最多的王朝,大明军队也普遍装备了火器,战争的主要武器转向了使用火器。 因为大明北境长期受到鞑靼瓦剌的骚扰,在东南沿海又经常受到倭寇海盗的侵扰,因此为了巩固边防,抗击外族的进犯,大明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国家武备。 尤其是对火药、火器尤为重视,视火器为大明御敌的战略性武器。 所以与宋元两代比起来,大明的火器发展已经到了鼎盛时期。 各式各样的火铳和火箭比比皆是,甚至连地雷和水雷都有。 但这些大明军队引以为豪的“骄傲”,现在却并未出现,火铳也仅只有简单的手持点射火门枪。 这玩意儿在朱高煦的眼中,无异于就是一团垃圾,杀伤力简直低得可怜,令人发指。 看着汉王爷那认真的表情,薛禄反倒愣了。 啥是鸟铳? 啥是三眼铳? 啥是四眼铳? 还有连子铳、拐子铳、迅雷铳……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王爷你刚才说的这些,难道都是火铳?能让工匠造出来吗?” 一时间,薛禄兴趣大增,跃跃欲试地提议道。 因为他可是知道这火铳虽然杀伤力大,但是操作起来很是麻烦。 所以柳瞎子的神机营需要大军掩护作战,这样一来令其余军队作战时都有束手束脚,唯恐那些鞑子找准机会直接将神机营给屠了。 薛禄并不愚蠢,相反他听出了些许深意。 汉王爷如果能够改良大明火器,那绝对是大功一件,足以让他得到整个军方的鼎力支持! 火器越先进,杀伤力越大,将士们作战就会变得更加容易,伤亡率大大降低,而捞取军功的机会大大增加……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足以让大明百万战兵都对他汉王朱高煦感恩戴德! 届时,太子爷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还真不好说! 如果,将来汉王爷真能登临帝位,那他们这些老兄弟,还愁没有荣华富贵吗? 朱高煦叹了口气,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命人把这些掏火棍送去军器局,本王先绘制图纸,稍后就去。” 薛禄听后大喜过望,连忙领命而去。 汉王殿下,果真有火器改良之法!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啊! 薛禄走后,朱高煦却是有些苦恼。 他很是犹豫不决,要不要直接将红衣打炮捣鼓出来? 虽然现在大明火器水平相比于后世十分落后,但还是有着底子在。 耗费巨额成本,造出红衣打炮,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朱高煦有些害怕,真要将红衣大炮造了出来,朱棣那个战争狂人,会不会直接一路打到欧洲去? 嘶……很有可能啊! 第103章 鸟铳!划时代的火器变革! 新兵按班就部地投入训练之中,朱高煦却再次回到了军器局。 亲眼见到了大明火器的简陋劣质,他哪里还有心情训练那些个纨绔子弟。 毕竟从某方面而言,这些火器代表着无数大明将士的性命! 将士们手里拿着先进火器,自然他们手里拿着这掏火棍要好得多! 在他抵达军器局之前,薛禄便带着那一百支火铳提前一步,到了军器局。 老刘头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误以为是这些火铳质量有问题。 “这位将军,这火铳……老汉马上去查,看是哪个畜生偷懒了!” 军器局经过整改之后,每个工匠都必须在所制产品刻上自己的姓名编号,以免出现以次充好等恶劣情况。 即便出现了,那也可以按照编号姓名追查到底,揪出这个害群之马! 老刘头此刻很是愤怒,一张沧桑老脸上写满了怒容。 他们这些匠人好不容易遇到了贵人,不但能够吃饱喝足,每月还有薪金可拿,不必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而这个“贵人”,正是汉王殿下。 谁曾想到,好日子才过上了几天,就有匠人偷奸耍滑,以次充好! 这不是啪啪打他们工匠的脸吗? 看着老刘头杀气腾腾的可怕模样,薛禄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刘主事你别误会,这批火铳没有任何问题!” 老刘头闻言一愣,随即满脸茫然地看向阳武侯。 没问题你送回来干什么?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上次皇上视察过后,刘边与宋终就成了主事,一人执掌军器局铁器作坊,一人执掌军器局木工作坊。 因为是皇帝亲自下令,所以二人在军器局乃至整个工部,那都是地位超然。 不过眼前这位将军看似来头不小,老刘头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耐着性子追问道:“这位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汉王爷马上就来了,等他到了你自个儿问他吧。” 听了这话,老刘头更是眉头紧锁。 这是汉王殿下的意思! 难道说这批火铳真有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儿,他就坐不住了,立马命匠人上前核查。 可是检查了半天,众人也没发现什么毛病。 反倒是这些火铳跟以前相比,材料质地都要好出不少。 这得益于军器局冶铁工艺的巨大革新! 汉王殿下曾经说过,因为大明国内储存的铁矿石和煤炭里面,磷和硫的含量比较高,冶炼出的生铁极脆极硬,远远没有木炭冶铁的韧性好。 结果用这生铁制成的火器大炮,不但十分沉重,还极易炸膛! 硫和磷,是冶铁最可怕的杀手! 而想要去除掉生铁中的硫和磷等有害元素,必须在炼铁时加入焦炭,而不是完完全全用煤炭炼铁。 所以在汉王爷的号召之下,在工部尚书宋礼的鼎力支持下,军器局慢慢摸索着,借鉴蜂窝煤的生产工艺,成功产出了不少品质上佳的生铁。 生产出的铁虽然同样也是生铁,但比起以往那些生铁韧性好出了太多。 不过汉王口中的“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至今还尚未成型,至今还未能攻克,老刘头最近也一直忙活着此事。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汉王朱高煦终于姗姗赶到。 “王爷,这批火铳没问题啊?为何您要退回来……” 老刘头一见到正主,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朱高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堆图纸,塞到了老刘头手中。 “老刘头,你将军器局里面最有经验的匠人唤过来,一同研究研究这些新式火铳,以你们现在大多技术水平能不能生产!” 刘主事一愣,急忙摊开了第一张图纸,目光瞬间就挪不开了。 他刘边世代打铁为生,成了匠户后更是整日锻造火铳,只是轻飘飘地一眼,他就完全被这新式火铳给吸引了。 只见图纸上面画着一支火铳,与现在生产的神机铳相比,这“鸟铳”还具有照门、照星、铳托、铳机,甚至图纸上还注明鸟铳可以由一人双手同时持握而发射。 “王爷,这火铳……真是精妙绝伦啊!” 一人双手持握就能发射! 这是什么概念? 现在的神机铳,发射一般需要两个人,发射时,两名发射手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 这就导致神机铳不但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而且其命中率也是低得吓人! 然而眼前这鸟铳,只需要一个射手,就能手持发射,还配备了照门、照星这些瞄准的东西,命中率自然随之大大提高! 如果真能生产出这鸟铳,那大明火器将会迎来划时代的革新进步! 老刘头很是激动,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朱高煦。 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似乎朱高煦将这鸟铳交给他负责制造,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 薛禄也有些好奇,探出脑袋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这玩意儿……神器啊! 神机铳需要射手一手持柄,一手燃药,导致较难命中目标,所以神机营给一把神机铳配备了两个射手。 可是这鸟铳,一个人就能发射,而且还不需要点火! 如果神机营配备上了这东西,那战力将会翻上十倍不止! “快去,立刻停下你们手中的所有工作,全力研制生产这鸟铳!” 薛禄急眼了,催促着还在发愣的老刘头。 刘大主事这才回过神来,小跑着进了铁器工坊。 朱高煦看着二人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鸟铳与大明现在使用的手持火铳相比,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因为,鸟铳的基本结构和外形已接近后世的步枪,是后世步枪的雏形! 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杀伤力增强! 鸟铳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大大提高! 最原始简陋的手点式火门枪,拿什么与它相比? 不过现在想要制出鸟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想赶在北伐蒙元前做出来,那根本就不可能! “王爷,您是不是得了墨家传承?准备走实学的路子?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薛禄突然开口,一个满脸横肉的粗犷汉子,却在此刻露出了精明之色。 这位汉王殿下,近些日子,展现出了不少奇技淫巧! 如果被有心人看了去,只怕又会抓住机会大肆弹劾。 朱高煦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薛,想什么呢?这鸟铳一旦做成功,老子看谁还敢说什么‘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这是古人对科学技术的抵制与轻鄙之词! 同时,它也是最可笑的词汇! 第104章 战局推演!无解的难题! 火器图纸交给了老刘头,朱高煦也随即放下了心。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军器局这些顶尖匠人,得了鸟铳等火器图纸后,将其成功地制造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个过程注定很漫长,毕竟这是划时代的火器改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正当朱高煦与薛禄吹牛打趣时,圣旨却突兀抵达,命他二人前去参加御前会议。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这御前会议的主题内容——北伐瓦剌!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眼瞅着年关将至,距离北伐不足三月。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虽然朱棣尚在应天帝都,粮草辎重却早已运输到了北平大同等重镇。 朱老四在这个时候召开御前会议,傻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朱高煦有些好奇,永乐帝五次北伐蒙元,被誉为“五出三犁”。 他这五次亲征,都是对盘据在漠北的北元残余势力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个部落的战争,致使蒙古残余势力进一削弱,维护了大明边境的安宁。 然而这朱老四每次御驾亲征,都是在开春时进行,与传统出兵习惯根本不符。 要知道古人打仗,时间一般都在秋后。 因为历代王朝都极其重视农桑,春天要春耕,打仗带走了家里的劳动力,自然就会耽误了春耕,那么一年的收成就大大减少,显然不合算。 夏天因粮食未熟,这时候开战大军粮草不济,所以也不会轻易开战。 至于冬天则是因为天气原因,天太冷不适宜行军,行军之后出一身臭汗,然后被寒风一吹极易受寒,古代伤寒可是不治之症,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古人打仗时一般都会选在秋收之后,那时候粮食入仓有了充足的粮草,而且秋高气爽是最适宜行军打仗的季节,所以但凡大战都会选择在秋收之后。 但是朱老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五次御驾亲征中有四次都是开春二三月,仅有一次是在金秋八月。 怀着满腹疑惑,朱高煦下意识地询问了薛禄。 这位未来的阳武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薛禄想到汉王曾经受了重伤,也就没多想,随即解释道:“王爷你忘了?我们是与蒙古鞑子作战,不是与中原军队作战。” “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为了消除北元残余势力,曾组织八次大规模北征!” “战役断断续续持续二十多年,彻底将北元及其残余势力打残,曾经草原的霸主们,都被我大明王师打得听到大明骑兵的马蹄声就落荒而逃!” “北元也从前朝正统被削成了草台班子,再也对我大明的正统地位不构成威胁了。” 听了这话,朱高煦只是点了点头,还是很纳闷。 太祖朱元璋的光辉事迹,跟朱老四有什么关系? 薛禄见他还不明白,索性挑明了道:“皇上北伐的目的,是让草原上的鞑靼、瓦剌两部臣服于明朝,以达到一劳永逸的目的,永绝大明边患,给后世子孙留下万世太平。” “但是对于我们中原人而言,漠北草原实在是太冷了,如果在冬季与蒙古军队交战,注定是不得‘天时地利’的。” “在蒙古人眼中,一直都有‘汉人乃是城居之人,不耐辛苦’这种说法,这辛苦说的就是中原人对于漠北草原的严寒之苦,根本没办法适应!” “反观蒙古鞑子却是截然不同,他们常年生活在漠北草原这些严寒之地,经由适应之后演进出诸多如皮草之类的防寒衣物等,且对于冬天作战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 话到此处,朱高煦总算是明白了。 不是朱老四愚蠢,冒着耽误春耕的风险,也要在开春挥师北伐,而是因为实在没办法。 如果秋天出征,行军出塞后已经开始入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气候下,与蒙古鞑子作战,那不是纯纯找虐吗? 不过想到这儿,朱高煦却是突然眼睛一亮。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明将士受不了那苦寒环境,别说作战了,连活下去都困难。 既然如此,那如果让将士们穿上羽绒服呢? 想着,他脑海里已经冒出了一副唯美的画面。 大明将士全都内穿大棉袄,外套钢铁战甲,在冰天雪地里嘎嘎生猛,杀得蒙古鞑子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羽绒服现在制作不出来,毛衣可是没有什么难度啊! 至于制作毛衣的原料,草原上那密密麻麻的牛羊,不是现成的吗? 朱高煦越想越兴奋,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暖阁外面。 待他进去后,只见暖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全都是赫赫有名的顶尖战将! 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成山侯王通,宁阳侯陈懋,武安侯郑亨,保定侯盂瑛,兴安伯徐亨…… 在座每一位,可都是追随朱老四靖难打天下的功臣名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独当一面的那种。 当然,这里面同样包括汉王朱高煦。 毕竟正常的朱高煦,可是以勇武善战闻名天下。 “老二,来了?朕刚好有事要问你。” 朱棣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倚靠在软榻上面。 朱勇识趣上前,贴心地解释了一遍。 原来在朱高煦二人还未抵达之前,众将就展开了激烈讨论。 该如何寻找到瓦剌军的主力?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游牧民族超强的战术机动性,让他们在草原上具有得天独厚的巨大优势! 中原大军深入草原作战,天时地利人和啥都没有,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那些草原蛮子又不傻,得知大明王师大军压境,他们就算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甭管你战力多强,我就是不跟你决战,在茫茫草原上跟你兜圈子玩儿。 只要耗到大明王师的后勤补给跟不上了,草原铁骑甚至还可以回头给你一刀! 游牧民族逐草而居,只要能够放牧牛羊,就能长期与大明对耗下去。 但是,大明王师在草原上面,可真的耗不起! 朱棣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上一次御驾亲征,如果不是锦衣卫情报工作十分出色,只怕连阿鲁台的影子都看不到,最终无功而返! 虽然上一次成功痛击了鞑靼部,令阿鲁台俯首称臣,但大明也为此白白耗费了无数钱粮辎重,大多都是浪费在了行军途中。 这一次北伐瓦剌,将会面临同样的问题。 可是,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 这是历朝历代中原反攻草原,都要面临的一个无解难题。 朱高煦摸着络腮胡子,同样陷入了沉思。 如何寻到瓦剌主力,这是难题所在。 不过他朱高煦好像还真记得,瓦剌得知明廷出兵后,将会逃往何处! 对不起,我是挂逼! 第105章 农耕与游牧!两大文明间的碰撞! 暖阁之中,寂静无声。 此刻所有老将都有些忧虑,他们不怕与蒙古蛮子作战,就怕在茫茫草原上找不到人。 这可不是一句笑话,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皇上御驾亲征第一次北伐鞑靼,带着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入草原腹地。 鞑靼部落得知消息后,立刻兵分两路逃亡,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率军向西逃往瓦剌部,而鞑靼太师阿鲁台则向东逃。 皇上先是亲率将士向西追击本雅失里,不久终于在斡难河大败本雅失里,不过见到本雅失里大败,王师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调转马头又挥师向东追击阿鲁台。 双方在斡难河东北方向交战,王师杀敌无数,阿鲁台坠马逃遁。 然而正值大胜之际,可以永绝后患之时,大明王师却不得不收缩兵力,班师回朝。 一是因为阿鲁台已经不见了踪影,想要在茫茫草原之上,揪出这条丧家之犬,简直难如登天! 二是因为当时天气炎热,大明五十万大军后勤补给没有跟上,面临缺水断粮的危险。 故而万般无奈之下,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地放跑了阿鲁台这祸首。 如今皇上决意第二次御驾亲征,挥师北伐瓦剌,同样面临了上一次北伐之难题。 后勤辎重的供应问题! 敌军主力贼首所在位置! 这两个难题不予以解决,只怕此次北伐,也会收效甚微。 甚至很有可能,成了那些激进文人口中所说,劳师远征,穷兵黩武! 朱棣倚靠在软榻上面,颇有些心绪不宁。 诚然,上一次他大获全胜,成功歼灭了鞑靼部落的青壮力量,敲断了阿鲁台等人的脊梁骨,致使鞑靼部落元气大伤。 但是,这第一次北伐,表面上看似取得了胜利,实则这个战绩实在不怎么样。 大明五十万大军被鞑靼忽悠在大草原上转圈圈,虽然最终大大挫伤了鞑靼的元气,但是五十万大军却让一个阿鲁台逃脱,大明的心腹大患就这样放虎归山! 所以这五十万大军等于是陪着他朱棣这位大明皇帝,在漠北草原闲逛了一趟啥事儿也没干成。 朱棣深知,阿鲁台这个蛮子凶狠残暴,不忠不义,狡诈无情! 他现在虽然表面上老实听话,向大明称臣,受封“和宁王”,但是蛮子就是蛮子,他迟早会向大明露出獠牙! 阿鲁台以从顺的姿态结好明王朝,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等到他聚拢整合鞑靼部落,势力恢复之后,只怕又会南侵劫掠,寇边扰境! 毕竟鞑靼太师这个身份,还是有几分含金量的。 不过朱棣没有想到,他痛击了鞑靼部落后,瓦剌部落却趁机迅速发展壮大,已经成为漠北最强大的蒙古部落,成了上次北伐征战后渔翁得利的最大赢家! 现在瓦剌不但盘踞在漠北草原,还敢堂而皇之地进驻胪朐河,意欲窥视中原! 朱棣这暴脾气,自然而然是忍不了的。 所以他要御驾亲征,打压一下瓦剌的嚣张气焰。 只是摆在眼前这两个难题,必须想办法解决。 上一次御驾亲征,就已经吃过亏上过当了,这次自然要做足万全准备。 然而,问题在于,该怎么解决? 下意识地,朱棣看向了自家老二,希冀着他有什么好主意。 不知为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朱棣对这个儿子充满了期待。 此刻朱高煦正老神在在地坐在小板凳上,听着柳升等老将的纷纷议论,却是没有开口。 其实他听了半天,早就知道了问题所在。 这是两大文明间的激烈碰撞! 草原游牧文明,与中远农耕文明,就好比两个车轮,推动着中国历史不断前进。 先秦时代的农耕外患,就是戎(狄)族,所谓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如西周时候,戎狄曾多次袭扰周王朝,甚至还攻陷了都城,逼得周王室面对其兵锋最终只能无奈地选择迁都。 春秋战国时期,农耕文明始终选择防守,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农耕文明才终于实现了对游牧文明的第一次反击——蒙恬北伐! 大秦成功赶走了匈奴,却二世而亡,最终江山落入老刘家手中,大汉王朝就此建立。 然而白登山之战以后,汉王朝被匈奴多次逼迫羞辱,无奈只得采取和亲政策,直到汉武帝时代才开始农耕文明对游牧文明的第二次反击! 卫青霍去病等千古名将率军军多次深入漠北,先后设立朔方郡和酒泉、武威、张掖、敦煌等河西四郡,取得了如“封狼居胥”这等辉煌战果! 到了东汉,虽然后来也打出了“燕然勒石”的辉煌战绩,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汉朝还是只能靠“和亲”来暂时缓解来自匈奴的军事压力。 三国两晋打乱了整个中原,致使大好河山被游牧民族侵占,大好河山,遍染腥膻! 直到隋朝定鼎山河,以压倒性的优势赶跑了突厥,再次取得农耕文明对战游牧文明的重大胜利,可惜这也是个“二世王朝”。 锦绣盛唐,要面对的蛮夷,不只是趁着隋末乱世又重新崛起的突厥,而且其西南也有游牧新贵吐蕃! 突厥甚至一度攻入关中地区,直接威胁到了大唐的首都长安。 然而“天可汗”李世民即位称帝后,仅仅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带着一帮能臣武将稳定了局面,还一举消灭了**厥,再次为农耕文明加了一分。 至于天水赵宋,接连面对契丹、女真与蒙古等强大部落,最终不得不走向了灭亡,为蒙古所灭! 此时的游牧文明,也终于迎来了历史的最高峰——元灭南宋! 元太祖忽必烈作为第一个建立大一统的游牧皇帝,终于可以用军事成果来向世人证明——游牧文明战胜了农耕文明! 即便最终元朝国祚不到百年,便被大明所取代,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游牧文明的一次伟大胜利! 因为自两大文明碰撞以来,农耕文明从未真正占据过那片辽阔草原,真正战胜过游牧文明! 不过,游牧文明即将再输一分,因为朱高煦是个挂逼。 朱高煦摸着下巴,在众人注视下,终于开口道:“爹,儿子有上中下三策,足以绝我大明边患,您想先听哪个?” 话音一落,整个暖阁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朱棣有些讶然地看着这个儿子,心中的好奇愈发浓郁。 他倒是想要看看,老二口中的上中下三策,究竟是否可取! “去,把六部尚书与内阁重臣全都唤来。” “唔……顺便叫上太子与太孙!” 第106章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 很快夏原吉、杨荣等重臣赶了过来,连在家养病的金忠也不例外。 毕竟金忠是靖难老臣,朱棣称帝后,因功累迁兵部尚书、太子詹事。 现在朱棣即将挥师北伐,也想问问这个心腹重臣的意见。 众人各自落座,纷纷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说实话,对于汉王爷能够想到什么灭夷国策,金忠夏元吉等人是一点都不期待。 你一个粗鄙简陋的武夫丘八,大字都认识几个,满脑子都是暴力肌肉,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诚然,这位汉王殿下自从上回受伤之后,脑子突然间就好使了一样,在赚钱方面提出了不少确实有效的建议。 但是,这说的好听点,叫“为君分忧”,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汉王敛财手段过人罢了。 除此之外,众人还真没见过,汉王爷在治理国政方面,还有什么高见。 以往的汉王殿下,那可是对国政一窍不通啊! 不然,金忠夏原吉等朝堂巨头,也不会始终力挺朱高炽入主东宫了。 奈何汉王几次大动作,给朝廷挣了不少银子,成功缓解了财政压力,赢得皇上欢心。 他们现在也只能心不在焉地坐着,等着看汉王殿下的精彩表演。 大胖胖现在有些纳闷,自家老二什么德行,他最了解不过。 可是近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老二种种古怪的行为举止,还当真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这家伙现在斗会处理国政了? 这不是开玩笑嘛! 眼见人都齐了,朱棣点了点头,笑道:“说吧,老二,你那上中下三策!” 朱高煦先是扫了众人一眼,随即问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众人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 皇上连年挥师北伐,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揍死鞑靼瓦剌,还不是为了肃清漠北,给后世子孙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你汉王爷可是妥妥的主战派,皇上指哪儿你打哪儿,这个问题是你应该考虑的吗? 朱棣并没有吭声,只是看向一个个大臣,观察着他们的脸色变化。 为什么要劳民伤财,屡次北伐,挥师漠北? 这个答案,在他还只是燕王之时,就已经明白了。 当年太祖高皇帝将他封往北平镇守北方险要关口,在藩王任上时朱棣时常与北方的蒙元势力交战,多次战争让朱棣明白了一个道理! 漠北一日不平定,大明将永无宁日! 在此之前,虽然太祖爷已经将蒙古赶出了中原地区,但是漠北的鞑靼、瓦剌部落时常越过边境进犯大明,寇边扰境! 游牧民族骁勇善战,以鞑靼、瓦剌为首的两大势力在漠北彼此争斗不止,战火也慢慢烧到了大明边境。 如果不加以迎头痛击,坐视其壮大发展,只怕大明江山,迟早再次沦陷于蛮夷铁蹄之下,大好河山,变染膻腥! 或许旁人会说,他朱棣好大喜功,多次挥师北伐,是为了像整个天下证明自己。 但在朱棣眼中,漠北一日不太平,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仗,必须要打! 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眼见无人回应,薛禄只得出言化解尴尬。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北疆百姓呗!” “鞑靼瓦剌常年寇边扰境,边疆百姓苦不堪言,不打怎么能行?”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朗声道:“老薛这话,说得不对!” 众人:“???” 啥? 不对? 不对你点什么头? “鞑靼瓦剌寇边扰境,所以我大明挥师北伐,这是打仗的原因,不是目的。”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为了国家安定,百姓富强,大明安宁,这才是战争的意义!”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我们打仗也不是因为残暴嗜杀而打仗,而是为了实现太平盛世的政治目的……至于战争,不过是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罢了。” 朱高煦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暖阁。 众人听着他侃侃而谈,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朱棣眉头微挑,呢喃着那句后世名言,眼中时不时闪烁着精光。 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只是实现政治目的的手段! 这句话,当真是鞭辟入里! 事实真相,原本就是如此。 大明经略外藩所遭到的最大不幸,就是在太祖高皇帝逝世的同时,立即爆发了靖难之役这场内讧,导致大明好几年间完全无暇外顾。 因此,直到高皇帝晚年煞费苦心所建立的对外威力,一下子丧失殆尽,到了他朱棣即位后,又不得不重新开始苦心经营。 起初,他这个新帝的权威还没遍及边陲,他的对外政策专赖招扶,还不能立即出去征讨攻伐。 加之即位初期政权不稳,朱棣全力对内,暂时没有大举出塞远征,只是努力招扶兀良哈三卫和鞑靼、瓦剌等漠北实力最强的游牧部落。 那个时候,蒙古失去了首领,鞑靼、瓦剌两部酋长互相激烈斗争,致使“北虏”相继投降大明。 直到永乐六年,故元嫡裔本雅失里从撒马尔罕回来继承汗位以后,鞑靼对明的态度立刻强硬起来。 本雅失里、阿鲁台等人也连年苦于瓦剌的侵扰,尽管如此,他们自负是元室嫡脉,不愿屈服于大明,因而断然拒绝朱棣一再的温和诏谕。 即便朱棣将鞑靼俘虏尽数送还,用尽一切手段来招降本雅失里,然而这个故元嫡脉非但不领情,还敢把他派去的招扶使都指挥金塔不歹、给事中郭骥等使虏庭,还屠了丘福率领的北伐大军! 这是什么? 赤裸裸的打脸啊! 所以朱棣怒了,决意御驾亲征! 出师之际,鞑靼已经内讧分裂。 朱棣先后在斡难河畔和贝尔湖东追击、击溃了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和鞑靼太师阿鲁台两部,战后,本雅失里投奔瓦剌后被杀,阿鲁台遣使朝贡。 原本气焰嚣张的蒙古本部鞑靼,就此元气大伤,彻底臣服于大明王朝,至少数十年内再无南侵劫掠的勇气! 一次北伐之战,成功痛击了气焰嚣张的鞑靼部落,达成了自己的战略目的! 这就证明,战争本就是政治的延续。 如果鞑靼响应号召,乖乖主动臣服大明,他哪里还需要劳师远征? 想着,朱棣忍不住欣慰地笑了笑。 这个老二,真是开窍了啊! 随便一言就发人深省,沉思良久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说这小子,当真有什么好主意? 第107章 下策!挥师北伐最不可取! 暖阁里面,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朱高煦话里的意思,暗自揣摩着深意。 夏元吉目光变得幽深了起来,额头上的皱纹更多了几分。 皇上为了他的宏图霸业,连年挥师北伐,日子最难过的,莫过于户部了。 河南旱灾,山东旱灾,福建倭患,修建顺天新都,疏浚大运河,编纂文献大成,郑和七下西洋…… 这哪一项不得耗费海量银钱? 偏偏这位皇帝还是个战争狂人,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先痛击了阿鲁台,打得蒙古本部鞑靼俯首称臣。 结果按下葫芦起了瓢,瓦剌趁势壮大崛起,不但占据了漠北草原,还敢堂而皇之地进驻胪朐河,意欲窥视中原! 怎么办? 以这位皇上的脾气,自然是打呗! 可就算是王师击溃了瓦剌,将其从漠北赶走,那又能如何呢? 过不了几年,鞑靼恢复了元气,又会进驻漠北,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大明耗费了海量钱粮,换取这一场场没有意义的大胜,真的值得吗? 想着,夏元吉忍不住叹了口气。 朱高煦还在侃侃而谈,“打仗并不是目的,而是为政治服务!” “我大明挥师北伐,目的在于进一步瓦解盘踞在漠北的残元势力,在于解决我大明北疆长期以来受到的蒙古寇掠问题!”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打仗呢?我大明有的是办法,彻底瓦解盘踞在漠北的蒙元势力!”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脸色大变! 朱棣变了脸色,冷得有些吓人。 他方才还在为老二暗自喝彩,没想到这混账东西转手就把他老子卖了! 朱棣本以为老二会有什么高见,结果他娘的现在冒出来一句“为什么非要打仗”? 为什么? 因为这是老子的命令! 因为老子是大明皇帝! 朱棣怒了,眼睛瞪得滚圆。 太子爷听了朱高煦这番理论,恨不得鼓掌给他叫好。 老二说的没毛病啊! 打仗还不是为了百姓! 既然如此,那何苦非要挥师北伐? 把北伐耗费的海量银钱资源,用来发展民生不好吗? 至于漠北草原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大明即便打下来了也站不住脚,何苦非要在乎呢? 只需要采取羁縻政策,挑拨鞑靼与瓦剌的关系,坐视他们内斗厮杀,大明安享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朱高炽眉眼带笑,看向老二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 这么多年以来,老二还是第一次,想法与自己一致啊! 想着,太子爷轻咳了两声,准备出言给自家老二点赞,认可他这罢兵息民的理念。 不料金忠一记隐晦的眼神传来,让大胖胖顿时一愣,而后他顺着金老爷子视线看去,只见到了自己亲爹那张满脸铁青的脸,险些被吓尿了! 朱高煦同样注意到了朱棣那难看的脸色,顿时心中一惊。 “咳咳,下策,便是挥师北伐,通过武力瓦解蒙古残余势力!” 众人:“!!!” 下策! 你娘咧! 你竟然说这是下策! 你可真敢说啊! 没看到皇上那张铁青的脸吗? 众人此刻都吓傻了,纷纷垂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吭声。 当着皇上的面儿,驳斥挥师北伐是下策,你这位汉王爷还真是不怕死啊你! 朱棣此刻都快气疯了,扯了扯胡须,气急反笑道:“老二,那你说说,挥师北伐为何会是下策?” “很简单啊,按下葫芦起了瓢,您上一次打得鞑靼俯首称臣,结果瓦剌趁机壮大,您这一回又准备北伐瓦剌,抛开其他不谈,即便你击溃了瓦剌主力,那过个几年后,鞑靼趁机崛起了又该如何?” 朱棣闻言一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哪个王朝,真的征服了草原,并将其纳入王朝疆土,为什么?” 汉王再次提问,引得众人深思。 “因为游牧部落没有所谓的城池,只有居无定所,他们游牧到哪儿,家就在哪儿,所以中原王朝想要将漠北地区的蛮夷全部击溃,在进行统一管理根本就不可能。” “比如我大明王师冒着危险杀入草原腹地,一旦干不过,那就直接跑路,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被俘,要不然自己的脑袋有可能会搬家,茫茫草原上王师也根本不敢追击。” 这话没毛病,因为上一次阿鲁台就是这样跑掉的。 一句话就是我打不过你,难道还不能跑吗? 比天时地利,人家可是在草原上土生土长,根本不是汉人可比拟的! 只是朱棣心情愈发沉重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大明王师征服了鞑靼与瓦剌,占领了漠北这块领地,那又如何呢?漠北草原乃是苦寒之地,粮食作物无法生长,根本就不适合大明子民生活。” “我大明即便赶跑了鞑靼与瓦剌,过不了几十年,他们或是其他游牧部落,又会卷土重来,除非我大明能将在这草原上铸造城池,并迁徙子民移居,将其彻底纳入我大明版图!” 话到此处,所有人都沉默了,连朱棣也不例外。 因为,汉王这话,都是真的。 那些个草原蛮夷,如秦汉之匈奴,隋唐之突厥,从未真正被中原王朝消灭过。 当中原王朝鼎盛之际,也不过是将其赶跑罢了。 但过不了多久,这些蛮夷又会卷土重来,觊觎中原的富庶繁华,再次南下劫掠打草谷! 弱小不敌时,就选择迁徙跑路! 强大可敌时,就南下劫掠打草谷! 匈奴突厥,契丹蒙古,这些草原蛮夷,当真是卑劣到了极点!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难不成当真在草原上铸城? 这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 一座城池的修建,耗时几年之久! 那些草原蛮夷又不是傻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明在草原插上一颗钉子? 几年铸城时间,足以让他们将这不该出现的城池,给彻底抹去了! 但是,难道这仗就不打了吗? 不打也不行啊! 总不能一直被动地防守,抵御蒙古蛮夷的劫掠骚扰。 长此以往下去,盘踞在漠北的草原势力只会越来越强,迟早成为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 所以,这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行,那应当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了朱高煦,带着满腹疑惑,带着满脸茫然。 朱高煦叹气道:“战争不只有浴血搏杀,还有经济资源!” 第108章 中策!资源战争,策反同化! 不爽! 朱棣现在很是不爽! 他大张旗鼓地唤来文武重臣,希冀着这老二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 谁知道这个逆子却是一反常态,评价他挥师北伐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打跑了鞑靼,还有瓦剌! 再打服了瓦剌,鞑靼又崛起了,或是还有其他游牧部落! 着也就是在说,他朱棣劳师远征北伐草原,换取的不过短暂和平罢了。 但大明王朝付出的代价,却是不计其数的钱粮资源。 这一对比之下,显得他朱棣很是愚蠢! 毕竟御驾亲征挥师北伐,朝堂之上有很多重臣都不同意,是他朱棣一意孤行非要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老二朱高煦直截了当地驳斥北伐得不偿失,他朱棣这老脸往哪儿放? 想着,朱棣心中怒气更甚,目光不善地盯着朱高煦。 “老二,武力北伐不可取,那你有什么高见啊?” “难不成我大明就龟缩在长城之内,坐视蒙古趁机崛起?” 众人都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怒火,更是不敢吭声,唯恐遭了无妄之灾。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摸着下巴笑道:“爹,您知道草原的阶级分化吗?” 众人一愣,当场懵逼。 阶级分化? 这是什么意思? “蒙古按照地位,大致可分为贵族与平民两大部分,当年成吉思汗打破传统氏族部落的传统组织结构,建立行政、军事和生产组织相结合的统一体制——千户制。” “千户之上,有万户,其下复有百户、十户,分别由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和十户长统辖,这些户的长官大都由原部落首领、贵族充当……” 不得不承认,成吉思汗当真是一代天骄。 他利用千户制,将整个草原层层掌控,命令所到之处,无人胆敢不从。 在这千户体制下,蒙古所有青壮年男子皆为战士,编入军队,自备马匹和兵器,由千户长、百户长率领,随时听命出征。 并且他把居民固定在指定的十户、百户和千户以内,就是要保证千户制的完整性,保证必要的兵源和税源,使得蒙古所有成年男子都能“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与太祖爷朱元璋创立的卫所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成吉思汗唯一做错的地方,在于他亲手培养出了一批以成吉思汗为首的皇室宗族即“黄金家族”的最高统治集团,和各级那颜贵族构成的封建大领主。 成吉思汗把编成千户的蒙古民众连同管辖千户的各级那颜当作家产,分配给自己诸子、诸弟等宗室成员。 按着家产分配的惯例,他的诸子、诸弟又把分给他们的平民和各级那颜,再分配给自己的亲族或部属。 各级那颜对于大汗和大汗的宗亲处于绝对从属的地位,但对蒙古民众来说他们却又是统治者。 他们接受大汗或其宗亲的封赏,成为领主,并且获得世袭权力。 他们在辖区内有分配牧场、征收赋税、摊派徭役、统率军队等等权力。 他们渐渐地,也就成了替黄金家族管理蒙古帝国的中坚力量。 但是,等到黄金家族衰亡,这些大领主却成了蒙古帝国的掘墓人。 如阿鲁台不是黄金家族成员,却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拥立黄金家族成员本雅失里为蒙古大汗,试图通过这个傀儡大汗掌控整个草原。 曾经血脉尊贵的黄金家族成员,如今沦落到成为领主傀儡,甚至被肆意屠戮,如果成吉思汗在天有灵,他的棺材板只怕压不住了。 朱棣有些不耐烦,出言催促道:“汉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鞑靼也好瓦剌也好,真正想打仗的,终究是那些领主贵族那些底层牧民所求的,不告过是生存罢了。” “这仗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对底层牧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打赢了劫掠所得的钱粮女人都是贵族的战利品,他们浴血搏杀毛都捞不到一根;打输了死的更多的也是底层平民,他们生活会更加困难。” “然而蒙古平民说得难听点,就是蒙古贵族的奴隶,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听命于贵族,听从他们所有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反抗,即便贵族要他们拿着命去打仗,他们也只能执行。” “既然如此,我大明真正的敌人,只有那些领主贵族,为何不尝试着策反同化这些平民呢?”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惊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汉王爷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想打仗的,是蒙古贵族。 真正拼命的,却是蒙古平民。 即便这仗打赢了,平民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贵族赚的盆满钵满。 如果打输了,平民日子会更加难过,生存都变得很是困难。 蒙古平民,压根儿就不想打仗。 金忠捋着雪白胡须,叹气道:“汉王殿下,你方才也说了,蒙古阶级森严,那些平民对贵族的敬畏,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那他们又怎敢投效我大明……” “为什么不敢?只要有愿意归顺我大明的蒙古平民,我大明就会开启互市,甚至赐给他们土地良田牧场,还可以派遣儒生办立学院,施以教化仁政,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我大明的繁荣昌盛,而后对大明生出向往之心……这是同化!” “蒙古平民是不想打仗的,打赢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打输了他们失去家人,生活会变得更加困难,如果他们有了更好的生活,有了更强大的依靠,有了更多生存机会,他们还会听命于那些蒙古贵族吗?” “我大明不需要深入草原作战,需要的是策反接纳蒙古平民,通过互市封赏这些手段,赢得蒙古平民支持,将他们固定在边疆邻近之地,慢慢渗透同化,直至变成我大明的一部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草原有异动,这些密布长城之外的蒙古平民也可成为我大明的情报网络,或是第一道御敌防线,如此一来还何惧草原之患?” 顿了顿,朱高煦轻笑道:“战争,并不一定只能通过武力解决。”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同样可以达到政治目的。” “我大明只需付出一些钱粮资源,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呢?” 第109章 上策!狠毒无情的绝户计! 朱高煦话音一落,暖阁内鸦雀无声。 众人都在思考,方才汉王爷这话里的政治深意,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 就连朱棣此刻心中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不断揣摩着自家老二的深意。 战争,不过是达成政治目的的手段! 武力战争,只是下策! 钱粮战争,资源战争,才是中策! 如果按照汉王所说,不断策反收拢草原上的部落平民,赐予他们在大明边疆驻牧的权力,再通过种种手段潜移默化地将其同化,那大明北疆将多出一道“战争屏障”! 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想要南下劫掠大明,就必须绕开这这些平民部落,或者是先屠掉这些平民部落! 只是,这个方案,当真能够实现吗? 兵部尚书金忠神情一凝,陡然发问道:“汉王殿下,草原蛮夷不慕教化,不知仁义恩德,即便我们厚待他们,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反复反叛,首鼠两端?” 这个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兀良哈三卫,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啊汉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个方案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的确如此,鞑靼瓦剌那些领主也不是傻子,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明这样做?” 现在坐在暖阁里的,没有一个是蠢货,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方案里的隐患。 兀良哈三卫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谁能保证那些归附大明的草原蛮夷不会反复叛乱? 再者说来,瓦剌马哈木、鞑靼阿鲁台这两个人,都是阴险狡诈的枭雄人物,他们又岂会眼睁睁地坐视大明策反他们的部落子民? 众人议论纷纷,尽皆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朱高煦见状也不恼怒,因为这些隐患本身就存在。 “这些平民会不会反复叛乱,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能诸位不知道那些蒙古平民日子过得有多么凄惨,一旦他们见识到了我大明的繁荣昌盛,切身感受到了我大明的福利待遇,就算我大明赶他们走都赶不走!” “至于那些蒙古贵族会作何反应,这就更是小事一桩了,我们策反草原上的部落平民,将他们打造成战争屏障,即便鞑靼瓦剌大军来袭,那又如何?先死的也是草原蛮子罢了!” 听了这话,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陡然从心底冒起。 对啊,死的是蒙古鞑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要死的不是汉人,大明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相反,如果真出现了这种状况,那些蒙古平民只会更加心向大明,对蒙古贵族充满仇恨! 可是这个策略,未免太过狠辣阴损了些,不符合儒家的仁政理念。 但是,黄淮等人并未出言,而是选择了沉默。 在他们眼中,蒙古鞑子是外邦蛮夷,再怎么死都跟儒家扯不上关系! 众人尚在沉思,暗自思索着汉王这方案能不能行。 大胖子朱高煦却是眯着眼睛,左瞅瞅右瞄瞄,随即低声道:“老二,你不是说有上中下三策吗?还有个上策呢?”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眼睛一亮,纷纷看向了朱高煦。 对啊,他可是还有上策啊! 这中策虽然有着不少隐患,但如果真正顺利施行,那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现在众人更加好奇,眼前的汉王殿下,还有什么办法平戎灭蛮! 朱高煦一愣,随即笑道:“上策虽然是上策,但这是个绝户计,中策施行顺利就足以保证大明再无边患,上策就不必说了吧?” 闻听此言,众人愣在了原地。 绝户计? 这么狠辣的吗? 朱棣听了这话,更是好奇不已,喝道:“还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说,不然发配高墙!” 朱高煦:“???” 啥? 发配高墙? 我发配你娘! 狗日的朱老四! 金忠等人此刻也是来了兴趣,纷纷出言让朱高煦说出上策。 他们当真很是好奇,能有什么计策,能够被称为“绝户计”? 见此情形,朱高煦叹了口气,只得缓缓开口道:“这上策,是建立在中策的基础上,至少需要开启互市。” “第二步,互市定下规矩,大明高价收购山羊,无论是羊毛羊皮羊肉通通都要,有多少要多少,甚至将其价格抬高到市价两三倍都行,诱使草原部落加大力度养殖山羊!” 众人:“???” 啥? 养羊? 这有什么用? 夏元吉试探性地解释道:“一旦大明大肆溢价购买羊毛羊肉,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那些草原贵族肯定会趋之若鹜,逼迫底层平民百姓养豢养山羊谋利,汉王殿下我说的可对?” 朱棣听了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惊得豁然起身! 老二这法子,是在用钱诱惑蒙古鞑子养羊! 草原虽然大,但牧场却是有限的。 羊的数量增多,那牛和马的数量自然就只会减少,尤其是草原上数量最多的马匹! 缺马甚至没有马的草原部落,对于大明王朝而言,简直就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不过有一个问题朱棣没有想明白,金忠适时替他问了出来。 “汉王殿下,为何非要圈定为山羊?” 既然是为了减少草原战马数量,那养牛养羊都可以啊,为什么非得是山羊? 一众巨头都很是不理解,不能领悟他真正的深意。 “唔,这是因为山羊牙齿奇特,吃草的话会连草根一起吃掉,山羊养的越多,对牧场的破坏也就越大!” 牧场? 破坏? 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养羊不是为了减少战马数量吗? 所有人都蒙了,愣在了原地。 朱高煦笑道:“第三步,派出商人入草原,以入药为名大量收购螳螂、瓢虫等虫类,以及蛇、狐狸和狼等野兽,高价收购,鼓励蒙古蛮子去猎杀。” “第四步,向草原牧场投放大量的兔子、老鼠、蚂蚁等小动物,它们能破坏地面牧场,而且繁衍十分快,加上蛇野狼这些天敌因我们收购而大大减少,短时间内就能破坏草原牧场!” “第五步,草不够了,部落就会陷入困境,这个派人去教他们从湖水湿地沼泽里面开挖沟渠,灌溉牧草,实则是竭泽而渔的计策,最后整个牧场都会逐渐沙化……” “第六部,到了这个时候,我大明就可以停止收购羊皮羊肉了,甚至直接关闭互市,斩断蒙古蛮夷所有希望!” 第110章 人定胜天!永乐帝的野心! 这一系列连环毒计,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然而在场这些巨头大佬,唯一听得懂的地方,还在于朝廷向游牧部落大量收购山羊。 他们起初以为,汉王这是打算用利益诱惑,让草原贵族们大量蓄养山羊,从而减少战马的数量。 但是汉王爷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破坏牧场! 乃至后面这几步,收购蛇狐狸狼、投放兔子老鼠蚂蚁、在湖水开挖沟渠等等,汉王所做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破坏草原牧场! 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改变地容地貌,那是神灵才做得到的事情吧? 朱棣眉头紧锁,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试探性地问道:“老二啊,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且不说后面那几步有什么作用,光是诱使蒙古部落养山羊这一步,朝廷就要投入大量的钱财资源。 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那些草原贵族怎么会心动? 所以老二这个“上策”,牵连甚重,朱棣不得不问清楚了。 面对永乐帝的疑问,朱高煦显得有些苦恼。 说白了,他提出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法子,其实都是在破坏草原食物链与草原生态平衡。 草原贵族为了钱财,驱使平民大量养殖山羊,并且捕杀蛇狐狸野狼等猎食者,大明朝廷又暗中向草原投放兔子老鼠这些小动物。 此消彼长之下,没有天敌的限制,兔子老鼠本就繁殖力惊人,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就会数量暴增! 兔子老鼠啃食草根,到处打洞,再加上密密麻麻的山羊,草原牧场消耗过度不废才怪。 只是这些基础知识,朱棣他们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地解释呢? 在众人注视之下,朱高煦沉思了良久,这才终于开口。 “或许诸位觉得,地利乃是天定,但我今儿要告诉你们一句,人定可以胜天!” 众人:“!!!” 人定胜天? 嘶……你他娘的可真敢说啊! 不过朱高煦接下来这番话,却是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没有用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用排比对仗,而是从最简单的羊吃草、狼吃羊开始! 如兰州地区,在野狼泛滥的时候,羊群的数量剧减,后来人们杀光数量暴增的野狼,结果以秃鹫为首的食腐动物首先灭绝,然后大量食草动物繁殖,最终结果却是兰州地区的植被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漫天黄沙席卷至今不能复原! 听到这儿,夏元吉、蹇义等重臣尽皆变了脸色。 食物链,最容易听懂,毕竟羊吃草狼吃羊,众人还是知道的。 然而“生态平衡”,这个新鲜词汇,他们却是听不太懂,不过并不影响众人体会到朱高煦的深意! 兰州这个先例就摆在眼前,野狼泛滥数量增多,羊群减少人们出手猎杀野狼,然而又导致羊群数量泛滥,最终结果是兰州那块肥美牧场不存,成了漫天黄沙的隔壁沙漠! 汉王殿下最后这计策,与兰州这个先例多么相似啊! 只不过兰州是天意,而汉王殿下现在却想人为! 假设汉王殿下所言非虚,草原牧场存在生态平衡。 那么大明朝廷高价收购山羊,草原贵族见有利可图,驱使平民大量养殖山羊。 随后第二计发动,用金钱诱惑草原平民大量捕杀蛇狐狸野狼等捕食者,破坏食物链! 第三计随之发动,大明向草原暗中投放兔子老鼠,没有天敌段是你内它们的数量便可暴增,彻底破坏草原生态平衡! 众人越细想越觉得心惊胆寒,看向汉王爷的目光中充满了忌惮。 这个计策,果真是绝户计啊! 朱高煦倒是无所谓地继续道:“这些都是食物链变化,导致牧草大大减少,这个时候散播出一个谣言,从湖泊沼泽开挖沟渠灌溉,可以让牧草长得更加茂盛。” “为何要这样做?” 顾佐不解,率先发问。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同样因为平衡,大家都知道草原湖泊旁边的牧草更加肥美,对吧?” “只要这湖泊里大量的水离开湖里,那这个平衡也被打破了,最终湖泊干涸,连带着整片牧场都会板结硬化,植被退化,土地沙化,就跟兰州一样……” 话到此处,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只是他这一系列连环毒计,未免太过阴毒狠辣了些! 皇上挥师北伐,动用武力也不过是将蛮夷赶走。 可你倒好,你是直接抄了人的家,灭了人的根啊! 朱棣同样惊惧莫名,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场画面。 整个草原上牛与马越来越少,而山羊和兔子却越来越多,随后草不够用了,蒙古蛮夷开始挖掘水沟,从湖里和其他沼泽里引水。 然而不久之后,草原的草越来越少,接着害虫泛滥,直到草原彻底退化沙化。 昔日肥美多汁的牧场,因为汉王朱高煦这一连串毒计,最终变成了一片漫天黄沙的不毛之地! 最后,所有草原部落都向西迁徙,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牧场湖泊,他们根本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 想着,朱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二啊,你这法子,真是太阴损了啊!” 还未等朱高煦开口,大胖胖也是深以为然地劝道:“老二,这法子一旦推行成功,那可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演变成亡族灭种的绝户计啊!” “你作为计划制定者,到时候怨念缠身,不得好死啊!” 朱高煦:“???” 啥? 我尼玛啊! 你他娘的才不得好死! 老子不想说,你们非要老子说,现在说了还咒我? “老大,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以你的名义办的,功劳都送你了!” 朱高炽:“!!!” 大胖胖听了这话,大胖脸都绿了,讪讪地摆了摆手。 “哎哎,老二,别介别介,有话好说……” “够了,都闭嘴!” 朱棣没好气地喝道,止住了兄弟二人互相调侃。 “老二,你这计策,非一日之功吧?” “爹,的确如此,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如果计划进行得顺利,漠北草原将会成一片戈壁荒漠!” 朱棣听了这话,顿时就沉默了。 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 三五年? 七八年? 朕,等不了那么久! 他是造反夺位的皇帝,需要文治武功来证明自己! 老二这个上中二策,如果顺利施行,的确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北疆边患。 但是,唯一的缺点,在于耗时太长! 长到,他朱棣不一定还活着! “老二,你这计策不错,就交给你去办,六部百司,全力配合!” “但是这仗,是一定要打的,开春北伐之事不变!” 第111章 牧羊计划!羊毛这东西有用吗? 不出意料,北伐不变! 对于这个答案,朱高煦早有预料。 如果朱棣同意暂缓北伐,采取他的计策,那他就不是永乐大帝了。 朱高煦提出的上策与中策,的确不用妄动兵戈,但耗时必然很长。 快则三五年,快则七八年,这还只是朱高煦的保守估计。 但这么长的时间,朱棣是等不了的。 因为,他是永乐大帝。 朱棣因为是造反夺得江山,所以他想成为千古一帝的决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所以他即位稳定政局后,立马开始南征北伐,营建顺天帝都,编纂文献大成,疏浚大运河,郑和下西洋……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载入史册的大项目,都足以令皇帝名垂千古。 但是他朱棣全都做了,而且还御驾亲征,多次北伐! 文治武功,盛世大明! 似乎唯有这样,他才能被世人认可。 朱棣决意后,柳升等大将当即离去。 开春在即,他们还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朱高煦也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不料朱棣却是笑道:“汉王,太子,金忠,小算盘留下,朕还有话跟你们讲!” 等到其余人都离去后,朱棣有些慵懒地靠在了软榻上面。 “北疆传来消息,瓦刺部马哈木率部东进至胪胸河,看似扬言要攻击阿鲁台,实则以隐蔽其南下袭扰我大明边疆的企图。”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意御驾亲征,绝瓦剌根基,亡瓦刺种族。” 听了这话,四人都有些沉默。 不得不承认,汉王殿下大才,他提出的上策与中策,才是解决草原隐患的最好办法,至少比劳民伤财地挥师北伐要好出太多。 但是偏偏当今天子不同意,非要挥师北伐,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当然,这是汉王口中的下策,上策与中策,朕觉得可以进行!” 此话一出,四人顿时抬起了头。 朱高煦原本有些怏怏不乐,听到朱棣这话后这才露出了笑容。 “爹啊,我就说你还没老糊涂嘛!” 朱棣:“……” 众人:“???” 大胖胖见气氛有些诡异,顿时呵斥道:“老二,说什么胡话呢?成天没个正形,说说你那计划怎么个执行法!” “你那上策与中策看似不错,但明显不是一日之功,执行起来估计会有不小的阻力!” 诚然,草原蛮夷狡猾奸诈,他们又不是傻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明破坏他们生存根基? 朱棣狠狠剜了朱高煦一眼,威胁道:“说说吧,怎么个做法,说不出来今日就把你发配高墙!” 朱高煦一张老脸顿时黑了下来,没好气地回答道:“很简单啊,爹你这回北伐后,瓦剌与鞑靼都会臣服,朝廷恩威并施,顺势在边城开启互市,开展‘牧羊计划’!” “爹,为免‘牧羊计划’泄露,儿臣建议此事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至于收购山羊蛇狼等东西,就交给山西的商人负责,这事儿儿子有经验……” 朱棣听了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收购那些货物,朝廷前期势必会投入海量成本,结果货物全给了你麾下的商人,那朝廷怎么办?” “你这混账,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 空手套白狼? 还是套的国库? 户部尚书夏元吉顿时急眼了,“汉王殿下,这‘牧羊计划’户部必须参与!” “钱是从国库里出的,汉王殿下想要空手套白狼,置朝廷于何地?” 牧羊计划,夏元吉是举双手赞成的。 因为中原王朝开启互市,收购草原特产,这是历朝历代都做的事情。 而且从某方面而言,草原根本无法拒绝。 那些游牧部落不事生产,盐铁茶叶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中原获得。 他们巴不得大明能够开启互市,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而且草原上的部落也不止一个,就算鞑靼拒绝牧羊,瓦剌也会牧羊。 一旦牧羊计划顺利开展,就算有心人看出了大明不怀好意,但是其他部落因为牧羊得利日子越过越好,那些起初拒绝的部落又怎么坐的住? 要知道草原上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一直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 大部落吞并小部落,这种事情时常发生,部落积贫积弱,只会沦为他人附庸! 汉王朱高煦的牧羊计划,可谓是揪住了草原部落的命脉,他们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只不过这个“牧羊计划”,同样有着隐患。 夏元吉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问道:“汉王殿下,这‘牧羊计划’前期投入太大,而且我们收购回来的东西,除了羊肉能吃外,其他东西可都是白花钱啊!” 朱高煦:“???” 啥? 白花钱? 我有这么蠢吗? 眼见老夏头还苦着脸,掰着手指头一阵默算,朱高煦顿时就笑了。 “老夏头啊,你何时见本王做过亏本买卖?” “羊肉可以吃,还可以风干做成腊肉,拿去给边军做军粮!” “至于羊皮羊毛,则可以用来制作皮革衣物,售卖出去就可谋利!” 然而夏元吉听了这话,眉头并未舒展。 “殿下,羊毛羊皮制成的皮革衣物,虽然暖和,但是膻味极重!”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成本肯定不低,纺织更是需要大量人力,价格注定不会太低!” “如此一来,有钱之人嫌弃那膻味,平民百姓又必然买不起,朝廷如何从中谋利?” 夏元吉这话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羊毛羊皮带有膻味,根本没有太大的利润空间。 这“牧羊计划”只要前期投入成本,长久以后草原部落必然无法再反抗大明,甚至按照汉王那一系列的连环毒计,说不定真能彻底解决大明的草原边患。 可是大明财政本就紧张,再加上这么一大笔开支,夏元吉这心里真是苦涩无比。 任何花钱的事情,落到夏元吉眼中,那都是要他命的事情。 更何况这笔买卖,前期投入巨大,还根本看不到什么收益。 朱棣听了小算盘的诉苦,也有些犹豫。 他知道朝廷财政紧张,如果真执行这“木马计划”,万一最后玩脱了,导致其他项目停滞,那可真就日了狗了。 想着,朱棣顿时纠结了起来,但当他看到朱高煦老神在在的模样,又放下了心。 这个逆子,绝对有什么鬼主意! “老二,快说,不然发配高墙!” 朱高煦无语,只得沉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儿子有办法可以去除那羊毛羊皮的膻味……” 此话一出,夏元吉立马跳了起来。 “干了!皇上请立马挥师北伐,打服瓦剌那些小卡拉米!” 众人:“???” 第112章 君圣臣贤!君臣间的深情厚谊! 疯了! 夏元吉真疯了! 他夏元吉是谁,户部尚书,永乐帝的小算盘! 正因为他是户部尚书,掌管着大明王朝的财政大权,所以即便是朱棣有时候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毕竟这位户部尚书才能摆在那里,永乐帝花钱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手大脚。 偏偏他夏元吉能够艰难筹措,维持所有大项目的正常进行,这就是他夏元吉的本事。 如果不是有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朱棣只怕早就财政崩塌,落得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骂名!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元吉一直反对皇上北伐,是妥妥的主和派。 因为皇帝只要一打仗,海量钱粮就会从国库里面拉出,看得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心绞痛。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没有钱粮支撑,朝廷任何政策都施行不了! 但偏生当今天子又是个战争狂人,二人因为北伐一事不知道吵过多少回。 可是现在,主和派的中流砥柱,户部尚书夏元吉,竟然叫嚣着主战! “皇上,即刻出兵,干翻那些小卡拉米!” “打服了鞑靼,打服了瓦剌,漠北最大两股势力臣服于我大明,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牧羊计划’的推行!” “到时候那可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啊……” 汉王能够解决羊毛羊皮的膻味! 那“牧羊计划”就没有了隐患!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解决草原边患,还可给朝廷带来收入,何乐而不为! “打!” “这仗必须要打!” “干翻瓦剌那群小卡拉米,强制他们牧羊!” 众人看着歇斯底里的夏元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朱棣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手沉声道:“爱卿放心,这仗朕肯定打,不干翻瓦剌那群小卡拉米,朕绝不还朝!” 多少年了啊! 他等着这些文武重臣支持自己北伐,等了多少年了啊! 以为这夏元吉一听说要打仗,必定会跳出来反对自己,态度坚决,绝对反对! 碍不过自己的命令,他只好捏着鼻子筹措粮饷,结果户部都是扣扣搜搜的拿出点银子。 就这么点银子,朱棣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仗能打多久! 他御驾亲征的时候,别的都不怕,就怕这夏元吉给他来个折子,让他收拾收拾撤军得了。 上一次朱棣御驾亲征北伐鞑靼,他本还想继续追击侥幸逃跑的阿鲁台,结果夏元吉来折子了,立马撤军,否则他就告老还乡! 正因为如此,朱棣不得不草草撤军,班师回朝。 只是心中那口恶气,始终发泄不了。 朱棣心中何尝不知,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的难处,否则他早就一脚将他踹出朝堂了。 夏元吉是大明的钱袋子,这朝廷少了谁都不行,唯独不能少了夏元吉! 可是这仗,他朱棣不得不打! 直到今日,朱棣终于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声音! 自己的小算盘,叫嚣着打仗,全力支持自己北伐! 这对明君贤臣,此刻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朱高煦与朱高炽见状,有些傻眼。 这咋还握在一起了? 等会儿不会还抱上了吧? “咳咳,老夏头,计策是我提的,但是这去除羊毛羊皮膻味的工艺,可是我汉王府专属!” “你户部就算要插手进来,那也得是我汉王府拿大头!” 夏元吉:“???” 啥? 你那大头? 我户部出钱? 你真想空手套白狼? 怒了! 老实人怒了! 夏元吉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冷声道:“汉王这话的意思是,户部负责出钱,汉王府负责制造售卖,届时所得利润,汉王府占大头?” 朱高煦望着满脸铁青的夏元吉,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七,户部占利三成!” 夏元吉见状顿时气笑了,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草原货物是朝廷出资收回来的,没有朝廷出资,汉王殿下即便掌握去膻工艺那又如何?” “大不了这买卖我户部不做了,汉王殿下自己出资去购买吧!” 朱高煦闻言顿时脸都黑了,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个大明钱袋子。 羊毛这东西利润空间很大,制成的毛衣不仅比其他棉衣柔软舒适,保温效果也更好。 一件没有膻味的成品毛衣,放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大明,那绝对会是奢侈品一样的高端货物,受到达官显贵的争相追捧! 只是现在因为工艺的不成熟,羊毛羊皮乃至各种皮革的利用都不成熟,所以一直被世人忽视。 如何去除膻味,朱高煦可是清楚,木炭酒精这些东西都可以很好地去除膻味。 如果不是汉王府资金有限,并且毛衣一事涉及到北伐事宜,朱高煦还真想挤开户部自己单干,垄断整个大明天下的毛衣行业! 眼瞅着北伐在即,百万将士一旦出征,这仗极有可能打到秋冬时节去,没有毛衣棉衣保暖,将士们如何在冰天雪地里与草原蛮夷厮杀? 想着,朱高煦叹了口气。 “行了老夏头,汉王府与户部五五开总行了吧?别说本王不给你这个面子!” “成交!汉王殿下高义!” 夏元吉闻言直接成交,而后笑眯眯向朱棣开口道:“皇上,此事大有可为!” 朱高煦傻眼,看着笑眯眯的夏元吉,这才反应了过来。 自己被这个老东西给骗了! 你娘咧! 真是防不胜防啊! 朱棣看着心情大好的夏元吉,又扫了一眼满脸郁闷的朱高煦,顿时觉得好笑无比。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夏爱卿去拟定个章程!” “这牧羊计划就交给汉王与户部负责,兵部负责边关策应,务必保证牧羊计划顺利执行!” “臣等遵旨!” 众人起身应道。 朱棣随即摆了摆手,有些疲累地开口道:“朕有些乏了,今儿就到这吧。” 听了这话,众人识趣离开。 朱高煦见状,也准备开溜。 然而他刚转身,只听朱棣幽幽开口道:“老二留下,其他人先去忙吧!” 朱高煦一怔,装作没听见,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朱老四把自己留下谈话,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儿! 可惜,英明神武的永乐帝,哪里会给他开溜的机会。 “老二,再走一步,你就去凤阳待着吧!” “混账东西,越来越没个正形!” 朱高煦:“!!!” 你娘咧! 狗日的坑儿贼! 非要折腾我一个人干嘛? 第113章 坑儿贼!我与朱棣五五开! 暖阁里,气氛有些诡异。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朱高煦,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汉王爷被他这个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试探性地开口道:“爹啊,您还有事儿没事儿啊?儿子西山那边还有很多事儿呢……” 怂了。 朱高煦怂了。 他瞅着朱老四这损色儿,恨不得立马开溜。 朱棣脸上笑容不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打量着朱高煦。 这古怪的眼神,看得朱高煦腿都快软了。 “不是,爹啊,您有话直接说行不行!” “您再这样干瞪眼,儿子真走了,您自个儿玩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跑,生怕这坑儿贼又说出什么无理要求。 朱棣见状只是幽幽道:“老二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爹就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朱高煦脚步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 说说心里话? 永乐大帝跟你说心里话?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你这逆子,给老子站住!” “再走一步,你就去凤阳待着吧!” 朱棣见状,怒喝道。 凤阳! 又是凤阳! 朱高煦麻了,生无可恋地坐在锦凳上面。 “爹啊,说吧,您到底想说什么?” “赶紧说,儿子还有事儿!” 听着老二的催促,朱棣眼睛瞪得滚圆。 “你这混账,爹就不能跟你说说心里话?”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下反倒是朱棣略显尴尬,脸上闪过一丝纠结,随即淡淡开口道:“咳咳,老二呐,爹这回北伐瓦剌,你就不去了吧,留在应天监国!” 朱高煦:“???” 啥? 监国? 他还真让自己监国? 朱高煦人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 要知道这回监国,可是与前几日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 此次朱棣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大明朝堂没了皇帝,需要储君监国理政! 以往朱棣在外面打仗,都是老大朱高炽处理国政,根本就没给过汉王朱高煦半点机会! 可是现在,这朱棣真敢让他朱高煦监国! 朱棣在京监国,与朱棣离京监国,这二者区别可是完全不一样! 万一他朱高煦生出了野心,拿着监国特权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将那些太子党全都逐出朝堂。 等到远在北疆的朱棣得到消息,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所以,他朱棣,难道真的不怕吗? 朱高煦看着朱棣,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丝丝暖意。 这个朱老四,虽然一直忽悠着老二朱高煦,但他对老二朱高煦的偏爱,的确胜过老大朱高炽。 嗯,即便是个坑儿贼,那也是个偏爱老二的坑儿贼! 想着,朱高煦心里有些感动,索性把话挑明了讲。 “爹,监国这事儿,我是真不想接,毕竟老大已经闭门思过三月了,您再不把他放出来,还让我真的去监国理政,只怕朝野上下会出现谣言了。” “再者说来,儿子这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你在京的时候还能拦住我犯浑,等您挥师北伐了,一旦儿子想收拾那些个贪官污吏,只怕老大都拦不住我!” 听了这话,朱棣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明白自家老二这话的意思:汉王监国,太子受罚,那些朝臣会如何想? 到时候,只怕还会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朱棣倒是不太忧虑,反而感到很是欣慰。 兄友弟恭这一幕,他这辈子总算是亲眼见到了。 “让你监国你就监国,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 “你这段日子里做的功绩,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爹大胜还朝,一同嘉赏!” 朱高煦麻了,愣在了原地。 嘶……好像路走歪了啊! 自己不是远离京师,去云南就藩吗? 你娘咧! 怎么监国这位置,还越坐越稳了? “爹啊,不是啊爹,儿子想去云南就藩,您就恩准了吧……” 就藩? 就个锤子藩! 朱棣冷笑了一声,威胁道:“要么监好国等朕大胜还朝,要么你就等着发配凤阳吧!” 坑儿贼! 你大爷的! 朱高煦人傻了,满脸生无可恋。 都什么人嘛!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唔,老二啊,还有没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 朱棣扯了扯胡须,神情古怪地提醒道。 朱高煦闻言一愣,心里陡然感到了不安。 不对劲! 很是不对劲啊! 永乐大帝朱老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没有要求都要逼着你提要求? 这坑儿贼到底想干嘛? “咳咳,儿子没有任何要求,西山那边军务要紧,儿子就先走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拔腿就跑。 然而他迈出了几步,就只听见身后传来了坑儿贼冷冰冰的声音:“凤阳高墙!” 朱高煦回过头,生无可恋地看着朱棣。 “爹啊,我真错了,您放过我行不行,您还有两个儿子呢,别折腾我一个行不行?” 麻了! 他现在真麻了! 天知道这个坑儿贼又在憋着什么坏! 奈何这狗日的坑儿贼偏偏是永乐大帝,朱高煦在他面前,根本硬不起来! 朱棣插着腰来回踱步片刻,最后总算是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爹可就说了?” “说吧!快说吧!儿子求您了!” 朱高煦快崩溃了,直接催促道。 面对不怀好意的永乐大帝,他这个汉王爷只能放弃挣扎! 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就消失不见。 “咳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二你也知道,爹这心里也苦啊,打个仗修条河,还得看夏元吉那个老货的脸色……” “你爹我晚上批阅奏章,都不敢多点上一根蜡烛,饿了也不敢让人去做膳,宫廷靡费甚众,爹只能委屈自己了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你可是永乐大帝啊! 你摆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晚上不敢多点蜡烛,饿了连宵夜都不敢吃…… 堂堂永乐大帝,有这么惨吗? 我信你个鬼,你个坑儿贼坏的很! “爹看你汉王府家产颇丰,比爹还要富裕不少,你说羊毛这个买卖,要不就送给爹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是爹有意难为你,实在是爹这个皇帝太穷了啊老二,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合着这坑儿贼叨叨半天,就是盯上了毛衣利润呗! 你好歹也是永乐大帝,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你至于嘛你! 朱高煦长叹了一声,随后摊开了手掌。 “五五开,多的没有,那些工人的工钱总得发吧?” “哎哎,就这么定了,老二呐,你也别怪爹见钱眼开,实在是爹这个皇帝过得太难了啊!” 想着,朱棣眼眶有些湿润,开启了诉苦模式。 “你说爹想做个什么,都得被夏元吉那老东西管着,打个仗还要先哄哄他,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所以爹就想着,往内帑里多存点钱,以后爹想打仗就打仗,拿内帑里自己的钱打,看那老货还能说什么……” 听着永乐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朱高煦整个人都傻了。 你娘咧! 我这算什么? 我与朱棣五五开? 毁灭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14章 老三呐,我被当枪使了! 朱棣还在叨逼叨地诉苦,听得朱高煦很是无语。 不过他确实也能够理解,作为一个一心建功立业的马上皇帝,大明这点财政收入真不够他朱棣折腾! 要不是有夏元吉这个小算盘在,只怕朱棣早就成了“杨广第二”,哪里还有缔造出盛世大明的永乐大帝。 不过感慨归感慨,你抢自己儿子的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爹啊,差不多得了,别叨叨叨,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朱高煦叹了口气,准备抽身离去。 继续跟这坑儿贼待在一起,指不定他还要作什么妖。 朱棣诉说了一番心中苦楚,还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来源,这心情也好了许多。 “老二呐,山东、顺天、河南等地的精兵已经开始向宣府大同一带集结,明儿一早爹就会带着应天与凤阳的大军启程前往顺天。” “爹离开之后,朝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你负责,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就等着去凤阳高墙度过余生吧。” 这话一说出口,就代表着朱高煦监国理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对此朱高煦很是无奈,只能满脸郁闷地点了点头。 “爹,明日您去大营阅兵,太孙幼军可否参与?” 朱棣:“???” 啥? 太孙幼军? 那群十五六岁的娃娃? 让他们参与阅兵是什么意思? 朱棣很是不解,不太明白自家老二的意思。 明日参加检阅的都是各军精锐,主力大军早已出了居庸关在宣府等候。 这检阅大军,说白了也是阵前鼓舞士气,振奋军心。 你让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掺和进来做什么? 而且一旦参加检阅,那太孙幼军也就会跟随大军出征北伐! 朱高煦却正色道:“爹,此次您北伐是一个绝佳机会,那批太孙幼军可以视为将校种子,带他们去战场上历练几次,回来之后就可打散至各军中,带动全军发生蜕变!” 听了这话,朱棣神情一肃。 “老二,你的意思是……” “这七千多个良家子弟,经过儿子特训之后,已经远超出普通士卒,而且他们家世清白,不少人更是勋贵二代,这些小家伙完全可以成长为我大明军队的中流砥柱!” 朱棣闻言挑了挑眉毛,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他在思考,老二这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那七千良家子弟,虽然名义上是太孙幼军,可自建立成军到接受训练,都是这老二全权负责! 他方才说日后还准备将这七千余人打散分入各军之中,成长为中流砥柱…… 嘶……老二不会是想…… “中流砥柱?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些?朕看他们不过是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朱棣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表达出了他对太孙幼军的轻视。 朱高煦闻言也不恼怒,笑着道:“爹,这回出征就带着他们吧,还有瞻基、瞻壑这几个小崽子,跟在您身边也能多学点东西。” 这话永乐帝倒是爱听,思索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 老朱家的儿郎,尤其还是他朱棣的子孙,自然不能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废物!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参加检阅吧,随大军一同出征!” “行吧,儿子知道了,走了。” 没了继续跟朱老四扯皮的精力,朱高煦直接转身离去。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开疆雄主,与太平天子,究竟谁更有资格坐到这张龙椅上? 拭目以待吧! …… 汉王府。 朱高煦刚刚回府,赵王朱高燧却立马跟了过来。 “老二,你这脑袋真是越来越好使了啊!” “用那什么三策,成功说服了老爷子,继续监国理政,如今朝野上下都在谣传老头子动了易储之心啊!” 看着欣喜不已的老三朱高燧,朱高煦很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不过转念想起二人的兄弟情谊,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 “老三,你真以为监国这差事那么好干?” “不然呢?你都监上国了,下一步只怕就是废太子改立储君了!” 朱高燧带着些许兴奋激动,似乎已经见到了老二即位称帝的光辉时刻。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给他泼了盆冷水。 “老三,你怕是想的有点多了。” “你说我监国以来,接连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成功打击了朝堂之上的贪腐之风,那些文官恨不得整死我!” “这些事情你觉得老头子会不知道?可他偏偏还让我继续监国理政,在他不在京的时候。” 听了朱高煦这话后,朱高燧神情一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老二,你的意思是……老头子这是把你当刀使?替老大铲除所有后患?” 太子爷闭门思过不出,汉王受命监国理政! 以老二这个暴脾气,一上台就接连挖出了不少贪官污吏,并且动用雷霆手段将其连根拔起! 或许正因为如此,老头子才继续让他监国理政! 不为其他,只为继续打击贪腐,肃正朝纲,最后将焕然一新的朝堂,还给老大太子爷! 嘶…… 朱高燧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怒道:“凭什么?同样都是他的亲儿子,他这样子对你,你能忍得了?” 打仗靠老二,那是因为老大天生肥胖,腿部有疾,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现在连处理国政,老头子都开始利用上了老二,把他打造成了太子爷的手中刀! 这未免太过分了些,太令人心寒了些! 看着朱高燧那愤怒的模样,朱高煦只是笑道:“手中刀就手中刀吧,我是真不想争了。” “老三,你此次随军出征北伐瓦剌,可得照顾好老头子的安危。” “这里有三个锦囊,如果北伐大军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打开锦囊寻求办法。” 朱高燧:“???” 啥? 锦囊妙计? 你丫是不是疯了? 怎么总感觉老二这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看着朱高煦一脸认真的模样,朱高燧也不好拒绝,随手将三个锦囊放进了兜里。 兄弟二人闲聊了几句后,赵王爷这才匆匆离去。 大军即将出征北伐,朱高燧这个锦衣卫头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朱高煦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仗的。 他朱高煦自从来了大明,还没有过上一天依红偎翠的奢靡生活。 这要是真去了战场上,一不小心嗝屁了,那找谁说理去? 但是留下来监国理政,朱高煦又觉得很是头疼。 如果有的选择,谁乐意做别人的手中刀啊! 叹了口气,朱高煦动身赶往西山军营。 也不知道朱瞻基这几个小崽子,在军营里表现得如何? 第114章 幼军!一份惊人的名单! 西山军营。 朱高煦坐在高台上面,看着台下焕然一新的七千幼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这个汉王爷并未常驻西山,监督幼军将士特训,但是雷雄等教官与聂兴等锦衣卫,却是严格按照训练大纲执行。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群乌合之众,已经彻底改头换面。 朱高煦从他们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里面,见到了一丝后世军人的影子! 这,就足够了! 正思索间,雷雄拿过来一份名单。 “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幼军新兵营分为五个团,这是营长及以上将佐名单。” “这些将佐的筛选任命,皆由士卒推选举荐,而后由教官团考核,才可真正任命……” 幼军新兵的职位升迁非常严格,必须是底层将士推举,而后接受教官团考核。 这就意味着在幼军新兵里,不看出身,不重门第,不定资质! 想要往上爬,成为幼军将佐,不但要赢得底层士卒的拥戴,还要得到教官团的考核认可! 太孙幼军共计七千余人,刚好是一个旅的兵力,划分分了五个兵团。 朱高煦接过名单一看,顿时就乐出了声。 新兵五大团长,朱瞻基与朱瞻壑直接占据了两个席位,还有成安侯郭亮之子郭晟,宁阳侯陈懋之子陈昭,以及一个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曹龙象。 五大团长里,天潢贵胄占了两个,勋贵子弟占了两个,出身寒门的只有一个。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出身决定了一切。 朱高煦相信雷雄等教官没有徇私舞弊,而是严格按照幼军军律筛选执行。 但是寒门子弟与勋贵子弟相比,天生就矮了一大截。 如这个杀出一条血路的曹龙象,如果不是因为他天生魁梧体魄强健,单论体能训练一条,他就远远比不过郭晟这些纨绔子弟。 人家自幼锦衣玉食,只是性子轻浮放荡了些,进入幼军接受特训后,身体素质却是远远超过普通士卒。 毕竟这些个普通士卒,平日里难得吃上一次肉,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而且勋贵子弟即便以往再不成器,见识与眼光总是摆在那儿的,甚至大部分勋贵子弟都识字,这是普通士卒的一大缺点。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阶级分化,自古皆有。 这些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孩子,连饭都不能管饱,哪里还能期望着他们识字? 简单操练完毕,校场之上鸦雀无声。 七千幼军立着军姿,没有一人胡乱动弹,都在等着汉王训话。 朱高煦缓缓起身,手中拿着将佐名单,高声喝道:“儿郎们,特训四个月,总算让本王看到了一些成果。” “不过这份将佐名单,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或许你们自己也清楚,这份名单上有大半将佐,都是勋贵子弟!” 此话一出,三军将士顿时议论纷纷。 有些东西他们虽然心里清楚,但是一旦摆在台面上来讲,那就令人不好受了。 七千幼军,勋贵子弟不过百人,这七十比一的巨大人数差摆在面前,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了些。 朱高煦冷着脸环顾四周,高声喝道:“这份名单的公平公正,教官团愿意用性命保证!” “那也就意味着,问题出在你们自身!” 将佐名单,公平公正,那只能证明,问题出在士卒自己身上。 “或许你们有很多理由,什么身体素质,什么眼光见识!” “但是,进了这西山之后,你们所有人的起点全都一样,吃的一样住的一样,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甘愿向他人低头?” 面对汉王殿下的厉声呵斥,所有将士都垂下了头。 诚然,算上适应的第一个月,这四个月以来,他们吃穿住行全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待遇。 那既然如此,为何当上将佐的人,不是自己? “本王说过,幼军新兵,不看出身,不重门第,不定资质,只要你肯吃苦就能出人头地!” “可是你们有些人的表现,真是令人失望啊,七千比一百,将佐还被占了大头,你们心中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巨大的人数差摆在眼前,足以让人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人群中,一个魁梧汉子异常显眼,面貌奇伟粗黑,身形异常高大,正是新兵团长曹龙象。 听了汉王殿下的话后,曹龙象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天生臂力过人,靠着一身蛮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夺下了一个团长名额,只怕今儿个还不知道会被汉王爷骂成什么惨样。 七千比一百,勋贵子弟占了大头,那只能说明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不争气啊! 天天白面馒头大米饭地伺候着,时不时还有些许肉汤改善伙食,这样优渥的待遇天底下还能去哪儿找到? 但曹龙象更加关注的,却是日后的前程。 这是太孙幼军,未来大明皇帝的私兵! 只要继续坚持下去,将来未必不能封侯拜将,征战沙场! 在他不远处,一条水平线上,汉王世子朱瞻壑面容有些抽搐。 他被自家父王强行扔来了西山军营接受特训,心仪姑娘不见了不说,还得整日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好在朱瞻壑不是赵王世子朱瞻塙那等不成器的货色,适应几天后便立马展现出了自身能力,得到队友一致拥戴,从排长一步步做起,短短三个月就成了团长。 其实朱瞻壑心里憋着一口气,当初在锦衣卫追查靖难遗孤一事中,他能压朱瞻基一头,现在来了这西山军营,二人起点相同,他朱瞻壑同样可以压他一头! 在他右手边不远处,朱瞻基同样神情恍惚。 三个月的艰苦特训,终于要结束了吗? 算上适应期的第一个月,他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回过东宫太子府,整日与这些幼军将士同吃同住,一同接受二叔那些稀奇古怪的变态特训,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想着,朱瞻基忍不住笑了笑。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那日二叔为何会暴打自己一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啊! 他朱瞻基,是未来的大明天子! 他这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更不能有任何污点! 一众龙孙里面,他冠绝同辈赢得皇爷爷宠爱。 到了这西山军营,他同样要力压群雄,做那个第一! 第115章 北伐!骠骑将军薛六子! 西山军营。 寂静无声。 面对台下的七千幼军将士,朱高煦摸着下巴缓缓开口。 “本王清楚,自幼军组建之出,尔等就心怀揣测,这所谓幼军是不是陪太孙过家家玩的!” 此话一出,将士们尽皆神情一变。 朱瞻基同样变了脸色,此刻很是不爽。 这个二叔,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太孙幼军组建的目的,的确是为了他这个太孙殿下熟知兵事,上阵杀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七千幼军还真是来陪他过家家玩的。 将士们心中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计较深究罢了。 但是现在汉王爷直截了当地点明此事,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哪个热血男儿不向往? 可是他们现在成了幼军将士,天知道何时才能够扬鞭策马驰骋沙场? 难不成当真要等到太孙殿下即位称帝后,才有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一时间,三军将士都有些气闷,开始了低声议论。 朱高煦瞧见此景,朗声笑道:“或许你们都不知道,咱们那位太孙殿下,同样与你们同吃同住,一同接受了特训,直到今日!” 听了这话,将士们更是惊诧莫名。 太孙殿下也在军中,与自己同吃同住? 而且他还接受了这变态特训?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太孙殿下啊! 他可是大明朝未来的皇上啊! 这……未免太过惊人了些! 将士们环顾左右,试图找出那位藏匿身份的太孙殿下。 朱瞻壑看向一旁的朱瞻基,嘴角浮现出了古怪笑容。 自家老子这是想做什么,当众曝光朱瞻基的真正身份,把这位太孙殿下放在火上烤? 他分明注意到了,朱瞻基那难看的脸色。 好在他们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朱高煦并没有曝光其身份,反倒是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儿本王前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皇上决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明日于京营驻地检阅三军,誓师出征!” 什么? 皇上真要北伐瓦剌? 三军将士听了这话,顿时激动莫名。 皇上竟然真要再次北伐,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 打仗意味着军功,意味着封侯拜相! 大明朝现在这个勋贵武臣,哪一个不是在战场上面拼杀出来的? 然而,他们是幼军将士,他们只是陪太孙殿下过家家玩的,根本就没有随军出征的可能。 想着,不少人顿时叹了口气,激动与兴奋瞬间消退,只留下了无尽怅然。 朱高煦笑了笑,将将士们的表现尽收眼底。 这些幼军将士年纪与朱瞻基相仿,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满腔热血渴望建功立业的黄金年纪。 年轻人嘛,朝气蓬勃,热血勇敢,最是受不得刺激…… “在本王的不懈努力下,皇上终于同意,恩准幼军随军出征,北伐瓦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朱瞻基瞪大了眼睛,既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 皇爷爷竟然同意让幼军随军北伐? 那自己这个太孙殿下自然也会跟随大军,北伐瓦剌! 朱瞻壑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握紧了双拳。 随从大军,北伐瓦剌! 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既然在幼军特训中,与朱瞻基打成了平手,没有分出胜负,那这场较量就放到战场上去! 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这位才是对一个男人最好的肯定! 离他不远处的另一位团长曹龙象,此刻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手指掐得有些发白! 北伐瓦剌! 幼军随行! 其他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这对于他而言,却是一个天赐良机,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要立下军功,封侯拜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一定要去! 一定要多杀几个鞑子! 一定要给寒门子弟争一口气! 怀着这般想法的将士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幼军将士,却是感到恐惧,感到不安。 因为,打仗,那是要死人的! 他们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仅仅接受了三四个月的特训,这么快就要上阵杀敌了吗? 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战场的茫然,令他们感到慌乱不安,手足无措。 这一幕,朱高煦同样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出言斥责,而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消化这个事实。 毕竟都是些少年郎啊! 这个年纪,肩膀上应该挑起的是清风明月,草长莺飞,而不是什么家国仇恨,浴血疆场。 良久之后,朱高煦这才笑着开口道:“你们在怕什么?扬鞭策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这才是你们应该想的事情!” “远的不提,现在你们幼军名义上的统帅,右都督薛禄,早年原名薛六,不过是个行伍出身的武夫丘八罢了,家里面可能比你们大部分人都穷。” 薛禄? 右都督薛禄?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静静地听着。 当听到“薛六”这个名字,不少人更是乐出了声儿。 没想到治军严谨的右都督大将军,竟然小名薛六! 这巨大的差别感,顿时就打消了不少人心中的惶恐不安,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薛六早年从军北平,后随皇上起兵靖难,战功卓著,累升至都督佥事,到了永乐年间,薛禄数次随军北伐,并主持营建新都顺天,官至右都督。” “此次北伐,皇上任命薛六为骠骑将军,总领三军精锐,本王估摸着这一仗打完,薛六也就可以因功封侯了……” 因功封侯! 这四个字,令所有人将士都红了眼眶。 大明祖制:“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 意思很简单,无军功不得封侯! 这薛六前前后后追随皇上南征北战,至今却也没有获得爵位,足见封爵之难! 但是,此次北伐,薛六以骠骑将军之职总领三军,只要贝北伐取胜,那他势必会封侯! 凭什么他薛六可以封侯拜将,自己却不行? 这个疑问,不约而同地浮现在所有人心底! 毕竟,薛六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出身什么富贵人家啊! 曹龙象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经有了清晰的方向。 骠骑将军薛六,这就是他追赶的目标! 第116章 四个月!你知道我怎么过得吗?! 东宫太子府。 体魄雄伟的皇城守卫矗立门口,神情肃穆。 大明朝为了保卫宫廷的安全,皇城内外警卫林立,门禁森严,每日轮班在大内值宿。 而太子护卫统一由皇城守卫共同担任,无独立卫队。 这也是为何,朱棣嘱咐朱高煦,不允许太孙幼军战力过强的原因。 人太子爷连自己的卫队都没有,结果太孙反倒拥有一支七千幼军。 这也就罢了,毕竟幼军是陪太孙过家家玩的,根本不需要什么战力。 然而朱棣万万没有想到,朱高煦不仅组建了幼军,还按照后世特种训练标准,不断训练体能上强度,战力足以与三大营精锐比肩。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两名值宿的皇城禁卫面带茫然,看着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瘦黑小个不断逼近,情绪瞬间紧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里是东宫重地,擅闯者死!” 朱瞻基听了这话,气得嘴角抽了抽。 这两个混账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是我,朱瞻基!” 二人:“???” 啥? 太孙殿下? 怎么可能是他? 太孙殿下不是白白嫩嫩的嘛……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二人顿时一愣,再细看了两眼,随即急忙跪地致歉。 “小人有眼无珠,恳请殿下恕罪!” 二人异口同声地请罪道,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东宫宿卫把太孙挡在了门口,不让他回自个儿家……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都起来吧,不用害怕,小事罢了。” 朱瞻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并未追究这件小事。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经过足足四个月的西山军旅生活后,更是体会到了这些底层卫士的生活不易,更加不会因此怪罪于他们。 二人诚惶诚恐地起身,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见太孙殿下已经走了。 朱瞻基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头,一张稚嫩面容上写满了郁闷。 “二位,我当真变化很大?怎么都认不出我来了?” “咳咳,殿下过虑了,太孙殿下一向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不过殿下现在的确比之前黑了点,瘦了点……” 朱瞻基:“!!!” 废话! 整日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能不黑吗? 能不瘦吗? 去你大爷的! 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朱瞻基走进了久违的东宫太子府。 只见自己的大胖胖老爹,正如往常那般卖力地跳着畊宏减肥操,还时不时地叫唤两声。 而太子妃则坐在一旁吃着水果,不时指挥宫人们替太子爷擦汗。 唔……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 太子爷朱高炽远远地瞧见走进来了一个黑瘦小子,仔细一瞅发现根本就不认识,顿时就惊了。 “呔,哪里来的小贼?吃本宫一剑!” 大胖胖抓起一旁案上的太极剑,以一种极其搞笑的方式,慢慢踱步挪动着过去。 不过还未等他刺上一剑,太子妃就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黑炭小子。 “我苦命的儿呐,你到底是遭了什么罪,变成这副模样了!” 大胖胖:“???” 啥? 我的儿? 这不是我儿啊? 朱高炽上前将太子妃拉了过来,满脸狐疑地看着朱瞻基。 “哎哎,爱妃,这不对吧这……” “我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黑炭小子哪里有我儿半点英姿?” 朱瞻基:“???” 黑炭小子? 你才是黑炭小子! 你个白胖子! 连自己亲儿子都认不出了! 怀着满腔悲愤,朱瞻基幽幽轻唤了一声:“爹啊,你真是眼瞎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朱高炽顿时面容一僵。 擦,这黑炭小子真是瞻基,我那个原本英姿勃发的俊儿子? 想着,朱高炽顿时眼眶都红了,上前给了朱瞻基一个大熊抱。 “儿呐,我可怜的儿呐,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上回大胖胖去西山,亲眼见到儿子在泥浆地里打滚,当时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又不是区别对待,而是每个幼军将士都要经历的过程。 但是他哪里想过,短短四个月时间,自己的爱子就被老二那个混账东西,给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又黑又瘦,不见半点俊郎风姿,活脱脱一个黑炭小子! 朱高炽伸出手抚摸着爱子面庞,叹气道:“儿呐,你黑了,也瘦了!” 朱瞻基一把扒拉开了他的小胖手,没好气地咆哮道:“四个月!整整四个月特训!你知道我这四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大胖胖神情一滞,讪讪地笑了笑,不敢接话。 毕竟当日就是他让儿子去的西山,本以为是过去过家家玩玩的,谁知道去了就回不来了,还被折腾成了这样…… “咳咳,儿呐,玉不琢不成器,你看看你现在身上少了轻浮张狂,多出了几分精明干练,还有成熟稳重,这四个月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值得?我儿子都成这副模样了,都是你害得!” 太子妃心疼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爱子就往里走,并且立马让人去准备晚膳。 然而朱瞻基却叹了口气,“爹,娘,晚膳是赶不上了。” “明日皇爷爷检阅三军,出征北伐,幼军也要参加检阅,所以我只能回来见你们一面,就要赶回西山军营……” 此话一出,朱高炽脸色大变,追问道:“你说什么?幼军参加检阅,那也要随军出征?”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到底想做什么?不行!我绝不同意!我现在就入宫面圣……” 随军出征? 听到这话,太子妃也急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打仗,那可是会死人的啊!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有可能战死沙场! 到了那个时候,谁还在乎你太孙的身份? “爹,娘,我也想去,不用担心儿子的安危……” 温升安抚了二人一阵,朱瞻基长叹了口气,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太子妃看着他的背影哭成了泪人,大胖胖却是满脸欣慰神色。 “怪你们,都怪你们老朱家,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 大胖胖闻言一怔,随即连连认错:“哎哎,爱妃,都怪我,是我这个太子不争气,让儿子去征战沙场啊……” …… 赵王府。 一阵父慈子孝的场面浮现。 朱高燧拿着藤条狂追朱瞻塙,恨不得揍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瞻基与瞻壑都成了团长,为什么你这个混账还是个连长?”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老子恨不得揍死你!” 朱瞻塙一边跑一边暗自叫苦,他以前不过是个纨绔,能够混上连长都算不错了。 朱瞻基那是太孙殿下……能比吗? 朱瞻壑那是汉王世子……好像真可以一较高低! “爹儿子知道错了,此次随军北伐,儿子一定给您长脸!” 听了这话,朱高燧扔掉了藤条,背着手走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照顾好自己,别跟个愣头青一样傻傻地往前冲,那样死的更快!” “爹得保证你爷爷的安危,没多余的精力护持你,保命要紧,爹也不希望你立下什么功绩!” “爹……” 朱瞻塙看着他的背影,动情地唤了一声,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无眠。 第117章 检阅!他们还只是一群娃娃啊! 永乐十一年冬,朱棣大阅三军。 当年太祖爷朱元璋剪灭群雄,建立大明帝国之后,在强化皇权方面下了许多功夫,其中很重要的一步便是在京城周围布下了重兵,这些部队被统称为“京营”。 到了永乐朝,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将京营划分为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 这三大营并不是三个营,而是三个兵种,实际人数按照“卫”来编制,一共有七十二个卫,约四十万之众。 当战事来临,三大营的任务安排很简单。 五军营主营阵,是军队的主要战斗力;神机营主火器,是部队的主要火力输出点;三千营主巡哨,负责出征时期的外围侦察和突袭。 此刻这威名赫赫的京师三大营,正在柳升等靖难功臣的带领之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大校场。 朱棣率领群臣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整军列队走过的兵马,心中豪情万丈! 这一次北伐,大明精锐尽出,以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右都督薛禄为骠骑将军,率兵五十万大军北征瓦剌! 在天子剑的指挥之下,此次大明百万将士出塞北伐瓦剌,他们必将横扫大漠,肃清整个漠北地区! 这一仗后,加上老二的牧羊计划,大明百年之内将不会再担心胡虏之患! 朱高煦此刻同样站在高台上面,望着台下披坚执锐的大明雄师,忍不住暗自赞叹。 只见台下戈甲耀日,旌旗蔽天,连亘二十余里,粲如锦绣,令人一时之间不由豪气顿生! 大明拥有如此精锐战兵,还怕什么鞑靼瓦剌? 如果不是朱瞻基这小子生了一个“大明战神”,一场土木堡之变,将京师三大营的精锐全部葬送,甚至自己都被瓦剌俘虏,大明怎会由盛转衰,彻底一蹶不振? 是哪个王八蛋,说朱瞻基是“好圣孙,可旺三代”? 旺他娘的三代! 忽而间,礼乐大作,但却并非是以往的宫廷韶乐,而是令人血脉贲张的战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道低沉急促的声音响起,众将听闻先是一愣,而后情不自禁地低吟了起来。 这是……《秦风无衣》? 朱棣身后,杨荣黄淮等人脸色微变。 《秦风·无衣》是《诗经》中的一首诗。 相比于诗,这更是一首激昂慷慨、同仇敌忾的战歌! 因为,这是当年秦国军民团结互助、共御外侮的古老战歌! 怎么会,在此刻出现?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衣?岂曰无衣?岂曰无衣!” 一阵阵慷慨激昂的喝问响彻天际,一声声情绪激昂的请战震撼人心! 在全军将士热血沸腾的注视之下,大明天子朱棣,身着戎装,手提天子剑,缓缓登上了点将台,那道笔直的身影如烈日高悬,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立纛旗!” 随着天子朱棣一声暴喝,刹那之间,一杆巨大到足有百尺之长,直插云霄的硕大旗杆陡然之间在广场中央矗立了起来。 旗杆之上,一面仿佛鲜血浸透的巨大战旗正在迎风招展,在狂风怒号之中猎猎作舞! 众人只见,永乐帝手提三尺青锋,立于巨型喇叭之前,慷慨激昂地暴喝道:“朕,是大明天子,朱棣!” 闻听此言,将士们瞬间疯狂了,声嘶力竭地自发嘶吼了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怪将士们如此激动,先前每逢天子讲话,为防后面将士听不见,都会有数百名声若洪钟的前排将士原封不动地一一传唱! 但是,那落入将们耳中之声,并非出自天子之口! 直到今日,低层将士们,才听到了他们君父的声音! 声若雷滚撼天地,势如江翻腾蛟龙! 这就是我的君父,这就是大明天子!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巨型喇叭的出现,百万雄师竟会激动到了极点,甚至都有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将士当场晕了过去…… 朱棣双手高举,满脸幸福地享受着这一幕。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天地至尊! 以往出征之际,总需要他策马游走在大营,通过高喊鼓舞士气。 毕竟三军将士人数太多,他就算把嗓子喊破了,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但是现在,老二发明的这个扩音大喇叭,却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难怪这个逆子会极力劝谏自己,原来是搞了这么一出! 原来,这种感觉,竟会是如此美妙,美妙到令人迷醉! 朱瞻基与朱瞻壑等人早就难以忍住心中沸腾的热血,正满脸狂热地跟着众人高呼万岁。 眼瞅着朱棣满脸享受地张开双臂,沉醉于三军将士对他的拥戴,朱高煦顿时就不乐意了。 “爹啊,差不多行了,赶紧地吧开始检阅!” 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下令检阅开始。 率先出场的兵马,自然是三大营精锐,分为前锋、中军、左哨、右哨、左掖、右掖,由一众靖难名将带领。 最后出场的,才是朱高煦训练的太孙幼军! 毕竟是临时走关系加塞进来的,放在最后那也属于应当。 金忠歇息了一段时间后,身子骨恢复地不错,此刻正与姚广孝一左一右地站在朱棣身旁。 “皇上,真要带上幼军?是不是太早了点?他们毕竟还是一群娃娃啊!” 金忠担心幼军将士是假,实则是在忧心太孙殿下的安危。 如果太孙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闪失,那整个大明都会因此变天。 朱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正在走来的太孙幼军,意味深长地笑道:“爱卿,他们可不是娃娃啊!” “老二这个混账,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把这些小家伙操练成得堪比三大营精锐!” 金忠:“???” 啥? 精锐? 一群娃娃? 这怎么可能嘛? 别说他们只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娃娃,就算是年纪最符合的青壮,短短四个月的时间,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怎么可能成了精锐? 皇上这话,有待商榷啊! 想着,金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刻却是眼睛瞪得滚圆,吓得呆立当场。 第118章 麻了!震撼人心的太孙幼军! 麻了! 彻底麻了! 金忠有些愣神。 皇上说汉王将太孙幼军训练成了堪比三大营的精锐,金忠自然是不信的。 他金忠是谁? 靖难之役的设计师之一! 永乐帝亲密无间的心腹重臣! 大明朝永乐朝权势最大的兵部尚书! 依照金忠熟知的兵家常识,一群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娃娃,怎么可能在短短四个月内,就被训练成了堪比三大营的精锐?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他们连战场都没有上过…… 然而,这些疑问,随着亲眼目睹的事实,瞬间消散了。 众人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个方阵,共有四五个之多。 方阵越来越近,铿锵的脚步声,声声踏入众人的耳膜。 每个方阵人数不过一千余人,但他们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骇人威势! 最震撼人心的是,当第一个方阵即将走过高台时,为首擎旗的男子陡然喝道:“正步,走——” 刹那间,整个校场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校场! 夏元吉听到这个声音,顿时面色狂变,死死盯着那擎旗之人。 “这是……太孙殿下?” “什么?夏大人你说什么?” “太孙殿下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黄淮、杨荣等一众太子党接连惊呼,惊喜交加地看着朱瞻基昂首阔步地走来。 相比于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太孙殿下,眼前这擎旗之人不但黑了,而且瘦了。 但他浑身都散发出年轻人应有的蓬勃朝气,与张扬自信! 现在这位太孙殿下,精明干练,更令人欣慰喜爱。 大胖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爱子,既心疼,又欣慰。 一想到爱子与一众精英二代争锋,他依旧能够脱颖而出,这更令他感到骄傲。 朱棣同样一眼看穿了擎旗人的身份,捋着胡须含笑不语。 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这就是太子爷的儿子! 这就是大明皇帝喜爱的好圣孙! 这就是大明朝备受厚望的太孙殿下! 朱瞻基一手擎旗,一手有力地挥出。 虽然双手肌肉已经发胀发痛,但他还是坚定地严格执行着动作。 他清楚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皇爷爷,父亲大人,二叔……满朝文武,乃至身后的幼军将士! 自己,不能丢幼军的脸,不能丢汉王的脸! 这对他朱瞻基而言,是莫大的荣耀! 众人只见,幼军将士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威武笔直,动作有力,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这几个方阵给群臣的第一印象就是整齐划一,似乎一千人是一个人一般,就连抬腿的高度都基本保持一致。 金忠看了都忍不住瞠目结舌,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皇上,这幼军纪律严明,执行认真,令行禁止,真是短短四个月的训练成果?”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黄淮杨荣等不通兵事的文官可能不懂,但他金忠可是永乐朝的兵部尚书,曾经追随皇上南征北战,自然清楚如此整齐划一的军阵,意味着铁一般的纪律! 上官的命令,已经刻到了将士们的骨子里! 只要军令下达,将士们随时都会下意识的听从长官的命令。 令行禁止,这是成为一支铁军的必备条件,是无数武将领兵作战都渴望达成的目标。 虽然眼前的这支军队还未上过战场见过血,临敌之时可能会有短暂的慌乱,但是只要度过这个短暂适应期,等到他们适应了战场的血腥之后,他们势必会成长为一支铁军。 更加可怕的是,他们才经历了四个月的训练! 仅仅四个月! 就练出了一支铁军! 那位汉王殿下,真是神乎其技! “皇上,看来汉王殿下对训练新兵有独到见解,臣建议命众将前往西山观摩学习,日后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产出铁军……” 此话一出,一众将佐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脸色很是精彩。 朱棣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地回答道:“爱卿可知训练这支幼军,那个逆子砸了多少钱?” 金忠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个逆子倒是舍得,整日白面馒头大米饭地伺候着幼军将士,时不时隔三差五还有肉食,一千名幼军将士平均下来每月得花两千银银子,七千名将士一个月就得耗费上万两白银……” 听了这话,金忠那是又好气又好笑,最终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汉王朱高煦,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这才明白皇上口中的“砸钱”是什么意思。 合着就是拿钱硬生生地堆出来的呗? 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再上强度不停训练…… 只要保证钱粮充足,这样的练兵方式,是头猪都能练出一支铁军! 但是,这种练兵方式,对大明而言根本就毫无用处。 平均下来一个幼军将士每月就得耗费二两银子,大明如今有多少战兵? 十万? 还是百万? 京营约有五十万,加上各地卫所的卫所兵,只怕不下五百万之众! 真要推行汉王这种练兵方式,那朝廷每月都得耗费上千万两白银养兵…… 这可能吗? 根本就不可能! 大明一年财政收入才多少点银子? 家国大事,钱粮二字。 汉王殿下此举,真是本末倒置啊! 柳升等大将也是叹了口气,感到无比惋惜。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方阵走过,他们这心里就愈发难受。 诚然,单论训练效果,眼前的幼军自然无可挑剔。 但是众人一想到花了那么多钱,顿时就提不起兴趣来了。 毕竟,朝野上下都知道,大明财政紧张啊! 此刻朱瞻基已经率领第一方阵回到台下,幼军五个战团立在大军之前。 整个幼军军阵如同一个整体,从正步到立定如行云流水,尽显少年郎的蓬勃风姿。 朱瞻基左手擎旗,右手高举,陡然高喝道:“万岁!” 幼军将士沉寂了几秒,而后一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嘶声高呼。 “万岁!” “万岁!” “万岁!” 整个幼军七千人的威势竟然如同千军万马,声震云霄! 很快三大营的将士也不再沉默,震耳欲聋的高喝声响彻云霄,撕裂苍穹。 “万岁!” “万岁!” “万岁!” 朱棣眼眶微热,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幕。 但下一刻,就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朱高煦贱贱地问道:“爹啊,感觉如何?”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朱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角有些抽搐。 “……” 第119章 出征!监国汉王朱高煦! 朱棣原本正在享受着将士们的高呼,却是被朱高煦突然恶心了一下。 本就小肚鸡肠的永乐帝,索性恶心这个逆子一回,招了招手将他唤到身旁。 “诸位爱卿,方才你们也看过了,觉得汉王这幼军操练得如何?” 幼军令行禁止的训练成果摆在眼前,群臣不管是否知晓实情,表面上都是一片恭维之声,甚至不少武将声称汉王殿下已经得了皇帝的兵法真传,令朱棣听后哭笑不得。 “老二的练兵之法,朕可是教不来啊!” “若是将他这练兵之法推广到各军,只怕夏爱卿会跟朕拼命啊!”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大笑。 夏元吉见皇上拿自己打趣,索性附和追问道:“这支幼军操练不过短短四个月,却是已经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假以时日绝对会成为一支铁军。” “就是不知道,汉王殿下操练这幼军耗费几何?” 听到这话,金忠等深知实情的人神情顿时变得很是精彩。 朱高煦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一个幼军将士每月耗费二两银子,只是吃喝拉撒,还没算上武器军服这些辎重……” 夏元吉:“???” 啥? 一个人? 每月二两? 还只是吃喝拉撒? 合着你这幼军就是硬生生拿钱砸出来的呗! 夏元吉一听就急眼了,他这个户部尚书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每日为操持国家钱粮,都快愁白了头。 奈何摊上了朱棣这么一位花钱大手大脚的皇上,他又能怎么办? 近段日子好不容易国库有了些进项,日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结果你这狗日的汉王又开始作妖,白白浪费那么多的银子,就为了陪这些幼军娃娃过家家? 想着,夏元吉一张老脸顿时黑成了锅底,直接看向了永乐帝。 “皇上,我大明养不起这样的兵,汉王殿下这种练兵方式绝不可取。” “我大明有百万大军,若是都按照这样的方式练兵,就算是每年整个岁入都拿去练兵也不够用!” “所以就算汉王殿下练得兵再好,也不是大明能够使用的方式,还请皇上明鉴!” 无怪夏元吉在这个大喜之日,当众驳斥汉王朱高煦的练兵方式。 实在是因为他这个户部尚书,现在真的怕了。 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天子朱棣,已经将整个大明折腾得财政紧张了。 要是再加上一个同样把钱不当钱的监国汉王爷,那他户部尚书夏元吉还活不活了? 这股子“歪风邪气”,必须趁早刹住,绝对不能任由汉王恣意妄为! 朱棣见状讪讪地笑了笑,随即看向面无表情的朱高煦。 “你这逆子听见了吗?砸钱练兵这种方式不可取,否则小算盘要找你拼命了!” 众人一阵哄笑,静静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眼瞅着这些家伙丝毫不给面子,朱高煦也是很无奈,只能叹道:“爹,现在养不起这样的兵,只能说明我大明的国力不够,但是不代表我大明养不起这样的兵!” “儿子相信将来我大明会越来越繁荣昌盛,就是养这样的兵也不在话下……” 朱棣听了这话,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自己出征之后,这混账东西会一意孤行。 “那朕就带着你的吉言,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为我大明打出一个万世太平!” 话音一落,永乐帝第二次北伐就此拉开了帷幕。 永乐帝以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骠骑将军薛禄总领三军,率五十万大军北征。 早在九月份,随着朱棣指令下达,大军就已经向北平居庸关一带集结,准备向宣府地带汇合。 朱棣此刻率众将出征,领着三大营精锐,将会直奔北平,待明年开春二月,兵出居庸关,痛击意欲南侵劫掠的瓦剌军,肃清整个漠北地区。 亲自送走了北伐大军,朱高煦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虽然知道永乐帝此次北伐,将会在忽兰忽失温大败瓦剌部,斩首数千级,瓦剌大军崩溃败逃,大明王师追至土刺河,险些生擒马哈木、太平等瓦剌首领,但是这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此次北伐明军大捷,却也是一场惨胜,大明也有数量相当的将士阵亡。 毕竟王师深入漠北,后勤补给比较困难,劳师远征,只宜速决,本就不利持久作战。 先天弊病摆在眼前,永乐帝六飞五渡,实际战果却有些不尽人意,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纵观朱老四这五次北伐,世人号称“五出三犁”,是说前三次都有实际战果。不过没有一次成功擒获鞑靼、瓦剌首领,也就没有实现战略目的。 第一次、第二次北伐,大明王师都曾与蒙古首领阿鲁台、马哈木等人正面交锋,却未能将其杀死或擒获,使得鞑靼、瓦剌两部一直都有其自己的领导核心。 “朱老四啊朱老四,希望我的锦囊能助你擒杀马哈木!” 朱高煦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不料回头一看,大胖胖正在等着自己。 “老二,嘀咕什么呢?” 朱高煦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抱怨道:“你说老头子是不是老糊涂了,打仗不带上我,还让我留下监国……” “哎哎,你小子说些什么混账话!” 大胖胖赶紧捂住了他的狗嘴,生怕他再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老二呐,既然皇上都下旨让你监国了,你就得扛起监国的职责!” “不过大哥希望你记住一句话,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代表得就是天下百姓,一言一行都得谨慎再三,否则将会带来极其巨大的影响……” 朱高煦听着大胖胖这些絮叨,倒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反倒是心中感到了些许温暖。 这位太子爷的宽厚仁慈,果真不是作家的。 否则他大可以任由自己胡乱折腾,最后等着被朱老四收拾,哪里还会这般苦口婆心地警示自己。 只是可惜,大胖胖只做了八个月的洪熙帝,就撒手人寰了。 “老大,我怎么觉着你真瘦了不少?” “哎哎,你再看看,我真瘦了?” “起码得少了十斤!” “哎哎……喜事!” 一旁的杨荣等大佬,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兄友弟恭的和谐一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画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诡异? 第120章 学校如林!重视教育的老朱家! 乾清宫。 龙椅旁边,朱高煦坐在了小板凳上面,听着群臣的汇报。 朱棣走了,带着五十万大军,心满意足地北伐瓦剌去了。 他倒是走了,剩下这一堆烂摊子,却要朱高煦来收拾。 毕竟他这个汉王殿下受命监国,真要论起来临时地位比太子爷还高。 此刻朱高煦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召开正式的朝会,只是在京的文武官员聚在一起,勉强算是一个小朝会。 吏部和礼部汇报了一下明年开春科举大考的准备情况,事关春闱大考,朱高煦不得不重视。 洪武元年,刚刚登基的太祖朱元璋,在百废待兴的情况下,就深刻地认识到开展学校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由于早年失学,在戎马之间,太祖朱重八也不忘恶补学业,在他身边聚集最多的就是知识分子。 因为他深刻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吃了太多没文化的亏,所以老朱一举奠定了大明朝“养士取士”的基本国策。 想着,朱高煦就忍不住暗自赞叹,为老朱同志点赞。 人家一边打仗,还一边忙着学习,这才成功开创了大明朝的基业,甚至打造了一个洪武盛世。 大明太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当过乞丐要过饭,做过和尚撞过钟,参加义军造过反……可谓是元末群雄里面出身最惨的人。 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最终却是他朱元璋戡乱摧强,剪灭群雄,得了天下! 太祖爷朱元璋,不愧是千古一帝! 经过洪武朝不断地完善举制,现在永乐朝的贡举制十已经分完备。 乡野间设立学舍,每三十五家办一“社学”,生员没有定额,为稚子幼童启蒙;地方上有县学、州学、府学,每天供应生员饮食,给天下学子开辟出一道求学之路。 府、州、县学府所招收的学子,以官员子弟及普通百姓子弟之优秀者、年十五岁以上、读过“四书”的为合格。 每月有小考,大考三年一次,成绩优秀者,先送到行省,再选拔最优者送至京师,入国子监进学修德,妻子可随行,负责一切费用。 学成后由天子召见,分科擢用,其任用之职务有御史、知州、知县、教官、经历、县丞、部院书吏奏差、五府掾史等。 至于乡里学舍之教师,由郡守县令选择有学行者担任之,乡学同样三年一大考,师生均有升级制度,十分完备。 大明办学之盛况,远远超过了唐宋时期,诚可谓是“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不过太祖爷朱元璋起初并不重视科举,按照他的计划,参加科举的必须是学校的生员,但学校生员做官则不一定非要经过科举,如国子监学子考核通过后便可出任官员。 大明也因此施行学校与科举交错的取士政策,“科举必由学校,而学校起家可不由科举”。 也就是说,要参加科举必须先人学校进学,学校中的佼佼者不经科举也可以给官。 只是不同时期,历代帝王对科举和学校的重视程度不一样。 比如永乐帝朱老四,明显更加重视科举大考。 毕竟科举大考是国家公平选拔人才的重要制度,是国家的柱石和根基。 在大明朝,想要做官,容易,也不容易。 科考按流程分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级,而参加院试前必须先参加各府县由地方学政主考的府试和县试,通过后取得童生身份,才能参加各州由地方学政主考的院试,如此而言实际上是五级。 通过院试后取得秀才身份,又称为生员、茂才,第一名称之为案首。 考中秀才的学子便获得了一定的特权,比如免除赋税、徭役,可以向县官提出建议等。 并且秀才相当于“潜力股”,进能参加乡试考取举人,退能开设私塾,收受束脩(弟子学费)。 虽然秀才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凭借这些收入与特权,也能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因此考中秀才是读书人科考的第一步。 而生员便能入县学继续学业,经岁科二考合格后,便准备入省城参加乡试。 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且都在每年的九月进行,因此称为秋闱大考。 发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所以称乡榜为桂榜。 乡试的主考官均由皇帝钦派,通过后便取得举人身份,第一名称之为解元。 学子中举意味着正式摆脱了平民身份,进入了士大夫阶层,举人便具备了去吏部求官的资格,从此进入仕途。 中了举人后称之为“发解”、“发达”,人称“举人老爷”,与县官相当,地位从此大大不同。 而且举人永远具有继续赴京参加会试的资格,这就意味着举人老爷们永远都有一步登天的机会,难怪范进中举之后会高兴得疯了。 会试由礼部主持,在应天帝都的贡院举行,主考官均是进士出身的副都御史以上的朝堂重臣,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考试在春天,所以称为“春闱大考”,又因发榜时正值杏花开放,所以称之为杏榜。 通过会试便是贡士了,第一名称之为“会元”。 贡士实际上就是进士,殿试不过是为了对他们进行合格的区分,选拔出官员等第,赐给他们一个出身罢了。 取得贡士业位,基本上意味着一步登天了,只需等待殿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能实现终极目标—入仕做官了。 殿试则只考策问,且只考一天,日暮交卷。 殿试又分三甲,一甲仅三人,就是熟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并且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编修。 二甲第一称为传胪,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二甲、三甲进士欲授官必须再经朝考次,择优选为庶吉士,余者分发六部任主事或者分派外地任职。 经过这一级级的科考筛选之后,成功金榜题名之人,必定都是身怀真才实学的才子俊彦,他们将会被授予官职正式踏上官场。 吏部尚书蹇义与礼部尚书吕震,此刻汇报的就是春闱大考的准备情况。 朱高煦静静地听完后,点头嘱咐道:“这是朝廷的抡才大典,二位还请多加重视。” 蹇义与吕震自然明白春闱的重要性,不敢有任何马虎懈怠。 处理完了一堆折子,却又听见兵部官员在沙盘前面大声争吵议论。 眼见此景朱高煦不由感到好奇,悄无声息地上前静静观看。 “皇上应是出居庸关,至宣府一带出塞!” “马哈木的瓦剌军在胪朐河,王师行军都要数个月之久……” 唔,原来他们在推演着北伐大军的行军路线,以及马哈木的布防局势。 “汉王殿下,你觉得马哈木会往何处逃遁?” 金忠突然开口发难,将朱高煦卷入了战场。 朱高煦闻言微微一笑,上前将代表马哈木的棋子随手落在了一处。 众人:“???” 第121章 麻了!夏元吉又开始哭穷了! 这是……什么意思? 金忠捋着胡须,瞧了一眼棋子落下的地方。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那是忽兰忽失温,一块肥美牧场。 距离此地不远处就是双泉海,既撒里怯之地,相传此地是当年元太祖的发祥地,曾建造萨里哈老徒行宫。 难道说马哈木等人会逃至此地? 想着,金忠自己也不由哑然失笑。 这怎么可能? 即便瓦剌军不敌大明王师,选择战略性逃遁,汉王殿下怎会知道他们逃遁的地点? 难不成这位汉王爷还能未卜先知? 眼见众人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朱高煦只能耸了耸肩,笑道:“随手落的,不必在意。” 事实上,朱棣此次率五十万大军亲征漠北,讨伐马哈木的瓦剌军,大明前锋正是在双泉海与马哈木军遭遇。 第二天大明王师得知,马哈木、太平在百余里之外,随即挺进忽兰忽失温,在此地与瓦剌大军展开了一场战争史上少有的阵地战。 但是朱高煦该怎么解释,难不成告诉金忠等人自己是个挂逼? 所以他只能敷衍了过去,并未引起金忠等人的重视。 反正锦囊在老三朱高燧手中,北伐大军找不到瓦剌军主力的时候,他打开锦囊问题也就解决了。 朱棣御驾亲征倒是痛快了,六部百司却因为他北伐忙得不可开交。 吏部与礼部在准备春闱大考,兵部在推演北伐战局走向,户部与工部则忙着配合兵部调度北伐所需的粮草物资。 北伐战事一起,整个大明瞬间备战,六部之中唯有刑部稍微轻松一点。 朱高煦好不容易处理完了一堆折子,眼瞅着到饭点了,正准备起身离去,却不料户部尚书夏元吉又抱着一堆折子走了过来。 “汉王殿下,这是户部与工部配合兵部调度的钱粮辎重,还请汉王殿下阅览过目……” 朱高煦有些麻木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将折子放下。 “老夏头,老金头,以往太子爷监国的时候,也有这么多的政务需要处理吗?” 群臣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金忠捋着胡须道:“汉王,太子殿下监国的时候,可比你艰难多了。” “至少皇上此次北伐之前,朝廷有了一大笔收入,短时间内可以勉强支撑各大项目的正常运转……” 夏元吉也笑道:“当初皇上第一次北伐之时,为了筹措钱粮物资,我等与太子殿下可是愁得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听了这些话,朱高煦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难,大胖胖更难啊! 监国这差事,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朱高煦接过折子,突然问道:“老夏头,老金头,‘牧羊计划’准备得如何了?” 按照他们上回的商量结果,等朱老四御驾亲征打趴了瓦剌之后,就可以顺势推行牧羊计划了。 但是在这之前,户部与兵部需要互相配合,准备在西北边城同蒙古三部开启互市。 大明现在并不是没有互市,但都在甘肃四川一带,同西南乌斯藏与西部的西番进行茶马交易。 乌斯藏人成天食肉饮酪,而茶能解毒去病,还可以解油腻、助消化。 因此,控制了茶叶的供给,就等于控制了乌斯藏人的生活。 所以,茶叶自宋朝以来不但成为中原王朝与西北和西南地区的藏族之间的大宗经贸产品,而且也成为与藏族之间保持友好关系的物质手段。 “茶马互市”可以维护中原在西南地区的安全与稳定,是历代王朝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的治边政策。 其次,通过茶马贸易,还可以满足中原王朝对战马的需要,又为朝廷提供一笔巨额的茶利收入解决军费之需。 如唐代之回鹊,宋代之契丹,以及夏金国之藏古,食肉饮酪的外族人,都极其喜爱茶叶。 一直到了明代,对于洮河西宁一带的西蕃,皆以茶马为羁縻。 互市开启,可以有效地消弭兵祸,稳定边防。 只不过大明与蒙古之间,有着夺走江山的世代血仇,两国之间想要开启互市,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夏元吉闻言脸色微变,缓缓回答道:“汉王殿下,户部短时间内可以调动的钱粮有限,不如等到明年开春,征收夏粮之后……” 不是他有意拖延“牧羊计划”,实在是户部财政又开始紧张了。 眼瞅着这才将北伐大军前期大多粮草辎重备齐,国库已经亏空了,哪里还有余钱发动“牧羊计划”? 这“牧羊计划”可以称为百年大计,只要施行顺利,大明百年之内都不会再有胡虏之患。 但关键问题在于,牧羊计划前期需要投入海量银钱,偏偏这个时候国库又没钱了,拿什么发动计划? 朱高煦听了这话,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 明年开春? 征收夏粮之后? 你大爷的! 这还玩个屁啊! 金忠见状叹了口气,苦笑道:“汉王殿下,顺天新都要修,文献大成也要修,开了春郑和又要下西洋……这些项目都不能暂停,户部也是没有办法啊!” 夏元吉听到这话,委屈得都快哭出声来。 “汉王莫不是忘了,还要在盐山盐矿建厂生产新盐,以及各地煤山建厂生产蜂窝煤……这每一个项目都是巨大开支,户部现在是真没钱了啊!” 朱高煦:“!!!”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他娘的又没钱了! 他前面辛辛苦苦折腾了那么几次,少说也给大明国库带来了两千万两的财政收入! 结果等到现在自己监国的时候,国库竟然没银子了,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夏元吉长叹了口气,“汉王殿下如果能征得皇上同意,停掉这里面的任何一项,老臣立马就着手推行‘牧羊计划’……” 朱高煦蒙了,恨不得给这老货一脚。 迁都北京,编纂《永乐大典》,郑和下西洋,这是永乐新政的三驾马车,拉动永乐朝新政改革。 朱高煦要是敢停一个项目,只怕朱老四那个坑儿贼立马就会疾驰回京砍死他这个监国汉王爷。 至于新盐法那更不能停,事关大明百姓的民生福祉,让天下子民都吃的上好盐,决计不能说停就停。 而蜂窝煤项目则是盈利项目,停了国库只会更穷…… 想着,朱高煦只觉得有苦难言。 这国库他娘的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怎么填都填不满! 除非…… 第122章 搞钱!每一任监国的任务! 朱高煦沉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朝廷国库里又没钱了。 上次处理郑和带回来分番货,给朝廷挣了一千万两银子。 而后抄了刘观这些贪腐御史,借助军器局贪腐案又打掉了朝堂上的不少贪官污吏。 抄这些蛀虫的家,现银加起来都有几百万两银子,再算上那些古玩字画,怎么算也不会低于千万两银子啊! 后面寒冬来袭,朱高煦怜悯平民老百姓无法取暖,捣鼓出了蜂窝煤,又分给了户部三成利润。 这几个月来蜂窝煤销售异常火爆,加上那些个富商巨贾的参与加盟,总利润少说也有上百万两。 这连续好几次的巨额收入,加起来三四千万两银子,堪比大明一年财政收入总额的一半,就这么没了? 你大爷啊! 朱高煦面容有些抽搐,死鱼眼一下子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元吉。 “老夏头,钱呢?银子呢?户部钱粮有限是什么意思?本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几个月内户部可是有着三四千万两银子入账……” “什么?三四千万两?”夏元章华急眼了,板着老脸咆哮道:“汉王殿下莫要说笑,我户部进项不过一千六百四十二万两,哪里来的三四千万两……” 此话一出,这回轮到朱高煦傻眼了。 “这不对吧,第一次品鉴会一千万两,抄刘观那些蛀虫的家……” 二人大眼瞪小眼,细细一合计,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朱高煦的确没有估算错误,这几个月朝廷进项确实有三四千万两。 但是,这三四千万两银子,并非全都进了国库,而是有大部分都进了内帑! 比如从那些贪官污吏家中抄没的古玩字画,直接被送进了内帑,夏元吉那是见都没见着,更别提拿去变现填补国库了! 此刻朱高煦人都傻了,原来是朱棣这个坑儿贼在背后搞风搞雨,不当人子! 户部虽然号称掌管大明朝廷的所有钱粮,但是这个“所有”,并不包括内帑! 内帑,那是什么? 那是皇帝、皇室的私财、私产! 换句话说,内帑就是皇帝的小金库! 户部所管辖的仓库,主要是以太仓库为主的国库,还有左顺门,宝善门以东以及南城磁器各个仓库,这是户部所管辖的范畴。 而内府十二监,牺牲所,神乐堂,太常寺,光禄寺,国子监等部门则各有自己的仓库,是这些部门自己的部门经费,户部是无权管辖的。 还有太仆寺的常盈库,以及工部的节慎库,这也是专属于这两个部门的,户部同样无权插手。 除此之外,就是皇帝的内帑了,称为“内府十二库”,岁进百万两金银有余。 内库只能由皇帝自己决定用途和管理,户部可以派遣官员巡视和登记内库收支,但是无权管理。 工部只负责查验进入内库的东西,如“洪武、永乐间,各处府县岁贡彩段,工部验中方送内库。” 而户部只负责记账,“帑银属内府,虽计臣不得稽赢缩”。 也就是说内府的收支,哪怕是户部的“计臣”也不能完全了解实际账目到底多少,实际上的管理人员则完全由宦官组成。 想着,朱高煦顿时勃然大怒,一张脸黑如锅底。 朱老四啊朱老四,你还真是个狗日的坑儿贼啊! 明明是大明朝最有钱的土财主,手握数不尽的银子,上次还有脸跟自己哭穷,硬生生骗走了自己一半的羊毛衣份子! 禽兽不如! 不当人子! 丧心病狂! 丧尽天良! 丧权辱国! 朱高煦这个气啊,恨不得骑上快马追上朱棣,找这个坑儿贼算账! 好在理智战胜了愤怒,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夏元吉,那一千六百多万两,你这么快就花光了?” “你不是‘小算盘’吗?你会不会打算盘啊你……” 夏元吉:“!!!” 渣男! 真是个渣男! 好的时候叫人家老夏头! 不好的时候直接就喊人家夏元吉了! “汉王殿下,方才老臣已经说过了,永乐新政三大项目,营建顺天帝都、编纂文献大成与郑和下西洋,这是新政的重中之重,必须长时间地拨款支撑项目顺利进行。” “除此之外,户部与工部官员正在勘探天下各地的盐山盐矿,开设新型盐场,以往那些盐场也在逐渐改良……” “这一笔笔巨额支出加起来,户部哪里还有余钱?汉王如果不信,大可以去巡视国库,是真没有钱了啊……” 听了这话,朱高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他又想起了那日狗日的坑儿贼朱棣所说的话,虽然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他朱非但不穷,还是大明最有钱的地主,但是有一句话当真说对了。 这个夏元吉,真是个扣扣搜搜的小算盘! 国库现在绝对还有钱,只是这老货不愿意动用,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余钱的去向。 早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情,朱高煦当初拉户部入伙干毛线,真是混账至极!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吐槽道:“夏元吉,你个老东西,户部没钱,那你当日还答应得这么快?早知道本王自己单干了,哪里还用看你这老货的脸色……” 话音未落,都御史顾佐立马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朱高煦。 “汉王殿下,夏尚书是朝堂重臣,皇上的肱骨臂膀,还请殿下放尊重一点……” “尊重你大爷,顾礼卿,你在狗叫什么?有种过来跟本王打一架,让本王出口恶气……” 众人:“???” 疯了? 绝对疯了! 这个汉王爷又开始犯浑了! 下意识地,众人识趣地抬头张望,左顾右盼,根本不理他。 朱高煦满脸郁闷地回到御案后面,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满脸写满了生无可恋。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朱棣就是个十足的坑货! 明明知道朝廷财政紧张,还一意孤行地亲征北伐,将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的儿子们,想尽办法筹措钱粮! 谁监国理政,谁就要负责给他打仗搞钱,给他文治武功搞钱! 搞钱,是监国的任务! 然而最他娘的气人的是,这个狗日的坑儿贼,他那内帑里面堆满了钱粮! 狗日的坑儿贼,你大爷的! 朱高煦越想越气,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朱棣与那些地主老财一样,即便做了皇帝,也是小农思想,喜欢将金银囤起来。 但是这样的做法,会极大地损伤货币流通,间接抑制了大明经济发展。 所以,该怎样做,才能掏空永乐帝的小金库? 嘶……这个想法很诱人啊! 要是真成功了,掏空了永乐大帝的小金库,那我朱高煦足以青史留名了! 第123章 废纸!抢救大明宝钞! 夏元吉留下折子后就走了。 留下朱高煦孤身一人,坐在御案后面望着那些折子发呆。 他随意翻看了几本折子,里面的内容倒是很简单。 大多都是因为朱老四御驾亲征,关于北伐钱粮物资调度的折子。 内阁大学士已经给出了草拟意见,朱高煦只需要签字盖章就行了。 朱棣设立内阁,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实在累得吃不消了。 大明朝之前,丞相的角色是始终存在的。 或许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称呼和人数,但是这个辅佐皇帝处理各项事务的职能部门,始终不可或缺。 但是到了太祖爷朱元璋时期,他为了加强皇权,借着清除丞相胡惟庸的大好机会,将中书省完全撤销,一举废除了传承千年的丞相制度。 丞相被废了,老朱家的皇权加强了。 然而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大明朝没了丞相,每天需要处理的国政还是那么多,并没有因为中书省的撤销而减少。 原来六部的政务全都汇总到中书省,由丞相统率这个机构分门别类地处理。 只有重大事项,才会提交到皇帝面前进行决策。 不过太祖爷朱元璋把中书省一撤,没了丞相领导的中书省这个辅助部门,所有的工作量就必须由他这个皇帝来承担。 六部所有事情都直接向他汇报,使得太祖爷朱元璋的工作量成倍增加,生生将他累成了一个劳动模范。 到了朱老四即位称帝后,这个战争狂人哪里有时间与精力,处理这么多的政务,所以他创立了内阁。 最开始的时候,内阁由黄淮、杨荣等七人组成,均为翰林院大学士,随时跟在皇帝身边处理事务。 有了这么一个高效的团队,朱棣终于可以从繁重的工作中抽出身来,专心向漠北征战。 不得不承认,黄淮杨荣等内阁七子还是有真才实学的,眼前这些户部的折子都给给出了合适的处理意见,朱高煦只需要在上面签字盖章就行了,根本不用他思索如何处理。 反倒是工部和兵部的折子要麻烦多了。 工部负责北伐大军的武器辎重,包括火铳、战马、大炮、火药、刀枪等。 兵部则需要推演北伐大军进军路线,及时作出对应的调度安排。 当然,这些东西内阁都有处理意见,都是他们这些巨头商量好的决策,基本上不用出什么问题。 换而言之,朱高煦这个监国汉王爷,需要做的,就是一个复核、签字、盖章的工具人。 至于他真正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 夏元吉今儿又向他哭了一回穷,明里暗里地都在暗示他,国库又没钱了,你这个监国汉王爷该想办法搞钱了…… 朱高煦虽然明白他的暗示,但是搞钱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不能想搞就搞啊! 即便要割韭菜,你总得让汪福光这些富商巨贾赚些钱吧,不能隔个三五天就割人家一次啊! 更何况,下次品鉴会将会竞拍各地新盐的销售权,敲定大明天下盐商,影响极其深远。 朱高煦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割一波韭菜,反倒影响了新盐法的布局! 所以,该怎么搞钱? 现在他也没心情处理政务了,满脑子想的只有两个字。 搞钱! 想方设法地搞钱! 而且还要搞朱老四那个坑儿贼的钱! 这个狗贼把金银丝绸全都放到内帑十二库里堆着发霉,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蠢货! 经济的命脉在于流通! 你丫把那些金银财宝堆着发霉,社会上就少了一大笔流通的货币,那大明经济还如何发展? 一旦当前的货币不流通,就必须发行更多的流通货币,也就是大明宝钞! 如此多来几次,就会引发那些停止流通的货币进入流通领域,结果就是货币贬值,物价抬升,最严重的结果是货币成废纸,百姓拿大明宝钞擦屁股…… 朱棣的小金库! 大明宝钞! 搞钱! 托着下巴深思了良久,朱高煦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或许,那是个绝佳的好办法! 想着,汉王殿下当即起身,喝道:“来个人,去把太子爷请来!” “另外,凡是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给本王唤来,半个时辰后举行临时朝会!” 此话一出,众人傻眼了。 临时朝会? 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又要作什么妖? 众人虽然不明白汉王殿下想做什么,但他们心中清楚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然监国汉王爷,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唤来所有在京官员,搞个临时朝会吗? 很快太子爷闻讯小跑着赶了过来,见到朱高煦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哎哎……老二啊,出了什么大事儿?” 大胖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急火燎地问道。 老头子御驾亲征刚走第一天,这个老二就突然下令举行临时朝会,还唤来所有在京的文武官员。 这明显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所以朱高炽来不及多想,立马小跑着就赶到了乾清宫。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高煦这个混账正在悠哉悠哉地躺着假寐。 “唔,老大你来了?是个件大事,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请你定夺!” 说着,朱高煦把刚刚草拟的计划书递给了大胖胖。 太子爷一愣,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接过计划书翻阅了起来。 然而不到片刻,大胖胖陡然变了脸色,一张脸冷得有些吓人,甚至还略显苍白。 “老二,你这计划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大明宝钞最后会变成一堆废纸?” 朱高煦叹气道:“宝钞的问题,周忱早就跟我提过,我也注意到了,但是先前一直忙着其他事情,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处理。” “老大,计划书里写的很清楚了,如果再不抢救一下,大明宝钞将会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别说当做货币使用,百姓拿去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大胖胖:“???” 啥? 擦屁股? 拿宝钞擦屁股? 那可是大明宝钞啊! 当年太祖爷朱元璋结合当时的国家财政状况,为发行宝钞酝酿准备数年的时间,一经发行就成功解决了建国初年各项巨额财政支出的需要,堪称大明一大国策! “老二,快想办法,宝钞一旦崩了,那大明财政也就崩了啊!” “问题不大,可以拿这玩意儿当厕纸,擦屁股嘛……” “???” 第124章弊病!跟厕纸一样的大明宝钞! 乾清宫,正殿。 一位位在京官员匆匆入内,显得有些忧虑。 毕竟现在监国之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汉王爷。 皇上前脚刚走,这位汉王爷现在就迫不及待地举行临时朝会,还一口气唤来了在京五品以上的所有朝臣。 这般大张旗鼓的举动,很难不令人生出疑心。 监国汉王爷,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原先空荡荡的大殿内,宫人内侍已经按次序摆满了一张张锦凳。 汉王爷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旁的小板凳上,太子爷朱高炽也坐在他旁边,满脸忧虑地看着计划书。 大胖胖现在脑子里都是“钞法”二字,整个人忧虑到了极点。 这可是大明钞法,朝廷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 如果在他手里面出了问题,那他这个太子爷也不用做了。 想着,很快在京官员尽皆到齐。 金忠夏元吉等六部尚书齐至,黄淮杨荣等内阁大学士抵达,甚至就连朱勇这些留守京师的武官勋臣都赶了过来。 汉王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是大明朝名义上的头头,加之圣命金牌在身,无人胆敢不从。 眼瞅着人到的差不多了,朱高煦也不废话,沉声道:“既然都来了,那先请坐吧,今日要商谈的事情,关乎到我大明的经济命脉,所以时间较长。” 众人听了这话一愣,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忧心忡忡地坐了下去。 反正皇上也不在,这次朝会算不上多正式,坐着总比站着好。 群臣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很快便有宫人送来了策划书。 这是朱高煦让内阁里好几个中书舍人誊抄后的成果,内容一模一样,字却比起原本好看许多。 夏元吉翻看策划书一看,下一刻眼睛瞪得滚圆。 “抢救大明钞法策划书!” 大明钞法! 汉王殿下,竟然想对大明钞法下手?! 他怎么敢的啊?! 钞法,事关大明帝国的经济,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上前脚刚走,挥师北伐打瓦剌去了,你后脚就跳出来革新钞法,这合适吗? 一时之间,夏元吉、金忠等朝堂重臣有些忧虑,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他们翻阅着这所谓的策划书,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胆寒! 虽然“国家银行”、“宏观经济管理”、“购买力”、“公信力”、“储备金”等等新鲜词汇,群臣先前闻所未闻,初听之下一头雾水,但是稍加思考也就明白这意思了,通俗易懂。 然而他们看明白了,心中却是越发惶恐不安。 按照这策划书所说,大明立国之后,民生凋敝,百废待兴,英明神武的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朝廷南征北战的财政压力,大力推行宝钞纸钞,将其定为国策。 当时国内的政府税收收入,加上铜钱不足等问题,导致朝廷难以应对各项开支,最终高皇帝发行了大明宝钞。 大明宝钞发行后,对于政府解决国内财政压力的效果是明显的。 毕竟这宝钞名义上就是官方货币,朝廷可以无限印刷,没钱了再印就是。 然而策划书里,却指明了宝钞的种种弊端,尤其是不加限制的大肆滥印滥发后,不出百年,这宝钞就会沦为人人弃之如敝履的废纸,掉在地上连狗都不愿意去踩一脚! 这是真的吗? 夏元吉等重臣忧心忡忡地翻阅着策划书,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太祖曾经引以为傲的宝钞,将会不断贬值,最终将沦为一堆废纸! 即便他们不愿相信,但摆在众人眼前的事实数据,却是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洪武八年推行钞法,一两白银换一贯宝钞,四贯宝钞等于一两黄金! 但是到了洪武三十年,一两白银可换十四贯宝钞! 而后到了永乐元年之时,一石米的价值已相当于宝钞十贯! 要知道,在洪武八年之时,一石米的价格用宝钞一贯即可购买! 也就是说,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这贬值速度,快得令人心惊肉跳! 群臣没有吭声,尽皆看向了户部尚书夏元吉。 他是户部尚书,这些数据的真实性,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夏元吉肯定知晓! 但是,夏元吉迎着这些带有质疑的目光,最终竟然点了点头。 “的确,这些数据没有任何问题,都是现在的市价!”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人都震惊了,根本难以想象。 短短二十来年的时间,大明的宝钞已经贬值了十倍有余!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贬值下去,根本就不用等到百年,或许再来个二十年,宝钞就会沦为废纸,被彻底淘汰! 现在不止夏元吉慌了,金忠黄淮等巨头也慌了。 大明宝钞出事,首当其冲者就是大明财政,国家财政收入将会大幅度减少,很多政策不能顺利推行,而且朝廷还会在民间失去公信力…… 一个言而无信的朝廷,一个得不到百姓支持的朝廷,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傻子都知道这个后果! 一时之间,百官惊惧,文武慌乱,开始了纷纷议论。 他们中不少人都意识到了宝钞存在的缺陷,但是并没有太过关注,如户部尚书夏元吉,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件“小事”? 然而当清晰的数据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宝钞贬值那恐怖的速度,以及最终宝钞崩溃将会给大明带来的一系列严重后果!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慌了,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朱高煦将群臣表现尽收眼底,率先出言道:“宝钞的问题,你们也看在眼里。” “至于宝钞贬值的原因,无非就那么几个。” “一是没有足够的保证金,每一种货币的发行,都要有足够的保证金,也就是说大明的金银铜等储量,要满足于自己所发行的货币,这样才可保证大明宝钞的实际价值跟铜币不相上下,不会有太大变动……” “二是朝廷大肆滥刷滥发,没钱了就发行宝钞,解决朝廷财政的燃眉之急,但是这世间哪有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大明宝钞的发行量就远远大于自己的国库储备量,自然就会导致宝钞不断贬值,直至沦为一堆废纸……” “三是宝钞发行极其不规范,没有防伪措施,没有回收阶段……” 听着汉王殿下指出的弊端,在场群臣都觉得脸红发烫。 汉王这话,无异于抽了他们几记耳光,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奈何道理在人家那边,他们除了老实受着,也别无他法。 隶属于户部的宝钞提举司正副使此刻更是瑟瑟发抖,他们现在成了吸引仇恨的冤大头。 “造成宝钞如此贬值,户部宝钞提举司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 第125章 国策!大明钱庄计划! 乾清宫。 正殿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大臣都在消化汉王方才所说的话。 诚然,大明宝钞的确弊病丛生:没有准备金,没有严格的货币发行制度,还没有货币回收制度…… 换句话而言,现在这大明宝钞,用的是朝廷的信用! 没有诸多律令制衡,那就是朝廷想怎么发怎么发,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后果。 一旦天下百姓对大明朝廷失去信心,不再拥戴支持朝廷,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诸位大臣都是饱学之士,这么浅显的道理应该都明白。” “那诸位不妨想一想,一旦大明宝钞真到了废纸的地步,朝廷在民间失去了公信力,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大明朝,离灭亡也不远了!” 朱高煦大逆不道地说出了这句话,惊得很多朝臣身子一颤。 但是现在,即便是左都御史顾佐也没有出言苛责。 因为相比于计较这件小事,他们现在还有更为紧迫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挽救大明钞法! 不能任由它继续这样贬值下去! 否则朝廷财政崩溃,朝廷在民间失去公信力…… 那大明朝廷,真离灭亡不远了。 可是,宝钞都发行了这么久,贬值了十倍有余,还有抢救的希望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朱高煦,带着质疑,带着期许。 朱高煦在众人注视之下,淡然地笑了笑。 “抢救大明宝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需要配合钱庄计划推行!” 众人:“???” 钱庄计划? 那又是什么东西? 听着这话,汉王爷好像很有准备啊! 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宫人入内,将新的策划书下发给群臣。 与此同时,汉王爷的左膀右臂,现任户部主事周忱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自元末起,银、钱、钞三品并行。” “北宋仁宗时期,川蜀地区出现了民间自发发行和使用的交子,而后金朝开始发行交钞,南宋朝廷开始发行会子,元朝发行中统钞……” “这些朝代的纸币发行历史,为我大明宝钞的发行提供了充足的经验教训,高皇帝吸取前朝经验教训,推出了宝钞制度并做出了一系列规定。” “如没有期限,无限期流通使用,旧钞更换为新钞,每贯收取三十文的手续费;不建立准备金制度,只允许老百姓用金银向政府兑换宝钞,不准老百姓用宝钞向政府兑换金银;宣布废除金银的货币地位,禁止在流通中使用金银等……” “此外还规定了宝钞的基本形制,确立了对伪造者的刑罚……” 周忱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大明宝钞的所有知识,此次他作为大明钱庄计划的发起人,拥有莫大的荣耀,早就做足了准备工作。 群臣虽然听着有些不耐烦,因为这小子根本没有讲到点子上,但碍于汉王爷的脸面,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正是因为方才汉王殿下所讲的缺陷与弊病,大明宝钞施行不久就面临着严重贬值和老百姓不喜欢用的问题,对此朝廷也曾做出过补救措施,比如洪武朝下令禁止使用铜钱,要求民间铜钱限期兑换为宝钞,试图把宝钞变成唯一的货币……” “再如永乐朝推行户口食盐法,规定成年人每月食盐一斤,纳钞一贯,儿童减半;不久,规定征税,罚款等也可以用钞代替金银,希望以此回收宝钞……” “然而这些救钞政策都没有取得明显效果,民间铜钱和金银的使用范围进一步扩大,宝钞在流通中的地位进一步下降……”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明宝钞失去了公信力,百姓不能拿宝钞向朝廷换取金银,这就是最大的弊病!” “毕竟轻飘飘几张纸拿在手里面,哪有金银在手更令人感到安心?” 诚然,周忱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毛病。 你只让百姓拿金银换宝钞,反而不允许百姓拿宝钞换金银,百姓会接受才怪! 百姓虽然朴实憨厚,但他们又不是傻,白白把金银拿去换你这轻飘飘一张纸,傻子才干的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朝廷多次下令,民间交易必须使用宝钞,试图确立大明宝钞唯一货币的合法地位,但是有什么用吗? 百姓对大明宝钞的抵制,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宝钞不能直接变成金银! 轻飘飘几张纸,当真不如金银来得安心! 周忱见群臣没有提出任何意见,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出了大明钱庄计划。 “所谓钱庄,其主要业务就是货币兑换,百姓可以随时随地拿宝钞换取等额金银,如此一来才可绝对保证宝钞不会贬值,这是抢救大明宝钞、提高朝廷公信力最有效的办法!”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 钱庄! 货币兑换! 以宝钞换取金银!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的办法! 夏元吉首先提出了质疑,捋着胡须道:“但开设大明钱庄的前提,就是必须准备足够的准备金,对吧?” “否则这钱庄计划,也根本就是个笑话。” 允许百姓拿宝钞到钱庄去换金银,以此稳住宝钞不断贬值的恶劣现象,提升大明朝廷正在日益下降的公信力。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但唯一的前提就是,这大明钱庄里面,必须准备数量足够多的金银铜钱,否则百姓用宝钞换取金银不得,反倒会弄巧成拙,更一步加剧大明宝钞的贬值,与朝廷公信力的下降! 那么问题来了,这金银从何而出? 户部现在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难不成真要暂停永乐新政三大项目? 迎着夏元吉的目光,周忱微微笑道:“这就涉及到大明钱庄的另外一项主要业务了,那就是存款!” “朝廷前期的确需要投入准备金,以保证钱庄的正常运行,与此同时钱庄也可以存款,允许天下百姓将金银铜钱甚至是宝钞存入钱庄,为他们开设独立账户,与存款凭证。” “只要拿着这存款凭证,可以随时到钱庄支取等额货币,这不但利于百姓出行,还可为钱庄随时补充准备金……” 听了这话,夏元吉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鼓掌叫好。 兑换业务提升公信力,解决宝钞的信用问题。 存款业务补充钱庄的准备金,并且大大有利于百姓出行,那大明经济将会更加繁华。 “除此之外,等到钱庄正常运行后,还可开设借贷、放款、基金等业务,甚至朝廷可以通过遍布各地的钱庄,宏观调控大明经济!” “大明钱庄不但是抢救宝钞的补救之策,更是利国利民的兴国之策!” 第126章 震惊!汉王爷想动内帑! 麻了! 彻底麻了! 无论是金忠夏元吉,还是黄淮杨荣,这些巨头大佬现在都麻了。 他们先前从来没有想过,大明宝钞会带来这么严重的恶劣后果。 但是他们更加没有想到过,还会有大明钱庄这样足以影响整个大明千百年的国之大计! 在场群臣都是正五品以上的朝堂重臣,能够出现在此地,就证明他们并不愚蠢。 大明钱庄这个计划,一旦顺利开展建设,那带给大明的好处,堪称数不胜数。 周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颤抖的语气,开始诉说起了大明钱庄的优点。 “其一,也是最直观的一点,钱庄一旦建设成功,大明宝钞将不会贬值,并且可以借助钱庄消除宝钞的各种弊病,如此一来朝廷在民间的公信力会大幅度提升。” 群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大明钱庄设立之初,就是为了解决宝钞的隐患。 如果真的可以成功运行,那么宝钞制度上的种种隐患,也可以水到渠成地解决。 “其二,大明钱庄正常运行后,天下百姓会习惯将金银财宝存入钱庄,那么朝廷就可以动用这些储备金,用来发展民生,提高粮产,经商赚钱,促进经济……” 周忱话音未落,群臣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句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简单来说,这就是钱生钱之道。 百姓把钱存在钱庄,朝廷再用百姓的钱发展民生,促进经济,推行各项国策。 最后,再用这赚来的钱,帮助天下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换而言之,一旦大明钱庄正常运行,那朝廷将永远不会缺钱! 而且,这是互利互惠、利国利民的国策! 朝廷将不会因为财政问题,而中止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 百姓可以通过钱庄得到福利政策,在朝廷的宏观调控之下,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群臣议论纷纷,赞叹这政策之妙。 最激动的人,莫过于户部尚书夏元吉。 这位永乐大帝的肱骨臂膀,此刻激动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大明钱庄的诸多优势,尤其是这第二条他这个户部尚书根本就拒绝不了。 钱庄有了钱,等同于朝廷有了钱! 朝廷有了钱,那就等同于户部有了钱! 这就意味着他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再也不用扣扣搜搜地掰着手指过日子,甚至为了国家财政不惜冒险与皇上硬刚! 别看他夏元吉多次犯颜直谏,因为钱粮一事屡次触怒龙颜,最终都全身而退,还牢牢坐稳户部尚书这个高位。 但是夏元吉知道,帝王是气魄最雄伟的人,也是心眼最小的人。 如那流传千古的圣君李世民与贤相魏征,就是最好的例子。 魏征和李世民这对贞观君臣,在错综复杂、艰难险恶的奋进中,相辅相成,适为弥补,治国平天下,一同缔造了贞观治世,堪称史上绝唱。 一位圣君,一位贤相,二人相辅相成,互相成就,最终多出了一位千古一帝,与一位千古贤相。 但是,最终结果呢? 魏征一死,李世民立马就取消了魏征儿子与自家公主的婚约,还下令推到了魏征的墓碑! 所以,帝王最小心眼。 夏元吉转动着昏黄的眼睛,暗自叹了口气。 岁月不饶人啊! 自己还有几年可活? 当今皇上与唐太宗何其相似? 自己又与那魏征何其相似? 但是,不得不承认,永乐皇帝的确远胜建文皇帝。 英明神武、胸怀天下、扬威域外、赏罚分明…… 虽然道德上有瑕疵,但是这些年的成就,已经注定了皇上必是荣耀万世的千古一帝! 而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他罢了! 现在有了这大明钱庄计划,朝廷财政将不再紧张,那他夏元吉也不用怀揣任何隐患,全心全力地推行这项兴国之策! 如那魏征,成就一位千古闪耀的帝王! 只是,这钱庄前期的准备金,从何而来? 想着,夏元吉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其三,钱庄在国家手中,这可以有效抑制那些富商巨贾为富不仁,甚至囤积居奇影响民生经济发展……” 听到周忱这话,一众大佬更是连连点头。 他们可是纯正儒臣,一向看不起那些以逐利为生的卑贱商贾。 而且大明朝与历代朝廷相仿,同样采取“重农抑商”的国策,对商人采取严格的限制政策。 但是不得不承认,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是国家四大柱石,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 然而一旦大明钱庄计划顺利推行,还怕这些富商巨贾吗? 甚至朝廷完全可以通过这大明钱庄,制定出各种严苛措施,限制商贾经商谋利! “其四,大明钱庄可以不断开创新的业务,比如基金业务……” 周忱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解大明钱庄的优点,群臣已经听得麻了。 总而言之,这大明钱庄一旦正常运行,对大明而言就是好处多多,根本没有什么弊病。 所以,群臣全都心动了。 于公而言,这大明钱庄计划,一旦做成了,那是利国利民的百年国策! 于私而言,他们这些钱庄计划的参与者与执行者,足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所以,今日的朝会,汉王朱高煦提出的国家钱庄计划,上至太子朱高炽,下到正五品的文官,竟然出乎意料地全都同意。 然而,这项钱庄计划,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朝廷必须准备足够数量的金银铜钱,作为准备金。 这准备金的数量,以目前国库的钱粮根本就不够! 想着,夏元吉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群臣听了也是很沉默,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明钱庄计划的准备金,少说至少需要上千万两纹银,该从何处而来? 夏元吉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要不暂缓郑和下西洋?” “不行,下西洋事关新政,绝不能停!” “金尚书此话有理,不能暂停下西洋。” 随着金忠出言反对,越来越多的朝臣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朱高煦见状突然笑出了声儿,引得群臣怒目而视。 “谁说我们没有银子?内帑里面不是有很多吗?” 众人:“???” 啥? 内帑? 你敢动内帑的钱? 那可是皇上的小金库啊! 第127章 朱棣:你敢动老子的小金库? 凤阳,中都。 大明立国之后,经过对南京、关中、洛阳、开封、北平等地建都的利弊分析,太祖爷朱元璋认为金陵离中原太远,难于控制;中原又民生凋弊,物力和人力均依靠江南。 所以在洪武二年,朱元璋下诏在老朱家的龙兴之地凤阳营建中都。 当时朝廷在全国调集百工技艺、军士民夫等,数以万计,置城池宫阙如京师之制。 中都的营建工程由开国第一功臣李善长主持,洪武三年动土启造,开始营建皇城,至洪武六年,皇城及禁垣的城墙和基础基本建成,中都外城也已筑成。 到了洪武八年,各种宫廷建筑已经修建完毕,却因李善长禀告:建筑被放入“镇物”,朱元璋一怒之下将建造“中都”的工匠杀死,并因此放弃了建都凤阳的计划。 太祖朱元璋停建中都后,中都未用作京师,被定为大明陪都,皇子宗室经常在凤阳历练、练兵,居住在中都城内。 此刻朱棣已率军到了此地,望着这座豪华富丽的都城,久久没有言语。 他在思考,自己那座正在修建的北平皇宫,是否也像这般雄伟壮观? 迁都北平,这是永乐三大新政之一。 现在大明的都城应天,也就是金陵城,其实拥有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唐朝以后,江南经济迅速发展并超过北方,成为全国的经济重心所在。 位于江南的金陵和其上下游的采石、瓜洲一起构成的江防体系,是保证金陵安全的直接屏障。 同时,金陵自身的地理条件也十分优越。 金陵地势险要,四周是山,北高南低,易守不易攻。 这些天然屏障拱卫着金陵,使得历代统治者都很看中这块地。 不仅如此,金陵还交通便利,东南的太湖平原和钱塘江流域是水资源丰富的地方,再加上秦淮河与太湖水系,使得金陵四通八达。 而北平呢? 位于华北平原的北端,三面环山,俯瞰中原,号为形胜。 自唐朝安史之乱以来,北平在全国的地位日渐显著。 北平曾是辽的南京,也是金元两代的故都。 北平与金陵二者相比,各有优势与不足。 但是金陵作为大明朝的帝都,已经是大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靡费甚众重修一座都城,迁都北平? 因为,朱棣有着他不得不迁都的理由。 想着,永乐帝的思绪开始翻飞。 当年父皇曾想过要把当时的大都作为都城,然而那时候的北方地区经常遭到蒙古鞑子的侵扰。 而金陵作为距离北方边境较远的地区,防御上还是较占优势的。 但是他朱棣靠造反夺取了政权,成功夺走了天下,所以他需要将父亲的旗帜高举于世,从而得到更为广阔的支持。 北平由于开发较早,已经到了从游牧经济向农耕经济的转变时期,特别适合充当抵御游牧民族南下掠夺的坚固城堡。 并且,北平还可以满足大明向北方地区继续扩张的战略方向,可以作为大明王师北伐蒙古的基地使用。 朱棣相信,只要自己顺利迁都,北平及其周边都可成为大明的核心统治地域!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朝对华北的控制,就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除此之外,北平土壤肥沃,河流纵横,是农耕的一个合适地点,粮食产量高,供给足,特别适合军队的大规模驻扎,以及居民的长时间繁衍生息。 而且与京杭大运河的相关河道,在这个时期已经实现了较为成熟的运转,经过不断疏浚后,交通已经变得非常便利了,完全可以将江南的大量物资运往北平,方便快捷。 不过这些理由,都只是于公而言。 于私而言,同样有着许多离阳,迫使他朱棣不得不迁都北平。 朱棣当燕王的时候,就是就藩北平,这里就是他的封地,也是他造反夺取天下的大本营、根据地。 可以说,对于这北平土地,朱棣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北平就是他朱棣的“龙兴之地”! 其次,与北平相比,金陵是建文皇帝曾经盘踞的地方。 朱棣靖难夺取天下后,反对的势力众多,尤其是江南官员。 毕竟辅佐建文帝的多为江南人士,都是些一根筋不怕死的蠢货! 朱棣即位后,在金陵杀戮过甚,唯恐结怨太深,有损执政基础。 简单来说,就是这金陵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在这方面完全无法与北平相比! 除此之外,朱棣自认为跟太祖朱元璋一样,都是马背上夺取政权的皇帝,善于征战的父子,骨子里有一股不羁的霸气。 他还是燕王时,就屡次率军深入草原,肃清漠北。 那个时候,朱棣就已经认定,自己就是为了征服草原而生的,一定可以建立起比自己父亲更加伟大的事业——征服草原! 而此时的北平城,不管是作为防御蒙古鞑子南下的堡垒,或是作为前进征伐漠北的根据地,依北平此刻的种种优势,都是非常雄厚且绰绰有余的。 朱棣想要肃清漠北,征服草原,征杀四方,需要身后有这么一个基地! 所以,他要迁都,态度十分坚决,即便朝中很多重臣都不同意。 但是,永乐七年,他以北平为基地进行北征,同时开始在北平附近的昌平修建长陵。 将自己的陵墓修在北平而不是南金陵,这正是朱棣向群臣表态,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迁都。 如今大运河疏浚完成,南北漕运成功打通,从此北平所需物资可以从江南等繁华之地运输。 只待北平皇宫修建完毕,他朱棣就可以迁都北平,开启征杀四方的帝王生活。 正当此时,赵王朱高燧脸色古怪地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封密函。 “爹,京师出事了,老二他……” 朱棣闻言眉头一皱,淡淡地瞥了一眼朱高燧。 “那个混账又干了什么?朕前脚刚走,他就开始作妖了?” 朱高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精彩到了极点。 眼见他这副模样,朱棣顿时心中一惊,生出了不妙之感。 等他拆开密函一看,永乐大帝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真是一群混账东西!” “朱高煦,你这个逆子,你敢动老子的小金库?” 第128章 百官联名!老二你这是要逼宫啊! 凤阳,中都。 朱高燧、柳升等将佐尽皆垂下了头。 因为,永乐大帝正在发飙,没人敢在此刻触他的眉头。 就在刚刚,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送来密函,皇上看了后竟然勃然大怒,当众怒斥监国汉王爷是“逆子”、“混账东西”! 天知道那位汉王殿下,又在京师里面作什么妖! 柳升捅了捅一旁老神在在的赵王朱高燧,压低声音问道:“赵王爷,我说这究竟什么情况?” “老二脑子绝对有问题,他都敢打内帑的主意了!” 此话一出,一众大将顿时目瞪口呆。 你娘咧! 我的汉王殿下,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那可是皇上的小金库啊! 人皇上好不容易存点私房钱,就是不想以后再看夏元吉那老抠货的脸色。 结果你现在倒好,你丫直接盯上皇上的小金库了! 这是打着灯笼进厕所——找死啊! 朱高燧叹了口气,他也不明白老二突然抽什么疯。 难道真是因为朝廷财政紧张,逼得他这个监国汉王爷不得不打内帑的主意? 朱高燧一直记得,上次与老二谈话时,他还吐槽监国就是个烂摊子。 谁接了这个差事,谁就得想办法搞钱,满足朝廷的各项财政支出。 以往太子爷监国的时候,可没少因为搞钱发愁。 但是发愁归发愁,你就算再没办法,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内帑上面啊! 老头子为了存这点钱,他容易吗他? 打个仗都得看夏元吉的脸色,天底下哪有这么憋屈的皇帝? 你丫现在动人家小金库,那不只是动他的钱,更是要他的命啊! 柳升也叹了口气,皇上接到密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日了,大军停驻凤阳止步不前。 再这样下去,那可就会延误北伐军机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可全都是汉王殿下! 一旦陛下临时更改主意,含怒返回京师,那汉王殿下这个王爷也算是做到头了。 柳升等大将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现在比谁都要着急。 毕竟抛开并肩作战的生死情谊不谈,他们可都是公认的汉王党,一旦汉王殿下出事,太子党一家独大,他们这些将佐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因为聚集在太子爷周边之人,全都是满口儒家仁义的文官儒臣! 这也是为何,柳升等将佐当年全力支持汉王争夺太子大位的真正原因! 想着,朱高燧看向一旁余怒未消的永乐大帝,试探性地出言道:“爹,主力大军已经在宣府大同一带集结,等待圣驾降临……” “如果再耽搁下去,只怕……只怕……” 朱棣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朱高燧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起来。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点小心思,转眼就被老头子看穿了。 他硬着头皮在此刻出言,自然是为了老二。 只要老头子继续行军,先打完这场仗,剩下的事情回京再说。 如此一来,老二的罪责也会轻上许多,不至于承担“延误北伐军机”的莫大罪名。 但是,朱棣仅是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些小心思。 不过朱棣并未动怒,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等!” 等? 等什么? 等一个解释! 朱棣也很是纳闷,老二这个混账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逆子自从上次受伤后,虽然时常犯浑,但是脑子确实好用了不少。 他不但一反常态舍弃了不该有的野心,多次主动请求前往云南就藩,而且还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如新盐法、牧羊计划等等。 朱棣对他的改观,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这个儿子,骁勇善战,极像自己。 现在这个混账,成熟稳重,更似人君! 说到底,太平天子朱高炽,开疆雄主朱高煦,朱棣更倾向于后者! 那么,老二在此刻打内帑的主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冒这样大的风险,也要在短时间内筹措海量金银? 朱棣插着腰来回踱步,堂下一众将佐不敢吭声。 “报!应天府急报!” 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喝声。 下一刻,众人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浑身风尘仆仆的锦衣卫,三两步一个急冲,直接冲进了大殿之内。 这锦衣卫也不见礼,而是直接扑倒在地,高声道: “报,应天府急报,汉王殿下提出“大明钱庄计划”,百官联名上奏,请求皇上降恩支取内帑金银!” 锦衣卫话落,大殿内所有人都眼神一凝,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靖难老将们听了这话后,竟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百官联名! 我的老天爷! 别说永乐朝了,自大明立国以来,都从未出现过这等可怕的局面! 到底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那“大明钱庄计划”又是什么鬼东西? 面对百官联名上奏,请求支取内帑金银,朱棣并未慌乱,而是淡然地接过了锦衣卫手捧着的奏报,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了起来。 大殿中大约安静了一炷香的时间,等到朱棣将奏报看完,而后竟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 “这个老二,干得漂亮!” 朱高燧等将佐眼见皇上这般模样,吓得当即跪倒在地,脸都快白了。 干得漂亮! 皇上这是气急反笑,彻底暴怒了? 朱高燧跪在地上,心中哀叹了一声。 老二啊老二,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老老实实地监国理政不好吗? 你没事儿作什么妖啊! 还你娘的百官联名,这是要逼宫啊!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得有些可怕。 朱棣看向地上的锦衣卫道:“起来吧,下去领一百两的赏。” “回去告诉老二,内帑十二库随他支取,应天府一切听从汉王安排!” “谢皇上!” 一众大将:“???” 啥? 内帑随意支取? 应天府一切听从汉王安排? 皇上不是彻底暴怒了吗?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待锦衣卫走后,朱棣这才笑着看向一众大将。 “你们跪在地上作甚?都起来吧!” 众人战战兢兢地起身,脸上写满了疑惑与茫然。 朱棣见状并未多言,只是叹了口气。 “老二这回,可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 “只要大明钱庄运作得好,我大明财政将永远不会紧张了!” 众人:“!!!” 你娘咧! 朝廷不缺钱了? 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 何人能撄大明战兵之锋芒? 第129章 鸟铳问世!划时代的先进火器! 凤阳。 北伐大军继续行军! 只是在离开之前,朱棣回望了一眼应天。 这个老二,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大明钱庄计划一旦推行,那朝廷再也不用为钱粮发愁了! 相比于大明钱庄的其他优点,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近些年来,大明财政紧张的原因,朱棣自己心知肚明。 因为同时进行各项大工程,国库已经非常空虚了。 如果不是老二搞了一些赚钱的项目,他朱棣这次能不能北伐都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朱棣也不是没有想过赚钱,然而他对此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论起行军打仗的话,朱棣的确是一把好手,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 但是提及挣钱一道,十个朱棣都赶不上一个朱高煦。 再者说来,国库原本就没钱,想要挣钱更是难上加难。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想做什么都是空想。 因为没钱,所以要赚钱,弥补日益空虚大多国库。 但是本来就没钱,又拿什么赚钱呢? 这就陷入了一个绝对恶性的死循环之中。 但是现在,老二提出的大明钱庄计划,只需要在前期投入海量银钱作为准备金,等到钱庄正常运行之后,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产出银钱带来利润。 在不影响百姓生计的前提下,让他们把自己多余的钱存入钱庄。 然后用百姓的钱来赚钱,最后再以赚到的利润回馈百姓。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个道理,老二可算理解得很是清晰透彻。 先前朱棣还感到疑惑,什么时候杨荣黄淮这些太子党,成了老二的附庸,甘愿听从他的命令? 甚至还联名上奏,就连金忠夏元吉等朝堂重臣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现在朱棣想明白了,因为这钱庄计划本就是利国利民的国策,有助于发展民生,这与夏元吉黄淮等儒臣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 正因为如此,朱棣也大手一挥,直接让老二随意支取内帑金银。 就算老二将内府十二库全都给搬空了,他也不会感到丝毫心痛。 毕竟他存这些私房钱,就是为了日后北伐蒙古,拿自己的私房钱打仗。 现在老二提出了这个钱庄计划,朝廷永远不会再出现财政紧张的局面,那他朱棣不是想打仗就打仗? 就算是打到贴木儿帝国去,大明也支撑得起! 想着,朱棣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为自家老二的成就感到欣慰。 “你这逆子,倒真是能折腾!” “爹已经彻底放权给你,希望你不要让爹失望啊!” …… 军器局。 朱高煦匆匆赶到,脸上充满了喜色。 刚刚他收到消息,军器局已经成功研制出了鸟铳,所以汉王爷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但是当他看到实物之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根丑不拉几的掏火棍,就是军器局研制出的鸟铳? 你他娘的玩我吧? 老刘头瞧见汉王爷脸色不对劲,讪笑着询问道:“王爷,这鸟铳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可是不眠不休了一个多月,完全按照您的图纸制作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该有的东西全都有。” 说着,老刘头拿起鸟铳,却被朱高煦接了过去。 既然实物已经做出,加之金忠夏元吉等人在场,他觉得有必要向众人介绍一下这划时代的火器。 “这东西叫‘鸟铳’,后有照门,前有照星,机发弹出,两手不动,对准毫厘,命中方寸,兼之筒长气聚,更能致远摧坚……” “以前的神机铳需一手持柄一手燃药,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因而较难命中目标,只能是靠运气。” “这鸟铳可是不同,与神机铳这等手持火铳相比,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侵彻力较强。” “而且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较高……” 金忠等大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词语他们不懂,但是大致意思还是能够理解。 那就算神机营威震漠北的神机铳已经落伍了,眼前这“鸟铳”与其相比先进了不少。 尤其是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这鸟铳就能甩神机铳好几条街! 以前这神机铳那是手持点火,一人手持,一人点火,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 但是这鸟铳是枪机发火,通过预燃的火绳和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铅弹射出,杀伤敌方人马。 神机铳需要两人操作,发射效率低,命中率也低。 鸟铳发射只需要一人,发射效率自然大大提升,而且因为增设了准星和照门,所以命中率也大大提高! 二者对比之下,鸟铳胜出了太多! 这不是简单地火器改良,而是划时代的火器变革啊! 金忠有些激动,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他没有想到,这个汉王殿下,竟然还精通天工技艺,转眼间就捣鼓了这般利器! 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鸟铳,虽然看着不咋地,但它堪称战场上的杀敌利器! 金忠乃是追随朱棣起兵靖难的老人,又做了这么久的兵部尚书,哪里看不透鸟铳的价值。 “汉王殿下,敢问这鸟铳能否鸟铳?” 即便是战场利器,那也要看能不能量产,普及到全军。 朱高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满意。 毕竟鸟铳是后世步枪的雏形,可是他现在看见的,就是一根丑不拉几的掏火棍。 不过想想这是世界上第一支鸟铳,朱高煦也就释然了。 丑是丑了点,可以不断改良嘛。 “老金头你想什么呢?不能量产我捣鼓它做什么?” “军器局停止生产神机铳,改为生产这鸟铳,尽快制作出一批送往北伐大军!” 可以量产! 金忠欣喜不已地点了点头,爱不释手地端详着鸟铳。 良久之后,他才将其放下,神情肃穆地向朱高煦郑重一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汉王爷一跳,急忙侧身就要躲过。 “老金头,你这是做什么?” “汉王殿下,我代大明百万将士,向你致谢了!” 朱高煦闻言有些动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行了老金头,别这么煽情,以后好东西会越来越多,你争取多活个几年就行了。” 金忠:“???” 第130章 竞争!兵仗局表示压力很大! 军器局。 形势一片大好。 鸟铳成功问世,正在批量生产之中。 借助各种各样的模具,再加上流水化生产模式,军器局与兵杖局在短时间内就能够制造出大批鸟铳,完全赶得上北伐瓦剌的战事。 朱高煦巡视了一番军器局,随即命人唤来了兵仗局的掌印太监海寿。 兵仗局与军器局不同,军器局隶属于工部,但兵仗局却是宦官官署,属于明八局制造军用器械,宫中零用铁器的机构。 也就是说,兵仗局掌造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军用器械和宫中零用的铁锁、针剪及法事所用钟鼓等,但它却是由一群太监掌管,属于内府八局。 永乐帝信任器重太监,这是饱受后世诟病的事情。 海寿太监很快便赶了过来,一张洁白无须的脸上,写满了谄媚之色。 “王爷,唤老奴前来所为何事?” 要知道他海寿可是兵仗局的掌印太监,是兵仗局地位与权势最高的宦官。 但是这区区一个掌印太监,在汉王朱高煦面前,那连个屁都不是! 所以海寿太监姿态放得很低,接到消息后就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毕竟眼前这位汉王爷,不但一直都是皇上最偏爱的儿子,而且如今监国理政,很有可能取代太子爷问鼎九五之尊! 更何况皇上前不久下令,命汉王殿下提督兵仗局,所以这位爷还是他海寿太监的顶头上司,万万得罪不起。 朱高煦瞥了一眼这个谄媚讨好的死太监,淡淡地问道:“海寿啊,你们兵仗局还没完成革新吗?” 上回朱老四把兵仗局交给朱高煦一同改革,但他可没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汉王爷直接让兵仗局掌印太监海寿带着匠人来军器局学习,自己完成兵仗局的改革。 如今军器局在老刘头的带领下,连鸟铳这等划时代的火器都研制成功了,可是这个死太监掌管的兵仗局还未完成改革! 这样一来,汉王爷可就要问责了! 海寿心中一惊,立马解释道:“王爷,已经在改了!” “现在兵仗局里那些匠人的待遇全都提上去了,生产模式也改为了流水化生产,只是还有不少模具母机尚且在赶制当中,所以我兵仗局的生产效率比不过军器局……” 这话说得是大实话,毕竟军器局改革在先,还是这位汉王爷亲手为之,自然占了优势。 兵仗局就如同后娘生的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只能是他海寿自己一个人学习借鉴,再全力推行改革。 甚至为了赶制那些模具母机,海寿还求到了工部尚书宋礼头上,从军器局调走了几位手艺高超有经验的大匠师。 一想起这事儿,海寿心中就憋屈至极。 宋礼这些自视甚高的文臣,一向看不起海寿这些阉人。 当日如果不是看在汉王朱高煦的面子上,宋礼哪里会搭理一个该死的死太监。 但即便如此,海寿也没少被讥讽嘲笑。 想着,海寿太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您同样提督兵仗局,为何不能莅临我局指导一番……” “不能什么?本王哪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 瞧见这海寿太监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朱高燧那是又好气又好笑。 军器局完成了改革,这死太监直接带着匠人过来学习就是,非要自己去兵仗局走一趟干嘛? 而且掌管大明军器制造业的具体机构,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的军器局以及内府管辖的兵仗局。 加之军器制造的仓库,戊字库和广积库,也是工部管辖的。 戊子库储藏的是弓箭盔甲等物品,广积库储藏的是硫磺、硝石等物品。 朱高煦为了攀升科技树,自然而然地将重心放在军器局。 死太监,事儿真多。 不过朱高煦有意让兵仗局与军器局形成竞争关系,所以不能让一家独大。 按照他的本意,将两局独立出来,打造成军工企业,由皇室直接负责统率。 如此一来,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竞争关系,军队采购武器辎重,将由双方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在有竞争有威胁的前提之下,两大军工企业才不敢松懈,激励自己局里的工匠不断研发创新,高攀科技树,提升自家军工产品的竞争力,不至于被对方挤垮。 谁的质量好,价格更加便宜,军队就会采购谁的产品。 质量不好价格还高,军队自然会放弃采购。 在这种竞争的条件下,两家唯有拼命提高竞争力,才能保全自身不被淘汰! 这样一来,他们会更加重视掌握技术的工匠,匠人们的生活也好过一些。 现在军器局形势大好,还掌握了鸟铳的生产工艺,兵仗局尚且还在改革,已经落后了太多。 军器局一家独大,的确不利于这个计划。 必须想办法,给兵仗局捣鼓出一门独家工艺。 想着,朱高煦叹了口气。 “走吧,死太监,跟你走一趟!” 海寿太监闻言大喜,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 当然,他耳朵自动忽略了“死太监”这个难听的称谓。 谁让人家是监国汉王爷呢?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锦衣卫突然跑了过来。 “汉王殿下,不好了,兵部尚书金忠大人,刚才在兵部晕倒了!” “什么?他刚刚在这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朱高煦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 方才他们一同还在欣赏鸟铳,结果人一回到兵部就晕倒了,这算什么事儿? 金忠啊金忠,你可千万别嗝屁了啊! 想着,朱高煦立马吩咐道:“让太医院里的老家伙全去金府,为老金头诊治!” 锦衣卫听后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朱高煦又看向海寿太监,苦笑着解释道:“你也看见了,现在事发突然,金忠是老头子的心腹重臣,本王不得不前去看望,明儿再去兵仗局吧!” “老奴明白,王爷尽管前去。” 海寿太监也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这个金忠,晕倒得真不是时候啊! 不过汉王殿下已经答应了,那也不急于这一天。 海寿太监心中也很焦虑,他听说汉王有意让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竞争关系,通过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现在军器局不但完成革新,还掌握了鸟铳制造工艺,兵仗局已经落后太多了! 如果不能跟上汉王爷的脚步,那兵仗局最后只会被淘汰,甚至从内府八局除名! 怀揣着满腹委屈,海寿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兵仗局。 “传令下去,告诉我兵仗局的匠人们,谁能够改良火器,本座做主赏赐他们百金!” 第131章 金忠病倒!大胖胖慌了呀! 金府。 兵部尚书金忠作为靖难时期就跟着朱棣,为永乐帝出谋划策的功臣,他所在的府邸距离皇宫本就不远。 与唐太宗李世民相仿,金忠对待跟着自己打天下的老兄弟,更是十分大方,完全不同于心狠手辣的太祖爷朱元璋。 金忠好歹是兵部尚书,毕竟是当朝的二品大员,该有的排场并不寒酸,占地面积同样也不小。 朱高煦出了军器局,没走进步就到了金府。 汉王爷人还未走到,就已经有门房提前通报了去。 刚到金忠府邸,就已经有人站在门口迎接了上来。 “小的见过汉王殿下,太子爷已经到了。” 金府管家很识趣地透露了一个信息,大胖胖朱高炽已经到了金府。 其实按道理而言,金忠是朝野皆知的太子党,金文作为金府管家,不会怎么搭理汉王朱高煦。 奈何如今是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夺嫡势头正猛的时候。 金文可不想这位汉王爷在自家老爷病重的时候,突然开始犯浑! 朱高煦扫了金文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走进了金府,很快迎面走来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金忠独子金达。 瞧见来人,朱高煦神情一肃道:“金达,你爹情况如何?” 金达叹了口气,拱手道:“有劳汉王殿下挂念,太医院的一众御医正在给家父诊脉,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二人说话间,朱高煦已经在金达的带领下来到了病房外面,却见大胖胖正满头大汗地在此来回踱步。 “哟,老大,来得挺早嘛!” 大胖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表示并不想跟他说话。 朱高煦见状也不恼怒,他知道金忠对于太子爷的重要性。 作为明成祖朱棣的心腹重臣,金忠为朱棣治理国家、太子朱高炽监国,作出了显著的贡献。 但他最大的贡献,在于维护大胖胖的太子大位。 金忠是大胖胖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好圣孙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的重要推手,为辅助太子仁政监国,保护太子及东宫辅臣,与汉王夺嫡势力作斗争,历经艰难,功勋卓著。 换句话说,金忠就是太子党的标杆人物,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他如果真出了什么闪失,于国而言是莫大的损失。 但是对太子朱高煦而言,那无疑是一大重要靠山轰然倒塌! 所以大胖胖朱高炽得知消息后,立马就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况且眼前这位太子爷的仁义,可并不是说说而已。 不管是对汉王赵王这两个心怀不轨的弟弟,还是对追随他的臣子,都是真心相待。 朱高煦知道大胖胖那心急火燎的心情,所以出言宽慰道:“老大啊,别太担心了,我估计老金头就是一时的劳累过度,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太子爷听了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是那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然而谁都知道,金忠如果身子骨没有问题,哪会突然晕倒? 想着,大胖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朱高煦见状也很无奈,他知道不等太医诊断完毕,亲耳听到金忠,这个傻老大是放心不下来的。 兄弟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间悄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身上穿着绿袍黄鹂服的御医从屋子里推门走了出来。 几人都是头发花白,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御医。 但是此刻他们全都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模样,令大胖胖心中一沉。 几名御医瞧见太子爷与汉王时,明显愣了一下,而后赶紧上前行礼: “臣太医院柳青……参见皇太子殿下,汉王殿下!” 朱高炽摆了摆手示意其免礼,急切问道:“几位神医,金尚书情况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御医扫了一眼大胖胖身边的朱高煦,眼神颇为隐晦忌惮。 “太子爷,金大人年事已高,加上这些天日夜操劳,应该是昨夜受了冻,感染了风寒。” “如果金大人年轻力壮,或许还能抗的过去,但是……现在只有看金大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如遭雷击,瞬间脸色惨白。 朱高煦同样脸色一变,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感染风寒,这病放在后世,那就是个小感冒啥的,根本就不能算病。 然而放到古代,感染风寒可是要人命的! 要知道,史上权势最大的太子,朱元璋最偏爱的儿子,懿文太子朱标就是感染风寒而死! 所以御医们的这句话,无异于差不多给金忠下了病危通知了。 “几位神医,可有其他医治办法?” 朱高炽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柳青等太医却是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在这个时候,房屋再次打开,金忠独子金达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 他先是向众人拱手行礼,而后看向太子朱高炽,沉声道:“太子殿下,家父请您进去。” 大胖胖闻言点了点头,调整情绪后,孤身走了进去。 金达则在立在门口,显然是不准备让旁人偷听二人的谈话。 屋内火盆烧得正旺,朱高炽都感到有些发热,然而金忠却是面色惨白,身上还盖着被子。 瞧见此景,太子爷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眼瞅着金忠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大胖胖立马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行礼。 “先生不要多礼了,养好身子要紧。” 这声“先生”,朱高炽叫得心甘情愿,金忠听得也是神情动容。 老金头又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行礼,却是没能使上力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劳太子殿下挂念了,还请殿下恕臣不能行礼了。” “先生说的什么话,没有先生,哪有我这个太子?” 金忠闻言笑了笑,只是那面容苍白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太子殿下,接下来臣说的话,殿下一定要牢记于心。” 大胖胖闻言面色大变,心中一片惨然。 因为听他这话的口气,这位一直鼎力支持自己的国家柱石,仿佛在向自己交代后事! “汉王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这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皇上此次命汉王监国理政,并非动了易储的念头,而是……让汉王做殿下的手中刀!” 朱高炽愣在了原地,满脸错愕惊容。 父皇,想让老二,做自己的手中刀? 第132章 汉王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屋外。 朱高煦跟金达在大眼瞪小眼。 作为金忠的独子,金达家教甚严,为人刚直敢言,现任礼科给事中。 所谓“六科给事中”,干的活儿与御史一样,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比如金达这个礼科给事中,就是专门监督礼部官员,以及督查礼部各项工作的执行情况。 其实金达能做这个礼科给事中,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多亏了朱高煦。 汉王爷监国第一天就点爆了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大肆清洗了这些贪官污吏。 随后比肩大宋包拯的顾佐顾独坐出任都御史,提拔了许多刚正不阿的官员,比如金达。 然而金忠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太子党,作为他独子的金达自然敌视朱高煦。 尤其是汉王爷嚣张跋扈,以往多次倾轧太子及其追随者,铲除异己,因为他的原因,杨士奇、解缙等忠良直臣至今还在牢狱里面。 正因为如此,金达对朱高煦很是敌视。 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良久之后,屋门大开。 太子爷忧心忡忡地走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朱高煦。 “老二,金尚书请你进去。”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傻眼。 他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看看金忠的病情,聊表心意罢了。 二人之间不但没有交情,相反还有些互相敌视。 当然,那是之前一心夺嫡的汉王爷。 毕竟这金忠乃是永乐大帝的心腹重臣,他如今病重了,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不来一趟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朱高煦没有想到,金忠竟然想要跟他私下会面。 这是什么意思? 怀着满腹疑惑,朱高煦抬脚走进了屋内。 刚刚走进去,他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令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朱高煦环顾四周,只见房间四角都放着火盆,里面蜂窝煤烧得正旺。 然而当他看到金忠时,却是惊掉了下巴。 这么高的温度,金大尚书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几层棉被。 你娘咧! 你这是病入膏肓了啊! 金忠顶着一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朱高煦,脑海中思绪万千。 曾几何时,他与眼前这位汉王爷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一同追随燕王朱棣起兵靖难,夺得了这大明河山。 但是等到靖难成功后,因为立场不同,理念不同,导致靖难功臣们分为了两大派系。 如丘福、柳升等靖难大将鼎力支持二皇子朱高煦入主东宫,但金忠与姚广孝等靖难谋主却极力反对,他们支持身宽体胖的大皇子朱高炽成为大明太子! 两大派系互相倾轧,从建文末年到永乐二年,皇上犹豫不决,储位始终空悬! 那段时间,两大派系的明争暗斗不计其数,只为扶持自己选中的人君上位! 然而最终的结果,正是大皇子朱高炽胜出,成功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太子! 因为,大皇子有一个好儿子,皇上宠爱器重的好圣孙,朱瞻基! 好圣孙,可旺大明三代! 即便大皇子朱高炽已经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太子,受封汉王的朱高煦却还未放弃。 此子心怀叵测,仗着皇上对他的偏爱,多次动用下三滥的手段与伎俩,在皇上面前构陷太子爷,导致太子爷多次遭受无妄之灾,被皇上怒骂痛骂,太子党官员也因此受到牵连。 本就不和睦的父子二人,因为汉王朱高煦的构陷,关系更是紧张无比。 直到现在,太子府属官还在诏狱里面,杨士奇、解缙、杨溥这三位忠良直臣至今身陷囹圄!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但是这位汉王殿下自从受伤后,脾气秉性一改往日,甚至多次主动请求前去云南就藩。 金忠扪心自问,他已经有些看不透这位汉王爷了。 以前的汉王殿下,嚣张跋扈,恣意妄为,祸乱朝纲。 但是现在的汉王朱高煦,似乎失去了夺嫡的心思,甚至还提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 想着,金忠暗自叹了口气。 他今日主动面见汉王爷,就是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 金忠想要知道,汉王还是不是那个汉王,他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 汉王是真心不愿夺嫡,还是故意伪装出这副模样?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第十六计,以退为进? 金忠眯着眼睛打量着朱高煦,随后率先开了口。 “汉王殿下,请恕臣无法行礼了。” 朱高煦自然听出了这老货语气里的冷淡,不过转念一想原主的所作所为,他也就释然了。 太子党的核心骨干人物,会给你汉王爷好脸色才怪! “行了老金头,本王早就让你回家休养,结果你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听了这话,金忠一阵气闷。 他是兵部尚书,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他怎么可能安得下心在家休养? “汉王殿下,皇上已经出征了,老夫这个做臣子的,又怎么能闲的下来……” “没有什么闲不下来的,兵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你安心静养就可以了,什么时候养好病了,再回去处理兵部政务!” 朱高煦大手一挥,相当霸气地开了金口。 “朝廷里的贤臣干吏不少,少了你老金头一个,地球又不是不能转了,你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此话一出,金忠脸色微变。 “地球”是啥意思? 汉王这是什么意思? 想趁机赶走自己,安插汉王党执掌兵部吗? “敢问汉王殿下,您口中的‘贤臣干吏’又是何人?” 朱高煦没想到他会这样追问,一时间有些愣神。 兵部事务本就繁多,如今永乐帝又御驾亲征北伐瓦剌,麻烦事情那就更多了。 结果金忠这个兵部尚书把自己累垮了,那该让何人去主持兵部事宜? 这个人选,威望,资历,经验,三者缺一不可。 想着,朱高煦也有些犯难,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他这个汉王殿下亲力亲为吧? “老金头,你是兵部尚书,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金忠闻言一愣,满脸错愕惊容。 他没想到,汉王爷竟然让自己举荐暂代兵部事务的贤才。 眼下局势,对于汉王朱高煦而言,可是一个安插汉王党接掌兵部的大好机会啊! 他竟然让自己举荐接替的人! 汉王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第133章 老金头,我觉得你可以抢救一下! 茫然。 不解。 金忠愣了。 他本以为,汉王想趁机夺取兵部大权。 如今他朱高煦监国理政,自己又突然病倒,汉王爷随便安插一个汉王党官员主持兵部事务,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 金忠此次主动与他会面,也是为了此事。 要知道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爆发,太祖高皇帝一怒之下“革中书省”,废除丞相制,升六部为正二品衙门,尚书正二品! 自从那以后,六部权柄大大增加,直接对皇帝负责! 加之当今天子朱棣又是位马上天子,大明战事一直不断,兵部权势更是炙手可热! 一旦兵部落入汉王朱高煦手中,那太子朱高炽的日子,将会愈发难过。 一心“为君分忧”的金忠主动会见汉王爷,也是想趁着自己还有时间,替太子爷解决掉这个隐患。 结果汉王朱高煦反倒好,竟然让自己举荐贤才接掌兵部! 你可是野心勃勃的汉王爷啊! 你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你脑子有问题吧?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是个大好机会。 金忠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觉得杨士奇如何?” 朱高煦:“!!!” 对啊! 还有杨士奇啊! 这老杨头上次替刘观等人求情,被朱老四扔进诏狱里面,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让杨士奇暂代兵部事务,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杨士奇是什么人? 赫赫有名的“西杨”,“三杨”之首! 三杨正是杨荣、杨溥、杨士奇三人,三人均历仕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先后位至内阁重臣。 他们在任辅臣期间,安定边防、整顿吏治、发展经济,使大明朝的国力继续沿着鼎盛的轨道发展。 并且正是因为大人的卓越政绩,使得大明阁臣的地位得到空前提高,由原来的皇帝办事员,转变为了具有丞相性质的辅臣,他们因此被史家视为名臣。 明代著名学者焦竑评价曰:“西杨(杨士奇)有相才,东杨(杨荣)有相业,南杨(杨溥)有相度。故论我朝贤相,必曰三杨!” 要不是这三位贤相死的太早,朱瞻基那个混账儿子,只怕成不了“大明战神”,搞不出丧权辱国这种事情。 现在杨士奇与杨溥还在大牢里蹲着,只剩下一个杨荣在内阁独立支撑。 都是人才啊! 这样可不行啊! 那可是西杨与南杨,让他们继续蹲大牢,有点大材小用了。 至于解缙这个明朝第一大才子,把他扔去编纂永乐大典,或者进国子监教书育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高煦正想着,只听得金忠缓缓道:“杨士奇心思缜密,以布衣之身入翰林,谈事有灼见,皇上对其人才华十分看重。” “加上杨士奇之前也在兵部任事,对兵部也是十分熟悉,所以老夫斗胆向汉王殿下举荐此人,暂代兵部事务!” 毕竟在立嫡这个问题上,杨士奇一直都是力保太子朱高炽,与自己理念相合。 此刻无辜入狱的三位贤才,杨士奇、解缙、杨溥三人,均是鼎力支持朱高炽的太子党。 但是,解缙为人恃才傲物,高调张扬,多次上奏弹劾朱高煦,以致于被朱高煦怀恨在心,永乐九年就被捕下狱。 而杨士奇却不一样,此子聪明太多,讳莫如深,不热不冷,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二人这一比较,金忠自然更加欣赏杨士奇。 至于杨溥此子,为人太过谨慎,有时就连上朝时也总是低头循墙而行。 凡事过犹不及,太过谨慎就会失去临时决断的果敢与魄力。 所以金忠在这三位太子党贤才里面,选择举荐杨士奇,试图让他官复原职,并暂代兵部事务。 在他满怀期待地注视之下,朱高煦直接就点了点头。 “行吧,等会儿本王就去诏狱里面,把杨士奇拎出来!” 听了这话,金忠顿时大喜过望,有些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汉王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朱高煦闻言很是无奈,苦笑着解释道:“杨士奇、杨荣、杨溥这三杨,都是经世奇才,只不过现在都还年轻,少了些许磨炼。” “让杨士奇去兵部,杨溥去礼部历练个几年,并且入内阁参预机务,老金头觉得如何?” 金忠:“!!!”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位汉王殿下,脑子真出问题了! 他不但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还要顺手把杨溥从诏狱里捞出来! 这算什么? 买一送一? 想着,金忠急忙点了点头,又有些尴尬地提醒道:“咳咳,汉王殿下,解缙此子有大才。” “此子被逮入诏狱,拷打至极,已经有两年之久,汉王殿下要不顺手……” “老金头,有些过分了!”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接出言拒绝。 开什么玩笑? 解缙得罪的人,又不是他这个汉王,而是永乐大帝! 这个明朝第一大才子,是被朱老四亲自下令打入诏狱的! 朱老四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去把解缙给捞出来,到时候朱老四会怎么想? 咋滴让你监国几天,你丫就膨胀了,敢拆朕的台? 金忠闻言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没有继续出言。 虽然这解缙与杨士奇都是皇上亲自下旨打入诏狱,但二人下狱的原因却是完全不同。 杨士奇下狱是因为牵扯到刘观等御史贪腐案,他不愿汉王将打击面扩大,导致朝堂动荡不安,结果撞到了天子暴怒的枪口上,这才无辜入狱。 而解缙却是不同,为人恃才傲物,行事放浪不羁,多次犯颜直谏,皇上早就对他心怀不满。 只不过是因为解缙才名惊世,在朝野士林中有着极大的名气,皇上这才没有杀了他罢了。 “行了老金头,你安心休养吧,我这就去诏狱捞人!” “对了,你这病不好治,但也不是没法治,本王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金忠闻言一愣,直接当场懵逼。 啥? 病入膏肓了……还能治? 难不成这位汉王殿下还懂医术? 朱高煦仔细观察了一下金忠的病情,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猜想。 反正这老金头都已经这样了,试试那些办法也没有错。 “回头本王写个方子,你只要按时服药休养就行。” “反正你也离死不远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金忠:“???” 第134章 纲子啊,你目光太短浅了! 诏狱。 出了名的臭名昭著。 周围全是骁勇虎贲,戒备森严,外人根本无法接近。 这座皇帝直接诏令关押犯人的监狱,始于汉文帝时期,却盛于大明朝。 大明朝先有锦衣卫,然后又折腾出了一个东厂,紧接着又冒出个西厂,这离谱的特务统治与厂卫制度成了大明朝的一大特色! 嗯,臭名昭著的特色! 朱高煦来到诏狱外不久,诏狱大门就突然打开,数十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诏狱中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长了一张刀条脸,显得异常冷刻阴毒,身着一身蟒袍,腰系蟠龙玉带,行走间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扑面而来。 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鹰犬,纪纲! 朱高煦打量着眼前这个刀条脸,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永乐大帝乃是一代大帝,后世对他评价很高,如“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幅陨之广,远迈汉唐”等等。 但是朱老四有一项政策却饱受后世的诟病,那就是他在位期间,任用一大批奸臣,任用他们迫害百官,欺压良善,搅得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朱棣在位期间,先后大概任用了八位比较著名的奸臣,他们分别是陈瑛、纪纲、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皆以倾险闻”。 说白了,这“永乐八虎”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朱老四的鹰犬走狗,替他铲除掉不忠于自己的臣子,以此稳定朝堂局势。 死在“永乐八虎”手中的官员不计其数,尤其是以陈瑛为最。 朱老四即位称帝后,提拔陈瑛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陈瑛升官之后也很上道,随即弹劾并害死了侍郎黄观、少卿廖升、修撰王叔英、纪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知县颜伯玮、历城侯盛庸、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驸马都尉梅殷等一众官员。 可以说,陈瑛是朱棣用的最顺畅的一把刀。 然而这刀太过锋利,杀的人太过,以致于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朱棣也不得不舍弃这把刀,将他杀之以平民愤。 永乐九年春,陈瑛得罪下狱论死。 他这一死,朱老四手中无刀,那可不成,于是纪纲便接替了陈瑛,成了头号天子鹰犬。 眼前这刀条脸,不过是朱老四的帐下亲兵,因他胆略过人,弓马娴熟,所以很得朱老四宠幸。 朱老四即位后,立马升纪纲为锦衣卫指挥使,掌管亲军和主管诏狱。 纪纲也因此成了锦衣卫第一人,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第一人。 如今赵王朱高燧不在,他自然掌管整个锦衣卫。 而且朱棣御驾亲征,特意将纪纲留在京师,也不乏存了监视帝都的心思。 要知道,这纪纲是永乐大帝养的一条狗,朱老四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并且这整个大明天下间,能杀这条狗的人,也只能是皇帝朱老四,否则任何人对纪纲出手,那他就是乱臣贼子! 这纪纲,就是朱棣养的看门狗,他代表着的是永乐大帝! 想着,朱高煦却是笑了笑。 对付这种狐假虎威的狗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两个字:捧杀! 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暂时避让忍耐,让他嚣张跋扈,让他恣意妄为! 等到朱棣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管不住这条狗时,他自然就会宰了这头恶犬! 朱高煦可是记得,史载这纪纲最后起了谋反之心,最终纪纲以“谋大逆”的罪名被凌迟处死! 他正思索间,只见纪纲主动走上前来,低声问道:“今儿什么风把王爷给吹来了?王爷有什么指示吗?” 朱高煦:“???” 啥? 你娘咧! 我跟你很熟吗? 你用这么亲近的语气干什么? 朱高煦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合着他这个汉王爷,好像真与纪纲暗中有着勾结。 “王爷?您在想什么呢?” 纪纲那略显阴柔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有些麻木的汉王爷。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露出了苦涩笑容。 他娘地! 自己这洗白道路,道阻且艰啊! “纲子啊,今儿准备捞几个人出去,没什么问题吧?” 纪纲听了这话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与汉王赵王叫好,甚至赵王就是锦衣卫的头头。 如此一来,诏狱里面自然也就不可能会关押汉王党官员。 那汉王爷还捞谁出狱? 难不成他还捞诏狱里面那些太子党? “咳咳,王爷准备捞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亲自赶过来……” “杨士奇与杨溥。” 纪纲:“???” 啥? 我听到了啥? 这二人可是妥妥太子党啊! 汉王殿下这是发了什么疯,捞这两个人出狱? 纪纲人都麻了,根本不明白汉王爷怎么想的。 你现在都开始监国理政了,就不能争一口气,趁机产出那些太子党官员,拉拢朝臣广结党羽,最后将太子拉下马来,自己入主东宫? 你丫正事儿不干不说,反倒是比太子爷还积极,亲自跑到诏狱来捞太子党!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王爷,这杨士奇与杨溥可是太子党啊!” “而且他们都是皇上下旨打入诏狱,没有皇上的命令,恐怕……” 纪纲十分机智地点到为止,并未说出后半句话。 他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如果汉王脑子正常的话,应该不会一意孤行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 但是,朱高煦脑子是真的有问题。 “纲子啊,虽然你差不多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但是你这眼界还是太窄,目光太短浅了!” 纪纲:“!!!” 你大爷! 你才眼界窄! 你才目光短浅! 你脑子里面好像有那个大病! 整个天下间,除了当今天子以外,还有谁敢说一句他纪纲的不是?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纪纲脸色微变,语气有些不好。 朱高煦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王与你的想法不同,你还是目光太过短浅。” “如今本王监国理政,正是急需大才辅佐的时候。” “杨士奇与杨溥现在是太子党,不代表他们一直都是太子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很明显,朱高煦在骗鬼呢! 毕竟这纪纲就是一个十足的卑劣小人,为了顺利捞出杨士奇与杨溥,朱高煦懒得跟纪纲解释太多。 顺着他的想法,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纪纲听了他这话后,随即露出了会意的笑容。 这个汉王爷,受了一次伤后,脑袋竟然变得好使了! 以往那个汉王爷,就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丘八! 现在这位汉王爷,还懂得放弃仇恨,拉拢人才了! 嘶……难不成他真能夺嫡成功? 第135章 杨士奇:汉王殿下想拉拢我? 诏狱。 朱高煦大步走进牢房,眉头顿时紧皱。 天牢内幽暗寂静,只有少许微弱光芒射了进来,地上是一块块青色石砖,踏在上面阵阵冷气直透心底。 幽深寂静的甬道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个个锦衣卫好手眼神凌厉,目光不善地扫视着来人。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却是急忙躬身行礼。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在前面带路,身后还跟着监国汉王爷。 显然汉王殿下是来探监,就是不知探监何人。 朱高煦没有理会这些正诚惶诚恐行礼的力士旗官,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隔着铁质栅栏,杨士奇正盘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书卷,看得很是入神。 他在天牢内的待遇,倒是比朱高煦想象中的好出不少。 不但潮湿地面上铺着石砖,一尘不染,墙角处还放着一床毯子,杨士奇面前更是摆放着整齐的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暗中慨叹。 这就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啊! 放到古代,士大夫如果犯了罪,如在五刑范围之内,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加以捆绑羁押,而令其自己请罪。 如属于重大犯罪,也不必派司法官吏对其施以死刑,而令其跪拜自裁。 太祖年间,曾有一知州因贪赃枉法而被判死刑。 司法官欲按律对其处以脊杖刑和黥刑,但朝臣以“刑不上大夫”为名极力反对,太祖便废除了此人的杖刑和黥刑,将其流放。 此后针对官吏不适用杖黥法,成为大明固定的律令。 当然,士大夫的特权,还远远不仅于此。 而且,这“刑不上大夫”中的大夫,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要知道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死在他们手中的朝堂大佬那是数不胜数。 说白了,这刑罚到底上不上大夫,全凭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意愿。 纪纲是天子鹰犬,也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皇上器重杨士奇,所以对此人很是优待,从未动用半点私刑。 眼见到了地方,朱高煦给了纪纲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命人打开了牢门。 在杨士奇诧异的目光中,朱高煦走进了牢房,而纪纲则识趣地带着人走了,给二人谈话留下时间与空间。 “汉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臣不太明白。” 杨士奇带着满脸疑惑,主动问道。 汉王殿下这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什么情况? 朱高煦点了点头,笑道:“没错,老杨头,在诏狱里住得还习惯吧?” 听了这话,杨士奇嘴角有些抽搐,强忍着心头火气,淡淡回答道:“劳汉王殿下挂念,臣住得还算不错。” “至少每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温书习字,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这话说的就四个字——口是心非! 杨士奇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狠狠教训这汉王爷一顿! 汉王监国理政第一天,就检举揭露了都察院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 杨士奇不过是请求将这场惊天大案交给三法司会审,以降低这场贪腐大案的牵连面与严重性。 谁曾料想暴怒的皇上误以为自己在帮他人开脱,试图掩盖贪腐大案的真相,于是把自己打入了诏狱。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汉王朱高煦的精彩手笔。 借助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惹得皇上勃然大怒,再顺势打击太子与太子党官员。 所以,杨士奇现在很确定,汉王朱高煦今日前来探监,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高煦见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顿时就乐出了声儿。 “行了,老杨头,你跟老朱同志置什么气?” 杨士奇:“???” 啥? 老朱同志? 你不会是在说皇上吧? 你可真是个不怕死的人啊!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臣不明白。”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坐到了他身前。 “老杨头,别人说这话本王可能会信,但你说这话,本王是当真不信。” “你杨士奇如果甘心做个进学修德的学者大家,那你就不会是杨士奇了!” 听了这话,杨士奇脸色微变,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 诚然,做个只知读书写字的学者大家,杨士奇是不能接受的。 在他心中,有着治国,平天下的追求与目标。 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如果此生毫无半点作为,那不是白来这世间走了一遭? 所以,杨士奇以布衣之身入翰林,毅然决然地步入了朝堂。 虽然大明朝廷没了宰相,但是大明朝廷又有了内阁! 在杨士奇眼中,内阁本质上而言,无论是职责还是地位,都与辅佐皇帝的中书省相仿! 既然如此,那他杨士奇有足够的信心,让内阁变成真正的中书省! 太祖高皇帝下了禁令,废除传承千年之久的丞相制度,擅自复议者死!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不可能再出现宰相! 但是,大明朝廷可以出现辅臣! 将宰相的职权,从一人手中分配给三人或五人,如此一来皇上也能接受,辅臣同样能够接受,这是君臣之间互利互惠的好事。 而这三个人,或者五个人,将来可称之为“阁臣”! 杨士奇从踏进内阁那一日起,就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将这内阁打造成中书省,既为皇帝减少政务负担,也为臣子争取应有的权力! 这些念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称为野心! 只是因为那次意外,他杨士奇现在身陷囹圄,不见出狱之日。 即便出狱之后,也很有可能被贬谪出京,再也无法入阁。 因此杨士奇心情很是烦躁,看向朱高煦的目光也愈发不善,只是被他隐藏得很好。 “慢着,汉王殿下这是想拉拢我?” “拉拢你?我拉拢你个老货有什么用?” “……” 朱高煦懒得再与他打哑谜,直接开口道:“老杨头,皇上已经出兵北伐,兵部尚书金忠却在此刻突然病重,他向本王举荐了你!” 听了这话,杨士奇面色大变,既有忧虑也有欣喜。 忧虑的是金忠病重,太子爷即将失去一位靠山。 欢喜的是自己即将出狱,并且重返朝堂进入决策中枢! “怎么说老杨头,本王有意让你官复原职,并暂代兵部事务,你同意不?” 没有任何意外,杨士奇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副模样太过丢人,于是强装镇定地解释道:“北伐大计重于一切,这个时候兵部绝不能出乱子,所以臣毛遂自荐暂代兵部事务……” “切,傲娇的老货!” 朱高煦对他竖了根中指,随即转身就走。 “汉王殿下去哪儿?” “你等会儿,本王再去捞一个!” 第136章 大冤种解缙! “王爷,成功了吗?” 纪纲笑着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方才他看似走了,但并未走得太远。 虽然听不到汉王朱高煦与杨士奇交谈的内容,但可以看到二人相谈甚欢。 朱高煦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这杨士奇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谈话最简单,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纪纲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朱高煦。 如果换做以前那个汉王爷,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受伤一次后,就开了窍了啊! 二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继续往甬道深处走去。 路过杨溥所在牢房时,朱高煦并未停留太久。 因为杨溥根本就不搭理他,即便他准备让杨溥去礼部任职并且进入内阁,杨溥还是一言不发。 相比于杨士奇的高情商,杨溥就略显不如来。 杨溥在牢里的待遇,与杨士奇差不多,没有受到刑讯拷问。 两位大佬在诏狱里的日子,可谓是羡煞旁人,没事儿看看书,练练字,端得是个轻松自在。 不过对于汉王殿下,杨溥是十分痛恨的。 建文二年,他与杨荣一同高中进士,授翰林编修一职。 永乐初年,杨溥升任太子洗马,成为皇太子朱高炽的东宫僚属。 皇上北征回师,太子爷遣使迎驾稍迟,汉王朱高煦就乘机进谮,导致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将东宫官属全部逮治下狱。 这场无妄之灾成为继解缙入狱后,立储之争中的第二场大事变! 而杨溥也是在此事中受到牵连,无辜下狱被关押至今。 好在指挥使纪纲是个聪明人,善于揣摩朱棣心意,知道自己该对什么人用刑,该在狱中优待什么人,这才让杨溥免去了苦肉之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杨溥不搭理朱高煦,也实属正常。 他没跳起来揍他一顿就算不错了! 走出杨溥牢门,纪纲随即迎了上来。 “王爷,办妥了?要不我现在就把他们放出去?” 杨士奇与杨溥二人,虽然是皇上亲自诏命打入诏狱,但是二人罪过不大,随时可以出狱。 至于何时出狱,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否则纪纲也不会优待二人,从不刑讯拷打他们。 朱高煦点了点头,“折子我已经送去北平了,老头子那边不用担心,你直接放人吧。” 纪纲听了这话,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汉王爷现在做事滴水不漏,没有留下任何隐患,他也乐得附和行事。 “唔,对了,解缙这狗东西在狱中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纪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容。 “王爷放心,人还活着。”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喝令道:“带我去看看。” 人还活着。 没死而已。 天知道解缙被严刑拷打成了什么鬼样子。 解缙这人,朱高煦对他感觉很是复杂! 毫无疑问,解缙身怀大才,诗书经义无一不通,明朝三大才子之首。 但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这家伙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秉性。 说得好听点,这人叫单纯,没有政治头脑;说得难听点,他就是脑子有问题,没有情商不会做人。 解缙只要看到不顺眼的事情,就立马上奏弹劾。 当然,他弹劾的主要对象,正是汉王朱高煦。 也正因为如此,原主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朱老四对他也是烦不胜烦,接连将他贬官逐出京师,甚至直接发配去了交趾为官。 但是这家伙还是不知悔改,在永乐八年因奏事入京,私下拜见太子后,径直离京返回,连永乐大帝都不给面子。 结果可想而知,被原主抓住机会趁机上告,永乐帝勃然大怒直接将他打入诏狱。 纪纲深知皇上极其厌恶解缙,所以收拾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只给他留了条狗命。 直到今日,解缙已经在诏狱里被拷打了三四年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朝野上下颇有几分名气,只怕现在坟头草都已经两寸高了。 想着,纪纲突然停下了脚步,对一个牢房努了努嘴。 朱高煦顺着视线看去,只见这牢房内乌漆嘛黑的,透过锦衣卫手中昏暗的油灯照明,这才勉强看见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惨! 真惨! 解缙这日子,比起杨士奇等人,可谓是凄惨无比。 眼前他这牢房一眼看去,不过二三十个平方,除了一张草席外,其他地方连下脚都困难。 别说书卷笔墨了,甚至连一盏油灯都没有。 天知道解大才子,在这样狭窄逼仄的牢房里,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朱高煦定睛一看,注意到了那人影还在微微起伏,这才确定解缙还活着。 “罢了,他也算是个大才,吃了这么久的苦头,也够了。” “纲子,去准备些吃食,今日本王要与他把酒言欢!” 纪纲:“???” 啥? 把酒言欢? 汉王与解缙? 这……这不合适吧? 纪纲有些愣神,但他是个聪明人,反应过来后当即前去准备。 很快两名力士拖着一张小桌子而来,摆在了牢门之前,片刻之后纪纲拎来了几个食盒,将美味可口的饭菜摆在了小桌上。 时间仓促,菜不算多,但荤素都有,还有两壶美酒。 待纪纲等锦衣卫识趣离开后,牢房里的解缙这才起身,艰难挪动着脚步走出牢房,一屁股坐到了朱高煦对面。 他倒也不客气,抓起一个肘子就啃,还时不时灌上一口美酒,视对面的朱高煦为空气。 或许是觉得一个肘子啃得不尽兴,解缙又伸手一把抓起了整只烧鸡,一口烧鸡一口肘子一口美酒。 如果落到他人眼中,只会以为眼前这人,就是个饿了好几天的乞丐,突然遇到他人大发善心,所以此刻正在狼吞虎咽。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也是叹了口气。 “才华惊世的解学士,怎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解缙手中动作明显一顿,但他还是没有吭声,继续自顾自地狼吞虎咽。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肘子只剩了骨头,烧鸡只剩下个鸡屁股,一壶美酒也见了底。 酒足饭饱,解缙用手抹了抹嘴巴,径直起身就要走回牢房。 “你再走一步,必死无疑,信不信?” 解缙脚步一顿,虽然他很不愿意搭理汉王,但不得不承认,他怂了。 “解学士,想杀你的人,不是本王!” 此话一出,解缙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紧绷如弦。 他曾经单纯地以为,是因为自己得罪了汉王,所以汉王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现在,汉王亲自开口,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 因为,汉王没有必要,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想杀自己的,从来都不是汉王,而是皇上! 第137章 小解啊,想死还是想活? “皇上……要……要我死?” 直到此刻,解缙终于反应了过来。 想要自己死的人,不是汉王朱高煦,而是天子朱棣! 为什么? 皇上为什么想要自己死? 解缙豁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不!我不信!你绝对在骗我!” “骗你?你也不想想,皇上如果看重你的话,当年会将你打入诏狱,至今不得释放吗?” 朱高煦有些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直接道破了一个残酷事实。 朱棣想杀解缙吗? 那是真想杀啊! 如果不是这解缙颇有几分才名,在士林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早就宰了这个不长眼的蠢货了! 解缙有多蠢? 朱棣北伐,他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朱棣修建顺天帝都,他也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朱棣命郑和下西洋扬威海外,他还是上奏反对,因为靡费太多,影响民生。 永乐新政最主要的项目,就这么三个,堪称三驾马车,拉动着永乐朝的新政改革。 结果解缙这个蠢货,不知道是读书读傻了还是怎么地,碰上一个就反对一个,而且还是在朝堂之上当众反对,根本不给永乐大帝半点面子。 帝王,是气量最大的人,也是心眼最小的人! 朱老四一直渴望做出文治武功,成就千古一帝,以此证明自己称帝的合法性。 但是解缙你这个蠢货倒好,在这种事情上面,给他上眼药恶心人,他不杀你杀谁?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毕竟朱老四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不会仅仅因此就容不下解缙。 解缙该死的地方,在于他多次揣摩圣意,涉足储君之争! 这才是朱棣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当年朱老四在立储问题上犹豫不决,而解缙又是出了名的直言敢谏,所以老朱同志私下问过很多重臣立储之事,唯有解缙敢于直言。 解缙直接回答说:“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 朱老四听后没有反应,解缙又叩头说道:“好圣孙(朱瞻基)。” 听到这三个字,朱老四这才回心转意,下定决心册立大胖胖为储君。 然而朱棣虽然立了大胖胖为太子,但太子朱高炽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很是不满。 所以朱高煦的地位与权势,甚至比太子朱高炽还要高。 解缙见状自然坐不住了,不断上奏弹劾汉王横行不法,又上折子劝朱棣:“启明也,不可。” 当然,解缙的担忧不可谓不对,朱棣既已立朱高炽为太子,那就不应再过度恩宠朱高煦,否则太子位争夺不可避免。 只可惜朱棣听不进去,他认为解缙这是在离间骨肉,自此对解缙愈发不满,原主则趁机落井下石,不断打压解缙,在朱棣耳边说解缙的坏话。 自此以后,解缙不断被贬,甚至一度被被贬到了交趾,而后打入诏狱,沦为了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最悲哀的是,这解缙竟然没有半点醒悟,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朱老四为什么容不下他! 可怜明初第一大才子,文章、书法、作诗,解缙样样冠绝于世,其狂草更是堪称一绝,就这般沦为了牺牲品,甚至还半点不自知! 一个人得是蠢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想着,朱高煦丝毫不惯着解大才子,将其中缘由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解缙起初还不以为然,但当他听到“为君所忌”这四个字时,吓得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为君所忌的臣子,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调侃道:“小解啊,你不是恃才傲物,很狂傲吗?继续狂啊!” “本王听说你当年老头子拿了一副《虎彪图》,命群臣题词,就只有你这蠢货题了一首五言绝句。”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嗯……后面是什么来着?” 解缙满脸惨白,不见丝毫血色,哆嗦着身子补充道:“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唔就是这句,你记得就好,难道你当真以为,满朝文武贤才无数,都比不过你这个解大才子?”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继续摧毁着解缙的心理防线。 “黄淮,杨士奇,杨荣等人,才学可弱于你?为什么他们默不作声?为什么百官都默不作声?只有你这个蠢货上去题诗?” 一句接一句的逼问,令解缙满脸惊惧,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真是个蠢货啊! 杨士奇他们早就看出了皇上那副《虎彪图》蕴含的深意,但他们偏偏装作不知,反倒是自己这个蠢货,愚蠢地上前题词,一语道破皇上的想法。 虽然成功让皇上回心转意,册立大皇子朱高炽为太子,但是自己也因此为君所忌,为日后饱受贬谪直至入狱埋下了隐患! 原来,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不公与冤屈,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 一想到这儿,解缙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仿佛释怀了一样。 而后好像看开了一样,解缙又坐了回来,还一把抢过朱高煦手里的美酒,畅快淋漓地自斟自饮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朱高煦一愣一愣的。 你大爷的,这家伙还真是洒脱啊! 果真不愧“狂士”之名! “小解啊,想死还是想活?” 解缙闻言扫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嘲讽之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汉王殿下莫要白费口舌了,缙与汉王殿下是敌非友,绝不可能投效汉王殿下。” 下意识地,解缙以为朱高煦在招揽自己。 毕竟他这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还告诉自己这么多隐秘,最后问自己想死还是想活,不是招揽又是什么? 朱高煦听了这话,顿时被解大才子的蜜汁自信给气笑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狂傲得没边啊! “小解,可能你在诏狱里待得太久,不明白如今的朝堂局势。” “老头子已经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去了,临走前命本王监国理政!” 解缙:“???” 皇上北伐瓦剌? 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太子爷呢? 太孙殿下呢? 再怎么算,也轮不到他朱高煦监国理政啊! “皇上北伐瓦剌已经出兵,一直到明年入冬前,这应天都是本王说了算!” “小解啊,本王再问你一次,想死还是想活?!” 解缙:“!!!” 第138章 解缙:他拿妻儿老小威胁我! 麻了! 解缙彻底麻了! 皇上御驾亲征也就罢了,反正他就是个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皇帝。 但是他出征之前,为什么要让汉王监国? 汉王,不过是个王爷! 大明朝有太子,甚至还有太孙! 再怎么算,也轮不到朱高煦这个汉王监国理政啊! 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朝堂又出现了什么动荡? 如果汉王殿下说的是真话,那岂不是意味着太子爷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 要知道倘若真是汉王监国,那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解缙并不愚蠢,以往他只是恃才傲物,仗着两朝天子的恩宠,行事无所顾忌。 但是这次牢狱之灾,加上方才朱高煦的提点,已经让解缙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 比如,他现在转眼就猜到,太子朱高炽现在的处境,绝对很艰难。 汉王朱高煦监国,太子朱高炽就是个笑话! 原本因丘福葬送十万大军,遭受致命打击的汉王党,此刻只怕会死灰复燃了! 朱高煦眼见解缙神色阴晴不定,倒也不急着催促,反倒是故作无意地开口道:“唔对了,本王搞了几场品鉴会,又改革了大明盐法,现在朝廷也不缺钱了。” “老头子此次北伐的军费,原本是一千万两白银,被本王追加到了三千万两!” “这也就是说,老头子在外面打仗,只要后勤物资补充得及时,想打多久打多久,明年还真不一定回来。” 听了这话,解缙又是身子一颤。 他哪里听不明白汉王殿下的话外之音,顿时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 皇上不回京,监国汉王爷就是这应天的天! “汉王殿下威武!” 解缙不阴不阳地表面奉承了一句,心中却是暗自敲起了鼓。 这汉王朱高煦说了这么多,明显就是想招揽自己! 只是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今汉王监国理政,太子自身难保,一旦自己拒绝了他的招揽,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难不成真要做个毫无气节的卑鄙小人,为了活命投靠汉王朱高煦? 一时之间,解缙心乱如麻。 朱高煦听到他这声恭维,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 “呵,解缙啊解缙,看来你是想死了。” “你不会以为,本王这是在招揽你吧?” 既然话已经说开,解缙也没了什么顾忌,直接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汉王殿下从方才,就一直在强调自己的监国王爷身份,无非就是想震慑威胁解某罢了,先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后又威逼利诱,汉王殿下这些手段……” “哈哈哈……你这蠢货,还真是狂得没边,蠢得可爱啊!” 解缙话音未落,朱高煦就已经大笑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招揽你?就凭你解缙?你也配?” 解缙:“???” 你娘咧! 我不配? 我凭什么不配? “汉王!我解缙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应口成诵,九岁被乡野赞为神童,十八岁中乡试解元,二十一岁高中进士……” 解缙此刻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毛,满脸暴怒地喷了起来。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他,同样喷道:“三十六岁被贬为广西布政司右参议,三十七岁再贬为交趾布政司右参议,督饷化州,四十二岁被逮入诏狱,拷打至极……啧啧,真是光鲜的履历啊!” 话音一落,鸦雀无声。 解缙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再也叫不出声儿来。 悲愤欲绝的他,怅然地瘫软在地上,眼神中没了丝毫光彩。 “汉王,你既不是来招揽我的,那就是来杀我的。” 良久后,解缙长叹了一口气,双目无神地看向朱高煦。 “既然如此,那你就杀了我吧,只希望汉王大人有大量,不要苛责我的家人……” 话音一落,解缙坐直了身体,引颈受戮! 呵,这个家伙,终于知道怕了啊!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再次摇了摇头。 “小解啊,今日我既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救你的,而是亲自来看看,你解缙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 “你想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然即便本王把你放出来了,等到北伐结束,老头子大捷还朝,回京之日,那就是你解缙的死期!” 听了这话,解缙点了点头,他清楚汉王说的都是实话。 皇上心中已经容不下自己了,自古以来才华惊世者往往都会夭寿,比如汉武帝之霍去病,汉文帝之贾谊,唐高宗之王勃,唐羡宗之李贺等等! 但是,这些英才乃是天妒,解缙这是人祸! “而且小解啊,你要知道,你曾是内阁大臣兼太子府属官,一旦你被处决了,那因你受到牵连之人,估计一个指头都算不过来,至少你的妻儿是铁定跑不了的!” 解缙:“!!!”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汉王朱高煦真是个畜生,竟然拿自己的妻儿威胁自己就范! 解缙怒了,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自己死了倒是保全了名节,可是自己的家人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解缙两眼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步履艰难地起身,走到朱高煦身前,昧着良心拜了下去。 “缙愿追随汉王殿下,请殿下饶过缙的妻儿老小!” 朱高煦:“???” 啥? 你说啥? 我踏马说什么了? 我对你妻儿老小又不感兴趣! 朱高煦只是想提醒他一下,不要一根筋地犟下去,否则必死无疑。 毕竟史书上记载,解缙一直在诏狱内被拷打了整整八年之久! 直到永乐十三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呈上囚犯名册,朱老四见到解缙的名字,便问:“解缙还在世吗?” 小机灵鬼纪纲立马就明白了朱老四的意思,于是用酒将解缙灌醉,埋在雪中,解缙当夜就被活生生冻死,终年四十七岁。 解缙死后,朝廷把他的家产登记造册,妻子、儿女及宗族被流放到辽东,真可算是“抄家灭族”! 很快朱高煦就反应过来,解缙这是误会了。 但他也懒得计较,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本王有一件事情,交给你在狱中做,因为你曾是文献大成的编纂官,所以这个任务只能由你完成!” “如果事情做成了,本王保证你不但可以官复原职,还能名垂千古!” 解缙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起来了! 名垂千古! 这是所有文人都拒绝不了的天大诱惑! 只是这位汉王爷,当真会这么好心? 不会坑人吧? 第139章 育部!再穷不能穷教育! 解缙现在很慌。 他想不明白,汉王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 自己现在身陷囹圄,对汉王而言还有什么价值? 除非他先把自己从这诏狱里给捞出去,再让自己官复原职…… 而且汉王方才说什么这个任务办成了,足以让自己名垂千古! 只是,这可能吗?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这是每一个文人的追求。 但这也代表着,这追求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编纂文献大成,一直都是解缙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毕竟这文献大成,代表着永乐帝的文治成就,自己参与其中,也足以功成名就,被史官记录在册,被后世铭记。 现在听汉王这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起编纂文献大成还要重要? “不知汉王殿下口中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耐不住好奇,解缙主动问出了这个疑问。 朱高煦闻言只是笑了笑,“本王找了很多法子,增加朝廷财政收入。” “效果很不错,过段时间,户部进项就会大大增加,甚至我大明也都不会缺钱了。” 解缙:“???” 啥? 不缺钱了? 这怎么可能? 解缙还没入狱前,可是知道夏元吉与太子爷,整日因为国库空虚而愁白了头。 听汉王这话的意思,他搞了很多圈钱的法子,弥补国库空虚。 只是这些办法真这么好用,国库现在都不缺钱了吗? “财政不紧张了,那朝廷就应当致力于民生发展,所以本王决定在朝廷六部外增开一部,名为‘育部’!” “育部地位与六部等同,主管天下学政,无论是社学县学,还是即将开设的书院,凡是涉及教育的事务,均由育部管辖……” 解缙听了这话,人都傻了,满脸惊骇之色。 育部? 这是什么鬼? 中央行政机构分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这六部,那可是自先秦时期就逐渐演变成的定制! 这位汉王爷,竟然想打破这定制,再新开一部! “汉王殿下,天下学政已有国子监统率管,何必再打破旧制另设一部……” “这……这不符合祖制啊!” 解缙硬着头皮劝了一句,一颗心此刻正在砰砰直跳。 他有那么一种感觉,自己好像上了一条贼船! 朱高煦听了这话,却是冷笑了一声。 “国子监?那是什么东西?最高学府就该有最高学府的样子,国子监祭酒常年在京,哪里知道天下学府的授业情况?哪里清楚莘莘学子的学习情况?” “……” 解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当他看到朱高煦满脸鄙视的模样,他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我大明奉行‘养士取士’的国策,人才对我大明而言,是最为重要的执政根基,可是你知道大明各地有多少寒门子弟读不了书,上不了学吗?” “太祖高皇帝制定了一套完备的教育体系,从乡野社学到州府官学,再到京师国子监,从稚子启蒙到学子进学,再到科举大考…… “但是,这中央和地方上的官学只是各自为政罢了,没有完备的督查制度,地方学政贪污受贿、徇私舞弊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听了这话,解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因为汉王爷说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真真确确发生过的事情。 比如就县学而言,举荐入州学的名额只有那么多,学政会挑选谁? 是才华横溢但出身寒门的寒门子弟? 还是才华平庸但出身书香门第的高门子弟? 傻子都知道,他会怎样选! 毕竟地方上那些个士绅,向来把持着当地的资源。 县令想要在地方上做出政绩,就必须得仰仗这些士绅豪强! 那么,就算是投桃报李,士绅豪强从县官手里要走一个名额,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这种现象,不止是大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想着,解缙忍不住叹了口气。 然而正当此时,他却听到了一句令人血脉贲张的话语。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解缙只见,满脸忧容的汉王爷竟然喊出了这句先贤之语! 有那么一瞬间,解缙在朱高燧身上,看到了神圣的光辉。 “小解啊,太祖高皇帝曾经说过,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但是我大明现在的学校还是太少了,而且制度太不完善了,所以本王想开设育部,专门管理我大明学政,独立于六部之外,任何势力不得插手其中!” “育部要做的,是为天下寒门子弟打造一间广厦,让他们能接受到公平的教育,让他们有书可读有学可念,让他们可以通过科举大考,改变自身的命运……” “如此,我大明才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贤才干吏,为繁荣盛世这个共同目标,而不懈努力奋斗……” 汉王一席话,听得解缙热血澎湃! 他好像,已经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方向! 还有什么,比“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更让人心动? 这是汉王冒天下之大不韪,创设育部的宏愿! “小解,跟本王联手,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吧!” “育部只要做成了,本王将拨款一千万两银子给育部,开学校建书院,著为令!” “本王要我大明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本王要我大明莘莘学子,都有书可读,都有学可上,寒门也能出贵子!” 解缙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朱高煦。 “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寒门也能出贵子?!” 朱高煦起身,狠狠挥了挥拳头。 “育部之款项,乃是专款定款,任何人不得擅动!” “我大明就算再穷,国库就算再空虚,那也不能穷教育!” “小解,你觉得呢?” 这一刻,解缙仿佛看到了,一位比起永乐大帝,还要光辉神圣的帝王! 这一刻,他抛弃了先前对汉王的成见,果断起身上前,诚心实意地恭敬一礼。 “臣缙代天下学子,谢汉王殿下赐学之恩,臣缙愿为汉王殿下育部之宏愿效死,愿为我大明教育之业效死!” 这一刻,二人的心,仿佛贴在了一起! 然而下一秒,一声惊呼传来。 满头大汗的大胖胖刚刚抵达,看着眼前你侬我侬泪眼婆娑的汉王与解缙,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我尼玛啊! 这是什么情况? 这俩家伙不是死对头吗? 怎地现在还“情投意合”地拉上手了? 本太子要是再晚来一步,你俩是不是还要抱上了? 呸,真辣眼睛! 第140章 汉王爷,你好毒啊! 嗯? 大胖胖怎么来了? 那古怪暧昧的眼神是什么个意思? 朱高煦注意到了满头大汗的朱高炽,随即看了看自己的手,立马一脚将解缙踹倒在地。 个混账东西,说话就说话,谈心就谈心,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解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有些懵逼,当他注意到了一旁的太子爷后,脸色立马变得精彩至极。 “太子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太子殿下你听我解释……” 朱高炽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当即拂袖离去。 亏他听到密报,汉王杀入诏狱,欲对杨士奇、解缙等人不利,当即就赶了过来。 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不但杨士奇与杨荣都好好的,而且这解缙更是与自家老二把手言欢,基情满满! 有那么一瞬间,大胖胖体会到了背叛的感觉,令他很是失落。 眼瞅着大胖胖转身就走,解缙急眼了,立马想要追上去,却是被朱高煦当场拦住。 “小解,你要干嘛?你别忘了这里可是诏狱,你还是狱中犯人!” 解缙闻言一怔,随即怒道:“汉王殿下,你方才为何不向太子爷解释,这要是让他误会你我之间有……” 话还没说完,解缙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不会是眼前之人故意安排的吧? 先是对自己威逼利诱,然后又唤来太子爷,刚好撞见这一幕! 如此一来,即便太子爷宅心仁厚,也决计容不下两头骑墙的自己! 那自己唯有一条道跟着这个汉王爷走到黑了! 想着,解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无耻下作的手段! “汉王爷,你好毒啊!” 朱高煦:“???” 你娘咧! 我又干啥了? 你才毒,你全家都毒! “有什么?难不成太子爷还怀疑你我二人有奸情?” 奸情? 我情你大爷! 解缙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这个汉王殿下,还真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浑人! “行了小解,正事要紧。” “本王先前说过了,暂时不能放你出狱,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解缙满心悲愤,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道:“解某身陷囹圄,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证明自身的价值?” 他在这诏狱里面,饭吃不饱暂且不提,时不时还要遭受毒打拷问。 至于问什么,根本就不重要,纪纲那个畜生只是单方面地想整死自己! 而这个汉王爷,想革新大明学政,所以才会找到自己。 他现在不放自己出狱不说,二人会面还被太子爷撞了个正着! 此后只怕他解缙里外不是人,太子爷不会再视他为心腹,放任生死,他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儿,解缙就忍不住悲从中来,鼻涕一抽就险些落下泪来。 朱高煦见状苦笑着解释道:“小解啊,你是本王暂定的育部尚书,但是方才本王也说了,你暂时还不能出狱,除非有着正当理由。” 解缙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诚然,他现在就算被汉王给拎出去了,等到皇帝回京,那就是他的死期! 而且如果真这样出狱,世人会如何看待他解缙? 为了苟全性命,不惜投靠汉王,丢尽了文人的风骨与气节…… 除非他解缙能够做出什么突出贡献,让汉王名正言顺地将他捞出诏狱,甚至成为育部尚书! 汉王可是说过,育部地位与六部等同,并且专款专项,任何人不得擅自插手干涉,从某方面而言地位权势更是超过了六部。 要知道,那可是中枢六部啊! 自从太祖高皇帝废中书省宰相制度后,六部权势得到大大提高,直接向皇帝负责! 蹇义、夏原吉等六部尚书,那就是妥妥无疑的朝堂巨头,足以名留青史的存在! 解缙没入狱之前,最高官职不过是翰林院侍读兼内阁学士,不过是皇帝养在身边的御用文人罢了,手中权势根本无法与六部尚书相比! 但是现在,汉王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不但可以出狱,而且还能成为六部尚书那等朝堂巨头的机会! 唯一的前提条件,就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是,应当如何证明? 朱高煦见他陷入了沉思,满脸茫然之色,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小解,本王说过,大明贤才干吏不计其数,你何不想想,本王为什么非得寻你?” 对啊,汉王为什么非得找我,做那育部尚书? 杨士奇等人才华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们更适合为官理政…… 定然是自己有着什么独特优势! 想着,解缙眼中顿时一亮。 “汉王,缙明白了,一定是因为缙才华过人,学富五车……” 朱高煦:“!!!” 你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 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咳咳,这话说得……没毛病!” “本王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你解缙被誉为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同时还编纂过永乐大典!” 听到汉王的称赞,解缙高扬起了脖子,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他正想稍微谦虚几句,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处境,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老老实实地听着汉王安排。 “本王说过,育部主掌大明学政,开办学校与书院,做到四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 “那学校书院自然就要有施教的教材,反正你解缙现在也出不去,索性就在这诏狱里编写教材吧,本王会让纪纲给你准备一个宽敞明亮的牢房,笔墨纸砚、经史古籍一应俱全……” 听了这话,解缙蒙了。 编写教材? 什么教材? 官学里的学子,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儒家圣言,还用编什么教材? 难道说……不可能吧?! 陡然间,解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教材内容,就依据你编纂文献大成的经验,做一个缩减版!” “天文,历史,民生,地理,匠艺,数算,农艺等等,分门别类,编纂成书!” “但是,唯一有一点,这教材里面,关于儒学仅要常识就好,不要什么四书五经,也不要什么之乎者也……” 朱高煦话还没说完,解缙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果然! 汉王果然打着这个主意! 他这是要让自己离经叛道,弘扬新学啊! 这个消息要是宣扬出去,整个大明都要震上一震! 而且,他解缙也会成为离经叛道的逆种文人,成为众矢之的,受万世唾沫! 汉王爷,你好毒啊! “汉王爷……这……这事儿……缙做不了!” “做不了?你确定?”朱高煦并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他转过身背对着解缙,兀自向外面走去。 “你解缙做不了,那自然有其他人去做!” “本王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 “儒学不止仅有程朱,教育也不仅只有儒学!” “我大明学子,有权利选择自己未来从业的方向,而不是如同一个个提线木偶一般,为了荣华富贵而读书!” “他们,应该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第141章 解缙的决断!程朱的弊端! 怕了! 彻底怕了! 解缙瘫软在地上,嘴皮子都开始哆嗦了。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被汉王爷那疯狂的想法震撼得无以复加! 起初,解缙因为朱高煦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动容,以为这位汉王爷心怀百姓,准备给寒门子弟开辟一条求学之路。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汉王朱高煦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要的不是寒门出贵子,他要的是颠覆程朱,开创百家争鸣的盛世! 自西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学就成了历朝历代的官方学说,其余百家接连消亡,连昔年与儒家争锋的法家都不例外! 发展至今,儒家学派中的一支——程朱理学,自元朝起到大明立,一直都被定为官方主流之学。 天下学子,在官学里面,学的是朱文公校订后的四书五经,学的是程朱理学的知识信念,无一例外,无人敢违! 即便是他解缙,被誉为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在朝野士林中备受赞誉,也不敢对朱文公不敬,对程朱不敬! 因为,那是朱文公,那是程朱理学,那是一庞然大物! 别说是他解缙,就算是当今皇帝,也不敢轻动程朱! 汉王朱高煦,你怎么敢的啊?! “小解啊,要么大起胆子,跟本王拼上一回,成了功成名就,流芳百世,败了大不了一个死字!” “再者说来,你如果在此刻退缩,那等待你的就是不知多久的牢狱之灾,最后也还是一个死字!” “本王给你三刻钟时间考虑,在本王离开镇抚司之前,做出你的选择!” “毕竟无论从学识还是影响力,你解缙都是育部尚书最佳的人选,如果你真怂了的话,那本王只能去找别人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 看似他给了解缙选择的权利,实则解缙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接受他的邀请,利用自身的影响力与汉王爷并肩作战,将程朱拉下神坛! 如果成功的话,解缙将会是育部尚书朝堂巨头,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但倘若失败的话,那解缙所有贤名一朝丧尽,沦为离经叛道的逆种文人,受万世唾沫,凄惨而死! 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也是解缙都有可能发生的结局。 然而,如果他不接受朱高煦的邀请呢? 呵,那他解缙就只能在诏狱里等死,尸体腐烂发臭了都没人知道! 这一点,解缙心中何尝不清楚! 汉王朱高煦的手段,阴损毒辣到了极点! 从他前来探监那一刻起,他的阴毒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皇上对自己心生忌惮甚至是极其厌恶,太子爷也因为今日之事而对自己生出疑心。 他解缙现在,除了上汉王朱高煦这艘破船,跟他一条道走到黑,还有其他选择吗? 想着,解缙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笑容。 “朱高煦,你这个杀千刀的,真是阴损毒辣啊!” 低声嘀咕了一句,下一刻他便高呼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我要见汉王殿下!” 此刻朱高煦正走在乌漆嘛黑的甬道内,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准备创立育部,并让解缙任育部尚书编纂学校教材,并不是临时起意。 后世华夏两大国策,科教兴国与人才强国战略,朱高煦始终铭记于心。 大明虽然采用“养士取士”的人才策略,但是这些在官学里面进学修德的人才,大都是些读程朱读傻了的书呆子罢了。 理学是什么? 儒家学派之一,在北宋时经儒释道三教相互吸收的产物。 程朱又是谁? “程”是北宋二程,即程颢、程颐兄弟,二人都曾就学于周敦颐,并同为宋明理学的奠基者,世称“二程”。 “朱”就是南宋理学家朱熹了,继孔圣之后的又一位儒学集大成者,世称“朱文公”。 他本人因集理学之大成,被尊称为“朱子”,成为唯一一位非孔圣亲传弟子却享祀孔庙的十二哲者,受儒教门徒祭祀。 程朱理学到底是个什么? 基本上就是由周敦颐、张载、邵雍、二程等人创立的新儒学,传承于子思、孟子一派的心性儒学。 二程更重理,他俩的学说,以“心传之奥”奠定了道学的基础,更以“理”为最高的范畴,因此亦称作理学。 二程的学说,特别是其核心观点——“存天理,去人欲”,后来被朱熹所“继承和发展”,世称程朱学派。 南宋朱文公“总结”了北宋二程的理学思想,建立起了庞大的理学体系,集宋代理学于大成,使其成为主流学派之一,甚至到了元明清三朝都被钦定为官方哲学! 程朱理学,堪称中国古代最为精致,最为完备的理论体系,其影响至深至巨。 自元代开始,程朱就被历代帝王确立为官方意识形态,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这东西完美地适应了封建社会中央集权的转变,逐渐走向政治哲学化,程朱一再强调的“三纲五常”、“忠君爱国”等思想,为帝王的专制统治提供了精细的理论指导,成了王朝统治的精神支柱! 说白了,程朱就是帝王用来麻痹天下百姓的思想工具。 学子们自幼接触的便是程朱,稍微长大点在官学宗学里面学的也是程朱,程朱思想早就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忠君爱国,三纲五常,存天理灭人欲…… 虽然这样看起来,程朱对于国家稳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它对百姓思想的束缚和禁锢也显而易见。 比如你是大明学子,你不需要去思考,去创新,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程朱读程朱,就能参加科考,就有机会做官!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钳制民众思考创新的工具,让天下百姓乃至文人士大夫都变得麻木不仁,更是使得皇权达到了顶峰。 尤其是在建州女真立国后,彻底歪曲了程朱理学的思想,断章取义,用其教义麻痹禁锢天下万民,遗害无穷。 朱高煦好歹也是后世进步青年,既然来到了这大明朝,还成了监国汉王爷,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坐视,阉割变味版本的程朱继续荼毒华夏子民。 但是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程朱已经成了庞然大物,别说解缙害怕,朱高煦自己都有些怂。 到底怎样做,才是最佳的策略呢? 朱高煦正想着,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汉王殿下,解缙求见!” “呵,我知道了!”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随即调转了方向。 恃才傲物的解大才子,没想到也会服软认怂啊! 但他这个选择,还真不是怂,而是用了莫大的勇气! 毕竟,今后他们要面对的东西,是一个庞然大物! 第142章 小解啊!要不你字“公豹”吧! “小解啊,下定决心了?” 朱高煦看着解缙,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解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苦笑道:“汉王爷早就算好了一切,缙还有其他选择吗?” 朱高煦这个狗贼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选择,上了汉王爷的贼船,反悔想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要么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就早点给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材,早死早超生! 只是,解缙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解缙出狱的机会! 一个让他解缙进入执政中枢的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是汉王爷提供的,那又如何? 想着,解缙神情一肃,看着朱高煦,认真开口道:“汉王爷,缙可以编写教材,也可以做那育部尚书,甚至可以追随于您!” “但是有一点,缙恳请王爷放过解氏一族,即便将来真个弘扬新学,也请王爷不要因为解氏的抵触而选择报复……”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怔,思索片刻后,这才反应了过来。 解缙可不是什么寒门子弟,而是出身江西吉水解氏,书香门第之家,诗书簪缨之族。 大明两京十三省,江西进士数量名列前茅,尤其是吉水县。 这个小小的县城,以出翰林闻名于世。 有明一代,吉水县就出了一千多个进士! 这个数字,有多么可怕? 要知道大明每科殿试的录取人数不过三百人,很多偏远的县城可能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进士。 以致于到了大明后期,出现了“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的这种说法。 吉水自宋代以后,名人辈出贤才无数,导致吉水人都形成了一种读书应举的思维模式。 不仅仅是官宦书香之家,就是普通的百姓家庭,也会尽全力供自己的孩子读书应试,以此步入仕途改变命运。 以科举入仕,在吉水人的心目中早已仕根深蒂固。 而解缙出身的吉水解氏,就是出了名的诗书簪缨世族。 解氏从唐朝开始或是为官,或是大儒,家学渊源深不可测。 其父解开元末辞参知政事,为一代大儒,学者称为“筠涧先生”。 洪武二十年,解缙与解纶、妹夫黄金华一同参加科举,会试结束后,三人竟同时中榜。 一门三进士,兄弟同登榜,喜讯不仅轰动京城,在整个大明天下也引起了轰动,足见解氏家学之盛!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朱高煦摸着下巴,有些哭笑不得。 解缙应该是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准备对程朱动手。 而解氏说得好听点是书香门第之家,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应试宗族,为了应试而苦学程朱的官宦世家。 一旦朱高煦计划发动,天下学子都会受到冲击,解氏这些程朱应试宗族更是会首当其冲。 解缙的忧虑,并非是没有道理。 几乎不用多想,解氏绝对会抵触新学,坚决维护程朱。 毕竟,程朱是他们成为诗书簪缨世族的根基! 想着,朱高煦笑道:“小解,你多虑了,本王没那么大的胃口,一口吞掉这个庞然大物!” “这种事情急不得,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解缙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当即表态道:“汉王殿下胸有沟壑,心怀万民,缙愿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听到他这话,朱高煦脸上顿时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看来你解缙还不算太蠢,没让本王失望。” 解缙无奈点头,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老子疯了才会上你汉王爷的贼船! 你这条贼船,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撞得四分五裂,最后落得个葬身鱼腹的下场! 但是,解缙也没有其他选择,唯有抓住这个机会赌上一把! 如果他放弃这个机会,只会在诏狱里面被拷打至死,腐臭发烂! 成,则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败,那必死无疑,遗臭万年! 这场豪赌,将会决定很多人的命运! 二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朱高煦正准备抽身离去,解缙却突然开口道:“王爷,缙虽然是文献大成的总编纂官,但那非缙一人之力!” “编写学校教材一事,缙即便学富五车,也是有心无力啊,不如王爷给臣增加一些人手?否则这编写教材的时间将会拖得很长……”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先前他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让解缙一个人在诏狱里面编写教材,天知道他要编到什么时候去。 “这样的话,小解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朱高煦笑问道,毕竟解缙主动提及此事,那他心里自然有了准备。 “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景、左中允兼翰林侍讲邹缉,这二位乃是与缙一同编纂永乐大典的名宿大家……” “还有翰林院侍讲学士曾棨,永乐二年状元,人称‘江西才子’,也曾出任文献大成的编纂官……” “以及工部主事刘季篪,此人曾参与编纂文献大成,精于律学……” “太医院判蒋用文,医学大家,当朝名医……” “右春坊右赞善陈济,史学大家……” 随着一个个人名念出,朱高煦的脸色变得精彩至极,看向这解缙的眼神,也充满了古怪。 解缙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试探性地问道:“王爷这么看着缙,是什么意思?” “我说小解啊,要不你改个字吧!”朱高煦嘴角一抽,笑道:“不要字‘大绅’了,以后你字‘公豹’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 道友请留步。 解公豹是也! 解缙:“???” 啥? 公豹? 公你大爷! 豹你大爷! 你有毛病吧你? 解缙都快被气疯了,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 他姓解名缙,缙指缙绅,这源于他母亲的一个梦。 解母高妙莹怀解缙时,有一天晚上做了个梦,梦中有位老人将一套深衣大带送给她,然后梦就醒了。 “深衣”,俗称为袍服,是指古之诸侯﹑士大夫阶层穿的家居便服,或者是普通老百姓出席正式场合穿的礼服。 “大带”又叫“绅”,是指士大夫系在深衣外面、起束腰作用的一种布带。 不同级别的官员,其布带、装饰物的材质以及图象则有所不同。 当时解母高妙莹觉得这个梦做得很奇怪,待生下解缙后,夫妻俩希望儿子将来能读书中举,入朝为官,以此光大门第。 于是夫妻二人为儿子取名“缙”,字大绅,又字缙绅。 这名与字,可都是大有讲究! “公豹啊,就这么定了,那些人本王现在就给你抓来!” 话音一落,朱高煦立马就抓人去了,留下解缙一人愣在牢房中凌乱。 发愣良久后,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隔着铁质栅栏凄厉高喊了起来。 “不是这样的啊王爷,我不是让你去抓人啊,你误会了啊王爷……” 第144章 土地兼并!三百年兴亡周期率! 朱高煦刚走出诏狱大门,纪纲便迎了上来。 只是纪纲此刻脸色有些苍白,看向朱高煦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畏惧。 是的,畏惧。 能让这条天子头号鹰犬感到畏惧,除了大明天子朱棣外,还没有其他人。 就连太子爷朱高炽,纪纲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现在面对汉王朱高煦,是真的怕了! 这个汉王爷,简直就是疯子! 汉王与解缙谈话的内容,纪纲在暗中听得清清楚楚! 表面上他带人离开了,但是走得不远,刚好可以听到二人谈话。 这是皇上朱棣交代的任务,锦衣卫必须得监视汉王朱高煦在京的一举一动! 毕竟他现在只是个汉王爷,还不是大明太子,朱棣真怕朱高煦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是现在,纪纲后悔万分,恨不得没有听见汉王与解缙的谈话! 创立育部,编写教材,建设书院,将程朱拉下神坛…… 这个汉王朱高煦,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敢对程朱动手,那就是跟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大明天下有多少读书人? 无穷无尽! 现在朝堂之上,全都是读程朱入仕的文臣士大夫! 他真要这么干的话,那些文臣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把他淹死! 想着,纪纲忍不住脚步一顿,硬着头皮提醒道:“王爷,程朱不可轻动啊……”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个家伙,刚刚在偷听自己与解缙的谈话啊! 不过他倒是没有生气,毕竟这头天子鹰犬干的就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活儿。 “纲子啊,说你眼界窄目光短浅,你还不信!” “本王为什么对程朱下手,难道你看不明白?” 纪纲:“???” 明白? 我明白你大爷! 我明白你真这样做,你会死得很难看! 心中腹诽了几句,纪纲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又不是文人书生,自然不会为了面子不懂装懂。 同时纪纲也很是好奇,汉王爷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他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这完全就是损人不利己、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朱高煦看着纪纲,他知道自己现在看着的,是朱棣的看门狗。 有些话,可以通过这条看门狗,传递给朱老四。 “纲子,你知道文人的无耻吗?” 文人的无耻? 这倒是句真话! 纪纲作为天子鹰犬,永乐朝现任头号酷吏,他没少被那些文人士大夫弹劾咒骂。 如果这些所谓的气节文人、忠良直臣有胆子的话,更是恨不得宰了他泄愤。 所以,纪纲与文臣之间,那也是互相看不顺眼,没事儿互相找找麻烦。 当然,酷吏人人都痛恨,只是比起武官勋臣,文人的嘴皮子更流利些罢了。 朱高煦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笑道:“文人有多无耻呢?他们一边高喊着商贾卑贱无耻,都是些不忠不义的逐利小人,可是哪个家族里没有些灰色生意?不然一大家子哪里来的钱财生活?” 纪纲并没有反驳,因为汉王这说的是大实话! 那些个文人士大夫,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实诚,捞起钱财来某些商贾都要自愧不如。 某些书香门第之家,表面上是高门世族,暗地里却掌控了当地所有的生意,这种现象屡见不鲜,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太祖高皇帝定下了规矩,优待读书人,养士取士嘛,不给他们一些福利待遇与某些特权,不然这些读书人也不会归顺朝廷。” “可是高皇帝忽略了一点,那些给读书人的福利待遇里,偏偏有一条,有功名的读书人不用缴纳赋税!” 这一点纪纲同样清楚,有些好奇地看着汉王爷。 “有功名的读书人就是士绅,不管他是否入仕为官,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留给自己的子孙,让子孙不必为衣食而忧,只管安心读书明理,继续考取功名!” “一代获得功名,开始攫取田地,二代在一代的铺垫之下,条件资源更好,获得功名也会更加容易,他们也会走一代的老路,不管是否为官先攫取田地再说,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如此一来,士绅代代攫取田地,这就是文人士大夫口中的‘耕读传家,读书明理,以安天下’!” 听到这儿,纪纲有些茫然。 这个说法他同样听过,并不觉得奇怪。 士绅如果名下没有田地傍身,那还叫士绅吗? 而且读书人得了功名,开始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读书人没有这些特权,没有这些好处,谁还愿意读书呢? “汉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纲不太明白!” “你们有没有想过,田地都被士绅通过种种办法给占据,那黔首百姓怎么办?他们拿什么过活?” 朱高煦冷笑道:“士绅的土地又不用交税,那等到有一天,大明天下土地都被宗室、勋贵、士绅全部占完,天下再无可征税的土地,朝廷还收什么税?拿什么来为百官发俸禄?拿什么用来赈灾修河?拿什么发展民生?”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大明王朝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纪纲听到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吓得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汉王这话并不是在杞人忧天! 因为根据锦衣卫的情报来看,天下各地都有士绅,这些士绅名下都有大量田地! 按照汉王爷的说法,假如这是第一代,那么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还会攫取田地! 一代接着一代,到了最后,平民百姓手中还有田地吗? 傻子都算得出来! 朱高煦叹了口气,这种现象其实很常见,叫做“土地兼并”! 历朝历代的王朝末期,大都因为土地兼并而引起天下大乱,最终王朝轰然倒塌,天下易主。 而且王朝末年,天下大乱,必有战乱发生。 多年战乱下来,人口十不存一,土地于是空闲出来,利益重新分配,再次开始下一个轮回。 后世之人做出总结,这一周期大概就是三百年左右,名为“王朝三百年兴亡周期率。” 纵观历朝历代,从没有一个封建王朝,国祚超过三百年。 当年,西周东周、西汉东汉这种两代不算,他们中间经历过了一次内部大清洗,利益重新分配后,算是一个崭新的轮回。 “纲子啊,大明田地就好比是一个巨大的瓜,瓜的主人是老朱,由他负责分配。” “老朱将这一部分瓜分给功臣勋戚与皇室宗戚后,剩下的大部分瓜都分给了天下百姓!” “但是,百姓里面有那么一大批人,正在通过种种手段抢占其他人的份额,甚至算起来远远超过了先前那小部分!” “最终没有得到瓜的百姓,就会开始不满,开始闹事,开始怨恨!” “但是这瓜就只有这么大,你说最后会是结果?” 纪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喃喃道:“瓜毁人亡!” 朱高煦有些好笑地向他竖起大拇指,而后吩咐道:“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给老头子,他自有决断!” “谨遵王爷之命!” 第145章 铲除异己!汉王爷终于干正事了!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太子妃正坐在太师椅上,瞧见他回来了,顿时提醒道:“殿下,今儿个还没跳操呢!” 不得不说,汉王爷那畊宏体操与燃脂套餐,还真挺管用的。 至少在张氏眼中,太子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大胖胖每日坚持跳操的成果。 然而今日,不知道大胖胖抽了什么疯,直接无视了平日里又爱又怕的太子妃,冷哼一声后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面。 太子妃愣在了原地,“怎么了这是?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她急忙上前敲了敲门,想要问清楚前因后果。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太子爷的声音传来,还分明夹杂着怒火。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张氏不由一怔,随即苦笑着转身离去。 房间里面,朱高炽罕见地勃然大怒,甚至将书桌一脚踹翻在地,桌上的笔墨纸砚散落满地,一片狼藉。 大胖胖怎么都没有想到,解缙竟然会与老二勾搭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解缙啊! 恃才傲物、嫉恶如仇的解缙,都能被老二给收服,那杨士奇、杨荣等人呢? 一时之间,朱高炽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即便金忠前不久才安抚住了他,称皇上命汉王监国,只是让他去处理掉那些隐患罢了。 可是现在,老二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但一反常态地提出不少利国利民的国策,而且开始拉拢收服贤才干吏!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朱高炽甚至怀疑,老二先前做的一切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第十六计,以退为进! 老二多次主动请求就藩,是为了打消皇上心中的顾虑与猜疑!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老头子不但信了,还觉得亏欠他很多,加上这个家伙又不断立功,所以让他监国理政! 老二监国之后,也从未做过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的事情,反倒是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 先是都察院贪腐案,紧接着又是军器局贪腐案,好像他朱高煦成了反腐斗士,一门心思地放在反腐倡廉上面! 这样一来,他也彻底让老头子放下猜忌会怀疑,相信他没了夺嫡的心思。 甚至老头子还让自己记住老二的恩情,将来不要苛责于他! 现在看来,老二从未放弃过夺嫡的心思,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加高明的手段,骗得老头子的相信与支持! 他私自勾结解缙,就是最好的证明! 监国理政只是第一步,降服群臣是第二步,等这前两步顺利完成,只怕第三步就是对自己下手了! 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个屁的将来! 想着,大胖胖就气愤不已。 这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当真不好受! 尤其一个是自己看重的心腹贤才,一个是自己的兄弟! “老二啊老二,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你这家伙,受伤之后,真是开了窍了!” 正嘀咕着,屋外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朱高炽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我不是说过一个人待会儿吗?” “太子爷,杨荣、黄淮等大人求见!” 大胖胖:“???” 什么情况? 他们怎地突然求见?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不敢耽搁,急忙出门见到了杨荣等人。 太子爷现在名义上还在闭门思过,他们只能在门口见面。 朱高炽只见杨荣、黄淮、胡广、夏原吉等重臣全都来了,立马心中一沉。 “几位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荣叹了口气,直接回答道:“太子殿下,汉王爷终于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大胖胖一愣,看向杨荣。 夏元吉捋着胡须叹道:“就在方才,汉王带着锦衣卫,连续抓捕了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景、左中允兼翰林侍讲邹缉、翰林院侍讲学士曾棨等朝臣,称他们是‘解缙同党’,不由分说,直接打入诏狱!” 朱高炽:“!!!” 你娘咧! 老二果真是装的! 他果真贼心不死,死心不改! 解缙同党! 还不如说他们是太子党! 王景、邹缉等人都是名宿大家,一向与太子爷交好,还有曾棨这个状元郎,当年也得了太子爷的恩惠……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解缙同党”,而是太子党! 或者换句话说,解缙本人就是妥妥的太子党! 那他解缙的同党,还能是谁? 汉王出手,雷霆一击,不由分说,打入诏狱! 这等手段,令杨荣等人都感到了忧虑。 自身安危倒是小事,朝野动荡才是大患! 大明朝经历了四年的靖难之役,山河破碎,百废待兴。 好不容易到了永乐朝,在圣君贤臣的共同努力之下,民生正在恢复,他们自然不愿见到,因为一个汉王朱高煦,导致大明王朝再次出现危机! 想着,黄淮当即躬身道:“太子殿下,皇上识人不明,致使朝中监国无道!” “臣请殿下承储君之责,罚无道,清寰宇,还朝野天下一个太平!” 此话一出,大胖胖顿时就懵了,愣在原地。 啥意思? 老二成“无道”了? 你让我这个太子爷出马整死他? 拉到吧你,老子名义上还在闭门思过呢! 而且老二是皇上钦定的监国汉王爷,手里面还握着“见令如朕”的圣命金牌! 到时候闹急眼了,谁收拾谁,可真不好说!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急忙摆了摆小胖手。 “不至于不至于,老二兴许是一时糊涂,本宫这就去问问他。” “对了,汉王现在人在何处?本宫立马动身……” 面对这个问题,众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有些不敢直视太子爷的眼睛。 大胖胖虽然憨,但是不蠢,他立马意识到出问题了。 “还不快说,这混账到底去哪儿了?” 夏元吉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夏头硬着头皮开口道:“回殿下话,汉王去陈大人府上了。” 朱高炽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陈大人?哪个陈大人?说清楚点,这朝堂之上陈姓官员那么多,本宫怎么知道是哪个……” “左春坊右赞善,陈济陈大人!” 听到这话,大胖胖一怔,随即双眼变得血红! “我剑呢?老子今天非砍死那畜生不可!” 大胖胖怒了,扭头跑回小院,抓起锦凳上平日里减肥用的太极剑,而后杀气腾腾地冲了出去。 夏元吉等人见状大惊失色,几人攥衣服的攥衣服,抱腿的抱腿,硬是没有拦住发飙的太子爷! 开玩笑,三百斤的大胖子,真发起飙来,几个武夫都拦不住,更何况夏元吉这些文弱老货。 不过这三百斤的大胖子,平日里走路都得哼哼几声,现在发飙起来倒是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不好! 太子爷提着剑去的! 这要是闹出兄弟相残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杨荣见状气得直跺脚,对夏元吉怒喷道:“夏大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夏元吉自知理亏,也不敢吭声,他哪里想到太子爷发起飙来这么恐怖!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能理解。 因为那位陈济陈大人,不但是《永乐大典》的编纂总裁,还是太子爷的授业恩师! 第146章 算计程朱?你汉王也配? 陈府。 一片愁云惨淡。 陈济两子陈道与陈旺,正满面愁容地看向书房方向。 就在刚刚不久前,穷凶极恶汉王爷突然杀到,身后还跟着一队张牙舞爪的锦衣卫。 那些锦衣卫将整个陈府团团围住,惊得陈府上下惶恐到了极点。 好在他们并未直接亮出刀兵,只是将陈府围住罢了。 而那位穷凶极恶的汉王殿下,笑眯眯地走进了亲爹的书房,至今还没有出来。 陈道与陈旺能不担心吗? 那可是汉王朱高煦啊! 自家亲爹陈济是右春坊右赞善,太子僚属,东宫辅臣! 汉王与太子间的恩怨,以及两党在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陈道等人都是看在眼里。 今日汉王突然带着锦衣卫杀到,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 天知道,这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此刻书房之内,朱高煦正盘坐在软榻上,一副正襟危坐的乖学生模样。 坐在他对面之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正是史学大学陈济。 二人并未像陈道陈旺等人担心得那般剑拔弩张,反倒是在谈笑风生地对弈饮茶。 不知过了多久,陈济毕竟年龄大了,有些吃不消这么久的全神贯注,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汉王爷年轻力壮,精力强盛,老夫老喽,比不得啊!” “那依先生之言,今日就到此为止?” 朱高煦笑着问道,给予这位史学大家充分尊重。 陈老爷子捏着眉心轻轻揉了片刻,这才看向朱高煦,眯着眼睛问道:“汉王爷今日不请自来,又耐着性子陪老夫下了这么久的棋,那究竟是想从老夫这儿得到什么” 陈济扪心自问,他不过是个已经致仕退休的学者罢了,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稍微还有那么点名气。 既然如此,汉王爷为何会找上自己 “知识。”朱高煦呷了一口茶水,吐出了两个字。 陈济闻言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知识? 这是什么意思? 汉王要拜自己为师? 陈济打量了一下汉王朱高煦,身材魁梧高大,满脸横肉凶张…… 这他娘的活脱脱就是个大猩猩,哪里是读书的料? 想着,陈济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急忙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汉王爷说笑了。” “皇上命汉王爷监国理政,王爷此刻应该在处理朝政,而不是来跟我这个老头子打趣。”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今日前来,是为先生而来,为先生脑海里的知识而来!” 这句话,朱高煦说得诚心实意! 陈济,大明朝的史学家,此人自幼博学强记,读书过目能诵,口诵手抄,经史百家,无不贯通。 就连朱老四也对他的博闻强记、满腹珠玑大加赞叹,赞他为“两脚书橱”。 这位老先生与解缙一样,有着过目不忘的可怕本事,加上他本身又是位爱读书的人,终身危坐手不释卷,天知道他的学识有多么渊博! 朱高煦从解缙处得知此人后,立马就动了心思,必须请动这位知识界的大佬出山,主编学校书院的教材。 至于解缙解公豹,去给陈老爷子提鞋吧! 陈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解释道:“汉王殿下,老夫年纪已经太大了,早已不再收徒……” 朱高煦:“???” 啥? 收徒? 你收个锤子徒! 老子又不是来拜师的! 想着,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和盘托出。 “陈先生,小王有意于六部外新建一育部,主管大明学政,于天下各地建学立校开设书院,让我大明学子人人都有书可读!” “只是学校书院的教材,小王不准备以程朱为主,而是囊括医学、农艺、数算、律法等百家学问!” “如果顺利,我大明四海之内,将会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百家争鸣,共创盛世!” “这件事情牵连甚重,解缙一个人把握不住,所以小王恳请先生出山相助!” 朱高煦话音一落,整个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陈济早就被吓傻了,愣在位置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百家争鸣,共创盛世! 这是何等伟大的宏愿? 但前提是,必须对程朱动手,将他拉下神坛! 但,那可是程朱啊! 陈济心中一片火热,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王很清楚,也下定了决心,所以才会请先生出山相助!” “那是程朱!不是你一个汉王可以撼动的东西!” 陈济突然暴怒,气得拍案而起,指着朱高煦怒骂道:“即便是太祖高皇帝,杀性那么重的帝王,面对程朱这个庞然大物,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它官方主流学说的地位!” “你朱高煦不过是个汉王爷,凭什么?” 开设学校书院,将程朱拉下神坛,汉王朱高煦真是个疯子! 一旦出了什么闪失,大明王朝将会有倾覆之患! 朱高煦头一次挨骂没有吭声,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像个小孩一样。 陈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显然被气得不轻。 良久之后,他才安静了下来,扫了一眼朱高煦,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得罪了天下读书人,你还夺什么嫡争什么位?” 听到这话,朱高煦也笑了笑。 “小王早就没了这个野心,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争那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陈济闻言神情有些动容,第一次相信这些汉王爷。 “小王只有一位兄长,那就是大明太子朱高炽!” “可是这位兄长生性宽厚仁慈,略显优柔寡断,以致于留下不少隐患。” “有些事情,太子爷做不的,汉王爷却是做的,监国汉王爷更是做的!” “那些个读书人,自从宋元以来就成了气候,被朝廷优待,得了功名就化身士大夫,与帝分肥共治天下,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却是重来不管!” “在这些文人士大夫眼中,皇帝需要他们去牧民,朝廷需要他们去管理,所以他们的胆子与底气,那是越来越足!” “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攫取田地,鱼肉百姓……就算最后王朝崩塌,他们大不了换个主子,继续过他们的快活日子!” 陈济没有吭声,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所以很清楚汉王这话到底是对是错! 自宋元以来,文人就成了气候,但也失了风骨! 可是,没有这些文人士大夫,谁来替天子牧民? 天子的手,就算再长,也伸不到乡野之间! 朱高煦看着陈济,微笑道:“本王要做的,就是打碎他们这些狗东西蜜汁自信!” “百家争鸣,盛世降临,程朱再不做出改变,只会被淘汰,被他人取而代之!” “呵,儒家不止程朱,程朱也代表不了整个儒家!” 第148章 陈济:太子爷,汉王待你不薄啊! 陈府。 陈道与陈旺时不时看向书房,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汉王爷都进去小半天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没有动静,才更令人忧虑啊! 谁也不知道,汉王与老爹在里面聊了什么。 这要是被太子爷得知了,那日后陈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二人正忧虑的时候,门外匆匆走进来了一位绛袍大臣。 陈道与陈旺见了,急忙上前行礼。 “见过叔父大人,您终于来了。” 绛袍大臣正是吏部左侍郎陈洽,陈济之弟。 陈洽常年坐镇安南,在张辅军中则参赞军务,主管粮饷,于黄福任下就选贤任能,安抚军民,是位难得的贤才干吏。 因年关将至,他按制回京述职。 结果刚回来没有几天,就撞上了眼下这事。 得知消息后,陈洽立马赶了过来,腰间还悬着佩剑。 在安南历练了前前后后历练了八年之久,陈洽早已不是只会讲仁义道德的孱弱书生。 相反,这位文官出身的侍郎大人,更像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军中大将! 陈道陈旺两兄弟一见到陈洽,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急忙讲清了眼前局势。 陈洽一听眉头一皱,大步上前走到书房门外。 “汉王殿下,兄长,陈洽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话音一落,陈洽直接推开了房门,却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嚣张跋扈的汉王爷,此刻正站在一旁,如同被教训的学子一样,老实得不得了。 而自家兄长却是坐在太师椅上面,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水。 “叔远,你来做什么?” “……” 陈洽懵了,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剧本……不对吧? 不是穷凶极恶汉王兴师动众地杀到陈府,想要抓捕太子恩师陈大儒吗? 那你汉王爷站在一旁,跟个乖乖学生一样,是怎么个意思 你的嚣张跋扈呢? 你的穷凶极恶呢? 你的恣意妄为呢? 你……大爷的! “出去侯着!” 陈济一道低喝,吓得陈洽立马出门,还乖乖地把房门给关好。 长兄如父,陈洽在陈济面前,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待他出去后,陈济这才看向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爷,你当真下定了决心?” “或许,上天让小王活下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听到这话,陈济神情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汉王朱高煦,世人都看错你了啊! “汉王之雄伟气魄,老夫佩服。” “但是汉王想过没有,老夫为什么要参与此事?” 虽然陈济是笑着说出这话,但是朱高煦听了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诚然,眼前这位陈大儒早已致仕,年龄也有七十好几了。 对于这样一位老人而言,他的人生堪称圆满了,何必再跟自己拿命去搏? 新学胜了,对陈济而言,没有任何益处。 相反,一旦他参与进来,陈济将会名声大损,连带着整个陈氏也会受到影响。 将心比心,如果朱高煦是陈济的话,他也不会出山相助。 都这个年纪了,在家读书写字,教育子孙,享受天伦之乐,那不香吗? 想着,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 但他并未选择放弃,而是态度强硬地回答道:“先生不算是程朱大儒,而是一位披着儒皮的史学家。” “针砭时弊,秉笔直书,批判不公,记录史实,这是史学家的基本素养,更是每一位史学家的责任!” 陈济闻言一怔,再次陷入了沉思。 针砭时弊! 秉笔直书! 批判不公! 记录史实! 的确,这是史学家的基本素养。 他们要通过手中笔与笔下字,将一个时代乃至多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按照事实书写列传,供后人品评! 只是,那又如何? 我陈济即便算是个史学家,也并不代表,我就要跟你汉王一同,舍命将程朱拉下马来! 朱高煦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也明白了他的选择。 “文的不行,那小王只能来武的了!” 陈济:“???” 文的? 来武的? 你想干嘛? 不好,这家伙开始犯浑了! 陈济有些慌了,汉王犯起浑来,太子爷可都挡不住! “我说汉王殿下,天底下名宿大家不在少数,汉王为何就盯着老夫不放?” “唔……因为解公豹举荐了先生,称先生乃是千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 朱高煦“一五一十”地讲出了实情,还不忘变相恭维这犟老头一番。 陈济听后勃然大怒,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那解公豹是何人?真是不当人子……” “解缙呀,先生好友……” “老夫没这种朋友!” 话音一落,房间又陷入了寂静。 朱高煦深知想要打动眼前这个犟老头,就必须让他认识到新学的意义。 “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新学成功,我大明人人可读书,人人皆启智,百家争鸣之下,大明会是何等场景?” 陈济也有些恍惚,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那……会是一个盛世,真正的大同之治!” “这样的盛世,先生愿意去看看吗?” “若真有如此盛世,老夫自然想要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了。 “汉王,你真是……” “先生,咱这就出发吧!” 陈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跺了跺脚,颤颤巍巍地起身。 “罢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夫就陪你走这一遭,是非功过留于后人评说……” “多谢先生,诏狱已安排妥当,只等先生入住。” “嗯,汉王有心了,不必这么客气……你说什么?诏狱?你让老夫入诏狱?” 陈济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朱高煦。 诏狱那是什么鬼地方?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进去只怕另外半截立马就被埋进去了! “先生多虑了,只是名义上而言,绝对让先生感到宾至如归……” 还宾至如归? 我可去你的吧! “非得去诏狱?” “此事干系甚大,绝不能走漏消息。” 的确,育部新学都还是个计划,如果提前走漏了风声,那些朝臣绝对会奋起反击! 陈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无奈之下他只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太子爷提着太极剑终于赶到。 陈洽立马行礼,不料大胖胖直接无视了他。 恰好房门打开,三人大眼瞪小眼,就这般看着。 太子爷率先反应过来,举剑就要劈了朱高煦这个畜生。 “你这个混账东西,敢动老子的先生,老子今日非要砍死你不可!” 朱高煦一怔,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卧槽你真砍啊!朱高炽你疯了?!” 大胖胖红着眼睛,追着汉王爷疯狂劈砍,陈家众人急忙上前劝阻,好不容易才将发狂的太子爷给拦了下来。 陈济痛心疾首地看着大胖胖,厉声训斥道:“太子爷,你怎可如此行事?汉王可待你不薄啊!” 大胖胖:“???” 啥? 不薄? 是我听错了? 还是先生疯了? 第149章 激烈冲突!新一轮党争开始! 懵了。 朱高炽懵了。 这情况有些不对吧这? 陈先生怎么还帮着老二说话? 大胖胖想不明白,更加不能理解。 自己这位先生学问渊博,平时却十分谦虚,终身危坐手不释卷。 此外,先生还常说:“知识和布帛、粮食一样贵重,有益于社会”。 而且先生虽居高官多年,生活却很朴素,住简陋的苇墙草屋,说聊蔽风雨则可。 这样一位淡泊名利、醉心学问的名宿大家,老二朱高煦都忍心对他下手,将他牵扯进党争之中,只会生死两难。 所以朱高炽得知消息后,立马就怒到了极致。 他本就怀疑老二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伪装,结果老二立马就开始铲除异己,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然而眼前这一幕,又让大胖胖蒙了。 自己这位先生,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帮着老二说话? 想着,太子爷怒视着朱高煦,“你这混账,给先生灌了什么迷魂汤?” 朱高煦差点挨了大胖胖一剑,此刻也是有些火气,根本就不搭理这死胖子。 他娘地,一剑砍下来,朱某人差点身首异处了! “聂兴,还愣着做什么?拿人!” 汉王爷懒得跟大胖胖解释,直接命锦衣卫拿人。 聂兴当即率锦衣卫冲了进来,架着陈老爷子就走。 太子爷见状勃然大怒,持剑挡在了前面。 “一群混账,都给本宫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再动?” 聂兴见状大感头疼,下意识地看向了朱高煦。 毕竟挡路的人,乃是太子朱高炽,大明朝的储君! 真要是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太子爷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万斯难辞其咎! 正当此时,杨荣、夏元吉等朝堂重臣接连赶来,下意识地站在太子爷身后。 嗯,这种时候,太子爷的分量,比他们重得多。 至少勉强算是个人肉盾牌! “汉王爷,敢问陈大人有何罪过?” 左都御史顾佐冷着脸高喝道,这位铁面御史当真动了怒气。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陈济乃是解缙同党,本王要严加拷问!” “锦衣卫抓人,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怎么着,还需要向你们报告吗?” 听了这话,顾佐等人神情一滞,说不出话来。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是锦衣卫的特权!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阻止! 当朝太子,朱高炽! 大胖胖冷着脸,手持太极剑,怒喝道:“本宫就在这儿,看你们谁敢动!” 聂兴等人再次傻眼,又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也有些头疼,他本就不愿将新学一事告知朱高炽。 因为朱高炽自幼学习程朱理学,身边聚集的又全都是通过程朱入仕的文人士大夫! 他要是将育部新学计划告知了这个大胖胖,那就不是走漏风声了,而是主动投敌了! 育部新学计划,最大的阻力,就是眼前这位太子,以及盘踞在他身边的太子党朝臣! 即便,这新学计划对大明而言有利无害,甚至可以称之为国策! 但是有些事情,汉王朱高煦做得,太子朱高炽却做不得,甚至他朱高炽还不得不跳出来反对! 毕竟在当前大明朝堂之上,程朱文臣占了绝大多数! 而朱高煦的新学计划,无异于掘了程朱文人的根,谁参与其中,谁就是文学逆种,谁就是文学异类! 假设朱高煦如实相告,大胖胖得知新学计划,他会怎么做? 只有一个答案:他定会站在程朱文人那边,拼死打压反击朱高煦! 光脚的,是不怕穿鞋的。 但光脚的人太少,穿鞋的人太多!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脸色冷了下来,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圣命金牌! 金色令牌,“如朕亲临”金灿灿四个大字,犹如烈阳般刺的众人双眼一个恍惚! 下一刻,“哗啦啦”一片跪地声立即响了起来,除了手持金牌的汉王爷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恭问圣安! 太子爷朱高炽咬了咬牙,最终叹了口气,一把扔掉了太极剑,跪倒在了地上。 朱高煦见到大胖胖服软,这才收回金牌,喝令道:“聂兴,拿人,走!” 聂兴当即起身,扶着陈老爷子缓缓走了出去。 朱高煦给了陈济一个隐晦眼神,后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十分顺从地跟着锦衣卫走了。 路过太子爷时,只听得大胖胖传来了一声低喝。 “老二!你莫要自误!”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汉王无故抓捕朝廷忠良,以“解缙同党”之名肆意迫害太子党官员,这等同于新一轮的党争即将展开! 朱高煦听到这话,脚步只是一顿,便毅然决然地走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就算想暂停也不可能了。 而且,朱高煦并不想终止新学计划! 走出陈府,陈济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为何不告知太子爷实情?” “为什么要告诉他实情?”朱高煦反问了一句,令陈济有些愣神。 “老大知道了,会怎么做?先生觉得呢?” 听了这话,陈济脸色大变,这才反应了过来。 太子朱高炽,学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程朱经学! 面对汉王提出的新学计划,太子会怎么做? 坚决维护程朱理学,让那“新学计划”胎死腹中! 因为,他朱高炽是太子,是大明朝未来的皇帝! 他,是储君,这就决定了,他朱高炽不能失去文人的支持! 而新学计划即便顺利施行,那也需要二三十年甚至四五十年的时间,培养出下一批新学文人! 这对太子朱高炽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他本就得到了程朱文人的鼎力支持,何苦让汉王破坏这大好局面,去支持什么新学呢? 一想到这儿,陈济深深地叹了口气。 “难怪汉王要以‘解缙同党’之名,将老夫打入诏狱!” “那些朝臣,只怕都错看了汉王爷!” 朱高煦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了些许凝重。 陈府。 太子爷朱高炽满脸铁青,小胖手都握成了拳头。 陈旺陈道两兄弟则跪倒在他身前,恳求太子殿下救出他们可怜的老父亲! 七十几岁的名宿大家,因为某些人不该有的野心,被强行抓入了诏狱! 诏狱,那是什么地方? 别说陈济这位老学者了,就算是身强力壮的武夫丘八进去了,最后都是非死即残! 也就是说,陈老爷子这一去,基本上意味着踏入了坟墓! 朱高炽气得浑身发颤,当即怒喝道:“汉王监国无道,言官谏臣即刻上奏弹劾,务必使皇上回心转意!” 这种局面下,也唯有弹劾这个办法。 朱高炽不能也不敢对朱高煦动手,因为老二是皇帝钦定的监国之人。 他敢对老二出手,那就算忤逆不孝! 如果扣上这个罪名,朱高炽也不用做什么太子了,等着发配高墙吧。 面对嚣张跋扈的监国汉王爷,朱高炽即便是当朝太子,似乎也只有避让的份儿! 毕竟,汉王手中,还握着一张圣命金牌! 那是,如朕亲临! 第150章 后妈生的兵仗局! 诏狱。 解缙嚎了半天,却是不见效果。 很明显,汉王殿下“请人”去了。 只是这请人的方式,可能不是那么温和的…… 解缙哪里知道,汉王朱高煦听话只听一半,转身就抓人去了。 这他娘的你求着人家编写新学教材,不说八抬大轿地去请,你不至于带锦衣卫抓人吧? 可偏偏汉王爷就这么干了! 那这教材还怎么编? 解缙正想着,忽然来了一个锦衣卫。 “解大人,您的新牢房已经安排好了,请随小的前去一观。” 唔,新牢房! 不,应该说是日后战斗的地方! 解缙深吸了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牢房,准备踏上汉王爷的贼船。 “新牢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根本就不算是牢房,乃是镇抚司衙门内一个僻静小院。 解缙正在左右打量,暗自赞叹小院环境不错,至少比起他那二十平方的潮湿牢房,好出不知凡几。 正当此时,身后陡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解缙,你这个混蛋,看你做的好事!” “……” 不用回头,解缙就知道来者是谁。 史学大家,两脚书橱,陈济。 下一刻,解缙拔腿就跑,唯恐遭受一顿毒打。 陈老爷子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解缙背影笑骂道:“汉王爷,看到没有,这解小子到底还是差了点火候啊!” 朱高煦含笑点头,立即会意道:“先生,那就由您出任新学教材的总编,解缙就给您端茶倒水、提鞋擦汗吧!” “唔,倒是可以。” 解决完新学教材的事情,朱高煦总算是松了口气。 纪纲正带着锦衣卫挨个“请人”,相比于史学大家陈济,王景、邹缉等人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陈济需要汉王爷亲自去请,但王景、邹缉等人,直接抓过来就完事了。 进了诏狱,也就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 什么时候把新学教材编好,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诏狱! 这件事情,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方才在陈府内的那一幕,至今回想在脑海里面,令朱高煦有些忧虑。 这样一来,只怕不但老大要误会,夏元吉等朝堂巨头也会误会啊! 奈何这事儿偏偏还说不得! 想着,朱高煦已经领着杨士奇与杨溥,走到了兵仗局门口。 海寿太监早就翘首以盼,等着汉王殿下大驾光临。 “王爷,总算是把您给盼过来了,老奴可是等得好辛苦啊……” 刚一见面,这死太监就是各种不要钱的马屁狂拍。 朱高煦也没有理会,在海寿的带领下,开始巡视起兵仗局的改革情况。 不得不承认,这个死太监虽然人是贱了点,但在改革兵仗局这方面,绝对是上了心的。 虽然直到现在,兵仗局也有不少地方是一团乱麻,没有跟上军器局的脚步,不过大部分作坊都已经采用流水线作业,模具母机样样齐全,生产效率提高了数十倍不止。 “海寿啊,可能你也听说了,本王有意让兵仗局与军器局独立出来,直接向皇帝负责!” 此话一出,众人有些惊了! 兵仗局与军器局独立出来,直接向皇上负责? 汉王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要知道军器局隶属于工部,下设盔甲厂与王恭厂,还有两个储藏军器与军用原料的库,即广积库和戊字库。 如果真把军器局给独立出来,那兵部四大清吏司之一的武库清吏司岂不是形同虚设? 而且兵部失去了武库清吏司这个大财源,那些官员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嗯,杨士奇如今暂代兵部事务,他也不同意。 “汉王爷,为何要将军器局与兵仗局独立出来?这对朝廷而言有什么益处?” “好处多了去了。”朱高煦白了他一眼,细细解释道:“首先,两局独立出来后,我大明军队获得武器辎重,可以转变一种方式:军队采购两局武器装备,两局竞标争取军队的订单!” 听到这话,杨士奇与杨溥都是眼前一亮。 这种新奇方式,完全省去了武库清吏司这个环节,大大降低了官员从中贪腐谋利的可能! 而且如此一来,军器局与兵仗局形成了竞争关系,为了夺得军队的订单,只能拼命地提高所产武器辎重的质量,这对大明将士而言更是一件大好事! 海寿太监已经是满面愁容,他虽然早就有所耳闻,并不觉得意外,但是人军器局已经远远地跑出去一大截了啊! “王爷,军器局得了您的指点,早早地就完成了革新,如今又成功研制出了鸟铳,而我兵仗局现在还没完成革新,您说这怎么个竞争法……” 朱高煦瞧见他那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顿时就感到一阵恶寒。 个死太监,真懂女人那套! 不过海寿太监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就好比军器局的起跑线,已经超过兵仗局一大截了。 长此以往下去,兵仗局只会越来越落后,最终难以望其项背。 至少鸟铳一旦面世,军队里那些大将,肯定会到军器局争相抢购! “行了行了,本王这不是来了吗?让你们两局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到时候如果再落后了,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海寿太监疯狂点头,根本不敢吭声。 只要汉王殿下愿意提点一下兵仗局,那兵仗局崛起指日可待! 杨士奇深思片刻后,却突然问道:“只是汉王殿下,这军队与两局间直接交易,看似节省了不必要的环节,可是应该由谁来监督呢?” “如果无人监督的话,万一他们相互勾结、中饱私囊那又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极大的漏洞,一方出钱,一方出货,如果无人监督,天知道他们能贪腐成什么样! 朱高煦却是笑道:“简单啊,这事儿交给兵部负责就可以了。” “兵部没了武库司这个大财源,眼睁睁地看着军器局飞上枝头变凤凰,心里肯定很不舒服,让兵部监督军队与两局的交易,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杨士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同样笑道:“吹毛求疵,斤斤计较,巴不得在鸡蛋里面挑石头!” 他们失去了财源捞不到好处,自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捞好处! 不折腾死你才是怪事! 当然,这种下作手段,也只有汉王爷才想得出来。 “汉王殿下大才,士奇佩服!” “……” 第151章 皇家制造局!基建神器! 听着杨士奇不阴不阳的恭维,朱高煦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这杨士奇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儿,就凭这份机敏谨慎,活该他成为流芳百世的贤相。 不阴不阳,不热不冷,讳莫如深,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这样的人,才是天生干政治的料。 “海寿,日后兵仗局更名为皇家制造局二局,军器局更名为皇家制造局一局。” 对于这个安排,海寿太监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 不过片刻之后,只听海寿太监又委屈巴巴地开口道:“王爷,一局那边都研制出鸟铳了,我二局已经落后了太多,这不利于王爷的计划啊……” 朱高煦闻言冷冷帝瞥了他一眼,海寿太监立马就闭上了嘴,讪讪地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也给你们搞个专利,提升二局的竞争力?” “专利”是什么东西,海寿太监听不明白,但他相信汉王爷肯定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王爷,不是老奴贪心,这不是为了您的计划着想吗?” “再说了,老奴可是听说,那鸟铳的图纸可是王爷您提供的……” 说白了,一局真正的核心技术,还是来自汉王殿下! 海寿太监能做到原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自然不是个蠢人。 现在汉王爷这个“行走的技术家”就在眼前,他自然要好好地薅羊毛! 朱高煦一眼就看穿了他这些小心思,只是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因为这海寿太监说的也不错,二局不能落后一局太多,不然还怎么形成竞争? 只是临时让二局研发出专利,即便自己提供了图纸,那可能性也不大。 毕竟当初一局拿着自己的图纸研制鸟铳,也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新型火器是不太可能了,毕竟朱高煦也不知道图纸,二局短时间内也研发不出来。 沉思片刻之后,汉王爷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 或许,二局可以拓展一下业务,由皇家制造局转型为皇家建造局! “海寿啊,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笔墨伺候!” “哎哎,王爷稍等,老奴这就去!” 听到这话,海寿太监欣喜若狂,小跑着去找笔墨纸砚。 汉王爷那可是行走的技术专家,他肯定动笔自然非同凡响! 杨士奇与杨溥同样很是好奇,他们刚才可是听说了,鸟铳图纸竟然是汉王殿下提供的。 这位汉王爷,原来还懂天工之术! 很快海寿太监赶了回来,谄媚笑道:“王爷,请赐宝!” 朱高煦也不客气,挥笔就墨一气呵成,而后扔给了海寿太监。 “去准备吧,难得本王现在有时间,亲自指导你们一回!” 不过海寿太监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愣在原地,表情很是精彩。 杨士奇与杨溥见状,感到很是好奇,下意识地伸头看去,结果满脸古怪惊容。 汉王殿下,这……写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石灰,黏土,炉渣,粉末灰……” 别说海寿太监看傻了眼,杨士奇与杨溥也愣在了原地。 这些东西都是些常见的材料废料,汉王殿下用他们能制作个什么? 海寿太监有些为难,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汉王爷在跟自己开玩笑。 “王爷啊……这……这不对吧?” 终于,海寿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朱高煦懒得跟他解释,冷声道:“要么你立刻去准备这些东西,要么本王马上就走!” 丫的,给你核心技术,你还在这儿叽叽歪歪? 海寿太监立马老实了,当即安排匠人准备这些材料废料。 杨士奇与杨溥一直跟在朱高煦身后,他们倒是不急,很想看看这位汉王爷,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很快材料齐备,汉王爷的表演开始了。 众人只见汉王爷命人将石灰与黏土扔进高炉里煅烧,直至出现一堆堆的白色粉末。 紧接着又是研磨、烘干等一系列操作,汉王爷指挥匠人们干得热火朝天,杨士奇与杨溥在旁看得惊诧莫名。 他们二人不说学富五车,至少也算是满腹经纶,可是他们现在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得一愣一愣的,根本看不明白汉王爷想制作个什么东西。 你把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拿去煅烧,煅烧了又去研磨,然后烘干……到最后那还是一堆废渣啊? 难不成这白色粉末,有什么奇效?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经过汉王爷与匠人们的努力,最终他们得到了一堆暗灰色的粉末。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东西,兴奋地连连点头。 大明朝虽然生产技术落后,但是匠人们十分听话努力。 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一丝不苟,小心翼翼,这才是大国工匠精神! 朱高煦看向茫然的众人,顿时笑道:“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皇家制造局二局专利,无论在军事方面还是民事方面,都会造福天下的社稷神器——水泥!” 众人:“???” 啥? 神器? 就这啊? 就眼前这堆废料? 你隔这儿跟我们扯犊子呢? 眼瞅着众人不信,朱高煦顿时解释道:“水泥和沙子按一定比例混在一起,加水搅拌之后,可以增加砖石之间的粘合性,干燥之后与砖石无异。” “而且水泥使用方式简便,用途广泛,无论是在民用建筑,还是军事堡垒,甚至是修桥铺路都可以用的上,坚固程度比一般城墙高出不少!” “最重要的是,水泥加上红砖,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新建一座堡垒,甚至是一座城池!” 什么? 杨士奇与杨溥愣在了原地,仿佛被一个巨大惊喜砸中。 短时间,快速新建一座堡垒,甚至是一座城池! 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新建一座城池了,在大明建造一座房屋,至少都要大半年甚至一两年的时间! 如果汉王爷所说为真,那眼前这东西,将会给大明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建筑速度更快,建筑更加坚固耐用,那可真是社稷神器! 想着,海寿太监脸都快笑烂了,欣喜不已地伸手插进水泥堆里。 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废料,竟然会是社稷神器,真是不可思议! 杨士奇与杨溥见状,也好奇地上前仔细打量,也忍不住伸手感受…… 朱高煦一愣,随即提醒道:“海寿,你不烧吗?” 海寿闻言一怔,讪笑道:“王爷,老奴……不骚啊?” “……” 第152章 割韭菜可是个技术活! 朱高煦来到乾清宫,一些朝臣也开始进了屋子。 看得出来,他们都被冻得不轻。 毕竟夏元吉、蹇义这些朝堂重臣,年纪大多过了半百,基本上没人小于四十。 当然,顾佐是个例外,他是被汉王爷强行抬上来的。 人这年纪一旦上了四十,身体里的各种毛病也就出来了。 许多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武官将佐,上了年纪后突然就病倒了,正是因为身体素质下降,以前的暗疾复发,病来如山倒,直接一命呜呼。 当夏元吉他们看到杨士奇与杨溥二人时,却是明显一愣。 他们二人,不是被打入诏狱,怎么现在出来了? 难道说他们归顺了汉王爷?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杨士奇倒是老神在在,杨溥却低下了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朱高煦见人都来齐了,当即开口道:“宣布一项任命,杨士奇官复原职,因兵部尚书金忠身体抱恙,由他暂代兵部事务。” “另,杨溥授翰林学士,入阁参预机务!” 听到这话,一众巨头脸色微变。 汉王爷刚刚才借着由头抓了几位太子党官员,现在他又让杨士奇与杨溥二人官复原职,甚至共同进入内阁参预机务。 那么只能证明,杨士奇与杨溥二人,可能成了汉王党! 吏部尚书蹇义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问道:“汉王,此事皇上是否知晓?” 他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眼下汉王爷径直绕过了他,突然授官杨士奇与杨溥二人,有些坏了规矩。 毕竟他只是监国汉王爷,不是皇上! 朱高煦笑着解释道:“折子已经送去北伐大军了,蹇尚书大可放心。” “对了,老夏头,新盐法进行得如何?” 相比于这些琐事,朱高煦更加关心自己的新盐法推行得如何。 毕竟盐铁是国家重中之重,前者关系到大明王朝一半的赋税,后者则是根本的军事物资,少了任何一个朝廷就会歇菜。 无论是太祖爷朱元璋也好,还是永乐帝朱棣也罢,这两位马上皇帝之所以能打得蒙古鞑子抱头鼠窜,大半的资金来源都是靠着盐税支撑。 谈及正事,夏元吉也是神情一肃。 “在汉王府技术人才的支持下,各地盐场盐井都已经完成了改革,原先生产的粗盐也正被改良为细盐!” “汉王殿下,以目前大明新盐的储备,或许可以尝试着推行新盐法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忱这些天没白忙活,至少将新盐法的根基稳固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放出消息吧,让周忱举行第三次品鉴会!” 夏元吉含笑点头,眼睛都快眯在了一起。 汉王爷每次举办品鉴会,朝廷都有不少银子进项。 尤其是本次品鉴会,成交数额只怕会远远超出前面两次! 毕竟,此次品鉴会,要拍卖的东西,可是各地盐商资格啊! 以往朝廷施行“开中法”,食盐的买卖都需要凭借着朝廷颁发的盐引,才能到指定盐场换取食盐。 也就是说,不是用盐引换取的盐,那就是私盐! 贩卖私盐的,不查到那还好。 不过一旦查到了,不但本人要砍头,家产要被抄没,就连妻女也不可能落到什么好下场。 《大明律》规定,凡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军器者,加一等,诬指平人者加三等,拒捕者斩。 然而即便如此,贩卖私盐的惊天利润,依旧刺激着大批人为此舍身忘死,两淮等地的私盐贩子层出不穷。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汉王爷的努力下,朝廷成功推出了以精盐为根基的新盐法! 富商巨贾们只需要参加拍卖,给出足够高的价格,就能竞争到某地食盐买卖的官方资格,成为当地受朝廷保护的官方盐商! 一想起汉王殿下上次所说的运作方式,什么“保证金”、“违约金”、“加盟费”……夏元吉眼睛都快眯成一道缝,恨不得现在就举办第三次品鉴会。 “王爷,品鉴会具体日期可以定下了,臣请亲自参与一下……” 听到这话,朱高煦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老夏头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不着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暂定十日之后吧!” 现在大明的经济中心,自然是南直隶应天府,最繁华的江南之地就在旁边。 十日时间,足够那些富商巨贾及时赶来了。 在这个封建王朝统治下,富商巨贾可不是后世那种有钱可以无法无天的存在。 至少在如今的监国汉王爷眼中,他们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韭菜! 该割的时候就要割,不能心慈手软,毕竟与其让他们将银子堆在仓库里发霉,不如交给朝廷发展民生。 但是该施肥的时候也要施肥,不然韭菜还没长出来就挥刀,那就是竭泽而渔了! 接着朱高煦又处理了一些寻常政务,关心了一下重大项目的进度,比如大明钱庄已经开始建设,确认过后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坏消息。 夏元吉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道:“汉王殿下,河北、山东等地都遭受了雪灾,地方官员上奏朝廷请求拨款赈灾。” “尤其是山东之地,前不久旱灾刚刚过去,现在又遭受了雪灾,百姓苦不堪言啊!” 一众大佬听了,也是眉头紧锁。 永乐年间的天灾不在少数,往往是好不容易熬了过去,新一轮天灾又来了,真正受苦的,永远都是平民老百姓。 如果不是汉王爷搞了许多挣钱的法子,朝廷只怕早就急得团团转了。 朱高煦明白大明连年天灾不断,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雪不一定都是瑞雪! 至少对平民老百姓来说,每年冬天都是最艰难的时候。 “立刻拨款给灾区,赈灾济民,让地方官员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 “顾佐,让你手下的御史们都行动起来,本王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在赈灾一事上贪腐的事情!” “谁敢在赈灾一事上伸出爪子,本王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左都御史顾佐急忙点了点头,难得认可了汉王爷的安排。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冲散了朱高煦的好心情。 真正坐到了监国位置上,他发现自己无法坐视百姓受苦。 只要一想起冰天雪地里面,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他这颗心就定不下来。 “来人,去把海寿太监唤来!” 朱高煦皱了皱眉头,必须让二局加快水泥的生产,然后将其推行至天下! 至少老百姓住在水泥房里,不用担心一场大雪下来,自己的家就没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153章 万众瞩目的品鉴会!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寒冷。 但应天府却是格外热闹,似乎整个大明的富商巨贾都赶了过来。 得到消息的商贾,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几乎带着全部身家赶了过来,就连王文显、汪福光等盐商巨头也不例外。 没办法,那可是盐啊! 朝廷以前施行“开中法”,山西晋商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从中谋取了海量利润。 两淮盐商也因开中法赚了个盆满钵满,如汪福光这等富商巨贾不在少数。 但是现在不同了,朝廷竟然推出出了新盐,而且废除了开中法,推行新盐法!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新盐法规定,将会把食盐交给商贾负责售卖,不再经历地方官府这个环节! 商贾只需要参加拍卖,给出足够高的价格,就能获得一地食盐买卖的资格,成为受朝廷保护的地方盐商! 贩卖食盐的利润,自然无需多言。 一旦成为当地盐商,那就无异于得到了一座金山银山! 只要将朝廷方面的关系打好,甚至可以成为世代承袭的盐商巨头! 这根本不像以前开中法那样麻烦,毕竟以前商贾想要得到食盐,必须拿盐引去盐场兑换! 但是想要获得盐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除了要付出大量钱财外,还得要有较硬的关系,不然人家根本就不会鸟你。 所以盐商们以往为了获得盐引,那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当他们听到新盐与新盐法的消息,简直就是欣喜若狂,立马带着全部身家赶往刘家港口。 正因为如此,此刻娄江西馆内,已经坐满了来自各地的富商巨贾。 周忱环顾四周,通过锦衣卫提供的情报资料,对台下众人也有了初步印象。 大部分商贾都是靠着“开中法”起家的盐商,如王文显、汪福光等人。 此刻朝廷推出新盐与新盐法,事关切身利益,他们自然坐不住了。 这对于朝廷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来的商贾越多,越有利于新盐法的推行。 二楼雅间。 朱高煦与夏元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旁边还坐着杨士奇等朝堂重臣。 盐法乃是朝廷命脉根基,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所以一众巨头选择亲自前来参加品鉴会。 “汉王殿下,大明竟然有这么多的富商” 杨士奇扫了一眼台下密密麻麻的商贾,感到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些商贾可都是经过考核审查才能入场,审查的也是他们的身家情况。 没有百万纹银傍身,是进不来这拍卖现场的。 朱高煦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感觉人有点少了。 “大明幅员辽阔,才这么点富商,就算多吗?” “此次品鉴会一连三日,还有不少商贾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太大惊小怪了!”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都感到吃惊。 倒是他们小觑天下英雄了! 大明竟然有这么多的富商巨贾,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 朝廷推行“重农抑商”的国策,商人对朝廷而言,就是一群四处流蹿、追名逐利的不安定分子! “而且他们之中大多都是盐商,靠着开中法谋利起家。” 朱高煦笑道:“以往这开中法可以说是肥了官员肥了商贾,却苦了百姓穷了朝廷,现在你们眼中这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富商巨贾,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话一出,群臣都变了脸色。 说白了,开中法将朝廷的收益大大削减,反倒是养肥了这些商贾与盐政官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还真不会相信,朝廷引以为傲的开中法,会有这么大的弊端。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朱高煦随即命人给周忱传去消息。 周忱得到消息后,当即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此次品鉴会涉及新盐法,那可是国政。 如果让裘广德这个商人继续主持,是不适合的。 “诸位,本次品鉴会的主题,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数了吧?” 一众商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们早就卯足了劲儿,就等着接下来的拍卖了。 “那么,本次品鉴会正式开始。” “拍卖开始前,还请诸位品鉴一下朝廷推出的新盐!” 周忱笑着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一群侍女走入会场,在每一位富商面前放下了一小碟新盐。 王文显接过新盐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洁白如雪,毫无瑕疵,这简直就是食盐中的极品! 与之前朝廷生产的粗盐比起来,这新盐光是卖相就好出了成千上万倍! 想着,王文显伸出食指沾上了些许新盐,而后送入口中。 新盐刚刚入口,王文显便眼睛一亮,对新盐赞不绝口。 这新盐竟然毫无怪味,纯粹得仿佛像是宫廷贡品! 不过这等极品食盐,生产成本估计极高,那么它的定价自然也不会便宜。 有人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高声喝问道:“敢问周大人,这盐难不成是贡盐” 在众人注视之下,周忱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贡盐,而是朝廷即将推出的新盐!” “朝廷已经掌握了食盐精炼技术,日后我大明将不会再有粗盐,全都是这等上品食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全都是这种盐! 这怎么可能 朝廷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时之间,商贾们议论纷纷,难以掩饰激动情绪。 周忱见状并未催促,而是满脸的骄傲与自豪。 让天下百姓都吃上好盐,这是一次伟大的壮举! 而一切功劳,都应该归属于汉王殿下! 天下百姓都应该知道,是何人研制出了新盐,并且改良了食盐的制取之法,让他们不必像以前那样,连盐都吃不上,即便吃上了,也是劣质的粗盐! 造福天下万民之人,不是别人,而是汉王朱高煦! 很快富商巨贾们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目光狂热地看向周忱,不断出言催促他开始拍卖。 这新盐品质卖相如此之好,根本不愁没有市场! 那也就是说,只要拍下了一地盐商资格,坐等着数钱就行了! 这对于他们这些逐利为生的商贾而言,具有难以拒绝的致命诱惑! 二楼雅间,朱高煦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开中法废除,新盐法落实。 那么大明朝廷,每年都会有几千万两的银子稳定入账。 朱老四啊朱老四,以后你想打仗就打仗,不必再看别人脸色了! 想想永乐帝也是憋屈,堂堂一个皇帝,整日因为钱粮看别人脸色。 要不是自己一直给他搞钱,朱老四别说北伐了,裤衩子都快穿不上了! 想着,朱高煦嘴角陡然露出一丝坏笑。 要不再给北伐大军追加个几千万两,让朱老四一路打到西欧去 我,朱棣,亚洲天子,西欧欧皇! 第154章 暗拍!互相算计的拍卖现场! “周大人,既然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可以开拍了吧?” “对啊周大人,该来的也都来了,这拍卖咱赶紧开始吧!” “开始拍卖吧!周大人,别再耽搁了!” 很快,商贾们开始催促,显得十分猴急。 毕竟这盐商资格谁知道有多少,摆在眼前的竞争对手都足有上百位! 继续等下去,只要那些地方稍远的富商巨贾也会赶到,到时候自己竞争成功的可能就会大大减小了。 想着,越来越多的商贾开始大声催促,现场顿时一片嘈杂。 周忱见状点了点头,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拍了拍手,看得众人很是不解。 下一刻一位位俏丽侍女出现,贴心地为所有商贾准备了纸笔。 众人看后更加不解,似乎此次品鉴会的拍卖方式,好像与前两次不同。 在众人诧异目光中,周忱笑着解释道:“本次品鉴会,采取暗拍的方式。” “放在诸位面前的纸张,上面记录了诸位的姓名籍贯,请诸位先核对一下是否正确。” “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请诸位在这张纸上,写下自己近期住址,想要拍下的新盐代理地,以及准备的代理费……” “本次暗拍会以州府为单位,一州一府之地只会挑出一位官定盐商,当然因此可能会出现两位甚至几位富商争夺一地的情况,那就只有价高者得了。” 此话一出,商贾们全都蒙了。 暗拍! 原来这就是暗拍! 只是这样一来,对他们参与竞拍的商贾而言,那就是充满了恶意! 他们原本以为这场拍卖是跟前两次品鉴会一样,直接定人定地公开拍卖,对于同行的各个情况,也基本上都提前做了一些了解。 甚至如王文显、汪福光等富商巨贾佼佼者,更是已经将新盐的代理地各自私下里进行了一番商讨,心照不宣的都各自划分好了归属。 比如山西之地,下辖四府二十州,依据晋商们各自的活动范围,商讨之后做出了合理的规划。 如此一来,他们就只需要等着拍卖开始后,报一个过得去的价格糊弄一下,夺得盐商资格就行了。 毕竟没有他人竞争,这块地方只有自己要,那何必花冤枉钱做冤大头? 到时候自己省钱,朝廷满意,然后还拿下新盐代理资格,可谓是皆大欢喜!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周忱竟然采取暗拍的方式,这突如其来的这一招,直接打了商贾们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如果真把各自的理想地与代理费写在纸上,那就很大程度上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元素。 最大的弊病在于,谁也不肯定,自己先前商量好的伙伴,会不会突然临时提高价格,把原本商量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给抢走! 在暗拍这种形式下,你连可能产生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哪里还有什么伙伴可言? 从这一刻起,在场参与竞拍的商贾,都有可能是竞争的敌人对手! 一时之间,所有商贾都是眉头紧锁,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二楼雅间,杨士奇再次发问。 “汉王爷,为何采用暗拍的方式?” “上次拍卖蜂窝煤,为了提高交易额,不得不透露了一点新盐法的消息。” 朱高煦无奈解释道:“结果上回就大致确定了这些商贾所在的代理地,他们觉得有恃无恐,竞价可能会出现停滞的情况!” “所以本王才想了“暗拍”这么个办法,他们因为心生怀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夺得那块代理地,所以他们只有花大价钱,掏空自己的口袋,即便输了也没有什么怨言!” “相反,如果明明有机会拍下中意的代理地,却因为自己愚蠢轻信他人,导致到手的鸭子飞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气死?” 此话一出,杨士奇等巨头皆是浑身一震。 汉王殿下这番分析,简直道出了眼前这些商贾的真实想法! “你们不要忘了,他们可是逐利为生的商贾,天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这种时候谁还会去在意什么义气与信用?” “他们肯定会乖乖地出一个高价,确保自己能够夺下心仪的代理地,既是为了保险,也是为了安心!” “本王搞了这么一次品鉴会,不榨干他们怎么能行?” 夏元吉听了这话,心悦诚服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汉王爷果真高明,老夫佩服!” “敛财这方面,殿下堪称大明第一人!” 朱高煦:“???” 嗯? 这话? 怎么听着怪怪的? 此刻台下又传来了周忱的声音,还在为一众商贾讲解规则。 “全程禁止交流喧哗,禁止左顾右盼,否则取消竞拍资格,打入锦衣卫诏狱!” “写好之后,诸位只需要举手示意,立马就会有人前来收走纸张,绝不会泄露诸位的隐私。” “至于是否中标,半月之内会有结果,如果中标的话,会有户部官员前去通知诸位,届时诸位只需要准备好代理费,然后就可以直接成为受朝廷庇护的盐商了!” “当然,希望诸位量力而行,不要胡乱出价,也友善地提醒诸位,一人可代理多地,只要代理费足够即可!”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愣在了原地,脸色陡然变得很是难看! 这周忱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唯有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一个人可以代理多地,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钱足够,他完全可以代理四五个地方! 机会本来就少,这样一来那可就更少了! 该死的! 这周忱真阴险啊! 一时之间,所有商贾紧握毛笔,却无人率先动手。 虽然这次品鉴会比前两次要简单的多,只需要他们写下一个数字即可,但是所有商贾都觉得极其头疼! 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坐在这大厅里的所有商贾! 揣测与算计,正在不断发生! 终于,有人率先动笔了! 二楼之上,夏元吉忍不住慨叹道:“汉王殿下果真高明啊!” “本是商贾与朝廷的斗争,却被汉王殿下变成了商贾与商贾之间的斗争,朝廷坐收渔利即可!” “夏尚书言重了,本王不过顺手为之,哪有夏尚书夸赞的这般优秀……” “不不不,汉王爷过谦了,敛财这方面,你是当世第一人!” “……” 你大爷啊! 你不会夸人就闭嘴行不行! 第155章 巨款!嘎过去的户部尚书! 原本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些商贾硬是花了一个多时辰。 明明是寒冬腊月,他们却是一个个地满头大汗,跟打完仗一样。 当最后一个富商举起手来,周忱立马下令取走,品鉴会到此结束。 拍卖一结束,商贾们立即三两成群的各自凑到了一起,拐弯抹角的打听周围其他人的出价。 如王文显就找到了自己的晋商小伙伴,试图确认自己的出价有没有问题。 然而到了这一刻,原本互相信任的合作伙伴,又或者是同一地域商邦的同行,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亲密无间。 彼此交谈间,处处都充斥着一股浓浓警惕,质疑,防备。 毕竟这些人全都是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大明商人中那批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精明的头脑里,满是勾心斗角与谋略算计! 没人能够保证,在这种暗拍不公开的前提下,昔日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一旦有了机会,会不会突然给自己背上来上这么一刀。 毕竟这一刀下去,代表的可是海量利益,一座金山银山! 这个时候,如果还抱着往日里那些虚假的信任与承诺,这样的人不是傻就是蠢。 可惜,大家都不是啥子,结果就是旁敲侧击的试探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只有等到竞标结果公布,他们才能确认最后的结果。 二楼雅间,朱高煦毫无形象地斜靠在椅子上,时不时拿起热茶嘬上一口。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周忱抱着一大堆报价纸张走了进来。 “王爷,诸位大人,拍卖已经结束,一众富商的报价都在此处。” “唔……你辛苦了,先坐下休息会。” 朱高煦笑着点头,对周忱很是看好。 这小子原本还很是年轻,但之前往返于各地,建设新盐场,一趟历练下来也沉稳了不少。 用老夏头的话说,周忱就是他未来的接班人。 一代名臣夏元吉,对周忱也很是看好。 紧接着,朱高煦就看向夏元吉。 “小老头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拍卖会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事关盐税这等国家大计,夏元吉等朝臣清楚绝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首先看的是南直隶,两浙,江西,以及湖广,福建,山东,山西这些地方。 南直隶不用说,京畿重地,现在的大明经济中心,同样报价也是所有州府最高的地方。 其次是两浙之地,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同样是大明朝的重赋之地。 江西、湖广、福建、山东等地,这些地方都是人口大省。 在大明朝,人口就意味着一切。 而且对于盐商而言,当地人口越多,食盐需求自然越高,他们赚的也就更多。 因此,想要成为这些地方的代理商,出价也必然是极高的。 原本商贾们报团取暖的小算盘,被朱高煦一招暗拍打得胎死腹中,这就导致商贾们为了拿下心仪的竞拍地,不得不尽最大可能地出价,以免出现变故。 当然,还有一些人口比较少的地方,就像北直隶,四川,云南等地,人口相对而言较少。 这些人口不足百万的地方,暗拍产生的争斗大大减少,代理费用也会更低,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经过半个时辰的认真查看统计,最终结果终于出炉。 夏元吉率先开口道:“王爷,出价最高的,应当是扬州府的代理,汪福光出价白银一千三百万两,为众多竞拍者中出价最高之人!” “一千三百多万两?他一个人出价?不是商邦商团?” 夏元吉点了点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朱高煦都有些惊了,这个汪福光这么有钱的吗? 一个人,一千三百多万两! 他娘的这不是狗大户了啊,这是土财主啊! 周忱适时补充道:“王爷,汪福光是徽州休宁人,一直在两淮盐场贩卖食盐。” “此人堪称两淮盐商之最,艘至千只,率子弟贸易往来,如履平地,择人任时,筹得先机,遂累资巨万……” 嘶……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从小盐贩子起步,一步一步做成了两淮盐商巨头! 其实扬州本身不出产盐,由于其靠近两淮盐场,因此涌现出了大量倒卖盐的商人。 他们是两淮盐场将盐售往全国各地的重要渠道,盐船通常从淮河出发,进入古运河再到长江,范围囊括整个长江流域。 隋唐时期,扬州依靠京杭大运河,成为了全国水运交通的核心枢纽,发展成为了全国最繁荣的城市,被誉为“扬州富庶甲天下”。 到了明朝之时,扬州大型盐商多达一百多家,扬州也因此成为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可想而知,扬州代理之争异常激烈。 汪福光也是个人物,直接砸出一千三百多万两的巨款,还他娘的有零有整的,一看就是他的全部身家! “既然如此,扬州代理就是这个汪福光了,本王很看好他!” 朱高煦直接拍板,定下了汪福光这个扬州代理。 这人不但会赚钱,而且有魄力,有远见,是个不错的人才。 夏元吉又开口道:“汉王爷,扬州府后,出价最高、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应天府了,最高出价者王文显出价白银一千万一百万两!” 听了这话,朱高煦有些发蒙。 王文显,这家伙不是晋商吗? 他不去抢山西老家那些州府,来抢应天府干嘛? 这个家伙,胃口很大嘛! 应天府是帝都所在,商贾如云,人流如织,乃是大明朝的经济中心! 成了应天府代理,这王文显掌握的可不仅仅只是应天府的食盐!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按照最高价,一共多少银子?” “普通州府代理费从五百万到九百万不等,合计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听着这个有些拗口的数字,朱高煦顿时眉头一挑,夏元吉等人却是已经懵了! 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也就是一万万两白银,加五千万两白银。 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这是什么概念? 他夏元吉活了一辈子,做了十几年的户部尚书,都从未在国库里面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啊! 而且这还只是品鉴会的第一天! 还有很多冤大头商贾带着银子赶来! 钱? 从此以后朝廷还缺钱? 不缺了! 再也不会缺了! 有了这新盐法,朝廷就是最大的盐商头头,永远不会缺钱! 想着,夏元吉陡然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过去。 “诶诶,老夏头,你咋了?” “夏大人?快宣御医!” “快,夏老兴奋得直接嘎过去了!” “还不救人,老子把你嘎了!” “……” 第156章 巨额收入!倭国使臣! 哎! 老夏头! 这心态真是不行啊! 才这么点钱,就直接嘎过去了? 朱高煦在一旁看着御医替夏元吉诊脉,一边兀自慨叹着。 “你们说说,老夏头这心态,真是太差了!” “不过是这么点钱罢了,他至于吗?” 杨士奇等人听了这话,嘴角有些抽搐。 啥? 你说啥? 这么点钱? 这么“亿”点点钱? 一万万五千万两雪花白银! 大明一年税银收入才三百多万两! 大明一年财政总收入才七千余万两! 杨士奇等人早已经麻了,懒得再搭理此刻充满炫耀意味的汉王爷。 他们更加关心夏元吉的情况,可别真嘎过去了。 户部虽然有钱了,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夏元吉去处理。 新盐法,大明钱庄计划,牧羊计划……这每一项都堪称大明朝的百年大计,都需要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前去落实啊! 大明朝可以没有他杨士奇,没有他黄淮,没有他蹇义,没有他朱高煦…… 额,汉王爷不能没有,敛财小能手! 但是万万不能没有夏元吉啊! 此刻距离夏元吉嘎过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御医还在诊断,夏元吉也还未苏醒。 朱高煦见状有些急了,老夏头万一真嘎过去了,这户部一堆烂摊子交给谁打理? 周忱吗? 他还不够资格! 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周忱都难以服众! 想着,朱高煦顿时走上前去,俯夏身子在夏元吉耳边低语道。 “老夏头,再不苏醒,我就当太子了!” 没得反应,夏元吉还是双眼禁闭。 朱高煦见状有些讶然,看来这刺激还不够啊! “老夏头,再不醒来,那钱本王可就与户部五五开……” “什么五五开?这都是朝廷的钱!都是户部的钱!” 夏元吉听到这话,竟然当场“揭棺而起”,怒视着汉王爷! 朱高煦:“!!!”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你丫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啊! “汉王爷,什么五五开,户部从未同意此事……” 夏元吉还在追问,杨士奇等人已经看懵了,正在把脉的太医更是愣在了原地。 咋滴,你特么不会是装的吧? 五五开! 多么惊人的数字! 品鉴会第一天,就收入了一万五千万两白银! 如果真与汉王府五五开,那就意味着此次品鉴会这位汉王爷,至少能捞走一万万两白银! 夏元吉顿时就急眼了,他如果还晕下去,那大头可就被汉王爷强行划走了! 朱高煦见他双眼通红神情激动,也不敢继续哄骗了。 “行了行了,都是你户部的,都是朝廷的,本王一文不取!” 听了这话,夏元吉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钱的感觉,真好。 朱高煦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们之前的商讨,新盐利益划分,朝廷必占大头。 眼前这一万万五千两白银,只是商贾竞拍代理地的代理费,此外还必须上缴一笔保证金。 而且代理商从朝廷手里拿新盐,还要缴纳每斤五十文的成本费,虽然这个价格不高,但数量摆在那里,对朝廷而言也是一笔巨额收入! 这么一通计算下来,朝廷通过这新盐法,只怕短时间内的收入,就足有好几个亿啊! 果然,贩盐之暴利,恐怖如斯!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三五年的代理权,过个三五年,朝廷又可以举办品鉴会,剔除掉表现不好的盐商,抄了他家算作违约金,将他的代理地卖给其他盐商…… 这么一来一回间,朝廷每年的盐税收入,至少都有一个亿! 如此一来,大明钱庄计划,也就可以顺利推行了! 盐税得到的白银,再加上朱老四的小金库,怎么着都够钱庄的准备金了! “行了,今日品鉴会告一段落,静待明日吧!” “这些报价只是第一日,后面还有两日,不急于公布。” 杨士奇等人点了点头,彻底对这位汉王爷心服口服。 汉王朱高煦,敛财的本领,堪称当世第一人! 恐怕那些商贾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以为的金山银山,其实不过是海市蜃楼! 通过这新盐法,真正赚钱的,只有朝廷! 那些盐商,不过是给朝廷打工罢了。 “另外,顾佐你的都察院可以开始准备了,一旦盐商代理地确认,你要保证他们可以顺利拿到食盐,不会再如以前那样,还要给地方盐场地方官员缴纳一大笔银子!” 朱高煦要保证,这新盐法不会如开中法那般,被地方官员利用谋取暴利! 顾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显然对此事很是上心。 他们都察院因为刘观等人贪腐一案,可谓是颜面扫尽,现在正是需要证明自己的时候。 为新盐法这等朝廷的百年大计保驾护航,他们义不容辞! 众人依次离去,朱高煦也准备打到回府。 他一直忙着这些朝政琐事,许久没有陪伴汉王妃了。 韦妃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估摸着就快生产了。 虽然说他肚子里那个也是便宜儿子,但韦妃可以变成自己媳妇儿啊! 孟德虽已经长逝,曹贼精神永存! 正想着,礼部尚书吕震却突然走了过来。 “咳咳,王爷,有一件事臣把握不住。” 礼部尚书吕震,这老货也不是啥好人呀。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戏谑笑容。 吕震,洪武年间以乡举进入太学,燕王朱棣起兵时直接投降,成为朱棣的宠臣。 此后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 这吕震记性很好,上朝奏事从不备份,但为人阴险,多名大臣因他进献谗言而冤死。 “说吧,什么事儿?” “回禀王爷,倭国使臣多次求见王爷!” 朱高煦:“???” 啥? 倭国使臣? 他们求见本王干甚? 唔……原来是这样! 朱高煦陡然想起,上次万国宴,他让徐滨等人假装倭国使臣,给倭国扣上了一顶刺杀大明皇帝的帽子。 朱棣也顺水推舟,直接停了大明倭国两国之间的勘合贸易! 显然,这些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人,这是坐不住了,开始想办法解决此事了。 关闭两国勘合贸易,对大明而言影响不大,但对倭国那些领主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大明的货物,在倭国价格翻了数倍,这其中蕴含的暴利,是倭国统治者拒绝不了的。 倭国啊倭国,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朱高煦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残忍笑容。 这个令人厌恶的卑劣民族弹丸小国,是直接灭了,还是将其变为殖民地? 他朱高煦现在监国理政,名义上应天府最大的头头,打掉一个弹丸小国,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是灭了,还是殖民? 真是令人头疼啊! 第157章 暴怒!嚣张跋扈倭国小皇子! “走吧,倭国使臣现在何处?” “回王爷的话,他们正在会同馆,等待王爷召见。” 会同馆。 华夏自古以来是一个礼仪之邦,作为泱泱大国,对周边的国家都是以包容之态对待的。 历朝历代都设置了专门的机构,用于对外交流的对接。 大明设置会同馆,用于对接周边少数民族和外国使臣,会同馆对于贡使从吃、喝、穿、住等方面都给予关照。 这会同馆主要作为邮传机构,隶属于兵部管理,主要负责招待朝贡的使者,并且负责使节入京后的一切衣、食、住、行等一切活动。 朱高煦当即动身准备前往会同馆,吕震却是显得有些犹豫。 “王爷,这样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哦?怎么说?”朱高煦讶然,看着这阴险老货。 吕震捋着胡须,笑着解释道:“王爷如今监国理政,应该召见倭国使臣于宫殿内会见,这是两国往来的礼仪。”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亲自前去会同馆,私下会见倭国使臣!” “若是此事被他人得知,只怕会落人口实啊!” 吕震这话不难理解,朱高煦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其实这就是正式的区别。 在皇宫里正式召见倭国使臣,无论是否谈的拢,任何人都挑不出错来。 但如果是私下会见,那有的人可就坐不住了,一纸奏折弹劾他汉王爷勾结倭国使臣谋取私利,朱棣只怕都会相信。 而且大明的监国汉王爷主动上门,会见倭国使臣,这怎么看都有些自降身份,落人笑柄。 然而朱高煦是个急性子,懒得在乎这些小事。 更何况他此次前去,本就是为了收拾这弹丸小国的。 他不怕他们不听话,就怕他们太听话,不给自己发飙的机会! “问题不大,这不是还有你这个礼部尚书陪着吗?” “要不再喊上杨士奇、杨溥、杨荣三人,这就妥帖了。” 对于三杨,朱高煦一直都很看重,希冀着他们能尽快跟上自己的脚步,完成从贤才到贤相的蜕变! 吕震对于这个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好在三人刚刚离开竞拍会不久,不到片刻就赶了过来。 “随本王去一趟会同馆,见见那倭国使臣,未免落人口实,就由你们三人陪同!” 听了这话,杨士奇三人只能点了点头。 太子因陈济之事闭门不出,现在这位监国汉王爷已是炙手可热,加上圣命金牌在手,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然而等他们抵达会同馆时,却是有些傻眼。 只见数百个平民老百姓,正围拢在会同馆门口,有的百姓破口大骂,有的百姓往里扔着菜叶子……好在会同馆守卫在前,无人胆敢冲杀进去。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会同馆怎么激起民愤了? 杨士奇等人皆是面色大变,朱高煦一张脸也冷了下来。 老子监国理政,什么人在闹事? 激起百姓民愤,此事可大可小,完全足以成为那些太子党弹劾自己的理由! 这要是被朱老四知道了,回头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 他正想着,杨士奇已经上前询问,毕竟他现在暂代兵部事务,而会同馆隶属于兵部,真要出了事儿他也有责任。 经过几名百姓义愤填膺的解释,杨士奇一张老脸顿时冷了下来,罕见地出现了怒容。 “怎么回事?” “汉王爷,一切缘由,出自那倭国小皇子……” 原来,因为大明突然暂停两国勘合贸易,倭国境内百姓怨声载道,失去了生活物资。 倭国天皇高度重视此事,问清原因后,立马派遣了使团,由皇太子彦仁亲自率领,赶来大明重开两国贸易。 这皇太子彦仁也不是个东西,因为到了大明后长时间得不到召见,这狗东西心思就野了起来。 倭国使臣接触的都是吕震这些达官显贵,他见这些大明官员身边都有美貌侍女跟着,自己身边却是些丑了吧唧的矬子,这心里立刻就不平衡了,生出了买几个大明侍女的心思。 大明天灾不断,导致出现了不少流民,也就给了那些黑心商贾倒卖人口的机会。 倭国小皇子彦仁买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大明女子,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权可言。 但是这个狗东西有些得意忘形了,用绳索套在大明侍女脖子上,让她们像狗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爬行! 这可是在大明,而不是在倭国! 刹那间,他们就激起了民愤! 数百个平民百姓将他们团团围住,高喊着让他放人并且道歉,否则走不出这条街。 倭国小皇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被吓傻了,好在那些倭国侍卫拔刀威慑,这才没有闹出流血事件。 很快会同馆大使王善文带着护卫赶到,这才将倭国一行人给“救”了出来。 但是,他们并未放人,那两个大明侍女还是像狗一样,爬着回到了会同馆! 一路行来,义愤填膺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自发地聚集在会同馆门口,逼迫会同馆大使放人! 朱高煦听完,孔武有力的臂膀上,已是青筋暴起。 恰在此时,会同馆大使王善文赶了出来,对着义愤填膺的百姓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再不退去,本官将你们全都打入诏狱……” 话音未落,惊变突起,王善文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被一支大手硬生生地给举了起来,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哦?你还能指挥得动锦衣卫?本王怎么不知道?” 王善文突然被人制住,正准备破口大骂,但当他听见“本王”两个字时,却是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本王! 如今帝都里面,只有一位王爷! 监国汉王爷,朱高煦! “王爷……下官……” “你不是想进诏狱吗?聂兴,将他打入诏狱,好生伺候!” 这种欺软怕硬骨头软的狗东西,朱高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丢进诏狱拷问到死! 聂兴狞笑着上前,如同死狗一样,将王善文给拖走了。 此刻会同馆的守卫已经被吓傻了,望着暴怒的汉王爷瑟瑟发抖。 朱高煦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去,把倭国小皇子拖出来,本王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如果敢有人反抗,杀无赦,包括那个倭国小皇子!” 没有人敢动,他们已经被吓傻了。 然而朱高煦却不给他们犹豫的时间,再次狞笑道:“一刻钟时间,本王看不到人,你们就跟那王善文一样,打入诏狱,拷打致死!” 帮着倭人欺负大明子民,朱高煦没有当场砍了他们,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可惜这群蠢货,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拔刀就冲进了会同馆。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再也不敢犹豫。 一刻钟时间,要么他们死,要么倭人死! 第158章 发飙!暴打倭国皇子! 会同馆。 倭国皇子彦仁正在大发雷霆。 “八嘎!这些明人都是疯子吗?” “我不过是玩弄了两个女子,他们怎么敢如此欺辱我?” “我好歹也是大日帝国的皇太子,这些该死的明人,他们怎么敢……”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彦仁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两声惨叫,随后房门被暴力地一脚踹开。 下一刻几名身上染血的会同馆护卫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倭国皇子彦仁。 先前这个畜生顶着皇子的名头,会同馆护卫那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就算这倭国皇子再差劲,他也是个皇子,动他就意味着蔑视皇权,这是那些天潢贵胄不能忍受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得了汉王爷的命令,将人给拖出去! 是拖出去,而不是请出去! 所以,众人没有犹豫,砍翻两个上前护驾的倭国侍卫后,一个汉子直接上前,在彦仁的怒骂声中揪住了他的头发! “奉汉王殿下之命,将你拖出去!” 这汉子倒也实诚,汉王说拖出去那就拖出去,根本不管彦仁是否听得懂。 于是在一阵凄厉地惨叫声中,倭国皇太子彦仁被揪住头发,硬生生地从会同馆里被拖了出来。 围观百姓见状纷纷鼓掌叫好,就差自己上前踹两脚解气了。 “王爷,人已带到,幸不辱命!” 为首汉子心中松了口气,将彦仁直接扔到了地上。 朱高煦见状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这些会同馆护卫,冷声道:“助外夷凌辱我大明百姓,你们这些人不配为兵,更不配为人,扒下这身兵服,自己滚吧!” 面对汉王朱高煦的指责,众人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但他们最终还是羞愧地低下了头,褪去兵服解下佩刀,就此黯然离场。 朱高煦始终冷眼旁观,并未给他们一丝机会。 如果这些守卫刚才选择不进会同馆,那朱高煦会杀了他们。 诚然,这是会同馆大使王善文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听从。 但是,即便事实如此,那又如何? 难道这就可以成为你帮助外夷,凌辱大明百姓的理由? 不宰了这些个混账东西,朱高煦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等到会同馆护卫黯然离场,他才看向了倭国皇子彦仁,直接上前一把将其拎了起来。 “你就是倭国皇子彦仁,听说你将我大明女子当狗凌辱?” 彦仁惶恐无比地不断挣扎,语言障碍在前,他根本听不懂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人在说什么! 朱高煦有些不悦,当即喝道:“去四夷馆,找个翻译过来!” 四夷馆,永乐五年所设专门翻译边疆少数民族及邻国语言文字的机构,初隶属翰林院,后以太常寺少卿提督馆事,毗邻会同馆。 很快一个文吏就赶了过来,有些惶恐地上前翻译。 倭国皇子彦仁这才听懂了朱高煦的话,立马疯狂怒喝,气焰依旧嚣张。 朱高煦见状脸上笑容愈发浓郁,他看向翻译笑问道:“这狗东西在狗叫什么?” 文吏哆嗦了一下身子,声音颤抖着回答道:“王爷,他说他是倭国天皇的皇太子,王爷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他动手,他一定要上告倭国天皇,断绝两国关系,并且派遣大军攻打我大明……” 听了这话,别说汉王朱高煦,就连那文吏自己都笑了。 这什么倭国皇子,得是有多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难道看不清眼前的局势吗? 人家王爷还不一定会杀你,结果你倒好,直接开口威胁了。 那汉王爷会怎么办,难道送你回去等你来报复? 虽然泱泱大明并不害怕一个弹丸小国,但是这种被人惦记伺机报复的事情,还是少些为妙。 连这个文吏都知道,将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汉王爷直接将倭国皇子彦仁举了起来,而后狠狠砸在了地上。 彦仁如遭雷击,登时吐出了一口老血。 然而这只是开始! 汉王爷脱下了外衣,露出浑身上下那狰狞的肌肉,扬脚就爆踢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彦仁当场被踹得飞起,撞在墙壁上又吐出一口老血。 紧接着只见汉王爷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直接将他攥了起来,向着另外一侧的墙壁上狠狠砸去…… 人形暴龙,彻底疯狂! 拳交相加,毫不留情,甚至彦仁才昏死过去,又直接被剧痛惊醒。 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弥漫全常! 惨! 太惨了! 三杨在一旁看着,吓得根本不敢吭声。 他们总算是见识到了,发起疯来的汉王爷,到底有多么恐怖! 围观群众非但不觉得血腥,反而兴奋地鼓掌叫好。 这种在大明嚣张跋扈的外邦蛮夷,就该这样对待,不收拾他们一顿,还真以为大明是软柿子! 朱高煦毒打了倭国皇子彦仁后,只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爽。 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将彦仁给拎了起来,对聂兴下令道:“去,将整个倭国使团众人悉数打入诏狱!” 此话一出,有人坐不住了。 礼部尚书吕震急忙上前道:“我的汉王爷,他们毕竟是外国来使,我大明对待海外来使一直采取怀柔的国策,您这样无故将人毒打一顿……” “呵,无故?什么叫无故?这狗东西刚才骂我你没听见?” 朱高煦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还有一口气的倭国皇子,威胁意味十足。 吕震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还准备开口劝谏,却被朱高煦一记冷冽眼神吓得不敢吭声。 “倭国使团辱我大明子民,并且意欲行刺本王,试图动摇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本王将倭国使团全部打入诏狱,你们谁有意见?” 三杨立马摇了摇头,根本不敢吭声,吕震紧随其后,再也不敢多逼逼。 朱高煦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拎着倭国皇子彦仁往诏狱走去。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无言,久久都不敢动弹。 这位汉王爷,行事手段太过直接粗暴! 但是,这也太解气了啊! 围观百姓当即散去,奔走相告,准备将汉王爷方才为民请命、暴打倭国皇子一事传遍整个京师,甚至整个天下! 三杨看着这一幕,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这位汉王殿下,现在只怕真成了气候啊! 吕震很是后悔,自己没事儿跟他讲什么? 现在好了,倭国使团全军覆没,正使只剩下了一口气…… 彦仁啊彦仁,你这混账真是个蠢货啊! 现在落到汉王爷手中,只怕是生死两难! 第159章 抢救!救好了再揍他! 诏狱。 纪纲早早在外等候。 那位汉王爷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个锦衣卫头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纪纲比较聪明,并未去现场露面。 打了一个倭国皇子罢了,打了也就打了。 谁让这厮犯贱,到了大明还不老实,把大明女子视为猪狗! 你不挨揍,谁挨揍? 然而当纪纲看见彦仁的惨状后,却是惊掉了下巴。 汉王爷下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只见这可怜的倭国皇子,眼睛虽然睁着,但进气多出气少,口中还在不停咯血。 彦仁啊彦仁,你没事儿招惹汉王殿下干什么? 他就如同一个破布麻袋似的,被朱高煦直接扔到了纪纲身前。 “纲子啊,本王听说你锦衣卫的医术不错,***救这小畜生!” 纪纲:“???” 啥? 都这样了,我咋救? 我锦衣卫是负责杀人,不是负责救人啊喂! 这不是为难人吗? 纪纲扫了一眼彦仁皇子,随即挥了挥手。 很快几名锦衣卫上前,将他给抬了进去抢救。 “王爷,这都成这个样子,还救什么?杀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个倭国皇子罢了,宰了也就宰了,难不成那倭国还真敢跟大明叫板?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狞笑道:“这小畜生死了,本王折腾谁去?” “把他给救活,本王再毒打他一顿,救活了再打!” 纪纲:“!!!” 你娘咧! 你是真狠啊! 当我刚才那话没说! “另外,对那些倭国使臣也不要客气。” “严刑拷打,不要留情,本王总觉得他们来我大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高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倭国属于足利幕府统治时期,也叫室町幕府。 统治者应该是室町幕府第四位将军,足利义持。 要知道这个家伙敌视大明,一上台就停止了对大明的贸易,似乎还在大明暂停勘合贸易之前。 至于那劳什子倭国天皇,就是幕府的傀儡,军政大权都在足利义持手上。 那么问题来了,倭国天皇派遣皇太子彦仁率领使团入明,究竟是什么目的? 足利义持不同意与大明贸易,即便大明恢复两国间的勘和合贸易,那也没什么意义。 还是说,他们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因为贸易一事,而是有别样的心思! 纪纲脸色微变,皱眉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为贸易而来?” “嗯,这使团里应该有两拨人马,一拨是足利义持的人,一拨是倭国天皇的人!” 纪纲有些傻眼,足利义持又是什么人? 朱高煦见状耐心解释道:“现在倭国境内并不太平,你可以把足利义持视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倭国天皇成了他的傀儡!” “所以此次倭国使团入明,绝对有着别样心思,需要你锦衣卫拷问出来。” “明白了,王爷请放心。” 这么一说,纪纲立马就明白了。 倭国不太平,将军与天皇内斗,这对大明而言可是一个好机会。 至少可以利用挑拨双方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窝里斗。 朱高煦看得比他更加深远,有些后悔自己下手太重,险些直接打死了彦仁皇子。 这个家伙,似乎是带着使命来的啊!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朱棣手中握着一份密报,这是锦衣卫刚刚从应天府送过来的。 “汉王欲开设育部,主管天下学政,并令解缙、王景等名宿于诏狱内编写教材,意欲对程朱下手!” 开篇只有简短的这句话,但后面却密密麻麻地写上了,朱高煦与解缙的谈话,以及他通过纪纲向朱老四传递的话语。 朱棣看完密信,眉头顿时紧皱。 老二竟然想对程朱下手? 这未免太过冒失了些! 程朱程朱,那是读书人的命根子! 而且,这程朱对朝廷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工具! 天下学子,只需要学程朱读程朱,按部就班地参加科考,大明朝廷就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贤才干吏! 但是老二现在却想弘扬什么新学,为天下万民启智,那不是胡乱折腾吗? 他真这样干了,只怕原本风平浪静的大明朝,又要横生无数波澜! 但是,当朱棣看到老二与纪纲的谈话后,立马又沉默了。 老二那分瓜理论,看似一派胡言,但真正仔细琢磨起来,却是充满了滋味。 大明朝,对待读书人,真的太好了! 但是瓜就只有那么多,越来越多的农户砸锅卖铁让子侄读书习字,最终通过科举获得功名,那么大明就多出了一批士绅。 这些士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攫取田地,一代又一代! 耕读传家,以安天下? 狗屁! 那再过个几十年,老百姓手中还有几亩地?朝廷又还剩下多少税收?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真真确确正在发生的事情! 至少朱棣知道,位列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每一个都有不少田地! 皇室,宗亲,官员,士绅……一个个都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那老百姓最后还剩下什么? 程朱阶级分明,一旦得了功名,那就成了士绅,不再是平民农户! 士绅越来越多,留在百姓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少,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整个王朝轰然倒塌! 穷了朝廷,富了官绅,苦了百姓! 这,正是朱高煦想告诉朱棣的肺腑之言! 但是,真要动程朱吗? 一时间,朱棣犹豫到了极点。 原本他心情极好,正踌躇满志地准备给瓦剌来一次狠的。 主要是以前一直反对他北伐的群臣,尤其是小算盘夏原吉,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来烦过他。 朱棣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北伐鞑靼阿鲁台时,这老货隔三差五地给他上折子诉苦。 每天给他上的折子,不是这里花钱,就是那里花钱,国库又没钱了。 反正说来绕去,核心思想就那几个字:哭穷,没钱。 最气人的是,当他朱棣好不容易击溃了鞑靼主力,正准备乘胜追击搜捕逃窜的阿鲁台时,这老虎就给他摆烂似的来上一封告老还乡的折子。 朱棣也清楚,大明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没了夏元吉。 所以,他怂了,立马下令班师回朝。 结果现在好了,夏元吉不叫唤了,甚至主动追加了一千万两的军费! 朱棣看见那折子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表示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结果他还真没高兴几天,老二又开始作妖了! 那可是程朱啊! 你个逆子胆子咋就这么大呢? 永乐帝看着密信,头疼到了极点。 他真是怕了,怕自己打服了瓦剌,回头一看,草,家没了。 嗯? 不对劲啊? 太子那边怎么没有消息? 老二都要掘他们的根了,那些太子党还坐的住? 呵,有意思! “传令给纪纲,密切监视太子与汉王的一举一动,监视即可,一有消息立刻上报!” 沉思良久,朱棣选择了坐视,任由老大与老二来一场龙争虎斗! 老二如果成了,那他的新学将会席卷天下,届时易储也就名正言顺了! 但他的新学如果失败了,那朱棣就会回京,替他收拾烂摊子,再一脚将他踹到云南去养老! 在朱棣看来,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场危机! 但,只要他朱棣还活着,这大明朝的天还塌不下来! 第160章 哈士奇!孤朱高炽才是大明太子!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还在跳着畊宏体操,汗水淌了一地。 太子妃则坐在椅子上监督,时不时心疼地给他喂口葡萄。 “爱妃,你说我这是不是真瘦了?” “殿下是真瘦了,卓有成效哦,妾身估计殿下现在只有两百九十斤了!” “哎哎……喜事!大喜事啊!” 大胖胖脸色一喜,跳得更加卖力了。 太子妃见状脸色红润,不知想到了什么。 恰在此时,一侍卫入内禀报道:“太子爷,太子妃,杨士奇大人来了,求见殿下!” 听到这话,大胖胖立马停了下来,微微变了脸色。 杨士奇来了? 他突然赶过来做什么? 想着,朱高炽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随即命人把他领了进来。 杨士奇一看到满头大汗的太子爷,就知道这位储君又在跳操! 跳操跳操,成天就知道跳操! 汉王爷都快抢你的太子大位了,你还在他的陷阱里没跳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杨士奇一向清楚,这位太子殿下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大智若愚,精明着呢! 那太子爷为何要坐视汉王这般大张旗鼓地夺嫡? “臣杨士奇见过太子殿下,事发突然,故而不得不入宫……” 大胖胖闻言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继续出言,随后安抚了太子妃几句,这才领着杨士奇来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杨士奇就坐不住了。 “太子爷,您怎么还坐得住啊?汉王都快……” “快什么?到底发生了何事,慢慢说!” 大胖胖喝了一口热茶,不骄不躁地开口问道。 见太子爷这副模样,杨士奇也冷静了下来,将方才汉王爷为民请命暴打倭国皇子一事讲了出来。 顿了顿,杨士奇忧心忡忡地开口道:“殿下,汉王这是收买人心之举,会同馆一事宣扬开来,只怕人人都知道汉王爷心怀万民,百姓将会拥戴推崇……” “呵,收买人心?这种事情老二做的还少吗?从蜂窝煤开始,老二就已经在收买人心了!” 朱高炽冷笑了一声,打断了杨士奇的提醒。 杨士奇听了这话一愣,失声道:“殿下都看在眼里,那为何上次……” 大胖胖眨了眨眼睛,并未解释。 杨士奇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殿下啊殿下,连臣都被你骗过去了。” 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大智若愚! 大胖胖嘬了口茶水,悠哉悠哉地笑道:“杨师,孤虽不才,但老二那点套路,孤还是看得明白的。” 当然,大胖胖没有直言,他的确被老二这个混账给骗了。 那是什么时候? 唔,老二做反腐斗士,大力打击贪官污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老二,一门心思地打击贪腐,根本不顾忌对自己的影响。 以致于不但老头子相信了他,连自己都相信他,是彻底没了夺嫡的心思,甘愿做自己这个太子爷的手中刀! 甚至老头子还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忘了老二的恩情! 自己也多次教育儿子:“对你二叔好一点,自己父子欠你二叔太多了……” 现在想起来,大胖胖只觉得可笑! “老二这个混账,伪装起来,不但骗了皇上,骗了本宫,甚至还骗了金忠先生,以致于上次金先生还安抚孤,孤也不得不顺势装作不知,但是孤这心里啊,可谓是门儿清……” 听了这话,杨士奇很是诧异,又感到一丝惶恐。 金忠是什么人? 太子党最大的靠山! 一手扶持眼前这位坐上太子之位的功臣! 但是,太子殿下却连他都有所隐瞒,并未坦诚相待! 这么仔细一思索,真是令人感到恐惧! 眼前这位殿下,心思之深沉,只怕不下于当今天子! “殿下,既然如此,为何现在要告知士奇?” 杨士奇扪心自问,不管是资历还是分量,他都比不过金忠。 朱高炽笑着点了点头,给出了一句大实话:“因为你是孤的杨士奇,不是皇上的金忠!” 孤的杨士奇! 皇上的金忠! 听到这句话,杨士奇立刻反应了过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这位太子爷之所以防备金忠,是因为金忠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无话不谈的君臣密友! 而现在他如此直白地告诉自己,也是希冀着自己能像金忠那般,成为太子爷的心腹重臣,成为朱高炽的亲密战友! “殿下过誉了,臣何德何能,与金公相提并论……” “杨师莫要自谦,内阁七人中,孤最看重你!” “这些年来,孤虽是太子,可父皇对孤并不满意,老二与老三又多次进献谗言构陷,幸得杨师提点,孤位居东宫谨言慎行,这才勉强保住了这太子大位……” 想着,朱高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这个太子爷,日子过得比谁都憋屈! 即便是一直谨言慎行,一旦出了任何问题,老头子第一个骂的人就是他这个太子! 还有老二老三一直跳个不停,不断地搞事情,恨不得将自己拉下马来…… 想着,大胖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杨士奇见状眉头一皱,低声提醒道:“汉王虽炙手可热,但那不过是镜花水月,殿下切莫气馁,再者太孙……” 他这话外之音,说得很是直白。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一下太孙啊! 一旦汉王夺嫡成功,那太孙会是什么下场? 大胖胖听了这话,顿时眯了眯眼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先前无论老二老三跳得再欢,孤都没有放在眼里!” “这朝堂之上除了武官勋臣,文官几乎都是支持孤的,各省道府县各地方官都出自东宫门下!” “老二老三他们再耀武扬威,嚣张跋扈,孤只是当笑话罢了。” “孤朱高炽,才是大明太子,大明朝的储君!” 此话一出,杨士奇都有些惊了。 太子爷如此霸气侧漏的一面,他都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老二这回将陈济、王景、邹辑这些名宿先生全都抓入诏狱,到底想做什么?” “那次孤亲眼看到,解缙与老二把臂同饮相谈甚欢,那可是恃才傲物的解缙啊,老二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面对这两个问题,杨士奇也很是茫然。 汉王爷自从受了伤后,行事毫无章法可言! 冥思苦想了片刻,杨士奇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惊得豁然起身。 “殿下,您方才说汉王方才抓了哪些人?” “陈济、王景、邹辑、曾棨等人,怎么了?” “嘶……算上解缙,他们可都出任过《文献大成》的编纂!” 什么? 《文献大成》? 老二这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再让他们编一本《文献大成》? 没有必要啊! 一时之间,大胖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叹了口气。 “罢了,孤亲自去镇抚司衙门走一遭!” “殿下此去不合适吧?要不让陈洽以探监的名义去?” 杨士奇提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但大胖胖听后直接摇头拒绝。 “他分量不够,压不住纪纲!” 第161章 纪纲,你敢拿老二压我? 东宫太子府。 朱高炽打定主意后,当即动身出了皇宫。 诚然,他这个太子爷获得了文官集团的支持,足以傲视群雄,笑看老二老三上蹿下跳! 但是不知为何,大胖胖这颗心始终安定不下来。 上次撞见老二与解缙把臂同饮,朱高炽就感到很不对劲了。 那毕竟是解缙,不是他人! 解缙恃才傲物,多次弹劾汉王横行不法,也因此被老二陷害打入了诏狱。 二人应该是水火不容才对,怎会出现这等可笑的局面? 老二到底是靠什么手段,把解缙给收服了? 或者说老二能给解缙什么? 只怕王景、陈济等人入狱,也与解缙有关! 一切根源,都出在解缙身上! 想着,大胖胖脸色不由一沉。 杨士奇并未现身,他此刻深受汉王器重,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很快一人闻讯赶来,正是陈济之弟陈洽。 “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就去?” “嗯,先去看看。” 太子爷大胖手一挥,当即直奔镇抚司衙门。 然而等他们赶到之时,不出意外地,被纪纲直接拦在了门外! “原来是太子大驾,臣纪纲迎驾来迟,还望太子恕罪!” 纪纲挡在二人身前,只是微微拱手一礼,不冷不热地开口道,言语间不见丝毫恭敬! 大胖胖见状目光一凝,这条天子鹰犬,真狂啊! 陈洽倒是有些发愣,太子可是大明储君,这纪纲连太子都敢阻拦? 他怎么敢的啊? 深吸了一口气,大胖胖摆了摆手,笑道:“纪指挥使,我记得前不久汉王将陈济老爷子打入诏狱,对吧?” “这是老爷子的亲弟弟,吏部右侍郎陈洽,担忧自家兄长的身体,所以备了些吃食想要进去探望一下老爷子……” 酷吏当前,大胖胖再次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只见他笑眯眯地解释着,给足了纪纲这条天子鹰犬脸面。 然而狂妄自大的纪大指挥使,从未将眼前这头肥猪放在眼里。 甚至随着汉王朱高煦逐渐起势变得炙手可热后,他更加看不上眼前这个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一头猪猡罢了! 这些年来,自己宰的太子府属官还少吗? 他太子朱高炽现在见了自己,还不是得乖乖陪笑? 想着,纪纲那颗骄傲的心得到了空前满足感,甚至滋生出了一种异样想法。 原来,所谓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人都能坐上龙椅,自己强出这头猪猡百倍,为何不能…… 那是……野心! “纪指挥使,想什么呢?你不吭声,我们可就进去了!” 话音一落,太子爷带着陈洽,抬脚就准备进去。 结果纪纲经过他这么一提醒,立刻回过神来,再次挡在了二人身前。 “太子爷,陈大人,镇抚司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戒严? 这是什么意思? 大胖胖神情一滞,冷声追问道:“为何戒严?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纪纲本就看不上他,随便敷衍道:“太子殿下难道不知,今儿个汉王险些打死倭国皇子,一众倭国使臣也被打入诏狱,经过臣严刑拷问,这些倭人来我大明有着其他目的!”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些发蒙。 倭国使臣来大明,除了求大明恢复两国贸易,还能有什么目的? 一时之间,大胖胖就反应了过来,纪纲这个狗东西是在敷衍自己! 戒严? 戒个锤子严! 如果是老二来了,只怕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在这儿跳舞都没关系! 想着,大胖胖怒了,这他娘的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纪纲,孤现在要进去,你敢拦我?” 朱高炽收起脸上的笑容,甚至用上了“孤”的自称! 他是在提醒纪纲,自己的太子身份! 太子,是储君! 储君,也是君! 你一个臣子,敢忤逆君上? 然而纪纲并未让步,反倒是露出了戏谑笑容。 “太子爷,臣说过了,镇抚司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当然,太子爷如果真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去求汉王爷开个凭证什么的……” 话音未落,陈洽暴怒,当场呵斥道:“纪纲,你敢如此凌辱太子殿下,你眼中还有皇上吗?” 这个混账狗东西,让太子爷去找监国汉王爷开什么凭证! 身边这位可是太子,大明朝的储君! 那汉王即便监国理政,说到底也只是个王爷罢了! 你让君去求一个臣,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陈洽怒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去交趾布政了几年,这帝都里怎么就变得这般乌烟瘴气! 然而纪纲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吏部右侍郎陈洽对吧?本座记住你了!” “说起来,王爷纪某也杀过,公侯纪某也凌迟过,倒是还未见过侍郎的血是什么颜色……” “陈侍郎,本座希望你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不要落到本座手中,否则本座会好好炮制你的……” “狂妄!” 大胖胖怒喝一声,眯了眯眼睛,盯着纪纲。 “纪纲,这些年来我太子府不少官员折在了你手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对吧?” “孤本来想着,你也是靖难老臣,彼此间有那么一丝情分……” “现在你拿老二压我,看来你眼中是没有我这个太子爷了啊?” 大胖胖语气很平淡,但陈洽分明听出了这些话语中夹杂着的怒火。 那番彻骨寒意,傻子都感受得到! 但偏偏纪纲仿佛没听到一样,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太子爷说笑了,纪纲只是公事公办!” “好,好一个公事公办!” 话音一落,大胖胖直接扭头就走,放弃了探监的打算。 陈洽临走前狠狠瞪了纪纲一眼,这才快步赶上。 “太子殿下,这纪纲……太狂妄了!” “嗯,这纪纲就是一条疯狗,孤也很想宰了他!” 看着太子爷眼中一闪而逝的强烈杀意,陈洽也是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一向宽厚仁慈的太子爷,也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浓厚的杀意! “但是,这条疯狗是皇上养的,代表的是皇上,孤也不能对他下手,否则就是忤逆不孝!” “这天底下,能杀这条疯狗的人,只有皇上他自己,其他人若是杀了这条疯狗,那落到皇上眼中,就是乱臣贼子,连孤都不例外!” 听了这话后,陈洽才终于明白,这纪纲为何如此狂妄,连太子爷都不放在眼里。 他的背后,站着皇上,他代表的人,也是皇上! “殿下,这样一来我们就无功而返了啊……” “不,至少孤确定了一件事情,陈济先生等人入狱,是老二故意为之,他们正在策划着什么大动作!” 这其实并不难猜。 尤其是陈济先生临走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更是点醒了朱高炽。 “太子爷,汉王待你不薄啊!” 老二究竟想做什么,才会让先生说出这种话来? 汉王待我不薄? 待我不薄? 孤不信! 第162章 言官谏臣?叉出去,打! 早朝。 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 朱高煦索性召开一次早朝,听听文武百官的意见。 然而有意思的是,大殿内的气氛异常诡异。 在京的武官勋臣一个个老神在在地,像要睡着了一样。 至于文官一系,则是全都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站在位置上,一声不吭。 唯独有那么一撮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向汉王朱高煦的目光极其不善! 朱高煦将群臣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也有了个大概认识。 这些留守的武官勋戚,是基本上不管事的,拿着俸禄爵位养老。 而杨士奇、夏元吉等朝堂巨头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给足了自己面子。 倒是顾佐麾下的这些御史,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新盐法已经落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效,钱庄计划待开春后也可顺利推行。” “都说说吧,诸位,没事儿本王可就回家陪媳妇儿了。” 朱高煦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御史施施然走出,拱手道:“汉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汉王殿下。” 这名御史自朝臣中走出,朗声高喝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臣名杨思忠,忝为礼部给事中。” “有什么事儿,问吧。” 给事中,跟御史一样,也是言官谏臣。 只不过他们分为六科,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 杨思忠也不客气,直接当众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倭国使团现在何处?” “倭国使团被本王打入了诏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朱高煦扭头看着此人,眼神变得有些冷冽。 他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不怕死的人,跳出来搞事情。 这是太子爷的意思? 似乎没有想到朱高煦如此耿直,杨思忠有些愣神。 汉王连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厉声质问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憋得很是难受。 “汉王殿下,敢问倭国使团所犯何事?为何要被打入诏狱?” “你是个蠢货吗?倭国皇子凌辱我大明百姓,意图行刺本王,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 群臣:“???” 啥? 行刺你? 你要点脸吧! 人家彦仁皇子明明就是被你硬生生拖出来,当众毒打了个半死! 就彦仁那小身板,他活腻歪了才敢刺杀你这头大猩猩!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汉王殿下真是深谙其道。 “可据臣所知,殿下是因为倭国彦仁皇子买了两个奴仆,才对其下此毒手……”杨思忠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朱高煦的谎言,头铁得很。 毕竟昨日会同馆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汉王见彦仁皇子凌辱两个大明婢女,怒而出手毒打了彦仁皇子一顿,还将倭国使团打入了诏狱。 杨思忠不能理解,这本是一件小事,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毕竟那可是倭国使团,两国邦交由来已久,岂容汉王殿下因私愤破坏?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奴仆?杨思忠,在你眼里,那两个大明女子,只是奴仆?”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大明的平民老百姓,都是任外夷欺凌奴役的对象?” 群臣顿时心中一凛,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熟悉汉王爷的人都知道,汉王已经暴怒,这个杨思忠要遭! “我……这……臣不是这个意思……” 杨思忠慌了,他如果被扣上这个名头,那不但一朝贤名丧尽,还会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那你是什么意思?认为本王因为两个大明女子受辱,不该毒打那彦仁皇子?认为本王应该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眼睁睁地看着他凌辱我大明子民?”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思忠。 他是真的怒了,没有想到这朝堂之上,还会有杨思忠这样的软骨头,骨子里带着犯贱的奴性! “汉王殿下,臣绝无此意,臣是言官谏臣,职责便是风闻奏事,汉王殿下难道要因言罪人?” “更何况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怀柔远人,深得周边属国拥戴!” “殿下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了属国的心!” 杨思忠直面汉王爷,体型差距带来的莫大压力,令他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 他心底是真害怕,眼前这位汉王爷突然犯浑,直接在朝堂之上毒打自己一顿。 但他终究做了这么多年的礼科给事中,骨子里还是有点血性的。 然而这话落到夏元吉等人耳中,却无异于催命符。 这个杨思忠,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只见汉王爷听了他这话后,竟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怒火,杨士奇等人听了只觉得心肝儿发颤。 “可笑,真是可笑啊!” “啧啧,杨思忠,这就是你的为官理念?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儒家经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儒家理念是什么?仁政!是让你对大明百姓施以仁政,不是让你打着仁政的旗号去跪舔外夷!” “你说这些屁话之前,不妨去问问沿海百姓,他们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杨思忠神情一滞,根本不敢接话。 他被汉王这癫狂模样给吓住了! “你说两国邦交?我问你是什么邦交?” “自洪武二年开始,倭寇就驾驭海盗船只到我大明沿海掠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直到今日尚未平息!” “你可知沿海有多少百姓因此无辜丧命?有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有多少女子因此被倭寇凌辱?你还有脸口口声声在这朝堂之上,高唱什么两国邦交?” 一连串的厉声呵斥,直接问懵了杨思忠。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话反驳! 倭寇之患朝野尽知,只是因为大明现在国力强盛重视水师、海运建设,倭寇未能酿成大患。 但是,这并不代表沿海地区就没有倭寇侵扰,沿海地区就没有百姓受苦! 朱高煦冷眼看着杨思忠,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 “你们这些个文人士大夫,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衣服,动动嘴皮子鼓吹几句仁政,就觉得自己是忠良了?” “像你这种沽名钓誉、卖直取名的狗东西,也配穿这身獬豸服?” 话音一落,群臣顿感不妙。 左都御史顾佐当即出列,准备为杨思忠求情,然而已经晚了。 朱高煦大手一挥,冷喝道:“来人,将这狗东西扒了官服,叉出去,杖五十,逐出京师,永世不得录用!” 杨思忠顿时慌了,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用自己言官谏臣的身份,免去这顿皮肉之苦。 毕竟风闻奏事是言官谏臣的职责,永乐朝还从未见过因言获罪的谏臣。 然而朱高煦毫无顾忌,他又不是皇帝,又不需要贤名,他怕个锤子! “叉出去!打!” 第163章 倭国局势!栽赃陷害我在行! “叉出去!打!” 汉王爷话音一落,左右侍立的锦衣卫闻言,当即狞笑着走上前去。 内阁学士黄淮当即出列,怒喝道:“汉王殿下,刑不上大夫,杨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且是言官谏臣,岂能因言获罪,受此羞辱?” 是的,羞辱! 文人士大夫都好一个脸面,突然被五六个锦衣卫推下去扒光了衣服打屁股,何人能够忍受得了? 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显露出臀部,对于清高自傲的文人士大夫而言,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而且相比于羞辱,这廷杖更有可能丧命! 这廷杖用的都是栗木大杖,打人的一端是铁皮包裹的槌头,并且铁皮上面置有锋利无比的倒勾,一棍下去,再顺势一扯,登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以杨思忠这等弱不禁风的书生体质,别说杖五十,杖三十都能活生生地把他当场杖毙! 廷杖这种事情,始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但那也只有他而已。 除了这位褒贬不一的高皇帝外,大明至今还没出现过官员被廷杖的事情! 这更是开了永乐朝廷杖朝臣的先河! 国子监祭酒胡俨同样出列,准备捞一手这个不知进退的杨思忠。 毕竟杨思忠是言官谏臣,若是真因此被廷杖,那带来的后果太恶劣了。 轻则堵塞言路,再无言官谏臣直言上谏,重则损伤皇帝陛下的贤名,这些都是他汉王朱高煦承担不起的。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朱高煦就已经发话。 “今儿这杨思忠,本王打定了,谁劝都不好使!” “不为别的,就因他吃里爬外,骨子里满是奴性,这种人不配位列朝堂!”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一凛,不敢出言再劝。 胡俨与黄淮对视了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原位。 的确,杨思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贤才干吏。 但是今日之事,他是否得了太子爷的授意,二人还真不知道。 很快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架着杨思忠,当众扒了他的官服,熟练地用绳索反绑住他的双手,将其直接拖出了大殿,转眼便拖到了殿外。 其实原本不用拖着走的,毕竟要给当朝大臣留一些颜面,让他自己走到午门外便可。 但此时锦衣卫只记得汉王殿下的命令,叉出去打,那就得叉出去! 杨思忠此时已经被吓得晕死了过去,但身体还很诚实地不断战栗,就这样被拖出了大殿。 早已忍耐不住的锦衣卫可不管这些,上去就将杨思忠脸朝下地按在长条凳上,接着不由分说地脱下他的裤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下一刻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响起,响彻整个大殿! 杨思忠仰天发出一声惨叫,巨大的疼痛感使他清醒了过来。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打得时候不是最痛的…… 当栗木大杖离开他屁股时,顺势脸皮带肉倒勾下好大一块,杨思忠瞬间痛的屎尿齐流,再次晕死过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当邵文昊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都是心头剧震,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暴虐狂妄啊! 当众杖打朝臣,连皇上都没做过的事情,他竟然敢做了! 望之,不似人君! 不少朝臣已经在想着,下朝后该如何弹劾汉王爷监国无道,暴虐妄为了。 朱高煦冷眼打量着这些朝臣,嘴角浮现出来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管那杨思忠受何人指使,跳出来为倭国使团说话,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正当此时,聂兴匆匆入内禀报道:“王爷,拷问清楚了,倭国使团分为两派人马,副使细川满元是幕府嫡系,入明是为窃取我大明火器机密,正使倭国皇子彦仁是为求援而来!” 闻听此言,朱高煦一愣,接过奏报后陷入了沉思。 足利幕府执政时期,由强大的守护大名任“管领”等要职辅佐将军,在行政方面由将军总理一切政务。 其下设“管领”,以辅佐将军,一般由足利氏一族的斯波、细川、畠山三氏轮流担任,谓之“三管领”。 也就是说,这细川满元是足利义持的嫡系心腹,勉强算是个人物。 接着看下去,朱高煦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永乐八年,由于足利幕府违反了明德和约中“两统迭立”的条件,准备立后小松天皇的儿子躬仁亲王为太子。 这“两统迭立”,即是指南朝系大觉寺统和北朝系持明院统交替继承皇位,也就是倭国南北朝的皇室交替做天皇。 结果足利义持为了进一步控制倭国朝廷,直接打破了这个协议,明明该是轮到南朝系大觉寺统做皇帝了,足利幕府却安排了持明院统称光天皇的践祚! 南朝后龟山天皇突然出奔嵯峨,秘密临幸吉野,欲召集旧南朝势力以示抗议,伊势国司北畠满雅等旧南朝势力蜂起反抗,南北朝的争乱仿佛重开。 为避免局势暂时恶化,后龟山天皇与足利义持达成暂时达成和解,唯一条件是共同派出使臣入明。 名义上是为恢复两国间的勘合贸易而来,但两拨人马却是各自怀揣着目的。 正使彦仁皇子是为求援而来,希望大明天朝能派遣援军助倭国皇室拨乱反正,铲除掉摆弄天皇的足利幕府。 副使细川满元入明,一是为了监视彦仁皇子,二是为了盗取军械资料,尤其是大明先进的火器技术! 前面这个目的傻子都猜得到,但后面这条,是朱高煦加上去的。 想着,朱高煦对聂兴耳语了几句,后者领命而去。 汉王爷则将审讯结果递给了杨士奇等人,笑道:“都看看吧!倭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士奇接过一看,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夏元吉、杨荣等大佬见状,纷纷上前围观,看罢之后尽是满脸铁青。 不少武官勋臣看了,直接气得破口大骂。 “狼子野心!真是狼子野心!” “混账至极!区区弹丸小国,安敢辱我大明” “弄死他们,灭其食朝……” 一时之间,大殿内咒骂之声不绝于耳,满朝文武都愤怒到了极点。 这就好比,一条翱翔天际的巨龙,突然被一只蝼蚁咬了一口。 虽然根本不痛,但很是耻辱! 杨士奇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泛起了嘀咕。 倭国那些蠢猪,胆子真有这么大? 还是说,这是汉王殿下的栽赃陷害? 毕竟现在可以说,整个锦衣卫都成了汉王爷的私军! 倭国使团进了诏狱,想要栽赃陷害他们,对汉王爷而言,简直不要太轻松! 朱高煦同样静静地观察着群臣的反应,但当他注意到杨士奇的目光时,心头顿时一跳。 这老货,不会看穿了吧? 第164章 朱扒皮!汉王爷喜提新称号! 帝都西市,水云间。 这水云间乃是帝都颇有名的酒楼,位于寸土寸金的西市。 水云间之名,出自“野鸟游鱼信往还,此身同寄水云间”,颇有几分诗意,让人感觉到心境平和,因此成了不少高洁雅士的把酒言欢之地。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水云间的幕后东家,却是他们一向鄙夷不屑的卑贱商贾。 汪福光此刻正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距离第三次品鉴会结束,已经过去了许久,每一日对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 按照那周忱的说法,如果中标的话,自会有户部官员前来通知。 但他一连等到现在,却是不见任何消息,汪福光顿时就有些急眼了。 当日他可是砸出了一千三百万两纹银的巨款,就为了竞标成功,成为扬州府的盐商代理! 这一千三百万两,不只是他汪福光的全部身家,还有十数位两淮盐商的全部身家! 为了拍下扬州府,守住自己的基业,连同汪福光在内的两淮盐商们这次可谓是堵上了一切! 因为,两淮盐场乃是大明四大盐场之一,包括大小十九个盐场,分布于淮河故道入海口的南北两侧,每年生产原盐近三百万吨! 自古素有“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当年西汉吴王刘濞封广陵(今扬州),煮海为盐,获利不计其数,富可敌国的吴王图谋篡夺帝位,最终发动了赫赫有名的七国之乱。 汪福光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是守着自己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基业,继续在两淮盐场制盐贩盐,而扬州府就是他们这些两淮盐商最好的选择。 朝廷先前为巩固边防筹集粮银,以“开中法”和折色制度实施盐业专卖。 在两淮地区,则承袭前代,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依旧设在扬州,而由官方划定行政上的两淮盐区市场辖区,空前庞大到了七省! 从北方的河南,直到西南的贵州边陲,都是两淮盐区的市场辖区! 沿着淮南和淮北的海岸展开的两淮盐区,合计十九个盐场,产盐量自古就占了华夏产盐量的大头。 尤其是自大明立国后,两淮盐产定额已经是第二产区两浙盐区的将近两倍!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这背后又代表着多么恐怖的利润? 因朝廷施行新盐法,盐商的利润是否受损尚且不能确定。 但汪福光曾经亲眼见证,各个不同省份的财富,因为扬州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源源不断地流向扬州并在那里聚积起来! 只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跟脚,成为扬州盐商代理,那他汪福光不说呼风唤雨,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是,还没有消息! 一想到这儿,汪福光就是满面愁容。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水云间掌柜的声音。 “东家,户部有大人来了,点名要见您!” 汪福光:“!!!” 来了! 终于来了! 汪福光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推开房门,下一刻却是愣在了原地。 来人不是旁人,赫然正是汉王心腹,户部主事周忱周恂如! “嗯?汪福光,不认识我了吗?” 周忱见他愣在了原地,顿时笑着打趣道。 汪福光这才如梦初醒,象征性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巴子,恭敬开口道:“小人方才有些错愕,周大人快快请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户部来的人,竟然会是周忱周恂如! 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此子是汉王朱高煦的绝对心腹,而且深受户部尚书夏元吉器重,将其视为接班人培养! “周大人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还请周大人恕罪!” “唔,无事,本官今日得了空,特意过来告知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听到这三个字,汪福光激动不已。 成了! 扬州府新盐代理商! “想必你也猜到了,你的竞拍价最高,且汉王殿下对你印象不错,所以只要你付完代理费,日后你就是扬州新盐代理商了!” 周忱笑眯眯地看着汪福光,直接点破了这个好消息。 汪福光在得到了确认回答,顿时身子一颤,表面上强装镇定,但他那端着茶杯的手却是在不停地颤抖。 无他,激动耳! 扬州新盐代理商! 这个职位,足以让他老汪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更是光耀门楣的存在! 然而周忱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是令汪福光如坠冰窟! “汪福光,你本就是以盐商起家,此次朝廷推行新盐法,还有不少疏漏,比如说这保证金该缴纳多少最为合适?” 汪福光:“???” 你娘咧! 保证金? 什么鬼保证金? 代理费都要了我的老命了,哪儿还有钱交保证金? “不是,周大人,这保证金是什么意思?我等为了竞拍代理地,已经掏空了全部身家啊……” 汪福光急眼了,心中大骂汉王不当人子! 你他娘的就算是为了敛财圈钱,吃相也不用这样难看吧? 这等卑鄙无耻的下作手段,古往今来的贪官污吏见了都要流泪! 周忱面不改色,依旧笑着解释道:“第二次品鉴会,裘广德曾透露过新盐法的消息,当时就已经提及代理费、保证金与违约金等费用……” 听到这话,汪福光还真没办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只不过当日他们被新盐法这个惊天消息震懵了,一个个欣喜若狂,哪里还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周忱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本官来见你之前,已经去见过了王文显,他给出的法子,是各地盐商任期为六年,第三年缴纳保证金,依照各地州府的人口经济等为依据,分为甲乙丙丁四大类别。” “如扬州府这等甲等繁华之地,保证金五百万;如山东济南府这等乙等之地,保证金四百万两;如四川成都府这等丙等之地,保证金三百万两;如山西大同等九边重镇之地,保证金一百万两……” 汪福光:“!!!” 麻了! 彻底麻了! 我汪某人麻了! 这他娘的什么意思? 盐商六年任期,前三年挣代理费,后三年挣保证金? 动不动就是几百万两,那做这个盐商代理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那汉王朱高煦不是敛财小能手啊,他娘的是吸血虫扒皮精啊! 呸,朱扒皮! 周忱轻咳了两声,“保证金只是套在你们身上的一道枷锁,只要你们这些盐商守规矩按章程办事,任期一到自然就会退给你们,如果不按规矩的话,那不但保证金没有,你们还会被打入诏狱,抄家充公,作为违约金!” 汪福光:“!!!” 我尼玛啊! 汉王啊汉王,你真是朱扒皮啊你! 第165章 震惊!被吓破胆的倭国副使! 乾清宫,偏殿。 朝臣的怒骂声还未停止。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对倭国的痛恨! 当年太祖高皇帝,曾将倭国定义为“国王无道民为贼”的弹丸之国,这都是有据可查的铁证! 可笑那杨思忠自不量力,想要卖直取名,却撞见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汉王爷。 朱高煦瞧见这一幕,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先前杨思忠在那儿狗叫的时候,这些朝臣连屁都不放一个。 现在杨思忠还在外面挨板子,惨叫声不断传来,他们立马就老实了! 文人的气节呢? 士大夫的骄傲呢? 咋滴现在都不准备要了? 我呸! 一群沽名钓誉的东西!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畏惧了气焰滔天的监国汉王爷。 内阁学士黄淮再次出列,试探性地询问道:“汉王殿下,这份供词,臣以为多有疏漏!” “其一,那倭国怎知我大明火器优良?还特意派遣那什么细川劳什子元前来窃取?” “其二,据这份供词所说,倭国境内现在足利幕府与南朝天皇看似对立,实则那南朝天皇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既然如此足利幕府为何要答应和解,还坐视南朝天皇派遣皇太子入明求援……” “其三,就算真是求援,那南朝天皇也应该派一个心计过人的使者,而不是彦仁皇子这个蠢货……” 听着这些质疑,朱高煦有些惊讶,头一回认真打量了几眼这个黄淮。 他先前一直以为,这黄淮不过是学识好文采高,所以得朱老四器重,提拔为翰林院编修,并且入阁参预机务。 但是亲耳听到黄淮这么一分析,朱高煦整个人都惊了! 因为他说的这话,非但没有一点错误,而且无限于接近真相! 这个黄淮,之前有些低估了呀! 朱高煦在打量黄淮的同时,这位内阁学士也在观察着朱高煦。 他在此刻提出这些质疑,就是提醒满朝文武,这份供词极有可能是假的。 至于伪造供词之人,当然就是监国汉王爷朱高煦了! 但是黄淮尚未想明白,汉王伪造这么一份供词,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他想挑起大明与倭国的战事? 不可能啊! 隔着茫茫大海,大明想要覆灭倭国根本就不现实! 反倒是如此一来,甚至可能导致倭国怀恨在心肆意报复,加重沿海地区的倭寇之患! 汉王朱高煦,到底在想什么? 想着,朱高煦点头笑道:“事实究竟如何,唤那倭国副使上殿一问便知,他就在殿外呢,等着召见!” 闻听此言,黄淮顿时变了脸色,险些被噎了个半死。 汉王让那倭国副使细川满元在殿外等候,显然是有着十足的底气接受盘问,那就证明这细川满元已经废了,彻底成了汉王爷的提线木偶。 一想到这儿,黄淮便再次提出了质疑。 “汉王殿下,倭国使团尽数被打入诏狱,至今已过了数日之久,锦衣卫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朝野皆知,如何保证那细川满元……” “黄淮,你瞧瞧你自己说的什么屁话?锦衣卫对待外国友人,那可一向很是敬重,别说滥用私刑了,他们的日子过得可很是潇洒。”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脸上浮现出了戏谑笑容。 黄淮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既然没有动用私刑,那这汉王哪儿来的底气,认为细川满元会替他作伪证? 杨士奇也有些傻眼,有些诧异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汉王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正思索间,只见一名个子矮小、长相丑陋的倭人走入了大殿,正是倭国使团副使细川满元。 相比于嚣张跋扈的倭国皇子彦仁,这细川满元几乎是用五体投地的姿态趴在地上,用近乎谦卑的语气高喊道:“倭国外臣细川满元,拜见尊贵的大明汉王殿下!” 文武百官:“???” 啥? 我尼玛? 这么下贱? 这就是幕府三管领之一? 细川满元自然感受到了那一道道鄙夷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锋利,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田。 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自尊与骄傲,一见到汉王朱高煦这个魔鬼,就恐惧得瑟瑟发抖,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别看他现在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但是他所受到的折磨,绝对会肉体伤害还要令人绝望百倍! 尤其是那水刑,自己被绑成脚比头高的姿势,脸部被纸张盖住,然后他们把水倒在自己脸上,嘴巴被人强行打开疯狂吞咽,直至被灌成个水蛤蟆…… 呼吸急促,快要窒息,快要淹死…… 突然,纸张被掀开了,自己又活了下来! 但是,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如此循环往复,就问你遭不遭得住! 细川满元好歹也是足利幕府的三管领之一,什么样的酷刑他没有见过? 然而真个进了大明的诏狱之后,他发现自己真是见识少了,以致于身上没半点伤势,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精神都差点崩溃了! 如果不是大明汉王有意留他一条狗命,他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经过这连续几个日夜的折磨,细川满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他想在大明朝活下去,活着回到大日帝国,就必须听从大明汉王的一切命令,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当再次见到汉王朱高煦,细川满元恨不得上前亲吻他的鞋尖。 朱高煦淡淡地暼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倭国副使,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谢过尊贵的大明汉王殿下。”听到这话,细川满元先是道了声谢,这才敢乖乖爬了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地看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顿时露出了一个和善笑容,结果却吓得细川满元立马跪倒在地。 朱高煦:“???” 文武百官:“???” 你娘咧! 这……这不对吧…… 你好歹也是倭国使臣啊! 你不要面子的吗? 杨士奇麻了,黄淮麻了,群臣见状都麻了! 汉王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把嚣张跋扈的倭国使臣折磨给了这副模样? “咳咳,细川啊,快起来快起来,本王说了不必行此大礼。” 朱高煦也很纳闷,这家伙这么没骨气的嘛,不就是一些刑罚…… 想着,他伸出手去,准备扶起这位倭国副使。 然而下一秒,细川满元直接被吓得浑身颤抖,十分乖巧顺从地用脑袋贴上了他的手心。 文武百官:“!!!” 第166章 麻了!倭国主动请求天使降临! 朝堂之上,气氛诡异。 即便汉王爷脸皮再厚,此刻都感到略显尴尬。 “细川啊,快起来,咱们聊会正事。” “听说足利幕府派你入明,是为了窃取我大明军械资料?” 细川满元一愣,当他注意到了汉王爷的隐晦目光,随即立马点了点头。 “啊对对对,外臣是为了窃取大明先进的军械技术……” 窃取你大爷啊! 别说我了,足利义持胆子都没这么大! 在大明境内,一个外臣想要窃取军械资料,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你侥幸窃取成功,谁能保证不会被明廷察觉,谁又能保证你能成功地将这些资料带回倭国 所以,傻子才会干这样的事情。 但是现在,在大明汉王爷的淫威之下,细川满元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他就是这么个傻子。 一旁的黄淮杨士奇等人,看着汉王与这倭人拙劣的表演,只觉得无语至极。 汉王爷说什么,这下贱的倭人都是那句“啊对对对”,二人间的勾结还不够明显吗? 杨士奇捋着胡须,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朱高煦强逼倭国副使伪造证词,造成大明与倭国不和。 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难不成他真想劳师出海,远征倭国? 这太搞笑了吧?! 要知道倭国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 论及这倭国的发家史,那也算是有过辉煌有过落寞。 倭国在唐朝后期与中土断交,一直到在大元朝建立。 忽必烈年间,为使倭国臣服,多次派遣使节到倭国,要求倭国臣服大元并且进贡。 忽必烈一共派遣了五次使臣,都被倭国掌权者直接拒绝,愤怒迫使忽必烈汗悍然下令对倭国发动进攻。 蒙古军队积极出海远征倭国,但由于蒙古本身不擅长海战,加上天气不利于增援部队,仅仅只是在作战初期取得胜利。 最终横扫中原的蒙古铁骑全部以惨败告终,倭国从此脱离了中土,再无往来。 直到太祖高皇帝定鼎山河建立大明,也曾派使节到倭国,然而竟被骄傲自大的倭国斩杀了大明使节。 其实站在倭国的角度想想,他们在元朝强盛的武力之下,都能硬生生地击溃元朝远征军,没有选择回到元朝,现在面对大明使者,那自然是强硬了起来。 大明天使被杀,高皇帝震怒异常,险些出兵征伐倭国。 但他深思良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出兵,并且将倭国、朝鲜等邻邦小国列为不征之国。 原因很简单,没有意义。 大明兴师动众地远征这些邻邦夷国,就算是胜利了,大明得到的也是一片片未经开发的不毛之地,当地土著也不会听从大明朝廷的命令,甚至可能反复反叛,安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倘若远征军如同元朝那般失败了,庞大的军势、庞大的人力和兵力的损失都必须由朝廷来承担,那会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太祖高皇帝即便愤怒,也忍住了没有远征倭国。 那么眼前这位汉王爷,难不成还有如此壮志雄心? 杨士奇眉头紧锁,紧紧盯着汉王爷,试图看穿他搞这些事情的深意。 朱高煦也不废话,直接点出了主题。 “细川啊,本王听闻你们倭国现在可不太平,对不对?” “啊对对对……幕府与南朝恩怨已久,南朝后龟山天皇因不满幕府破坏两统迭立,怒而出奔嵯峨,秘密临幸吉野,正召集旧南朝势力以示抗议……” “虽然两方在上野亲王的调停下暂时达成了和解,但是不少南朝国司跃跃欲试,正准备假借拥护天皇之名,发动叛乱,反抗幕府!” 听到这话,群臣都是瞠目结舌。 黄淮满脸鄙夷之色,对一旁的杨荣笑道:“勉仁,这真是些不知仁义恩德,不慕教化圣言的蛮夷啊!” 杨荣淡淡地点了点头,虽未开口,但他那眼神中,也充满了鄙夷不屑。 按照倭国的政治体制,天皇应该是倭国之主,就类似于大明天子。 结果现在多出了一个挟天皇以令诸侯的幕府大将军,将天皇玩弄于股掌之间,致使那什么后乌龟出奔蒙尘,不得不向大明求援。 最搞笑之处在于,这倭国竟然也分南北朝,南北天皇追根溯源还是一家人,之所以还是因为幕府搞得鬼…… 这算什么 君不君,臣不臣,一群海外蛮夷! 恰在此时,左都御史顾佐突然高声念道:“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观天坐井亦何知,断发斑衣以为便……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于天宪……” 百官听了这诗先是一愣,随即轰然大笑不止。 这首诗乃是当年太祖高皇帝震怒之下所写的《倭扇行》,可谓是极尽辛辣讽刺! 细川满元见状满脸涨得通红,但他依旧跪倒在地上,根本不敢起身。 相比于自己的小命,尊严骨气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朱高煦同样笑得开怀,他没想到顾佐这家伙胆子这么大,还敢当众用诗羞辱倭国使臣。 不过这样反而更好,让百官都见识到,倭人也就那么回事,他们骨子里的奴性堪称天下一绝! “行了行了,都闭嘴!” 随着朱高煦一声低喝,百官立马止住了议论,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汉王爷这才再次问道:“既然如此,那细川你们此次为何来我大明?” 听到这话,细川满元身子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他急忙以头触地,朗声高喝道:“外臣等此次前来大明,一是请求大明恢复与小国间的勘合贸易,二是请求大明天使降临小国,调停小国内幕府与天皇的矛盾!”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一个目的并不难猜,杨士奇等人早就猜到了。 毕竟两国贸易就代表着利益,并且倭国那点特产大明看不上,但大明出口的商品却是倭国争相追捧的紧俏货。 所以暂停了两国勘合贸易,对大明没有一点影响,反倒是对倭国影响深远。 他们此刻前来请求重开贸易,自然是情理中的事情。 但是,这第二个要求,却是震惊了满朝文武! 倭国主动请求大明派遣天使,调停他们国内幕府与天皇的矛盾与冲突! 这可不是大明主动,而是你倭国主动啊! 一时间,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显得颇为意动。 毕竟当年太祖高皇帝派遣使臣过去,还被这些愚蠢的蛮夷给宰了。 现在他们却主动请求大明天使降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等于倭国变相承认了大明宗主国的地位! 如果这事儿办得好的话,皇上北伐归来,只怕会欣喜不已。 唯独杨士奇眉头紧锁,瞟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汉王爷,心中顿时了然。 哪里是倭国主动,分明是汉王让倭国使臣变得主动啊! 第168章 定计!说服下西洋三人组! 早朝结束。 汉王爷留下了六部九卿与内阁大臣。 他选择将细川满元带到早朝上,就是为了释放一个信号。 然而,真正做出决断之人,还是这些朝堂巨头。 朱高煦领着他们来到西暖阁,待一众巨头坐定之后,这才淡淡开口道:“倭国一事,诸位也都清楚了,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处理?” 一众巨头面面相觑,开始议论纷纷。 诚然,倭国一事对大明而言,是一件好事。 既然人家都主动求到大明头上,请求宗主国派遣大明天使降临,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那大明自然不应该放弃这次大好机会。 毕竟此事如果办得好,将会大大增强大明在海外诸国中的威望,更加一步确立大明宗主国的地位! 这不但符合朝廷一向施行的怀柔远人国策,而且完美契合了儒家以德服人、弃战主和的理念。 所以,一众巨头中鲜少有人反对,都在兴致盎然地探讨该派遣何人为天使,带多少人出使更加合适。 只有那么几个聪明人,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如杨士奇,从早朝开始,他便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仍在思索着汉王爷的目的。 可以确信,倭国根本就没有主动请求大明调停,这细川满元不知道被汉王用什么刑罚折磨成这副鬼样子,汉王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成了提线木偶。 那么,汉王这就是想欺瞒整个朝廷,而后插手倭国内政! 他到底想做什么? 倭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算计? 一时间,杨士奇百思不得其解。 朱高煦扫了一眼众人表现,注意到哈士奇的格格不入,心中顿时了然。 这老货还真是精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些小把戏。 继续拖下去,其他巨头恐怕也会反应过来。 想着,朱高煦立马喝道:“既然如此,本王这就上折子给老头子,派遣郑和王景宏二人为正副使,率船队出使倭国,调停其国内争斗,宣扬我大明国威!” 听了这话,一众巨头顿时一愣。 郑和与王景宏? 为何又是这两个太监? 宣扬国威,扬威异域,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就不能让文人去做吗? 偏偏让两个死太监抢了先,似乎还成了专业人士! “诸位心中都清楚,郑和王景宏二人多次下西洋,途中解决了不少海外藩国内的内乱与矛盾,不但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而且彰显了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因此他二人是最佳人选。” “尤其是郑和本人,在多次冲突事件中展现出了他卓越的外交才能与军事谋略,倭国一事对他而言只是件小事罢了。” 众人听了这话,虽然很不乐意,但是也无法反驳。 毕竟郑和三次下西洋的功绩摆在这里,顺手解决了麻喏八歇国东西二王之战,收拾了嚣张狂妄的海盗陈祖义,奉皇命树碑并建立满剌加国助其免受暹罗的侵扰,设计生擒试图谋害舟师的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辉煌成就,无一不在彰显着郑和的卓越才能。 要是换个人儒臣去,还真不一定能干得比他好,甚至有可能早就死在陈祖义的手中了。 只是可惜,这郑和是个宦官,没卵子的货。 众人这么想着,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 杨士奇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汉王爷宣布议事结束,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待一众巨头走后,朱高煦立马命人唤来郑和、王景宏与吴宣三人。 三人接到消息后,当即动身赶到西暖阁。 “臣等参见汉王殿下。” “唔……都平身吧,唤你们前来,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了。” 朱高煦笑着扶起了三人,给予了他们颇高的尊敬。 毕竟这三位可是下西洋的有功之臣,为了大明常年在海上漂泊,理应值得尊重。 方才那些巨头,听见朱高煦准备让他们出使倭国时,不少人还露出了不满之色。 朱高煦自然注意到了,只是没有提及罢了。 昔年郑和远行出海下西洋的时候,不见他们主动请求同行。 现在去一趟倭国,一个个都开始意动,巴不得自己前往! 为什么? 因为远航时间太长生活太苦,还极易生病死去! 但是去倭国可不一样,忍受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去倭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给自己捞一笔政绩,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可惜的是,汉王爷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些个文人士大夫,无耻秉性可见一斑。 听到汉王爷的询问,郑和稍微一思索,立马反应了过来。 “汉王殿下是说,让臣等出使倭国,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 “嗯,你只是猜对了一半。” 朱高煦笑道,随即给了一旁侍立的聂兴一个眼神,后者立马走出暖阁严阵以待,严禁任何人偷听窥伺。 “本王的确想让你们去倭国,但不是为了调停他们国内的矛盾,而是为了征服整个倭国!” “倭国根本就没有派遣使臣前来求援,这些倭国使臣不过是为了贸易而来,今日早朝上那些话,都是本王教细川满元说的。” 此话一出,郑和三人吓得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爷! 倭国根本没有求援! 这一切都是汉王爷的计策! 这可是欺骗整个大明朝廷啊! 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征服倭国,那有什么意义? 郑和强忍住心头的恐惧,硬着头皮劝谏道:“汉王殿下,倭国远在海外土地贫瘠,又与我大明隔着茫茫大海,即便我大明打下了倭国,那也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这倭国是一块飞地,土著倭人对我大明毫无归属感,反叛只怕此起彼伏,到时候我大明反倒是会因此受到牵制,不得不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得不偿失啊殿下!” 这番话语,算是苦口婆心的规劝了。 朱高煦听后点了点头,为郑和的军事眼光点赞。 “其一,倭国土地贫瘠,但是矿产丰富,一座石见银矿每年就有数万万两白银产量,而且这还只是一座银矿,还有许多金矿、铁矿、盐矿,单论这些矿产而言,我大明会得不偿失吗?” 听到这话,三人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每年数万万量白银产量,这是什么概念? 一时间,他们三人脑海中,全是白花花的纹银在飞舞。 “其二,倭国的确是一块飞地,但是我大明不需要在那里布政,只需要在倭国不断攫取财富、攫取资源、甚至攫取人口,将其所有资源攫取干净后,再丢弃便是!” 三人:“!!!” 攫取! 不断攫取! 直至将倭国攫取一空! 然后……直接将这块飞地丢弃! 这已经不能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 第169章 海上利益!大航海家的慨叹! 麻了! 彻底麻了! 郑和怎么都想不到,这汉王胆子竟然如此大! 设计哄骗整个大明朝廷,强行插手倭国内政! 而且他还要违背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对倭国这不征之国动手! 王景宏同样感到惶恐惊惧,坐在小板凳上惴惴不安。 倒是长江水师将军吴宣神态自若,不以为意。 他本就是汉王爷的心腹,当年也是得汉王举荐才能入郑和船队随同下西洋。 光是这份下西洋的政绩,就让他吴宣成了大明水师武官一把手,颇有几分炙手可热的意味。 而且通过下西洋夹带些许私货,吴宣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一切,都是汉王爷的恩德。 更何况现在汉王朱高煦成了监国汉王爷,夺嫡势头正猛,吴宣自然抱紧这根大腿,绝不撒手! 在吴宣眼中,不就是打个倭国嘛,水师船队都足以将其灭了,这两个死太监在担心个什么? 想着,吴宣当即表态。 “殿下此言大善,吴宣愿为殿下抛头颅撒热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朱高煦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原主送这吴宣入郑和船队,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惊喜。 吴宣虽然是个阴险小人,但现在是自己人,将他发配去收拾倭奴,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郑和二人却是心中一沉。 吴宣是汉王心腹,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但他与王景宏可不是,他们是内侍宦官,只忠于当今天子! 对内侍宦官而言,他们不在乎谁当太子,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新帝即位后,他们这些内侍宦官不是被发配去看守皇陵,就是被逐出宫廷。 所以二人对汉王朱高煦可以说是无感,既不喜欢也不厌恶。 但是现在吴宣主动表态,无异于在逼迫他们二人表态啊! 郑和长叹了口气,再次劝道:“汉王殿下,倭国可是高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难道殿下准备违背祖训吗?” “呵,祖训?我爷爷的话,就一定要遵守吗?”朱高煦冷笑了一声,“那我大明出兵安南的时候,你怎么不提祖训?安南不也是我爷爷定的不征之国吗?” 郑和:“!!!” 你大爷! 我当时在大明吗我? 再说就算在,我一个宦官我也不敢开口啊! 这汉王朱高煦显然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对倭国动手啊! 一念至此,郑和索性闭口不言,不再吭声。 王景宏沉默了良久,见此情形,他也不得不开口了。 “汉王殿下,眼下皇上正在北伐瓦剌,如果骤然对倭国动兵,只怕那些文臣不会答应,这也不符合朝廷怀柔远人的国策。” 不得不说,王景宏是个聪明的宦官。 他并未延续郑和的说法,而是将矛盾引到了文官集团身上。 你想要我们出海远征,征伐倭国,那水师将士总得备上粮草辎重吧? 只要一动国库,那定然瞒不过户部尚书夏元吉,这计划也就胎死腹中了!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淡笑道:“文臣集团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三人同意,本王自会去说服他们。” “本王对你们三人很是看好,毕竟大明朝的将来,还在你们三人身上!” 此话一出,三人都有些发蒙。 大明朝的将来,在我们三人身上? 我们怎么不知道? 你可真敢说啊! 瞧见三人神情,朱高煦也不着急,而是嘬了一口茶水。 “郑和,你三下西洋,有什么感触吗?” 提及远航感触,郑和也是有些感慨,下意识地回答道:“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也会来自海上,这是臣下西洋多年来的感慨。” “前宋之所以能以半壁江山对抗女真蒙古百年,全都是因为海上贸易的暴利,我中土出产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特产,深受西洋各国喜爱,可以说紧俏到根本都不愁卖!” “朝廷完全可以用这些并不影响国计民生,华而不实的特产换取西洋各国的金银、粮食、香料等物,甚至可以换取各种我大明急需的物资,毕竟只要将茶叶丝绸瓷器等特产运出海外,那就是十倍以上的巨利,这些利润完全可以弥补我大明的金银不足,粮食产量不够等问题。” 顿了顿,郑和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解释道。 “然而,并不是只有我们能看到这些利润,西洋诸国也一样能看到这些利润,总有一天他们会不满足于从我们手中高价购买商品,而是想方设法地低价购买我们的商品,甚至是不用花钱就能得到我们的商品!” “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明的海疆将无一刻的安宁,甚至极有可能引来西方的强国,如奥斯曼帝国等。” 听到这话,朱高煦同样慨叹不已,他真想唤来杨士奇等文人士大夫,让他们都好好地听听! “郑和,这是振聋发聩之语啊!你放心,本王会原原本本地将这话传给老头子。” “那奥斯曼帝国,很强吗?” 在朱高煦记忆中,那奥斯曼帝国是个被中原打跑的突厥小部落,逐渐强盛壮大而起,这个应该正在南征北战,不断扩张! “王爷,奥斯曼帝国是国力完全不下于我大明的一等一强国,就连西洋中的苏禄、满剌加等小国也深受奥斯曼帝国的影响,信仰他们的教派,供奉他们的**……” “若是在海上与奥斯曼水军遭遇,臣有绝对信心将其击败,然而如果是在陆上遭遇,我大明与奥斯曼帝国的胜负尚不可知!” 朱高煦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眼神中不断有光芒闪烁。 奥斯曼帝国此刻正忙着西征,吊打欧洲那群高贵的野蛮人,根本不会与大明发生战事,至于他们的海军,不过是在地中海一带罢了。 倒是不久后的葡萄牙与西班牙,将会开启大航海时代,那才是朱高煦担心的问题。 “郑和,此事不用担心,大明与奥斯曼因为地域问题,是打不起来的,此刻亚洲粗略算可以说是三分天下,东亚的大明王朝,中亚的贴木儿帝国,以及西亚的奥斯曼帝国。” 亚洲? 汉王说的什么意思? 郑和三人有些发蒙,愣在了当场。 “唯一有可能的危险,就是来自于海上,这也是本王要你们征服倭国的原因!” “本王打算在海上各个海峡要道上,建设水师基地,将军事力量推进到敌国跟前!” “沿着你们下西洋这条海路,建设强大的海上舰队巡航于海路之上,保护海上商道,保证我大明的海上贸易!” “而倭国这块飞地,就是这水师基地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必须将其打掉,完成整个东洋的拼图!” 第170章 文人的无耻!下西洋阻力真相! [] 乾清宫,西暖阁。 郑和与王景宏面面相觑,显得很是犹豫。 诚然,汉王殿下交代的这个任务,充满了极大的危险。 但是这两名航海家不得不承认,在当前整个大明天下,也只有眼前这位汉王爷,才真正意识到了海洋对于大明的重要性! 甚至就连当今天子,说的不好听一点,那也只是贪图海上财富罢了。 至于太子爷与他的文官集团,恨不得他二人早死早超生,彻底暂停下西洋的国策! 朱高煦见二人显得犹豫,顿时话锋一转,准备采用攻心之策。 “郑和,景宏,你们二人可知,为何那些个文臣全都极力反对你们下西洋?” 听到这话,郑和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因为下西洋靡费甚重,花了太多的钱粮,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前面两次远航下西洋,朝廷几乎没有半点收入,藩国上贡的贡品也全都进了内帑,国库反而倒贴出去了海量钱粮。 虽然大明成功扬威海外异域,得到海外诸国拥戴敬重,但是这种亏本买卖,像极了那些文人士大夫所说的,赔本赚吆喝! 好在这第三次船队运回来了不少番货,加上眼前这位汉王爷的鼎力相助,才给朝廷国库带来了一千万两银子的收入,郑和等人才得以幸免于难。 真要论起来,郑和与王景宏等人还欠他汉王爷一份恩情! 朱高煦听到这个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冷笑道:“这只是一方面,不是主要原因!” “郑和啊,你这回带回来了不少番货,也成功给国库增添了一笔巨额收入,但是你信不信,等你下次请求继续下西洋时,那些文臣士大夫还是会跳出来反对!” 此话一出,郑和惊了,有些不太明白汉王这话中的深意。 “因为下西洋是永乐三大新政之一,新政新政,就在于一个‘新’字!” 朱高煦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从洪武朝到建文朝,朝廷一直严格施行‘片板不得下海’的海禁国策,直到永乐朝打破这禁令,老头子命你们冲破这块坚冰,率大明船队巡戈异域,教化四夷,以此拉动永乐新政改革!” 郑和与王景宏连连点头,他们身为天子内臣,又是下西洋的正副使者,这些隐秘还是心中有数。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从洪武朝到建文朝,海外藩国就没有获得过我大明的特产吗?” 从洪武朝到建文朝,当时正严格执行海禁国策,海外藩国如何获得我大明特产…… 不! 不对! 郑和陡然惊醒,一张脸阴沉如水! “汉王殿下的意思是……走私?” “对,就是走私,建文朝沿海走私可谓是大行其道!” 朱高煦给出了准确回答,脑海中思绪万千。 华商出海贸易,最早可追溯到商朝时期,在汉朝甚至形成了“******”。唐宋时期,华商出海贸易更是络绎不绝,出现了一大批通商口岸。 到了前宋,仅是凭借着海上贸易的惊天利润,弱宋都能抵抗辽金蒙古百年,足以见海上贸易背后的利润之恐怖! 但是到了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屡屡颁布禁止和限制华商出海贸易的法令,还上升到“祖训”的高度,使得后世之君不得不遵守。 朱允炆在建文三年时还颁布诏令禁止华商出海贸易,其诏令中给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沿海的百姓出海贸易容易引诱蛮夷为盗,伤害良民。 即便是到了永乐朝,朱老四在登基的第一年就昭告天下民间百姓不得私自出海,继续遵行洪武事例。 永乐朝虽然有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但是放开的只是朝贡贸易,民间私人仍然不准出海。 沿海地区人民依海而生,靠海而活,或从事渔业生产,或从事海上贸易,然而因为这海禁国策,堵绝了沿海地区人民的正常谋生之路。 如“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入海捕鱼”,沿海子民除起来进行斗争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在严厉海禁的政策下,活不下去的沿海百姓只能选择违法乱纪,为盗为匪,与沿海地区的商贾合作,靠走私中原特产而谋取暴利,得以苟活。 这种民间私人海外贸易被视为非法行经,正被迫走上畸形发展的道路,即被迫转入走私和武装走私,甚至发展到成大明中后期那等与朝廷争锋的海上武装走私集团。 沿海走私泛滥成灾,满朝文武难道都不知情吗? 不,他们知情,至少半数之上! 文臣集团当然知道海上贸易的惊天利润,可是好处都让皇帝给占了,郑和下西洋运回来的宝贝也都进了内帑,即便这回运回来的番货也变现成银子进了国库,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捞到! 想着,朱高煦再次冷声道:“要知道前宋的海上贸易异常兴盛,号称‘万国衣冠,络绎不绝’,光是朝廷从海上贸易征收的税,约相当于国家一年总收入的五分之一!” “那个时候,什么‘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说白了就是帝与士大夫分肥天下,皇室赚了个盆满钵满,文人士大夫们也吃了个满嘴流油,所以他们竭力推进航运贸易和市舶管理,甚至支持某些具备雄厚资金实力的豪家大姓,以私商身份前往海外经营贸易,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银钱。” “蒙古入主中原,读书人换了个主子,地位虽不如在赵宋时期,也还算是过得去,蒙古朝廷要倚仗这些读书人治国,所以对他们也颇为优待,靠着海上贸易同样吃的肥头大耳!” “可惜到了我大明,高皇帝制定出了海禁国策,可怜这些肥头大耳的士大夫们,现在却是吃不饱了,只能靠走私来赚赚小钱……” 挺到此处,吴宣直接吐出一口老痰。 “我呸!这些个文人士大夫,真是有够无耻的!” 郑和与王景宏同样异常愤怒,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看不明白。 洪武朝律法严峻,他们还不敢,但是到了刑律宽仁的建文朝,这些狗东西胆子就大了,利用沿海百姓走私倒卖谋取暴利。 而永乐朝后,下西洋一开始,他们这走私买卖就遭到了毁灭性地打击!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难怪,从一开始,这些无耻的文人就极力反对下西洋一事! 一想到这儿,郑和就恨得咬牙切齿。 朱高煦见状笑道:“我那位好大哥耳根子软,他身边又都是些文人士大夫,说句不好听的,等我家老头子驾鹤西去,你们还想下西洋,那就是想屁吃!” “本王得提醒你们一句,想要继续远航下西洋,想要为大明建功立业,必须在永乐朝完成革新,将一切著为令!” “即便我那好大哥坐上了龙椅,他也不敢去改革,二位明白了吗?” 郑和深深地看了汉王一眼,他知道这话不是在危言耸听。 太子爷是个只关心仁政民生的主儿,一旦他上位,北伐下西洋这些项目只怕立马就会叫停,他郑和也会被打回原形,去给当今天子看守皇陵! 想着,郑和长叹了口气,起身跪倒在地。 “郑和愿尊殿下之命,誓死完成殿下重托!” 王景宏面色大变,因为这是认主之礼啊!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其他选择,除非他想死在汉王手中! “王景宏愿尊殿下之命,誓死完成殿下重托!” 吴宣见状一摸脑门,索性有样学样,也跪在地上来了一句。 “吴宣愿尊殿下之命,誓死完成殿下重托!” 朱高煦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前将三人扶了起来。 “你我四人,不为其他,只为后世子孙!” “殿下高义!” 第171章 郑和:火炮还能安在海船上? 刘家港。 朱高煦在三人的陪同下,准备检阅大明水师。 前几回他因为品鉴会的事情,也曾到过此地远远地观望大明水师。 风和日丽,江面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鼓角齐鸣,大明水师威武雄壮,军容之盛为开国以来前所未有! 纵观整个世界,此刻的大明水师,是整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没有之一! 然而让人惋惜的是,这样一支无敌水师,后面在文人的干预之下,竟逐渐没落了下去,甚至都未绽放出它应有的耀人光彩! 好在朱高煦来到了大明朝,他不会允许这种可笑的事情发生。 大明水师将会在他手中,绽放出无敌水师的耀眼光芒! 朱高煦在后世的时候,就是个军事爱好迷,先进战舰也见过不少。 尽管如此,当他走近宝船后,还是被眼前这大海船给震撼住了。 光是浮在水面上的部分,都足有四五层楼之高,水下部分有多深,根本就看不清楚。 要知道这可是大明,朱高煦根本无法想象,那些匠人是如何造出这样震撼人心的辉煌杰作! 一艘宝船就如同一座水上堡垒,带给他人无与伦比的巨大压迫感与窒息感! 可想而知,当海外诸国那些没见识的蛮夷见到这郑和宝船,不用郑和开打,就足以吓得他们跪地求饶了。 想着,朱高煦又有些心惊,下意识地问道:“郑和,你这宝船上哪儿找这么长的龙骨去?” 龙骨是在船体的基底中央连接船首柱和船尾柱的一个纵向构件,它位于船的底部,这就意味着一条船能造多大,完全取决于龙骨的长度。 眼前这艘宝船跟他娘的海上堡垒一样,那得用多长的龙骨作为架构? 郑和倒是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王爷,哪有没有这么长的龙骨?宝船龙骨都是用榫卯结构拼接起来的……” 朱高煦:“???” 啥? 榫卯结构? 你大爷的,这有点坑啊! 所谓“榫卯结构”,就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 凸出部分叫榫或叫榫头;凹进部分叫卯或叫榫眼、榫槽。 这可是在海上啊,面对那些狂风巨浪,这玩意儿不会散架吗? “郑和啊,拼接龙骨会不会有风险?要知道你们船队最大的敌人,就是海上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王爷放心,这宝船乃是龙江船厂所造,质量上而言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臣在海上远航了这么久,也从未出现过……” “那你们开炮的时候,这拼接龙骨不会裂开吗?” 朱高煦摆了摆手,满脸狐疑地看着郑和三人。 不料三人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吴宣见气氛有些诡异,急忙问道:“咳咳,汉王殿下,开什么炮?在宝船上不需要开炮啊!” 朱高煦:“???” 嗯? 是我落伍了? 你他娘的坚船利炮合着就占了前面俩字啊? “等会儿,我现在血压有点高,你们说说在船东在海上爆发了战斗,都是怎么打的?” 朱高煦抚着额头,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大明朝的海上强国梦瞬间破灭了。 尼玛啊! 这么大一条船! 你竟然不安火炮在上面! 大明朝这水师舰队,是来搞笑的吧? 吴宣负责船队武备,当即解释道:“王爷,船上也有不少火炮,但不是为了海战而用,而是为了两栖部队用于登陆时在陆地上用。” “我大明水师的海上作战方式,还是以弩箭、火铳等武器为主,采取‘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的作战方针……” 听到这个解释,朱高煦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这些大明朝的航海家们,就没有想过直接在船上开炮吗? 明明有着像模像样的火炮,却是非要运到陆地上使用,这不是蠢吗? “老吴啊,你们三人就没有想过,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可以直接把火炮安在战船上,发现敌情的第一时间,就可以开炮将其摧毁?” 三人:“???” 啥? 把火炮安在战船上? 然后直接在战船上开炮歼灭敌军? 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三人短暂愣神之后,都有些意动。 毕竟趁敌军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直接在茫茫大海上开炮歼灭敌军,那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 如此一来,也不需要水师将士乘坐蒙冲、斗舰等战船冲上去与敌军殊死搏斗了。 只要在火炮射程之内,我大明就是天理! 然而还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那就是拼接龙骨绝对承受不住,不然火炮后坐力绝对会将其震得裂开! 郑和立马提出了这个难题,朱高煦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这宝船可曾可曾参加战斗?” 脚下这艘宝船,堪称当世独一无二的惊天巨舰! 但是它并未像朱高煦期待的那般,不但是坚船,还配备有各式利炮! 整艘大宝船的武备都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是不完善! 究其原因,郑和直接点明了。 “王爷,这大宝船并不参加战斗,是用来接见西洋各国国王官员,用以震慑西洋各国,扬我大明国威的。” “何况船身越大,操作就越困难,只有斗舰、海鹘这等灵活机动的战船才是主力。” 听到这话,朱高煦点了点头。 说白了,这大宝船就是面子工程,用以提供威慑,真正作战的还是那些小战船。 然而斗舰、海鹘等战船又稍显小了一点,根本不足以安装火炮! 想着,朱高煦当即下令道:“立刻停止建造宝船,这种面子东西有一艘足矣,让船厂的匠人们建造可承载火炮的坚船!” “大宝船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真能扬我大明国威吗?遇到奥斯曼帝国这等一等一强国,你敢靠岸他不抢了你才怪!” 郑和原本还想开口劝阻,毕竟这大宝船可是船队的门面。 然而当他听到后面这句话,立马就老实了。 人家或许没有心思,但见到了大宝船,他还真敢抢! “传令下去,所有船厂,建造船只均以作战和运输为标准要求,要造实用的船只。” “还有一点,本王不得不提醒你们三人一句,你们去倭国是去搞事情的,必须在明年开春出发前,全力提升船上的武备,包括这艘华而不实的宝船,不然你们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实话,朱高煦到水师舰队视察一番后,略微有些失望。 好在还有改善的机会,足以让水师战力再提升好几个档次! 郑和三人听到这话,全都变了脸色,当即连连表态。 “去找匠人商议一下,想办法将火炮安在搬上战船,这才是你水师舰队最大的底气!” “过完年后,你们就要马不停蹄地出海北上,剿灭那些肆虐沿海的海盗倭寇,一为练兵,二为百姓,三为财富!” “至于火炮火器,本王会让军器局与兵仗局优先配备给你水师,不要再令本王失望啊!”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躬身领命。 第172章 公豹啊,你这有点消极怠工啊! 安排好了水师的事情,朱高煦这才得空来到诏狱。 郑和三人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至少三人都很识趣。 朱高煦虽然是监国汉王爷,但水师出兵剿匪这么大的动作,可不是他这个汉王一句话就能调动起来的。 没有永乐帝的圣旨,没有兵部的调令,任何人敢无诏出兵,那就是谋反之罪! 但三人没有拒绝,也没有提及圣旨,而是当场选择接受。 这是三人对他朱高煦的全盘信任! 或许吴宣那家伙没有考虑到这茬,只想着抱紧汉王爷这根大腿。 但是郑和与王景宏这两个大太监,绝对思考过这个隐患。 但他们没有提及,甚至没有多言,而是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这就是最好的态度! 其实当朱高煦把话全都讲明白后,他们这下西洋三人组,除了跟汉王爷一条道走到黑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 毕竟大胖胖朱高炽与他的文官集团在那儿摆着,等到永乐帝下去接受朱重八的教育,下西洋立马就会暂停,不复此刻的荣光! 历史正是如此,不过洪熙帝性子宽仁,并未对他们下死手,郑和调任南京守备太监,王景宏受任南京守备,水师舰队被束之高阁弃置不用。 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是郑和王景宏二人不能接受的。 如果有机会建功立业,名垂千古,谁又愿意甘于平庸呢? 想着,朱高煦已经到了镇抚司衙门。 纪纲亲自出门迎接,态度摆得十分端正。 毕竟皇上已经传话回来,锦衣卫听从汉王爷的一切命令。 而且纪纲可是清楚,太子朱高炽命言官谏臣的弹劾奏章,全都被皇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句回话都没有。 这天差地别的区别待遇,啥子都看得出来,皇上现在中意哪位皇子! 汉王朱高煦,当真有夺嫡成功的可能! 而且这个可能性,还在不断变大! 纪纲很是怀疑,皇上这是在故意放权,让汉王爷去搞他的新学! 一旦新学成功,那么储君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朱高炽那头猪猡失去了文官集团这个最大的靠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他还拿什么跟汉王爷斗? 一想到这儿,纪纲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笑得很是下贱。 朱高煦扫了这厮一眼,有些诧异于他这谄媚的态度。 这家伙可是纪纲啊,日后指鹿为马密谋造反的主儿,怎地现在如此谄媚下贱? “纲子啊,那倭国皇子怎么样了?抢救过来没?” 听到这话,纪纲嘴角有些抽搐。 那倭国皇子彦仁肋骨断了五根,五脏六腑移位,四肢断了一半……… 这他娘的别说抢救过来,能把他尸体恢复一下就算不错了! “王爷放心,还有一口气在,我锦衣卫的刑讯好手正在抢救!” “唔……实在救不活就宰了吧,倭国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少他一个皇子也影响不了什么。” 纪纲:“???” 你大爷啊!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尼玛心态崩了啊! 打发走了纪纲,朱高煦来到新学教材编纂小院。 刚一走进小院,就见到陈济、王景、邹辑几人在高谈阔论,就连年纪最轻的曾棨都时不时插上几句。 唯独只有骄傲放纵解公豹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干嘛,似乎正在面壁思过。 “咳咳,诸位大家都忙着呢?” 朱高煦轻咳了两声,讪笑着打了声招呼。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不善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激烈的讨论,根本就不搭理他。 见此情绪,汉王爷只能自认理亏,腆着脸凑上前去。 这几位名宿大家,除了陈济这位史学大家是他亲自去请出来的外,其余几位可都是锦衣卫直接抓进来的。 是个人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心里肯定都有火气,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名宿大家。 要不是见你朱高煦长得高大魁梧异常雄壮,他们恨不得跳起来给你几个大嘴巴子。 朱高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发现这几位大家正在讨论新学教材的内容分布,各个科目该占多大的篇幅。 毕竟他们都是每个领域的名宿大家,现在汉王爷想弘扬新学,压制儒学,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大好机会,弘扬自身所学。 这也是为何众人即便无辜入狱,也能接受这个任务的根本原因。 汉王爷静静地听了片刻,没有多说一句,而是默默地走了。 新学教材这件事情,放手交给这些名宿大家去处理,才是最佳的选择。 想着,汉王爷来到解缙身后,叹气道:“公豹啊,你在这儿蹲着干嘛?你这是消极怠工啊!” 解缙听到这个万恶的声音,当即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 后者这才发现,堂堂解大才子,竟然被人揍成了熊猫眼,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汉王啊汉王,都是因为你,解某差点被……” “混账!这是谁干的?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 话音一落,朱高煦脖子一缩,感受到莫名的杀气。 他回头一看,只见陈济等人已经停下了讨论,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二人。 那小眼神望着自己,汉王爷立马打了个寒颤,讪笑道:“出手之人一看就是位高洁雅士,否则这伤势也不会如此均匀……” 听到这话,陈济等人这才冷哼一声,继续先前的讨论。 解缙:“???” 你大爷! 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高煦不敢久留,安抚道:“公豹啊,吃亏是福,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本王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多待了,你抓紧把新学教材弄好,本王告辞!” 话音一落,不等解缙开口,朱高煦便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他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检查新学教材的进度,哪里有功夫听解公豹诉苦。 解缙:“!!!” 东宫太子府。 书房内。 杨士奇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大胖胖眯了眯眼睛,脸色颇为凝重。 “杨师的意思是,老二准备对倭国动手?” “应当是的,汉王不过是借倭国副使,给大明一个合理插手倭国内政的理由。” 那日早朝,杨士奇冷眼旁观了一切,看得比他人更加清楚。 尤其是汉王下朝之后,又见了郑和三人,而后马不停蹄地跟着他们视察了大明水师。 种种迹象表明,汉王朱高煦只怕真要对倭国动手,不仅仅是插手倭国内政那么简单。 太子爷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沮丧。 “相比于倭国,孤一直担心的,是陈济先生等人。” “不知为何,孤总觉得老二在准备一个针对孤的大杀招,准备将孤彻底拉下马来!” 听到这话,杨士奇也有些无奈。 陈济等人被关押在诏狱,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又是条疯狗,连太子爷的面子都不给。 他们想要弄清楚,汉王究竟让陈济等人在干什么,如果不解决掉挡在前面的纪纲,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 杨士奇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压低声音道:“殿下,镇抚司是天子亲军,应天出了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上,何不从皇上身边下手?” 大胖胖闻言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杨师的意思是……胡广先生与金幼孜先生?” “此次皇上北伐,胡广与金幼孜随行,可以尝试一下!” “孤明白了。” 第173章 胡元澄!大明火器之神! [] 大胖胖跟哈士奇的小动作,朱高煦并不清楚。 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等到陈济等人将新学教材编好,到时候育部新设,朝野上下自然明白他想做什么。 此刻朱高煦再次降临兵仗局,视察水泥生产工作。 海寿太监虽然是个没卵子的货,但是这些宦官胜在一个听话。 朱高煦因山东雪灾一事,勒令兵仗局抽调匠人全力生产水泥。 这道命令,海寿太监可谓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冒着延误北伐军机的风险,在工部的帮助下,抽调了兵仗局大部分匠人,远赴山东河北等重灾区,生产水泥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仅凭这一点,就令朱高煦对海寿的态度改观不少。 难怪永乐帝喜欢重用宦官,这种机敏听话的太监,比起那些清高自傲的文人士大夫,是要好用不少。 海寿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朱高煦身后,谄媚笑道:“王爷,山东河北那边传来消息,百姓对咱兵仗局的水泥赞不绝口,更是对王爷您感恩戴德。” “奴婢甚至听说,不少百姓自发地为您在家中立起了长生牌,感念您的恩德,为您祈求福寿。” 听到这话,朱高煦有些发蒙。 这……不太好吧? 要是此事落到老大与太子党耳中,指不定会骂他又在收买人心。 想着,朱高煦也是叹了口气。 平民老百姓本就淳朴憨厚,谁对他们好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要怪就只能怪朱高煦心软,见不得百姓吃苦受罪,总想做点什么。 “行了别拍马屁了,有一点你要注意,水泥的生产工艺现在还不能泄露出去,不然会成为商贾敛财谋利的工具!” 朱高煦脸色一正,神情严肃地提醒了他这一点。 水泥乃是建筑神器,现在这个阶段需要掌握在朝廷手中,大力建设民生发展与军事基地,不能草草推广出去。 海寿太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奴婢自然懂得。” 水泥制作工艺可是二局唯一能够与一局争锋的东西,海寿太监自然无比重视。 那些派遣出去的工匠,都是兵仗局的老人,而且妻儿老小都在兵仗局内,临走前海寿太监亲自警告了他们一番,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只是这样一来,二局算是抽调人手支援灾区,还如何与一局争锋? 想着,海寿太监就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只是这样一来,二局怕难以与一局争锋啊!” “而且两局竞争的主要是军备,这水泥对军队而言,远远不如武器辎重来得重要……” “嗯,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今儿就是来解决这个隐患的。” 朱高煦笑着摆了摆手,“本王特意请来了一位人才,想必你二局很快就有自己的竞争力火器了。” 海寿太监闻言大喜过望,同时也对汉王殿下口中的“大才”充满了期待。 很快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一位年过四旬的青袍官员走了进来。 海寿太监一见到此人,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如菊花般灿烂。 “下官胡元澄,见过汉王殿下,海寿公公!” 朱高煦立马上前,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孟源快快请起,无须多礼,本王一直想着见见你,可惜琐事缠身。” 这话倒不是场面话,而是汉王爷的真心话。 毕竟眼前这位传奇人物,可不是一般人啊! 胡元澄原名黎元澄,本是安南权贵及胡朝君主胡季犛的长子,曾任陈朝司徒、胡朝左相国等职。 这胡季犛原是陈朝外戚,而后趁势夺权党同伐异,最终篡夺了陈朝王位,改国号为大虞。 说白了,这就是个乱臣贼子,偏偏他还不安分,上奏朱老四自称陈朝皇室绝灭,自己以外甥的身份被群臣推戴为皇帝,请求册封。 天远地远地,朱老四也不知道真相,直接就册封了他儿子胡汉苍为安南国王。 结果不少幸免于难的遗臣逃到了大明境内戳破了这个谎言,朱老四派遣都督黄中护送假冒宗室陈添平归国即位,结果胡季犛直接伏击了大明使团,将陈添平凌迟处死。 胡季犛的愚蠢行为,彻底引得朱老四暴怒,直接下令命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将军,西平侯沐晟为左副将、新成侯张辅为右副将,丰城侯李彬为左参将、云阳伯陈旭为右参将,领兵八十万征讨安南。 在大明的浩荡天威面前,胡朝军队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大明吞并并且郡县安南,灭亡胡朝。 胡季犛、胡元澄父子被俘,同众多胡朝的文臣武将一起被押送至帝都关押。 这就是大明灭亡安南之战。 而后胡元澄因善长兵器,得到朝廷重用,朱老四授命他“督造兵使局铳箭、火药”。 就连胡元澄本人都感到意外,称这是一次“奇遇”,全身心投入到大明火器建设之中。 大明神机营的出现,胡元澄可谓功不可没,深受朝野敬重,被誉为“大明火器之神”! 此后胡元澄官运甚为亨通,累功升任工部主事。 朱高煦可是知道,眼前这位兵器大家,未来还会坐到工部尚书的高位! “孟源,本王请你过来,是想解决一个难题。” “我大明铁制火炮不但十分沉重,还极易炸膛,铜制火炮虽然性能优良,然而成本太高,根本不能量产,孟源可有良策解决这个困境?” 一边说着,朱高煦自己都觉得好笑。 打仗打仗,敌人都还没打到,自己先被火炮炸死了! 这让将士们上哪儿说理去? 胡元澄眉头紧锁,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在海寿的带领下巡视了整个铁匠工坊。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王爷,问题根源,出在冶铁工艺上!” “我大明的铁矿石和煤炭,冶炼出的生铁极脆极硬,远远没有木炭冶铁的韧性好,由此制成的大炮不但十分沉重,而且韧性很差极易炸膛!” 此话一出,朱高煦顿时就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因为铁矿石和煤矿石中磷和硫的含量比较高,导致产出的钢铁质量极差! 当初他改造军器局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嘴,改良钢铁的生产方式,如今军器局搭建出了不少高炉炼铁,但是坩埚炼钢还未实现。 眼下水师即将出海剿匪,并且征伐倭国,火炮与火铳乃是重中之重,必须全力生产。 那就意味着,坩埚炼钢这个难题,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第174章 太子求援!金幼孜的苦恼! 北平,旧王府。 朱棣每次回到这座府邸,都会心生慨叹。 想当年朱允炆这个小王八蛋,即位不久就采用齐泰、黄子澄之议削藩,不到一年时间,周王、岷王、湘王、齐王、代王先后被废。 作为实力最强大的塞王,朱棣自然惊怒无比,于是他选择了表面上装疯卖傻拖延时间,暗中则加紧练兵赶制军器。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靖难之役拉开了帷幕,他燕王朱棣以区区北平一地对抗整个天下,直至最终杀入金陵即位称帝! 想着,朱棣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座王府,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有痛苦,也有美好。 北伐大军已至北平,距离宣府大同一带也就不远了。 顶着凛冽风霜行军,三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加之年关将至,朱棣也不愿强人所难,于是下令大军停驻北平,待年关后继续行军至宣府大同,与主力大军汇合,挥师北伐! 三军将士闻讯欣喜不已,对大明天子感恩戴德。 朱棣也难得可以暂时休息,翻阅着从应天府传过来的奏报。 这些奏报中,很大一部分,全都是言官谏臣弹劾监国汉王爷的。 看着这些弹劾奏章,朱棣忍不住冷笑连连,直接命人扔进了火盆里。 老二苦心竭力地革新国策铲除弊政,这些文人士大夫不支持也就罢了,还敢在这儿上蹿下跳地叫嚣!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真想下一道圣旨,让老二去推行他那劳什子新学,刨了这些程朱文人的根! 但他毕竟是永乐大帝,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被情绪左右。 陛阶之下,左侧胡广金幼孜等文臣注意皇上又开始烧奏章,顿时眉头紧锁。 几乎不用多想,他们就知道皇上烧的是什么折子。 皇上如此偏爱汉王爷,这对大明而言,是福非祸啊! 右侧薛禄柳升等大将却是老神在在地站着,心情显得很是不错。 就在前不久,皇上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户部追加了一千万两的军费! 这个消息一出,柳升等人都快高兴疯了! 那可是一千万两的军费啊! 而且还是追加的! 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皇上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虽然有稳定军心的嫌疑,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后勤绝对充足,那么带来的就是士气如虹军心高涨! 他们现在巴不得就出塞北伐,直接跟瓦剌蛮子干上一仗,打得他们嗷嗷叫! 毕竟打仗对武官勋臣而言,意味着军功,意味着爵位,意味着一切! 朱高燧站在右侧武官之首,时不时瞟了一眼站在左侧文臣之首的朱瞻基,有些不爽地挖着鼻孔。 这个大侄儿,真是心计重啊! 他都是太孙幼军第一团团长了,本应站在武官之列,结果他偏偏选择立在左侧,这是摆明了站在文官集团那边。 想着,朱高燧就觉得很是不爽。 要是老二在此,看到这混账小子如此不上道,指不定会再暴打他一顿! 大殿内文武官员心思各异,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北伐战事。 正当这个时候,朱棣突然拍案而起,竟朗声大笑了起来。 群臣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也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好!真是太好了!” “老二啊老二,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接近两万万两白银,难怪夏元吉那老抠货如此大方!” 文武官员:“???” 啥? 啥两万万两? 是我耳鸣听错了吗? 那他娘的可是两万万两白银啊! 朱棣见群臣满脸茫然,顿时笑着解释道:“还记得汉王爷推行的新盐法吗?已经落实到位了,光是前期代理费,大明就赚了接近两万万两白银!”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朱棣话音一落,整个大殿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只能听见某些人不争气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汉王爷,敛财手段太恐怖吧也? 朱高燧愣在了原地,随即露出了狂喜之色,为老二默默点赞。 朱瞻基同样当场懵逼,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二人心中都清楚,新盐法落实,且第一年就给大明带来这般惊天利润,那汉王朱高煦的地位将会水涨船高,足以与太子爷比肩! 甚至很有可能,在当今天子心中,只怕汉王朱高煦的分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太子朱高炽! 想着,朱瞻基当即出列,跪地高喝道:“新盐法落实,我大明百姓人人皆可吃上新盐,这是大明之福,百姓之福,天下百姓都会感念皇上的恩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下一刻胡广金幼孜等人全部出列,跪地高唱出差不多的赞美之语。 朱高燧愤怒地注视着朱瞻基,薛禄等武官却是不敢,只能垂下了头。 太孙殿下这话不难理解,新盐法落实,不但朝廷有了巨额收入,而且百姓人人都能吃上新盐,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而太孙殿下毫不客气地,将这份功劳,放在了天子头上。 虽然在场之人,包括当今天子,都知道这新盐法从新盐提取到盐法落实,全是汉王朱高煦一力为之,但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敢去跟皇上争功? 太孙朱瞻基将这功劳划拨给皇上,才是他最精明的地方。 因为无人胆敢在此刻跳出来反驳,那是忤逆犯上之罪! 朱棣看着眼前这有趣的一幕,只是深深地看了朱瞻基一眼,随即淡淡道:“这是汉王的功劳,朕大捷还朝后自会封赏!” 此话一出,朱瞻基脸色微变,胡广等人面色惨白。 朱高燧冷哼了一声,就差大笑出声了。 这个好大侄儿,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薛禄,后勤充足,就让将士们过个开心年,吃饱喝足才能上阵杀敌!” “臣明白,皇上放心。” “今儿就到这儿吧,朕有些乏了。” 群臣见状,识趣退走。 朱瞻基眉头紧锁,正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 “我说大侄儿啊,走这么快干什么?难道是想去给你二叔报喜吗?” 听到这话,朱瞻基停下了脚步,回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笑容。 “三叔,二叔立下了如此大功,瞻基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呵呵,想必你二叔听到这话,肯定感到很欣慰。” 金幼孜看着皮笑肉不笑的二人,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等他回到自个儿房间后,却是见到了一封书信。 拆开书信一看,金幼孜吓得愣在了原地。 这他娘的竟然是一封……太子求援信? 汉王逼迫陈济等人,在诏狱里准备大杀招?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金幼孜懵了,心中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 望着眼前这封书信,金幼孜陷入了沉思。 太子爷的目的很简单,请他弄清楚汉王究竟让陈济等人在诏狱里干什么。 但是这个任务,对金幼孜而言并不简单,毕竟他只能接触到寻常奏章,锦衣卫传递而来得密信,皇上阅后即焚,他根本接触不到! 然而太子爷将他的处境摆在眼前,金幼孜作为这苦命孩子的先生,又岂会坐视他当真被汉王拉下马来? “太子啊太子,你这真是让老夫为难啊!” 第175章 一个憨,一个精,一个蠢! [] 翌日。 金幼孜如往常那般,随侍皇帝左右。 朱棣不仅很欣赏金幼孜的文采,而且对金幼孜本人也极为爱重,两人话很投机,所以时常深谈到夜半二、三更。 作为每次皇帝北伐的扈从重臣,金幼孜在北伐军中的地位一向颇高。 此刻他正同朱棣闲谈着北平的地理优势,为将来皇帝迁都北平打下理论基础。 朱棣对金幼孜的识趣上道很是受用,欣喜之余甚至命人拿来了美酒,君臣二人相谈甚欢,一壶美酒很快见底。 皇帝陛下似乎酒量颇差,刚放下酒杯,便倚靠在软榻上假寐了起来。 金幼孜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正准备识趣地起身离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赵王朱高燧却突然走了进来,正准备开口,被金幼孜及时拦住。 “赵王爷,皇上方才兴起饮酒,现在尚在假寐,切莫高声喧哗。” 听到金幼孜这话,朱高燧脸色微变,瞄了一眼正在假寐的皇帝陛下,只能跟着金幼孜走出了寝宫。 “我说小金头,你这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大中午的跟老头子饮什么酒?” 兵部尚书金忠是老金头,那地位资历威望都比不过他的金幼孜,只能屈居小金头了。 金幼孜听到赵王这话,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那里想到,今日皇上突然来了兴致,非要拉着他喝酒。 你说喝酒就喝酒吧,一大壶酒被你自己喝了大半…… 咋滴,我金某人不配喝那一百八一杯的宫廷玉液酒? 最让金幼孜感到无语的是,皇帝陛下喝完就迷了,直接倚靠在软榻上假寐。 想着,金幼孜只好叹道:“赵王教训的是,臣日后一定注意。” “日后注意有什么用?”朱高燧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应天府急报,等着老头子过目呢!本王还得去安排人手刺探瓦剌军情,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应天府急报! 这几个字,顿时让金幼孜心中一动! 他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当即表态道:“既然如此,赵王不如将急报交于老臣,老臣等待陛下苏醒,再上呈给陛下。” 听到这话,朱高燧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行吧,瓦剌军情涉及北伐大业,半点不容延误,本王可将这应天府急报交给你了,出了什么差错你自己担着。” 话音一落,赵王爷直接将密信塞给了金幼孜,而后径直转身离去。 金幼孜看着怀里的应天府急报,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太子爷交代的任务,这么轻易就完成了? 怀揣着满腹狐疑,金幼孜来到一处隐蔽角落,犹豫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大逆不道地打开了这封密信。 这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但金幼孜清楚,应该是出自天子鹰犬纪纲之手。 当他看到密信中某个字眼时,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吓得面容惨白。 良久之后,金幼孜这才平复了心绪,将密信重新装好,回到天子寝宫内,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只是他不知道,暗处一直有一双眼睛,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知过了多久,朱棣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金幼孜正坐在原位。 “唔,年纪大了,让爱卿见笑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来此言?倒是老臣方才也打了会瞌睡,不服老不行啊!” 君臣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金幼孜这才提及密信一事,朱棣闻言点了点头,有些乏累地摆了摆手,金幼孜当即识趣退走。 然而他走后不久,赵王朱高燧便一脸铁青地走了进来。 “爹,这小金头真看了密信,儿臣建议将他打入诏狱……” 朱棣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赵王爷立马就老实了,不敢在此刻上眼药。 “今儿个本来就是给他设的局,他不看才是怪事。” “你小子那点心思,爹心里清楚,不要做傻事。” 老三能有什么心思? 还不是抓住这个机会,把金幼孜打入诏狱,然后将这把火烧到太子头上! 朱棣这话说得不要太明白,朱高燧只能讪笑了两声,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老三啊,爹教你学个乖,你觉得老大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朱高燧闻言一怔,犹豫片刻后,笑道:“许是有些着急了吧?” 其实从太子爷联系金幼孜那一刻起,锦衣卫便一直看在眼里,皇帝自然也看在眼里。 但奇怪的是,皇帝并未发怒,甚至主动命赵王爷安排了这出好戏,故意助金幼孜获取情报,然后告知远在应天的太子。 朱高燧有些想不明白,老头子费这么大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故意泄露老二的情报给老大,让他们兄弟二人在应天府来个龙争虎斗,兄弟相残? 真要是这样,自家这个老头子,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朱棣扫了赵王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在想,爹为什么要这样做?” “爹就不怕……老大跟老二……在应天闹个天翻地覆?” 听到这话,朱棣露出了一丝诡异笑容,起身插着腰来回踱步。 “闹个天翻地覆?那样才最好!” “老二现在在谋划什么,你心中也清楚,一旦他做成了,新学问世,那对现在朝堂之上的文官而言,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旦他做成了,程朱遭受冲击,老大会怎么做?站在太子身后的,可是整个文官集团!” 话听到这儿,朱高燧神情顿时一肃。 他明白自家亲爹的意思,从老二着手弘扬新学开始,他与老大之间,就再也没了缓和的余地。 要么他做成了,新学大行其道,直接刨了程朱文人的根基,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 要么他失败了,程朱奋起反击,老大率整个文官集团,将他的新学扼杀在摇篮里面,捍卫自己的太子大位! 无非,就是这么两种结局。 但是现在,自家亲爹把老二的情报,故意泄露给老大,这不是在…… “你爹我就只有你们这三个混账儿子,一个憨,一个精,一个蠢。” 朱高燧:“???” 嗯? 老大,憨? 老二,精? 那我老三蠢? 你大……可不必实话实话。 “你们都说,朕偏爱老二,不喜老大。” “这一次,朕默许老二弘扬新学,那也不能让老大蒙在鼓里!” “都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哪有什么偏心的道理,奈何……唉!” 奈何大明皇帝只能有一位,那张九五之尊的龙椅,也只有一张! 朱棣走出寝宫,眺望着应天方向。 既然你们要争! 既然你们要斗! 那朕就给你们这个机会,亲自给你们搭好台子,去争,去斗! 无论是太平天子,还是开疆雄主,大明都只能留下一位! 也只能,有一位! 第176章 老胡啊,想不想著书立说? 应天,帝都。 自上次胡元澄指出了冶铁弊病,朱高煦便于他扎根于二局,致力于解决这个难题。 相比于后世,大明的冶铁工艺确实有些落后。 但这个时代最好的工匠都被朝廷征召,皇家制造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代表此刻大明冶铁工艺的最高水平。 朱高煦记得很清楚,用煤炼铁,一直都是古代的正常做法。 因为煤相比于炭而言,降低了炼铁的成本,还可以节省木炭,所以一直都是古代炼铁的主流。 但是,煤中含有磷硫等大量杂质,成了制约冶铁工艺发展的最大杀手。 用煤炼铁,完完全全就是错误的,将整个冶铁行业带入了歧途。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用煤炼制焦炭,再用焦炭炼铁。 于是在朱高煦的亲自主持下,皇家制造局二局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 原本低矮的铁器作坊全都被推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炉。 这些高炉肚皮宽大,颈部逐渐收缩,从外观上看着有些像是花瓶。 为了提高这一座座高炉的使用寿命,并且解决坩埚的制作问题,朱高煦几经寻找,终于找到了完美的耐火材料——石墨! 其实如果只是建造一座可以炼铁的高炉,直接使用粘土筑造,或者用红砖砌都没很大问题。 关键朱高煦希望提高它的使用寿命,于是在高炉内衬中,使用了后世炼钢炉才用的高级耐火材料。 石墨这玩意儿用途很多,放到现在它就是绝佳的耐火材料。 朱高煦命匠人将匠先把石墨粉碎粉碎加水过筛成细泥,再像塑瓷胎那样在飞速旋转的木盘上手工成型,最后放到特制的高温窑中煅烧成型,石墨坩埚就此出炉! 古人炼钢,大多采用炒钢、百炼钢与灌钢这三种炼钢工艺,但是都不适合大规模工业化生产钢铁! 朱高煦窑的,是坩埚炼钢! 自从春秋时期古人发明坩埚炼钢法以来,到汉朝最为兴盛,用它炼出的钢铁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首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王师,才有了“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的霸气宣言! 然而不知因为原因,坩埚炼钢法在南北朝时期就失传了。 反倒是印度阿三们用坩埚炼钢法炼制出了乌兹钢,以此制作的******锋利无比,成为欧洲那些自诩高贵的野蛮人竞相追求的珍贵武器。 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这门老祖宗的失传手艺,用坩埚炼钢法提高大明钢铁产量! 高炉炼铁加上坩埚炼钢,皇家制造局一旦实现,那大明钢铁产量将会得到质的飞跃,到时候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生产效率都会大大增强! 尤其是朱高煦心心念念的火铳与火炮,完全可以大幅度量产!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盘踞在漠北的鞑靼瓦剌了,大明儿郎甚至可以在永乐大帝的率领下,踏上征服世界的脚步! 胡元澄站在朱高煦身旁,看着匠人们在朱高煦的指点下建起了这座神奇的工坊,脸上虽然写满了疲惫,心中却全是钦佩与敬重。 他虽然不是明人,但是在大明生活了这么久,也知道这个庞大王朝,一直独尊儒术,尊那程朱为官方学说。 至于匠艺则被驳斥为三教九流,匠人们也沦落到连商贾都不如的卑贱地位! 直到这位汉王爷出现,不断革新生产工艺,不断提高工匠地位,给了大明匠人们一个光明前景! 胡元澄在大明出仕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与匠人同吃同住的天潢贵胄!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对这位汉王殿下心生敬意了。 至少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是做不到的。 再者说来,他胡元澄能入朝为官,说到底还是因为自身的火器工艺。 真要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匠人罢了。 很快海寿太监顶一脸黑灰走了过来,兴奋开口道:“王爷,一切准备妥当,奴婢检查了三回,是否可以开火炼铁了?” 这三日他这个二局掌印太监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汉王身侧忙前忙后,甚至还为了那石墨亲自进到矿洞里面挖矿…… 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海寿太监可是清楚,一局到现在也只是搭建起了高炉炼铁,坩埚炼钢的技术到现在还未攻克! 可二局现在,已经比他们领先一大步了! 眼下到了全流程试验的阶段,只要一切运行顺利,那么二局就会瞬间超过一局!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霸气喝道:“开火!” 听到汉王殿下的命令,海寿太监亲自拿起火把,从底部出铁口扔进了高炉。 刹那间,高炉中冒出滚滚浓烟,而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名名匠人走到了预先安排好的工位上,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每一项操作。 预热池内的煤瞬间点燃,同高炉内的铁矿石翻滚燃烧,释放出的火焰直冲炉鼎,似要直扑天际! 瞧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烧了一辈子铁,哪里见过这般炽热的火焰? 仅是刹那间,众人心中当即就确定,这高炉只怕会炼出前所未有的好铁! 炉火虽然猛烈,但铁矿石与煤矿石融化也要一段时间,海寿太监主动请膺在此监管。 朱高煦与胡元澄忙碌了三天三夜,难得有了空闲时间,在房间内坐下歇息品茶。 胡元澄抿了一口茶水,意味深长地开口道:“王爷,您身负监国重任,却在此地一连三日,只怕某些朝臣会趁机上奏弹劾……” “弹呗,劾呗,本王就希望那些狗东西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朱高煦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倒是老胡啊,你可是一代兵器大家,有没有兴趣著书立说?” 胡元澄:“???” 啥? 著书立说? 我一个安南人,也可以吗? 胡元澄虽然受到朝野敬重,但那不过只是表面上而言罢了。 在大明为官这么多年了,他受到的冷遇排挤一直不少,如果不是感念当今天子的知遇之恩,胡元澄只怕早就挂印而去,免得受那些迂腐文人的鸟气! 至于著书立说,那可是他从不敢企及的奢望! 毕竟你一个外邦蛮夷,从未读过儒家圣贤书,有什么资格著书立说? 想着,胡元澄苦涩一笑,“王爷说笑了,此事休要再提……” “为何不能?你胡元澄为我大明火器做出了多少贡献?只要你愿意,本王看谁敢从旁置喙,打断他的三条腿!” 听到这话,胡元澄顿时一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一丝激动。 毕竟,著书立说如果成了,他这个“外邦蛮夷”,也可青史留名! “王爷的意思是……” “去诏狱吧,本王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胡元澄:“???” 第177章 震撼人心!嘎过去的火器之神! 麻了。 胡元澄人麻了。 他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汉王爷一句,结果这狗贼想着把自己打入诏狱! “咳咳,汉王殿下,臣觉得大可不必,这书臣不想写了……” “别介啊,老胡,你慌什么?诏狱不过是掩护罢了,你进去绝对绝对会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胡元澄:“!!!” 你大爷! 宾至如归你大爷! 那可是诏狱,进去就是非死即残! 即便胡元澄是个外臣,在大明为官这么多年,他也知道那是什么鬼地方。 “汉王殿下,您就放过老臣吧,老臣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不吓唬你了,附耳过来。” 朱高煦叹了口气,决定如实相告。 因为这胡元澄虽然被誉为“大明火器之神”,但他安南人的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 大明这些文人士大夫,连工匠商贾都看不起,更加看不起一个骤然显贵的外邦蛮夷。 朱高煦之前翻阅过这胡元澄的履历资料,确认他是个始终游离在大门官场边缘的“外人”。 因此让他参与新学教材的编纂,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这胡元澄被誉为“大明火器之神”,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胡元澄老老实实地躬身上前,从汉王口中听到了一个惊天计划,吓得他腿肚子都快软了! 你娘咧! 谁能想到,这位汉王殿下,暗地里正在谋划着这样一件惊天大事! 编纂教材,弘扬新学,打压程朱…… 胡元澄从未想到过,这世上还有如此不怕死的人! 那可是程朱啊! 大明举制的基础! 文官集团的根基! 你汉王朱高煦不过是个王爷,怎么敢的啊?! “汉王殿下,臣……” 正当此时,只见海寿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王爷!成了!已经成铁水了!” 胡元澄一愣,朱高煦已经惊喜起身:“当真?” “真的王爷,快去看吧!” 海寿太监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一样。 汉王爷顿时大喜,当即跟了出去。 胡元澄却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怎么可能就出铁水了? 要知道他是兵器大家,对冶铁流程自然不陌生,没有一天一夜时间,铁矿石休想融化! 而且就算是融化了,大多时候也只是熔融状态。 可是现在呢,汉王爷打造的那高炉炼铁,竟然只过去区区几个时辰,放以前铁矿石还没开始融化呢,这就变成铁水了? 不! 不可能! 胡元澄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他要亲眼见证这一奇迹时刻! 等他赶到朱高煦身旁,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口可以看到,铁水已经聚在炉底,呈现出了迷人的橘红色! 真出了! 真成铁水了! 胡元澄呆滞在原地,第一次对自身学识产生了怀疑。 海寿太监亲自穿上了好几层厚厚的葛麻衣服作防护,在匠人的帮助下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捅开,橘红色的铁水欢快的奔腾流出! 铁水顺着沟槽流出,下方是早已准备好的石墨模具,匠人们站在沟槽两侧,用长铁棍子将铁水表面的大块炉渣扒开到一边。 不到片刻,铁水就灌满了模具,铸成了一个个生铁锭子。 看着这颜色鲜艳的高温铁水,海寿太监激动得朗声高喝:“我皇家制造局二局,第一座高炉炼铁,今日成了!” 胡元澄此刻已经彻底傻眼,在他记忆中,史上产量最高的炼铁炉,一炉出铁也不过上千斤! 可是现在,这地上摆在眼前的生铁锭子,只怕将近万斤之多! 这是什么概念? 这只是一座高炉的一次产铁量! 胡元澄望着不远处那一座座耸立的高炉,有的正在开火,有的还在搭建……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大明,即将迎来一次无与伦比的腾飞,足以令整个世界颤栗! 下一秒,大明火器之神,突然眼前一黑,竟直接嘎了过去。 “嗯?老胡?你怎么也嘎了?” 幸好朱高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不然火器之神就要进铁水里面泡澡了。 “快!宣太医!” 东宫太子府。 静得可怕。 太子朱高炽坐在主位上,脸上写满了惊怒之色。 杨士奇在他旁边,此刻脸上早已不复从容模样,而是无尽的恐慌! 就在刚刚,金幼孜的密信终于抵达。 这密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新学! 大胖胖与杨士奇都是精明人,仅是这两个字,他们就瞬间明白,汉王究竟在做什么! 陈济解缙等人,均是编纂过文献大成的名宿大家! 文献大成是什么? 永乐元年,皇上决心修一部巨著彰显国威,造福万代。 宗旨是“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 这也就是说,这文献大成囊括经、史、子、集,涉及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涵盖了华夏民族数千年来的知识财富! 汉王朱高煦将这样一批名宿大家聚集在诏狱,准备弘扬他那所谓的新学! 这“新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朱高炽不敢确定。 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老二的新学,定然会对当世显学程朱发起冲击! 新学新学,在一个“新”字! 程朱经学自前宋以来,就是得到历代朝廷认可的官方主流显学! 自大明立国以来,大明天下学子,学的是程朱,读的是程朱,即便入仕为官用的也是程朱! 可以说,程朱是大明文官的根基! 现在汉王准备弘扬新学,那岂不是想要刨了大明文官的根基? 杨士奇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殿下,必须阻止汉王,否则大明朝堂动荡,人心惶惶,将会有倾覆之患!” 他这句话,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大明有多少读程朱的文人? 又有多少通过程朱科举入仕的官员? 还有多少正在苦读程朱准备参加科举大考的学子? 不计其数! 数不胜数! 就连他杨士奇自己,都是靠的程朱入仕! 一旦汉王推出他所谓的新学,届时天下文人反击抵制,原本天下太平的大明,将会因此变得混乱不安,甚至是天下大乱! 而且,他杨士奇励志成为大明宰辅,将宰相的权力重新聚拢,最好的方式就是内阁! 这是一个宏伟的目标,绝不能容忍他人破坏! 你汉王朱高煦都打算刨了文臣的根基,难道还不允许我们反击吗? “殿下,切莫犹豫,此事一定要快,必须及早……” 朱高炽豁然抬头,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他冷冷地扫了杨士奇一眼,吓得后者立马闭上了嘴,不敢再吭声。 “我会去见老二一面,在这之前,孤不希望有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 哈士奇默然,只能点了点头。 太子爷哪里都好,就是心慈手软,显得优柔寡断! 朱高炽长叹了口气,当即动身赶往汉王府。 老二啊老二,为了那皇位,你难道真的丝毫都不顾及血脉亲情吗? 第178章 坦诚相待!程朱士绅! 胡元澄嘎了。 被那震撼人心的钢铁产量吓晕了过去。 朱高煦立马唤来了太医为他诊治,得到了一个劳累过度的病因。 想着这一连三日,胡元澄与自己都扎根在二局里面,的确该休息一下了。 朱高煦随即下令暂停一日,众人稍作休息,待胡元澄这个兵器大家苏醒之后,再继续进行坩埚炼钢的实验。 命人将胡元澄送回府中后,朱高煦也回到了汉王府。 此刻韦妃的肚子已经挺得滚圆,显然很快就要生产了。 汉王爷难得有时间陪陪这个风韵美人,几句甜言蜜语便将韦妃逗得哈哈大笑。 奈何韦妃怀有身孕,否则汉王爷就要提枪上马征战沙场了。 望着那肚子里的生命,朱高煦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着。 这他娘的也是个便宜儿子啊! 但是现在,这身体是自己的,灵魂也是自己的,唯独当初那一哆嗦不是…… 想着,朱高煦心中就很不得劲,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韦妃见状,误以为他是睹物思人,正在思念随军北伐的长子瞻壑。 “王爷,壑儿他们只是些孩子,应该不会上阵杀敌,安全倒是无虞。” “唔……爱妃说的有道理,瞻壑这小子就是有些呆,希望肚子里这个要聪明些。” 朱高煦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敷衍了一句,却不料惹来了韦妃一记风情万种的白眼。 “哼,死相!” 见此情形,汉王爷顿时口干舌燥,心猿意马了起来。 如果不是理智战胜了欲望,朱高煦今日就要让肚子里的便宜儿子,提前知道知道什么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王爷,看你那死相,去找郭妹妹陪你吧。” 朱高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他倒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庶妃郭氏,武定侯郭英的孙女。 嗯,建安风骨,威武遗风,孟德精神,亘古永存! 汉王爷羞涩一笑,当即准备去寻那郭氏。 然而正当此时,管家朱八突然来报,太子朱高炽来访。 朱高煦得知消息后,顿时脸色一变,隐约猜到了老大前来所为何事。 毕竟,他如果半点都没有察觉的话,那他就不是太子朱高炽了! “朱八,把人请到书房去。” “另外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更衣。” 听到这话,朱八有些愣神。 那可是当朝太子爷啊,自家王爷现在这么狂的嘛! 自个儿跑去沐浴泡澡,让太子爷在书房等? 这……有些不合适吧? 朱高煦却是不管不顾,他在二局待了三天三夜,满身都是臭汗,自然先去舒服地泡个澡。 至于大胖胖,就让他等着吧。 半个时辰后。 汉王府,书房。 朱高煦一进门,只见大胖胖正坐在书案前,面色阴沉如水。 “哟,老大,今儿怎么舍得来我汉王府了?” “难不成是东宫用度紧张,来我这儿打秋风来了?” 朱高炽听见这话,抬头怒视着朱高煦,冷喝道:“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弘扬你那劳什子新学了?” 果然,大胖胖是因此而来! 朱高煦也不动怒,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 “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诏狱有纪纲看着,你根本没有渠道,那也就是说……北平?” 转眼间,朱高煦就反应了过来,随即笑道:“老大啊老大,你这样做,就不怕老爷子秋后算账吗?” 听到这话,大胖胖神情一滞,微微变了脸色。 他这个太子爷,可是对永乐帝怕到了骨子里。 “这些都是小事,我今日前来,只想问你一句,是谁给了你那么大的胆子,敢对程朱下手?”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自取灭亡,到时候别说我,就连皇上都保不住你?” 大胖胖这话并非虚言,而是掏心窝的真心话。 一旦老二真个大张旗鼓地弘扬新学,天下学程朱读程朱的文人学子都会起来反对他,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把他给淹死! 天下文人何其多也? 他们的怒火,别说是他朱高炽,就连皇帝朱棣都不一定承受得住! 面对太子爷的斥责,朱高煦只是神情淡然地笑了笑。 “那又如何?程朱的弊病,老大你难道就没有察觉?” “朝廷优待读书人,程朱麻木底层百姓,让他们变成读书人的苦役奴仆,这难道就是儒家圣贤留给后人的圣言?” 朱高炽闻言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二。 “朱高煦,你到底听了何人谗言?怎会生出这样的歪理邪说?” 他朱高炽读了一辈子的儒家圣言,还从未见过有人敢抨击程朱,更别提亲耳听到了! “歪理邪说?”朱高煦笑了,“老大,你为何不多出去走动走动,看看你学的那些儒家圣言,带给百姓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什么仁政,不是什么道德,只有无穷无尽的剥削压迫!” “读书人活得了功名,摇身一变成了士绅,开始想法设法地圈占田地,一代又一代,直至百姓无地可种,沦为流民,沦为盗匪,沦为大明王朝的掘墓人!” 此话一出,大胖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怒视着汉王爷斥道:“老二,你疯了?” “对,我疯了!”朱高煦同样起身,毫不避讳地看着太子殿下,追问道:“那你告诉我,大明有多少亩田?有多少亩地?” 大明有多少田地?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根本无解。 因为,朱高炽不知道,就算是永乐帝朱棣也不知道,甚至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不知道! 大明皇帝,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田地,这个说法看起来很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丈量田地的人,是地方官员! 而清查田地的人,也是地方官员! 上报田地数目的人,还是地方官员! 久居中央的皇帝太子,怎么可能知道大明究竟有多少田地? 他们又怎么知道,大明有多少田地,掌控在士绅大户手中! “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清楚一州一府田地具体数额的人,不是你我,也不是皇帝陛下,而是当地的士绅!” “我大明是农耕社会,谁掌握了田地谁就有话语权,你当真以为那些士绅攫取田地,仅仅是贪图那点田地收益?他们要的是掌握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 田地! 话语权! 这些话落入耳中,大胖胖瞬间愣在了原地。 程朱灌输给他的条条框框,好像在此刻轰然崩碎,出现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只有掌握了对黔首百姓的话语权,士绅才能在乡间呼风唤雨,平民老百姓无地可种,他们只能成为给士绅种地的佃户!” “每一个佃租士绅田地的佃户都不敢得罪士绅,生怕士绅不再允许他们佃租土地,那他们只能活生生地被饿死!” “程朱在干什么?通过科举制造出一批批士绅,让他们去兼并田地,让他们去掌控百姓,让他们去剥削压榨穷苦百姓!” “再这样下去,我大明江山的主人,不是我老朱家,也不是平民百姓,而是这些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的程朱士绅!” “老大,你说,这程朱,该不该动?” 朱高炽蒙了,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这些话语,他以往从未听到过,就连杨士奇、黄淮等人,教给他的,都是圣贤之道,如何广施仁政…… 但是,他们口中的仁政,对百姓而言,从来不仁! 那是,对程朱士绅的仁政! 第179章 残忍!摧毁朱高炽的信仰! 汉王府,书房。 太子朱高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目有些无神。 长久以来,他心中那个“大同之治”的幻想,正在逐渐破碎。 他是朱高炽,不受宠的燕王世子,不受宠的大明太子。 即便燕王发动靖难之役,造反夺取天下时,他留守北平坐镇有功,也依旧不受待见。 那位成为大明皇帝的父亲,杀入金陵即位称帝,却直到永乐二年,才捏着鼻子立下了他这个太子! 朱高炽原本以为,只要他做的足够出色,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得到父亲的认可。 所以他孜孜不倦地刻苦学习,勤勤恳恳地处理政务,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父亲起兵造反,他就坐镇后方,调度粮草辎重。 父亲挥师北伐,他就受命监国,处理朝廷政务! 渐渐地,他的能力先一步得到了朝臣认可,称赞他为仁厚储君,是圣贤明君的料子。 朱高炽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选贤举能,重用干吏,广施仁政。 而且他也没有忘了进学修德,在闲暇之余,主动请求大儒名宿授课教导。 这些大儒名宿,也没有让他失望,教给他儒家圣言,教给他仁君之道,教给他大治之世…… 朱高炽原本以为,等到老头子驾鹤西去,他即位称帝,就可以罢兵息民,发展民生,打造出一个真正的大同之治,一个真正的盛世大明! 但是现在,这个宏伟的梦想,破碎了! 自家老二的这一席话,如同一双黑手,撕破了那些文官大儒的遮羞布,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什么仁政! 什么圣贤! 什么大同之治! 全都是他娘的狗屁! 这群狗东西,从一开始,为的就是他们自己! 所谓仁政,只是对他们而言的仁政,真正收益者,一直都是他们! 而那些底层的穷苦百姓,他们得到了什么? 暗无天日的劳作,所剩无几的余粮,以及麻木不仁地……活着! 有那么一瞬间,朱高炽当真想提着他的太极剑,将这些混账东西全都给砍了! 陡然间,大胖胖满脸希冀地看着朱高煦,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追问道:“老二,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多么希望,老二告诉他一句,这都是假的! 汉王爷有些不愿面对大胖胖那祈求的目光,下意识地侧过了脸去。 他知道,亲手摧毁一个人的信仰,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朱高煦也很无奈。 “老大,我换句话说吧,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微服去京畿地区转一转。” “每一个村庄集镇,只会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土墙房,但是必然也会有一两户黛瓦白墙、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记住我说的话,是每一个村庄集镇!” “朝堂之上的达官显贵只会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哪里有他们口中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一个‘穷’字就足以概括我大明所有乡村的现状!” 太子爷听到这话,眼中光芒不再,心中最后那丝侥幸,也自此彻底破灭。 因为老二没有必要骗他,只要他真地微服出去一趟,那真相自然就会大白。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继续添把火努把力,说不定大胖胖就能回心转意了。 “老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土地大多集中在谁手中?” 太子爷叹了口气,默然道:“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士绅大户。” 听到这话,朱高煦心中稍定,自己这位好大哥终于上道了。 “那老大你想过没有,地方士绅手里握着当地最多的田地,但他们拥有功名所以不用交税,对吧?” “嗯,好像是这样的,这是国策……”朱高炽跟着汉王爷的思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然而接下来朱高煦的一句话,却是令他面色大变! “国策里面还规定了,每个地方规定的税额,大致是不变的,鱼鳞图册上有多少地,地方官府就要征收多少税,对吧?” 听到这话,朱高炽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已经意识到,老二要说什么了。 “那太子爷你告诉我,士绅不断兼并田地,他们又不用交税,那这少了的税收,最终落到了谁的头上?!” 朱高炽闻言只觉得头皮发麻,脸色瞬间惨白,吐出了两个字:“耕户!” “对,只有自己种地的百姓!”朱高煦神情同样变得严肃,冷声道:“朝廷规定三十税一,然而因为士绅兼并田地,地方官府为了完成既定税额,就只能将缺少的部分摊派到这些不是士绅佃户的百姓头上!” “本来是三十税一,但官府为了完成税额,他们会改成二十税一,随着是士绅继续兼并田地,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无力交税不得不沦为士绅的佃户,这税率还会加重,最终变成十税一,甚至五税一!” “到了那个时候,最穷的百姓却需要缴纳最重的赋税,太子爷,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朱高炽麻了,只觉不寒而栗! 真到了那个时候,会有什么后果? 百姓辛勤耕种自家田地,却因缴纳沉重赋税,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得不沦为士绅佃户,却依旧吃不饱饭,直至最后……走投无路! 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会干什么? 揭竿而起……造反! 蒸蒸日上的大明朝,就因为士绅兼并田地,最终轰然倒塌! 这是汉王朱高煦在杞人忧天吗? 不是! 至少朱高炽相信,这绝对会出现! 因为,元朝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天下百姓都吃不饱饭,最终揭竿而起导致天下大乱! 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 “老二,朝廷可以想办法制止这种兼并……” 大胖胖突然出言,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 “制止?谁去制止?你去还是我去?” “真正想制止这种兼并的人,只有咱老朱家,甚至只有你我寥寥几人!” “田地就是粮食就是一切,宗室藩王、达官显贵、地方官员、士绅大户,他们巴不得自己手里拥有更多的田地,谁会为了什么忠义反手捅自己一刀?” “你不会真以为,那些读了圣贤书的程朱文人,就真个成了圣贤,当真心怀百姓忧国忧民吧?” 突然被汉王一顿嘲讽,大胖胖气得面红耳赤。 他握紧了拳头想要反驳,最终却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就反驳不了! 朱高煦长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森寒了起来。 “我大明对待这些程朱文人,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他们忘乎所以。” “整日听着歌唱着曲儿,玩着女人喝着酒,就能坐收大量田地之利,驱使百姓如奴仆杂役!” “而且对他们而言,就算吃垮了我老朱家的大好河山,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坐视这江山换个主子,他们掉头就投入新王朝的怀抱,为新王朝出谋划策,成为新王朝的肱骨贤良,继续享受生活!” “新朝建立,田地重新分配,他们大不了从头开始,通过科举获得功名,摇身一变成为士绅,兼并田地耕读传家,新一个轮回又开始了……这就是所谓的盛世,多么可笑啊!” 是啊,多么可笑啊! 朱高炽愣在原地,双眼流出了两行清泪。 原来,文人口中那所谓的盛世,只是他们的盛世,只是士绅的盛世,从来都不是百姓的盛世! 他的信仰,破碎了。 第180章 太子爷,你清高,你了不起! 书房。 窗外一丝阳光透射而入,落在太子朱高炽肩头。 即便这寒冬暖阳照射在身上,即便书房里燃着炭火,太子爷此刻依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三观正在碎裂。 从小学习的义理,就是程朱经学。 从小接触的贤臣,就是大儒名宿。 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在朱高炽印象中,程朱文人都是那么的高大伟岸。 他们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儒家圣言,从他们嘴巴里面,朱高炽知道了一个海晏河清的大同之治。 那里政治清明! 那里法纪严明! 那里仓廪充实! 那里百姓富足! 那里……国泰民安! 那是一个,真正的盛世啊! 朱高炽一直努力着,希冀着,将来属于他的时代,会是这样一个天下太平的治世。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眼里无比高大的程朱读书人,就在刚刚被自家老二一点点撕开了外表,里面露出来的竟然都是些肮脏的内在! 寡廉鲜耻! 不忠不孝! 这就是程朱读书人! 最可笑的是,他朱高炽这个当朝太子,一直被程朱文人蒙在鼓里。 甚至在老二准备对这些寡廉鲜耻的狗东西下手时,他还被撺掇着跑来向自家老二兴师问罪!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脸色愈发灰败,整个人颓废至极。 朱高煦见状眉头一皱,似乎火候太过,把大胖胖打击得怀疑人生了啊! 这可万万不行! 万一他撂挑子不干了,自己还得接盘,那不成大冤种了吗? “咳咳,老大啊,这些狗东西虽然可恶,但是朝廷确实不得不用这些读书人治理天下,替皇帝牧民。” “一群寡廉鲜耻的狗东西,我恨不得现在就提剑砍了他们!” 大胖胖听到这话,顿时怒喝道,心中的怒火都快压抑不住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眉头一挑,叹了口气。 “老大,这些气话就别说了,自从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学就跟朝廷成了共生体,谁也离不开谁。” “董仲舒这个家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通过忠孝仁义这些思想,将儒学与朝廷巧妙地绑在了一起!” “朝廷任用儒家文人替自己治理天下牧守百姓,文人士大夫则借机攫取权力与利益,与皇帝分肥而治,这就是所谓的‘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听到这话,太子爷同样叹了口气,又感到有些疑惑。 “老二,既然如此,那你准备怎么做?你也说了朝廷离不开儒学……” “安啦老大,朝廷的确离不开儒学,可是儒学不止程朱,程朱也代表不了儒学!” 朱高煦笑着解释道:“这些程朱的狗东西之所以现在如此猖狂,就是因为他们一家独大,垄断了我大明官场的升迁途径,所以才这么嚣张猖狂!” “我准备弘扬的新学,将会尽可能地囊括先秦诸子百家,朝廷将会革新科举制度,只要百家学子才能杰出,通过科举对应考试后,便可入朝为官!” “除此之外,我还会对儒学进行改革,扶持儒家新派,我觉得前宋时期与程朱分庭抗礼的象山学派就很不错,已经命人去江西邀请象山大儒了。” 象山心学? 陆九渊! 太子爷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对自家老二这个方案算是认可。 程朱自前宋之后,就逐渐占据了主流显学地位,所以那些程朱文人才如此地肆无忌惮,猖狂跋扈! 毕竟,朝廷离不开这些读书人。 但诚如老二所说,程朱代表不了整个儒学! 前宋时期就出现过与其分庭抗礼的象山学派,陆九渊更是多次与朱文公坐而论道! “有了竞争,才会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他们才会主动寻求改变,为了顺应大势自我优化!” “我想要的大明,是一个百家争鸣的真正盛世,你止步不前耽于享乐就会直接被大势淘汰,将位置空出来让给他人来坐!” “到了那个时候,我大明不缺贤才干吏,不缺真正忧国忧民的读书人,程朱还如何有恃无恐?” 朱高煦张开双手,第一次吐露出了自己的雄心壮志。 大胖胖呆呆地看着他,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些许挫败感。 这个老二,真的开窍了。 而且,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处理国政,都比他这个太子爷优秀太多。 尤其是,他的眼光见识以及能力手腕,自己现在都远远不如。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突然起身,一脸认真地看着汉王爷。 “老二,我会上一封折子给老头子……这太子大位,你来坐吧!” “大哥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为难瞻基……” 此话一出,朱高煦蒙了。 还未等大胖胖把话说完,汉王爷起身怒喷道:“朱高炽,你有毛病吧?” “老子为你杀贪官革盐法增税收……磕磕绊绊地做了这么多,现在你来一句你不想做太子了,把位置让给我?” 大胖胖:“???” 你大爷! 你咋骂人呢! 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这位置吗? “老二,这是大哥的真心话,你比大哥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大哥愚笨,被那些文人耍得团团转,如果不是你……” “太子爷,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想学那些圣贤让位,但是你别让给老子啊,你不想做就让给老三,老子才不要这劳什子太子位!” 朱高煦怒了,合着他忙活这么久,最后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听到这话,朱高炽也怒了,太子大位都让给你了,你还想咋滴? “老二,你说的什么胡话?老三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让给他那我老朱家不就完了吗?” 此刻远在北平的赵王爷打了个喷嚏,有些纳闷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自己。 “那我不管,这个位置你坐到底,千万别让给我!” “老子还等着新学这事儿结束,就去云南享清福呢!” 朱高煦罕见地严肃认真,“老大,你记住喽,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新学的事情,因为你是太子爷,你背后站着文官集团,没有他们支持你这个太子就是个笑话!”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弹劾攻击我,反正不能让杨士奇这些人看破。” “等到新学推行成功,我会慢慢简拔出一些贤才干吏,授他们为太子府属官,届时你可以告诉他们真相,收他们为心腹……” 听到这话,太子爷有些动容。 他原本以为,老二弘扬新学,是为了培养出一批崭新的文官,与自己分庭抗礼! 直到今日前来,听到老二这些肺腑之言,他才终于明白了老二的苦心。 “老二啊,你这样做,置大哥于何地啊……” “朱八,你死哪儿去了,把他给我轰出去!” 下一刻朱八面容僵硬地走了进来,有些尴尬地笑道:“王爷,这可是太子殿下,轰出去……不太好吧?” “呵呵,要么你轰他出去,要么本王把你们都轰出去!” 下一秒,朱八就看向了太子爷,躬身向门外抬手道:“太子殿下,请吧。” 大胖胖见状,急得满头大汗,低声喝道:“老二,你就不能……” “滚!” “哎哎……” 第181章 坩埚炼钢!射程之内,即是真理! 太子爷被轰出了汉王府。 消息一经传开,瞬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就算你汉王爷现在受命监国理政,但那终究是太子爷! 太子是储君,你汉王不过是臣,岂有臣辱君的道理? 那是忤逆犯上! 一时间,朝臣纷纷上奏弹劾,汉王嚣张跋扈之名,更是广为流传。 雪花般的弹劾奏章飞向了北平,似乎正如大胖胖预料的那般,文官一人一口唾沫,也要将老二朱高煦给淹死。 对此朱高煦只是置之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与其同这些人虚与委蛇,不如为大明做一些实事。 仅仅休息了一日,他便与胡元澄再次来到二局。 一座座高炉拔地而起,正在不间断地产出生铁与铁水。 缓过来的胡元澄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再次嘎了过去。 他带着极大的震撼,忍不住一股脑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比如,为何那铁矿石在高炉里能这么快融化? 面对这些问题,朱高煦一边指挥着匠人将铁水送入由石墨与黏土制成的坩埚中,一边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老胡啊,你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 “常温下只有二十来度的空气,鼓风机把它吹进上千度的高炉内,无异于在火上泼了一盆冰水,炉内木炭既要加热铁矿石,还要把空气烧热,这空气刚刚烧热了,又从炉顶跑了,鼓风机还在不断吹进来新的冷空气,这样一来温度能升的上去那才怪了。” “所以我们这高炉动火前,预热池里的木炭早就点燃了,鼓风机吹进炉里的空气至少得有好几百度,吹进高炉中只会加剧燃烧反应,这叫空气预热,这一步做好了,融化铁矿石自然就简单了……” 听到这话,胡元澄直接愣在了原地。 空气? 温度?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胡元澄心中感到一阵悸动。 他总觉得眼前这位汉王爷,似乎正在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汉王殿下,‘空气’为何物?那‘温度’又是何物?” 朱高煦闻言一怔,感到有些头疼。 他该怎么向一位明朝的兵器大家,解释这些东西? 思索了片刻,汉王爷陡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要将这位兵器大家,顺手培养成科学家? 日后这新学就命名为“科学”,毕竟世间万物都可用科学解释! 而且新学务实,普及一下基础常识,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着,朱高煦脸色一正,“老胡啊,这是一门新的学问,本王将其命名为‘科学’,囊括世间万物,无所不容,无所不包,你真想学的话,本王也不是不可以传给你!” 胡元澄:“!!!” 科学! 无所不容! 无所不包! 这世间怎会有这等可怕的学问? 他有些惶恐不安,却也有些激动兴奋。 胡元澄自问这辈子经历了太多,已经足矣。 但明明得知了这神秘科学,却不能入门得而一见,绝对会成为此生憾事! 一念至此,胡元澄当即下定了决心,向汉王爷躬身行礼道:“请汉王殿下收老夫为徒!” “这倒是不必,本王也是偶然间所得,以后你就是科学大家,先入诏狱进学一番吧,赶明儿本王会送来科学典籍,切莫让他人窥伺!” 胡元澄:“!!!” 你大爷! 这诏狱不去还不成了! 二人正谈话间,海寿太监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王爷,成了,坩埚里面出钢锭了!” 钢锭! 听到这个字眼,胡元澄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照一般的冶铁流程,生铁产出后,匠人要么通过炒钢要么通过灌钢等工艺,产出熟铁,然后经过捶打锻炼,这才产出钢…… 这他娘的你用什么坩埚,直接就一步到位了? 众人在海寿太监的带领下来到近前,只见一名匠人钳着一块熟铁,在锻锤下反复敲打,每一次敲击都是火花四溅,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块熟铁又硬又具有韧性,显然是一块不可多得的上等好钢! 不少铁匠眼睛都快红了,他们打了一辈子铁,却从未见过第一炉就产出了这样的上等钢! 胡元澄满脸骇然地看着汉王爷,心中的兴奋与激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朱高煦淡淡解释道:“钢铁质量好坏,就看碳含量的多少,碳含量越低越柔软,越高则越硬越脆!” “碳含量的高低决定了钢铁的软硬,可以通过被锻锤敲打时的表现判断,所以有经验的铁匠能够分辨哪块是软铁,只能打制锄头镰刀等农具,哪块能好钢,可以锻造锋锐无比的宝刀宝剑。” “坩埚炼钢法与炒钢法灌钢法不同,生铁水与废钢流入封闭的黏土坩埚中,会继续吸收石墨中的碳而熔化成为高碳钢水,浇铸成小锭后自然就成了钢锭,经过锻打成所需的形状……” 胡元澄听了他这番话,只能听明白个大概。 因为有些新奇词汇,比如这什么“碳含量”,他是真的一点都听不懂。 但是他知道,现在虽然不懂,等他进了诏狱进修一番那神秘科学后,肯定能够跟上汉王爷的脚步。 想着,胡元澄便主动看向了朱高煦。 “王爷,走吧,咱别磨叽了。” 朱高煦:“???” 啥? 去哪儿? 这会儿让我上哪儿去? 胡元澄见他还在发愣,当即提醒道:“诏狱啊王爷,咱现在就去吧?” 朱高煦:“!!!” 你娘咧! 这么上道的嘛? 诏狱没你可不行啊! 眼见二局钢铁生产已经走上了正轨,朱高煦也暗自松了口气。 他唤来海寿太监嘱咐道:“海寿啊,这高炉炼铁与坩埚炼钢,关系我大明的钢铁产量,这是重中之重,所以明日本王会安排一局过来学习,你可不能藏私,必须尽力帮助!” 听到这话,海寿太监菊花脸一苦,有些不太乐意。 “王爷,我二局得了您的恩德,好不容易有了超过一局的趋势,您这样安排,那我二局还怎么跟一局竞争啊!” “王爷您别忘了,一局可是有鸟铳这等核心竞争力,我二局现在……” 话音未落,只见朱高煦扔给了他一叠图纸。 图纸! 海寿太监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立马摊开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盏口炮、碗口炮、神飞炮、虎蹲炮……灭夷大炮?” 海寿太监激动得身子直哆嗦,险些直接嘎过去。 朱高煦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以后你二局专门负责制造火炮,一局专门负责制造火铳,每三年轮换一次,其余冷兵器杂而兼之,谁的口碑好军队自然找谁采购。” “海寿啊,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这么做,至于这些火铳火炮工艺,本王不希望他流传出去,否则你们二局一个人都别想活着,鸡犬不留!” 听到这声警告,海寿一个激灵,当即拿性命担保。 朱高煦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吩咐道:“二局从现在开始全力生产火炮,明年开春我大明水师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质量与数量都必须到位,否则你提头来见!” “奴婢明白!” 一切安排妥当,朱高煦这才彻底放心。 明年开春水师出海远征倭国,到时候整个倭国都会明白一个道理。 管你什么幕府天皇,射程之内,即是真理! 第182章 我爷爷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 乾清宫,偏殿。 朱高煦与太子爷一左一右地坐在小板凳上,中间隔着一张龙椅。 夏元吉、蹇义等六部尚书,黄淮、杨士奇等内阁成员尽在此处。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明儿个就是腊月三十了。 按照朝廷的制度,他们这些官员马上就该休沐,回家过年去了。 但是眼下朝廷各大项目都在进行,皇上也远在北平,众人即便归心似箭,也真不敢主动开这个口。 朱高煦扫了群臣一眼,又瞟了一眼太子爷,淡淡开口道:“虽然马上就过年了,但是有些事情必须安排妥当,并且为来年开春做好准备。” “户部尚书夏元吉,新盐法虽已推行,而且朝廷挣了一大笔银子,但是后续工作必须跟进,要确保那些地方盐商能就近取得食盐,不能丢了我朝廷的信用。” 老夏头立马表态,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开玩笑,这新盐法现在可以说是朝廷最大的财源,老夏头最重视的项目。 如果敢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破坏了新盐法,他夏元吉绝对会跟此人拼命! 他夏元吉可以没命,但户部不能没钱! 眼瞅着老夏头这副要钱不要命的可爱模样,朱高煦等人都是笑而不语。 汉王爷随即扭头,看向了一脸严肃的左都御史顾佐。 “顾喷子,你们都察院也该准备准备了,食盐暴利天下皆知,我们断了某些人的财路,他们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春节一过,新盐就会正式上市,届时我大明子民都可吃上精盐,这是一件足以名垂千古的天大功绩,本王不希望遭到任何人破坏,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 顾佐听到“喷子”二字,气得他险些跳起来给这狗贼一拳。 就是因为汉王朱高煦这个狗贼,当众污蔑他顾佐是天下第一喷子,导致顾某人这喷子之名不胫而走,几乎是朝野皆知,家喻户晓! 现在谁见了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即便是下属找他汇报工作,也是公事公办,连一点客气的敷衍都欠奉。 换句话说,他被孤立了。 不少人甚至都认为他顾佐是汉王党,汉王朱高煦的心腹。 有他娘的评价自己心腹是“天下第一大喷子”的吗? 我顾某人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吗? 顾大御史心里苦,但是他不说。 谈及正事,顾佐忍着怒气,很是不爽地应了一声。 “借助上次刘观等人贪腐一案,都察院已经实现了大换血,如今院内都是充满干劲的忠良直臣。” “十三道监察御史共计一百一十人,这几个月内臣全都亲自考核审查过,只待明年新盐上市,他们就会立刻行动起来,审计监督地方官府……” 顾佐神情一肃,给出了一副完美的答卷。 历时四个月的时间,在吏部的鼎力支持下,顶着巨大的压力,他重新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都察院。 因为刘观等人上下勾结的贪腐大案,加之汉王当众将此案揭发,导致身为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沦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再无半点公信力可言。 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顾佐临危受命,承受着种种质疑与猜测,用强硬手段硬生生打造出了一个崭新的都察院。 对于一个不过三十岁的年轻人而言,这份答卷堪称完美。 朱高煦闻言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举荐。 但是,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本王有意加强科道的权力,自即日起科道有独立调查之权,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地方官吏,科道都有权力进行调查,只要查到官吏有贪污受贿的不法证据,就可当即进行抓捕!” “查抄出的赃款,分出一成作为科道办案官员的赏赐,如何下发使用由你顾佐自己定出个章程,这是属于你们都察院的独立资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杨士奇等人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算什么? 他将科道官的权力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甚至可以独立逮捕贪官污吏! 换句话而言,自此以后,除了锦衣卫这柄悬在百官头上的利剑,现在又多出了一柄更加锋利的钢刀! 那些科道官为了办案奖赏,只怕会想方设法地纠察贪腐! 毕竟随便查抄一个贪官,涉案金额至少都是好几万两,落到都察院手中的分红怎么说至少也有一万两! 到时候办案的官员一起分一分,少说也有个两三百两,那可是好几个月的俸禄! 整个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一百一十人,六科四十二人,总共一百五十余人! 有了利益,就会有动力! 真按照汉王这等做法,只怕日后这一百五十多个科道官都会变成一条条疯狗,为了奖赏死死盯着满朝文武! 顾佐蒙了,有些兴奋,也有些惶恐。 兴奋的是,此后都察院权柄大大增加,可谓是真正的监察天下! 惶恐的是,如此一来,那不仅是他顾佐,整个都察院都会被孤立甚至是敌视,彻彻底底被迫走上一条孤臣的道路!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很多人已经坐不住了。 黄淮脸色很是难看,直接出言道:“王爷,科道官一应规制,乃是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如何能轻易更改?” 他很聪明,没有直接与汉王硬刚,而是选择用祖制压人。 但是黄淮大学士忘记了,整个永乐朝,最不遵守祖制的人,恰恰就是汉王朱高煦! 听到黄淮这话,朱高煦当即嗤笑道:“黄淮,我爷爷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就不能随意更改?我爷爷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 你脑子里好像有那个大病! “再说了,你们既然有胆子提及祖制,那本王就跟你们好好聊聊祖制!”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立马升起了不妙之感。 只见汉王爷冷笑道:“你们说祖制不容更改,那好啊,本王记得我爷爷定下过一条规矩,凡官员贪腐六十两及以上者剥皮实草,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也是祖制吧?” 听到这话,群臣慌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无一例外。 他们这些朝堂巨头,虽然不能称为贪污,但平日里总归拿了不少好处。 别说区区六十两,六百两之流,少了六万两,都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所以,这条六十两剥皮实草的祖制,足以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朱高煦瞧见群臣的反应,继续逼问道:“黄淮大学士,你不是谈祖制吗?” “来啊,谈啊,本王在问你,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这是不是我爷爷定下的规矩?这又是不是高皇帝定下的祖制?” 黄淮慌了,额头上冷汗直流,根本不敢吭声。 这条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的确是祖制! 但是这条祖制,却是足以要了他们命的祖制! 然而祖制是你黄淮提的,现在汉王爷也跟你黄淮谈祖制,你能怎么办? “来啊,谈啊,你不是喜欢狗叫吗?继续叫啊!” “……” 第182章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麻了! 黄淮人麻了! 他不过是用祖制反击汉王爷,试图阻止他授予都察院莫大权柄。 毕竟汉王爷这一招,可谓是异常毒辣。 都察院按科道分为一个个小团体,为了获得赏赐,他们只会睁大眼睛去盯着官员。 一旦发现官员贪腐,就会立刻动手将人逮捕! 打掉一个贪官,他们就有一大笔收入! 但是,这对于其他官员而言,何其残酷也? 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考取功名,步入仕途,生活过得富裕了些。 结果现在汉王殿下将科道言官变成了一群疯狗,为了些许小利便盯着天下官员不放! 世间有谁逃得过名利二字? 这满朝文武又有几人,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想着,黄淮的确不知,该如何回答汉王这个问题。 难不成承认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的酷刑,害人害己? “黄淮大学士,本王在问你,这是不是祖制?” 朱高煦面色不善地盯着黄淮,眼神中充满了冷意。 总有那么些个蠢货,自作聪明地试图跟自己作对! “你不回答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这位大学士,暗中贪腐的赃款数额,已经超过了六十两?” 随着汉王爷一声暴喝,黄淮吓得身子一颤,险些从板凳上摔下去。 六十两! 区区六十两! 你未免太小看这内阁学士的地位与权柄了! 只是黄淮曾经引以为傲的所有底气,此刻都化为了无尽的恐慌! 汉王爷,似乎要来真的! 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 按照这个祖制,他黄淮至少要被千刀万剐,剐了再剐…… 汉王突然向黄淮发难,杨荣等大佬脸色都很是难看。 毕竟黄淮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当年他与解缙最受皇上器重,侍立御榻左右,以备顾问,有时甚至到了深夜仍然在帝榻前商议机密的重大政务。 如今解缙还在诏狱中饱受刑罚之苦,黄淮要是再折了,那何人能够遏制汉王朱高煦的猖狂气焰? 太子爷朱高炽却老神在在地坐在小板凳上,冷眼瞧着黄淮的丑态,非但没有出言维护的意思,相反还觉得痛快至极。 瞧瞧,这就是他朱高炽曾经敬重信任的忠良贤臣! 一个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的刑罚,就吓得他满头大汗讷讷不知所言!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黄淮大学士暗地里不知贪腐了多少银钱! 回想起黄淮曾经在自己面前,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儒家圣言的正人君子模样,大胖胖就觉得恶心,恶心至极! 有那么一瞬间,大胖胖真希望老二恢复太祖高皇帝的酷刑,直接剥了这个黄淮的皮,再把他这身皮挂在官署门口,以儆效尤! 哈士奇同样在冷眼旁观,只是他关注的重点,不是汉王朱高煦,也不是内阁大学士黄淮,而是太子爷朱高炽! 自从上次太子爷前去汉王府兴师问罪,结果反被轰出汉王府后,这位太子殿下好像还未反应过来。 汉王朱高煦已经在刨你的根基,为何你还能安稳度日,不采取任何反制措施? 这位太子殿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是说…… 朱高煦一直在观察群臣的表现,当他注意到哈士奇的眼神时,顿时心中一凛。 这个哈士奇,狗鼻子真灵啊! 老大也真是的,演戏都不会演吗? 我都要整死你的太子党心腹了,你还不出言维护,等着看他被剥皮吗? “咳咳,太子爷,这事儿你怎么看?” 万般不得已之下,朱高煦突然扭头看向了大胖胖。 朱高炽这边正独自生着胖气,被他这一问,瞬间愣在了原地。 反倒是他这一发愣,落入群臣眼中,造成了汉王逼迫太子表态的假象。 “太子爷,本王觉得这黄淮有问题啊,要不安排锦衣卫抄了他家去查一下?” 眼瞅着老大还在发蒙,朱高煦只得再次出言提醒。 哈士奇可在旁边盯着呢,你再不出言维护,那这戏可就没办法演下去了。 群臣听了这话,更是面色大变。 当事人黄淮被吓得瘫软在凳子上,面如土色。 抄了家再查,那就不用查了,可以直接剥皮了…… 好在大胖胖反应了过来,当即驳斥道:“汉王,如果真个施行贪腐六十两便剥皮实草的严苛酷刑,只怕会引得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他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太子爷的话外之音。 这满朝文武屁股底下可都不干净,真个施行贪腐六十两就剥皮实草,那大明朝还剩下几个官? 恐怕整个朝堂都空了! 哈士奇见太子爷终于出手,正面硬刚汉王爷维护黄淮,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朱高煦也笑了,故作惊讶地嘲讽道:“太子爷这话说笑了吧?位列朝堂之人,可都是读了圣贤书的贤臣干吏啊!” “黄淮大学士可是两榜进士出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深受皇上隆恩,应该不会贪腐受贿,为了那些黄白之物,失了读书人的风骨吧?” 黄淮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面色灰败地闭上了嘴。 他能怎么反驳? 就算不是贪腐,他也没少拿银子! 居京都大不易,不拿那些银子,仅仅靠着朝廷那点微薄俸禄,他全家老小都得饿死! 杨荣见状叹了口气,这位一向谨慎的重臣,选择出手维护好友。 “汉王殿下,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也要养家糊口,奈何朝廷俸禄太低,尤其是五品以下的官员,他们连养家糊口都难!” “朝廷俸禄原本就低,又进行折色发放,如此一来到手的俸禄更是少得可怜,这点朝廷俸禄,实在是不能满足官员的日常开销啊!” 杨荣不愧是日后的三杨之一,直接将官员贪腐的根本原因,归咎于朝廷俸禄微薄。 换句话来说,杨荣是在告诉老朱家,你们就给这么点银子,我们很难办事啊! 如果不贪腐,连妻儿老小都养不活,谁还愿意做你们老朱家的官儿? 朱高煦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动怒,毕竟大明朝的俸禄,那是出了名的微薄。 太祖高皇帝最是见不得贪官污吏,所以制定了这低得出奇的俸禄制度,低到只能保证官员饿不死,但想要靠着这点俸禄逍遥快活,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大明朝的官员不得不贪腐受贿,以此补贴家用。 连黄淮这等青史留名的贤臣干吏,暗地里都拿了不少好处,可想而知大明这俸禄是低得有多么离谱。 想着,朱高煦追问道:“杨荣,你的意思是,你们之所以贪腐,是因为我大明俸禄太低?” “是的,汉王殿下,朝廷俸禄之微薄历朝历代前所未有……”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杨荣愣在了原地,额头上有冷汗溢出。 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防不胜防啊! 汉王朱高煦,你真是狗贼啊! “呵呵,终于承认贪腐了吧?”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群臣,丝毫不留情面。 “诸位可都是我大明的贤臣干吏啊,暗地里却跟这黄淮一样贪腐,像什么话?” “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哈士奇:“???” 第183章 妥协!被汉王割裂的文官集团! 偏殿。 寂静无声。 汉王准备扩大都察院的权柄,让其真正监察天下百官。 内阁大学士黄淮以祖制之名驳斥,结果反倒引火烧身,一举暴露了自己贪腐受贿的事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众巨头都有些下不了台。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可,一旦摆到了台面上来讲,那就不能善了了。 整个偏殿内静得有些可怕,气氛诡异至极。 朱高煦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哪里会轻易放过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杨荣,你方才说什么,官员贪腐受贿,是因为朝廷俸禄太低?” “那本王想要问问你,自从你入仕为官后,你的家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听到此话,杨荣神情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本就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自己做不做官,好像还真没什么太大区别。 “你们也是一样,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从你们高中举人那一刻起,就开始享受朝廷优待读书人的各项福利特权,对吧?” “朝廷之所以如此优待读书人,是为了让你们安心进学修德,不必为生计发愁,可是你们倒好,这官是越做越大,钱也越拿越多,反倒忘记了朝廷对你们的恩德!” “什么时候,朝廷俸禄微薄,也可以成为你们贪腐受贿的借口了?本王看你们真是寡廉鲜耻,不知忠义,难道你们程朱圣贤教给你们的,就是如何贪腐受贿的?” 换句话说,朝廷一直优待读书人,只要获得功名,他们家就可以不用纳粮,安心学习进学修德,成长为贤才干吏。 从他们获得功名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享受到了大明朝的种种优待! 所以从某方面而言,算上朝廷前期投入的这些成本,老朱家还真没亏待这些文人士大夫。 偏偏他们毫无廉耻之心,以朝廷俸禄微薄为借口,大肆贪腐受贿,根本没有丝毫愧疚感! 反倒是认为自己这样做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值得愧疚的地方。 士绅免税,这是朝廷给予读书人的特权,现在反倒成了他们贪腐受贿的底气! 面对汉王爷的责难,群臣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是他们甘愿受汉王这气,实在是自己无法反驳。 怎么反驳? 朝廷优待是真的。 他们自个儿贪腐也是真的。 大胖胖依旧在冷眼旁观,瞧见这些朝堂重臣的可笑表现,更是让他失望透顶。 或许,老二推行新学,当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既然程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那就弘扬新学,将其淘汰! 至少朱高炽相信,经过老二培养出的学子,不会再像眼前这些人一样,一边吃着朝廷的好处,还有脸反过来怒骂朝廷俸禄微薄,甚至以此作为自己贪腐受贿的理由! 寡廉鲜耻! 令人作呕! 良久之后,杨士奇叹了口气,率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汉王殿下,士绅不纳粮,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就算是前朝亦是如此。” “如果殿下真要追根溯源,那只怕今日议政拖到明日都结束不了。” 哈士奇这话意思很明显,和稀泥罢了。 他已经明显察觉到,如果继续争辩下去,汉王朱高煦会将这把火烧到士绅免税这项特权上面! 那可是他们读书人最基本的优待,也是天下学子为什么读书科考的根本。 没了这项特权,谁还愿意苦哈哈地寒窗苦读? 所以,这特权绝不能动! 至于其他,无非就是让都察院权柄大些罢了。 汉王这招毒计,明显是将科道言官从文官集团割裂出去。 原本是其乐融融的局面,却因为他这一计,致使科道言官为了赏赐主动纠察天下官员,被迫走上了一条孤臣之路。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将会在顾佐的率领下,转而投靠汉王朱高煦,成为他手中一柄锋利的钢刀! 杨士奇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难不成真的让汉王恢复洪武酷刑,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 想着,这位贤相大人,主动给出了方案。 “汉王殿下,刘观一案历历在目,科道言官权柄大增,如果不加以制衡,万一有人为了钱财刻意攀咬诬陷,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顾佐脸色微变,当即表态道:“杨大人多虑了,刘观等人咎由自取,坏了我都察院清誉。” “我都察院上上下下此刻都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正摩拳擦掌准备做一番功绩,挽回我都察院的脸面,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呵呵。”杨士奇冷笑了两声,“老夫相信顾大人品行高洁,但是顾大人就可以保证,都察院里面不会再出现刘观这等害群之马?” “汉王殿下,都察院权柄可以增加,但是相应地,也应对其增加限制,不然臣担心日后那都察院里,会再出现几个刘观……” “杨士奇,你这匹夫……”顾佐怒了,直接开喷! 他都察院才得了莫大权柄,正准备干一番功绩,挽回都察院的清誉。 结果还没开始行动,杨士奇这匹夫就突然出言针对自己,这算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杨士奇与黄淮一样,当真暗地里贪腐受贿,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给都察院套上枷锁? 朱高煦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好啊,这就开始掐起来了,不枉他玩了这么一手。 都察院这等监察机构,本应是洁身自好,肩负职责。 然而以往这都察院,同朝堂百官打成了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没事儿下朝后再组团去十里秦淮喝喝花酒,玩玩姑娘! 这样的监察机构,有存在的必要吗? 所以,汉王爷动手了,直接将都察院从文官集团中割裂了出去! 利益在前,一切都可舍弃! 别跟我说什么以前一起嫖过娼,放过你一马的蠢话! 至少从杨士奇与顾佐互掐就能看出,文官集团已经感受到了危机感,将整个都察院视为敌人了! 这样的都察院,才配称得上是监察机构! 朱高煦收敛笑意,佯怒道:“行了顾喷子,多大人了,不知道尊老吗?给本王闭嘴!” 顾佐正在怒喷杨士奇,听见这话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哈……杨士奇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科道言官贪腐定罪翻倍,如果有人刻意攀咬污蔑直接打入诏狱,都察院若是干出监守自盗诬陷攀咬这种事情,本王不介意再将你们清洗一遍。” 这话虽然说得声色俱厉,但顾佐却是丝毫没感到害怕。 因为他对自己挑选出的下属很是放心,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另外,都察院人数还是太少,定额两百人,六科隶属于都察院,交给你统一管辖不再独立,蹇义配合顾佐遴选贤才干吏,优先补充都察院缺额。” 听到这话,顾佐大喜过望,当即躬身领命。 杨士奇等人脸色难看至极,却是根本无可奈何。 正当此时,沉寂良久的太子爷突然发飙,怒喝道:“汉王,你如此行事,置孤于何地?” 朱高煦:“???” 你大爷! 你戏都不会演? 这他娘的也太假了吧? “太子爷,如果你有意见,保留!” “本王如今监国理政,你算什么东西?” 大胖胖:“!!!” 过了! 有些过了! 我不要面子的吗? 在场群臣:“!!!” 你娘咧! 嚣张跋扈! 猖狂如斯! 这汉王朱高煦,当真是狂得没边啊! 第184章 大过年的,给你们涨点工资吧! 太子爷这一开口,直接挨了顿批。 群臣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这汉王朱高煦,真是越来越猖狂跋扈了啊! 气焰之嚣张,甚至完全无视了君臣之别! 那可是太子爷啊! 那可是储君啊! 你一个王爷,一个臣子,竟敢当众呵斥储君! 想着,就连顾佐嘴巴都有些痒了。 “王爷,您这……” “闭嘴,否则打入诏狱!”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后者立马就老实了。 这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顾佐顾大喷子,在朝野上下可是出了名的愣。 年仅三十岁,就成了朝堂正二品大员,还是监国汉王爷的心腹,这顾佐顾礼卿那是出了名的愣头青! 然而汉王朱高煦,那也是出了名的横。 别说顾佐了,他连皇上都敢当众怒喷! 所以这顾佐在汉王爷面前,还真是不敢上纲上线,没事儿喷两句也就偃旗息鼓了。 “大明朝俸禄微薄,本王也是知道的,既然杨荣你提出来了,那就议一议。” “今年朝廷也增收了不少银子,这大过年的,还是给你们涨点俸禄吧!” 此话一出,群臣动容,立刻兴奋了起来。 涨工资啊!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诸如杨士奇、杨荣等有志之士,如果不是因为俸禄实在微薄,家眷都快饿死,他们哪里会违背本心,去拿不该拿的好处! 现在汉王爷竟然要涨俸禄,群臣一听这话,立马就激动了起来,破天荒地一致通过了监国汉王爷的提议。 朱高煦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大明朝俸禄微薄,那是出了名的低,只能保证官员自己不被饿死。 而大明官员分为九品十八级,九品之外还有未入流的小吏,这些人组成了帝国庞大的官吏队伍。 俸禄低是大明的第一大突出特点,与唐宋相比,大明朝的俸禄标准简直低得离谱。 唐代时一品高官月俸八千,另有职田,一品为六十顷,还有世俸钱,一品为二百万(二千贯)。 宋代的俸禄比唐代则更高,毕竟是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朝代,那些官员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肥头大耳。 而大明朝的正一品高官,月俸仅有八十七石,与唐宋相比较,简直连零头都不及。 以致于世人评价:“自古官俸制薄,未有若此者。” 官俸折色则是大明朝的第二大特点,在一定程度上又减少了官员的收入待遇。 所谓官俸折色,就是米折物,主要是折成胡椒、苏木、绢布、棉布等,而且正是始于永乐朝。 朱高煦还未“觉醒”前,朝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朱老四还要挥师北伐。 万般无奈之下,太子爷与夏元吉只能是想方设法地筹措银两。 于是朝廷规定京官的俸禄三成给米,剩下七成则“春夏折钞,秋冬则苏木、胡椒”。 胡椒、苏木作为一种重要的药物和染色物料,主要作为奢侈品在宫廷使用。 将这种奢侈品当作俸禄发放,且官方规定的折色价值低于市场价值,实际上就是降低了官员的俸禄。 大明官员俸禄的发放,何时支付本色俸,何时支付折色俸,都是朝廷说了算,而从不考虑各级官吏的实际情况。 并且折色的比例也是朝廷一言堂,具体是发什么物品也是根据朝廷的现实需要发布。 至于第三大特点,那就是拖欠工资了。 朝廷穷啊,拖欠点俸禄,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朱高煦就觉得有些闹心。 要不是他突然觉醒了,大胖胖这个瓜娃子,还不知道被钱粮折腾成什么样子。 “行了行了,老夏头,先说说这俸禄是怎么个发放流程?” 夏元吉点了点头,悠哉悠哉地开口道:“汉王殿下,户部如今只针对京官发放俸禄,有什么就发什么,本色折色混合发放,毕竟如果单独发放粮食或者银两,其他物资堆积在国库会造成极大的浪费。” “不过也正是这折色才让低阶官员苦不堪言,往往领回俸禄还要奔波于街市售卖所发放的物资,换得钱粮才能支应家用,所以他们的怨言很大……” 废话,能不有怨言吗? 本来就发的少,你还想方设法地变相克扣,最后甚至还拖欠工资…… 难怪人家常说,大明朝的官儿,狗都不做! “至于地方官,都是自行截留赋税,这也是高皇帝的祖制。” “高皇帝觉得先把税收收上来再调拨下去,这一来一回间就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损耗,所以高皇帝特旨地方计算出各地全年支出,夏秋两税之后,截留下地方所需赋税,剩余赋税解往国库……” 自从新盐法的巨额盐税进账,户部尚书夏元吉现在是腰板也直了,腿也不疼了,跟谁说话嗓门儿都大了。 朱高煦被他喷了一脸口水,气得差点给这老货一个大逼斗。 “行了行了,本王明白了,你快闭嘴巴你!” “日后五品以下的官员俸禄翻两倍,五品以上的官员俸禄翻一倍,并且只发禄米或是银钱,想要什么官员自行选择!”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大喜过望,连杨士奇也不例外。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谁会愿意为了养家糊口,违背自己的本心,不顾自身名节,做个收受贿赂的贪官污吏? 一时间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纷纷称赞汉王高义,就连黄淮也是喜笑颜开,完全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不愉快。 大胖胖见状只觉得恶心至极,又开始坐在一旁生胖气。 朱高煦却是笑了,突然开口道:“不过这俸禄给你们涨了,那你们之前贪腐的事情怎么算?” 话音一落,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群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汉王爷啊汉王爷,你真是不当人子啊! 就不能让我们开心一下,以后再商量这些腌臜事情? 黄淮才高兴了两秒钟,听到这话瞬间面色如土,哪里还笑得出来。 大胖胖似乎瞅准了机会,冷笑道:“汉王,有本事你把他们全打入诏狱,孤看何人为皇上牧民!” 群臣:“???” 你大爷! 太子爷,你是内鬼吧? 你难道真以为这位汉王爷不敢? 他可是犯起浑来连皇上都敢喷的狠人啊! 群臣都蒙了,战战兢兢地坐在板凳上面,哪里还敢吱声。 朱高煦无语地扫了一眼大胖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为了彰显朝廷的宽宏大量,永乐十年前的贪腐就不再追究了。” “自永乐十年开始算起,贪污五百两以下者,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退还赃款,可以免罪,只需记入档案履历。” “五百两到五千两,罢官免职免去功名,追回赃款可以免于刑狱,要是追不回赃款直接抄家,要是不够子孙后代为奴为婢偿还债务。” “五千两以上到一万两,抄家填债,子孙后代为奴为婢偿还债务,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考!” “一万两以上者死罪,遇赦不赦,九族三代内不得参加科考!” “怎么样,谁有意见可以现在提出来,至于本王听不听看心情。” 第185章 哈士奇:我被流放了?! 面对汉王爷的淫威,群臣尽皆默然,选择了妥协。 毕竟这位汉王殿下前脚才给他们涨了俸禄,若是后脚就跳出来反对,那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只是他规定的这永乐朝反贪新法,实在太过严苛了些。 贪污五百名以上,就会被罢官去职,虽然这比起洪武朝剥皮实草的酷刑好出不知道多少,但是免去功名这一点,却无异于要了读书人的性命! 想着,哈士奇硬着头皮开口道:“汉王殿下,贪腐五百两就剥夺功名,这是否有些太过严重了些?” “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考取功名并不容易啊,就因为贪腐了五百两银子,功名就被剥夺了,那他们还……” 话音未落,朱高煦便冷笑道:“杨士奇,本王看你是昏了头了,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方才说的这些话是人话吗?” 杨士奇闻言一怔,愣在了原地。 朱高煦早就想收拾一下这个老货,当即抓住机会怒喷道:“读书人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入仕为官之后好贪腐捞钱?” “你们说俸禄微薄,本王给你们涨俸禄,你们说士绅不纳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王也懒得跟你们计较,但是现在你丫都贪腐受贿了,还敢跟本王商量是否刑罚过重?” “怎么剥夺功名太重了?对你们读书人太残忍了?那好啊,别商量了,直接恢复高皇帝祖制,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这下你满意了吧?” 朱高煦越说越生气,他发现大明朝这些读书人真是被惯坏了。 你丫都贪腐被查了,还有脸称什么剥夺功名太严重,寒窗苦读不容易…… 那好啊,本王不剥夺你的功名了,本王直接剥了你的皮! 想着,汉王爷陡然怒喝道:“聂兴,滚进来!” 在群臣震恐注视下,刚刚升职的锦衣卫千户聂兴,身着一身飞鱼服,大步走了进来。 “参见王爷,标下在此!” “看看这些人里面,谁贪腐超过了六十两,有一个算一个,拖出去当场剥皮!” 朱高煦直视着哈士奇,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残忍笑容,对聂兴冷喝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群臣震恐,彻底慌了。 杨士奇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汉王殿下脾气如此暴烈。 自己不是给你提提意见嘛,你至于这样激动吗? 黄淮杨荣等巨头此刻全都愣在了原地,心中难免对杨士奇产生了不满。 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冒出头去反对干嘛? 现在好了,大家一起玩完,等着被剥皮吧! 聂兴冷眼环顾四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本本,朗声高喝道:“内阁学士黄淮合计贪腐……” 黄淮:“???” 你大爷! 为什么又是我? 我怀疑汉王你个狗贼在针对我! 正当此时,大胖胖终于开口了,叹气道:“行了,汉王,饶他们一命吧!” “新的反贪法就依你所言,刑部著为令,都察院监察。” “另外,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贪腐了多少自个儿全部吐出来,不然等新反贪法施行,孤都保不住你们!” 太子爷这番话,对黄淮等人而言,无异于是天籁之音。 要是真让汉王继续犯浑,他们这些朝堂巨头今日一个都别想好过! 眼见大胖胖开口,朱高煦心中顿时一动,打起了配合。 “行,太子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杨士奇与黄淮这两个老匹夫本王看着很是不爽!” “这样吧,本王准备在旧港宣慰司建省,你二人准备准备,明年开春就搭船去那儿布政吧!” 二人:“???” 啥? 旧港宣慰司? 那是什么鬼地方? 那可是在南洋海外蛮夷之地啊! 自己这是……被流放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汉王朱高煦这是要将杨士奇与黄淮流放到南洋? 那可是两位内阁重臣,皇上器重的贤臣干吏啊! 就这样被流放了,而且还是旧港宣慰司这等海外蛮夷之地? 嘶……狠啊,汉王爷的手段是真狠啊! 他俩这一去别说布政,死在那蛮夷之地都没人知道。 杨士奇闻言如遭雷击,神情变得无比落寞。 好不容易重回朝廷中枢,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发配去了海外蛮夷之地…… 早知道如此,他何苦冒出头去反驳! 黄淮同样面无血色,神情黯然。 他虽然逃过了一劫,但是被发配南洋,意味着仕途断绝,人地两隔! 对于这两位政治家而言,发配南洋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群臣见了则是心有戚戚,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汉王权势滔天,气焰嚣张,随口就将两位巨头发配去海外蛮夷之地,他们这些臣僚该何去何从? 大胖胖瞧见杨士奇与黄淮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忍,但一想起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顿时就释然了。 “好,依你所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话音一落,大胖胖起身就走,身上肥肉一颤一颤的。 他担心再待下去,自己会憋不住笑,直接乐出声儿来。 然而落在杨荣等人眼里,太子爷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凄凉。 太子殿下,也很无奈啊! 要么舍弃杨士奇与黄淮二人,要么就等着他们这些人全被拖出去当场剥皮! 孰轻孰重,大家都拎得清。 所以,没有人去怪太子殿下,他们只会恨嚣张跋扈的汉王朱高煦!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怜的太子殿下,身为大明储君,竟然被一个王爷欺负成了这样…… 想着,杨荣等人心里更加难受,更加悲愤。 杨士奇注意到了太子殿下那同样落寞的背影,还眼见地注意到太子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顿时心疼到了极点。 想必,太子殿下,现在很难过吧。 因为自己的莽撞,导致太子爷一败涂地! 即便自己与太子爷知晓了汉王这个狗贼的企图,然而还未等自己二人出手,他便抓住机会先下手为强,将自己与黄淮赶出了朝堂,直接发配去了海外蛮夷之地…… 这一次,太子党损失两位重臣势力大衰,汉王党得了科道言官势力大盛! 这一来一去之间,汉王朱高煦已然成了气候! 一想到这儿,杨士奇就愈发感到愧疚。 “太子爷,是我误了你啊!” 议政结束,群臣退走。 朱高煦冷眼看着杨士奇落寞的背影,感到有些头疼。 基于三杨之名,他本想重用这位日后的贤相,所以不但亲自把他从诏狱里面捞了出来,还让他官复原职,兼管兵部事务。 朱高煦做这一切,只为让哈士奇尽快成长起来,以便他日后辅佐大胖胖。 但谁能够想到,这哈士奇是铁了心地维护程朱文人! 既然如此,朱高煦只好先下手为强,将他逐出朝堂,发配旧港宣慰司了。 立场不同,没有缓和的余地! 弘扬新学在即,绝不容许出现任何意外! 何况贤才大明朝永远不缺,少了他这一条哈士奇,还有千千万万条哈士奇! 这杨士奇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在旧港宣慰司拓宽视野增长见识,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那朱高煦不介意再给他一次重返朝堂的机会。 但他要是故步自封墨守成规,连煌煌大势都看不清楚,那日后也不会有流芳百世的辅政三杨了。 至于黄淮,一个添头罢了。 第186章 大儒!请公甫先生入诏狱! 汉王府。 朱高煦正准备休息片刻,聂兴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爷,去象山书院的兄弟回来了。” “哦?情况如何?人请来了?” 汉王爷闻言一喜,急忙追问道。 不料聂兴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讪笑道:“王爷还是自己去看吧。” 怀揣着满腹疑惑,朱高煦来到大堂,却见一位满脸风霜的老人,正被塞着嘴巴反绑双手跪在地上。 “聂兴,我特么地是让你去请人,不是让你去绑人啊!” “王爷,这老家伙跟头倔驴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出山,万般无奈之下兄弟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还不放人!” 朱高煦很是无语,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位象山大儒。 好在这位不知名的大儒被放开后,并未采取什么过激反应,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就这般神情冷漠地看着朱高煦。 汉王爷分明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沧桑与悲凉。 聂兴等人识趣退走,根本不敢吭声。 人虽然是“请”来了,但这差事算是办砸了,继续逗留下去,指不定还会挨一个大逼斗。 朱高煦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伸手示意大儒坐下。 “先生勿怪,手下人不懂事,本王又脱不开身,无法亲自前去请先生出山,让先生受罪了。” 听到这话,象山大儒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问道:“草民陈公甫,忝为象山书院院长,敢问汉王殿下将草民绑来,所为何事?” 陈公甫,这个名字,可不太熟啊! 朱高煦心中有些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陆学经过蒙古朝廷与程朱文人这么长时间的联合打压,此刻只怕剩下了阿猫阿狗两三只。 但是为了扶持一派取代程朱的地位,他还是怀揣着不小的期待,希冀着陆学还有真正的传人存世。 当年心学祖师陆九渊上承孟子,开创心学一脉,提出了“心即理”、“发明本心”等著名心学命题,成为宋代儒学巨擘。 朱熹上承周敦颐、二程,集理学研究于大成,完善“道学”;陆九渊遥奉孟子之学,直指本心之学,开创“心学”,南宋时人皆以“朱陆”并称于世。 这两位巨擘虽然儒学理念不同,但大儒的气量与心胸摆在那里,所以二人非但没有互相攻讦,反倒是成为了一生挚友,多次坐而论道,留下了“鹅湖之会”、“太极、无极之辩”、“南康之集”等名垂千古的学术交流会。 然而陆九渊其言和其行均带有明显的禅学色彩,导致宋代、元代甚至现在,学术界都普遍认陆学为禅学,即认为陆九渊学脉源于禅宗,遭受儒生的排挤与冷遇。 陆九渊尚且在世之时,通过各种渠道与朱熹反复论辩,朱、陆两家大体上势均力敌。 等到陆九渊死后,心学群龙无首,陆门弟子未能将师说发扬光大,反而在与朱学的抗衡中日渐衰落,就此式微。 毕竟朱文公可能心胸宽广,但是那些个程朱文人,为了自己的地位及利益,又岂会放过与他们争锋的陆学子弟。 学术之争,是道统之争,也是利益之争! 可惜,在与朱学的争斗中,陆学堪称完败! 反倒是程朱思想更加符合朝廷统治百姓,所以蒙古入主中原后,作为外族的蒙古贵族为安抚汉地,开始推崇朱子学在思想方面对百姓的禁锢统治,程朱地位得到质的飞跃。 到了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为了巩固统治,也是进一步地加强思想禁锢,将朱熹的著作定为官方的科举考试的必考教材,程朱官方主流显学的地位自此牢不可破,逐渐发展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庞然大物! 而陆学因为继承的孟子之学,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皇帝并非生杀予夺的天子主宰,所以一向为朝廷抨击摒弃,成了科举考试中处于绝对不允许出现的内容! 这就造成苦读陆学,对仕途毫无帮助,那还有谁愿意读这玩意儿? 朝廷的打压,程朱的排挤,学子的排斥…… 陆学能够传承至今,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着,朱高煦看向了陈公甫,淡淡问道:“公甫先生,书院如今可好?” 象山书院位于江西贵溪,为南宋四大书院之一,被誉为“心学”起源地。 贵溪应天山“陵高而谷邃,林茂而泉清”,陆九渊登而乐之,乃建精舍居焉,学生也悄悄结庐其旁,早晨鸣鼓“揖升讲座”,从容授学,讲授五年,求学者超过数千人,这就是象山书院的起源。 陈公甫闻言一叹,古朴面容上浮现出了沧桑之色。 “象山先生逝世后,为了缅怀先贤,弘扬陆学,文元公(杨简)立象山书院,得诏赐‘象山书院’匾额,书院日益兴旺,盛况空前……” “然而到了元代,程朱成了当世显学,极力打压书院,以致书院未曾修葺,几近销声匿迹,一片荒凉。” “如今书院内只剩下老夫了,等到老夫这一走,只怕书院传承也就断了。” 说着,陈公甫神情黯然,满脸悲戚之色。 听到此处,朱高煦立马来了精神。 这可是好事儿啊,你这书院要是办得红火,本王还怎么挖墙脚啊? “敢问公甫先生,可得陆学真传?” 陈公甫正伤心着呢,听到这话突然一愣。 汉王朱高煦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入自己门下,学习陆学? 一念至此,陈大儒打量了朱高煦一番,随即摇头道:“汉王爷,我陆学虽然落寞,但不是什么人都收的,王爷这面相一看就不适合……” 朱高煦:“???” 啥? 啥意思? 你还准备收本王为徒? 你他娘的想弟子想疯了吧你? 而且这个老东西还看不上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我朱高煦生得如此慈眉善目,就不能穿上儒衫做个文化人? “咳咳,公甫先生误会了,本王打算弘扬陆学,所以得提前确认一下,先生可得陆学真传?” 弘扬陆学! 陈公甫惊得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汉王爷,他怎么敢的啊?! 如今的程朱,早已不是当年的程朱,而是一个垄断仕途官场的庞然大物! 他区区一个监国王爷,怎么敢对程朱下手? “汉王爷莫要说笑,那程朱……” “你只需要告诉本王,以你自身学识,能否挑起陆学大梁?” “能!” 下意识地,陈公甫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肯定回答。 他本是书院上一任老院长的关门弟子,读了一辈子陆学,学了一辈子陆学,到头来连弟子都没有一个,眼瞅着陆学传承就要断在自己手里,陈公甫早就心急如焚。 现在汉王朱高煦提出弘扬陆学,他陈公甫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无论这位汉王爷究竟包藏什么祸心,陈公甫都只能捏着鼻子上这艘贼船。 只为了那句,弘扬陆学! “好,既然如此,请公甫先生入诏狱吧!” 陈公甫:“???” 第187章 诏狱研究院!解公豹在狂笑! 除夕,万家灯火,游子归期。 然而却有那么两个人,主动来到了诏狱门口。 一位是工部主事胡元澄,一位是陆学大儒陈公甫。 二人意外相遇于镇抚司门外,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见到二人时,只觉得头都大了。 这他娘的,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指挥使,还真第一回看到,主动跑来诏狱报道的! “二位可曾想好了,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们,这里可是诏狱!” “这大过年的,二位就不能过了年再进去?” 胡元澄听到这话,回想起家中的妻儿老小,有了那么一丝犹豫。 但这犹豫,也仅有一丝,不多。 这位兵器大家,已经彻底迷上了汉王殿下口中的神秘科学。 毕竟他曾亲眼目睹,汉王爷运用科学的力量,做出了堪称奇迹般的壮举! 科学,很有可能,助他胡元澄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真正认识到这个绚烂多彩的世界! 在他身旁,陈公甫面对这个选择,显得比较轻松。 陆学传承至今,就只剩下了他这个孤家寡人,他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 如果不抓住汉王朱高煦提供的这个机会,只怕陆学传承当真会断在他手中! 这对于一位陆学大儒而言,简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所以,陈公甫坚定地点了点头,笑道:“劳烦使尊打开牢门,草民已经准备好了。” 胡元澄同样点了点头,“使尊不必再劝,既然老夫已经到了此地,那就彻底下定了决心。” 纪纲:“???” 你大爷! 玩呢?闹呢? 你们把我诏狱当成什么地方了? 再这样下去,我锦衣卫不要面子的吗? 怀揣着满腹怒火,纪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二人送了进去。 他已经下定决心,下次见到汉王爷,定然要刹住这股不正之风…… 胡元澄与陈公甫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结伴走进了镇抚司衙门,然而两名锦衣卫却并未将他们送入诏狱,而是来到了一座僻静宅院。 此刻天色已晚,万家灯火,繁星点点。 二人还未走进小院,便听得里面传来了高谈阔论、饮酒赋诗的唱喝声,令他们愣在了原地。 这尼玛啊,什么情况? 这里可是诏狱啊,还有人在这儿饮酒赋诗? 带路的两名锦衣卫听到这声音,神情顿时古怪到了极点。 “咳咳,二位进去吧,解公豹会做好安排。” 话音一落,锦衣卫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留下二人在原地愣神。 良久之后,陈公甫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很快房门打开,露出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影。 “哟,又来新人了?这不是胡元澄胡大家吗?还有这位大才,快快请进!” 胡元澄看清此人面容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是……解大学士?” “嘶……解缙!” 饶是身处乡野的陈公甫,都听闻过解大学士的大名! 解缙闻言朗声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解大学士,如今只有解缙解公豹,二位随我来吧!” 话音一落,解公豹便亲切地拉着二人走进小院,陈济等人见状纷纷鼓掌叫好。 汉王爷送进来的贤才大家越多,新学教材就越是完善,他们距离成功也就更近了一步! “这位是兵器大家胡元澄,被誉为我大明火器之神!” “至于这位先生,倒是有些面生……” 解公豹笑着解释了胡元澄的身份,随即看向了陈公甫。 后者在众人注视下,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自我介绍道:“陆学传人,象山书院院长,陈公甫!” 陆学传人! 这位竟然是陆学传人! 诏狱研究所的老大哥陈济立马起身,上前热情地将他迎入席中。 “当年文安公(陆九渊)与朱文公(朱熹)在铅山鹅湖寺辩论三天三夜,留下名垂青史的‘鹅湖之会’,老夫每每想起便神往不已,奈何生不逢时未得一见!” “今日得见公甫,定要把臂畅谈,以解老夫夙愿!” 陈公甫有些发蒙,解缙贴心地解释道:“这位是陈济先生。” 听到这话,陈公甫有些受宠若惊地急忙起身,躬身道:“先生之命,莫敢不从!” “哈哈哈,好,满饮此杯!” 一众名宿大家就此结识,虽然所学不同,但胜在理念相同,气氛很是活跃。 众人畅所欲言,针砭时弊,各抒己见,颇有几分百家争鸣的意味。 解公豹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汉王殿下,我诏狱人才济济,百家争鸣的盛世大明,已经不远了!” 东宫太子府。 杨士奇与黄淮各自拉着大胖胖的一只小胖手,久久都不愿松开。 看着二人涕泗横流的恶心模样,大胖胖恨不得一脚一个踹出东宫去。 他娘的鼻涕眼泪都流到老子身上了,恶不恶心啊! 爱妃还等着孤去吃团圆饭呢,你们两丫的就不能讲快点? 或许是看出了太子爷的不耐烦,杨士奇抽泣了一下,动情开口道:“殿下,臣二人此去南洋,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归国,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切莫……” “啊对对对,孤知道了,杨师放心。” 黄淮同样不甘示弱,甩了甩鼻涕,泣道:“殿下,臣二人虽然远在南洋,但臣二人的心,可是与殿下紧紧连在一起……” “啊对对对,黄师放心,孤迟早让你们重返朝堂!” 听到太子爷的这句保证,二人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不是他们不要面皮了,而是这一去南洋,他们当真害怕太子爷把自己给忘了,一辈子折在那海外蛮夷之地。 所以趁着除夕夜的空挡,二人立马赶来了东宫,再诉一番衷情。 两个人心里这点小九九,大胖胖那是门儿清,所以觉得腻歪不已。 又好言安抚了几句,直接把二人给赶走了,麻溜地赶去赴宴。 此刻太子妃已经准备好了团圆宴,太子爷的妻儿老小都在桌上。 大胖胖环顾四周,笑道:“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宴吧,可把孤饿着了。” 朱瞻基:“???” 汉王府。 本应是团圆夜,却因为韦妃突然临盆,导致汉王府人人情绪紧绷。 朱高煦站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落到王府众人眼中,却是显得异常可爱。 郭氏上前柔声安抚道:“王爷不必忧心,整个应天府最有经验的稳婆产婆都在里面,姐姐也有临盆经验……” “话是这么说,只是听见爱妃的声音,本王这颗心就悬了起来。” 听见这话,郭妃心中一暖,握紧了他的大手。 自家王爷,上次受伤后真是开窍了,不但变得体贴人了,花样还变多了…… 伴随着一声啼哭划破夜空,朱高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只见产婆抱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公主兴冲冲地走了出来,高喊道:“王爷万福,是个小郡主,母女平安。” “好,好啊,本王终于有小棉袄了。”朱高煦大喜,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小郡主,这一刻他体会到了血肉相连的亲切感。 这一刻,他终于没有了,孤身在大明的漂泊感。 “来人看赏,王府上下稳婆产婆,重重有赏!” 众人听后也是喜笑颜开,纷纷行礼谢恩,整个王府一片安宁祥和。 朱高煦抱着小郡主,走到韦妃身旁,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 “爱妃,辛苦你了,是个小郡主。” “王爷,是妾身没用,没能诞下个……” “说什么蠢话,本王更喜欢女儿,那些小兔崽子看着就心烦。” 听到这话,韦妃会心一笑,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 “那王爷给她取个乳名吧!” 朱高煦眺望着万家灯火,顿时脱口而出。 “安乐,平安喜乐!” 自从他来到大明,一刻都不曾停歇,尽可能地替朝廷解决着隐患。 解决靖难遗孤,寻到建文下落,开品鉴会售卖番货,化身反腐斗士惩贪治贪,训练新军,改革盐法,重用匠人,攀升科技…… 如今的大明朝,已经焕然一新。 待明年开春,新盐上市推入民间,大明钱庄开业,永乐帝出塞北伐,牧羊计划随即发动,新学教材编纂完毕正式向程朱宣战…… 永乐十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但是,平民老百姓,将会迎来一个平安喜乐的大治之世! 北平,旧王府。 一场盛大的宴会,此刻正在举行。 赴宴的臣子,都是跟随永乐帝北伐的重臣。 他们家眷大多都在金陵帝都,如果皇上不赐宴的话,那他们今夜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好在皇上是个体己人,没有忘记他们这些臣子。 朱棣起身,高喝道:“诸位爱卿,今日乃是除夕,亲人相聚的日子!” “你们为了大明,随朕挥师北伐,错过了这团圆之夜,朕心中很是愧疚!” 听到这话,群臣都有些动容。 “但是,这一仗,朕一定要打!” “一世命即万世命,朕要打出一个永乐之治,打出一个盛世大明,让子孙后人永享万世太平!” 话音一落,大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下一刻,文武官员全都跪倒在地,嘶声喝道:“陛下万岁,大明永昌!” 高喝声传至殿下,无论是内侍宫人,还是值宿禁卫,全都下意识地跪倒在地。 “陛下万岁,大明永昌!” “陛下万岁,大明永昌!” “陛下万岁,大明永昌!” 永乐帝端起酒杯,遥望应天方向,眼眶有些湿润。 “大明……永昌!” 第188章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永乐十二年,春。 休沐日尚未过去,整个帝都依旧沉浸在春节的欢乐之中。 只是有这么两个人,从年前开始,就过得很是不开心。 一人名杨士奇,大明朝未来的三杨贤相之首;一人名黄淮,大明朝第一任内阁首辅。 两人此刻都战战兢兢地坐在汉王府大堂,等待汉王朱高煦前来训话。 这两位流芳百世的明初重臣,现在一身显赫官职都被监国汉王爷撸了个干净,即将发配去旧港宣慰司那等海外蛮夷之地。 虽然当官还是当官,而且他们两人分别任左右布政使,那可是从二品的封疆大吏,真要论起来这官不降反升了。 但是这他娘的不是在大明国内,而是在旧港宣慰司这个海外蛮夷之地啊! 旧港宣慰司是什么地方? 这鬼地方位于苏门答腊岛南部的巴邻旁,在占城之南,相距五日程,又名三佛齐。 原本苏门答腊岛这块地方有一个叫做三佛齐的国家,结果在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之前,爪哇国出兵灭掉了三佛齐古国,直接引起了当地的混乱。 而且因为苏门答腊这地方土地肥沃,所以不少下南洋的汉人就在那里安了家,从事水稻等生产,导致此地的汉人也不在少数。 当年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海外华商施进卿就在此地协助郑和舰队航行。 在此期间郑和用计除掉海盗头子陈祖义,施进卿也参与平定陈祖义的海盗军团,之后施进卿派遣自己女婿来到大明朝见皇上。 皇上这一高兴,就册封施进卿为封旧港宣慰史,自此旧港这块地方也就成了中原王朝有史以来,第一块远在南洋的海外飞地。 一想起这旧港宣慰司,杨士奇就觉得窝心得很,破天荒地生出了悔意。 当日如果他不出言反对汉王,或许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明明已经进入内阁,还身兼要职,只需等待太子爷即位称帝,那他杨士奇就能实现自己心中的政治抱负,通过内阁重塑相权! 结果现在倒好,自己不但被逐出了朝堂中枢,而且还被流放到了海外。 天知道他杨士奇这辈子,还有没有重返大明、重入朝堂的机会! 一旁的黄淮同样有些坐立不安,为自己的多舛仕途而唉声叹气。 汉王朱高煦没起势前,他黄淮青云直上春风得意,可谓是内阁第一臣,深受皇上宠信器重。 结果这狗贼汉王爷监国之后,就多次针对自己,直至现在被他撸了个干净,流放到海外蛮夷之地布政! 旧港这种地方,远在海外,茹毛饮血,就是一块蛮夷之地,他和杨士奇去布个锤子政啊? 再说了,宣慰司是介于省与州之间的一种偏重于军事的监司机构,一般用于边疆地区设立军民宣慰司等机构进行羁縻统治。 也就是说,在这种地方采取的都是“以夷制夷,因其俗以为治”的政策,让土著自己管理土著,朝廷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他黄淮与杨士奇两个读书人,突然去那种地方布政,鬼才会给他们两人面子,指不定哪天就被土著蛮夷给一刀剁了! 想着,黄淮就忍不住悲从中来,嘤嘤嘤地又要开始啜泣了。 恰在此时,朱高煦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 “二位抱歉,王府新添了一位小郡主,刚刚还尿了本王一身,所以来迟了些。” 眼瞅着汉王爷心情挺好,黄淮杨士奇二人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今日汉王唤自己二人前来,不是让自己二人来挨骂受气的。 一念至此,二人也识趣地向朱高煦道喜,气氛顿时无比融洽。 闲聊了一阵后,朱高煦这才笑问道:“距离上次议政过去了这么久,二位也应该想明白,本王为何让你们去旧港了吧?” 听到这话,二人顿时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让我们去旧港? 因为你狗啊! 逮着机会就把我二人流放往死里整! 党同伐异,铲除异己,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狗贼朱高煦,这是往自己二人伤口上撒盐啊! 杨士奇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询问道:“敢问汉王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朱高煦闻言顿时大失所望,他以为哈士奇怎么着也该有些见识,不至于像黄淮这么蠢。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高看了这个杨士奇。 文人就是文人,程朱还是那个程朱,即便杨士奇是当世人杰,也挣脱不了程朱的束缚! “罢了,本王就说简单点。” “旧港宣慰司在你们眼中,或许是什么海外蛮夷之地,但是你们真正去了解过吗?” “南洋作物尤其是稻谷,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那里土地肥沃,而且没有四季之分,水稻完全可以一年三熟!” “稻谷一年三熟,你们两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二人:“!!!” 一年三熟!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江南一带重赋重税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江南之地土地肥沃,水稻一年两熟,被誉为鱼米之乡! 这尼玛,南洋稻谷竟然可以一年三熟! 那朝廷要是控制了整个南洋之地,那岂不是凭空多出一个比江南还要富庶的超级大粮仓?! 杨士奇惊了,眼睛变得一片血红。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重返朝堂进入中枢、施展政治抱负的机会! 只要自己在旧港干得出彩,将其打造成为又一个鱼米之乡,那他杨士奇绝对可以凭借这出色的功绩,重返朝堂步入中枢! 然而,唯一的隐患在于,旧港之地汉夷杂居,而且那些汉人对大明根本没有什么归属感。 他与黄淮两个读书人前去,只怕是有心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想着,杨士奇当即提出了这个隐患,不料惹来了汉王爷的一阵大笑。 “杨士奇啊杨士奇,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谁告诉你只要你们二人去的?本王是让你二人去旧港宣慰司布政,不是让你二人去送命的!” “除了你们两个布政使外,你们可以挑选一批志同道合的学子、监生、官员一同前往,只要他们愿意,人数不限,多多益善!” “并且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本王还会抽调三个卫所的兵力,陪同你们前往,为你们在旧港布政保驾护航!” 闻听此言,杨士奇黄淮简直欣喜若狂,如果被天上掉落的馅饼砸中了一般。 如果真如汉王殿下所言,那他们非但不是孤家寡人,反而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三个卫所,合计一万六千余人,除去老弱病残,也至少有一万战兵可以上阵杀敌! 大明一万战兵,别说旧港这弹丸之地,努力一把说不定整个南洋都可以打下来! 而且其余文官干吏甚至人数不限,只要他们能够招揽得到,可以带走一大批人! 一想到这儿,二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意。 这还真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啊! 杨士奇随即看向朱高煦,“汉王殿下,此言当真?只要他们愿意随我二人前去旧港布政,有多少就可以去多少,而且人数不限?” “对,就是这样。”朱高煦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笑容,“只要你有本事,就算是杨荣等朝堂大员愿意跟你走,本王也绝不阻拦!” 你娘的,那些程朱文人老子巴不得你全都带走才好,省得新学推行后老子闹心! 杨士奇处于巨大的狂喜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汉王爷脸上的古怪笑容。 他只知道,这位汉王殿下,今日给自己二人指出了一条明路! 第189章 杨士奇,去南洋开疆拓土吧! 汉王府。 杨士奇黄淮二人喜不自胜,破天荒地对汉王殿下心生好感。 诚然,他们被逐出了朝堂中枢,甚至被流放到了海外蛮夷之地! 但是监国汉王爷并没有一棒子把他们打死,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重返朝堂的大好机会! 旧港宣慰司,稻谷一年三熟,仅凭这一点,二人就看到了希望。 只要将旧港这块地方经营好了,打造成又一个鱼米之乡,将粮食通过郑和船队源源不断地运回大明,这可是就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谁能阻止他二人重返朝堂? 然而正当二人高兴的时候,朱高煦却突然开口,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你二人不要高兴得太早,本王让你们去南洋,可不是仅仅为了一个旧港!” 听到这话,杨士奇一愣,黄淮直接发蒙。 不是为了一个旧港? 难不成你还想要吞并整个南洋?! 杨士奇身子一颤,有些骇然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这位监国汉王爷,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如果杨士奇没有记错的话,年前汉王爷还会见了郑和三人,准备让他们去倭国走上一趟,对倭国下手! 现在汉王又命自己二人前去南洋旧港宣慰司布政,这是开始布局南洋了吗? “汉王殿下,臣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估摸着他们也快到了!”朱高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消息。 还有人要来? 杨士奇黄淮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去旧港布政,这差事可能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很快郑和吴宣王景宏三人联袂而来,一见到杨士奇黄淮二人后,三人都有些错愕。 毕竟这杨士奇和黄淮可是铁杆太子党,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汉王府中? 朱高煦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笑着宽慰道:“先入座吧,唤你们前来,是因为本王的《万国堪舆图》终于绘制完毕了,你们有幸见到一个真正的世界!” 众人:“???” 啥? 真正的世界? 《万国堪舆图》? 郑和三人面色一喜,毕竟他们曾从汉王口中听过这个消息,所以一直很是期待。 但杨士奇黄淮二人却是愣在了原地,满脸茫然之色。 直到朱八命人抬上来了一副巨型堪舆图,二人只是瞟了一眼后便惊得呆立当场,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在这副巨型堪舆图上,原本应该居于世界中心的中土,竟然只是在一块大陆上偏居右侧! 而且像这样的大陆,竟然有整整七块,被海洋割裂开来! 幅员辽阔的大明王朝,也仅仅只是在这《万国堪舆图》上占据了一角,跟前宋偏安一隅似的! 在大明王朝的西边,还有贴木儿汗国,还有奥斯曼帝国,还有拜占庭帝国,还有更西边的一众小国…… 看着眼前这副堪舆图,杨士奇与黄淮整个人都傻了,无数疑问涌入脑海。 这些国家都是哪儿冒出来的东西? 为何偌大的大明王朝,仅仅是居于这堪舆图东侧,偏安一隅? 难道不是“中土居中,瀛海四环”吗? 西域及以西之地竟然还有这么辽阔的疆土? 还有那贴木儿汗国,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辽阔到令人恐惧的疆土? 它西边那个奥斯曼帝国,在堪舆图上张牙舞爪地又是什么个意思? …… 无数疑惑盘踞脑海,这巨大的震撼与冲击,险些让二人心神失守,彻底疯狂。 “这……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出意料,二人下意识地连呼不可能,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朱高煦倒也不动怒,毕竟他能理解二人现在的心情。 不止是大明,历朝历代的人,一直受传统地理观“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影响,以致于他们本能地认为中土大地就是世界的中心。 而且中国帝王确立的是“中式宗主观”,也就是说君主作为天的儿子,受命于天! 除了领有中土直接统治外,天下的其它地方也全归天子统驭和教化,是为天下共主。 加之儒家“尊王攘夷”、“怀柔远人”、“尚德抑武”这些思想言论的洗礼之下,导致华夏历代帝王那都是没有称霸世界的野心,“不治夷狄”是他们的传统观念,“统而不治”、“抚而不治”是他们的常用手段! 换句话说,我比你强,但我不会暴力强权欺负你,而是要用仁德感化你,让你主动认我做老大! 守着中土这一亩三分地,历代帝王就高兴得合不拢腿了,哪里还有心思东征西讨。 郑和三人如果不是下西洋涨了涨见识,此刻的表现只怕也会和杨士奇二人一样,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杨士奇这才从震撼中回过了神来,神情苦涩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这堪舆图所记载的内容,是……真的吗?” 朱高煦也没有解释,而是看向了郑和。 郑和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一副海图,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杨士奇。 “杨大人,这是我三下西洋所记录的海图,你可以自行对照一下。” “我只能说,汉王殿下这堪舆图,堪称我大明的无价珍宝!” 杨士奇摊开海图,与《万国堪舆图》一对照,整个人又傻了。 两张图上有记载的内容,竟然大差不差。 郑和海图更加详细,沿途的小国甚至物产都有记载,但内容篇幅却是少得可怜,毕竟他现在还未真正走出南洋! 而眼前这幅汉王府制作的《万国堪舆图》,囊括了整个世界,内容比较简略,但应有的地方没有丝毫疏漏。 比如,郑和东洋出发至南洋这条海路,竟然不谋而合…… 那也就意味着,眼前这幅《万国堪舆图》,是真的! 杨士奇傻了,黄淮愣了,二人对视了一眼,恨不得直接嘎过去。 他们二人甚至他们祖祖辈辈都相信的信念,此刻正被汉王朱高煦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强行撕碎了! 汉王朱高煦,你好毒啊! 当然,汉王爷可不喜欢惯着他们。 眼瞅着二人也没疯没癫,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深意。 “或许你们也猜到了,本王准备布局南洋,从安南到占城,再到旧港,这是一条天然的海岸线,你们需要做的不止是掌控旧港,而是这条海岸线!” “本王会命张辅全力配合你们,杨士奇黄淮,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做你们最拿手的事情,带着一大批文人儒生前去布政,宣扬你们的圣贤之道,弘扬你们的程朱经学!” 二人:“!!!” 你大爷! 汉王朱高煦的胃口,简直大的惊人! 他要的不只是旧港这块海外飞地,他要的是整个南洋! “杨士奇,去南洋开疆拓土吧!” 第190章 寡廉鲜耻!口上圣德,手下龌龊! 大堂内,气氛凝重。 “南洋的重要性,本王方才已经说了,只要经营得好那就是一个超级大粮仓,你们也知道,我大明连年天灾不断,导致粮食减产严重,百姓食不果腹……所以粮食现在反倒成了制约我大明发展的一个重大隐患!” 提及此事,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 中国从元朝到清末都是小冰河时期,导致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使得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明王朝轰然崩塌,小冰河时期是重要推手之一。 冰河冰河,顾名思义,就是奇寒无比,尤其是明末到清初,这一时期的年平均气温都很要低。 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连年天灾不断,无数百姓成为饥民流民,加之气温寒冷无比,粮食大幅度减产,朝廷又无力赈灾,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天灾不断,流民增多,土地荒芜,没有粮食……最终偌大一个大明王朝,在流民饥民的怒火之中轰然崩塌! 可怜朱高煦的便宜后代,崇祯皇帝,本欲励精图治挽救江山,却是无力回天,最终吊死在煤山歪脖子树上,成了一代“煤山战神”…… 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 想着,朱高煦悚然一震,收敛了思绪。 “当然,除了粮食,南洋之地还有矿产、土地、人口等资源,要是做得出彩,五年之内本王保证让你二人重返朝堂中枢……” 听到这话,黄淮一惊,下意识地问道:“汉王爷,矿产与土地臣可以理解,可以成为我大明的资源,但是这人口……怎么能算资源……” “怎么不算?那黄淮你说,朝廷如何安置那些反抗的土著蛮夷,难不成全都给宰了?” 朱高煦笑了,这些儒臣真是入戏太深,都快把自己当成圣人了,还想用仁义道德那一套对待外邦蛮夷。 人家只是现在打不过你,要是打得过你,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杀入大明砍了你的狗头,打你儿子还睡你老婆! “本王留他们一命已经算不错了,让他们为我大明基业献上几分绵薄之力,也可以减少一些他们自身的罪孽。” 黄淮:“???” 你大爷! 你是真恶毒啊! 侵占人家的家园,还要奴役人家! 现在还有脸说这是让他们赎清自身罪孽? “汉王殿下,如此掠夺人口进行买卖,那我大明与蛮夷何异?怎么能把人当牲口一样贩卖,这有违圣人之道啊……” 黄淮大学士义愤填膺,此刻已经是出奇的愤怒。 他甩开了膀子,准备同汉王据理力争一次,绝对不能开掠夺人口这个先河。 大明一向怀柔威远,以德服人,岂能容汉王恣意妄为,破坏大明作为宗主国的仁德印象? 然而汉王爷听了这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出了一个问题。 “黄淮,你府上有下人吗?家中有奴仆吗?” 闻听此言,摩拳擦掌的黄淮大学士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慷慨激昂的腹稿全部胎死腹中,憋得他满脸涨红。 府上有下人吗? 家中有奴仆吗? 这两个问题,如同一双黑手,狠狠给了黄淮两个大嘴巴子! 毫无疑问,那自然是有的。 文人士大夫耕读传家,又不可能真让他们自己耕地,再者他们获取功名之后,那就是老爷大人,也不可能自己洗衣做饭吧? 所以,哪家府上没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下人? 朱高煦见他语塞,顿时脸色一正,厉声呵斥道:“那你告诉本王,你府上的下人奴仆,是不是我大明子民?!他们是不是大明百姓?!” 黄淮被吓住了,讷讷不知所言。 朱高煦却没有放过他,冷笑着嘲讽道:“你说外邦蛮夷不能买卖,这有违圣人之道,那你们这些文人老爷们,买卖大明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起圣人之道?怎么,你们奴役我大明百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就过得很是滋润,换作外邦蛮夷就不行了?” 一阵辛辣嘲讽,臊得黄淮满脸涨红,但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本王看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真是无耻之尤,一边高唱什么圣贤之道,一边却又做尽男盗女娼鱼肉百姓的恶行,你还有脸跳出来指责本王的不是,黄淮啊黄淮,你在狗叫什么?” 面对汉王爷陆地键仙般的全力输出,黄淮大学士根本招架不住,被吓得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流。 “你再狗叫,影响本王的南洋布局,那你别去南洋了,直接滚去诏狱吧,本王让你九族全都进去陪你!” 此话一出,黄淮大惊,哆嗦着身子当即跪倒在朱高煦面前。 “汉王殿下,臣……臣知错!” 骄傲如他黄淮,为了九族亲眷,也只能臣服在汉王爷的淫威之下。 朱高煦见状冷哼了一声,“掠夺那些外邦蛮夷来充当奴隶的角色,解放我大明那些出身悲惨的奴籍贱籍百姓,这样我大明将会凭空多出一大批安居乐业的耕户农户,这是于国有益的事情,本王不希望再向你们解释第二遍!” 汉王朱高煦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露了他的野心,黄淮已经被吓傻了,杨士奇却突然举起了小手,弱弱地问了一句。 “汉王殿下,若是我们与当地土著蛮夷起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呵呵。”朱高煦冷笑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儒家的道理,还需要本王教你吗?那三卫战兵难道是摆设?谁敢不尊王命,屠了他们!” “那些土著蛮夷,愿意臣服的,视为大明子民,不愿臣服选择抵抗的,那就打到他们臣服为止,男的拉去矿洞做苦役旷工,女的送入大明为奴为婢……” 嘶……真狠呐! 听到这话,杨士奇倒吸了一口凉气! “汉王爷,此举有伤天和,有违圣人之道,朝野上下只怕不会同意……” “本王需要他们同意吗?老头子那边知道就行了,他巴不得本王替他开疆拓土,再说你们这些文人难道当真宁愿用大明百姓为奴为婢,也不愿视外邦蛮夷为奴隶,就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 面对汉王的质问,杨士奇张了张口,却是没有继续出言。 因为,他无话可说,否则会被戳脊梁骨。 文人老爷们说什么奴役外邦蛮夷有违圣人之道,那为何府中上下满是奴仆下人? 难不成大明百姓的命,还比不上那些外邦蛮夷? 外邦蛮夷的命是命,大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个消息一旦宣扬出去,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会被天下百姓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朱高煦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望着眼前这幅略显简陋的世界地图,心中豪气顿生。 他沉思良久后,这才看向哈士奇,幽幽开口道。 “杨士奇,你想做大明的千古贤相,为大明开拓南洋基业,还是想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 第191章 哈士奇:政治家绝不甘于平庸! 这个抉择,对黄淮而言,或许艰难到了极点。 毕竟这与他终生所学的儒家仁义理念相悖,短时间让他做出决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学了一辈子程朱,读了一辈子程朱,就算入朝为官准备实践自己的政治抱负,用的也是程朱,现在让他违背程朱理念,黄淮自问他做不到。 然而杨士奇不同,他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杰,他有着政治家的智慧与野心! 那个日后通过内阁重塑相权的三杨之首,备受后世赞誉的大明贤相,岂会甘心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 朱高煦很有信心,杨士奇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也是为何他选择将哈士奇放在南洋的真正原因。 南洋布局,需要一位顶尖人杰坐镇,打仗的事情可以交给张辅这个帅才,但后续接收治理等一系列问题,不比打仗轻松半分! 大明第一位掌控实权的内阁首辅杨士奇,绝对有这个能力与手段,替大明开拓并奠定南洋的基业! 至于黄淮,一个添头罢了。 他要是再敢无理取闹,影响南洋大业,朱高煦当真不介意给他扔诏狱里去,一直关到死!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杨士奇几经犹豫挣扎,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 “若皇上首肯,臣愿去南洋,为大明开疆拓土,奠定不世之基业!” 听到这话,汉王爷终于笑了。 这才是杨士奇啊,那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那个将相权凝聚在内阁的西杨贤相! “放心吧,折子年前就已经递过去了,老头子肯定会同意。” “你们二人可以回去准备了,本王会命吏部尚书蹇义全力配合你们,只要你们看中的人才,都可以强行征调,当然要害职位与人员除外,你们别想把本王忽悠去南洋!” “臣明白!” 黄淮:“???” 啥? 结束了? 我还没表态啊! 黄淮大学士一脸懵逼地参与了全程,又一脸懵逼地跟着杨士奇走了。 离开了汉王府,杨士奇忧心忡忡地走在前面。 黄淮紧走几步追了上去,满脸怒容地指责道:“士奇,你怎么能答应汉王如此血腥残忍的要求?真要按照汉王的意思做了,将来青史之上,只怕你我二人会成为千古罪人,受万世唾骂啊!” 这话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按照汉王朱高煦的计划,他黄淮与杨士奇将会成为南洋计划的主持者与推手! 英国公张辅有统帅这才,此刻受命征讨在交趾叛乱的陈氏旧臣,王师势如破竹,在他的英明指挥下杀叛军节节败退,估摸着再有个几个月,张辅就可以平定交趾叛乱。 届时南洋计划发动,张辅肯定去依照汉王之命率军南下,抢占汉王口中的海岸线! 那他黄淮与杨士奇,不得不执行南洋计划,成为这血腥计划的参与者,甚至是执行者! 仅是从汉王口中那轻飘飘的话语,黄淮就能预料得到,一旦这血腥计划发动,整个南洋的土著蛮夷将会遭受灭顶之灾! 要么臣服,要么死亡! 这注定,将会是一条充满血腥与死亡的道路! 杨士奇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瞟了黄淮一眼。 “宗豫,老夫也想问你一句,你府上下人几何?奴仆几何?” 黄淮闻言一怔,随即怒道:“五十步笑百步,难道你杨士奇府上就没有下人?” “对不起,老夫府上还真没有!” “我杨士奇自幼贫寒连死了两个父亲,颠簸流离辛苦求学了二十年,常年湖广江夏之地,靠着讲学收徒赚取微薄收益赡养老母亲,最后靠举荐才进了文史馆步入仕途……” 杨士奇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浑身充满了沧桑之气。 “然而谁曾料想,建文皇帝重用文人不过只是做做样子,并未真正重用我们这些贫寒文人,这一编纂修书就是四年之久,直到皇上即位称帝,欣赏老夫的学识,老夫才有机会升任翰林院侍讲,并且得以进入内阁,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仕途生涯。” “越是得之不易,越是让人珍惜,所以即便老夫入阁辅政还身兼要职,也从未接收过任何人的贿赂,家中只有一老母一贫妻,别无他人!” 听到这话,黄淮傻眼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相比于人生坎坷的杨士奇,他黄淮乃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之家,从未因生计发愁,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更不曾体会过底层百姓的艰辛。 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汉王为何要替奴籍贱民发声,甚至不惜违背儒家理念,制定出血腥暴力的南洋计划,荼毒那些地方土著蛮夷。 杨士奇扭头看着黄淮,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满。 “黄宗豫,老夫已经年近半百,却始终不得施展心中抱负,半生蹉跎至今,早已没了其他选择!” “你只比老夫小上两三岁,为何这心性与见识如此不堪?” 黄淮:“???” 啥? 不堪? 你咋也针对我? 这不是人身攻击吗? 我黄淮招谁惹谁了啊我? 杨士奇可一点不惯着黄淮,事关他未来能否重返朝堂,进入权力中枢,所以他觉得有必要给眼前这个蠢货好好上一课。 “此去南洋旧港,注定不会太平,老夫需要的是一个得力臂膀,助老夫尽快掌控旧港,进而执行汉王的南洋计划。” “若你黄宗豫还不懂变通,张口闭口仁义道德儒家圣言,老夫会请求汉王殿下换一个人,哪怕亲手将你送入诏狱,那也在所不惜!” 黄淮:“!!!” 你大爷! 你什么意思? 我干嘛了我,还要送我入诏狱! “唉,你好好想想吧,难怪汉王说你是个添头。” 杨士奇长叹一声,说完转身就走,留下黄淮一人愣在原地。 啥? 添头? 我是添头? 狗贼朱高煦,你才是添头,你全家……这可不兴说啊! 汉王府。 朱高煦带着郑和三人,正站在阁楼上,注视着杨士奇与黄淮的举动。 见此情形,郑和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杨士奇此人的确有大才,但是这黄淮……就是一个迂腐酸儒啊,让他去南洋布政会不会得不偿失……” 听到这话,朱高煦嘴角露出了一丝古怪笑容。 “迂腐的酸儒好啊,越多越好,你们别看这黄淮蠢,他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摆在那里,连杨士奇都比不过。” “本王给了他们二人一个承诺,只要做得好就有机会重返朝堂,他们自然会尽心竭力,尽可能地带走能带走的人!” “至于让他去南洋会不会得不偿失,这就是你多虑了,这些程朱文人张口闭口就是仁义道德,最喜欢拿圣人之道说事,让他们去教化地方土著蛮夷,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此话一出,郑和三人顿时变了脸色,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水师大将军吴宣突然笑道:“王爷,论恶心人,还得看您啊!”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怒骂道:“你他娘的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吴宣只得讪笑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刚才都记下堪舆图了吧?美洲有粮食神种,郑和什么时候去拿回来。” “王爷放心,解决船队跨洋远航的隐患,臣就会再次启程出海远航,定为大明带回神种!” 第192章 征倭国?打南洋?朱棣人都傻了! 大同府,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这大同府,即是燕云十六州之一的云州,当年被儿皇帝石敬瑭割于契丹,自此陷落于异族铁蹄之下长达一百六十多年之久。 直至大明鼎立,兵马大元帅徐天德一举收服燕云十六州,朝廷改云州为大同府,下辖四个州,七个县,向南距离山西布政司驻地六百七十里。 大同地区“东连上谷,南达并恒,西界黄河,北控沙漠”,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被誉为北平的西北屏障。 放在以往,云州一直都是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杀入中原的主要通道之一! 毕竟对于中原王朝而言,燕云十六州是其北方的门户。 在国力昌盛时期,它是中原王朝经略控驭北方游牧民族的据点和桥头堡;在国力衰弱的时候,燕云十六州也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屏障与前沿,是军事斗争的“战略缓冲带”。 长城对于北方游牧民族骑兵的南下则能起到防御屏障的作用,而紧挨着长城南侧的燕云十六州,以其坚固的城池、巍峨险峻的山脉及横贯交错的大河构成了战略上又一道防线。 它是长城防线的有力依托,与长城构成唇亡齿寒、互相支持的关系。 曾在中国历史舞台上称雄一时的少数民族,无一不是通过这地方杀入中原,而历代汉家王朝,也都把大同地区作为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主要战场,将大同作为巩固其北部边防的北边重镇! 到了大明朝,大同府防卫山西的北部,在地形上好似蒙古高原向南突出的部分,对于北平附近的华北平原,有居高临下之势,故而在战略上十分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大同府成了九边重镇的核心地带。 这里城堡建筑最多,长城是双重的,分外长城和内长城。 宣府和大同,是长城边防的要冲,而大同边镇又常被称为九塞之冠。 毕竟,这一大块地方,以前叫做燕云十六州! 自春节一过,朱棣当即下令,三军继续推进,向宣府大同一带集结。 永乐大帝本就不是一位耽于享乐的帝王,而是一位作风果决的铁血皇帝。 随着他一声令下,永乐朝第二次北伐,也就此正式开始! 大帐内,一众武将们吵得面红耳赤,朱棣悠哉悠哉地坐在龙椅上抿着茶水。 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型沙盘,柳升与吴高等靖难名将正围拢在沙盘之前,吵得不可开交,似乎在争论何人为先锋官一事。 毕竟现在大明周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也只剩下这漠北草原上的鞑靼瓦剌。 上次北伐,打趴了鞑靼,就只剩下了这次北伐的目标瓦剌。 如果再不争抢一下,那他们日后上哪儿捞军功去? 勋贵集团与文臣集团不一样,读书人可以通过科举入仕,但是武夫丘八呢? 只有军功! 军功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一切! 正当此时,大帐外突然进来一道人影,身着锦衣卫飞鱼服。 “报,应天府锦衣卫急报!” 朱棣眉头一皱,心中对纪纲略微有些不满。 急报急报,成天都是急报! 老子让你这条看门狗在应天看家,不是让你天天给老子发急报的! 应天有老二监国,有老大坐镇,还有杨士奇金忠等人辅佐,能出什么事情? 想着,朱棣有些无奈地接过奏报,翻开一看,眼睛却是瞬间瞪得滚圆。 这封急报,署名人不是纪纲,而是老二! 而信件里的内容,更是让永乐帝看得头皮发麻。 “这个混账东西,他到底想干嘛?” 众将闻言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诡异至极。 不用怀疑,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口中的“混账东西”,指的是谁。 嗯,除了那位监国汉王爷,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上回掏了皇上的小金库,导致皇上勃然大怒,差点取消北伐直接回去收拾他了。 这回,汉王爷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赵王爷站在一旁,心中升起了无限怅然。 老二啊老二,你个王八犊子,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他娘的让你监个国理个政,你老老实实地做就是了,成天闹什么幺蛾子啊! 朱瞻基也感到好笑,心中暗自为自家二叔默哀。 惹怒老头子一回,可能侥幸躲过,但是你老虎屁股摸上瘾了,这不是找死吗? 薛禄等一众大将此刻心中也很是无语,他们生怕皇上被气昏了头,脑袋一抽这仗不打了,回去揍汉王去了。 一段诡异的沉寂之后,朱棣突然开口道:“今儿先到这儿吧,赵王留下!” 听到这话,众将心中一凛,立马识趣地退走,留下赵王爷一人愣在原地。 朱瞻基想要留下,然而还未开口,便被朱棣瞪了出去,不敢吭声。 “老三呐,你收拾收拾回应天一趟!” 朱高燧:“???” 啥? 回应天? 这他娘的马上打仗了,让我回应天? 咋滴老二跟老大在应天把脑浆子打出来了啊? “不是啊爹,这马上打仗了,儿子这一走,您的安危谁负责啊?” 说实话,朱高燧是真不想回去。 这他娘的老二跟老大在应天干仗呢,自己这个老三回去,不是送羊入虎口,主动卷入这些是非漩涡吗? 朱棣闻言心中一暖,没好气地笑骂道:“你爹我身旁跟着五十万大军,有个屁的危险!” “倒是这个老二……唉,你自己看看吧!” 朱高燧接过密信一看,下一刻脱口而出怒骂道:“他娘的老二疯了吧?征倭国?打南洋?他怎么不打到帖木儿汗国去啊!” 麻了! 赵王爷麻了! 他还以为老二跟老大在应天干仗呢,结果却是老二想跟全世界干仗! 打倭国,打南洋……打你姥姥! “爹,老二这是疯了啊!我早说过他上次受伤,脑子绝对出问题了,您还不相信……” “闭嘴,朕看你脑子才有问题!”朱棣怒了,直接开喷。 赵王爷话还没讲完,突然被骂了一句,立马就老实了。 “老二不是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倭国有一做超级大银矿,数万万两白银!南洋还有一年三熟的稻谷,只要打下来,我大明就多出了一个超级大粮仓!” “打了倭国有银子,打了南洋有粮食,为什么不打?” 朱高燧:“!!!” 银子! 粮食! 嘶……大有可为啊! “打是可以打,但是爹儿子担心那些朝臣不会同意……” “放心吧,老二把杨士奇黄淮赶去了南洋,还会带走一大批朝臣,你忘了老二捣鼓的那劳什子新学?” 朱棣笑了,充满了欣慰。 老二这些手段,真是越来越像自己了啊! 或者说,这叫做帝王心术! 朱高燧蒙了,“爹,那您让我回去干嘛?老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唔……这是老二的意思,他会重点关注倭国,南洋那边必须交给你负责,毕竟这是我老朱家的基业,交到自己人手里才放心!” 朱高燧:“???” 南洋? 交给我负责? 那老子以后岂不是南洋王?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立马来了精神。 “那爹咱可就这么说定了,儿子这就去收拾收拾回应天……” 话音未落,赵王爷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脚步一顿,脸色大变。 “等会儿,南洋?” “南派三叔?” “老二你大爷的!” 啪的一声脆响,朱棣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混账东西,你骂谁呢?那也是你大爷!” 朱高燧:“!!!” 第193章 朱老四:老二呐,你再努把力! 突然挨了一巴掌,老三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刚刚正在气头上,他哪里还记得,老二的大爷也是自己的大爷…… 老三心里苦,但是老三不说。 朱棣淡淡地瞥向他,再次叮嘱道:“你这次回应天,一切听从老二的安排,不要多生事端,听明白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最小的儿子,朱棣眼中藏着一丝溺爱。 朱高燧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才挨了一个大逼斗,现在哪里还敢吭声。 “爹这次御驾亲征,原本是想着趁我自己还能打的时候,肃清整个漠北草原,好让大明边境变得安稳下来,给大明百姓带来几年安生日子。” “这回打服了瓦剌,朝廷再执行老二的牧羊计划,我大明可能再无北虏之患,爹也可以享享清福,跟儿孙颐养天年了。” 话到此处,朱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嘲道:“只是爹万万没有想到,我朱棣竟然还有一个野心如此之大的儿子!” “征倭国打南洋,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他是有并吞八荒之心啊!” 听到这话,朱高燧也是忍不住热血沸腾,破天荒地对自己那位二哥生出了敬佩之心。 “老三啊,爹已经老了,唯一能替老二做的,就是打服草原上这些狼崽子,让大明短时间内没有北虏之患,至于其他战场,就要交给他自己,交给你这个兄弟了,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朱高燧脸色大变,抬头看向自己亲爹,脸上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惶恐与兴奋。 他方才是说,替老二做! 那岂不是意味着,父皇当真动了易储之心,老二要上位了? “儿子明白了,爹你就放心吧,南洋儿子肯定打下来!” “好。”朱棣闻言欣慰地笑了笑,“那你去准备吧,即刻赶回应天。” “还有,南洋那地方,比交趾还远,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照顾好自己。” 朱高燧眼眶微红,老实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三个锦囊,看得朱棣一愣一愣的。 “爹啊,这儿有三个锦囊……” “老三你啥意思?有毛病吧你?” 朱棣怒了,直接骂道。 你留锦囊是什么意思? 你赵王爷这是在教朕做事吗? 朱高燧一愣,没好气地回答道:“这不是我的,这是老二给我的,说北伐大军遇到难题,可以依次打开……” 话音未落,锦囊就被朱棣抢了去。 “行了,滚吧。” 朱高燧:“???” 你大爷! 你过分了吧? 区别对待? 如此双标? 满腹憋屈的赵王爷只能走出大帐,收拾东西回应天了。 朱棣孤身坐在中军大帐里,看着手里老二的三个锦囊,脑海中思绪万千。 开疆雄主,终于有动作了! 征倭国打南洋,一出手便是惊人的大动作! 高皇帝十五个不征之国的祖训,在他眼中就跟纸糊的一样! 连自己都感到头疼的那场朝臣,被他打压的打压,贬斥的贬斥,甚至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暗地里在搞新学! 这个老二,帝王心术用得炉火纯青,已经不亚于自己这个大明天子了。 毕竟,他是开疆雄主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忍不住露出了略显奸诈的笑容。 无论是开疆雄主,还是太平天子,对大明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开疆拓土这事儿,可是发生在永乐年间,怎么算也是他朱棣的文治武功! “老二啊老二,你再努把力,说不定爹真能成为千古一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大帐外突然传来了骠骑将军薛禄的喝声:“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那些王八犊子干起来了!” 朱棣听到声音,倒也没有着急,慢悠悠地将锦囊放入怀中,这才走出了大帐。 “说吧,又是哪两个混账喝多了酒在干架?” 现在只是备战时间,所以一些将士心中松懈,加上军中乏味枯燥,就喜欢饮酒作乐,特别是某些精力无处发泄的军中大将。 等到大军出塞,就会执行严格的战时军令,这种现象自然不会出现。 朱棣可以说自幼长于行伍,当年还跟随徐天德常遇春一同北伐过,加上四年的靖难之役,对军营里面发生的蝇营狗苟可谓是门儿清,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闲的没事就可劲逮着酒喝,喝了酒后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什么粗鄙说什么。 上一秒还勾肩搭背的哥俩好,下一秒就是一记酒坛子,这不打架都对不起他们那发泄不完的精力。 所以对这种事情,朱棣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人醒酒后再发配去喂马站岗,象征性地处罚一下。 然而薛禄却是神情古怪,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开口道:“皇上,那些王八犊子都干起来了,安远侯柳升、宁阳侯陈懋、武安侯郑亨、江阴侯吴高……他们此刻正在军营门口大打出手!” “几乎所有领军大将,为了争抢那批刚刚抵达的物资,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 朱棣:“???” 啥? 所有领军大将? 全都在军营门口打起来了? 这他娘的还有王法吗? 这他娘的还有军律吗? 他们当老子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以往这些混账喝了酒打架,也会留下分寸,加之各自都有亲卫在场,自然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是现在,所有领军大将光天化日之下,在军营门口当众斗殴,这不是让三军将士看笑话吗? 他朱棣御驾亲征瓦剌,结果自己手底下的骄兵悍将先窝里斗起来了,这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放?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棣也不着急去斗殴现场了,反倒是询问事情起因。 打吧,打死一个算一个,省得老子心烦! 薛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硬着头皮解释道:“皇上,这事儿吧他也巧,安远侯柳升与宁阳侯陈懋饮酒作乐,完事儿去撒尿,恰好撞见了刚从应天运来的物资进营地。” “二人本就喝了酒,估计是想从这批物资里偷摸取点美酒,督粮官哪里敢拦他们,只能任由二人翻找,结果美酒没找到,他们却翻出了精盐!” “一车一车的精盐,晶莹剔透,雪白无暇,跟宫里的贡品一样……” “二人眼睛瞬间就红了,纷纷抢着要这精盐,很快惊动了其他几位喝酒的领军大将,结果最后就造成了领军大将在军营门口互殴……” 听到这儿,朱棣忍不住心头一动。 晶莹剔透,雪白无暇,跟宫里的贡品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老二搞出来的新盐,马上就要推入民间了。 但是这新盐怎会如此上等,跟宫里的贡盐一样? 想着,朱棣淡淡下令道:“薛禄,随朕过去看看,朕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薛禄心中一惊,为那几位领军大将暗自默哀。 收拾他们几个骄兵悍将,皇上一个人就够了。 第194章 新盐入军!三军将士尽欢颜! “打起来了!” “什么?这回是谁跟谁?” “都打起来了,那些将军一个没落,正在互殴呢!” “……” 北伐大将在军营门口互殴,一个不落地全都参与其中。 这等惊天动地的大场面,瞬间吸引了所有将士的注意,一个个地跑去看热闹。 毕竟,爱看热闹,这是国人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幼。 一位周姓大文豪曾经说过:“国人都爱看热闹,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来看。” 当朱棣来到现场时,差点没被直接气疯掉。 只见冰天雪地里面,柳升陈懋等七八个军中大将,褪去了铠甲脱掉了上衣,正光着膀子互殴。 你给我一拳,我给他一脚,他还你一肘……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军营前不远处,督粮官正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 这可是大场面,大制作啊! 柳升一拳打在了陈懋眼睛上,痛得后者怪叫连连。 “柳瞎子,你他娘的来真的?老子扒了你的皮!” “陈大头,这精盐是老子的,就算是皇上他来了,也会优先分配给我神机营……” 话音未落,江阴侯吴高在旁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那神机营就是个三板斧,三轮齐射过后就是些废物,真正打仗杀敌,还得看老子的三千营……” “狗屁!这批精盐我五军营要了,不然老子揍死你们!” 一位位军中大将怒喝出声,争抢这批精盐的归属,还不忘时不时给其他人来一下黑的。 旁边则聚满了三军将士,他们非但不上前劝架,还他娘的唯恐天下不乱,给自家将军呐喊助威。 其实也不是他们不去劝架,而是不敢劝架。 这他娘的都是靖难杀出来的大将巨头,一个个都是侯爷伯爷,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 他们上前劝架不成,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毒打。 朱棣在一旁看在眼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就他娘的为了些食盐,你们这些家伙至于吗? “薛六,全都给朕记下来,还有那些起哄的,一个都别放跑喽。” 听到这话,薛禄心中咯噔一跳,他意识到皇上好像动真怒了。 “皇上,这些家伙都是喝醉了撒酒疯,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满嘴喷粪。” “再者说来,那可是盐啊,还是精盐,这诱惑力太大了……” 听到这话,朱棣一愣,有些不解。 薛禄叹气道:“皇上可能不知,就算在这军营里,您用的盐与将士们用的盐,那也是不一样的。” “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激烈厮杀,需要补充大量的盐分,才能维持住体力,否则士兵们就会颓丧无力,哪还能作战?”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不过他心中还有着不少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新盐,才会让这些悍将不惜大打出手? “走吧,再让这些混账东西打下去,朕的脸都被他们给丢光了!” 薛禄见状陡然高喝:“陛下驾到!” 啥? 皇上来了? 刹那间,所有将士全都跪倒在地。 柳升陈懋等人愣了一下,只见满脸铁青的皇帝陛下正走了过来,当即酒醒了大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完了! 完犊子了啊! 朱棣也不说话,围着几人走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了几眼。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不愧是我大明的公侯贵戚,一个个就是嚣张跋扈啊,堵在军营门口打架,真给朕长脸啊!” 听到皇上这话,柳升几人吓得死死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吭声。 他们清楚皇上这已经暴怒了,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上一批被大明皇帝怒斥嚣张跋扈的开国功臣勋贵,现在坟头上都已经长满草了! 朱棣冷眼看着这些骄兵悍将,冷喝道:“都给朕跪好喽,跪直喽!” 柳升等人立马照做,根本不敢违背。 朱棣看着他们这副怂样,心中的气已经消散了大半,上前一脚将柳升踹了个狗吃屎,头都栽倒在雪堆里去了。 “谢皇上赐脚!” 柳升这一声大喝,惹得朱棣哭笑不得。 他也没有厚此薄彼,每个人都用力地踹了一脚,这才总算是消了气。 “行了,天寒地冻的,都滚起来吧!” “不过别以为这事情就结束了,有一个算一个,轮流去喂马,什么时候开始打仗,什么时候结束!” “要是再让朕知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酗酒作乱,别怪朕不讲情面!” 听到这话,柳升等人身子一颤,如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今儿堵在军营门口互殴,不但丢光了自己的脸,还丢尽了皇上的脸! 皇上没有一怒之下宰了他们或是废了他们,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正当这个时候,薛禄提着一小袋新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督粮官。 “打开吧,朕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盐,让这些狗东西激动成这个样子。” 薛禄打开布袋,露出了晶莹剔透的新盐。 即便是朱棣见了,也感到大为震惊。 这新盐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如同雪花一般,光是这个卖相,就足以与宫廷里的贡盐比肩了。 想着,朱棣伸出食指沾了一些新盐,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口中,下一刻整个人眼睛瞪得滚圆。 这盐……味道怎会如此纯正? 即便是宫里的贡盐,都多多少少地带了那么点涩味苦味! 越好的盐,味道自然是也越纯正,那些贡盐之所以贵,就是因为贡盐当中含有杂质非常少,味道相对其他盐而言很是纯正,所以才会力压群雄成为贡盐! 可是现在,眼前这包新盐,它的味道还要更纯正,没有一丝的其它味道,盐味十足,关键是这个颜色非常的好,晶莹雪白,犹如细沙一般。 这样的极品盐,朱棣都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最令他激动的是,老二曾经可是说过,朝廷已经掌控了完整的新盐制取工艺,并且马上就要将这极品新盐推入民间! 这也就意味着,日后大明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吃上这样极品的食盐! 这何尝不是一项傲人的政绩? 千古一帝,文治武功! 有着老二帮忙,朱棣相信,自己并非没有可能! “皇上,这盐给我神机营吧,有了这盐,我神机营的兄弟能瞄得更准……” “皇上您别听柳瞎子吹牛,这盐要是给了我三千营,末将保证让皇上看到我三千营风驰电掣般的战斗速度……” “别啊皇上,我五军营将士只要吃了这盐,到时候兄弟们砍起鞑子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有力气……” 此时,某位小年轻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场:“皇上,我幼军……” 朱棣眼瞅着这些悍将又开始了争吵,顿时烦不胜烦,怒喝道:“都闭嘴!” 可怜的太孙殿下刚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喷了一脸口水。 “不就是一点新盐吗?争什么?抢什么?这么点够谁吃的……” 督粮官却在此刻弱弱地举起了手,朱棣见状眉头一挑,喝道:“说!” “皇上,新盐要多少有多少,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汉王殿下说了,优先供给北伐大军,所以……” 朱棣:“???” 一众大将:“???” 第195章 震惊!万民拜谢汉王爷! 应天,帝都。 春节过后,朱高煦便始终闭门不出。 他答应过兵器大家胡元澄,会送他一些科学典籍,助其见到真正的世界。 然而话是这么说,可真等朱高煦着手开始编纂教材时,却又是犯了难。 这他娘的,就是是写一本基础科学普及教材,那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啊! 万般无奈之下,汉王爷经过深思熟虑后,准备按照后世教材,将科学细分成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四科,先普及一些基本常识再说。 等到后面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与胡元澄“坐而论道”,顺手将他培养成科学家。 汉王爷虽然闭门不出,但整个朝野上下还流传着关于他的传闻。 如那推入民间的雪白新盐,就在帝都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南市。 这是帝都人流量最大,最繁华的集市。 此刻一间官设盐铺前面,聚拢了不计其数的百姓,显得异常喧闹嘈杂。 户部主事周忱一身便衣,身后跟着王文显、汪福光等几名盐商巨头,正向人群中挤去。 毕竟今日乃是新盐上市,推入民间的重要日子。 所有户部官员在户部尚书夏元吉的强硬要求下,全都结束了休沐奔走于帝都各大盐铺盐店,确认百姓子民是否能够接受这新盐。 要知道朝廷盐法经过汉王殿下改革之后,盐税已然成了朝廷收入的重中之重,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闪失。 就连户部尚书夏元吉都带着盐商亲巡盐铺,更别提周忱这些户部官员了。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丈,正满脸惶恐地看着手中那袋新盐。 “店家,老汉只是想买些平日里的那种盐,不是要这种精盐啊。” “这盐这么好,老汉哪里吃得起啊,店家您是不是拿错了……” 盐铺伙计早就得到了命令,今日是新盐上市的重要日子,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所以面对这位老丈的质疑,他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而是耐心地开始解释。 “老丈,没错,就是这盐。” “你们可能不知道,汉王府研制出了精盐制取工艺,并且为了造福天下百姓,将这制取工艺无偿献给了朝廷。” “现在我大明天下间所有盐场都只生产这种精盐,以前那些粗盐劣质盐也全都被提炼成了这种新盐!” “所以乡亲父老们,你们以后吃的,都是这晶莹剔透的新盐,不会再有粗盐劣质盐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天大的好事! 朝廷得了汉王府的精盐制取工艺,将粗盐劣质盐全都提炼成了眼前这种新盐!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日后,不用再吃那又苦又涩的粗盐了? 那名老丈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然而他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更加惶恐不安,甚至将那袋新盐颤颤巍巍地还给了盐铺伙计。 “店家,这新盐看着晶莹剔透,跟雪花一样白,老丈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好盐。” 伙计愣了,下意识地追问道:“对啊老丈,这盐可比以前宫里贵人吃的盐还要好,您为什么又不买了?” “买?”那老丈苦涩地笑了笑,满脸褶皱的苍老面容上,尽是惶恐不安。 “这样的好盐,哪里是我们这些穷人老百姓吃得起的,只怕这一斤盐都要好几两银子……” 听到这话,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盐这么好,怎么可能便宜得了? 以前一斤盐价格差不多一百二十文一斤,最便宜的时候一百文一斤。 可是那盐又苦又涩,卖相与这新盐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么一算起来,这新盐的价格,只怕贵得离谱啊! 想着,围观百姓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反倒是感到了惶恐不安。 方才这伙计已经说了,朝廷勒令各大盐场全力生产这新盐,原来的粗盐劣质盐都被提炼成了这新盐,那也就是说以后整个大明都只会有这新盐! 可是这新盐,他们这些穷人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啊! 这……这该怎么办? 周忱见状叹了口气,正欲开口解释,盐铺伙计却抢先了一步,朗声高声道:“乡亲父老们,你们都误会了,这新盐不但没有涨价,反而更加便宜,只有六十文一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六十文一斤? 这怎么可能? 这新盐这么好,怎么价格反而降下来了? “这是朝廷的恩德,也是汉王府的恩德,为了让天下百姓都能吃得上盐,吃得起好盐,汉王殿下献出新盐制取工艺时,特意将价格定在了六十文一斤!” “这是官方盐价,整个大明都一样,如果有人敢卖高价,父老乡亲们可以去报官,一斤新盐只要六十文,天下各地都会张贴皇榜!” 六十文一斤,这是盐商售价。 其实朱高煦真正的定价,只有五十文一斤,但那是官方售价。 也就是说,盐商从盐场拿盐是五十文一斤,卖出去六十文一斤。 虽然这一斤盐转卖出去,盐商只赚了十文钱,但是胜在基数大,盐商一年卖出去的新盐何止一斤? 只怕是千千万万斤! 而且以往他们这些盐商拿盐引买盐再到指定区域卖盐,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他们光是喂饱那些贪官污吏,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反倒是现在,一斤盐赚十文钱,这是看得见算得清的金山银山! 店铺伙计再次抛出的这个重磅消息,彻底打消了老百姓心中的疑虑! 那老丈立马掏出了六十文递给伙计,后者又将那袋新盐递给了他。 “老丈,一斤新盐,收您六十文,请拿好!” 那老丈看着怀里的新盐,忍不住伸手嘬了一口,下一秒眼里流出了两行清泪。 “这盐……真……好啊!” 话音一落,老丈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痛哭道:“老汉感谢朝廷的大恩大德,感谢汉王殿下的大恩大德……” 周忱等人见状,都有些动容,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老百姓只是想吃上盐,有错吗? 没错。 错的是那些鱼肉百姓的人! 周忱急忙上前,将老丈扶了起来,高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本官乃是户部主事周忱,刚才这位小兄弟说的都是真的!” “我大明日后只有新盐,而且定价六十文一斤,全国各地都一样!” “日后我大明子民,人人都吃得上盐,人人都吃得起新盐,这是朝廷给你们的承诺!”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王文显见状心思一动,当即一甩衣袖跪倒在地,朗声高喝道:“皇上万岁!汉王千岁!” 围观百姓见了,这才从感动中回过神来,自发地跪倒在地,接连高呼了起来。 “皇上万岁!汉王千岁!” “皇上万岁!汉王千岁!” “皇上万岁!汉王千岁!” 第196章 朱高煦:老夏头,注意心态啊! 相似的一幕,出现在帝都很多盐铺盐店。 尤其是第一声高喝出现后,那声音久久不衰,响彻了整个帝都! 周忱没有停留一处,带着王文显与汪福光等人,又抓紧时间悄然巡视了另外几家。 事实证明,新盐销售成绩很是不错。 毕竟质量摆在那里,那纯正味道暂且不提,光是晶莹雪白的卖相,就足以甩之前那些粗盐劣质盐好几条街了。 不过一路走来,“皇上万岁!汉王千岁”的声音始终未听,周忱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扭头看向王文显,意味深长地笑问道:“王文显,这是你的手笔吧?” 上次品鉴会,王文显成了应天府新盐代理人,又参与了盐商后续规则制定,所以周忱对此人颇为重视。 而且这王文显的表现,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确认自己成为应天府盐商代理人后,他第一时间同户部接洽,接手了应天府内官方设定的盐铺盐店。 这之后,王文显作为盐商巨头的经商智慧就体现了出来,他先是亲到距离帝都最近的盐场,核查新盐质量,随即确认盐场交货日期。 而后王文显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帝都,召集所有盐铺盐店的伙计,亲自给他们培训上课,灌输以礼待人的思想。 直到今日,新盐正式上市,王文显前期所做的铺垫与努力,也取得了喜人的回报。 这响彻整个帝都的欢呼高喝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周忱此刻很是担心,这欢呼高喝声,落到太子爷与朝臣耳中,对汉王殿下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面对周忱的质问,王文显并未显得慌乱,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周大人猜的不错,这的确是小人自作主张。” 让盐铺伙计介绍新盐的时候,着重提及汉王殿下的贡献,这的确是他王文显故意为之。 听到这个答案,周忱都有些惊讶,再次问道:“为什么?你可知你的自作主张,很有可能给汉王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上万岁! 万民高呼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值得载入史册! 但是,紧跟后面的,却是“汉王千岁”! 汉王千岁! 万民高呼这句话,原本也没有问题,然而大明朝现在,可是有着两位储君! 太子爷,朱高炽! 太孙,朱瞻基! 太孙随皇上北伐去了,但是太子爷,此刻可是还在帝都啊! 不用怀疑,此刻太子殿下,乃至在京的满朝文武,只怕都听到了这声高喝! 如此一来,你让他们怎么想? 汉王朱高煦,这是在笼络人心,这是在夺取民意!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王文显的自作主张,很有可能会把自家王爷架在火上烤! 然而,王文显依旧没有慌乱,而是不卑不亢地低声道:“周大人,我等能有今日,全是汉王殿下的恩德!”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将来荣登大宝之人,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那我等盐商前途如何,还尚未可知……” 听见这话,周忱面色狂变,低声呵斥道:“闭嘴!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王文显顺从地没有多言,但他这番话,却是在周忱心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一旁的汪福光却突然笑了笑,开口道:“周大人,老王这话说的,没有毛病。” “对啊周大人,有些事情,我们这些卑贱商贾,心里也清楚。” “周大人,王爷的恩德,我们从未忘却。” 一名接一名的盐商开口,旗帜鲜明地支持汉王朱高煦。 周忱满脸骇然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心肝儿都在发颤。 为什么? 这些盐商……为什么? 难道说汉王殿下从改革盐法开始,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一时间,周忱心乱如麻。 王文显、汪福光等盐商却是面无表情,聆听着那经久不衰的欢呼高喝声,甚至还很欣慰。 其实他们早就看明白了,自己这些卑贱商贾,只有紧紧跟着汉王朱高煦,才会有肉吃。 太子朱高炽,与他身后的文官集团,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卑贱商贾! 一旦皇上宾天新君即位,太子朱高炽即位称帝,在那些文官朝臣的怂恿之下,谁能保证他不会改革新盐法? 毕竟,自己这些盐商,现在可以说是与文官朝臣抢肉吃! 以前的开中法,朝廷与盐商吃的是残羹冷炙,真正的大头全都进了这些文官朝臣手中。 现在的新盐法,变成了朝廷吃肉,盐商啃骨头,文官朝臣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他们这些盐商一个个都是人精,这些个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儿个王文显给他们开了一个好头,汪福光等人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了。 恰在此时,户部尚书夏元吉正好走了过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他一见到周忱,立马上前低喝道:“周忱,这是你的手笔?” 周忱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有心解释清楚,奈何老夏头根本不听他废话。 “你随老夫去汉王府一趟,其余人都滚吧!” 王文显等盐商当场懵逼,却又不敢发怒,只能陪笑着行完礼,这才匆匆离去。 汉王府。 朱高煦正埋头苦干,致力于编纂科学教材。 门外突然传来了朱八的声音,“王爷,户部尚书夏大人与主事周大人来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手中动作一顿,有些惊讶。 现在不是休沐日吗? 夏元吉与周忱来做什么? 难道是新盐上市出了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坐不住了,立马让朱八将人请到了大堂。 “我说老夏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是新盐上市出现问题了?” 汉王爷一见到夏元吉,立马出言问道。 谁料老夏头先是抿了一口茶水,不阴不阳地嘲讽道:“汉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连老夫都骗过去了。” “老夫本以为汉王殿下当真一心为国,一心造福百姓,所以才改革盐法研制新盐,谁曾料想汉王殿下原来是包藏祸心,早就算计好了一切……” 朱高煦:“???” 啥? 你说啥? 我他娘的干啥了? 老子怎么就包藏祸心了? 汉王爷满脸懵逼,随即看向神情古怪的周忱,怒道:“你丫干啥了?” 周忱闻言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了指外面,“王爷您静下来听听。” 朱高煦一愣,扯着耳朵一听,下一刻脸色变得很是精彩。 “皇上万岁?汉王千岁?这也没错啊……” “没错?汉王爷,你置太子爷于何地?你眼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眼瞅着老夏头越说越激动,险些又嘎过去了,朱高煦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老夏头,心态,注意你的心态啊……” “你狼子野心……” “心态,心态!” “你昭然若揭……” “多大点事儿,心态最重要……” “你不当人子……” “你要是嘎了,那国库里的银子可都是我汉王府的了……” “你……放屁!” 第197章 本王的命令就是王命! 得,一提及银子,老夏头可就不困了。 你跟他讲家国大义,他能用儒家圣言喷死你。 但你要是跟他讲国库里的银子,他可是立马就老实了,唯恐汉王爷真个对国库动手。 朱高煦见状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知道周忱这王八蛋干了什么。 “行了老夏头,别说那些废话了,本王问你钱庄建设得如何?何时可以开业?” 大明钱庄计划,乃是足以影响大明国运的重大国策,与新盐法地位相差无几。 建设了这么久的大明钱庄,现在应该也建成了吧? 谈及正事,夏元吉立马答道:“按照汉王殿下的吩咐,朝廷先于帝都、扬州、”开封三大繁荣之地试点,加之皇家制造局二局提供的水泥,如今钱庄已经建设完毕,完全可以正式开业。” 听到这话,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着水泥这基建神器,钱庄建设速度果真提高了不少。 而且借助大明钱庄,还可以打响水泥的名气,将之进一步推入民间。 “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开业吧,暂定于上元节!” “老夏头,明日随本王去内帑和国库转转,清点一下准备金,运往这三大钱庄。” 内帑? 真打算动内帑? 夏元吉有些吃惊,也有些惶恐。 毕竟那可是皇上的小金库啊! 以往他与太子爷筹措银两,再怎么被逼得没办法,都没打过内帑的主意。 怎地现在到了汉王爷监国,这混账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动内帑呢? “为什么不动?不止内帑,还有国库,那些现银全都得动起来!” “什么?还要动国库?”夏元吉急了,“汉王爷,现在大明钱庄只有三处,无需这么多的准备金啊……” 老夏头是真急眼了,做了这么久的户部尚书,好不容易见到国库充盈,让他安心无比。 结果这银两还没捂热呢,转眼间就要用出去了? 朱高煦听见他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恰巧周忱这个未来的财税大家也在,汉王爷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课。 “这样吧老夏头,恂如,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汉王还会讲故事? 夏元吉与周忱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好准备聆听。 “比如一个外地人来了金陵住客栈,给了掌柜一两银子的房钱,掌柜趁客人上楼那着这一两银子,去对面屠夫那儿结清了肉钱。” “这一两银子到了屠夫手中,他也立马拿着钱去隔壁饭店还清了自己欠的饭钱,饭店女掌柜拿到了这一两银子,又立马拿着钱来到了这家客栈,还清了她欠的房钱。” “就在这个时候,客人从楼上下来,称对房间很不满意,拿着这一两银子走了。” “在这一刻,没有人付出银子,也没有人得到银子,但附近几家的债务都因此偿还清楚了,每个人都很高兴,又是美好的一天。” “那你们告诉本王,这是为什么?” 周忱:“???” 夏元吉:“???” 为什么? 老子也想知道为什么? 汉王爷这个故事虽然是极端个例,但是不得不承认,真有发生的可能。 那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付出银子,最后却又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呢? 夏元吉满脸茫然,周忱一脸懵逼。 朱高煦见状倒也没有动怒,毕竟大明朝重农抑商,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小农思想。 太祖朱元璋为了国家长治久安,政权稳定,大力打击地主豪强,力图让土地分成小块,让真正耕种土地的人拥有土地,且不得转让,任何人的后代也都必须从事父辈的职业,不得改行。 加上他制定的一系列严苛政策,大明朝的百姓基本就形成了世世代代固守在故土,最多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活动的生存模式。 平民老百姓因为长期被禁锢在土地上,眼光就变得短浅,赚了钱就过小日子,不图更大的发展,缺乏冒险精神,这就是小农思想。 只是朱高煦没有想到,夏元吉与周忱作为这个时代最顶尖的财税学家,同样会受小农思想束缚,认为将银子粮食囤积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没有那一两银子,这几人的债务自然偿还不了,但是这一两银子只是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客人手中,他们的债务却偿还清了,你们说关键在何处?” 关键在何处? 周忱仔细回忆着过程,脑海中陡然划过了一道亮光,“王爷,在这两银子转了一圈!” “没错!”朱高煦欣慰地笑了笑,“银子是货币,他的价值本身就是流通赋予的。” “或者换句话说,大明宝钞之所以贬值,就是因为它不被平民老百姓接受,没有成功地流通起来,所以它没有价值,直到现在都不被市场接受。” 听到这话,周忱眼睛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货币! 流通! 价值! 夏元吉毕竟年纪大了,短时间内还不能接受这些新思维,不过他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细细思索着还真琢磨出了几分味道。 “货币只有流通,才会有价值,才能刺激交易,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上次品鉴会,朝廷一举收入了上亿两白银,大明白银产量本就不高,可以说将市面上的白银差不多收刮了个干净。” “如果不尽快将这些白银推入市场,任由他们烂在国库里面,老夏头你说会有什么影响?” 夏元吉听到这话,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明如今的货币体系混乱不堪,虽然推出了宝钞纸币,但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其一直不被平民老百姓所接受。 所以老百姓现在用的,还是以铜钱白银为主,至于黄金那等奢侈品,傻子才会拿来当钱花。 然而铜钱形制滥恶、使用不便,宝钞又贬值严重,白银不可遏止地成为公私交易的主要通用货币。 现在市面上的白银几乎都堆在国库里面,如果不让白银流通起来的话,那大明货币体系乃至整个市场,只怕会有崩塌的风险!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汉王殿下,老夫明白了,立刻准备钱庄一事。” “嗯,还有,告诉满朝文武,都把家里的银子给本王存进钱庄,如果有人敢弄虚作假不听王命的话,本王会让锦衣卫请他们去诏狱喝茶!” 夏元吉一愣,下意识地问道:“王爷,这未免太霸道了些吧?” “霸道?本王就是霸道了,那又如何?”朱高煦笑了,“这是我朱高煦的王命,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本王!” “老夏头啊,你还是没有明白,整个大明白银最多的地方,除了皇帝的内帑,除了富商巨贾的仓廪,剩下的就是这些文官朝臣的府邸了!” “与其任由他们将金银珠宝堆在家里发霉,不如交给朝廷拿去发展民生,稳定宝钞的货币价值,你说呢夏大尚书?” 话讲到此处,夏元吉如果还不能明白,那他就不是永乐帝的小算盘了。 周忱却突然举起了手,满脸兴奋地开口道:“王爷,要说这满朝文武谁家底最丰,还得看咱汉王府,要不咱做个表率?” 朱高煦:“???” 你大爷! 此子有逆骨啊他! 这混账不能留,发配南洋去! 第198章 忠正贤良!鲁穆鲁铁面! “反骨仔”周忱一句话,让气氛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 夏元吉同样看向了汉王爷,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汉王爷,恂如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论及家底丰厚,这满朝文武谁能比得过王爷您啊?” “汉王殿下想让朝臣主动到钱庄存款,为天下万民做出表率,以此提高大明钱庄的公信力。” “既然如此,那汉王殿下为何不先为群臣做出表率,毕竟这大明钱庄计划也是汉王殿下的心血啊!” 朱高煦:“???” 咋滴? 趁火打劫? 想动本王的小金库? 汉王爷古怪一笑,“谁说本王是大明最有钱的人?过些日子你们就明白了。” “不过这银子该存还是得存,是存了又不是捐了,怕什么。” “朱重……咳咳,朱八,去把王府现银统计一下,留下平日里所需的用度,其他全都存进钱庄!” 听到这话,夏元吉与周忱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王爷高义!” 朱高煦见状淡然一笑,他心中可是清楚,整个大明朝,最有钱的人,抛开天子朱老四不谈,那也不是他这个汉王爷,而是那头天子鹰犬! 倒是夏元吉与周忱有些茫然,脸上充满了狐疑之色。 整个大明,除了你这个汉王爷,还能有谁?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管家朱八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鲁御史到了。” “唔……直接带进来吧。” 鲁御史? 这是何人? 汉王又想做什么? 顺着视线看去,夏元吉看清来人后,眉头顿时紧锁。 来人正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鲁穆,此人初任都察院御史,出巡江北、两淮等地,禀公执法,吏不容奸,被赞为“鲁铁面”,深得百姓爱戴朝野敬重。 只是,汉王爷将鲁铁面请来自家府邸做什么? 要知道永乐初年,汉王麾下的官吏校尉多违法干坏事,朝臣们敢怒而不敢言,只有这鲁穆鲁铁面当庭上奏章弹劾,虽然皇上没有问罪汉王,但是鲁穆却因此刚直名声震动朝廷。 也就是说,鲁穆与汉王之间,那可是有仇的啊! “下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鲁穆,见过汉王殿下!” 鲁铁面一进大堂,便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他这个人天生性子刚直,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当年鲁穆初为御史,眼瞅着汉王朱高煦的下属校尉横行不法,当即公然上奏弹劾,然而皇上并未因此问罪汉王。 鲁穆虽然得了一个刚正敢言的贤名,却也因此遭受孤立,加上本身性格使然,在都察院内郁郁不得志。 直到汉王检举揭发了刘观等人的贪腐大案,顾佐成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大力检举提拔忠正敢言的直臣孤臣,他鲁穆才得以仕途晋升,成了正四品的朝堂大员。 真要论起来,这里面还有汉王朱高煦的一份恩情。 只是鲁穆一直看不惯嚣张跋扈的汉王爷,所以此刻言语之中也不见丝毫客气。 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不料鲁穆不为所动,一本正经地询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唤下臣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没有要事的话,下臣公务繁忙,先行告退了。” 从接到这邀请那一刻起,鲁穆心中就有些提心吊胆。 他不明白,汉王朱高煦邀请自己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因为这位汉王爷的大力支持,都察院如今权柄大增,掀起了一股反贪之风,一个个都紧盯着那些官员朝臣,摩拳擦掌地准备干一番大事业! 他鲁穆同样不例外,作为都察院的中层领导,甚至比那些御史还渴望做出功绩! 毕竟,都察院的脸已经丢光了,需要他们自己去挣回来! 听到鲁穆这话,夏元吉眉头一皱,他生怕汉王突然发飙,直接残害了这位忠良。 朱高煦非但不怒,反倒是笑了笑,“不愧是百姓爱戴的鲁铁面,就是有性格,本王喜欢。” “汉王殿下过誉了。” “罢了,那就说正事吧。”朱高煦懒得继续废话,直接点明了目的,“本王有意让你出任通政使一职,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连鲁穆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通政使,那可是正三品大员,大九卿之一! 通政司乃是太祖高皇帝为防中书省的专权而设置的“天子喉舌之司",由于通政司的设置具有特殊使命,故而其最高长官通政使被赋予特殊的地位,为九卿之一,居都察院左都御史之后而在大理寺寺卿之前。 通政司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议大政、大狱及会推文武大臣,通政使均得参与。 凡是以下达上的所有公私文书,均由通政司上达天听,在京各衙门下发的公文、勘合,均由通政司验辨驳正。 故而通政司堪称“天子喉舌”,确实有“喉舌之司"的特权,而通政使拥有随时觐见天子的权力,列为九卿也是理所应当。 这样一个特权高位,汉王爷为何要赐给与他不和的鲁穆? 夏元吉蒙了,鲁穆更是有些茫然,不复先前的从容模样。 朱高煦看着一张国字脸的鲁铁面,那不怒自威的面容,即便是他看了都有些心惊。 鲁穆曾出巡江北、两淮等地,禀公执法,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清查了许多冤假错案,为苦主沉冤昭雪。 这样的文人,才是真正的忠正贤良,一心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查办起贪官污吏毫不手软! “原通政使虞谦虽然颇有政绩,但此人贪腐受贿数量惊人,本王准备让他跟杨士奇一同去旧港布政。” “通政司乃是天子喉舌,不可一日无人主持,所以先跟你鲁穆通通气。” 听到这话,夏元吉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通政使虞谦也是历仕三朝的老臣了,多次提出利国利民的建议,给百姓生活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如今却因为贪腐受贿,导致被汉王清算发配南洋,真是……晚节不保啊! 鲁穆还在思考,却见汉王继续开口道:“你鲁穆鲁铁面虽然是出了名的耿介忠正之臣,本王也相信你不会贪腐受贿,但是有一个问题,本王要先问问你。” 听到这话,鲁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汉王殿下请问。” “鲁穆,你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明,忠于百姓,还是忠于程朱,忠于利益?” 这鲁铁面绝不会贪腐受贿,朱高煦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不贪腐,不代表他就是皇帝的好臣子! 程朱垄断官场晋升多年,形成的文臣官僚集团早已经是盘根错节。 通政司又是天子喉舌,将来朱高煦对程朱下手,他可不愿见到鲁穆从中作梗! 不过他这个问题,落到三人耳中,却无异于是一记响雷! 忠于皇上,还是忠于程朱? 这对于在场三人而言,都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良久沉默后,鲁铁面做出了肯定回答。 “下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好!鲁铁面,记住你自己说的这句话,明日朝会后你就是新任通政使了!” 第199章 老铁啊,上任后先办个报纸吧! [] 汉王轻飘飘一句话,又一巨头落马。 原通政使虞谦只怕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汉王撸掉了官位,即将发配去南洋布政了。 鲁铁面同样没有想到,这位汉王爷轻飘飘一句话,就让自己坐上了通政使的高位。 对于这个机会,鲁穆凭心而论,他是拒绝的。 他不愿落人口实,被他人误会成汉王党,平白背上骂名。 但是事已至此,汉王根本就不给开口拒绝的机会,鲁穆也只有受着。 至少他可以保证,自己即便身居高位,也不会做出贪腐受贿的事情。 然而汉王爷接下来这句话,却是令他面色大变。 “老铁啊,明儿个虞谦下台,你接手通政司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整理内外奏疏,而是编辑一份报纸,就叫大明新报!” 鲁穆:“???” 大明新报?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大明朝现在不是有邸报吗? 想着,鲁铁面开口问道:“汉王殿下,我大明承前宋之制,设通政司和提塘官,专门负责官文报的收递工作。” “既已有了邸报,为何还要创设新报?” 听到这话,朱高煦摆了摆手,讥讽道:“本王说的报纸,不是你口中的邸报。” “这新报不是像以前那样给官员看的,而是给百姓看的,向天下百姓公开发售,所有人都可以买来观看翻阅,了解朝廷近期的大政方针!” 此话一出,鲁穆脸色大变,夏元吉惊得不小心扯掉了几根胡须。 这大明新报,专门卖给百姓,让百姓了解朝廷的大政方针? 这……这怎么可以? 夏元吉急了,立马低喝道:“汉王殿下,此举绝不可为!” “先贤有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朝廷大政方针若不慎密,统统兜售于市井之中,不但会丢了朝廷的威严,还有可能酿成大祸啊!” 鲁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冷声驳斥道:“汉王殿下,若真如此行事,朝廷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朱高煦也没急着反驳,而是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茶水,静静地等他们说完。 其实这真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这个时代。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喜欢玩“君权神授”这套把戏,利用平民老百姓对自然力量的信仰和崇拜,把自己的意志假托为上天的命令,称之为“天命”! 汉朝的董仲舒也十分识趣地提出“天人感应”,认为君主是上天选择的,如果君主有过失上天会降罪,从而将儒家与皇权捆绑在一起,确立儒教独尊的地位。 说白了,历代帝王就是借助这种莫须有的神秘感,来赢得天下子民认可与敬畏,以便他们更好地统御万民,主宰江山!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威严! 至于平民老百姓,他们只需要听从天子的命令就行了,愚昧且麻木的活着! 民智未开之前,历代帝王都是采取愚民政策用来统治百姓,儒学在这方面献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就连那位至圣先师都说出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等儒家圣言,可想而知他的徒子徒孙们,又会采取什么措施愚弄百姓。 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开启民智,打消这劳什子神秘感,让天子走入民间! 夏元吉鲁穆二人一顿叨逼叨后,这才安静了下来。 “说完了?该本王说了吧?” “二位,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应该没少学些愚弄百姓的办法吧?” 听到这话,夏元吉心头剧震,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这位汉王殿下,对读书人,意见大得很啊! 说到底,我们这些读书人愚弄百姓,还不是为了你老朱家能够坐稳江山? 难不成你还想开启民智,淡化你们老朱家的君权? 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愿意听你老朱家的号令? 那不是打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吗? 鲁穆一向头铁,梗着脖子问道:“汉王殿下此话何意?” “很简单啊,字面意思,你们这些程朱读书人,那有恃无恐的底气,还不是来源于你们能帮助朝廷愚弄百姓,稳固朝廷的统治?这话没说错吧?” “你们成天张口闭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都是如何愚弄百姓的坏水,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脸!” 夏元吉:“???” 鲁穆:“???” 你大爷! 这话你能说? 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朱家? 你堂堂一个天潢贵胄,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啊? 不过话说到这儿,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汉王殿下创办那大明新报,竟然是想要开启民智!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掘墓吗? 夏元吉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却被头铁的鲁穆抢了先。 “汉王殿下,此言大缪!” “百姓淳朴耕田种地自给自足,这是王朝稳定的前提,更是王朝长治久安的基础!” “而读书人读书习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通晓大义明辨是非,所以可为天子牧民!” “倘若天下百姓如读书人这般开启民智,他们将会不满于当前现状,欲望如杂草般蔓延生长,届时何人还愿意辛苦劳作?” “汉王殿下,心如欲壑,后土难填,一旦开了这道口子,只怕我大明江山不稳啊!” 这番言辞恳切的话语,如果落到他人耳中,只怕会觉得是金玉良言。 然而朱高煦是后世进步青年,听到这话只是觉得可笑无比。 “开启民智,让百姓了解朝廷大政方针,让百姓敢于反抗剥削压迫,这就是在动摇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那你的意思是,继续保持现状,任由读书人鱼肉百姓,奴役子民,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朱高煦冷笑到:“鲁穆啊鲁穆,枉你被誉为‘铁面御史’,竟然也是个程朱文人!” “你还记得,方才本王问你那句话吗?你方才如何回答的?” 鲁穆一怔,但他还是朗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臣从不敢忘!只是……” “那你告诉本王,现在大明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臣……臣……”鲁穆一惊,不知该如何回答。 汉王爷见状叹了口气,“让本王告诉你吧,鲁大御史。” “天下百姓,十中有八九,沦为士绅佃户,剩下那一二耕户,还要替士绅缴纳沉重赋税!” “这方面问题,你可以多问问户部尚书夏大人,他应该了解得最清楚,对吧,老下头?” 此言一出,夏元吉眉头紧锁,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乡野土地兼并之风,他一直有所察觉,却始终不敢面对。 因为,土地意味着一切,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此情形,鲁穆心头剧震,满脸骇然之色。 难不成……汉王说的都是真的?! 天下百姓,大多都成了士绅的佃户奴仆? 那些少得可怜的自耕户,还要缴纳本该不属于他们的赋税? 那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是皇室的天下? 是百姓的天下? 还是说…… 这是士绅读书人的天下?! 第200章 办报纸!拉下神坛第一步! 麻了! 彻底麻了! 鲁穆此刻心乱如麻! 他自认为为官至今恪守本心,禀公执法,吏不容奸,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然而今日从汉王口中听到的这些,却是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 泱泱大明,亿兆子民,竟然十之八九都沦为了士绅的佃户! 剩下那一两成的耕户,还要承担本该属于士绅的沉重赋税! 谁都无法想象,这些平民老百姓,日子过得会是多么艰难! 为什么? 这不是太平盛世吗? 是谁给了那些士绅的权力? 又是谁明明心知肚明,却还在粉饰太平,侈人视听? 这些该死的狗东西! 鲁穆气得面容铁青,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他豁然转身,看着户部尚书夏元吉,沉声问道:“夏大人,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夏元吉闻言一怔,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样,显得落寞无比。 “希文(鲁穆字),自古历代帝王首重农桑,土地农桑也是我华夏延续至今的根基。” “不止是帝王,我华夏子民安土重迁,读书人如此,老百姓更是如此。” “汉王殿下说的对,自建文年间起,乡野间就出现了士绅豪强兼并土地之风,发展到永乐年间,虽然称不上严重,但确实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的农税。” 鲁穆听到这话,当即怒喝道:“夏大人明明心知肚明,为何不上奏陛下,让朝廷出面制止这种兼并之风?” “呵,制止?” 话到此处,这位掌控户部十几年的老尚书,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怎么制止?万一那些百姓是自愿成为佃户的呢?” “什么?自愿成为佃户?这怎么可能?” 鲁穆傻眼,他虽然刚正敢言,但终究还是年轻,为官经验太少,哪能与夏元吉这等经年老臣相比。 “希文啊,读书人考取功名之后,是可以免税的,也就是说他名下的田地全都不用向官府交税!” “这样一来,就给了他们获利的机会,当地百姓为了逃避官府日益沉重的赋税,会将土地主动送给这些有功名的读书人,也就是地方士绅。” “他们私底下签一个协议,此土地只是名义上送给地方士绅,借助其读书人的功名,就可以不向朝廷缴纳沉重赋税罢了。” “可那些地方士绅也不可能白给你帮忙,你得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这些士绅才能给你抗下风险,至于他们要的好处也自然不多,只是比官府收的少一点而已。” “希文,你仔细想想,如此一来地方士绅什么不用干,但是每年都有大量田地收成,成为佃户的地方百姓也因为不用缴税日子比以前稍微好过那么一点,最后亏的会是谁?” 地方士绅得了田地收成。 百姓免于上缴沉重赋税。 最后,谁亏了? 朝廷! 只有朝廷! 这种现象如果不加以遏制,任由那些士绅豪强兼并下去,只怕最后大明朝廷将会无税可收,无粮可收! 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瞬间就在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因为鲁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完税乃是地方官政绩考核的一项重要指标! 那这些地方官,为了完成税额,会做什么? 霎时间,鲁穆脸色瞬间惨白。 巧立名目。 苛捐杂税。 最后……官逼民反…… 而且朝廷主要的财政收入,便是农税与盐税,其余像商税这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旦农税出了大问题,那么大明江山,只怕也不稳了。 朱高煦始终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夏元吉这番话语倒是令他眼睛一亮。 永远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啊! 也许人家明明心知肚明,但就是装作糊涂,难得糊涂! 鲁穆沉思了良久,突然发问:“夏大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土地农桑是王朝的根基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夏元吉神情有些黯然,“老夫不是不想解决这个隐患,奈何兼并土地之人,大部分是像你我这样的读书人。” “读书人耕读传家,以安天下,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一个读书人获得了功名,就会想方设法地攫取田地,这是所有读书人的共识!”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天下士绅又何其多也?” 话听到这儿,朱高煦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夏元吉这个老货,早就注意到了土地兼并一事,甚至意识到了土地兼并的恶劣后果,但他却装作不知,是因为这么些个理由。 其一,无非因为他也是文人,老夏头不想贸然改革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毕竟古往今来的改革家,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改革意味着开陈出新,意味着从既得利益者手中抢走利益,这就注定改革是一条充满血腥死亡的道路。 其二,夏元吉怕了,因为兼并田地的士绅太多,而且兼并田地的人,还不仅仅只有士绅! 这就意味着,他真敢对这事儿下手,他夏元吉可能要与整个大明为敌! 就算是朱老四获悉真相后选择力挺他,那又能如何? 只怕小算盘真这么做了,最后算盘珠子都得被人给扬喽! 鲁穆听得怒发冲冠,周忱在一旁沉吟不语。 朱高煦见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两声笑道:“不必这么悲观,本王还活着呢!” “土地兼并这个事儿,不是不可以解决,但必须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看着汉王爷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夏元吉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鲁穆听到这话,当即拱手道:“臣愿为此尽心竭力,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 “简单,第一步,你接手通政司后,将邸报办成两种,一种为内刊,也就是以前的邸报,上面的内容只能让官员知道,不能让百姓知道,比如某些该保密的朝政国策。” “另一种为外刊,也就是本王之前说的新报,向天下百姓发售,至于内容就是朝廷近期的大政方针,比如新盐法的内容与新盐六十文一斤的价格!” “内刊就跟以前的邸报一样,至于外刊毕竟是给平民老百姓看的东西,售价几文钱即可,日后你通政司需在地方设立分部,设宣政吏游走于乡野市井,将外刊内容念给百姓听,读给百姓听!” “你们不要老是想着搞神秘脱离群众,要主动走入民间,让老百姓们知道你们这些官员一天都在干什么,又真真切切地给老百姓做了哪些仁政,这样才能增强民族凝聚力,才能让老百姓信赖朝廷!” 鲁穆急忙掏出了个小本本,一脸认真地开始做起了笔记。 夏元吉倒是听得眉头紧锁,这些可都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啊! “当然,这是新报外刊的主要板块,你还可以开辟一些板块,刊登一些有关百姓民生的事情,还有我大明官员将士的那些英雄事迹,都可以刊登在上面,甚至才子佳人的花边新闻也可以……” 听到这话,鲁穆突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汉王殿下,这样一来新报的成本可就太高了吧?” 又要在地方设立分部,又要增加乡野宣政吏,还要印刷外刊新报,而且售价才几文钱…… 以前通政司就是个整理奏疏的清水衙门,哪儿来这么多的公款? “钱不是问题,本王会提高通政司的资金,另外你也可以招商引资啊,在新报上留几个边边角角犄角旮旯,让那些商贾购买用以宣传打广告……” 鲁穆:“???” 夏元吉:“???” 你娘咧! 你真不要脸了啊? 汉王爷这敛财的本事,真是旷古烁今啊! 前宋六贼听了都要流泪! 第201章 自古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鲁穆手中动作一僵。 “汉王殿下,国家大事,岂容那些商贾掺和?” “这大明新报一旦创办,那可就是朝堂公器,怎么能让满身铜臭的卑贱商贾参与其中,臣请汉王殿下三思!” 神特么“招商引资”! 这大明新报可是朝廷的新政! 你让一群卑贱商贾参与其中,那不是变了味道了吗? 朝廷发行天下的大明新报,上面竟然出现商贾打的小广告,鲁穆只要一想起就觉得膈应人! “商贾怎么了?他们满身铜臭又怎么了?难道商贾就不是我大明子民吗?” 朱高煦笑了,对鲁穆的说法嗤之以鼻。 然而鲁铁面那是相当头铁,据理力争道:“汉王殿下,商贾不知忠义不事生产,他们为了钱财四处游走流窜,就是一群唯利是图之辈,朝廷允许他们做生意养家糊口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还要助其发展……” 此话一出,汉王爷都被气笑了。 不过他也没没有发怒,毕竟这不只是鲁穆一个人的看法,而是整个大明朝的看法。 这古代的商贾,无论有钱还是没钱,那地位可以说是比狗都不如。 如那元末明初的江南巨富沈万三,富甲江南甚至富可敌国,结果还不是被朝廷想收拾就给收拾了。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些士大夫们,那可是谁都看不起! “老铁啊,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儿上,本王教你个乖。” “天下商贾虽然在你们眼中,都是不知忠义、看重利益的卑鄙小人,但是先贤不是也说过一句话吗?” 周忱静静地听了良久,立马举起小手补充道:“法家先驱管仲有言:‘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继续道:“恂如说的不错,士农工商,乃是国家柱石,缺一不可。” “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同样缺一不可!” “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句话你们要铭记于心!” 无农不稳! 无工不富! 无商不活!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响彻在三人耳畔。 毕竟这话意思粗浅易懂,没有农业,王朝就不稳定;没有工业,国家就不富足;没有商业,经济生活就不活跃。 周忱眼睛一亮,暗自赞叹王爷这话精辟。 夏元吉兀自呢喃了几遍,同样琢磨出了些许味道。 倒是鲁穆鲁铁面,有些不太能接受。 毕竟他从未接触过财政方面的工作,与其纠结汉王爷这话有没有道理,不如继续商讨自己的工作。 “汉王殿下,您刚才说让通政司于各地州府设立分部,还要设置什么‘宣政吏’游走乡野,这方案看似没什么问题,可是……” “可是什么?但说无妨!本王不是在于你商议嘛!” 对于这位刚正不阿的铁面御史,朱高煦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鲁穆也没有迟疑,索性提出了自己的忧虑。 “如此设置官吏,地方官的数量将会大大增加,这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负担!” “而且这样大肆扩编地方官员队伍,仓促之下极易造成某些人投机取巧,给了他们入仕为官的机会,届时只怕我大明将会有前宋的三冗之患啊!” 所谓“三冗”,通俗点讲就是就是“冗兵”、“冗费”、“冗员”。 北宋的军队因为防止军队作乱,所以时长调任主帅,而最高的指挥权则在枢密院的文官手中,又因为正规军也就是禁军被三衙(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分开管理,所以各个分开的衙门也就在各自扩张。 而且除去禁军外还有厢兵,这些地方上的武装依然快速扩张,虽然兵员越来越多,但财政还是依靠中央的。 长此以往下去,兵员的战斗力低下,装备也越来越差,但他们上报的军费却是越来越多。 朝廷如果想要裁军,就会侵害一些靠着当兵吃饭的军户的利益,激起将士哗变,同时也会引起一些守旧派的不满。 这就是前宋的“冗兵”。 “冗员”指的就是文官,北宋的行政体系其实比较先进,职能部门众多,而且被层层细化,每一个部门都有好几个官员,几乎与后世相似。 例如如有的负责审批,但盖章不属于他管,得着其他人。 这样细化的衙门带来的问题就是办事拖沓,且互相推诿踢皮球,与后世极其相似。 而且前宋是帝与士大夫共天下,越来越多的官员士大夫互相抱团,形成了朋党派系党同伐异,最终结果就是尾大不掉,吏治腐败! “冗费”就简单多了,就是“冗兵”、“冗员”等诸多原因下来产生的经费越来越多。 前宋的gdp在整个封建王朝那都可以说是惊为天人,虽然支付了周围蛮夷外爹大哥的岁币,但这点钱通过海上贸易是可以赚回来的。 然而前宋末年依然国库空虚,其根本原因就是冗费。 鲁穆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夸大其词,但不可否认,这样做还真有可能导致“冗员”的问题。 “这事儿可以放到明日的朝会上议一议,本王只是有这个想法,到时候让朝臣们拿出个章程来。” 听到这话,鲁穆总算是放心了。 二人继续兴致勃勃地大明新报的细节,夏元吉在一旁越听越觉得心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汉王殿下,当真打算开启民智?” “对啊老下头,你有意见?保留!” 夏元吉:“???” 你大爷! 你未免太霸道了吧? “汉王,一旦开启民智,朝廷没了威严,皇上没了威严,那百姓自然就会不满于现状!” “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不是他们自己?” “这种想法一旦蔓延开来,那我大明危矣,天下乱矣啊……” 夏元吉这话意思很简单,人人都开启了民智,那些老百姓意识到你老朱家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为何还要听你号令服从于你? 心如沟壑,后土难填! 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朱高煦闻言也不发怒,而是笑问道:“老下头,我老朱家是如何坐上九五之尊这个位置的?” 小机灵鬼周忱又跳了出来,慷慨激昂地高喝道:“当然是因为太祖高皇帝驱逐勒虏、恢复中华,救万民于水火,拯救黎民于倾倒!” “自古得国之正,无出其右者!” 这句话,是对朱元璋一生功绩最大的肯定! “既然如此,我老朱家还需要怕什么?” “鲁穆,大明新报的头版头条,就刊登太祖高皇帝的生平与功绩,堂堂正正地告诉天下百姓,我老朱家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面,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君权天授’,而是因为我老朱家驱逐勒虏、恢复中华,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自古得国之正,唯我泱泱大明,无出其右者!” “这一点,要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要让整个大明都知道!” 第202章 本王就喜欢污人清白! 正月初五,朝会! 文武百官难得过了个好年,喜气洋洋地聚集在午门之外。 不得不说,汉王爷虽然嚣张跋扈,蛮横霸道,不当人子…… 但是自他监国理政以来,大明朝还真是焕发出了蓬勃生机,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新气象。 原本朝廷规定的休沐日是自正月十一日为始,赐百官节假十日。 然而监国汉王爷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自腊月三十开始就命百官休沐。 直到今日,才举行一次朝会。 而且最令百官感到高兴的是,他们的俸禄终于涨了,不必再向以往那般,整日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为了生计还得昧着良心收受贿赂…… 一想到这儿,众多官员都是感慨莫名,纷纷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 现在时间尚早,他们小声议论,倒也不至于受到惩处。 今儿个是永乐十一年第一次朝会,意义非同凡响。 虽然皇上御驾亲征北伐瓦剌去了,但是监国汉王爷还在,太子爷也在。 今日朝会宣布的重大国策,很有可能决定大明朝这一年的走向。 所以在京的文武官员全都来了,老老实实地准备上朝。 事关切身利益,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连侥幸熬过寒冬的金忠金老爷子都赶来上朝,更何况其他那些在京官员。 户部尚书夏元吉忧心忡忡地走来,无视了向他打招呼的群臣,默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昨日汉王府的谈话,至今盘旋在他脑海之中。 夏元吉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汉王朱高煦究竟有什么办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是,你是监国汉王爷,你嚣张跋扈,蛮横霸道。 但是土地农桑乃是王朝根基命脉,就算你想阻止士绅兼并土地,那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天下官员集体抵制,你连政令都出不了朝堂,拿什么制止兼并? 朝堂是皇帝的一言堂,但出了朝堂之后,那可不一定啊! 老夏头正想着,杨荣杨溥等人走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夏大人,我等听闻您昨日去了汉王府,可有什么收获?” 几人满怀希冀地看着夏元吉,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毕竟夏元吉资历太老,乃是历经三朝的元老,连杨荣都曾得过他的举荐,众人自然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然而老夏头心情本就不好,正思索间被人惊扰,那心情更是不好了。 “老夫也不知道汉王意欲何为,但是老夫可以告诉你们一句,要出大事了!” 话音一落,夏元吉便闭口不言,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杨荣等人见了一脸懵逼,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午门大开,百官当即噤声,列队入朝。 等他们来到乾清宫正殿,却见汉王爷与太子爷正一左一右地坐在龙椅两侧,只是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瞧见这一幕,不少朝臣心中一凛,生出了不妙之感。 太子与汉王之间的矛盾,愈发激烈了啊! 这私底下就开始争吵了,等会朝堂之上,他们的党羽还不知道吵成什么样呢! “都来了,那就开始吧,繁文缛节就去掉了。” 朱高煦一手托着下巴,环顾群臣,冷声开口道:“第一件事,宣布一项人事任命!” 人事任命? 听到这话,群臣下意识地看向了吏部尚书蹇义。 蹇义:“???” 你娘咧! 看我做什么? 他汉王任命官员,跟我吏部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你们真以为,监国汉王爷任命官员,会走我吏部的正常流程? “通政使虞谦何在?” 话音一落,百官侧目。 通政使虞谦心头大惊,着急忙慌地出列行礼。 “下臣通政使虞谦……” “行了,你以后就不是通政使了!”朱高煦摆了摆手,打住了他继续废话。 “经锦衣卫查证,原通政使虞谦自永乐六年上任以来,贪腐受贿金额高达十一万两,今革其官职贬为庶民,随同杨士奇等发配南洋教化蛮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满头白发的虞谦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道:“汉王……臣冤枉啊……殿下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诶,你说对了,本王就喜欢污人清白!” “你自己做的那些勾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毫无痕迹?” 眼见汉王爷冷笑连连,不为所动,虞谦只能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大胖胖。 “太子爷,臣冤枉啊,汉王这是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啊太子爷……” 朱高炽听见这话,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方才群臣还没进来的时候,兄弟二人就已经通过了气,朱高煦告诉大胖胖自己准备开了虞谦。 然而大胖胖却念及虞谦是三朝元老,加之此人的确做出了不少功绩,而且已经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模样谁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大胖胖与朱高煦就此一事爆发了争吵,脸色都不太好看。 然而大胖胖没有想到的是,虞谦这混账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脸当众喊冤! 他甚至还敢为了给自己开脱,污蔑自家老二是在党同伐异铲除异己,试图挑起汉王党与太子党之争!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无耻之尤! 虞谦见太子爷满脸铁青,误以为自己有救了,当即朗声高喝道:“太子殿下,老夫一向清廉自守,从未贪腐受贿,汉王如此血口喷人,分明是想栽赃陷害,攫取大权!” “哦?”朱高煦笑了,他意味深长地调侃道:“可是锦衣卫的确查到了证据,虞大人又准备如何解释呢?” 证据? 锦衣卫! 虞谦心头剧震,但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刚到底。 “太子殿下,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锦衣卫如今成了汉王的私军……” 话音未落,太子暴怒。 “混账东西,虞谦你真想找死吗?” 锦衣卫,那是天子私军! 虞谦这话分明别有用心,一旦落入皇上耳中,老二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从屁股底下取出一堆罪证,直接用力砸到了虞谦脸上! “虞谦,你自个儿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清廉自守’?”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锦衣卫栽赃陷害……” 虞谦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死到临头了,他仍在狡辩。 大胖胖再次亲眼目睹了文人的无耻,冷笑道:“谁告诉你,这是锦衣卫找到的罪证?” 虞谦愕然,下一秒只见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虞大人,这是我都察院的成果,您可不能平白抹杀啊……” 都察院! 这群该死的东西! 虞谦暴怒至极,指着顾佐怒骂道:“你这庶子,你将来的下场绝对比老夫还惨……” “虞大人说笑了,再惨也比不过您远去南洋啊!” “庶子!庶子!” 眼见二人对喷了起来,朱高煦顿时喝道:“虞谦,你还何话说?” “本王原本怜悯你是三朝元老,又年龄较大,所以免去了你的牢狱之灾,没想到你这狗东西还反咬一口!” 铁证如山,罪证摆在眼前,虞谦即便再如何不甘心,也只有低头认罪。 “汉王殿下,老臣……一时糊涂……” “行了,收拾收拾去南洋吧,本王懒得跟你计较。” 见此情形,百官都是心有戚戚。 一位正三品的朝堂重臣,就这样被流放了。 金忠与虞谦是好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出言道:“汉王殿下,虞谦已经年迈体衰,南洋又远在千里之外,他这一去只怕会死在路上,恳求汉王念在他是三朝老臣的份儿上……” “唔……这有点难办啊,那这样吧,虞谦举族迁去南洋旧港,让他家人照顾好他!” 金忠:“???” 我尼玛!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 你咋还得寸进尺发配人全族啊? 虞谦:“???” 啥? 举族发配? 不应该是让我留下来吗? “汉王殿下,老臣知错了,恳求殿下宽宏大量……” “叉出去!” 第203章 哈士奇,本王只能帮你到这了! 大殿之内,气氛诡异。 百官垂头低眉,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因为就在刚刚,汉王朱高煦突然发难,将通政使虞谦革去官职,举族发配南洋旧港! 一位正三品的朝廷巨头,还是可以随时觐见皇上的那种,就这样被汉王轻飘飘一句话,发配去了海外蛮夷之地! 不少朝臣心怀惴惴,充满了惊惧惶恐。 汉王朱高煦,太过嚣张跋扈了啊! 然而正当他们这般想着,只听得汉王殿下继续开口道:“顾佐,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就把事情办了吧!” 百官:“???” 事情? 什么事情? 你还想做什么? 顾佐应声领命,在群臣惊怒交加的注视之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 摊开小本本,顾佐冷眼直视群臣,拉开了属于他都察院的辉煌时刻。 见此情形,夏元吉眉头紧皱,杨荣等人面色大变,不少朝臣更是略显慌乱。 顾佐这个竖子,这是准备打响新春开年的反腐第一仗啊! “官刑科给事中丁珏何在?” 丁珏? 听到这个名字,群臣都露出了惊诧之色,不少人更是带着一丝喜意。 至于丁珏本人,听到顾佐念出自己的名字,脸色霎时间惨白如纸。 在群臣或鄙夷或快意的注视下,丁珏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下臣刑科给事中丁珏……” 顾佐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喝道:“经查,刑科给事中丁珏,本是山阳人,永乐四年里社赛神,丁珏以“聚众谋不轨”诬陷上告,致使当地枉死百姓数十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欢呼。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个丁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所谓“赛神”,指的是一种民间百姓崇拜神祇的活动仪式,活动方式很多,有赛大猪、赛大鹅等,各家各户的猪鹅宰杀后,摆在一块集中设祭,让神明评比,看哪一家的大。 其实这拜赛神也是民间祈求平安的一种方式,比如大旱之时百姓祭拜赛神祈雨,又如开春时拜赛神,大家都希望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得到赛神保佑。 说白了,这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封建迷信,带有美好的祈愿。 但是丁珏这个狗东西却趁着当时吏治败坏奸佞横行,趁机诬陷上告百姓赛神是聚众谋反,导致当地数十名百姓枉死,他却因告发有功被朝廷超擢为刑科给事中,可谓是一步登天! 而且这个卑鄙小人步入朝堂之后,体验到了检举揭发打小报告的快感,时刻盯着朝堂百官,一有小过就立马上报,成了臭名昭著的酷吏小人! 这也难怪,当群臣见到第一个遭殃的人是丁珏时,会险些乐出声儿来。 “丁珏以诬陷上告得官,居官七年贪黩无数,不顾廉耻,不知忠义……今将其打入诏狱,抄家流放!” 话音一落,丁珏直接吓得瘫软在地,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冤枉。 “叉出去!” 聂兴等锦衣卫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听到汉王爷这三个字,直接动手拿人。 群臣见状更是心中凛然,惶恐不安占据了心田。 这顾佐真是个竖子,直接第一刀对准自己人下手! 六科给事中可是被汉王强行划给了都察院,所以丁珏怎么说都是他顾佐的人! 这个竖子,首先那自己人开刀,这是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们,今儿我都察院有大动作啊! 伴随着一阵凄厉惨叫,丁珏被锦衣卫强行叉出了大殿。 “聂兴,让他闭嘴!” 闻听此言,聂兴当即揪住丁珏耳语道:“你再哔哔赖赖,本座现在就叉死你!” 丁珏怂了,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狗嘴。 顾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翻着小本本,继续高喝道:“礼部郎中李至刚何在?” 随着他声音落下,又有一人吓得瘫软在地,连路都走不动了。 “经查,礼部郎中李至刚媚上欺下,蛊惑圣听,专务奉承献媚……今罢官去职贬为庶民,举族流放南洋旧港!” 李至刚听到这话,顿时泪流满面。 完了! 全家都完了! 我成第二个“虞谦”了! 想着,李至刚突然跪地疯狂叩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汉王殿下,千错万错都是下臣的错,请殿下放过下臣的族人啊!” 举族流放南洋旧港! 那就意味着他李家彻底完了! 族内子弟不能参加科考,他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华亭李氏可是书香门第之家,如果真因为他李至刚的原因,举族流放南洋旧港,那他将会成为李氏的罪人,甚至被逐出族谱! “汉王爷,下臣真的知错了,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李至刚的哭喊仍在继续,百官听了也是心有戚戚。 同朝为臣,虽然现在遭殃的是李至刚,但保不准下一个就是他们。 眼瞅着这李至刚的惨状,不少人朝臣心中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朱高煦见状扫了一眼大胖胖,后者立马会意,出言安抚道:“汉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孤教你吗?” 群臣闻言大喜过望,心中顿时有了些底气。 对啊,太子爷尚在,岂容你汉王一手遮天? 太子爱我! 朱高煦见状心中一阵嗤笑,故作愠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样吧,举族流放不变,但流放南洋者可经旧港布政使荐举为官。” 旧港布政使? 荐举为官? “汉王,旧港布政使是何人?” “哈……杨士奇啊!”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 李至刚绝望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只要经过杨士奇荐举,他们还有重返朝堂的希望! 更何况这杨士奇,可是铁杆太子党啊! 想着,不少朝臣都动了心思,准备下朝之后立马去拜会这位“炙手可热”的布政使大人。 趁着他还没走,得先去留下个好印象。 指不定哪天就被汉王爷揪住了把柄,一脚踹到南洋去了,到时候那还得仰仗杨士奇。 怀揣着这般想法的朝臣不在少数,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屁股底下干不干净,他们心中最清楚! 李至刚被叉了出去,顾佐继续“死亡点名”。 凡是被他点出的官员朝臣,几乎没有敢于狡辩的,除了少数头铁之人,直接被打入了诏狱。 大家也看明白了,被顾佐这个竖子点名,轻者罢官去职贬去南洋布政,重者罢官去职举族流放南洋! 但是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你要是敢哔哔赖赖试图狡辩,那对不起,打入诏狱,抄家再流放! 夏元吉始终冷眼旁观着一切,倒是真让他发现了不少蹊跷的地方。 顾佐选择动手的官员,都是正四品以下的低阶官员,并未对朝堂重臣下手。 而且凡是被贬去南洋旧港之人,全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落了个举族流放的下场! 汉王这是……在给杨士奇送人啊! 朱高煦老神在在地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哈士奇啊哈士奇,你个连人都找不齐的废物,本王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204章 本王保证水师只是出去转转! 七十五位官员落马! 仅有十一人被打入诏狱,都是身上背着人命之流。 其余六十四人,均被罢官去职流放南洋! 并且这里面,有四十余人是举族流放! 原本偌大一个朝堂,此刻竟凭空多出了几分空旷之感。 当然,这七十五人并非都是朝臣,大部分是在京官员,少部分是地方官员。 然而无论如何,他们可都是功名在身的朝廷命官啊! 而且眼尖的老夏头注意到了,那举族流放的四十余人,都是出身书香门第之家! 这一举族流放,意味着这些官宦家族,全都得迁徙到南洋旧港! 汉王这招,不但阴损,而且毒辣! 首先是这些官宦家族分散各地,强制他们迁徙南洋,算是暂缓了当地土地兼并的恶劣情况,并且起到了杀鸡儆猴的震慑效果。 其次都察院顾佐于开年第一次朝会上悍然出手,严惩大明朝里的贪官污吏,也可对百官形成震慑,让他们不敢再如以前那般肆无忌惮! 而且这些官宦家族大都是书香门第之家,族内子弟可不是什么黔首愚民,只要培养得好,很快就能上任旧港政务,这无异于是送给了杨士奇一大批人才! 汉王啊汉王,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夏元吉暗自叹了口气,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汉王会如何政治兼并田地的士绅! 你不是喜欢兼并吗? 那好啊,将你发配出去,流放到那些蛮夷之地,去兼并吧! 能兼并多少算多少,朝廷不但不会怪罪你,甚至还可以给你颁奖! 这种阴损手段,也只有这位汉王爷才做得出来! 相比于头脑清醒的夏元吉,其他朝臣已经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就连杨荣等朝堂巨头都不敢吭声。 天知道这汉王会不会突然犯浑,让顾佐直接办了他们! 朱高煦瞧见他们这副模样,觉得好笑无比。 “行了,反腐工作今儿个就先到此为止。” “本王也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但是方才这些蛀虫实在是贪得太多了,不处理不足以平息民愤!” “尔等要引以为戒,反贪新法已经落实,锦衣卫和都察院都会盯着你们,切莫再有什么侥幸心理。” 听见这话,群臣心中陡然长舒了一口气,急忙连连点头。 “还有一事,上次提到倭国主动请求我大明派遣使臣,调停他们国内幕府与天皇的矛盾。” “也是赶了巧了,刚刚收到密报,琉球国南山国内发生了叛乱,国王汪应祖的长兄达勃期,见到自己的弟弟成为国王,享受荣华富贵,心中十分不满,所以发动了叛乱,杀害了汪应祖,如今已自立为王。”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那什么达勃期,他怎么敢的啊? 琉球国可是大明朝的藩属国啊,朝贡始终不绝! 洪武五年正月,太祖高皇帝遣行人杨载向琉球三国发布诏谕,此为大明第一次遣使琉球。 同年十二月,琉球中山国国王察度遣弟泰期等随杨载入朝,贡献方物。 到了洪武六年,山北王怕尼芝和南山王承察度也相继向大明进贡。 至此,琉球北山、中山、南山三国开始向大明朝贡,使用大明年号,正式成为大明王朝的藩属国。 也就是说,大明是琉球三国的宗主国,有权敕封任命琉球三国的国王! 而南山国王汪应祖,可是当今天子亲自册封的南山国王! 那达勃期竟然敢造反谋逆,杀害了汪应祖,这可是在挑衅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践踏大明天子的威严啊!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尽皆出言谴责批判,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朱高煦听得有些腻歪,希冀着有人在这个时候出声。 毕竟这琉球王国,就是日后被倭国掌控的琉球群岛,位于湾湾岛和倭国九州岛之间,蜿蜒近一千公里。 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东北亚和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著称,贸易发达,号称“万国津梁”。 这种得天独厚的战略要地,自然要掌控在大明手中,而且它完全可以作为大明水师征伐倭国的前沿基地。 嗯,湾湾岛现在叫做“鸡笼山”,这回顺便让水师给打下来。 开疆拓土嘛,不寒碜! 正当此时,武官之首成国公朱勇突然出列,朗声高喝道:“太子殿下,汉王殿下,琉球三国乃是我大明朝的藩属国,南山国王汪应祖更是我大明天子亲自册封的南山国主!” “那达勃期倒行逆施,谋害国主,辱我大明,其罪当诛,臣请即刻发兵征讨达勃期,将其擒回大明治罪!” 好! 不愧是将门子弟! 朱高煦听那些文官哔哔赖赖了大半天,总算是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声音。 成国公朱勇,名将朱能之子,这小子现在才二十一岁,尚且处于学习阶段。 但历史记载中,他日后不久就会跟随朱老四挥师北伐,立下不小战功,等到仁宣上位后,又多次独立统军打败蒙古,算得上是将门虎子。 不过这小子唯一的毛病,就是生了一副勇将面孔,实则却是勇略不足,还礼敬士大夫,搞起了文人士大夫那些繁文缛节。 嗯,骨子里少了些血性,掺杂荣华富贵后,变了质了。 然而他最终的结局,却是与英国公张辅一样令人惋惜,随大明战神北征瓦剌,于鹞儿岭中伏战死,年仅五十九。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看向他的眼神,也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 英国公与成国公这两家勋臣,可都是世代忠烈啊! “惟贞(朱勇字)这话,深得本王之心,诸位觉得如何?” 此话一出,群臣停止了议论,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此刻都有些懵逼,声讨归声讨,批判归批判,但是你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家,这像什么话嘛? 杨荣轻咳了两声,硬着头皮开口道:“汉王殿下,我大明可没有出兵征讨藩属国的先例啊……” “没有吗?那安南怎么变成交趾的?还不是因为他国内大乱,朝廷前去帮忙平叛,平着平着陈朝王室就死光了,所以我们大明才多出了交趾一省嘛!” “这琉球也是一样的啊,国内逆臣作乱,我大明前去助他平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是我大明身为宗主国的责任和义务啊,而且与你们儒家思想无比契合……” 群臣:“???” 你娘咧! 你可真会吹牛逼啊! 前脚刚说了安南,后脚就扯到琉球! 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安得什么居心? 金忠突然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汉王殿下,这调停归调停,可不敢随意起兵戈啊!” “当年安南胡氏逆贼先是多次欺瞒哄骗,而后又袭击我大明天使,所以皇上震怒之下才决意出兵安南,助安南陈朝复国……” “哟,老金头,还活着?”朱高煦坏笑一声,贱贱开口问道。 金忠:“???” 你大爷! 你啥意思啊? 老子之前跟你说话你不是回答了? 合着你丫是巴不得老子早死早超生对吧?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反正水师也要去倭国一趟,让他们顺手把琉球的事儿解决了吧!” “本王向你们保证,绝不妄动兵戈,水师此去琉球定以调停为主……” “反正下西洋还早,让我大明水师去东洋转转吧,彰显一下我大明国威!” 听到这话,郑和三人组直接蒙了。 你他娘地现在当着群臣的面儿做出保证,到时候琉球打下来了,倭国打下来了…… 合着打算到时候让我们三人背锅? 第205章 纲子啊,听说你是大明首富? 大殿。 “汉王殿下,无诏不得调兵,否则视为谋反论处!” 金忠硬着头皮提醒道,心中忧虑到了极点。 这汉王分明是别有用心,想对琉球倭国等藩属国下手啊! 要知道皇上如今正在御驾亲征北伐瓦剌,他汉王再妄起兵戈征伐东海,双线开战之下,那对大明而言会是极大的考验。 一旦出现任何闪失,那都是大明不能承受之痛! “行了,谁说本王没有诏命?老头子的旨意你们还认得吧?” 朱高煦命人取出圣旨,递给了金忠杨荣等人。 “东海南洋诸事,朕已知晓,一切听从汉王之命,不得有误!” 轻飘飘一句话,却授予了汉王朱高煦莫大权柄! 皇上口中的“一切”,甚至包括了兵权! 一想到这儿,杨荣等人就觉得心惊胆寒。 皇上对汉王的偏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如此行事,置太子爷于何地? 然而圣旨当前,他们也别无选择,唯有领命听从。 “户部筹措粮饷,兵部调度辎重,全力配合水师出海,不得有误!” 圣旨在手,天下我有! 听到汉王爷的命令,夏元吉与金忠只能应声领命。 朱高煦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最后一件事情,大明钱庄暂定于上元节剪彩开业,为了让百姓信任,百官应为表率,将银钱存入钱庄,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存钱,不是抢钱,但是还能他娘的逼着人家存钱? 更何况他们这些朝臣,一向自诩清廉自守,突然账户上面出现那么多的银子,谁能解释得清楚? 汉王爷这哪是逼他们存钱,分明是逼他们主动交出自己的把柄啊! “吵吵什么?你们家里有多少金银,锦衣卫门清儿,本王心中也有数!” “让你们存钱,又不是让你们捐钱,再吵吵本王让锦衣卫办了你们!” 朱高煦一阵怒喝,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话说得……没毛病。 “本王给你们脸,那你们就兜着,不要给脸不要脸!” “钱庄计划关乎大明江山社稷,所以储备金必须足够,不止是你们,我汉王府也会全存进去,还有太子府……” 大胖胖:“???” 啥? 存钱? 我有钱吗我? 谁不知道我东宫穷得饭都吃不上了? 大胖胖听见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大胖脸上写满了愁苦。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下朝回去后告诉爱妃,爱妃到时候还不得骂死我? 倒是群臣听了这话,心中还好受了些。 既然大家都要存进去,那就存呗,反正底子都不干净,谁怕谁啊! 反贪新法规定永乐十年前的贪腐可以不予追究,汉王爷也收拾了贪腐严重之人,那他们也不必过于忧虑,老老实实地按照汉王爷的命令办事就行了。 “这事儿务必引起重视,谁要是敢弄虚作假,日后自有锦衣卫找你们清算。” 听到这话,群臣心中一凛,立马收起了侥幸心理。 毕竟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现在悬在他们头上的,可不只有锦衣卫,还有都察院! 眼瞅着百官肃穆,效果已经达到,朱高煦当即宣布朝会结束。 百官默然,识趣退走。 今日朝会结束后,水师出海已经势不可挡。 即便兵部尚书金忠搬出无诏不得调兵这条禁令,却还是被汉王爷轻松接下。 当他取出来自皇上的圣旨后,群臣只能俯首领命,默许了水师前去琉球倭国一事。 金忠虽然看出汉王此举别有用心,奈何圣旨当前,他也没有办法,反倒还要全力配合水师出海。 自此朝会结束,朝臣官员们一窝蜂地跑了个干净。 相比于留在这里受汉王爷的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比如去拜访一下那位炙手可热的旧港布政使大人,再如回家清点一下家中余钱,该存多少进钱庄才合适…… 朱高煦与大胖胖倒是没急着走,而是低声商议了几句。 今日一举罢免了七十五位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需要尽快补充贤才干吏上任。 朱高煦将这项福利工作交给了大胖胖,嘱咐他与吏部尚书蹇义挑选出一批贤才干吏,及时补充职位空缺。 这种善后的事情交给大胖胖去做,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且让大胖胖做这事儿,那些得以晋升的官员也会对他感恩戴德,这有利于他将来登基执政。 北镇抚司。 纪纲一见到汉王爷,眼睛立马就红了。 “王爷,送走!必须送走!那些混账太猖狂了啊他们!” 朱高煦:“???” 啥? 送谁走? 这又是咋滴了? 堂堂天子鹰犬,怎地一副小媳妇儿受了委屈的模样? “纲子啊,咱慢慢说,别着急!” “王爷,解公豹那群家伙,简直就是厚颜无耻,无法无天!” 纪纲红着眼睛咆哮道:“他们整日饮酒赋诗欢饮达旦,还他娘的让我锦衣卫听他们放肆纵歌……” “王爷,我这是诏狱啊,不是青楼酒馆,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纪大指挥使越想越气,险些哭出声儿来。 老子这凶威赫赫的诏狱,因为解公豹这些狗东西,脸都快丢光了! 朱高煦听见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纲子啊,心态,注意心态,本王这就进去收拾他们。” “但是诏狱这地方环境好啊,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你让本王上哪儿给他们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实则诏狱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有纪纲这条臭名昭著的看门狗在,外人窥伺不得。 新学教材没有编纂出来前,都需要严格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所以这守卫森严的诏狱,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纪纲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发发牢骚表达自己的不满罢了。 朱高煦扫了一眼这条天子鹰犬,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了纲子,本王近日倒是听见了一些趣闻,有关于你的。” 纪纲闻言一愣,心中生出了不妙之感。 “王爷说的是什么趣闻,小的不知……” “唔……纲子啊,本王听说你是大明首富?” 大明首富? 此话一出,纪纲心底一慌,讪笑着正想解释。 然而朱高煦没有给他机会,继续笑问道:“本王还听说,你纪纲暗中截留了给我爹挑选的绝色秀女,藏在家中凌辱享乐?” 噗通一声,纪纲直接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嗯?急什么?你不是还私藏了已故吴王的冠服,有时还穿在身上,命令左右饮酒祝贺,高呼万岁吗?” “你不是还在家中私养了大批亡命之徒,暗中修建隧道制造了数以万计的刀枪、盔甲和弓箭,意欲谋反吗?” 第206章恶人还得恶人磨,纲子无奈走倭国 汉王每说一句话,纪纲脸色就苍白了一分,直至最后彻底慌了手脚。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儿个汉王过来,竟然是来要自己命的! 怎么可能? 他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自己分明足够小心仔细,完全模仿皇上当年造反的计策…… 难道说这个汉王爷,一直在暗中命人调查自己? 不对,有内贼啊! 一想到这儿,纪纲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杀意。 他的心腹此刻都在这里,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未尝不能剁了这朱高煦。 然而下一刻,这个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朱高煦察觉到了一股杀气,直接探手扼住了纪纲的咽喉,将他硬生生地从地上举了起来,在半空之中拼命挣扎。 “纲子啊,怎么着?你想对本王动手?” 纪纲被汉王铁手死死钳住,疯狂捶打却是不见丝毫效果,因为喘不上气憋得满脸涨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四周的锦衣卫。 下一刻近百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诏狱中冲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突然发飙的汉王爷。 聂兴等人见状当即冲上前去,挡在了朱高煦身前。 瞧见这一幕,朱高煦眼神陡然转冷。 “本王是谁,你们心里应该清楚,有胆子拔刀的,现在可以试试!” “聂兴,看好他们,谁敢拔刀,砍了,诛九族!” 此话一出,一众锦衣卫脸色狂变,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位爷,可是监国汉王爷,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而且,他还是整个大明,最无法无天的主儿! 如果他想整死谁,那人基本上没有活命的可能! 更何况,人死了,还要诛九族! “本王知道,你们是纪纲暗中豢养的亡命之徒,就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 “不过本王很是好奇,纪纲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值得你们为他赴死,还得搭上自己九族性命?” “放心,你们今儿谁敢拔刀,本王向他保证,不管他是什么亡命之徒,本王会帮他找到所有的亲戚朋友,助他们在黄泉路上团聚!” 这句赤裸裸的威胁,饱含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机! 一众锦衣卫听了这话,尽皆吓得身子一颤,面面相觑后,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几乎没有迟疑,全都扔掉了手中战刀,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是亡命之徒不假,但这不代表着他们就没有家人,没有亲故! 更何况汉王朱高煦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为了这纪纲赴死,并不值得! 他们之所以听命于纪纲,无非是此人给他们的好处太多,银钱太足。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可是现在,九族性命都要没了,谁还在乎那点银子! 下一刻,这些纪纲心腹异口同声地高喝道:“卑职参见汉王殿下,愿为殿下赴死!” 听见这话,纪纲气得险些直接嘎了过去,本就喘不上来气,现在连气都不想喘了。 他暗中花了无数银钱,才培养出了这么一批心腹嫡系。 谁曾料想汉王朱高煦仅仅只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让这些混账临阵倒戈了! 朱高煦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聂兴,制止他们,谁敢反抗,杀无赦,诛九族!” 聂兴原本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毕竟他们人数太少,二十几人对战一百多个亡命之徒,根本就没有胜算,更别提掩护王爷逃走了。 可是现在,自家王爷凭借他那强大的气势以及一张狗嘴,硬生生地劝降了这些纪纲心腹! 汉王殿下,牛逼啊! 等聂兴控制住了局面,朱高煦这才扭头看向手里的纪纲。 “怎么着纲子,想造反当皇帝啊?要不要本王亲手给你披上龙袍啊?” 一边说着,朱高煦一边加大了手里的力道,纪纲瞬间感受了窒息感。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 眼瞅着这家伙快要被自己给捏死了,朱高煦冷哼一声,随手将他扔到了地上。 刹那间,纪纲如同一个险些溺死的人,神态癫狂地剧烈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稳住了,他随即怒喝道:“汉王,某家是皇上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只要皇上有权处置某家,你汉王敢动某家一根毫毛,那就是造反……” 听见这话,汉王爷脸上笑意更冷,上前就是一脚爆踢了过去。 纪纲应声起飞三米开外,落地后吐出了一口老血。 当他看到汉王爷开始脱衣服,立马就怂了,哭喊道:“小人知错了王爷,小人知错了,请王爷饶命……” 倭国皇子彦仁的惨状,纪纲可是一直心有余悸,眼瞅着这大猩猩都开始脱衣服了,他哪里还敢叫唤。 朱高煦却是无动于衷,衣服都脱了,不揍他一顿心里不痛快。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听得在场众人心肝儿直颤。 不知过了多久,汉王爷这才停止了暴行,此刻纪大指挥使已经成了一条死狗,躺在地上吐血。 “啧啧,你倒是提醒了本王,你说你暗地里干的这些勾当,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你纪纲会是个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 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纪纲身子一颤,忍着钻心的疼痛急忙起身,抱着朱高煦的大腿哭喊道:“王爷,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还请王爷开恩……” “小的愿意奉王爷为主,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求王爷开恩……”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条不安分的鹰犬,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这纪纲不但是个心狠手辣的酷吏,还是个野心勃勃的酷吏。 正史上他气焰嚣张到学习残缺人赵高指鹿为马的份儿上,偏偏还无人敢出面纠正! 一条天子鹰犬,得了天子宠信才得以登堂入室。 但是这鹰犬却是不知满足,反倒想要反咬自己主人一口,自己翻身做主人! 他也不想想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那可是永乐大帝啊! 最后这纪纲谋逆之举,被一个与他有仇的太监揭发了。 永乐帝勃然大怒,将纪纲押送都察院审讯,查清楚他的种种不法行为后,下令将其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而且将他全家男女老少发配戍边,并列其罪状颁示天下,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 不过说起来这纪纲也算是个人才,自身善骑射武艺不俗,又善钩人意揣摩他人心理,如果就直接这样杀了,难免有些可惜。 就算是他是个恶棍小人,那也不是没有用武之地啊! 纪纲的哭喊仍在继续,他现在是真的怕了。 自己的心腹,成了汉王的心腹。 自己还被他暴打了一顿,命都折了半条。 要是继续下去,自己今日只怕必死无疑了。 一想到这儿,纪纲立马疯狂叩头求饶,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 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身后实力,他都远远比不过眼前这位汉王爷。 所以,想活的话,唯有认怂。 朱高煦有些厌恶地一脚将他踹开,幽幽问了一句。 “纲子啊,倭国是个好地方,有没有兴趣?” 倭国? 这是想把自己流放倭国? 那可是海外蛮夷之地啊! 纪纲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流放就流放吧! 那他娘的总比千刀万剐强! 一想到这儿,纪纲连连点头,脑袋贴着汉王爷的鞋尖,姿态谦卑至极。 “小的愿意去倭国,为王爷开疆拓土……” 恶人还需恶人磨,纲子无奈走倭国。 第207章 满门抄斩还是遗臭万年? 处理好了纪纲,朱高煦又扭头看向那些锦衣卫。 锦衣卫乃是天子耳目,太祖爷朱元璋当初创立锦衣卫的目的,就是监察天下百官,驾驭不法群臣。 然而这纪纲成了头号天子鹰犬后,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就培养出了这么多的心腹死士。 刚才要不是自己这个汉王爷临危不乱,吓住了他们,只怕今儿个自己真会交代在这儿。 想着,朱高煦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今日来这诏狱,不过是为了视察一下新学教材的编纂进度,谁曾料想纪纲这狗东西这么不经吓! 原本想着让他出出血,把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都捐给大明钱庄,作为储备金。 谁曾料想这家伙还敢对自己起了杀心,胆子是真的很大啊! 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有些不太好办了呀。 要么全部宰了,公开他们的罪行;要么隐瞒其罪行,将其……流放! 聂兴见自家王爷眉头紧锁,顿时大手一挥,立马有人上前持刀架在了纪纲脖子上。 一众锦衣卫见状又起了骚动,然而下一刻大批军队赶到,他们也彻底绝了反抗的心思。 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战兵! 聂兴方才见到自家王爷与纪纲起了冲突,立马命人前去五城兵马司搬救兵。 毕竟汉王朱高煦此刻还是五城兵马司提督,得了消息,五城兵马司立马就赶了过来。 指挥使郭兰生得魁梧雄壮,拎着一把开山斧策马冲了过来。 “王爷,怎么回事?纪纲这狗东西要造反?” 郭兰乃是开国名将武定侯郭英的嫡长孙,因其父郭镇尚永嘉公主,所以他体内也有了那么一丝老朱家的血脉。 正因为这层姻亲关系,老郭家才免于在靖难之役中被清算,而且郭兰也成了五城兵马司唯一一位指挥使。 “行了小兰,解决了已经,等你赶到本王脑袋都搬家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这郭兰生得剽悍勇武,偏偏取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郭兰讪讪地笑了笑,命人将整个镇抚司全都围了起来。 确认没有问题,郭兰这才上前低声询问道:“王爷,这些人怎么处理?我的兄弟都是自己人,办了他们应该没有问题!” “他们毕竟追随纪纲参与了谋反,暗中有谋逆之心,关着也不是,放了也不是,要不……全给宰了?” 嘶……这小子,杀性很重啊! 朱高煦扫了他一眼,淡笑道:“杀了做什么?我大明即将开疆拓土,正值用人之际,这些可都是浑不惧死的亡命之徒,杀了多可惜啊!” “那王爷的意思是……南洋?” “东海吧,本王一直看倭国很不顺眼,让这群家伙去祸害一下,对外就说他们已经被屠了。” “聂兴,去抄了纪纲的家,把他家眷迁至其他地方保护起来。” 聂兴与郭兰听了心底直冒寒气,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论阴损狠辣,还是得看咱汉王爷啊! 朱高煦看着跪地求饶的一众锦衣卫,朗声喝道:“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是什么性质,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本王将此事上呈陛下,那你们必死无疑,甚至还会连累家小妻儿!” 听到这话,领头千户当即喝道:“汉王爷,卑职等人全是受了纪纲这贼子的威胁蒙蔽,恳请王爷网开一面啊!” “对啊王爷,我等愿追随王爷,誓死效忠……” 如果是方才,他们还有一战之力的机会。 可是现在,五城兵马司的战兵到了,他们别说反抗,生死全凭汉王心意,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儿。 “效忠就算了吧!尔等刚刚才坑了纪纲,本王不希望又被你们坑喽!” “尔等即便是受纪纲威胁蛊惑,但意图谋逆之举乃是事实,不过念在你们及时悔悟,本王就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朝廷即将征伐倭国,尔等就随郑和等人远征去吧,以海贼的身份,戴罪立功,还是由纪纲统领。” 此话一出,全场懵逼。 海贼? 这……这不对吧? 我们可是刚刚背叛了纪纲这厮啊,你转头又让他统领我们去戴罪立功? 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纪纲同样懵了,他没想到汉王还会将这批亡命之徒交给自己,而且让自己等人去做海贼? 他难道不怕自己乘船开溜,直接寻个小岛做海贼王吗? 朱高煦向前走了几步,纪纲很识趣地跪着跟了上去。 “纲子啊,你是个人才,本王又是个惜才的人,所以舍不得宰了你。” “但是你丫谋逆啊,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即便是本王也给你兜不住。” “所以你还是去东海发展吧,倭国那地方要银子有银子,要人口有人口,这些可都是资源啊!” 纪纲:“???” 啥? 银子? 人口? 银子是资源我可以理解,这人口怎么也成……买卖! 难怪这狗贼汉王爷让自己等人做海贼,原来是打着这么恶毒的主意! 纪纲眼睛顿时一亮,腆着脸开口道:“王爷放心,纪纲明白了!” “嗯,我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还是要脸面的,郑和等人作为正使,前去调停倭国内乱,那就不能直接开打。” “你们就伪装成海贼,好好在倭国沿海闹腾吧!到时候郑和等人也有合适的理由与借口,介入倭国内政,帮他们平叛嘛,彰显我大明天朝上国的气度!” 纪纲听见这些话,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毕竟他小命现在都在人家手里,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资本。 “可是王爷,那我们这些海贼……武器装备、粮草物资与战船等,该怎么办?” “简单啊,水师去倭国之前,会先行剿灭盘踞东海的海贼,他们的武器战船就是你们的了。” 朱高煦笑着开口道:“除此之外,本王还会让皇家制造局拨一批火器给你们,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倭国沿海尽情闹腾,配合郑和他们吞掉整个倭国!” 此话一出,纪纲眼中闪过了一丝残忍目光。 让他纪纲去杀人放火,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王爷,这‘闹腾’,有什么标准嘛?还是说有什么底线?” 标准? 底线? 朱高煦笑了,那笑容异常冰寒刺骨。 “要什么标准?要什么底线?” “倭寇怎么对待我们大明子民的,你们就百倍千倍地偿还回去,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尽可能地劫掠倭国所有物资,金银珠宝,粮食矿产,甚至是倭人!” 听到这话,纪纲显得有些犹豫。 “王爷,买卖人口这种事情,会遗臭万年吧?”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淡笑道:“那你是想满门抄斩,还是想遗臭万年?” 纪纲:“!!!” 第208章 聂大头,你有些膨胀啊! 朱高煦与纪纲聊了半天,确认了一下某些细节。 而后汉王爷这才看向纪大指挥使,“今儿个动作闹得太大,你怕是必须得进去了。” 纪纲蒙了,下意识地问道:“王爷,进去哪儿?” “诏狱啊,水师出海不得等到开春天气回暖,咋滴你想现在下去冬泳啊?” 纪纲:“???” 啥? 诏狱? 我也有这么一天? 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 看着汉王爷那恐怖至极的肌肉,纪纲张了张口还是没敢吭声。 算了,我还是进去吧! 为了活命,不寒碜! 看到纪纲被拿捏住了,朱高煦这才笑了笑,带着他回到诏狱门口。 汉王爷看向聂兴,下令道:“聂兴,由你暂代锦衣卫事务,将纪纲一干人等打入诏狱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卑职明白!” 聂兴狂喜,总算是升官了啊! 他刚跟着汉王干,还只是个小旗,而后晋升为了百户。 现在纪纲等人谋逆被抓,他聂兴竟然直接越过了千户,一举成了锦衣卫头头! 嗯,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只要汉王监国一天,那他聂兴就是锦衣卫的第一人! “另外,走锦衣卫的渠道,将纪纲的事情告知老头子一声。” 朱高煦心中很清楚,有些红线不能碰。 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除了皇帝朱老四外,任何人都不得插手。 虽然眼下事急从权,纪纲因谋反被逮捕,但朱高煦也只能暂时将他关押起来,立马给老头子打报告。 毕竟,这条狗乃是朱老四的狗,要杀要剐也只能朱老四下令! 至于朱老四会不会同意自己对纪纲的后续安排,那可就由不得他了。 等朱老四班师回朝,只怕纪纲已经在倭国干成大佐了! 聂兴领命而去,押着纪纲等人进去了,开始着手处理锦衣卫事务。 朱高煦对郭兰下令道:“小对了兰子,你先带兵去封了纪纲府邸,本王稍后就来抄家。” 郭兰与汉王私交甚好,一是因为上下级关系,二是因为汉王侧妃郭妃正是他的姐姐,所以听到命令也没有多想,直接率军堵门去了。 待他走后,朱高煦这才施施然地走进镇抚司衙门,来到了研究院门口。 不过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解公豹的高谈阔论。 “诸君,百家争鸣之盛世,即将到来,饮胜!” 朱高煦一阵无语,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众人见状吓得脖子一缩,立马就跑没了影。 解公豹愣在了原地,手中美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哟,解公豹,小日子过得滋润嘛!” “王爷您终于来了,解某可是等候已久了!” “新学教材初稿已经编纂完毕,还请王爷过目!” 解缙讪讪一笑,急忙扔掉了酒杯,从桌子底下翻出了新学教材。 朱高煦闻言心中一动,接过教材细细翻阅了起来。 到底还是得看专业人士,这新学教材乃是解缙、陈济等名宿大家齐心编纂,可谓是囊括了百家学识,连武器装备都不例外,算是一本简略版本的百科全书。 “干得不错,大致内容差不多成型了,某些小细节还需要优化,比如砍掉这程朱理学,将其篇幅交给象山心学!” 听到这话,众人都变了脸色。 陆学传人陈公甫虽然激动欣喜,但他并未被喜悦冲昏头脑。 “王爷,这程朱毕竟是当世显学,若是连一席之地都没有的话,那只怕程朱文人不会答应!” “答应?”朱高煦冷笑了一声,“你信不信这新学一旦问世,他们立即就会拼命反扑,哪管你这里面有没有程朱?” “程朱是当世显学不假,但那也只是相对的,并不意味着它的地位无可撼动!” “这教材只是初稿对吧?那就可以继续完善,将陆学定为主要内容,适当增加其篇幅,另外增加一门数算进去,日后我大明学子必须精通数算,否则别想入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弘扬陆学也就罢了,那是为了对抗程朱。 但是这数算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强制天下学子学习数算? 陈济等名宿大家根本就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解缙试探性地开口道:“王爷,数算这种东西,都是商贾账房之流学的东西,这怎么可以……” 听到这话,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历朝历代的帝王朝臣,都不重视数算,因为在他们眼中,数算对王朝统治而言是毫无用处的。 以至于华夏数学史,相比西欧而言发展严重滞后,就出了祖冲之这么几位流芳百世的人物,仅此而已。 可是大明想要发展科学,高攀科技树,走上工业化强国之路,那就注定离不开数算。 “具体原因如何,本王日后告诉你们,现在先修改这教材初稿吧!” 听见这话,众人一阵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胡元澄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汉王爷,那眼神就跟看见小媳妇儿一样火热。 “王爷,上次您答应臣的科学典籍……” “唔……这儿呢,你们都可以看看,算是你们这么久辛苦编纂教材的福利。” 朱高煦掏出自己编纂的科学基础教材,直接扔给了胡元澄。 后者手忙脚乱地稳稳接住,如获至宝般迫不及待地翻阅了起来。 然而他只看到第一页,眼睛瞬间就瞪得滚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物理学?” “呵,好大的口气,古之圣贤也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陈济闻言怒了,上前探出脑袋一看,同样愣在了原地。 基础物理第一课,只有一个问题。 “你知道冬天为何会从嘴中哈出‘白气’吗?”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却是彻底难住了史学大家陈济。 人冬天为什么会从嘴里哈出“白气”? 对啊,为什么? 陈济蒙了。 解缙蒙了。 胡元澄蒙了。 一众名宿大家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可都是学富五车的名宿大家啊,竟然被这物理学一个简单问题就给难住了! 好胜心与求知欲的驱使下,众人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下一页,一步一步走入了汉王爷为他们设下的“知识陷阱”之中。 朱高煦早已悄然离去,留给这些名宿大家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当初编纂科学基础教材时,朱高煦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如何让这些大明朝的名宿大家,愿意接受那些他们闻所未闻的科学知识? 思考良久后,朱高煦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办法很简单,激起他们的求知欲! 陈济这些个名宿大家,如今身在诏狱,可以心无旁骛地编书进学。 只要成功激起了他们的求知欲望,那这些人自己都会废寝忘食地主动学习,主动接受,乃至主动揣摩! 毕竟,他们可是名宿大家,大明朝真正的知识分子。 等汉王爷从研究院出来,聂兴刚好把事情办妥,还披上了拉风的大氅。 “聂大头,你丫有些膨胀了啊?大氅都披上了,不热吗?” 聂兴神情一肃,正色答道:“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为了大明!” “滚犊子,摇人,跟本王一起去抄家!” “卑职领命,抄他全家!” “对了,派个人把夏元吉唤来。” “卑职领命,抄下头的家!” “???” 第209章 聂兴:我尼玛心态崩了了啊我! 聂兴点齐了人手,兴冲冲地正准备跟着汉王爷去抄家。 然而下一刻,众人就停下了脚步,只见太子爷匆匆提着剑赶了过来。 “老二,孤来了老二,纪纲那畜生呢?让孤砍他一剑出出气!” 朱高煦:“???” 众人:“???” 嘶…… 太子爷这消息,可以说灵通吧? 但是总他娘的有那么点滞后! 人都被打入诏狱了,你才赶过来! “老大,心态,注意心态啊!” 看着大胖胖这着急忙慌提剑想砍人的样子,朱高煦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开什么玩笑,纪纲可是自己预选的海贼王,被你一剑砍坏了怎么办? 大胖胖环顾四周,没见到纪纲的人影,顿时也不找了,反倒是拉着朱高煦来到一处僻静角落。 “老二,你糊涂啊你!”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轻重呢?难道真让你监了几天国,你就开始飘了?” 朱高煦一愣,感受到了自家好大哥的关心,倒也没有反驳。 “那纪纲乃是老头子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又是天子亲军,你搞这么大的阵仗,把他给收拾了,这不是打老头子的脸吗?” “老大,你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老头子那边已经递消息过去了……” 大胖胖见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顿时急得跺脚。 “你心里有数?你有个屁数!纪纲是老头子的狗,要杀要剐只能老头子下令,你现在收拾了纪纲,老头子回来就会收拾你!” “再说了,你为何突然对纪纲下手?你有他的确凿罪证吗?” 话说到这儿,朱高炽也很疑惑。 这纪纲虽然看不起自己这个太子爷,但他可是一向跪舔巴结老二这个汉王爷。 尤其是自老二监国理政开始,纪纲在汉王跟前一向唯命是从。 老二这是突然抽什么风,直接把纪纲给办了? 朱高煦见老大这副着急的模样,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再次安抚道:“老大,你放心,这纪纲犯的事儿,足够让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了,就算老头子知道了也一样……” “一样个屁,这纪纲绝不能死,你赶紧把他给放了,这事儿还有缓和的余地,等老头子回来也不会严惩于你!” 大胖胖叹了口气,“老二啊,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他?这些年来,太子府折在他手里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我恨不得将这畜生千刀万剐!” “但他是纪纲啊,老头子的看门狗啊,谁敢动他,那就是不敬君父,那就是打老头子的脸,落到老头子眼里,这就是忤逆不敬啊!” 此话一出,朱高煦有些愕然。 看着自家好大哥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汉王爷没来由地感觉到心惊。 这位太子爷脾气虽好,但似乎不是什么圣母菩萨啊! “老二,对付这种人,你不能跟他明着斗,而是要顺着他,惯着他,让这纪纲变成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逮谁都咬的那种!” “等到这条疯狗回头咬老头子的时候,老头子就会亲手毙掉他了,我们坐着看好戏就是。” 朱高煦:“!!!” 麻了! 有些麻了! 这位好大哥,手段真是高明啊! 他这办法,核心思想就两个字:捧杀! 将纪纲捧得高高的,让他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最后一棒子打死! 想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历史上这纪纲的死法,还真如大胖胖预料的那般,野心勃勃地想要谋逆造反,最终被永乐帝提前察觉,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他娘的,纪纲之死,不会是眼前这个太子爷的手笔吧?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直觉背后直冒凉气。 太子爷倒是没有察觉到自家老二的异样,而是继续追问道:“你办了纪纲,让谁接手的锦衣卫?聂兴?” 朱高煦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结果引来了大胖胖一顿怒喷! “老二,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敢让聂兴接手锦衣卫,老头子立马就会杀回来废了你!” 大胖胖神情一肃,正色提醒道:“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唯有大明天子可以调动任命,就算是事急从权,你也不能让聂兴暂代锦衣卫事务!” “你忘了这个聂兴的身份?他是靖难遗孤,以前造过老头子的反,你以为老头子真有那么宽宏大量?” “你监国汉王爷让一个曾经的反贼,接掌锦衣卫这天子亲军,你让正在北伐的老头子怎么想?” 嘶…… 麻了! 彻底麻了! 朱高煦当即意识到,自己近段时间的确有些飘了。 因为永乐帝的大力支持,所以朱高煦布政后横行无忌,按照自己心意办事。 但是刚刚太子爷朱高炽这番话,却无异于当头一棒,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帝王,是气度最大的人,也是气量最小的人! 他朱高煦真让聂兴接掌锦衣卫,只怕永乐帝定会心生忌惮,指不定会怎么收拾他!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又觉得有些头疼。 “老大,那换何人接掌锦衣卫?” “指挥佥事,张軏(音同月)!” 张軏? 这是什么人物? 大胖胖见状,贴心解释道:“这张軏乃是河间王张玉幼子,英国公张辅之弟!” 听到这话,朱高煦立马就明白了,“好,就他了!” 大明朝所有武官勋臣如果来一个忠臣榜,那老张家绝对排在第一位。 河间王张玉乃是靖难名将,参加东昌之战,为救朱棣,闯入敌军阵中,力竭战死。 原本张玉爵位乃是荣国公,其长子张辅却因为连姻帝室的外戚身份,不能承袭国公爵位。 然而这张辅天生帅才,将门虎子,其军事能力与其父相比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靖难骁将,三犁交趾,三擒伪王,威镇西南,随后又随永乐帝北伐,一生为大明南征北战,张辅凭借赫赫战功,硬生生打出了一个英国公之位。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么一位功成名就的永乐名将,却屈死于土木堡之变!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忍不住想给朱瞻基两个大嘴巴子,直接阉了他。 他那好儿子大明战神朱祁镇,凭一己之力葬送了大明朝精锐战师,自个儿出国留学,还成了史上最屈辱的叫门天子! 土木堡一役,大明战神葬送了精锐战兵,坑杀了人才济济的武官勋臣,导致武官集团自此一蹶不振,文官集团趁势崛起把持朝政,大明王朝也就此由盛转衰,一步一步坠落深渊。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有史以来最垃圾的皇帝,大明战神,留学皇帝,叫门天子! “老大啊,要不日后你那些孙子,交给我培养?” 大胖胖:“???” 啥? 怎么个意思? 老子跟你说正事,你怎么扯到我孙子去了? “老二,你是不是有病?” “……” 自讨了没趣,朱高煦命人唤来了张軏,只见这厮还是个年轻气盛的二十几岁小伙。 “张軏,经太子爷举荐,本王现任命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可愿?” 听到这话,张軏顿时一喜。 锦衣卫设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两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三人,正四品。 指挥使纪纲与他的两个指挥同知心腹都被打入了诏狱大牢,锦衣卫现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他张軏不但升官了,还接掌了锦衣卫大权,堪称双喜临门。 “卑职领命!” 一旁聂兴见状,人都傻了。 他这大氅可还没穿暖和呢…… “聂兴,你就先任个千户吧,你这成分有问题,本王也很无奈啊……” 聂兴:“???” “对了,你身上那大氅脱了,给张軏披上!” 聂兴:“!!!” 第210章 那震惊大明的第一炮! 出发了,抄家了。 可是聂兴一点高兴不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张軏披着的大氅,只觉得自己这心里拔凉拔凉的。 朱高煦向张軏招了招手,待其来到身边后,小声叮嘱道:“小軏軏呀,加油干,这指挥使的位置需要我爹点头,但是问题不大,我跟我爹啥关系啊,一句话的事儿……” 张軏:“???” 啥? 小軏軏? 你才是小軏軏! 你全家都是小軏軏!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叫的这么恶心干嘛? 不过听到这位爷这话,张軏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他以前在锦衣卫里,也只是个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一举升到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堪称锦衣卫的二把手。 而且还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那就是锦衣卫一把手了。 然而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天子耳目之司。 没有皇上的诏命,张軏也只能是个暂时管事的。 对此他并没有任何意见,不是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不是。 朱高煦打量着这个老张家的将门虎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軏軏啊,好好干吧!你父兄都是我大明朝的一代名将,你可不能丢了你们老张家的脸!” 张軏:“!!!” 你大爷! 你说归说,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嘶…… 这位汉王殿下,该不会喜好男风吧? 张軏一想起“小軏軏”这两个字,吓得他身子一激灵,暗自拉开了与汉王爷之间的距离。 “哎,小軏軏,你躲那么远干嘛?本王正想跟你亲近亲近呢……” 张軏:“!!!” 亲近你大爷! 嬉戏打闹间,众人已经来到了纪纲府邸前。 此刻夏元吉、金忠、杨荣等朝堂巨头全在此地,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啧啧,汉王爷真是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啊! 现在连天子鹰犬都敢揍,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怀揣着这般想法,一众巨头心情不错,喜气洋洋地交头接耳。 见到汉王爷与太子爷联袂而来,群臣立马上前行礼。 朱高煦见状也没赶他们走,而是看向了堵门的指挥使郭兰。 “小兰子,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这府内还有不少纪纲余孽,而且据我们观察,这府邸院墙都是违制加固加高过的,府内余孽数目不明,如果强攻的话,只怕损失不小。” 太子爷听到这话,小胖眼猛地睁开了几分,茫然中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还带着几分惊喜。 难道纪纲这个畜生,当真准备谋逆造反? 那他可是必死无疑了啊! 金忠等人同样面面相觑,显得很是难以置信。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 汉王爷这不会顺手立下一件大功吧? 金忠不信邪地认真观察了几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毕竟是追随朱老四靖难造反的沙场老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少猫腻。 “太子爷,汉王爷,纪纲绝对有问题!” “在这应天帝都里,他还布置如此强大的防御,显然是做贼心虚,谋逆的可能……极大!” 听到这话,大胖胖不怒反喜,桀桀怪笑道:“好啊,真是好啊,老子这回看他死不死!” 群臣:“???” 嗯? 粗鄙! 这是你太子爷该说的话吗? 朱高炽急忙追问道:“金先生,直接强攻?要不让纪纲过来劝降?” 听到这话,金忠一阵无语,有些嫌弃地看着大胖胖。 “太子爷,这府邸里面都是纪纲谋逆的证据,您觉得他会帮我们进去,暴露自己的罪证?” 大胖胖闻言一愣,随即老老实实地闭口不言。 打仗这些事情,还是交给自家老二吧! 此刻朱高煦与郭兰商量了半天,突然走上前去,朗声高喝道:“本王是朱高煦,国贼纪纲已经伏诛,尔等速速开门投降,否则……”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数枚利箭陡然激射而来,直奔朱高煦面门。 “王爷快躲开!” “老二!” “汉王!” 好在朱高煦始终保持警惕,屁股一抬直接爬在了地上,随即向后翻滚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冷箭。 只是这样一来,嚣张跋扈汉王爷,直接被弄了个灰头土脸。 朱高煦暴怒,起身对郭兰怒喝道:“他姥姥的,老子今儿个非宰了他们不可!” “聂兴,去皇家制造局,拉四门灭夷大炮过来!” 啥? 大炮? 金忠嘴角抽搐了几下,急忙上前劝道:“王爷,这事儿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唔……四门不够那就八门,给老子轰他娘的!” 金忠:“???” 聂兴一向只听汉王爷的命令,当即兴奋无比地怪笑着赶去皇家制造局。 作为汉王心腹,他可是清楚这灭夷大炮,究竟拥有何等可怕的杀伤力! 别说八门,四门都能将这加高加固的纪纲府邸轰成渣! 金忠继续相劝,大胖胖与杨荣等人也走了过来,纷纷开口劝阻。 大胖胖:“老二,多大点事儿,不至于……” 夏元吉:“汉王,心态,注意心态啊!” 宋礼:“王爷,咱别跟他一般……” “滚!”汉王爷发飙了,“老子命差点没了,今儿谁劝都不好使!” 众人见状立马躲得远远的,哪里还敢再劝。 大胖胖看着暴跳如雷的自家老二,忍不住叹了口气。 纪纲啊纪纲,你没事儿惹这家伙干嘛? 金忠眼见劝阻不成,也就释然了。 不就是几门火炮嘛,拉出来溜溜,让太子爷见识一下它的威力,那也是好的。 一晃眼时间很快过去,随着一阵车轱辘声响起,下一刻八门黝黑的铁炮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神在在的金忠上前,正准备给不通兵事的太子爷普及一下火炮常识,然而当他看清这八门火炮之后,却是惊得愣在了原地。 “这……这是……什么炮?” 他原本以为,汉王会拉来几门将军炮。 大明现役使用最多的火炮,就是将军炮,按照炮身上面的加强箍,分为大中小三等,分别命名为大将军炮、二将军炮以及三将军炮,分别可发射七斤、三斤和一斤重的铅弹。 可是眼前这火炮,与将军炮相比,炮管更长,管壁更厚,而且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 就算是大将军炮在它面前,也跟个小孩子一样! 这是什么怪物? 大明什么时候拥有这种火炮? 金忠蒙了,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寒!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询问,暴怒的汉王爷就已经下令。 “炮手就位,对准眼前这府邸,给老子轰!” 汉王话音一落,灭夷大炮当即开始瞄准,十六名炮手紧张得身子都开始颤抖。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整个帝都都震动了几下! 轰隆隆! 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灭夷大炮,第一次向整个世界发出了怒吼! 第211章此贼真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金忠等人只听见,八道轰鸣声陡然炸响,下一刻纪纲府邸应声破碎。 他们甚至都还来不及捂着耳朵,直接被这惊天动地的天大动静,给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霎时间,一阵浓浓的硝烟弥漫全场,不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待到硝烟散尽,大胖胖金忠等人全都瘫坐在地上,脸上青一块黑一块的,弄了个灰头土脸。 然而当他们看见这灭夷大炮的威力时,却是直接惊得合不拢腿了。 八门灭夷大炮仅是一轮齐射,那纪纲加高加固的府邸院墙,此刻竟然变得破烂不堪,甚至还可以见到不少人的尸体! 我尼玛啊! 这是什么怪物? 大将军炮别说与之争锋,连给它提鞋都不配啊! 汉王朱高煦早早地就捂上了耳朵,此刻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 “小兰子,小軏軏,聂兴,杀进去,敢反抗者杀无赦!” 还未等大胖胖怒骂出声,只听得汉王爷一声令下,早就跃跃欲试的三人立马率军杀了进去。 下一刻喊杀声响彻云霄,不时有鲜血飞溅。 显然,纪纲很重视自己这个老巢,在自家府邸中布置了一大批武装力量。 然而这些亡命之徒在锦衣卫精锐与五城兵马司战兵面前,就孱弱得如同孩童一样,根本就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不光说人数占有上风,锦衣卫精锐的制式装备,那也不是这些亡命之徒可比的。 至于五城兵马司的战兵,不但个个骁勇善战,而且还练习过战阵,配合默契无比,绞杀这等亡命之徒自然不在话下。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大胖胖杨荣等人听得心惊胆战,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似乎这样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 朱高煦早早地捂上了耳朵,所以现在屁事没有,反倒云淡风轻地看着大胖胖等人,满脸鄙夷之色。 “诸位,怎么样?本王这灭夷大炮效果不错吧?” 灭夷大炮,其实就是红夷大炮,皇家制造局二局按照朱高煦给出的图纸,倾尽全力打造出的划时代杀伤性武器。 与大明朝现在使用最多的将军炮相比,这灭夷大炮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远远超出了笨拙的将军炮。 而且灭夷大炮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更不是将军炮可以比肩。 只不过灭夷大炮现在还处于试验阶段,需要不断改良,而且操作此炮的炮手同样需要专业培养,并不能立刻投入战场。 否则将这杀伤力武器送到北伐战场上去,只怕战争狂人朱老四会一口气杀穿帖木儿汗国,打到西欧去,做一做那欧皇。 金忠反应最快,当即起身上前,哆嗦着身子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汉王爷,这怪物可否量产?”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高煦身上,那眼神炙热无比,看得汉王爷背后直冒凉气。 若是这怪物能够量产,取代将军炮成为大明制式火炮,那大明还怕什么蒙古鞑子,还怕什么外邦蛮夷? 有多少算多少,你看我一炮下去你顶不顶得住就完事儿了! “皇家制造局出品,必属精品,不能量产我让他们研究这东西干嘛?” “不过这灭夷大炮还处于试验阶段,射程和精度需要进一步挖掘,尚且不能投入战场……” “而且灭夷大炮现在使用的还是铅弹,他们正在研究真正的炮弹,那种一炮毁一地的火药炮弹……” 众人:“!!!” 麻了! 彻底麻了! 这怪物真能量产! 而且杀伤力还能进一步提高!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险些晕了过去。 “老二啊,我觉着这杀伤力已经够了,不用再提高了……” “老大你说啥?你血压有点高?” “……” 众人正谈话间,郭兰三人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毕竟纪纲豢养的亡命之徒虽然不怕死,但是在大明精锐战兵面前,他们还是没有反抗之力。 当包围圈从外至内地逐渐缩小,一个个亡命之徒被多名战兵结阵绞杀,他们的败局早已经注定。 随着惨叫声越来越少,朱高煦顿时明白,大局已定。 片刻之后,郭兰拎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走了出来,将其扔到了地上,引得杨荣等人险些吐了出来。 “太子爷,汉王爷,逆贼已经全部伏诛,就是这个狗东西刚刚下令放的冷箭!” 汉王爷淡淡地瞟了人头一眼,对意犹未尽的聂兴下令道:“去查清楚这厮的身份,送他三族上路,与他团聚!” “卑职明白!” 聂兴残忍一笑,虽然只有三族,但算起来也有近百人,砍起头来也不算少了。 大胖胖闻言神情一黯,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并未开口劝阻。 这些人可是跟着纪纲谋逆,这么大的动静,不拉一批人去菜市场砍了脑袋,朝廷威严何在,天子威严何在?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朱高煦随即看向大胖胖等人,笑着开口道:“诸位,来都来了,进去看看纪纲的秘密?” 虽然有些恶心,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众人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大胖胖却突然上前,低语道:“老二,真有把握?要不要让锦衣卫安排些东西……” 朱高煦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家老大,对他这憨厚外表下的满肚子坏水,又多了一份深刻的认识。 “放心吧,倒是老大你等会儿可比气得嘎了过去,要注意心态。” 朱高炽:“???” 嘎? 你才嘎! 老子把你嘎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胖胖一甩衣袖,气呼呼地大步走进纪纲府邸。 杨荣等人见状立马跟了上去,唯恐这位太子爷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接下来他们见到的东西,却是直接震碎了一众大佬的三观。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金银珠宝,亮闪闪地险些晃瞎了众人的眼睛。 “好贼子!你们看那是不是永乐八年爪哇进献的珊瑚?” “真是贡品啊!纪纲这贼子,当真有谋逆之心!” 大胖胖气得咬牙切齿,群臣同样满脸铁青。 藩属国进贡的贡品,却出现在了纪纲府邸之中,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甚至有些奇珍异宝,那都是宫里都没有的东西! 众人继续走着,来到下一处小院,见到了一群莺莺燕燕,个个姿色美艳绝伦。 “老二,这些女子怎地如此貌美?” “咳咳……她们都是秀女,暗中被纪纲截了胡!”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大胖胖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这个该死的畜生!他想做什么?他想做我爹?” “剐了,必须剐了,把这贼子千刀万剐!” 听见这话,朱高煦人都傻了。 杨荣等人听见这话也是当场懵逼,直接愣在了原地。 太子爷啊太子爷,你这话可不兴说啊! 第212 朱高燧:谁特么的想做我爹? 纪纲府邸,气氛诡异。 太子爷一句话,给所有人都整不会了。 是,人纪纲是截胡了秀女,他是大逆不道,他是罪该万死…… 但是你太子爷这话能说吗? 虽然秀女从名义上而言,的确是皇上的女人。 但是秀女多啊,皇上可只有一位啊! 正当此时,一声暴喝陡然传来。 “老大,怎么个意思?谁想做我爹?” 众人寻声望去,下一刻惊得目瞪口呆! 赵王朱高燧! 他不是在北伐嘛,怎么突然出现在帝都? 大胖胖一见到老三,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说老三呐,皇上命你管着锦衣卫,你就是这么管的?” “你家纪纲私掠秀女、扣押贡品、搜刮民财、豢养私军……都要造我老朱家的反了!” 听到这话,朱高燧脸色很是难看。 他那日接到老头子的命令,得知老二准备培养自己做南洋王,立马屁颠屁颠地赶了回来,路上都不敢耽搁的那种。 谁曾料想,他一进帝都城门,正准备宣布赵王爷回京了,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多年沙场搏杀经验,让他瞬间明白,帝都绝对出大事了,所以立马追着声响赶了过来。 结果赵王爷万万没有想到,老二竟然拿着大炮轰纪纲府邸,跟他娘打仗一样! 听到太子爷这话,朱高燧内心慌乱得一批。 要知道他赵王一直受命节制锦衣卫,那纪纲真要算起来,还是他名义上的下属! 如果纪纲谋反证据确凿,那他这个赵王爷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急忙走到汉王爷身前,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老二,究竟怎么回事?纪纲怎会……” 朱高煦无奈地耸了耸肩,“老三啊,这事儿可不怪我,我只是诈了一下那纪纲,谁曾想他敢对本王起杀心,被我差点捏死,然后就闹成这样了……” 朱高燧:“???” 啥? 对你起杀心? 差点被你直接捏死? 那纪纲这么勇的嘛,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王爷一脸懵逼,心中惶恐更甚。 事实摆在眼前,纪纲谋反已成定局。 一旦皇上得知,那他这个南洋王只怕是黄了啊! 朱高煦瞧见他这死了亲爹的模样,顿时笑着宽慰道:“放心,纪纲是老头子的狗,跟你没太大关系。” “最多不过是老头子面儿上抹不开,将怒火发泄到你头上,象征性地惩罚你一下!” 朝野上下都知道,纪纲是天子鹰犬,不过是名义上受赵王节制罢了。 真要论起来,纪纲意欲谋反,最难受的还是朱老四! 毕竟是自己养的狗啊,结果这狗还想反咬一口,隔谁身上都不好受。 朱高燧一听这话,神情顿时变得幽怨无比。 尽他娘的说些风凉话! 合着被骂被罚的不是你汉王爷! “行了行了,回都回来了,一起抄家吧!” 汉王爷拍了拍赵王爷的肩头,示意郭兰等人继续抄家。 金银珠宝这些都不重要,哪个贪官污吏家里没有堆积成山的赃款啊? 朱高煦此刻好奇的是,这纪纲身为“大明首富”,家底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众人继续前进,脸色越来越难看。 饶是朱高煦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他亲眼目睹纪纲的罪证时,却也是被吓到了。 除了截胡秀女外,纪纲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将阉割幼童充当宦官,服侍自己左右。 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 他纪纲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啊! 大胖胖看着这些满脸惶恐的幼童,已经是气得咬牙切齿。 杨荣等人都被吓得亚麻呆住了,在暴怒至极的太子爷身旁瑟瑟发抖。 “他怎么敢?这个天杀的畜生!” “行了老大,为了一个纪纲气成这样不值得,你血压可有点高注意心态啊!” 一个个院落走来,秀女幼童不计其数,锦衣卫搜出来的金银珠宝更是堆积如山。 大胖胖感觉有些疲惫,摆了摆手叹道:“到此为止吧,命人详细统计一下……” 正当这个时候,聂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太子爷,王爷,纪纲后院还有近百个宝库,一半塞满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还有一半……不便直言。” 众人:“???” 近百间宝库? 五十间塞满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这纪纲他娘的到底多能贪,才能贪到这么大一笔赃款? 这敛财手段,怕是足以与汉王爷比肩了吧! “嗯?有什么不便直言的?” 朱高煦笑骂道,示意他但说无妨。 然而聂兴砸了咂嘴,苦笑道:“王爷还是自己去看吧,卑职只能说这纪纲造反比我们当初专业多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聂兴以前是靖难遗孤,造反专业户啊! 连他都不敢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大胖胖深吸了一口气,捶了两下有些发疼的小胖腿,咬牙切齿地低喝道:“前面带路!” 众人继续前进,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园林,郭兰正守着一处暗道入口。 没有丝毫迟疑,太子爷一马当先,走进了暗道。 待众人走进一看,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纪纲竟然将园林底下全都掏空,改建成了一间间宝库。 随便打开一间宝库,里面都堆满了金银财宝,还有古玩字画! 然而当他们继续深入,看清深处宝库里的东西后,就连朱高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兵器铠甲! 火药火铳! 这两样东西,足以让纪纲拉起一支战力不俗的叛军! 但接下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倒数第四间宝库,里面放着十二件蟒服! 倒数第三间宝库,里面放着已故吴王的冠冕! 倒数第二间宝库,里面放着四件凤袍! 最后一间宝库,毫无疑问,龙袍一件! 众人看着那件龙袍,只觉得背后直冒寒气。 纪纲啊纪纲,你不死,当真天理难容! 朱高煦也是有些惊讶,望着那劣质龙袍怔怔出神。 纲子啊纲子,你丫搞这些东西,让我很难办啊! 赵王爷整个人都麻了,他已经预料到南洋王的位置,正在逐渐离自己远去。 良久之后,朱高煦这才下令道:“行了,开始抄家吧,金银送入大明钱庄,珠宝与古玩字画送入内帑!” “今日之事到此结束,纪纲一案上奏皇帝定夺。” “钱庄即将开业,你们准备准备存钱吧!” 众人麻木地点了点头,对于汉王爷的安排,他们没有任何意见。 纪纲这事儿太大,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让陛下定夺。 赵王爷突然扭头看向朱高煦,咬牙切齿地问道:“老二,纪纲现在何处?” “诏狱啊,怎么滴了?你要去慰问一下?” “这混账想当我爹,老子先去阉了他!” “……” 第213章 从三龙两蟒到五龙同朝! 离开纪纲府邸。 大胖胖表示他要回去缓一下。 赵王爷借了一下郭兰的开山斧,怒气冲冲地杀向了诏狱。 朱高煦好说歹说,这才总算是把老三给劝住了,一同回到了汉王府。 刚一走进房门,朱高燧便气得坐立不安。 “老二,纪纲谋反,你检举有功,你是大功一件,可我呢?” “老头子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岂会承认那是他的错?到时候指不定怎么收拾我这个赵王爷!” 一想到这儿,朱高燧就委屈得想哭。 回来之前才挨了一个大逼斗,这他娘的又是一个大逼斗记账上了!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朱高煦听见这话,也是很无奈。 在封建王朝里,皇帝是不能有错的,更不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他的统治威信就没了。 至于那什么“罪己诏”,大多都是出于政治需要罢了。 所以,即便皇帝知道自己犯了错,也绝对不会轻易承认,而是找个替罪羊。 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是朱老四,一个一心渴望赢得天下认可的篡位皇帝,他岂会因为这些小事,污了自己的贤名。 这样一来,老三这个替罪羊,算是当定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反正你马上去南洋了,怕他一个皇帝做什么?” 赵王爷:“???” 啥? 你啥意思? 去了南洋,就可以不鸟皇帝了? 这么一说,赵王爷可来精神了,立马凑了上去。 “老二,你什么意思?仔细说说?” 朱高煦环顾四周,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久没有搏杀了吧?走,披甲!” “好,打一架!” 练功房。 朱高煦兄弟二人尽皆身披战甲,左手持木刀,右手持木盾,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下一刻犹如猛虎出笼,朱高煦率先发动了进攻,木刀迎面横劈而下,被朱高燧举盾挡住,战斗随即开始。 木刀与木刀激烈碰撞,就连木盾都成了兄弟二人拼杀的武器。 哪怕二人是关系要好的亲兄弟,此刻也是全力以赴,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这是汉王爷与赵王爷的习惯,一遇大事便在僻静练功房内搏杀讨论。 全神贯注的拼死搏杀,有助于他们更理智地思考问题! 朱高煦一刀逼退赵王爷,笑着开口道:“老三,你知道我大明的财政收入吗?” “知道,以农税为主嘛,其次是盐税,再者就是商税、矿税这些杂税!” 华夏王朝重视农桑,一直都是以农税为主,分夏秋粮税。 大明朝农税的基础是两税制,每年农历八月征收夏季税,秋收之后的第二个月再征收秋粮税。 而且在大明朝初期,占据粮税主导地位的是军田的收入。 例如,永乐元年,全国粮税为三千一百万石,而军田缴纳的粮食超过两千三百万石。 其次朝廷财政收入则是盐税,每年给大明朝带来了一千多万两的财政收入。 至于如商税这些杂税,与前两者比起来,只能说聊胜于无,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当然,这是汉王朱高煦还未觉醒之前。 如今因为他上交了制盐工艺并且改革了盐法,大明朝的盐税已经超过了农税,毫无疑问地稳居第一! 一记木刀斩来,朱高煦一脚将老三踹翻在地。 “也就是说,朝廷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农税与盐税对不对?” 朱高燧痛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咆哮道:“对对对,你姥姥的,下手真重!” “疼?疼就对了!毕竟你要做南洋王,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朱高煦毫不手软,欺身上前又是一刀,狠狠斩落而下,惊得老三连滚带爬地翻滚开来。 “老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不止老头子,还有满朝文武,甚至整个大明,都忽视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此话一出,赵王爷顿时一愣,下一秒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木刀,痛得他不断逃窜。 “你姥姥……什么金山银山?” “商税!” 听到这两个字,朱高燧再次发愣,不出意料地又重重挨了一下。 “你隔这儿跟我吹牛逼呢?商税那点小钱,别说朝廷看不上,我都看不上!” 赵王爷一边打起精神应敌,一边还不忘出言嘲讽。 朱高煦举刀欲劈,骗得赵王爷举盾格挡,然而一记窝心脚踹出,直接将朱高燧踹得倒飞出去,硬生生地撞到了墙壁上面。 “呵,小钱?你懂个屁!” “前宋知道吧?三冗导致两积,积贫积弱,吏治败坏,军队垃圾,认辽国作大哥,认金国做叔伯,每年上交给这些外邦蛮夷的岁币高达数百万两,丢尽了我汉家儿郎的脸面!” 朱高燧捂着胸口痛得要死,闻言怒骂道:“前宋那群软骨头,都是被那些文人士大夫给祸害的,一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话是这么说,但是老三你想过没有,前宋不过是偏安一隅,他们哪儿来那么多的钱?除了上贡岁币给蛮夷之外,还得保证国内民生,偏偏他们还做到了!” 听到这话,朱高燧顿时一愣,都忘了继续怒喷了。 对啊,前宋偏安一隅,他们哪儿来那么多钱? 提到钱这个事儿,赵王爷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不那么疼了,立马起身继续对抗。 “很简单,因为前宋有着无比繁荣的商业,尤其是海上贸易,每年从中抽取的商税,完全足够他们给外邦蛮夷上贡那些岁币,甚至多认几个叔伯大哥都没问题!”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趁着赵王爷发呆,再次将他打翻在地。 眼瞅着这厮躺在地上装死,朱高煦双手握刀狠狠劈了下去。 赵王爷见状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举起木盾格挡,下一刻木刀与木盾应声碎裂,看得朱高燧目瞪口呆。 “姥姥!” “老二,你真想劈死我啊你?!” 汉王爷闻言笑了笑,索性也躺在了地上。 “老三,商税的利润,大到无法想象!” “等郑和他们收拾了倭国,就会再次下西洋,奔着海上贸易而去!” “到时候本王会更改商税,废除海禁,鼓励我大明子民出海贸易,届时你说这商税会是一个何等恐怖的数字?” 听到这话,赵王爷蒙了。 这个老二,胆子是真他娘的大啊! 征倭国,打南洋,还要废除海禁…… 高皇帝的祖训,在他眼里就跟放屁一样…… “我之所以让你去南洋,是因为南洋旧港等地是海上贸易的咽喉之地,无论是进还是出,都必须缴纳足量关税!” “你只要将这些咽喉之地掌握在手里,那不是一座座金山银山?” 朱高燧却提出了异议:“老二,就算商税再多,那也是朝廷的……” “朝廷的?他们掌控农税与盐税已经够了,商税必须掌握在你我二人手中,这是底线!” “再说了,倭国,安南,暹罗……我大明的疆土只会越来越大,你觉得一个皇帝管得过来吗?” 此话一出,朱高燧脸色瞬间狂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二,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老二啊……不是……二哥……你……你要……” “时人称我老朱家如今有三龙两蟒,我觉得不太好听,应该是五龙同朝才对!” 朱高燧:“!!!” 三龙两蟒? 不,是五龙同朝! 第214章 朱高燧:老二你狂妄! 麻了。 有些麻了。 自家老二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是做皇帝争不过老大,准备另起炉灶吗? 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的确吓了赵王爷一跳! 要是老二说他想夺嫡争位,朱高燧还真觉得没什么。 毕竟这话他都不止说过一次了,赵王爷听都听得烦了! 但是现在,老二突然不争了,而是想要另起炉灶! 嘶…… 令人发指! “老二呐,你说什么‘三聋两盲’,刚刚耳朵被震耳鸣了,现在还是缓过来……” 朱高煦瞧见这厮故意装疯卖傻的模样,顿时冷笑道:“老三,连造反你都敢,怎么了?现在让你另起炉灶,你却怂了?” “狂妄!” 朱高燧急了,“那是夺嫡,不是造反!” “但你背着老头子另起炉灶,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南边还有张辅,还有沐晟,他们会任由你胡来?” “什么狗屁五龙同朝?龙就是龙,蟒就是蟒,要怪就只怪你我兄弟二人没有那成龙的命!” 想着,赵王爷心底有些发慌,直挺挺地向门口走去。 “今儿我没来过,你自己闹腾吧!” 听见这话,朱高煦嗤笑一声,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小老三。 “老三,你知道,老头子准备迁都吧?” 听到这话,朱高燧脚步一顿。 “废话,燕平北平是咱家的‘龙兴之地’,老头子把自己的帝陵都修在了北平,谁不知道他的迁都之心?” 永乐七年,永乐帝以北平为基地进行北征,同时开始在北平附近的昌平修建长陵,他将自己的陵墓修在北平而不是金陵,证明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迁都。 这个道理,朱高煦自然明白,所以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老三你想过没有,一旦老头子迁都北平,北平及其周边成为我大明朝的核心统治地域,那南边该怎么办?” “尤其是交趾地区,自五代吴权以来,就已独立成国,张辅之所以能够顺利平定安南,主要是因为胡氏政权多行苛政、民心不附,大明皇帝应陈天平之请,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又承诺复立陈氏子孙之贤者,这当然受到了安南人民的欢迎,亦不失为仗义之举。” “但是,老头子不地道啊,得胜后转手就自食其言,草率地决定将安南收复,直接郡县安南,改为交趾,由大明朝廷直接管理,自然会遭到安南各阶层人民的反抗,安南可谓从此进入多事之秋。” 朱高燧点了点头,这点简单道理,赵王爷还是听得明白的。 “一旦老头子迁都北平,北边成为大明统治中心,经营重点逐渐北移,那交趾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直至最终成我大明脱离出去!” 朱高煦这话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实。 因为大明言而无信,加上安南独立成国已久,导致交趾地区反叛不断,屡禁不止。 到了大侄儿朱瞻基即位称帝,他考虑到交趾地区“数年以来,一方不靖,屡勤王师”,给大明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索性直接撤军交趾,任由黎利坐大,最终安南成功复国。 交趾叛军作乱,大明王朝撤军,直接放弃交趾,安南重新复国,叛军头子黎利成了安南后黎朝开国之主! 大侄儿朱瞻基放弃交趾允许安南重新独立,虽然为大明去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为大明朝廷节省了大量的开支,但是这一事件也沉重地打击了大明在东南亚地区的国际声望,动摇了大明的宗主国地位。 更何况,安南又怎么会是包袱呢? “老二,交趾那鬼地方要来干什么?张辅一代帅才,如今都三征交趾了,被那鬼地方烦得脱不开身……” “鬼地方?你知道交趾有多少金矿银矿吗?你知道交趾有多少人口吗?你知道交趾水稻一年三熟吗?” 朱高燧愣了,他只懂打仗,哪里懂得这些! “田地可以盛产粮食,经营得好就是一个大粮仓,矿山矿脉交给商人百姓去开矿,就算是收取矿税朝廷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哪里还需要像如今这般倒贴银子去平叛……” 朱高煦笑了笑,目光变得幽深无比。 “疆域太辽阔,一个皇帝,是治理不过来的,以后南洋这块,需要我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前去坐镇,立世镇王府,为大明永镇山河!” “本王让杨士奇去南洋旧港,推动南洋布局,到时候张辅平定了安南,还会一路向南,打下占城,控制这条海岸线,而后逐步蚕食,直至掌控整个南洋!” “你赵王府需要做的,就是替我大明守好这片家业,将南洋那些咽喉之地牢牢掌控在手中,一旦出现叛乱造反等情况,直接斩尽杀绝,不留隐患!” 朱高燧:“!!!” 世镇王府! 为大明永镇山河! 那如此一来,他可就成真的南洋王了! 只是,皇上会答应吗?太子爷会答应吗? “老二,老头子那边……不会答应吧?” “咱们老朱家造反出身,不断削弱地方藩王的权力,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他怎么会允许什么南洋王出现……” 诚然,他朱高燧是赵王,尊贵的一字亲王,但比起南洋王而言,狗屁都不是。 一旦朱高燧回到自己的封地彰德府,别说什么一字亲王了,他的地位还比不过一个州府县官,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富家翁! 但是老二口中的南洋王,那是世镇王爷,掌握实权的南洋之王! 这二者一比较,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 可是,皇帝不会答应啊! 朱高煦淡淡一笑,“你怎么知道老头子不会答应?” “我给他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助他成为千古一帝,他巴不得大明疆域越辽阔越好!” “放心吧,南洋只是起点,不是终点,我大明不止你这个南洋王,还会有东海王,西域王,甚至中亚王!” 朱高燧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硬着头皮问道:“可是这样一来,与那汉朝的分封制有什么区别?万一日后我老朱家出现了不肖子孙,想要坐一坐那张龙椅……” “那又如何?老大这一脉的子孙后人如果不成器,那就换另外一脉去坐那个位置,只要将军权牢牢掌控在手里,即便这偌大一个帝国就算要分崩离析,那就推倒重来,坐上那张龙椅的人,只要是我老朱家的后人即可!” 朱高煦神色平静,“就算是脑浆子都打出来,这锅肉也要烂在锅里,不容外人觊觎窥伺!” “老三,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死盯着那张龙椅有什么意思?这个世界大得很,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自家人!” 听到这话,赵王爷瞬间亚麻呆住了,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何,朱高燧总觉得他有些不认识自家老二了。 眼前这个准备干翻全世界的男人,真是自家那个二哥? “老二,你让我做南洋王,那你准备去哪儿?” 我? 朱高煦一怔,望着空气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他才笑了笑。 “还没想好,解决大明这堆破事儿,我应该会跟郑和他们出海吧。” “下南洋,走西洋,带着我大明无敌水师,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凡日月所照之地,皆为我大明疆土,胆敢兴兵犯上者,尽诛之!” 第215章 哈士奇:汉王爱我! 日暮降临。 一辆马车滚滚驶来。 在落日映衬下,显得很是落寞孤寂。 马车里面,哈士奇与黄淮相对而坐,脸色都很是难看。 眼瞅着开春在即,他们二人也要跟随郑和船队出海,前往云南布政。 所以春节一过,二人便开始想方设法地拉拢人才,邀请他们跟随自己等人一同前去南洋旧港。 毕竟二人可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曾经都是红极一时的一方巨头,在朝野上下颇有贤名,于士林当中影响力也是不俗。 然而真个去邀请几次,全都吃了闭门羹后,哈士奇黄淮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态炎凉! 人走茶凉啊! 忙活了好几日,一个人没捞到不说,还吃饱了闭门羹。 一想到这儿,黄淮就忍不住怒斥道:“那胡俨胡若思真不是个东西,昔日与老夫坐而论道互相引为知己,谁曾料想老夫去国子监准备邀请一些志向远大的学子。” “结果老夫话才说到一半,胡若思这匹夫直接就把老夫逐出了国子监,人没捞到不说,还平白无故地受了羞辱……” 话到此处,黄淮眼眶有些湿润,险些落下泪来。 他黄宗豫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科举入仕后一路青云直上,深受大明三代天子器重宠信,更是成为当今天子的随侍重臣,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段时日,黄淮与杨士奇为了邀请人才,一同前往南洋旧港布政,可谓是腿都快跑断了,游走于京畿等地。 结果谁成料想,以往那些坐而论道的至交好友,不是让自己吃闭门羹,就是把自己打出府门,根本不顾往日的旧情! 不就是邀请你们去南洋旧港布政吗? 至于如此绝情吗? 眼瞅着这黄宗豫又开始嘤嘤嘤了,哈士奇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这段时间他同样吃饱了闭门羹,别说人才了,连个人都捞不到! 想着,哈士奇也感到无奈。 “宗豫,怪不得他们,旧港毕竟远在南洋,又是海外蛮夷之地,他们如此做派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不是汉王朱高煦强令在前,谁他娘的愿意去旧港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布政? 安全得不到保障不说,还要整日与蛮夷为伍,这让他们这些自诩高洁雅士的文人士大夫,如何忍受得了? 而且,想要掌控旧港,还有一个很大的隐患,那就是旧港之地大明汉人比例太低了,根本不利于他们前去布政。 虽然旧港汉人不少,但他们都是广东福建等地早年去到旧港经商的商贾及其后裔,对大明朝廷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 相反,如施进卿等人已经在旧港站稳了跟脚,麾下都有着各自的势力,他们二人前去布政,还要想方设法地收服这些地头蛇,否则布政就是一句空话罢了。 即使有着三卫战兵保驾护航,杨士奇也感觉掌控旧港难度极大。 战兵可以武力威慑,甚至可以动用武力强行镇压! 但是这之后呢? 马上取天下易,焉能马上治天下? 手底下没有文人干吏,哈士奇只能选拔当地贤才,勉强架起布政司的框架。 可是如此一来,那些地方贤才始终是当地人,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又岂会老老实实地听话? 一个不小心,自己二人只怕会成为光杆司令,连政令都出不了府台! 哈士奇越想越觉得头疼,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缺少可用的文人干吏,这是他目前最担心的问题。 黄淮见哈士奇叹气,也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士奇,这该如何是好?距离出海之日,只怕不远了啊!” 他们要是再拉不到人,就只有自己二人孤身前去布政了。 一想到那等可怕场面,黄淮眼睛又红了,又开始嘤嘤嘤了起来。 哈士奇听到声音只觉得烦不胜烦,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行了,马上到老夫府上了,再商量一下吧。” 听到这话,黄淮也停止了嘤嘤嘤,颓丧到了极点。 然而他们刚刚抵达哈士奇府邸之前,却是听到了喧闹嘈杂的欢呼声。 “杨大人回来了,快!” “真回来了,可让我们苦等良久!” “杨大人,老夫虞谦啊杨大人!” “老夫李至刚,已等候杨大人多时了!” “老夫……” 哈士奇:“???” 黄淮:“???” 你娘咧! 什么情况? 自己二人在外面吃闭门羹? 结果回家发现自己还被人给堵门了? 他们想干什么? 不会是来挟私报复的吧? 哈士奇陡然看向黄淮,低声怒喝道:“黄宗豫,你是不是之前收了他们的贿赂?现在他们堵门来了都!” 黄淮:“!!!” 麻了! 彻底麻了! 我怎么记得拿没拿他们的贿赂? 给我好处的人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他们是谁? 再说这些家伙这么过分的吗? 老子只是现在落魄了而已,你们就落井下石来要回好处? 一想到这儿,黄宗豫勃然大怒,心中的委屈憋愤顷刻间全都化成了怒火。 你们这他娘的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哈士奇只见黄宗豫一甩袖袍,怒气冲冲地下了马车。 眼见这厮发飙,哈士奇也跟着冲了下去。 然而还未等黄淮发飙,他们二人就被团团围住。 虞谦李至刚等昔日巨头赫然在列,目光炽热地看着二人,那“穷凶极恶”的眼神直接将黄淮哈士奇吓得亚麻呆住了。 “诸位,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有话好好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诸位,我黄宗豫人就在这儿,你们有话直言无妨……” 话音未落,众人直接将他扒拉到了一边,反而将哈士奇围了起来。 哈士奇见状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急忙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这尼玛关我什么事儿啊?! “诸位,黄宗豫拿了你们的好处,可跟老夫无关啊!” 怂了。 哈士奇真怂了。 他要是无缘无故被堵在门口围殴一顿,这以后还活不活了? “都安静,听老夫讲!” 虞谦低喝了一声,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毕竟三朝元老的身份摆在这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虞谦随即看向哈士奇,委婉地开口道:“杨大人,老夫等人听闻您外任为旧港布政使,所以特地前来拜访,希望日后杨大人能够关照一二……” 哈士奇:“???” 黄淮:“???” 啥? 啥意思? 这些人都要去旧港? 这他娘的……可都是人才啊! 哈士奇豁然抬头,冷静询问道:“伯益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虞谦正思忖着如何委婉解释一下,李至刚却是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直接跟哈士奇点明了他们被举族流放南洋的尴尬处境。 一听到这话,哈士奇瞬间狂喜,立刻挺直了腰板,云淡风轻地看着众人。 “唔……老夫明白了,诸位的意思老夫心中有数,日后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诸位请放心,老夫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尽力配合老夫布政,诸位族内贤才都可依次得到举荐名额!” 听到哈士奇的保证,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不枉他们没日没夜地在这儿等了这么久。 得到承诺,又寒暄了几句,众人这才识趣退走。 等他们走后,黄淮一脸懵逼地看着哈士奇,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不是来拿回好处的?” “哈哈哈,好处?什么好处?他们现在巴不得送给我们好处!” 哈士奇朗声大笑了起来,心中郁结顷刻间烟消云散! 汉王这神之一手,直接解决了他所有隐患,还让他掌控了这些人的生死! 想着,哈士奇陡然转头看向汉王府,发自内心的慨叹了一句。 “汉王爱我!” 第216章 朱老四:我养的狗居然想咬我? 榆林卫。 自永乐帝即位称帝后,逐步裁撤漠南诸卫所,大明整个北疆战线也开始收缩。 时至今日,从辽东鸭绿江虎山头到甘肃嘉峪关,已经逐步形成了九个军事重镇,即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等九个边镇,史称——九边重镇。 延绥重镇,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是陕、甘、宁、蒙、晋五省交界之地(后世局势),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而榆林卫更是整个延绥重镇的中枢,朝廷在榆林卫储备有宁夏、固原、延安等重真镇的军事储备粮,堪称整个九边的核心地带。 并且榆林卫道路发达,交通便利,可以连同九边各地以及其他重要城镇,驿站设置极为便捷。 种种原因之下,永乐帝决定将此地作为此次北伐的起征之地。 此刻五十万大军均已抵达榆林卫,朱棣带领众将在此地整顿兵马,准备正式出兵漠北之地。 中军大帐内。 薛禄柳升等一众大将,正围拢在沙盘之前,激烈商讨着后续作战计划。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如渊。 此次北伐瓦剌,粮草军备充足,朱棣有信心彻底打垮瓦剌,暂时解决漠北地区的蒙古之患。 此后,朝廷执行老二的牧羊计划,不说彻底解决北虏之患,至少也能保证大明几十年的安稳太平! 真要这样的话,那他这位大明天子,也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就算日后漠北又冒出一股游牧势力,那也有老二坐镇,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一想到这儿,永乐帝忍不住露出来一丝欣慰笑容。 老大守成有余,乃是太平天子,可惜进取不足。 老二骁勇善战,又是开疆雄主,正在为大明开疆拓土。 有这兄弟二人相辅相成,朱棣也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至于老三,一个不成器的家伙罢了。 “薛禄,瞻壑这孩子呢?还没有消息吗?” 听到这话,薛禄手中动作一顿,急忙回答道:“回禀皇上,暂时还没有消息。” “大军抵达宣府后,汉王世子便以自己身兼锦衣卫要职为名,主动率斥候出塞,刺探瓦剌军情,至今尚无消息传来!” 一边说着,薛禄背后一边冒汗。 幼军由他管辖,原本这回随军北伐,他们不过是跟着大军参观罢了,让这群娃娃涨涨见识。 但是当大军抵达宣府后,朱瞻壑便主动请缨,率斥候前去刺探瓦剌军情。 斥候死亡率本就很高,一旦出塞之后,就需要跋涉险阻,冒犯霜露,昼伏夜行,追寻瓦剌军的行踪,窥探贼情。 而且若是被敌军发现,那他们必死无疑,鲜少有能生还之人。 奈何朱瞻壑态度十分强硬,加之北伐大军也的确需要瓦剌军的最新军情,薛禄出于大局考虑,也索性默认了。 只是他没有料到,这孩子会是一根筋,这么久了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显然已经深入塞外漠北了。 这他娘的朱瞻壑要是出了什么闪失,皇上不收拾他,汉王都得扒了他的皮!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 这孩子也真是的,一声不响地跑去刺探军情,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自己可怎么跟老二交代啊? 明明是我朱棣的孙子,就算想为大明出一份力,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拿命去拼啊! 这孩子真是……让人欣慰啊! 薛禄见朱棣脸色阴晴不定,顿时试探性地提议道:“皇上,要不要增派人手去……” “不必!这是他的自己的选择,既然去了,那就没有回头路。” 朱棣神情一肃,正色道:“斥候都是我大明儿郎,不能因为他朱瞻壑是我老朱家的人,就区别对待!” “再等等吧,朕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然而正当此时,大帐外再次响起一阵急促高喝声。 “报!应天府急报!” 朱棣:“???” 一众大将:“???” 急报? 又是急报? 咋滴汉王爷跟太子爷在应天干仗呢? 他娘的我们一出门北伐,你这天天都是急报,这不恶心人吗? 下一刻一个锦衣卫风尘仆仆地冲入了大帐,直接跪倒在地,朗声高喝道:“皇上,应天府急报!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密谋造反,汉王及时察觉其阴谋,将其一干人等尽数打入诏狱,等候皇上发落!” 朱棣:“!!!” 啥? 纪纲造反? 他是老子养的狗,怎么会造反? 你隔这儿跟我吹牛逼呢! 来不及迟疑,朱棣劈手夺过密报,细细查看了起来。 一众大将听到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纲造反,被汉王打入诏狱,这是真的吗? 那可是纪纲啊! 目中无人的天子鹰犬,权倾朝野的头号酷吏! 他怎么会造反,怎么敢造反? 还是说这是汉王朱高煦的托词,他不过是想整死这纪纲? 一时间,众将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一个个都垂下了头,安静得像是雕塑一样。 朱棣翻阅着密信,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直至最后豁然起身,将密信一把摔入了火盆当中。 “该死的混账!” 众将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一惊。 他们有些不太确定,皇上口中这句“混账”,骂的是汉王爷,还是纪纲。 朱棣豁然转头,看着那名锦衣卫,冷声询问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锦衣卫身子一颤,当即高声答道:“汉王殿下听到些许传闻,于是到镇抚司衙门准备诈一诈纪纲,不料纪纲以为谋逆之事败露,遂准备对汉王殿下动手,反被汉王殿下单手制住,险些被捏死……” 这名锦衣卫用旁观者的视角,清晰明朗地向众人解释清楚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听得众人一阵无语。 纪纲啊纪纲,你可真勇啊你,那汉王殿下虎背熊腰的,一只手都能锤爆你! 朱棣听后也是哭笑不得,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自己养的狗,反过头来准备咬自己一口? 还他娘的顺手被老二给收拾了,甚至差点被捏死…… 这样搞得我这个大明皇帝很没有面子啊! 不过纪纲这种畜生东西,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朱棣正准备下令,让老二将纪纲等人拖到菜市口,全给剐了。 然而那锦衣卫却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还有一封汉王爷的密信。” 永乐帝有些不悦,皱着眉头接过密信,读罢密信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二这是在给纪纲求情,饶他一条狗命,安排去倭国祸害倭人。 这个提议,朱棣是不太能接受的。 毕竟放任一个起了谋逆之心的反贼在外逍遥,他这个大明皇帝的脸让哪儿放? 不过对密信中老二对东海的布局,朱棣又很是意动,下意识地认可了他的想法。 “罢了,传信回去,就按老二说的办吧。” 诚如老二所言,一个反贼罢了,先让他临死前为大明做点贡献,发挥最后的余热,然后再千刀万剐也不迟。 这种遗臭万年的事情,交给纪纲去做,最后再剐了他,也算是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反正,从纪纲谋逆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会满门抄斩遗臭万年! 只是顺序变动一下,无伤大雅。 第217章朱高煦:给本王搬空朱棣小金库! 内帑,朱棣小金库。 一车车的黄金白银往外拉着,看得大内总管小鼻涕都快哭了。 眼瞅着皇上的小金库都快被祸祸干净了,汉王爷却还不满足,还准备去下一个内库,小鼻涕顿时就急眼了。 “汉王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高煦正在指挥众人抄朱老四的小金库,哪里有时间搭理这个死太监,随口回答道:“那就闭嘴!别讲了!” 小鼻涕:“???” 啥? 你大爷! 你这么狂妄的吗? 好歹咱家也是大内总管,你就不能给我几分薄面…… “汉王殿下,差不多得了,难道您真准备搬空内帑?到时候皇上回来了,奴婢也没办法交差啊!” 小鼻涕急得都快哭了,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浑人恶人没有见过? 但是这他娘的敢抄皇上小金库的狠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朱高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什么搬空了?那些古玩字画不是还给老头子留着吗?” “金银铜钱都是货币,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不然就是一堆废料,算了跟你这个死太监说了你也不懂,别挡道赶紧闪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小鼻涕:“!!!” 你大爷! 你才是死太监! 你全家都是……这话可不兴说啊! 正当此时,大胖胖买着小胖腿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夏元吉杨荣等人。 “老二?老二!你真敢动皇上小金库啊?” “来几个人,去下一个内库,把金银铜钱全部搬走!” “老二!孤问你话呢!” 大胖胖一声怒喝,朱高煦这才扭头看向了他。 “哟?老大,几天不见,又瘦了嘛!” 一听这话,太子爷脸上一喜。 他现在最喜欢听到的谗言,就是有人夸他瘦了。 “哎哎,孤也觉得,最近这身体是越来越轻便了,爱妃都夸我……” “咳咳,老大,行了行了。” 大胖胖讪讪一笑,随即正色问道:“老二,我听夏尚书说,咱那大明钱庄现在只开设了三处,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储备金。” “上回盐税又收了近两万万两银子,这怎么着都够了啊,既然如此还动老头子的小金库干嘛?” 要知道这内帑可是皇上的小金库,负责偌大一个宫廷的日常开销,那每日采买用度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你丫要真是给人家小金库搬空了,你看老头子回来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朱高煦一愣,随即看向了夏元吉,“老下头,你没跟老大解释一下货币流通的重要性?” 夏元吉脸色一苦,摊开双手道:“汉王爷,老臣解释了,可太子爷不听啊!” 经过上次汉王府密谈,夏元吉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货币流通的意义与重要,所以全力支持将国库金银铜钱存入大明钱庄。 毕竟大明钱庄的重要职能,汉王爷当初已经解释清楚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只要大明钱庄项目顺利开展,那大明将不会出现国库空虚的情况! 所以,夏元吉已经将大明钱庄项目,放在了与新盐项目同等地位上。 朱高炽闪烁着机敏的目光,将自家老二拉到一旁,低声解释道:“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也得考虑一下老头子不是?” “内帑主要源自藩属国上贡钞关收入,为数还算可观,每年总有银一二百万两上下,但由于前面朝廷财政预算做得十分紧张,基本没有结余,甚至不亏空就烧高香了。” “老头子精打细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存下这么点家当,你全都给他祸祸了,你让老头子回来看到,万一直接被气得嘎了怎么办……” 朱高煦一听这话,顿时双眼放光。 “还有这种好事儿啊?聂兴,让兄弟们动作快点,全都给本王搬走,送入大明钱庄!” 大胖胖:“???” 啥? 啥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 你丫怎么还有点兴奋的意思啊? “老二,够了,差不多行了,别真给搬空了,到时候老头子连肉都吃不上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古玩字画、绫罗绸缎,到时候真没钱了,让老头子自个儿变卖这些东西换银子去!” 众人:“???” 你娘咧! 你还真是大孝子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抄你亲爹的小金库! 还准备让你爹这堂堂的大明天子,去变卖家产养家糊口! 这位汉王爷……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啊! 大胖胖急了,带着众人追了上去,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王爷搬空了内府十二库,只留下了那些昂贵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与绫罗绸缎。 要不是觉得这些麻烦,大胖胖都怀疑这个混账东西,连根毛都不会给自己亲爹留下! 望着空荡荡的库房,小鼻涕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哭喊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崽卖爷田心不痛啊!” 大胖胖也是一阵无言,背着手哆嗦着走了,明显被气得不轻。 杨荣等巨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夏元吉若有所思地看着汉王爷那兴奋的背影,顿时叹了口气。 “诸位,准备存银子吧,有多少存多少,不要心存侥幸了。” 此话一出,杨荣等人皆是变了脸色。 夏元吉冷眼看着他们,“大明钱庄的重要性,诸位心知肚明,老夫也就不多说了。” “这是利国利民的重大国策,足以影响大明百年国运,我等臣僚本就应该全力配合。” “而且老夫要提醒你们一句,不要存着侥幸心理,试图象征性地存点银两糊弄过关,到时候只怕汉王爷不会再给你我这些朝堂重臣面子了。” “他为了大明钱庄,连皇上的小金库都敢抄,更遑论查办几个朝堂重臣?” 话音一落,夏元吉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老夏头这话看似出于好心,实则暗含威胁之意。 他夏元吉为官多年一直做到了清廉自守,但其余重臣可并非如此。 如那杨荣杨勉仁,有文韬也有武略,但是此子不拘小节的毛病,注定让他难成大业。 杨荣以“机敏急智”赢得皇上青睐,不但得皇上亲自赐名,还一举入阁成为辅臣,文渊阁七学士之中,杨荣的年纪最小,却能够深得朱棣喜爱。 如此一来,称他杨荣手握大权、领袖文臣也丝毫不为过。 然而这人一旦地位高了,手中权力大了,心思也就多了。 杨荣身为内阁学士天子近臣,又深受皇上宠爱,自然有人溜须拍马,送礼送钱的不在少数,对于这些“孝敬”杨荣都是照单全收。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年他视学福建时,杨荣为诸生,讲解《孟子》中的养气章,自己对他的才华颇为赏识,待他科举入仕后,还曾多次举荐提拔他。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当年满腹经纶的青年才俊,也会变成如今这样的逐利小人! 他刚刚这番话,是说给杨荣听的,也是说给满朝文武听的。 大势当前,你跟不上汉王的脚步,只会被淘汰出局! 第218章 传单如雪!铺天盖地的宣传! 正月十二,天气尚寒。 然而整个应天帝都,却如同下了一场大雪似的。 漫天飞舞的白色传单,就如同雪花一般,飘落在京都的每一处角落。 早早起床的百姓士子,下意识地拾起传单一看,顿时觉得新奇无比。 “大明钱庄?上元节正式开业?” “咦,这钱庄可以存钱,还有利息!” “对啊,随时可以提取,据说是朝廷所设!” “我的老天爷,竟然还可以借钱……” 传单上的内容,并不难理解,甚至可以说是通俗易懂。 即便有不少不识字的百姓,在一旁听着他人高谈阔论,也听明白了一个大概。 朝廷出资开设了大明钱庄,只要是大明百姓,凭户籍都可去钱庄开户,然后存钱借钱,并且等额兑换! 而且最令他们感到心惊的是,这传单上特意注明了,存的不只是银子铜钱,还可以存宝钞! 就是那个他们都不愿意用的,轻飘飘的一张白纸! 同样还是等额兑换!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很多士子大惊失色。 几乎刹那间,他们都明白要出大事了,立马赶去通知其他人。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正在卖力地跳着畊宏体操,时不时地抹了把汗水。 不得不承认,老二这减肥的法子还真是有效。 至少朱高炽一走出东宫太子府,旁人一见到他,都会夸他最近又瘦了。 而且经过自家爱妃权威认证,自己这常年不变的身体,是真的正在逐渐瘦了下来。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就跳得更加卖力了。 正当这个时候,太子妃突然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雪白传单。 “太子爷,这是什么东西?” 大胖胖闻言一愣,接过传单一看,顿时就乐了。 “这肯定是老二想出来的法子,大明钱庄还有三天就开业了,他这是宣传打广告呢!” “打广告?”太子妃愣了,“那不是商贾的手段吗?你说老二也真是的,怎么一股子市侩气……” 听到这话,大胖胖顿时就不乐意了。 “爱妃啊,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人老二一心为了大明忙前忙后地,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满身市侩气了?” 哟呵,还敢顶嘴了? 太子妃怒了,插着腰喷道:“是是是,你家老二好得很,多亏了你这位好大哥啊!” “现在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们兄弟二人争权夺利,搅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的,你这个太子爷还没心没肺地出言维护他……” “住口!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朱高炽神情一肃,罕见地反驳自家爱妃。 结果不出所料,太子妃发怒了。 “呵,妾身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那这府内上下和后宫事务,以后就劳烦太子爷处理了!” 话音一落,太子妃转身就走,大胖胖气得跺了跺脚,老老实实地追了上去。 “哎哎……爱妃……别生气嘛……” 东宫太子府的侍卫宫女见状,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 汉王府。 朱高煦抱着郭妃,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昨夜折腾得太晚,以致于两人现在都还下不了床。 郭妃俏脸微红,媚眼如丝,望着自家王爷,俏脸上写满了甜蜜。 这根木头,总算是开窍了啊!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朱八贱贱的声音。 “王爷,夏大人他们来了……” “让他们滚!” 朱高煦没好气地怒骂道,老子休息一天怎么了,一天天地没个消停。 门外朱八听到自家王爷的怒喝,只能硬着头皮劝道:“王爷,是因为传单的事情。” 听到这话,朱高煦叹了口气,只能起身离开了温柔乡。 很快来到了王府大堂,只见夏元吉鲁穆等人正坐在位置上面。 眼见汉王爷满脸写着不爽,众人心中顿时一凛。 “咳咳,王爷,臣等今日前来,是因传单一事……” “哦,鲁穆做的,跟本王没关系。” 朱高煦很是慵懒地回答道,完全甩掉了责任。 鲁穆:“???” 你大爷! 你是个人吗? 不是你让我通政司加班加点地印刷出这传单? “汉王殿下,通政司可是遵从您的命令,这才印刷并且分发的传单!” 鲁铁面表示:狗贼朱高煦,这锅我不背。 “行了行了,不过是给大明钱庄宣传造势罢了,怎么着你们有意见?” 左都御史顾佐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怒喷道:“汉王此举简直就是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枉顾朝纲法度……” 朱高煦:“???” 你大爷的! 你丫吃了枪药吧? 大清早地跑来老子家里喷老子? “顾礼卿,你信不信本王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 此话一出,顾喷子脸色一僵,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顾喷子能喷得他羞愧自杀。 但是,这可是汉王爷说的啊,那还是从心比较好。 夏元吉叹了口气,“汉王殿下,您这掌控舆论的手段,若是被他人学了去,那岂不是开了一个先河?” “舆论是一把双人剑,如果有心之人借助您这先例,操控舆论肆意攻击政敌,那大明日后不是乱了套了?” “最简单的道理,就算被那些商贾学了去,只怕这应天帝都,日后也会变得一片乌烟瘴气!” 听到这些话,朱高煦顿时神情一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没毛病,的确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顾佐这事儿就交给你们都察院了,若有人敢这样攻讦构陷,以扰乱治安之罪办了他!” 顾喷子张了张口,很想喷死这狗贼汉王爷。 眼见朱高煦听进去了,夏元吉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汉王爷,老夫看那传单上称宝钞等额兑换,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原本朝廷设立大明钱庄的目的之一,就是稳住宝钞的价值,不让它继续贬值,直至沦为一堆废纸。” 宝钞既然是朝廷推出的法定纸币,那就应该承担起它应有的义务。 不然老朱家就成了空手套白狼,用一堆废纸圈老百姓的钱,宝钞最后自然也会沦为废纸! “如此一来,那钱庄前期投入可就太大了啊,而且宝钞容易损坏、伪造这也是常见现象……” “放心吧老夏头,本王已经安排好了,皇家制造局与宝钞提举司的顶尖匠人正在通力合作,采用特殊材质与特殊图案制作全新的宝钞!” 朱高煦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等市面上这些旧宝钞收回得差不多了,就会全部作销毁处理,而后钱庄推出全新宝钞,让百姓更容易接受,不时将宝钞更新换代,也可以减少伪造的现象。” “而且刑部还会出台相关律令,胆敢有伪造宝钞之人,夷三族,毫不留情!” 听到这话,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大明钱庄顺利建设,只怕大明会迎来一个真正的大治之世啊! “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滚蛋!本王回去抱着媳妇儿睡觉了!” 众人:“???” 啊这…… 白日宣淫? 我从未见过如此伤风败俗之人! 第219章 百官存钱!大明钱庄,开业! 正月十五,上元节。 朱高煦还是低估了传单的影响力,仅仅过了三日时间,大明钱庄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京畿之地。 毕竟在整个大明朝,第一次出现了传单这种东西。 加之在监国汉王爷的有意宣扬之下,即便有的平民老百姓不识字,也能在茶余饭后听到“大明钱庄”这四个字。 存钱,他们是存不了的,这些平民老百姓能够饱腹,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谁家中还有余钱,存入这劳什子钱庄啊。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喜欢看热闹。 一位周姓大文豪曾经说过…… 所以正月十五一到,大明钱庄门口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百姓,士子,商贾,文豪…… 他们自发聚集于此,想要亲眼目睹这一盛事! 很快郭兰带着五城兵马司的战兵赶到,亲自维持现场秩序。 这种人山人海的大型聚集活动,最令人感到恐惧。 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影响到大明钱庄正常开业,那他郭兰指不定会被汉王爷剥皮抽筋! 要知道大明钱庄项目,可是汉王殿下如今最重视的项目。 别看平时“小兰子”叫得亲热,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他姐姐郭妃都保不住他。 一想到这儿,郭兰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命手下维持现场秩序,等待汉王爷与太子爷驾临。 很快一阵喝声响起,大胖胖与朱高煦联袂而至,身后还跟着夏元吉、朱勇等文武百官。 围观百姓见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与监国汉王爷率文武百官亲至! 这是何等大的排场? 先前他们心中还担心,这大明钱庄是不是哪个商贾搞出来的坑人东西。 但是当他们见到监国汉王爷时,心中那丝顾虑也就彻底打消了。 其他人怎么想,平民老百姓不知道,也不会在乎。 他们只记得,正是汉王府研制出了蜂窝煤,让他们冬天可以取暖,不必瑟缩在屋内挨饿受冻! 他们只知道,还是这位汉王殿下,无偿奉献了新盐制取工艺,并且将新盐定价为六十文一斤,让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也能吃到上等的食盐!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汉王殿下。 所以,当太子爷与汉王爷出现那一刻,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 不知何人率先高喝道:“太子千岁!汉王千岁!” 整个现场为之一寂,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欢呼高喝声骤然响起,响彻整个应天帝都,久久未曾停下。 杨荣等人面色大变,深深地注视着汉王朱高煦的背影。 大胖胖倒是神色如常,听见百姓自发的拥戴欢呼,一张胖脸上也写满了欣慰。 “老二,百姓如此拥戴我老朱家,这可都是你的功绩啊!” 朱高炽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不掺一丝虚伪。 以往他也不是没有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然而从未享受到这种待遇。 直到此刻,太子爷这才明白了,什么叫“民心所向”! “老二啊,孤今天算是沾了你的光了,你看这些百姓……” “老大啊,你再哔哔赖赖出言挤兑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撂挑子,直接去云南就藩?” 大胖胖:“???” 啥? 就藩? 抽哪门子疯? 我这不是在夸奖你吗? 这孩子,气性真是太大了! 大胖胖哼唧了两声,随即走向早已预备好的高台。 “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学子大才,孤是当朝太子朱高炽,今日特来参加大明钱庄的剪彩仪式!” “大明钱庄乃是朝廷为百姓提供便利所设,钱庄内设有货币兑换、存款、放款和汇兑等业务,凡我大明百姓皆可凭借户籍凭证,在大明钱庄开设独立账户,使用这些业务!” “现今唯有帝都、扬州与开封三地开设钱庄,孤以当朝太子之名向诸位保证,待到钱庄正常运行后,朝廷将会将其推广至各道府州县,为天下百姓提供便利!” “特别提醒,大明宝钞即将更新换代,诸位可持宝钞入钱庄兑换等额金银铜钱!” 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连杨荣等巨头都在老老实实地拍手。 没办法,不鼓掌不行啊! 汉王爷那凛冽的眼神扫过,他身后郭兰聂兴这两个混账东西,也一个个跟疯狗一样龇牙咧嘴的。 而且新任锦衣卫头头张軏,还一直环顾四周,拿着个小本本不停地写着什么。 这他娘的要是不鼓掌,指不定等会完事儿会不会被收拾。 “下面有请汉王朱高煦上台致辞!” 大胖胖话音一落,台下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整得太子爷很是尴尬。 凭什么? 刚刚我上台的时候怎么没有?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到大胖胖身后,站在其身后一步的位置。 这个小细节,落入夏元吉金忠等人的眼里,顿时令他们心安了不少。 朱高煦双手虚按,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望着帝都百姓热切的眼神,心中感受到一丝丝暖流。 “本王就一句话,这钱庄是朝廷所建,并设有举报监察机制,诸位存进去的钱,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闪失,随时可以提取兑换!” “信本王,没错的!” 话音一落,台下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朱高煦随即侧身伸手,给予太子爷极大的尊重,请他前去剪彩。 大胖胖含笑点头,手持镶金剪刀,一把剪断了彩带。 “大明钱庄,今日开业!”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过后,朱高煦与大胖胖已然消失不见。 他们兄弟二人走了,夏元吉等人却不能走。 在内阁学士杨荣的带领下,文武百官排成了队,老老实实地走进了钱庄。 杨荣刚一走了进去,只见到聂兴正满脸怪笑地盯着自己,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这该死的汉王鹰犬,想做什么? 帝都大明钱庄第一任掌柜,不是旁人,正是汉王心腹,昔日研究出蜂窝煤的皇甫云和。 “敢问杨大人,准备存多少?” “额……老夫身家不丰,就存个一千两纹银……” 话音未落,一旁聂兴便翻开小本本,怪笑道:“桀桀桀……杨大人刚刚说准备存多少?某家方才没有听清楚。” 杨荣:“???” 我尼玛啊! 还能这么玩的吗? “杨大人,某家这小本本上面,可是记录了不少账目啊,要不要某家一笔一笔地帮您回忆一下?” “唔……永乐三年……” 杨荣身子一颤,急忙改口道:“咳咳,老夫刚才说的一万两,你是不是听错了?” “诶……还有这永乐五年……” “七万两!这是老夫全部身家了!” 听到这话,聂兴才点了点头,似乎与账目相差不大。 只见他提笔在杨荣名字后画上了一个勾,随即看向皇甫云和。 后者早已准备好了七万两的存款凭证,递给了亚麻呆住的杨荣大学士。 “杨大人可以暂时走了,回去送银子来吧,不得超过三日,好了有请下一位!” 群臣:“???” 第220章 朱高煦:直视我,崽种! 大明钱庄,正式开业! 因为群臣的充分表率,加上汉王爷的亲口保证,帝都百姓彻底放下了戒心。 一连好几日,钱庄生日异常火爆,每日前来兑换存钱的百姓商贾不计其数。 尤其是兑换宝钞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就连京畿附近的百姓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毕竟这宝钞只是轻飘飘一张纸,百姓本来就对他缺乏信任度。 结果朝廷又不断出台政策,强制百姓必须使用这大明宝钞,反倒是激起了他们的逆反心理。 现在大明钱庄开业,可以将宝钞兑换成等额金银铜钱,百姓们那是大喜过望。 这轻飘飘一张纸,哪有金银铜钱来得实在? 乾清宫,暖阁。 监国汉王爷召开朝会,与会者仅有内阁学士与六部九卿等重臣。 等到人都来齐之后,朱高煦却并未直接商量正事,而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杨荣。 “杨勉仁,看不出来啊,你丫暗地里贪腐受贿了这么多银两?” 杨荣刚刚走进暖阁,一听到这话,吓得立马跪倒在了地上。 “汉王殿下,老臣这……这都是受人诱惑……”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位史上赫赫有名的三杨贤相,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难怪这杨荣一辈子都被哈士奇压制,这个朱棣时代的内阁首辅,文武双全、牌面光鲜的杨荣大学士,活生生地从大明内阁的“一把手”干成了“二把手”,问题竟然出现在这儿! 三杨贤相打造出了仁宣之治,故而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性子谨慎的南杨杨溥不必多提,这西杨哈士奇与东杨杨荣自然成了世人比较的重心。 论出身,杨荣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并且家族深受乡邻厚爱拥戴,而哈士奇却自幼贫寒连死了两个父亲,后面甚至需要靠游走讲学赚取微薄俸禄养家糊口。 论牌面,杨荣乡试解元,会试第三,殿试中二甲第二名,进士及第“科班出身”,而杨士奇当了二十年乡野教师,靠着举荐才进了文史馆。 论资历,杨荣跟随朱棣多次南征北战文治武功,杨士奇在永乐朝只是太子身边的试讲官。 论年龄,杨荣比杨士奇还要年轻六岁,这是年龄上的巨大优势。 然而终其一生,杨荣都被哈士奇死死压制,甚至最后还要靠着杨士奇求情才得以免去牢狱之灾。 这个家伙,真是活该啊! 不得不承认,杨荣有大才,天性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 他进入内阁治事三十八年,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史称其“挥斤游刃,遇事立断”,被比作唐代的姚崇,以武略见重。 但是人家贤相姚崇一生“以不贪为宝”,“以廉慎为师”俭朴持家,过着十分俭朴的生活,只拿朝廷的“死工资”,没有多拿半分灰色收入,以致于他买不起京城市区的房子,全家人只得住在离朝廷较偏远的郊区。 这么一比较起来,把这杨荣杨勉仁比作姚崇,简直就是给人家这位李唐贤相抹黑!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揪住杨荣的衣襟,冷喝道:“直视我,崽种!” 杨荣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哆嗦着身子看向了汉王爷。 汉王爷发飙,太子爷可都拦不住啊! 夏元吉等巨头见状,纷纷叹了口气。 杨荣贪腐成风朝野皆知,奈何他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所以无人胆敢提及。 只是现在,皇上北伐瓦剌,汉王监国理政,又是位无法无天的主儿,这杨勉仁只怕有苦头吃了。 金忠张了张口,准备上前替杨荣求情,毕竟此子虽然品行不堪,但确身怀大才,不能就这样被汉王爷给废了。 然而他正准备上前,却是被夏元吉一把拉住。 “玉不琢,不成器!” 听到这句话,金忠一怔,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高煦冷眼怒视着杨荣,毫不掩饰地威胁道:“锦衣卫与都察院日后都会紧盯着你,本王不希望你成为反贪新法施行后,第一个被查办的朝堂重臣!” “老臣明白,日后定会清廉自守……” 杨荣哪里还敢多言,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都快被汉王这骇人模样给吓尿了。 “你杨子荣深受皇恩,又得皇上亲自赐名杨荣,若是最后因贪腐被查办,你丢尽了皇上的脸面,老头子会不会杀你全家本王不知道,但本王会让你满门抄斩,再让史官给你刻碑立传,将你杨荣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 杨荣:“!!!” 麻了! 彻底麻了! 汉王这手段,端得是个阴损毒辣啊! 文人都好一个贤名,更希冀着能够青史留名。 但是汉王爷这恶毒办法,也算是让他杨荣“青史留名”了,不过是遗臭万年的骂名! 一想到那等可怕场面,杨荣双眼顿时流出了两行清泪。 “汉王爷,老臣知错,老臣真的知错了……” “你杨荣有文韬也有武略,可为李唐贤相姚崇,希望你日后以他为榜样,不要再丢皇上的脸了!” 朱高煦叹了口气,放开了杨荣。 他原本打算将这家伙送出国留学一番,但是杨荣不同于哈士奇。 哈士奇有政治智慧与大局观,可以在海外独当一面,杨荣却是不行,眼界与手腕都差太远了。 这种人可为副手,不能独挡一面,与其让他去海外留学,不如放在身边培养。 敲打了一下杨荣,朱高煦随即看向夏元吉。 “老夏头,说说吧,钱庄情况如何?” “得益于朝廷的大力宣传,钱庄生意异常火爆,越来越多的百姓开户存钱,甚至有不少商贾已经开始办理贷款业务了。” 夏元吉这段时间一直关注钱庄项目,对钱庄的情况了如指掌。 “但是汉王殿下,百姓商贾大多拿宝钞兑换金银铜钱,光是这段时间内钱庄储备金就消耗了一大笔,这不太利于我们稳定宝钞的价值,敢问殿下新钞是否开始使用?” 听到这话,朱高煦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百姓商贾拿宝钞换取金银铜钱,这点并不意外。 毕竟大明宝钞名声一向很臭,现在可以将它换成银钱,百姓商贾巴不得全都给换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钱庄储备金不必担心,我们前期做足了准备,他们想换宝钞让他们换就是,这样也利于将白银推入市场。” “等到市面上的宝钞回收得差不多了,再通过钱庄发行大明新钞,直接将其换成存款凭证即可。” “基于前期交易形成的信任,钱庄只是换了一下凭证,百姓商贾自然能够接受,这样比起朝廷直接发现新钞还要有效得多。” 一众巨头听到这话,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通过钱庄发行新钞,这真是一个神来之笔。 以往朝廷发行宝钞,结果因为准备不足,导致宝钞不断贬值,并且不被百姓认可。 现在钱庄已经提前一步取得了百姓的认可,再由钱庄发行新钞,那自然更利于将新钞推入市场,直至成为主流货币。 毕竟金银铜钱一旦数量多了,就会太重,不便于携带远行。 只要稳定住了新钞的价值,它的便利性就会体现出来,逐渐成为与金银铜钱一样的主流货币! “顾佐,蹇义,挑选直臣组建督察组,专门巡视审查钱庄账目,一旦发现贪腐行为,严惩不贷。” “夏元吉,宋礼,开始建设下一批钱庄,暂定南直隶各府!” 听到这话,群臣心头剧震。 南直隶经济繁荣,赋税居全国之冠,而且各府都是人口众多商贾汇聚之地。 一旦钱庄遍布南直隶,开始正常运行,将会大大刺激经济发展,那大明将会迎来一场经济腾飞! 第221章汉王:老张啊,想不想世镇交趾? 汉王府。 朱高煦刚刚下朝回家,正准备研究一下新鲜姿势。 不料还未等他进门,朱八就跟在后面赶了过来。 “王爷,又来人了。” “让他滚!今儿不管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 “咳咳,王爷,来人是英国公张辅与安南布政使黄福。” “……请到书房,本王马上到。” “……” 张辅! 黄福! 终于回京了啊! 朱高煦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郭妃,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新姿势可以下次解锁,但这二位必须慎重对待。 一位是大明朝如今武官勋臣中难得将帅之才,一位是深受交趾百姓爱戴的贤臣干吏。 交趾地区涉及南洋布局,不容出现半点闪失,更不可像大侄儿朱瞻基那样,直接放弃交趾撤军安南。 既然朱高煦来到了大明朝,自然要弥补某些遗憾,比如让老张家世镇交趾,将这块地方牢牢掌控在大明朝手中! 汉王府,书房。 朱高煦一走进门,只见一位不怒自威的威武男子正坐在位置上,一旁坐着一位两鬓斑白的绛袍大臣。 现任锦衣卫头头张軏则站在威严男子身后,显得很是局促恭敬。 朱高煦见状立刻明白了二人身份,对张軏笑道:“行了小軏軏,你先出去吧,本王与他们有要事商谈。” 张辅:“???” 啥? 小軏軏? 我听到了啥? 汉王称自家三弟为“小軏軏”? 这不会自己去交趾为你们老朱家征战厮杀,你在后面跟我家三弟搞七搞八吧? 一想到这儿,张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些难以置信地扫了二人一眼。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 呸,辣眼睛! 张軏听到汉王这话顿时面容一僵,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奈何汉王爷战力摆在那里,他也只能生无可恋地走出了书房,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待他走后,朱高煦并未开口,而是起身拉下了墙壁上的帷幔珠帘,将汉王府精心绘制的《万国堪舆图》简单粗暴地展现在二人眼前。 不出意料,张辅与黄福吓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毕竟“中土居中、瀛海四环”的观念深入人心,二人即便是大明朝当世人杰,也难免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交趾布政使黄福深吸了口气,用几乎颤抖的声音率先发问,打破了书房内的诡异寂静。 “敢问汉王殿下,这堪舆图……从何而来?” “这是本王耗尽无数人力物力打探到的《万国堪舆图》,准确性经郑和王景宏等人证实过,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这堪舆图是真的。” 真的! 竟然是真的! 张辅与黄福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恐不安。 他们年前便接到监国汉王爷的诏命,尽快回京述职。 奈何当时张辅正在征伐交趾叛军,战事正是焦灼之时,所以一直抽不开身。 直到年底时王师大破叛军,将阮景异、邓容等叛军将领全部擒获,随后一举杀入老挝,攻破老挝三个关口,终于将叛军头目陈季扩及其妻子儿女抓住。 战事既定,张辅这才得以将陈季扩及其妻子儿女绑送京师,与黄福星夜兼程赶回京师。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汉王爷竟然给自己二人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简单粗暴地摧毁了他们脑海中那根深蒂固的理念! 一时间,二人心乱如麻。 朱高煦也没有急着出言,而是默默打量着这二位人杰,给足了他们缓冲消化的时间。 那名双鬓斑白的绛袍大臣,正是交趾布政使黄福,太祖年间以国子监太学生入仕,因政绩卓著被擢升为工部右侍郎,而后朱老四即位称帝,升为工部尚书。 随即爆发了明灭安南之战,张辅一举推平了整个安南,朱老四不讲武德背信弃义,索性郡县安南改为交趾,黄福便出任首位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 当时安南局势初定,战争不止,反叛不绝,加之百废待兴,政务却很是繁重。 黄福到任之后,坚守仁政理念布政,随事制宜、减免赋税、开通盐业、编纂户籍、分发良田、兴办学校、举荐提拔地方贤才…… 正因为黄福广施仁政,赢得交趾百姓敬重爱戴,大明朝才得以在安南站稳跟脚,而张辅多次率军平叛也没了后顾之忧。 历史上黄福在交趾任官十九年,离任回京时,交趾民众号泣相扶,自发来送别他。 而且他这一离任,交趾再次爆发反叛,朝廷又派他前去布政,奈何黎利大势已成,他黄福根本无力回天,甚至落入叛军手中。 然而黄福正想自杀以明己志的时候,交趾叛军却跪下哭泣道:“您是交趾的父母官。如果您当时没走,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随即黎利派人赠送金银粮食,并护送黄福出境回到大明。 黄福之贤明,可见一斑。 至于英国公张辅,靖难勋臣中难得的大帅之才,三犁交趾,三擒伪王,威震西南,后人多以他不能世镇交趾为憾事! 如果朱老四稍微有远见一点,像黔国公府沐家世代镇守云南那样,让英国公府张家世代镇守安南,那后世只怕很有可能不会出现那个反骨仔阿越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便看向张辅,含笑开口道:“老张头,你也看到了,我大明之外还有如此广袤的土地,而且这些土地还大都是无主之地,就算有人那也是未开化的野人!” “古代圣贤说的好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张你有没有兴趣,效仿黔国公府沐氏,为我大明镇守一方,坐镇我大明边陲重地?” 张辅:“!!!” 黔国公府,沐氏! 为大明镇守一方! 坐镇大明边陲重地! 自己,也可以吗? 不得不承认,张辅心动了,而且是怦然心动。 黔国公何许人也? 开国名将西平侯沐英次子沐晟,兄长无后袭爵西平侯,因征伐安南有功,进封黔国公,为大明永镇云南,与国同休的存在! 大明朝开国至今,唯一一个外姓列土封疆者,其余无论公侯伯,都不过只是虚封罢了。 哪个武夫丘八不想建功立业,立下大功而列土封疆,为后世子孙搏得一个永世富贵? 云南沐氏,早已成了所有武夫丘八的奋斗目标! 所以,张辅听到汉王这话,既欣喜又惶恐。 他很是害怕,这只是汉王爷的试探,又或者是他的一句玩笑。 “汉王殿下,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本王要英国公府世镇交趾!” “殿下为何赐我张家这般造化?难不成是因为张軏?” “???” 第222章 老三呐,对汉王殿下好一点! 蒙了。 朱高煦蒙了。 听到张辅这话,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了。 本王因为张軏,才赐给你们老张家这般造化? 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咳咳,老张,本王决定让你英国公府世镇安南,也是有原因的。” “你这几次征伐安南,擒杀叛贼伪王,然而安南却一直反叛不绝,等你一走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所以本王一直在想,朝廷如果效仿黔国公世镇云南那般,派遣一位威望资历足够的大将坐镇安南,配合布政使广施仁政,那这安南才真正会变成我大明的交趾。” 听到这话,张辅与黄福都是连连点头。 如今放眼整个大明朝,对安南问题最有发言权的人,也就他们二位了。 这一文一武已经配合多年,靠着黄福广施仁政、张辅武力镇压,这才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安南局势。 但是二人心中都清楚,他们也迟早会有调任安南的那一天,如果朝廷不想出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安南隐患的法子,长此以往大明必定会失去安南。 说到底,还是因为安南脱离中土太久,安南子民对中土王朝也没有丝毫归属感,加之大明天子言而无信,直接强行将安南划归大明统治,更是激起了安南百姓的反叛之心。 在他们眼中,大明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侵略者,一个夺取他们田地资源的外来者。 如果不消除这种观念,大明想安南彻底变成交趾布政省,那根本就做不到。 “安南反叛不断的原因,想必你们二位心中也清楚,但是安南的重要性,或许你们还不清楚。” 朱高煦起身走到《万国堪舆图》之前,伸出手指画了一个圈。 “包括安南、占城、老挝、暹罗等地在内,统称为中南半岛,这地方气候宜人,无四季之分,故而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如果经营得好,那就是一个超级大粮仓!”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尽的矿产资源,铁矿、盐矿、煤矿,光是矿税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本王已经派哈士奇带着一大批文武官员,不久后远赴南洋旧港开疆拓土,届时你们需要与他南北呼应,先征服占城,与哈士奇的旧港连成一线,随后向东扩张,鲸吞蚕食老挝暹罗等国!” “张辅,只要你成功完成了这项宏伟布局,本王保证你老张家可以世镇交趾,成为与黔国公府那般与国同休的存在!” 张辅:“!!!” 黄福:“!!!”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位汉王爷,莫不是疯了吧? 他竟然想要吞掉整个中南半岛! 我的老天爷啊! 太祖高皇帝不征之国的祖训,在你眼里都是屁话吗? 莫说黄福惊了,张辅这位骁勇善战的猛将悍将,此刻都感到了头皮发麻。 “汉王殿下,这……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那些朝臣怎么会答应?皇上又怎么会答应?” 黄福也麻了,急忙出言劝道:“汉王爷,我大明一向怀柔远人,受万邦藩国敬重,倘若如此行事,那会……” 朱高煦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继续出言。 “第一,老头子已经答应了,这点你们放心,本王不会无诏调兵!” “第二,朝臣会不会答应你们更不用担心,本王行事从来不看那些伪君子的脸色,他们要是敢跳出来叫唤,本王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第三,后乐公(黄福)这话听得本王想笑,难不成你以为那些藩属国之所以奉我大明为宗主国,真是因为我大明怀柔远人以仁德待人,他们感念我大明恩德?” “外邦蛮夷是什么德行,后乐公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大明强横的国力与百万战兵,你信不信他们会如同饿狼一般冲上来撕咬将大明分食殆尽?” 黄福字如锡,号后乐,取自范仲淹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意。 并且他这一生都以范文正公为榜样,勤政爱民,在交趾任上做出了流芳百世的突出功绩。 仅凭这一点,朱高煦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礼敬有加。 眼瞅着张辅与黄福二人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朱高煦只得再次开启了忽悠大法。 只见汉王爷先指着横跨西亚与东欧的一个超级大国,信口开河道:“二位,这是奥斯曼帝国,正在飞速地崛起扩张,他们是突厥蛮夷的后裔,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建立起一个令人胆寒的超级帝国!” 听到这话,张辅与黄福二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即便事实情况真是如此,那又如何? 这奥斯曼帝国与大明王朝中间,距离上万里之远,而且还隔着一个贴木儿汗国! 难不成他能飞过来进攻大明啊? 瞧见二人这不以为意的模样,朱高煦嘴角浮现出了坏笑。 “或许你们觉得,奥斯曼帝国距离我大明太远,所以对大明构不成威胁,对吧?”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那只是陆地作战,奥斯曼帝国不仅有横扫千军的铁骑,还有远超我大明的无敌舰队!” “郑和曾告诉过本王,他曾在海上与奥斯曼帝国的无敌战舰正面遭遇过,仅仅只是一只几百人的舰队,就险些打得他船毁人亡!” 听到这话,张辅与黄福脸色大变,不复先前从容之色。 奥斯曼帝国几百人的舰队,险些打得郑和上万人船队船毁人亡? 这么恐怖的吗? 郑和舰队实力,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不但顺手收拾了海盗头子陈祖义,还多次击溃觊觎宝船财富之敌。 然而这样一只强大水师,竟然险些被打得船毁人亡! 这……怎么可能? 黄福捋着雪白胡须,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汉王爷,为何先前从未听说过此事,那郑和也未曾提及啊……” “此事乃是核心机密,郑和只告诉了皇上,为避免朝野上下感到恐慌,所以执行了严格的封口令,本王也是受皇上之命开启南洋布局,以备奥斯曼舰队来袭!” 朱高煦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将责任全都推给了永乐帝与郑和。 反倒是张辅二人听了这话后,竟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这个消息要是一旦宣扬出去,只怕会在大明国内引起恐慌。 毕竟连郑和水师都敌不过的无敌舰队,朝廷该拿什么去抵御抗衡? “所以,征伐南洋,掌控中南半岛,乃是朝廷迫于无奈之举。” “不将这些天险港口掌握在手中,我大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斯曼帝国的无敌舰队杀入我大明海域,在沿海一带肆意横行,而且一旦他们了解我大明国情后,只怕还会载来无穷无尽的奥斯曼陆军精锐……” 汉王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张辅与黄福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打开,二人神情凝重地走了出来。 张辅看向守在门外的张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嘱咐道:“老三呐,以后对汉王殿下好一点。”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那也不寒碜,兄长同意了,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 “南洋布局要是真成了,我老张家可欠汉王殿下一份大恩啊!” 么得办法,汉王爷给得太多了! 张軏:“???” 朱高煦:“???” 第223章皇帝内侍怎么了?杀不得? 朱高煦蒙了。 他觉得这些古人的思想太前卫了。 这他娘的两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还能被人误会? 不过懵逼归懵逼,该办的正事还得继续办。 张辅与黄福虽然被自己的忽悠大法成功忽悠瘸了,准备即刻返回安南执行南洋布局。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解决掉某个该死的东西! 想着,朱高煦眼神发冷,“二位,随本王去一趟诏狱如何?” 张辅与黄福二人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们经过从汉王殿下口中获悉那惊天隐秘后,已经不得不执行南洋布局了。 奥斯曼帝国蒸蒸日上,正在鲸吞蚕食肆意扩张,而且其舰队有东进之心,还与郑和在海上爆发了遭遇战。 幸亏郑和反应迅速,付出惨重代价将其全部消灭,不然一旦奥斯曼帝国获悉大明水师孱弱,只怕会派遣主力海军杀向大明。 一想到那可怕的场面,张辅与黄福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交趾,立刻执行汉王爷的南洋布局。 水师事务他们没有接触过,也没有任何发言权。 但是交趾占城乃至整个中南半岛,二人有信心配合朝廷将其吞并! 更何况,远在南洋旧港,还有一位大才带着一大批文武官员配合。 想着,黄福有些疑惑地看向朱高煦。 “汉王殿下,那‘哈士奇’是哪位大人?我大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人杰?” 听到这话,朱高煦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精彩至极。 他娘地,说顺口了。 “咳咳,旧港布政使就是杨士奇,本王唤他‘哈士奇’以示亲近。” 二人:“???” 啥? 亲近? 我亲近你大爷! 有你这么直接将人姓都改了的吗? 再说了,两个大老爷们需要什么亲近…… 嘶……这位汉王殿下,心思够野,玩得够花啊! 这是文武都要,荤素不忌啊! 张辅看向自家三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三呐,你可得努把力啊,可不敢被哈士奇给比了下去……” 我老张家的列土封疆,可都在你身上了啊! 张軏:“???” 朱高煦:“???” 诏狱。 张軏在前面带路,领着三人走入了幽深长远的甬道。 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张辅与黄福都感到了十分不适。 毕竟这鬼地方可是诏狱啊,出了名的人间地狱! 谁没事儿愿意来这鬼地方参观! 听见那些不绝于耳的凄厉惨叫声,黄福只觉得头皮发麻,当即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咳咳,汉王爷,咱们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带你们二位去见一个熟人,马上到了。” 朱高煦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嘴角泛起了残忍笑意。 为了彻底解决安南隐患,他这汉王爷可真是没少操心啊! 听到这话,张辅与黄福感到十分困惑。 熟人? 还是他俩的熟人? 那只能是与安南有关的人! 只是除了他俩之外,并未听说有安南官员回京啊,还他娘的被打入了诏狱! 很快众人来到了一处牢房之前,那小得可怜的牢房内,正蜷缩着一道身影。 张辅与黄福见了更加疑惑,这丫到底是谁啊? “咳咳!” 朱高煦轻咳了两声,那道身影身子一颤,急忙冲到牢房门口,朝他跪地哭诉道:“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求王爷开恩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张辅与黄福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正在叩头的人影。 交趾监军,皇上心腹宦官,马骐! 原来是他! 竟然是他! 汉王殿下,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个没卵子的货,可是皇上的心腹近侍啊! 不过看到马骐这副凄惨样貌,张辅与黄福心中都觉得快意无比。 朱高煦冷眼打量着这个死太监,淡淡开口道:“小马啊,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在交趾搜刮民财、鱼肉百姓的时候,那嚣张跋扈的张狂气焰呢?” 这马骐是谁? 交趾脱离大明,安南成功复国的重要推手! 因为朱老四极其信任宦官,所以开了让宦官出镇一方的先河。 比如让骁勇善战的王彦王狗儿镇守辽东,再如让眼前这个死太监马骐出任交趾监军。 人王狗儿镇守辽东,是凭借自己的赫赫功绩与悍不畏死的勇武。 当年靖难之役中,王狗儿虽然只是太监,但与郑和一样,多次率军拼杀,大破南军敌营,立下了赫赫战功,而后出任为首任辽东镇守太监,镇守辽东三十年,为大明贡献了一生。 但是这死太监马骐可不一样,靠的是谄媚讨好,舔得朱老四开心了,得以出任交趾监军。 这混账东西到了交趾之后,打着为朝廷采办金银、珠宝、香料的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还肆意凌辱投降大明的安南土官,搅得交趾百姓怨声载道,恨不得砍了这没卵子的货。 黄福作为交趾布政使,正在广施仁政,为大明获取交趾民心,这狗东西倒好,不帮忙不说,还跟黄福对着干,怎样恶心人怎样来。 后乐公当然不惯着他,没有因为他是朱老四的亲信宦官而屈从,多次进行坚决的抵制和斗争,驳了这位钦差宦官的面子。 张辅同样如此,貌似还揍过这死太监一回。 如此一来,马骐自然对二人怀恨在心,多次上奏朱老四出言构陷。 朱老四对黄福很是了解,马骐的陷害未能得逞,但是张辅因为武官身份又统率大军,竟然真的被朱老四猜忌,调离交趾,以至于未能世镇交趾,被后世引为憾事。 马骐最大的“功绩”,就是在黄福离任后,多次羞辱安南地方官员,这其中便有后黎朝的开国太祖黎利。 黎利怨恨马骐,遂于永乐十六年正月起兵于蓝山,一时间从者甚多,声势浩大至极。 马骐这死太监倒好,想要彰显自身武略,率军征讨叛军,打一次输一次,亲手将黎利给送了起来。 纵观整个安南复国史,这个死太监可谓是后黎朝的重大功臣。 所以,朱高煦即便将他千刀万剐,都丝毫不为过! 张辅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杀意,竟出言劝道:“汉王殿下,这马骐不可杀!” “他是皇上心腹内侍,只有皇上才有处置的权力,如果您动了他,那就是对皇上大不敬啊……” 黄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同样出言相劝。 他们何尝不想直接宰了这个狗东西,奈何人家是皇帝内侍,旁人问罪不得。 “怕什么?一个死太监,宰了也就宰了!” 二人:“???” 你大爷! 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位汉王爷,一直都是这么勇的吗? “再说了,皇帝内侍又怎么了?你们看天子亲军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不也在那儿蜷着吗?” 二人闻言一怔,扭头看向马骐的隔壁牢房,竟然真的见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这尼玛啊! 什么情况啊这是? 纪纲:“???” 朱高煦你大爷!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当反面教材…… 第224章 狗哥啊,想不想建功立业啊? 纪纲在前。 张辅与黄福已经麻了。 这位汉王殿下的胆子,只怕比他们想象的还大! 而且皇帝陛下对这位汉王爷的宠爱,也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连天子亲军锦衣卫指挥使他都能随意处置,还有什么是这位汉王爷不敢做的? 一想到这儿,黄福立马来了精神,当着众人的面儿历数马骐在交趾的种种暴行恶行,听得一旁的纪纲都觉得过分。 这尼玛的,现在太监都这么拽的吗? 丧尽天良啊这是! 我纪纲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小軏軏,愣着干什么?全都记下来啊!” “这可都是罪证啊,足够将这厮千刀万剐了!” 张軏一愣,老老实实地掏出小本本记了下来,显得异常听话。 当事人马骐咬牙切齿地怒视着黄福,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直接整死这个狗东西。 朱高煦见状反倒是笑了笑,“你们看,这狗东西还敢龇牙呢!” “算了,证据确凿,也就懒得去审了,三日之后,拖到菜市口剥皮抽筋!” 此话一出,张辅与黄福连连点头,心中郁结尽出。 马骐声嘶力竭的哭嚎,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王爷潇洒离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可是皇上委以重任的心腹,天子内侍近臣,就这样栽倒了汉王朱高煦手中! 汉王府。 朱高煦送走张辅与黄福二人,刚刚回到府中。 还未等他去寻自己的美娇娘,朱八那贱人又来搅了汉王爷的兴致。 “王爷,辽东镇守太监王彦大人到了。” “请到书房。” 王彦,也就是王狗儿,赫赫有名的大明首任辽东镇守太监。 等到朱高煦进入书房时,只见到了一位身形异常魁梧的彪形大汉。 这尼玛的是个太监?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朱高煦当真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雄壮的太监! 不愧是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武将啊,他这一拳下去,只怕哈士奇会死吧? “王狗儿参见汉王殿下!” 王彦一见到汉王爷,当即眉开眼笑地起身,装模作样地跪地行礼。 朱高煦急忙起身上前扶起了他,同样贱笑道:“狗哥行这些虚礼做什么?见外了不是?” 王狗儿:“???” 啥? 狗哥? 你才是狗! 你全家都是…… 老子大名王彦,还是皇上亲自赐名! 王狗儿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汉王爷,总觉得眼前之人,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本是松花江的建州女真人,骨子里带有野性,与脾气暴躁的燕王次子朱高煦可谓是惺惺相惜,故而二人私底下相交甚好。 只是不知为何,王彦总觉得眼前这位汉王爷,不再是当你那个燕王次子了。 朱高煦同样细细打量着王狗儿,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王狗儿是本松花江的建州女真人,父亲萨理蛮率部属归附朱老四,王彦就成了燕王朱老四的侍从。 靖难之役打响,具有决定性的战役,便是白沟河之战。 当年建文帝命“战神”李景隆率军六十万人,号称百万人,进抵白沟河,意图直捣黄龙进攻北平。 朱老四率马步军十万人迎战,双方在白沟河杀得昏天暗地,都已经没了退路。 朱棣亲率精锐数千人冒矢突入阵中,杀伤南军将士不计其数,却落入了南军设置的包围圈中,几次都差点被瞿能所擒获。 燕军猛将张玉、朱能、丘福、王真等人拼死求主,王狗儿率军力战白沟河北岸,拼死为朱老四杀出一条撤退之路,燕军才免遭全军覆没的结局。 燕军军心大涨趁机反攻,朱高煦率军杀来阵斩瞿能父子及俞通渊、滕聚等一众南军大将,最终南军溃败,“战神”李景隆率余众仓皇逃往济南。 自此一役,建文帝再也组织不起来大规模的军事征讨,朱棣由此转守为攻,取得战事上的主动,奠定了靖难之役的成功。 不得不承认,除却张玉朱能等猛将外,王狗儿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卓越功绩。 同样白沟河之战后,燕军在济南遭到了铁铉的顽强抵抗,不得不被迫撤退。 两个月后,燕军再攻济南,还是王狗儿率军偷袭南军大胜而归,为一片败绩的燕军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平息了某些人让朱老四据北称帝的声音。 纵观整个靖难之役,王狗儿的表现可谓极其出彩,根本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太监,更像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沙场虎将。 只是可惜,他没有卵子。 想着,朱高煦出言打破了寂静。 “狗哥,在辽东待得可习惯?” “习惯个屁嘞,王爷,您现在监国,能不能想办法把我调离那鬼地方。” 王彦与朱高煦私交很好,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是的,鬼地方。 辽东如今尚未经过开发,加之天气寒冷,是中原人尽皆知的苦寒之地。 赫赫有名的奴儿干都司,就设置在辽东。 那些个朝臣一听说自己被流放去了这个鬼地方,恨不得抹脖子自杀。 可是他们哪里想象得到,他们以为的苦寒之地,实则是一块宝地福地。 朱高煦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淡淡地摇头拒绝了。 “狗哥啊,你格局太小了,眼光也太短浅了。” 王狗儿“!!!” 不爱了呗! 变心了呗! 老子一接到你的消息,立马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还不是希冀着你能拉我一把,让我离开辽东那个鬼地方!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这家伙,正色解释道:“辽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控制蒙古草原的重要一环,以辽东钳制蒙古左翼,是我大明朝防边的重大国策。” “而且辽东还有拱卫北方重镇、皇上龙兴之地——北平的战略意义,朝鲜朝贡也必走辽东,所以无论从军事、边防、外交上来看,辽东都是边疆重镇。” “一旦辽东地区并不太平,我大明朝的统治也将不稳固,所以狗哥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辽东待着吧!” 听到这话,王狗儿很是不满地撇了撇嘴。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大明也不缺能征善战的虎将啊,让我一个阉人坐镇辽东,算怎么回事嘛,我还想着享几天清福啊……” 朱高煦:“???” 你娘咧! 你还知道你是阉人啊? 你提着几十米的大砍刀砍翻南军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只是个阉人? 汉王爷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位的壮硕体型,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别叫唤了,我说狗哥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你和郑和当年是老头子最信任倚重的肱骨臂膀,人郑和现在七下西洋,注定名垂青史扬名立万了,你甘心被他给比了下去?” 王狗儿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叹了口气。 “皇上的恩德,狗儿始终铭记在心里,但是皇上让我坐镇辽东,整日教育那些不听话的蛮子,我又能怎么办?” “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啊!” 朱高煦轻笑一声,“狗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将辽东以北那整块疆土,连同朝鲜在内全都给打下来,你还比不过郑和?” 王狗儿:“???” 嘶…… 我尼玛啊! 这个汉王殿下,野心这么大的吗? 眼瞅着王狗儿还在懵逼当中,朱高煦继续出言诱惑道:“历朝历代的太监不少,能够青史留名的贤宦也就那么几个,但是没有一人做到为我中原王朝开疆拓土!” “这事儿你要是办成了,别说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了,我爹都得喊你一声狗哥,亲自为你刻碑立传,写入史书受万世瞻仰!” 王狗儿:“!!!” 皇上……喊我哥? 第225章 狗哥啊,你要媳妇儿不要? 嘶…… 麻了。 王狗儿有些麻了。 汉王殿下方才竟然说,只要他把这事儿办成了,皇上都得叫他声哥! 这差事……似乎……也不是不行啊! 什么功成名就,什么青史留名,那些都不重要,咱就是想听皇上那声“狗哥”! 一想到这儿,王狗儿立马就兴奋了,搓了搓手讪笑道:“汉王爷,这不太好吧?那可是皇上……” 朱高煦:“???” 你大爷! 你真想让永乐帝叫你哥啊? 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不怕死的代表人物啊! 想着,朱高煦笑道:“那得看你的功绩了,你王狗儿是老头子当年亲自赐名的悍将,武勇不减当年。” “其实老头子选择让你坐镇辽东,也是因为你女真人的身份,有利于同建州、海西、野人三部女真直接交流。” “事实证明,你也在辽东做得不错,管理火器、羁縻蛮夷、安抚边民……这些功绩朝廷都看在眼里,老头子也看在眼里,他多次告诉本王,你是我大明的功臣!” 朱高煦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王狗儿心坎里。 几乎瞬间,王狗儿就起身向北平方向跪下,红着眼眶高喝道:“臣王狗儿贱命一条,劳陛下挂念了。” 朱高煦见状也很是动容,再次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狗哥啊,说这些就见外了,你对我老朱家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辽东这边疆重镇交给你,我老朱家放心。” “不过现在时代变了啊,我大明不得不与时俱进了,日后不允许我大明境内再出现羁縻之地,比如云南土司,比如西域藩国,再如辽东女真!” 听到这话,王狗儿也来不及伤感了,神情凝重地开口道:“王爷,你知道什么是羁縻统治吗?” “朝廷要是有办法解决的话,哪里还需要拉拢那些土官蛮夷?宰了他们不是问题,问题是该怎么治理?” “这些羁縻之地的百姓,生活风俗完全不同于中土,比如那辽东女真各部都是靠渔猎为生,这是他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你这突然强迫人家去耕地,这不是扯犊子吗?” 不得不承认,王狗儿坐镇辽东这么多年,对辽东女真已经熟稔无比。 更何况,他自身就是女真人。 朱高煦闻言也没有发怒,而是笑着反问道:“狗哥,在你内心里,你是明人,还是女真人?” 王狗儿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但良久之后,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是明人!” “这不就对了?”朱高煦笑道:“既然你是明人,那就不能心慈手软!” “永乐十二年年春,贵州这才得以建省,此事你忘了?你不会真以为朝廷当真是那些文人士大夫鼓吹的那般满怀仁义道德,以此让贵州的苗民心甘情愿的投入我大明怀抱?” “难道不是吗?”王狗儿蒙了,“这不是朝廷大肆宣扬的大喜事吗?皇上甚至为此大宴群臣……” “呵,那不过是做给天下子民看的罢了,让本王告诉你吧,朝廷一直暗中施行‘赶苗拓业’的国策,为此屠杀的苗民生民,只怕不下上万人之多!” 赶苗拓业,顾名思义,就是指“蛮地”的少数民族地方,随着中原势力的深入,汉族官兵的入居,少数民族被赶往更偏僻的地区,原来的蛮地被汉族势力占据,设立郡县直接管辖。 中原王朝汉族势力大规模地杀入苗疆,期间爆发了大量暴力冲突和中央统一指挥的武力征伐,整个过程都是以兵剿为主,安抚为辅。 臣服,还是死亡,亦或者抄家灭族! 大明在拓云贵疆土时,罕见地体现了铁腕手段,坚定执行了血腥镇压的国策!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大量苗民被杀,苗民土地被侵夺,苗民被从土地肥沃的盆地驱赶至深山。 中原王朝与地方土司合作,对苗民的剥削更甚,给苗民带来了极大得痛苦。 但是另一方面,移民进一步开发了苗疆,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科学文化,而且苗民中也有许多人通过科举考试入仕。 如此民族大融合下,不但打破了苗族聚居,实现汉苗杂居,随着“汉不入洞,蛮不出镜”的禁令废除,汉苗民间交往日渐平凡,更是促进了民族大融合。 事实上,历史上的民族融合往往都带有血与铁的军事征服和屠杀,只有从原住民手中夺得一片土地,才能在若干代后实现和平交流,直至最终民族大融合。 至于流血和死亡,那是不可避免的。 总之,汉地十八省,一个都不能少! “不过是‘赶苗拓业’政策不符合儒家仁义道德的思想,所以朝廷从未大肆宣扬,甚至都不准备写入史书,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为了我大明的和平统一,即便采取这等血腥暴力的武力手段,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朱高煦看着王狗儿,“你回到辽东第一步,便是执行类似的政策,将所有女真子民编户入册,愿意耕地的耕地,愿意从军的从军,愿意经商的经商,甚至可以入大明生活居住。” “只要他们愿意服从朝廷的安排,一切都好说话,但倘若他们不乐意,那就采取武力镇压,一个人不同意,那就杀一个人,一个部落不同意,那就屠了这个部落!” 对于那些辽东建奴,朱高煦可是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如果王狗儿摆不平的话,他不介意来一次“永乐犁庭”! 王狗儿听到这话,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让我一个女真人,去征伐屠杀女真部落…… 这不是要人老命嘛! “狗哥啊,你可以跟那些女真部落讲清楚,朝廷对汉人与各部一视同仁,只要入了大明户籍,那他们的子孙也一样可以参加科举,一样可以从事士农工商四业,表现优异者甚至可以入大明生活居住,离开辽东那苦寒之地,与汉民无异。” “还有,组建辽东铁骑,这件事情你放在心上,可以开出高价诱惑,也可强制征召,女真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以渔猎为生,体格强壮,天生就是完美的骑兵!” 王狗儿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已经将此事提上了日程。 “其实也不是太麻烦的事儿,先以金银财宝粮食等征召那些女真部落的青壮,把他们送入北伐战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还不是任由你揉搓拿捏?” 朱高煦转头给了一个建议,听得王狗儿心头直冒寒气。 这尼玛啊! 汉王爷真是阴损毒辣啊! 你丫如此不当人,就不怕折寿吗? “狗哥,要不给你找几个媳妇儿,辽东苦寒,给你暖暖床……” 王狗儿:“!!!” 第226章 王狗儿:媳妇儿?我要十个! 太监娶媳妇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宫女和太监之间如果仅仅是谈谈恋爱,相互眉目传情,安慰一下彼此寂寞的心灵,那么可以称之为“对食”。 如果两人确定了夫妻关系,双方不再移情别恋,固定的生活在一起,那么就称为“菜户”。 历史上娶媳妇儿的太监不在少数,但那仅限于一些有权有势的大太监,普通小阉人是不敢有这种奢望的,就算是有对食,他们也只是私下偷偷摸摸的来。 比如赫赫有名的高力士,就娶了一个正经媳妇儿。 再如大明朝遗臭万年的九千岁魏忠贤,先是勾搭上了明熹宗的乳娘客印月,通过她一步一步登上权力巅峰,而后又养了数量众多的俏丽佳人。 当然,朱高煦也没有这个机会去问问,九千岁晚上是如何行房的。 “狗哥啊,辽东那块你多上心,毕竟你的文韬武略摆在那里,又坐镇辽东多年,所以完成朝廷对辽东的布局,你王狗儿是不二人选!” 王彦听到汉王爷的夸奖,满脸骄傲之色。 只是转念想起朝廷对辽东的布局,他这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这个差事,真要是做了,他王狗儿就是女真族史上的罪人了! 女真各大小部落祖祖辈辈都靠渔猎为生,并且只是名义上臣服大明,朝廷也从未过多干涉女真部落的生活,双方这才相安无事。 但是你现在突然对他们下手,那些女真贵族领主又怎会答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部落子民变成大明子民? 矛盾与冲突一触即发,注定会有一番血腥厮杀。 一想到这儿,王狗儿就叹了口气。 “王爷,难道真不能像以往那般,友好往来,和睦相处了?” “喝,和睦相处?”朱高煦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杀意。 “外邦蛮夷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这是历代中原王朝血与泪的教训!” “他们现在之所以愿意跟我大明和睦相处,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强大,一旦我大明国力衰微开始走下坡路,你信不信辽东女真会即刻起兵杀入我大明,夺取这大好河山?” 王狗儿听到这话,吓得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分明从汉王爷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骇人杀意! 那赫然是针对辽东女真的杀意! 为什么? 汉王为何会敌视女真? 朱高煦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直接撕开了平日里的伪装。 “王彦,本王只提醒你一次,如果辽东布局你完成不了,那本王会亲自走一趟!” “如果真走到了这一步,那你可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不给辽东女真留下活路了!” 为什么会痛恨女真? 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 这句古之先贤的评价,从来没有错误之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建奴这些该死的蛮夷,到底有多混账? 明末自然不必多言,那是老朱家的不肖子孙自己造的孽,怨不得他人。 但是自正统十四年“土木之变”之后,大明王朝国威受挫,边事大坏。 李满住、董山等女真首领就开始乘间窃掠边境,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辽东为之困弊,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大明朝仅仅只是吃了一次败仗,稍微露出了一点颓势,建奴这群该死的蛮夷就如饿狼一般向大明露出了獠牙,完全枉顾了王狗儿口中的“友好往来、和睦相处”! 宪宗朱见深暴怒之下,决心对建州女真实行剿杀,来一次狠的。 所以就此爆发了赫赫有名的成化犁庭,经过一个月的围剿,大明王师斩首六百三十余人,俘虏二百四十余人,李满柱、董山等贼子全部伏诛,女真各部强壮就戮,老稚尽俘,险些被杀到亡族灭种! 只是可惜,大明并未毕其功于一役,否则日后大好河山也不会落入建奴之手! 王狗儿此刻已经被汉王爷的凌冽杀机吓得不敢吭声,直接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想不明白,汉王为何莫名其妙地对女真起了杀意,但他十心中分清楚一点,自己如果不处理好辽东的事情,真让眼前这位汉王爷亲自过去,只怕女真会被他杀到亡族灭种! “咳咳,王爷,我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遵从王爷旨意。” “不过王爷想过没有,朝廷的政策对于女真子民而言,的确是一项仁政,他们渔猎所得根本不能自给自足,大多还要靠与我大明互市换取生活物资,如果接纳他们为大明百姓,只怕有不少女真子民前来归附。” “但问题在于,这政策对女真贵族首领而言,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他们绝对会坚决抵抗。” 王狗儿叹了口气,“以往朝廷采取羁縻统治,这些贵族首领在自己部落内就是土皇帝,对部落子民拥有着杀生大权,任何人都不敢违背他们的命令!” “可是内附之后呢?他们就要受到朝廷的管控,运气好点能得个爵位,运气差点就只能做个富家翁,哪里比得上以前作威作福的土皇帝来得逍遥快活啊?” 狗哥这话说得没毛病,事实本就是如此。 蛮夷部落的贵族首领那就是土皇帝,作威作福,发号施令,因为地小子民少,他的命令甚至可能比大明天子还要管用。 你让这样的人,舍弃掉土皇帝的身份,归顺大明做个富家翁,那怎么可能?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他们要是肯归顺,还要你做什么?” “本王不是告诉你了嘛,先用种种优渥待遇组建辽东铁骑,抽取兵员青壮,而后将这些兵员青壮送去北伐战场,或者送入大明境内,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大明百姓正过着更好的生活。” “如此一来,这些女真青壮就会对大明生出向往之心,再搭配上一些略显优渥的奖励措施,比如他们砍杀了多少个蒙古鞑子,就可以带家人一起入大明生活,更加刺激他们脱离部落的念头。” “这样慢慢削弱各个部落的实力,发展到最后,那些部落就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以及我们前期投入的金银财宝,你说他们还如何反抗我大明扩张?” 王狗儿:“!!!” 麻了! 彻底麻了! 汉王爷这揣摩人心的本事,真是令人脊背发凉! 书房内沉寂了良久,直至被王狗儿率先打破。 “王爷,这差事我干了,一切为了大明,但是前面媳妇儿那事……” “没问题,说吧你要几个?包在本王身上!” “嘿嘿,我要十个!” 朱高煦:“???” 第227章 观刑!杨荣被恶心吐了! 天还未亮,郭兰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汉王爷传来消息,今儿个将要率文武百官于闹事口监斩死囚,包括前面贪腐之人以及随同纪纲谋反之人,还有一个死太监。 只是这样一来,他郭兰身上的担子可就太重了。 五城兵马司,即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为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并且分成了五个衙门。 这个机构,听着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则就是个类似后世帝都某安局及某管局,没事儿干干救火、巡夜、疏通街道沟渠这等烂差事儿,后面还多了一项捕盗的职责。 虽然多同市井商贾打交道,油水不可谓不丰厚,但这点贿赂小兰子根本就看不上眼,他更渴望的是征战沙场,浴血搏杀! 加之五城兵马司现在全让他一个人管着,每日破事一大堆,郭兰就更是烦躁。 正当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却是又传出汉王爷要公然在菜市口监刑死囚,而且率文武百官观刑! 一得知这个消息,小兰子气得险些破口大骂,心中对狗贼汉王爷充满了怨念。 这他娘的你一天真是闲出屁了啊,你就不能直接让锦衣卫把他们宰了,非要多此一举? 汉王率文武百官出现在闹市口,这对于五城兵马司而言,可是一件头等大事! 毕竟自秦汉以来,朝代可以更迭换代,但仪式排场却始终如一。 只要但凡是个官儿,出行便是虎头牌一对对排开,八抬大轿,鸣锣开道,前呼后拥。 更何况现在还是汉王爷带着文武百官,那场面只怕要惊动整个帝都。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郭兰便来不及抱怨,亲自带着手下兄弟开始准备。 面临规模如此宏大的人员聚集活动,这个时候最紧张的人,无疑就是活动的组织策划人,以及现场负责安保工作的保安队长,显然郭兰就是悲催的后者! 终于到了时间,菜市口已经是人山人海,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空气中弥漫着残忍的气息。 很快在围观百姓的注视之下,汉王爷拎着小板凳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身后几百名官员自己提着小板凳,在杨荣夏元吉等人的带领下,迈着生无可恋的整齐步伐,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菜市口。 “听说了嘛?汉王爷要亲自监刑杀贪官了啊!” “真的吗?杀哪个贪官?杀谁?” “可不止贪官啊,听说还有造反的逆贼,就是上次那声巨响……” “什么?造反?我的天呐!” 听到这个惊天消息,无数百姓士子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地前往菜市口围观杀人。 杀贪官,一向都是平民百姓喜闻乐见的活动。 对于他们而言,皇帝陛下太过于遥远,他们也只能接触到那些个州府县官。 但也正是这些州府县官,横征暴敛,欺压良善,鱼肉百姓,一个个面目丑恶狰狞到了极致! 纵观历朝历代,老百姓可以说对贪官恨之入骨。 如果有人问应该怎么处理这些贪官,这些老百姓极有可能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杀掉,统统杀掉,剁了他们的脑袋!” 所以现在,他们在卫兵的阻拦之下,兴奋不已地向前探头观望,随着一声声的厉声怒骂而热情无比地摇摆着身体,宛如逢年过节一般欢快。 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杨荣等官员早就面无血色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此刻菜市口里里外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百姓士子正在欢呼高喊。 朱高煦见状给张軏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命人带上来了一批贪官,正是当初都察院纠察而出的贪官污吏,其中不乏一些位列朝堂的高官显贵。 聂兴手持小本本,面无表情地高声念出这些官员的贪腐数额,听得台下围观百姓破口大骂,甚至不少激进之人还开始扔起了烂菜叶子。 得亏聂兴得到了汉王爷的提醒,离这些贪官污吏远远的,否则他今儿个也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这些贪官污吏面如死灰地跪在高台上,忍受着百姓的唾骂鄙弃,不少人眼睛溢出了两行清泪。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们绝对不敢贪腐受贿了…… 台下群情激愤,台上心如死灰。 朱高煦将百姓与官员截然相反的表现尽收眼底,随即扭头看向身旁战战兢兢的杨荣大学士,冷声笑骂道:“杨勉仁,看见没有?这些贪官污吏注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你想不想哪天步他们的后尘?” 杨荣脸色一僵,哆嗦着身子正准备开口,然而下一刻立马弯腰呕吐了起来。 堂堂杨荣大学士,天子第一近臣,竟被这恶心血腥的一幕,直接吓吐了! 不止杨荣,百官听到这话都是身子一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位汉王爷,行事真是毒辣阴损,令人恐惧啊! 杀了你不要紧,还要当众公布你的罪证,将你彻底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受万世唾骂,遗臭万年! 文人士大夫就好一个清名,这简直比将他们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眼见杨荣都快被吓尿了,朱高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聂兴可以开始了。 后者当即挥了挥手,一排刽子手提着闪烁寒光的鬼头刀走了上来,依次站在这些贪官污吏身后。 聂兴看向自家王爷,只见后者点了点头,当即暴喝道:“斩!” 刽子手动作整齐,接过酒碗一饮而尽,随后喷在刀刃之上。 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刹那间,一股无比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全场。 整个行刑现场也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给震撼到了。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寒窗苦读数十载,最后落得一个这般下场。 杨荣等官员已经被吓傻了,甚至不少官员早已经干呕了起来。 震撼,恐惧,恶心,不安……种种情绪交织在心田,令大明朝臣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什么高官显贵,在鬼头刀下面,不过都是一滩烂肉罢了! 顾佐冷眼扫视全场,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自从都察院权柄大增之后,他就注定会成为一个孤臣,这样的场面以后只会更多。 所以顾喷子现在正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位真正合格的左都御史。 夏元吉长叹了口气,随即与金忠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汉王当众诛杀贪官污吏,看似是为了杀鸡儆猴,威慑百官,但这何尝又不是收买人心之举? 只怕今日之事过后,汉王朱高煦之贤名,将会传遍大江南北了! 第228章 千刀万剐!一众太监被吓尿了! 短暂沉寂过后。 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台上的贪官污吏均被斩首示众,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场面虽然血腥至极,但汉王殿下的处置手法却是大快人心! 简单粗暴,直接斩首示众,不听你任何狡辩。 几乎没有意外,汉王爷再次赢得了百姓的欢呼爱戴。 “汉王千岁!” “汉王千岁!” “汉王千岁!” 听见这些声音,朱高煦觉得有些无奈,直接给了张軏一个眼神。 后者立马会意,命人押上来了第二批死囚。 只是当围观百姓看清这批死囚的面容后,欢呼雀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与不解。 因为,这批死囚中,不但有青壮,还有妇女,还有老人,甚至还有孩童! 瞧见这一幕,所有百姓都感到愤怒,感到不解。 这是为什么? 即便是大人犯了错,孩子可是无辜的啊! 以往就算是有满门抄斩的先例,那都是犯下了谋逆这等十恶不赦的重罪,并且永乐朝一直没有出现过。 难不成……当真有人谋反? 聂兴摊开小本本,十分贴心地朗声高喝道:“前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桀骜不驯,诡计多端,陷害忠良,铲除异己,搜刮民财,鱼肉百姓,多蓄亡命,造兵器万计,欲图不轨……” “汉王明察秋毫,提前探知纪纲的谋逆之举,于近日将其一干人等尽数缉拿,贼首纪纲当场伏诛,余者皆满门抄斩,夷族……” 听到这话,围观百姓这才露出了了然之色,神情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还真是谋逆啊! 原来前些日子那声突如其来的惊天声音,竟然是汉王殿下在抓捕纪纲等逆贼! 谋逆之人,满门抄斩,抄家灭族,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皇上不可辱,大明不可辱,你敢谋逆,必死无疑,还要祸及家人! 只是当百姓们见到台上那些娃娃孩子,心中就觉得难受得紧。 夏元吉金忠等巨头下意识地看向了汉王爷,眼神中带着质疑。 纪纲伏诛? 何时伏诛? 他不是还好好地待在牢里,等着皇上处置吗? 朱高煦感受着一道道质疑目光,面不改色地胡诌道:“老头子的命令,有问题去找他。” 他又不蠢,直接开展“坑爹”模式。 诚然,朱高煦答应了纪纲,会保全他的家人。 只是这“家人”的范围,可以很宽泛,比如三族九族,也可以很狭窄,比如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朱高煦给谋逆之贼“家人”的定义,一向比较狭窄,所以只给纲子留下了那对母子。 至于纲子的其他家人,连同当日在他府邸选择负隅顽抗之徒,都是一个处置结果。 抄家,夷三族! 毕竟他们干了谋逆的事情,连龙袍都准备好了,还能怎么手下留情? 古往今来的帝王,即便是那些宽宏大量气度不凡的圣君明主,面对谋逆之辈,都是一个处理结果——族!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跑一个! 更何况朱老四还知道了这件事情,如果朱高煦不拉出一大批人来砍了,平息永乐大帝心中的怒火,只怕等他大捷还朝后,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朱高煦只能心硬一回,发扬一下“解公豹”精神了。 刽子手再次举起了鬼头刀,毫不犹疑地挥刀斩落,一颗颗人头齐齐落地,吓得无数百姓惊叫连连。 他们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等血腥暴力的场面,顿时吓得仓皇离去,不少人更是当场呕吐了起来。 百姓可以离去,官员却是不能。 即便杨荣等人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不少人更是干呕不止,他们也不能离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着观刑结束。 汉王爷不开口,谁敢直接离去? 万一惹得这位爷不开心了,直接让聂兴那酷吏把你绑上去,临时增加一个名额,那不是妥妥的大冤种吗? 想着,百官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希冀这血腥观刑能早点结束。 奈何此次纪纲造反牵连到的人太多,一批死囚被看了脑袋,马上又有一批死囚被押上了台。 就连刽子手都整整换了好几批,这才总算是砍完了所有人的脑袋。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麻木了,望着那一地人头与尸体,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等场面,好比人间炼狱! 杨荣从一开始就呕吐不止,现在更是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经过汉王爷这么一折腾,杨勉仁一条老命也丢了半条,回去指不定还要大病一场。 朱高煦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勉仁啊,你这养气功夫还没到家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后面可还有一出好戏!” 百官:“???” 啥? 还有? 算我求你了,你做个人吧! 就连老夏头都有些慌了手脚,忍不住出言劝道:“汉王爷,今日威慑效果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过犹不及啊!” “而且如此下去,只怕会有损您汉王爷的贤名啊……” “我要个锤子贤名?”朱高煦无所谓地笑骂道,“放心吧,接下来这个人不是针对你们,是针对一群没卵子的货。” 听到这话,百官顿时蒙了。 没卵子的货? 宦官阉人? 正当这个时候,大内总管小鼻涕拎着小板凳,带着所有内侍宦官,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坐在了百官后面。 这群宦官大多面色苍白,瞧见那行刑台上的场面,更是吓得身子不停颤抖。 即便是小鼻涕贵为御前总管,见惯了大风大浪,此刻也是被吓得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在他身后,郑和、王景宏、王狗儿等人却是面色如常,老神在在地坐在小板凳上面。 这场面虽然血腥了点,可他们都是曾经浴血厮杀的人,哪里会被这小场面给吓住。 朱高煦见观刑正主来了,当即让聂兴将人带了上来。 不出意料,最后一个受刑之人,正是原交趾监军、安南复国第一功臣,马琪! 这位先前在交趾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监军大人,此刻已经被满地人头死尸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当两名锦衣卫把他绑在木桩上时,只闻到了一股骚臭味,随即怒骂道:“该死的阉人,竟然被吓尿了!” 没错,马琪被吓尿了。 他不过是个没卵子的怂货,仗势欺人的小人,此刻被架到了世人面前,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围观众人见状顿时乐出了声,种种谩骂嘲讽不断涌来,更是令马琪绝望到了极点。 聂兴当即朗声公布了马琪所犯罪状,听得台下百姓义愤填膺,骂得也就更加难听了。 然而当聂兴宣布,将骂琪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时,现场顿时为之一寂,只听得见马琪本人的凄厉求饶声与哭喊声。 然,并,卵。 锦衣卫两名刑讯好手走上前来,开始进行这惨无人道的残忍酷刑。 马琪的求饶声,很快变成了惨叫声,不绝于耳,经久未停。 汉王爷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一众阉人。 一众宦官:“!!!” 你大爷! 你这是杀鸡给猴看啊! 我们这些苦命的宦官,招你惹你了? 一时间,刺鼻的尿骚味笼罩全场,气得杨荣等官员直接愤然离去。 该死的阉人,真他娘的恶心! 第229章 老金头,我被汉王爷给忽悠瘸了! 一次声势浩大的观刑活动,就此落下了帷幕。 那些文武百官全都吐了一地,走的时候腿肚子还是软的,需要人搀扶着走。 至于小鼻涕这些宦官阉人,那就是更加不堪了,甚至还要唤人来抬。 从这些表现不难看出,他们是真的怕了。 其他人杀鸡儆猴,那是真杀鸡给猴看。 但是这位汉王爷不同,他是把猴子强硬地按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鸡被生生活剐了啊! 一想到马琪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恐怖景象,不少人又开始干呕了起来,想必他们今夜是不太好过了。 朱高煦含笑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夏元吉金忠等巨头倒还没走,神情古怪地看着汉王爷。 “汉王爷,您杀鸡儆猴,反腐倡廉,我们倒是可以理解。” “但是您让这群阉人过来干什么?还当众剐了那个马琪……” 听到这话,金忠也捂着口鼻,满脸鄙夷地接话道:“对啊,这群阉人还被吓尿了,真是有辱斯文,老夫羞于他们为伍!” 朱高煦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这古代文人,一向自命清高,谁都看不起。 但真要排个序的话,他们最看不起最鄙夷的,还得属阉人宦官。 在文人眼中,阉人宦官都不算是正常的男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却大逆不道地去切了那一刀,不但违背圣贤思想,还不能传宗接代,那还能称为男人吗? 那是男人的耻辱! 而在官员眼中,阉人宦官都是是皇帝的家奴,不应该参与到国家大事中,更不应该掌控朝堂公器,执掌大权。 更何况历朝历代,几乎都出现了宦官弄权坏政、导致王朝崩塌的事情,如汉灵帝与十常侍。 所以这自古以来,文人与宦官之间,那是天生的不对付。 一为自身清名,哪个文人要是与阉人宦官交好,立马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被士林所不耻。 二为政治需要,文人官员想的都是攫取朝政大权,与帝共治天下,怎能容忍一群没卵子的货来插上一脚? 故而听见两人这些话,汉王爷也表示能够理解。 “诸位,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吓一吓那群没卵子的货,替我家老头子解决掉隐患。” 听到这话,夏元吉与金忠都是一愣,陷入了沉思。 高皇帝吸取历朝历代宦官弄权的经验教训,所以对待宦官十分严苛,甚至定下“宦官不得参政,如有违者斩”的祖训。 建文皇帝深受儒学影响,同样鄙夷宦官阉人,所以宦官阉人在建文朝被打压得很是厉害,比之洪武朝日子还要难过。 然而正因为如此,那些个宦官阉人无比痛恨建文帝,中央太监秘密投靠了当时还是燕王的皇上,靖难前期通风报信,靖难后期打开了京师城门,辅佐皇上靖难成功,于是太监宦官成了当今天子的亲信。 又因为郑和、王狗儿等宦官在靖难之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当今天子对宦官那是十分信任器重,甚至开了让太监镇守一方的先河。 如那王狗儿,出任辽东镇守太监,政绩也很是不错。 但更多的却是马琪这等奸佞阉人,打着天子近侍的名头,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搅得地方怨声载道,天怒人怨。 说到底,宦官阉人没了那方面的本事,一旦手握大权后,也只有贪财这一条路了。 朱高煦同样陷入了沉思,不过他思索的却是,该怎么解决宦官这个难题。 大明朝最臭名昭著的特色,就是厂卫制度。 皇帝给了那些宦官阉人莫大权力,以致于大明被这些没卵子的货搅得乌烟瘴气,甚至还出现了九千岁魏忠贤这等猛人。 而且最糟心的是,因为土木堡之变,武官集团彻底一蹶不振,文官集团趁机攫取了朝廷大权,加之哈士奇这厮将相权重塑在内阁,导致大明朝日后的历代帝王都得仰仗那些个文官士大夫。 为了从文官集团手中夺回权力,武官勋臣又只剩下阿猫阿狗两三只,大明皇帝就只能重用没有卵子但听话懂事的宦官阉人! 以致于发展到大明中后期,形成了文官与阉人争斗,皇帝高高挂起的畸形政治生态,这样的王朝不灭亡才怪! 也不知朱重八同志在地下知道了,棺材板能否按得住! 不过现在还好,朱老四还没开设东厂,只是出现了马琪这等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死太监,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现在不过是出现了马琪这等胡作非为的镇守太监,朱高煦相信当众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后,那些个没卵子的货以后也会低调一点,即便放出宫去也不敢肆意妄为了。 面对这群没卵子的苦命人,朱高煦表示很同情。 要是生活过得去,宁可头上带点绿,也不愿意去挨那一刀啊! 想着,朱高煦再次解释道:“马琪的所作所为,你们也看在眼里,让太监镇守一方,这事儿断不可发生。” “这些个阉人没得势之前,那都是卑躬屈膝谄媚讨好,一旦放他们出宫得了势,就会变成为祸一方的毒瘤祸害!” “本王有意上封折子给我家老头儿,要是能得你们诸位联名上奏,那这差事也就算成了。” 夏元吉金忠等人闻言,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他们早就看那些阉人不爽了,恨不得全都拉出去枭首示众! 奈何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器重宦官,加上郑和王狗儿等贤宦又做出了成绩,以致于无人胆敢在此事上加以置喙。 此刻嚣张跋扈汉王爷头铁地想要对宦官下手,他们巴不得如此,让汉王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在旁边摇旗助威…… 朱高煦点了点头,突然对金忠开口道:“老金头,你是追随我爹靖难的肱骨老臣,又是我爹无话不谈的心腹重臣,那这封百官联名信就由你起草吧,重点论述一下马琪在交趾的所作所为,然后以此为依据,痛数历代宦官弄权的先例,劝我爹迷途知返……” 金忠:“???” 你大爷! 你提议的啊! 不是应该你打头阵我们辅佐吗? 咋滴合着你哔哔赖赖了半天,就是为了把我给忽悠进去? 小丑竟是我自己! “咳咳,汉王殿下,这事儿吧……” “你就说是不是利国利民?” “是!” “那你是不是我大明重臣?” “是!” “食君之禄是不是该忠君之事?” “是!” “那这折子是不是该你写?” “是……嗯?等会儿,汉王殿下……” “大家都爱听到了哈,金大人可答应了,做个见证哈,明儿个本王要看到折子。” 话音一落,汉王爷立马开溜,根本不给老金头辩解的机会。 众人一脸懵逼,看了看汉王爷的背影,又随即齐刷刷地看向金忠。 老金头:“!!!” 我尼玛啊! 你还是个人吗你? 我这是被汉王爷给忽悠瘸了? 第230章 发现敌情!汉王世子的战斗! 胪朐河,又名饮马河。 永乐八年,大明天子亲征漠北本雅失里阿鲁台等,五月兵至胪朐河,改为饮马河。 此刻朱瞻壑率所部十余名精锐斥候,正神色凝重地聚拢在一个距离饮马河不远的山洞内。 这山洞位于一处山峦密林之中,连接着一处莽莽大山,一眼望去唯有一片冰天雪地。 山洞洞口虽小,但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各种钟乳怪石嶙峋,狰狞挺拔,对于斥候而言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斥候在外刺探敌情,有着明确规定,不准轻易动火,否则冒出的黑烟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斥候,毕竟塞外苦寒加之此刻仍处于冬季,所以斥候一般都会选择一个山洞生起火堆,这样黑烟就不容易外泄。 换句话来说,寻到这样一个既隐蔽又宽敞的山洞,对斥候而言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然而朱瞻壑等人却高兴不起来,默默地啃着冰冷的干粮,气氛压抑至极。 他们深入漠北一路追踪至此,已经过去了整整大半个月之久,但是始终未曾发现瓦剌人的踪迹。 斥候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刺探敌军军情,并且及时将情报传递回主力大军,以便己军统帅做出最合理的调度安排。 可是他们此行连根毛都没有找到,这次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 一想到这儿,众人情绪都有些失落。 小队中一个名叫刘三的老斥候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镇抚大人,咱们撤吧,继续深入下去,只怕会送羊入虎口啊!” “咱们已经深入草原七百余里,完全脱离了主力大军,甚至就连其他斥候队伍都全部撤回,我们即便发现了敌人踪迹,想要及时将情报传递给主力大军,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听到他这话,朱瞻壑没有应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默默地啃着被冻得梆硬的干粮。 另外一名老斥候见状,也出言劝道:“镇抚大人,老刘说的没错,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一旦我们与瓦剌蛮子遭遇,所有斥候小队早就撤回,那就意味着没有任何人可以及时支援我们,那我们必死无疑!” 朱瞻壑听到这话,神情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已经追踪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其一因为他们小队的补给不够了,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想要获得补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时候。 小队深入草原六百余里,一直坚持到现在,大家都已经到了极限了。 其二便是危险性太大了,据前人刺探到的情报,瓦剌主力大军就在胪朐河一带活动,而他们此刻藏身的山洞距离胪朐河,不过二十余里。 这就意味着小队随时都有可能与瓦剌蛮子正面遭遇,孤立无援的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面对死亡的威胁,是人都会退缩,即便是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精锐斥候! 更何况他们继续下去,显得很没有意义,一旦全军覆没,即便发现了敌情那又如何? 这些道理,朱瞻壑都懂,只是他不甘心! 他同样是大明皇帝的嫡孙,却自幼被那位“好圣孙”堂兄压得死死的,自己那位皇帝爷爷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到了西山军营,二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表现可谓是相差不大,然而真到了检验训练成果时,擎旗之人却还是那位堂兄朱瞻基,不是他朱瞻壑! 只因为,朱瞻基是太孙殿下,比他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更具有资格! 但是,朱瞻壑不甘心! 在自己父亲的努力下,幼军得以随军北伐,他再次与那位堂兄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一次,朱瞻壑下定了决心,要胜过他一回! 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大位,也不是为了什么野心! 朱瞻壑只是想要向皇帝爷爷证明,他朱瞻壑同样是老朱家的杰出子孙,并不比那位好圣孙差到哪儿去。 所以,他主动加入斥候队伍,在冰天雪地中深入草原,追踪瓦剌踪迹。 “前面就是胪朐河了,兄弟们已经坚持到了这里,不去看一眼就撤,你们甘心吗?” 听到这话,十余名斥候都沉默了。 是啊,都坚持到了这一步,真回撤了,甘心吗? 答案肯定是不甘心的。 只是继续深入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刘三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劝道:“镇抚大人,兄弟们的干粮只够三日了,回去还不知道……” “我明白。”朱瞻壑点了点头,“主力大军也一直在向前推进,我们必须要尽快追查到敌军踪迹,这是身为斥候的职责!” “最多一日,明日前往胪朐河,若再无发现,我们便后撤。”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勉强算是接受了。 毕竟眼前这位年轻的伟镇抚大人,不但是锦衣卫高层官员,而且还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汉王世子这个身份摆在眼前,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 更何况他都不怕死,自己这些人还怕什么?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外出打探的斥候匆匆走了进来,低声道:“镇抚大人,前面有情况!” 众人闻言大惊,立刻拔出战刀匕首严阵以待。 朱瞻壑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留下两个兄弟留守,其余人跟我摸过去看看。” 众人应声领命,蹑手蹑脚地跟着摸了过去。 距离不是很远,不过盏茶功夫,众人就来到了问题地点,虽然并未见到瓦剌蛮夷,但是却发现了一堆马粪。 刘三当即俯下身子认真观察了起来,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堆马粪最多五个小时,有人在这里过夜,是瓦剌蛮子!” 朱瞻壑:“???” 我尼玛啊! 你这么牛逼的吗? 其余斥候豁然转身,神情凝重地搜索着其他痕迹。 但他们找了半点,却没发现篝火的痕迹。 见此情形,朱瞻壑忍不住眉头一皱。 “会不会是野马?” “不会,肯定是瓦剌蛮子!” “为什么?” 刘三闻言一怔,满脸鄙夷地看着汉王世子。 “其一,这马粪堆旁的石缝里有不少奶渍,咋滴野马喝自己的奶啊?” “其二,这马粪堆旁边的树木上有缰绳印子,按照蛮子斥候一人配双马的标准,应该是瓦剌的十人斥候小队,这也符合瓦剌斥候数量!” 听到这话,朱瞻壑心头剧震,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瓦剌斥候与蒙古斥候一样,十人为一小队,每人配双马,在驻营地方圆三百里内巡逻! 这就意味着,他们距离瓦剌大营,真的不远了! 然而正当此时,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利箭直射朱瞻壑面门! 第231章 遇袭与反杀!阴险的瓦剌人! 夜幕笼罩,寂静无声。 惨白的月光从树叶枝桠中投入,给树木草地披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整个密林都弥漫着危险气息。 然而一道破空声突兀响起,划破了整个寂静的夜空。 老斥候刘三反应最快,飞身上前一把将朱瞻壑扑倒在地。 那枚利箭错失了目标,仅仅只是擦破了朱瞻壑的面庞,留下了一道血痕。 其余人也纷纷就近寻找掩体,准备反击这个瓦剌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是的,圈套。 应是那个明军斥候李军前来巡视时,就被瓦剌斥候小队发现了。 但是这些狡猾的瓦剌人并未对他出手,而是顺势布下了一个陷阱,等待那明军斥候引来其他的人! 虽然薛禄为了保证朱瞻壑的安全,给他配备的这个小队队友都是明军中经验丰富的精锐斥候,但是因为乃是深夜加上身体疲累,李军并未察觉到异样,将斥候小队带入了瓦剌人的陷阱之中。 冷箭还在不断袭来,刘三眼神如钩,十分冷静地趴在原地不动。 “李军,那个方向!” 陡然,随着刘三一声暴喝,李军瞬间张弓搭箭,顺着刘三手指的方向激弦发矢。 利箭激射而出,遁入夜空之中,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瓦剌箭手应声毙命。 正在聚精会神攒射冷箭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支明军斥候小队,竟然配备了最顶尖的箭手! 除了朱瞻壑外,其余斥候精锐并未停留,听到惨叫声响起的一刹那,他们就如鹰一般飞扑而上,呈扇形结阵杀了过去。 斥候小队相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二种可能! 即便你选择临阵脱逃,等到瓦剌斥候唤来了瓦剌大军,那最终也是必死无疑。 所以,想要活命,只有宰了这支瓦剌斥候小队! 朱瞻壑尚未从险些身死的震撼与恐惧中回过神来,手中死死握着战刀,嘴唇有些发白。 他虽然以前也上过战场,砍杀过蒙古鞑子,但从未如同方才那样,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 如果不是刘三经验老道,听到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就立马扑倒了他,只怕他已经死在了那冷箭之下。 原来,对斥候而言,死亡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刘三李军等人已经冲杀了上去,他们并未责怪一个年轻的斥候,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毕竟他年轻,没有任何经验,而且他还是汉王世子,天潢贵胄! 然而刘三等人没有想到,渗透是相互的,瓦剌斥候也早就开始行动! 朱瞻壑突然脊背发凉,他感觉到自己头上有风声,已经到了他耳边! 电光火石间,他不假思索地向后一弯腰,身子弯成弓形,拼死躲开那明晃晃劈砍而来的长刀。 就在身子向后弯的一瞬间,他顿时闷哼了一声,感到头顶被什么砍中了。 随即他豁然抬头看清了头顶上的情形,在身旁大树之上,一个黑影如猴子般的隐藏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树叶枝桠恰好挡住了他的身子,以致于自己等人刚才完全没有发现。 朱瞻壑同时还看见了一根很红丝缨散落在他眼前飘舞,那是他头盔上的红缨,他的反应若再慢一怕,只怕现在他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小心头顶!” 朱瞻壑的提醒声刚落,只见一道寒光向他胸膛劈下,犹如闪电一般,快到了极致。 那黑影趁着朱瞻壑身体后弯的尴尬时刻,如同一只黑鹰般扑杀而下,发动了必杀的致命一击,不给朱瞻壑任何反应的机会。 然而朱瞻壑毕竟上过战场,正面作战经验并不少。 只见他将腰顺势一扭,从另一个角度挺直了身子,手中战刀顺势劈砍在那道黑影身上。 黑影手中长刀应声断裂,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朱瞻壑就感觉自己像是砍中了野狼一般,滚烫的鲜血如飞沫般喷洒而下,将他硬生生地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随即闷哼声响起,黑影竟是断成了两截,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朱瞻壑这才发现,他竟然一刀将这瓦剌人劈成了两截! 扫了一眼手中的镔铁战刀,朱瞻壑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是他爹花重金给他打造的镔铁战刀,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喊杀声还在继续,提醒了朱瞻壑战事并未结束。 经过鲜血的洗礼,这位汉王世子再也没了犹豫迟疑,冲上前去支援队友。 此刻刘三正被一异常魁梧的瓦剌人按在地上死死压制,手臂上还插着箭矢,令他实力大打折扣。 朱瞻壑见状飞扑上前,一刀狠狠劈下,瓦剌斥候举刀格挡,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明人劈断了自己的战刀,然后砍了自己的脑袋。 那血肉模糊的人头掉落一旁,怒睁着的瞳孔写满了不甘,死不瞑目。 刘三噌的一下起身,只是夸了一句“好刀”,随即赶去支援其他队友。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十个瓦剌斥候很快全部伏诛,只是他们也付出了五人阵亡,三人重伤的惨痛代价。 李军正躺在地上,胸前一道巨大到骇人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血,朱瞻壑甚至看见了血淋淋的肠子。 他,活不了了。 “大……大人……”李军艰难地张了张口,“对……对不……起。” 他是在像自己的兄弟道歉,因为他的疏忽,导致小队落入了瓦剌人的陷阱当中,险些全军覆没。 朱瞻壑闻言一怔,他强笑着安慰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马上给你治伤,咱们一起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李军眼中迸射出了亮光,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瞻壑急忙附耳到他嘴边,“李军,你说,我听着!” 李军的声音异常微弱,但朱瞻壑能够听得清楚。 “大……人……带……代我……回家!” 话音一落,李军气绝身亡。 刹那间,朱瞻壑的泪水夺眶而出。 刘三见状同样心里不好受,但他不得不上前提醒道:“大人,该撤了。” “折了一支斥候小队,瓦剌大军肯定会有所察觉,我们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回主力大军……” 朱瞻壑闻言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冷声下令道:“割下瓦剌斥候的人头,带上所有兄弟的尸体,撤!” 瓦剌斥候的人头,这是军功,与证明。 自家兄弟的尸体,这是大明英烈,不容亵渎。 朱瞻壑是他们的队长,他要带他们回家。 刘三张了张口,带上李军等人的尸体,会极大拖延他们的撤军速度。 然而眼瞅着朱瞻壑已经抱起了李军的尸体,刘三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朱瞻壑强忍着剜心的痛楚,抱着李军的尸体走向了瓦剌人的战马。 “兄弟,咱们……回家!” 第232章 鸟铳入军!柳瞎子在狂笑! 北伐大军。 朱棣眺望着一片冰天雪地,久久没有言语。 薛禄朱瞻基等人跟在他身后,同样没有开口,不敢出言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朱老四这才低声询问道:“薛六,还没有瞻壑的消息吗?”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蒙蒙的一片。 可想而知那些斥候的日子会多么难过,朱棣又怎么会不担心自己的嫡孙。 “回皇上的话,其余斥候部队都已撤了回来,并未追查到瓦剌人的行踪。” “只有汉王世子所带队的斥候……至今还无消息,据臣推测应该是……直奔饮马河去了。” 听到这话,朱棣眉头一皱,忍不住冷哼道:“混账小子,好大的气性!” 其他斥候小队,眼见事不可为,都明智地选择了撤军,只有这个混账小子,还敢继续深入,直奔饮马河而去! 要知道朝廷年前得到的线报,就是瓦剌大军意欲进驻饮马河牧场,窥伺大明中原。 这孩子直奔饮马河而去,极有可能会正面遭遇瓦剌大军,以他十六人的斥候数量,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瞅着皇上满脸忧色,大将陈懋当即跪地请战道:“皇上,让我带三千营的一队兄弟,去接应世子殿下吧!” 陈懋与汉王朱高煦私交很好,心底里同样支持汉王上位。 如今汉王世子下落不明,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那是他们这些汉王党将佐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毕竟朱瞻壑这个汉王世子表现一直亮眼,比之好圣孙朱瞻基也不遑多让。 当年皇上会因为朱瞻基才立大皇子朱高炽为太子,那么现在只要朱瞻壑立下大功,皇上未尝不能改变心意,让汉王爷入主东宫! 陈懋心头一阵火热,眼神热切无比。 他这一去,不只是接应汉王世子,还要助他立下功勋! 薛禄、柳升等将佐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选择没有吭声。 一直旁听的朱瞻基见状,索性也跪倒在地,朗声出言道:“皇上,朱瞻壑同样是我幼军的将军,末将请求前去接应!” 呵,这倒是有意思了。 朱棣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扯着胡须没有应声。 陈大头这家伙虽然大局观不足,但有的时候,爱耍些小聪明。 他打的什么算盘,朱棣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自己的好圣孙突然请战,这倒是朱棣没有想到的。 这孩子是什么意思,感到威胁了吗? “陈大头,你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瞻基这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了你现在也不懂事?”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放眼望去都是白蒙蒙一片,小股部队极其容易迷失方向,大部队去了又容易打草惊蛇,被瓦剌给盯上,反倒泄露了自身军情!” “那你陈大头告诉朕,你准备带多少人去比较合适?要不就你自己去吧,如何?” 陈懋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自己一个人去,别说接应汉王世子了,死在冰天雪地里面都没人收尸! 想着,陈懋立马认怂。 “咳咳,皇上,臣觉得汉王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完全可以不必接应。” 朱瞻基:“???” 我尼玛啊! 你是狗吧陈大头? 说不去了就不去了? 合着隔这儿忽悠我呢? 太孙殿下懵了,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笑道:“怎么,你也不去了?” “额皇上,孙臣觉得陈将军言之有理……” “你不是说瞻壑是你幼军一员吗?” “……” 眼瞅着朱瞻基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朱棣没好气地上前一人踹了一脚。 “滚!” “遵命。” 正当此时,一阵喧闹声突然传来,令所有人面色一变。 很快便有锦衣卫赶来解释道:“皇上,新一批辎重到了,神机营的将士……全都疯了。” 柳升:“???” 众人:“???” 啥? 神机营将士疯了? 这尼玛又是什么鬼情况? 柳升急眼了,着急忙慌地赶回神机营驻地。 朱棣等人也急眼了,神机营可是主要战力之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仗打起来可就麻烦了。 等到众人抵达神机营驻地,却见先前还正常的神机营统帅柳升,此刻也像疯魔了一样,手里抱着一根掏火棍子在仰天狂笑。 其他神机营将士更是不堪,笑得都快合不拢腿了。 朱棣见状有些心惊,这尼玛的疯魔症还会传染? 好在薛禄老成持重,上前给了柳升一个大逼斗。 后者被这一巴掌打醒了,这才抱着掏火棍子屁颠屁颠地走到朱棣身前。 “喜事啊皇上,大喜事啊!” “汉王爷让皇家制造局研制出了这鸟铳,我神机营终于有新装备了!” 众人:“!!!” 鸟铳? 可以取代神机铳? 这是什么新型火器? 朱棣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装作淡然地询问道:“军需官呢?解释清楚!” 很快军需官领着两名二局工匠走上前来,开始认真介绍起了鸟铳比之神机铳的优势。 朱棣等人老老实实地听了半天,也只听明白了一句话。 鸟铳射程更远,射击精度更高,而且可以单人手持发射! 这他娘的完全就是骑兵克星啊! 以往大明王师与神机营作战,神机营都是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到蒙古铁骑进入射程之后,开始一轮轮的点火齐射。 但是那神机铳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而且填弹极其麻烦,一轮齐射之后就会出现火力真空期,而且准度也是低得离谱,只能仰仗于密集的火铳齐发。 正因为这个弊病缺陷,神机营周围必须有步骑兵守护,避免他们直接被蒙古铁骑趁机给屠了。 后面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神机营改进了一种战术射击方式,也就是“三段击”。 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如此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以上的火枪效率提升三倍! 但是以火门枪非常低的射速,仅仅三排的数量,根本无法保持火力的连续性。 这也是为何当初陈大头嘲笑柳升的神机营是“三板斧”,三轮齐射后就歇菜了,需要他们三千营与五军营上阵杀敌。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鸟铳,神机营的射程大大增加,加上数量众多的箭雨抛射…… 这还怕什么铁骑冲锋? 等蒙古铁骑发起冲锋,先是密密麻麻的箭雨洗地,进入射程之后,神机营再用鸟铳点杀射击,最后让五军营与三千营收割……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朱棣突然捂着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薛禄急忙一把扶住了他,“皇上?您咋滴了?” “不行不行,朕现在血压有点高,让我缓缓……” 二局一名工匠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下意识地接话道:“皇上您说啥?精度还不够高?” 朱棣:“!!!” 众人:“!!!” 第233章 朱高煦:小顾啊,挨打就要立正! 乾清宫,暖阁。 朱高煦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夏元吉等六部尚书正忙着各自部门的事情。 朝廷的各个项目都在稳步推进,只等天气回暖开春二月,便可正式发动。 想着,朱高煦有些乏味地翻阅着奏折,面无表情地盖章签名,然后扔到一边,如同一个没有丝毫情感的机器人。 然而当他看到一封奏章时,仅仅只是瞟了一眼,盖章的动作便戛然而止,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这是一封弹劾信,弹劾的人,正是他汉王朱高煦,弹劾的罪名,则是汉王借助大明钱庄假公济私、中饱私囊。 关键问题,出在大明钱庄第一任经理,乃是皇甫云和。 皇甫云和那是什么人? 谁不知道那是你汉王朱高煦的心腹臂膀! 你让他出任大明钱庄的经理,这不是左手倒右手,打着大明钱庄的名义,空手套白狼吗? 这封弹劾奏章,意思就是这么简单。 汉王嚣张跋扈恣意妄为,以大明钱庄搜刮民脂民膏…… 朱高煦越看越觉得好笑,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正苦于无事可干,现在倒是有人送上门来了。 汉王爷直接翻到了最后,却见这封弹劾奏章出自监察御史袁淳之手。 监察御史,袁淳? “顾喷子,来你过来一下!” 左都御史顾佐正在埋头苦干,处理着都察院的大量文书,冷不丁受到汉王殿下召唤,当即起身小跑着走了过来。 “汉王爷,有什么事儿……” 话音未落,朱高煦直接将奏章摔到了他脸上,把所有大佬都给吓了一跳。 “行啊顾喷子,这是怎么个意思?跟本王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吧?” “你看本王不爽,直接说出来嘛,搞这些小动作做什么?” 顾喷子:“???” 你大爷啊! 我又干嘛了我? 老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处理文书,你丫有毛病吧? 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顾佐气得满脸涨红,张口就准备开喷。 但他目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封奏章,当即俯身捡起一看,更是险些被气了个半死! 监察御史,袁淳! 这个该死的混蛋,他是疯了吗他? 大明钱庄的重要性,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所以才会纵容汉王爷上蹿下跳的,还搭上了自己所有的家财。 可是袁淳这个蠢货,竟然抓住皇甫云和这个小问题不放,以此为突破口大肆弹劾汉王朱高煦横行不法、搜刮民财…… 这尼玛的,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你他娘的就算真要弹劾汉王朱高煦,那你往北平那边上奏弹劾啊,你把折子奏到这儿弹劾个什么鬼? 顾佐有些麻了,心中怒火冲天,不过不是对汉王殿下的,而是冲那监察御史袁淳的。 顾佐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的蠢货? “小顾啊,怎么个意思?左都御史的位置坐稳了,现在开始飘了?” 听见汉王殿下的嘲讽斥责,顾喷子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他明白汉王爷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 如今都察院内部出现了袁淳这么个祸害,那就是他顾佐的失职! 顾大都御史一想到自己当初还拍着胸脯跟汉王爷保证,所有御史都是亲自经他考核约见过的,绝对没有问题,他一张嫩脸就臊得通红! 与此同时,他内心的怒火也在不断积聚! 袁淳,你个该死的狗东西! 不管你怀揣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受人指使也好,沽名卖直也罢,老子不废了,老子以后就不是顾喷子! 一想到这儿,顾佐冷脸向朱高煦行了一礼,转身就准备去“清理门户”。 然而朱高煦却没有惯着他,冷声喝道:“急什么?聂兴,去通知在京的文武百官,举行临时朝会!” 聂兴闻言一愣,随即桀桀怪笑着前去通传。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家王爷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一点,当自家王爷露出这副表情时,绝对有人要倒霉了! 顾佐听到这话,当即面色大变。 “汉王殿下,这……没必要吧?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没必要?”朱高煦冷冷地看着他,轻笑道:“顾喷子,本王教你个乖,这人呐犯了错,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挨打就得立正!” “你以为那袁淳故意把弹劾奏折上呈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顾佐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讪君……王卖直!” “他不是想卖直嘛,本王今儿个让他卖个够!” ……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朱棣正举着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站在营墙上面,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柳升打鸟。 鸟铳鸟铳,顾名思义一回,那也得能打落鸟才对啊! 冬天虽然一片萧条,但还是有着不少麻雀乌鸦出没,此刻正好成了神机营练枪的绝佳目标。 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朱棣视线中的麻雀应声落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瞧见这鸟铳的威力,永乐大帝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老二这家伙真牛逼啊,发明出了这等沙场利器。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哪儿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不会发明这鸟铳,是为了方便打鸟吧? 想着,朱棣举下了千里镜,放在手里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这千里镜据说是皇家制造局制造出的精品,价值千金,所以耗时多年才产出了这么一副。 朱棣虽然知道工匠乃是强国之本,但那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他从未真正将工匠放在心上。 直到永乐帝亲自感受到了这千里镜的神奇之后,他才一举扭转了自己先前那可笑的想法。 这千里镜就如同其名一样,可以让人跟长了千里眼一样,随时观察方圆百里内的任何东西,简直神奇到了极点! 千里镜,名副其实! 而且作为常年行军打仗的战争狂人,朱棣自然意识到了这千里镜恐怖的战争潜力! 两军交战,情报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这千里镜不但比人眼看得更远,而且看得更加清楚! 只需要派出少量的斥候,装备上这千里镜,就能够侦查大片的范围! 这让斥候对情报的侦查能力大大提升,完全可以让己军及时获悉敌军动向,从而掌握主动权! 一想到这儿,朱棣内心就是一片火热。 如果能将这东西普及到军中,那大明王师就等于多长了一双千里眼,与蛮夷交战想输都难。 只是可惜,这玩意儿造价太昂贵了啊,核心镜片用的是十分纯净且光滑的琉璃! 琉璃这东西本来就贵,而且制造这千里镜的琉璃纯净得令人迷醉,一看就是最顶级上等的琉璃。 这样的东西,本就稀少,能得一副,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 一想到这儿,朱棣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千里镜。 柳瞎子的狂笑声传来,永乐帝又忍不住举起千里镜查看,只是下一刻他立马变了脸色。 映入眼帘的,除了近处柳升这些大笑不止的蠢货,远处还有一队铁骑驰来! 那是……壑儿回来了! 第234章 老朱家的好圣孙! 中军大帐。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瞻壑这孩子,总算是平安无恙地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去,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很快外面响起了欢呼雀跃之声,紧接着薛禄大步走了进来。 “皇上,汉王世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瓦剌军的情报!”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奏疏,淡淡地点了点头。 “唔……让他进来吧!” 永乐帝表面上稳如老狗,实则心中早就欣喜不已。 只不过他是大明天子,不能轻易间在臣子面前展露自身情绪,得保持天子威严。 然而当等到朱瞻壑走进大帐后,永乐帝却是坐不住了,神情有些动容。 只见这孩子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满脸疲惫之色,原本清秀的面容上还多出了一道伤疤。 “末将朱瞻壑,参见皇上!” “我等深入草原六百余里,一路追踪到了饮马河,终于发现了瓦剌斥候,与之遭遇并全歼之!” “据我等推测,瓦剌主力大军,此刻正在饮马河牧场驻牧!” 话音一落,薛禄命人将瓦剌斥候的人头带了进来,证明朱瞻壑所言非虚。 朱棣常年行军打仗,什么血腥场面没有见过,并未被这些狰狞头颅给吓住。 “好,你们做的不错,当记大功!” 听到这话,朱瞻壑含笑点头,不枉他们走这一遭。 军功是将士最好的证明,而且也是升迁得赏的依据! 有了这笔军功,李军这些阵亡的英烈遗孀,日子也会好过些了。 柳升陈懋等人看着朱瞻壑,眼中露出了欣慰之色。 汉王世子表现得越出彩,他们就越是高兴。 毕竟汉王爷如今监国理政,夺嫡势头正猛,并非没有入主东宫的希望! 倒是胡广金幼孜等人脸色微变,感受到了来自汉王世子的威胁。 汉王本就颇受皇上偏爱,受伤一次后更是如同开了窍一样,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国策,顺利赢得皇上青睐,受命监国理政。 这本就让他们这些支持太子爷的人感到不安,现在这汉王世子又故意在皇上面前表现,父子二人配合之下,只怕皇上真会动易储的心思啊! 朱瞻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位堂弟,为他能够平安归来感到高兴。 只是他也很是烦恼,堂弟表现得出彩立下了大功,自己却受制于太孙殿下的身份,只能整日无所事事地随军做个看客,这让他很不甘心! 这场暗中的较量,堂弟朱瞻壑已经领先了一步! “行了,朕有些乏了,瞻壑留下陪朕说说话。”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胡广金幼孜面色再变,柳升陈懋等大将却是狂喜。 不论他们如何去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离开了中军大帐。 朱瞻基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只是路过朱瞻壑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待他们全都离开后,朱棣这才起身上前,亲手将朱瞻壑给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啊!” 朱棣看着那道狰狞伤疤,忍不住叹气道。 所谓爱屋及乌,因为老二的优异表现,朱棣对这个嫡孙也多了几分关注。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不愧是老朱家的种,虽然平时木讷了点,但大事上面绝不含糊,还多了一股子的果敢与狠劲,这是瞻基那孩子所不具备的。 听到他这话,朱瞻壑眼睛瞬间红了,嗫嚅开口道:“皇上,臣没事儿……” “叫爷爷!”朱棣瞪眼,伸手轻抚着那道伤疤,“天杀的瓦剌人,真是该死!” 他何尝看不出来,这分明是一道箭痕,而且是插着面门过去的! 要不是这孩子命大,只怕已经折在瓦剌人手中了。 “好孩子,下次切莫再这样了,你爷爷我还活着呢,你爹还活着呢,哪里需要你们这些小辈拿命去拼……” 听到这些关切话语,朱瞻壑的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爷爷,我真没事儿。”朱瞻壑笑着宽慰道,随即陡然跪倒在地。 朱棣见状一愣,正准备上前扶他起来。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爷爷,孙臣求您一件事儿,把我的军功赏赐记给李军!” 朱棣闻言愣在了原地,这李军又是谁? 眼见他满脸茫然,朱瞻壑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爷爷,孙臣要那些军功也是无用,倒是那些为我大明壮烈牺牲的将士,他们的家属遗孀失去了顶梁柱,仅靠朝廷的那点抚恤,以后的日子肯定难过得紧……”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真像老二啊! 老二那混账也是如此,心中一直惦记着百姓子民,并且不是像那些文人士大夫一样挂在嘴边,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到实处。 这孩子又何尝不是,宁愿把自己的军功赏赐让给阵亡英烈,以此补贴他们的家属遗孀。 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过懂事归懂事,该骂还得骂! “混账小子,朝廷一向优待英烈遗孀,需要你那点军功赏赐吗?” “军功赏赐是朝廷给你的,是朕给你的,你若不要那朕……” 朱瞻壑闻言一愣,顿时急眼了。 “咳咳,皇爷爷给的东西,孙臣自然领着,哪敢不要啊?” “哈哈哈……混小子,滚吧!” 朱棣佯怒地踹了他一脚,后者立马顺势离开了大帐。 看着这孩子的背影,朱棣陷入了沉思。 又是一个好圣孙啊! 大帐之外。 朱瞻壑刚走出来,便见到朱瞻基正等着自己。 “一起走走?”朱瞻基笑着发出了邀请。 朱瞻壑点了点头,“好”。 兄弟二人走到营墙外面,望着白蒙蒙的冰天雪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瞻壑突然笑着开口道:“堂兄,这一回,是我赢了!” “嗯,是你暂时领先。”朱瞻基倒也没有否认,目光深邃地望着饮马河方向。 “我如果不是受制于这个太孙身份,肯定会做的比你更加出彩,带着王师杀过饮马河,奇袭瓦剌大军,将他们杀得丢盔弃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瞻基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战意,恨不得立刻扬鞭策马就此杀过去。 怎奈何他是大明太孙,这个身份带给了他尊贵与骄傲,但是也同样限制着他,不让他“恣意妄为”!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汉王世子可以率斥候前去打探情报,但是他这个太孙殿下却不能! 想着,朱瞻基就无奈地叹了口气。 “堂兄,打服了瓦剌人,北疆真能太平吗?” “无所谓。”朱瞻基耸了耸肩,轻笑道:“来一个打一个就是了,就算爷爷二叔都不在了,不是还有你我二人吗?” “打出一个煌煌盛世,打出一个万世太平!” 第235章 接着卖啊!你不是喜欢卖吗? 乾清宫,偏殿。 文武百官急匆匆地赶到,心中对汉王爷充满了怨念。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他娘的没事儿举行临时朝会! 你是屁事没有,我们大老远地还得赶过来!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能想想罢了。 没看到连身宽体胖的太子殿下,听说汉王举行临时朝会,都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吗? 大胖胖春风满面地同百官打着招呼,显得精神十足。 时不时有官员来了一句,“太子殿下您又瘦了”,大胖胖一张胖脸笑得很是灿烂。 瘦了就是好啊,这人呐也充满了干劲! 不过大胖胖心中却是有些忧虑,因为最近老二搞些大动作,都不事先跟他通通气了。 上次老二带着百官观刑也就罢了,朱高炽是提前知道的,但他不敢去。 那等血腥暴力的炼狱场面,大胖胖害怕去了看了,反倒是给自己吓坏了。 要知道杨荣大学士去观刑,人还没动刑,他就被吓吐了,观刑完毕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接连告病三日在家休养,这才总算是捡回来了半条命! 太子爷并不反对老二杀鸡儆猴威慑百官,但是你丫也不能这么血腥暴力,按着百官当猴子,当众把鸡给活剐了啊! 而且千刀万剐的,还是个死太监…… 一想到那恶心场面,大胖胖就觉得恶心坏了,加快了脚步走进大殿。 一见到自家老二,大胖胖立马低声问道:“老二呐,这是干嘛呀?怎么突然举办临时朝会?出了什么事儿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他,轻笑道:“有个不怕死的蠢货,上奏弹劾本王,准备给他自己刷刷贤名!” “嗯?沽名卖直?”大胖胖一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所谓“卖直”,就是故作正直以猎取名誉,这是文人士大夫为了猎取正直贤名惯用的伎俩! 比如在这大明朝,他们老朱家是江山的主人,那些个言官谏臣就喜欢盯着他们不放,时不时上奏弹劾你一下,批评你的过失,以此彰显自己的刚正不阿与不畏强权,博取一个美名贤名。 自家老头子被弹劾过,他这个太子爷也被弹劾过,大不了不鸟那些家伙就是了呗。 “老二啊,多大点事儿,这么小题大做干什么?” “咋滴你还想对弹劾你的言官谏臣下手?这会堵塞言路、自毁江山啊!” 大胖胖苦口婆心地低声劝道,要不是害怕堵塞言路,被那些史官书写成一个不进谏言的昏庸之君,老头子只怕早把那些跟他叽叽歪歪的言官谏臣给流放了。 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朱高煦笑着反问道:“老头子是皇帝,你是太子爷,所以遇到有文人士大夫故意找你们茬沽名卖直,你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承认自己错误。” “但是我不一样啊,老子是汉王朱高煦,老子要什么贤名?就算宰了他,问题也不大!” 大胖胖:“???” 啥? 啥意思? 我不是劝你的吗? 你丫咋还开始急眼了啊? 大胖胖还想开口,文武百官已经尽数到达,只能暂时结束了兄弟间的低声交流。 朱高煦见人都到齐了,顿时给聂兴使了个眼神。 后者怪笑一声,取出袁淳那封弹劾奏章,直接高声念了起来。 文武百官听清内容后,顿时吓得面如血色。 我尼玛啊! 这是哪个不怕死的啊? 他竟然敢当众弹劾汉王朱高煦! 而且你丫能不能专业一点啊,弹劾汉王爷折子送去北平啊,你往这儿送什么? 这不是打着灯笼进厕所——找死吗? 夏元吉与金忠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凝重。 他们想得更多,一眼就看穿了此人的小把戏。 此人故意将弹劾奏章上呈汉王,明显打得是沽名卖直的主意。 至于他说的那些理由,不过都是些牵强附会的托词借口罢了。 沽名卖直,这是不少官员常用的伎俩。 但是你好歹也分清楚时候,分清楚对象啊! 皇上是天子,太子爷又是储君,为了自身的名誉,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但是这位汉王殿下呢? 原本就对程朱文人充满了敌视,恨不得抓住机会全给你砍喽! 现在你还敢卖直卖到他身上,你猜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聂兴一顿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念完,随即点出了袁淳的名字。 文武百官的视线,瞬间聚集在此人身上。 夏元吉注意到了此人年龄,暗自叹了口气。 果真是个年轻小辈,不知轻重啊! 这袁淳目测年纪不过四十,还是刚刚进的都察院任监察御史。 可能这个小年轻,以为到了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先照例弹劾一下管事的,彰显一下自身的刚正不阿。 袁淳直视着百官目光,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太子殿下,汉王,这奏章正是下臣所上。” 朱高煦冷眼瞧着这厮大义凛然的模样,心中就觉得恶心不已。 “唔……袁卖直,你弹劾本王,是因为皇甫云和出任大明钱庄第一任经理,对吧?” “你说他是本王心腹,本王让他做钱庄经理,就是不安好心,通过钱庄攫取民利搜刮民财?” 袁淳神情一肃,脸色一正,朗声道:“敢问汉王殿下,那皇甫云和是什么身份?可有功名在身?” “大明钱庄乃是我大明朝的百年国策,事关我大明江山社稷,岂可任由您胡乱安插心腹……” “行了,闭嘴吧你!”朱高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随即扭头看向顾佐,“顾喷子,教育一下你的下属。” 这混账就是一个沽名卖直之辈,理由托词还是如此的牵强,朱高煦完全没了跟他对喷的兴致。 汉王爷不想喷,顾喷子却是巴不得喷死这个蠢货。 刹那间大明第一喷子火力全开,直接喷得袁淳面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首先,顾佐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袁淳再怎么蠢,也不敢跟他对喷。 其次,大明钱庄内设有都察院的巡视督导组,至少目前不可能会出现贪腐的情况。 所以袁淳这弹劾完全就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无事生非…… 他的托词借口,根本就站不住脚。 等顾佐将他教育得差不多了,朱高煦这才笑问道:“袁卖直,你读了一辈子的儒家圣言程朱经典,他们都是教你如何讪君卖直、沽名钓誉的吗?” 袁淳慌了,但他心中还有底气,急忙高声道:“汉王,风闻奏事乃是言官谏臣的特权,更是高皇帝的祖训……” “别跟本王提祖训二字,否则本王不介意把你剥皮实草!” 此话一出,群臣皆惊,袁淳惶恐。 监国汉王爷,又发飙了! “你袁淳以为,上奏弹劾本王,猎取一个刚正贤名,本王即便不爽,也会害怕堵塞言路,所以不敢惩处你对吧?” “汉王殿下……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朱高煦看着惶恐惊惧的袁淳,顿时轻笑道:“言官谏臣可以风闻奏事,那的确没错,不过这也给了你们这些狗东西讪君卖直的机会,所以你们一个个巴巴得跑来恶心人!” “算了,你也是言官谏臣,本王不能开因言活罪的先河,你自个儿交辞呈吧!” 袁淳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唯有舍弃官位不要,今儿个也要卖出去。 “太子爷,汉王殿下如此肆意妄为,只手遮天,难道您就不……” “革除袁淳官职功名,贬为庶民,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汉王爷轻飘飘一句话,却是将袁淳吓得瘫软在地上,再无半分先前那大义凛然的刚正模样。 “汉王爷,下臣知错了,汉王殿下,求王爷开恩呐……” 袁淳慌了,没了功名,他与农户无异! 而且三代不得参加科考,这几乎断了他全家人翻身的希望啊! “接着卖啊!你不是喜欢卖吗?本王让你今儿卖个够!” 第236章 革除功名?绝不能开此先例! 偏殿里面,鸦雀无声。 文武百官都被汉王爷给吓住了,看向袁淳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 其实吧,这文人士大夫做不做官,其实并不大。 科举制度最大的好处,不在于正式踏入仕途,而是获得了功名!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载,有了功名之后,就成了士林中人。 而且还有不少自诩为高洁雅士的读书人,通过科举考取功名后,也没有出仕为官,反倒是在家中悠然山林,过着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所以,对读书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功名! 毕竟功名在身,读书人的身份地位就完全不同了,可以享受朝廷提供的种种特权。 可是现在,这袁淳竟然直接被剥夺了功名,那他这辈子可真就完了。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这厮犯贱,将汉王朱高煦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沽名卖直不成,被汉王剥夺监察御史一职,自己临走前撂下几句狠话,反倒是助长了你袁淳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贤名? 你看汉王爷整不整死你就完事儿了! 因为撂了一句狠话,结果不但自身功名被革除,三代子弟还不得科考,这简直就是斩断了袁淳所有翻身的可能,只能去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农户! 袁淳啊袁淳,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跳梁小丑,没事儿招惹汉王作甚? 杨荣脸色苍白,自那日观刑过后,他接连做了好几夜的噩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不过眼瞅着汉王殿下准备革除袁淳的功名,他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硬着头皮出列为其求情。 “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这惩罚是否太过严重了些?”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考取功名并不容易啊殿下!” “一朝革除功名,这就意味着他先前所有的努力付出全都付诸东流,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杨荣话音刚落,杨溥紧接着又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袁淳毕竟是监察御史,有风闻奏事之特权,如果因为他上奏弹劾汉王殿下,就遭到如此严厉的惩处,那只怕日后无人再胆敢进言上谏……” 杨溥之后,一名接一名的文官巨头走了出来,胡俨、吕震、夏元吉、金忠……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此刻竟然全都出列,为袁淳求情!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夏元吉杨荣这些朝廷巨头,看似是在为袁淳求情,实则是在抵制革除功名! 袁淳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这种人别说出手相助了,指不定哪天还会引火上身,坑死自己。 所以,他们不是在为袁淳求情,而是在集体抵制汉王朱高煦革除功名! 功名就是读书人的命根子,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不幸被罢官去职,那也可以回乡教书育人,靠着田地收入做个“采菊东篱下”的高洁雅士,享受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 换句话说,功名就是这些文官的底线! 朱高煦下令革除袁淳的功名,也是一次试探。 毕竟新学教材即将编纂完成,新学与程朱的战斗即将打响。 只是朱高煦没有料到,这些文官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简直就是寸步不让! 自己不过是革除袁淳功名,夏元吉杨荣等朝堂巨头就跳了出来,异口同声地出言抵制。 这他娘的要是等到自己弘扬新学,这些个小老头们还不得激动得直接嘎过去? 杨荣等人目光坚定,毫不迟疑地出列上奏。 革除功名,这个先河,不能开!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以后就会形成定例! 若是有臣子敢忤逆触怒龙颜,那皇帝就可以用革去此人功名进行威胁反制,如此一来只怕日后大明朝再无直言敢谏的忠良戆臣! 朱高煦这个惩罚,可谓是戳到了文官集团的痛脚,不出意料的遭受了文官集团的抵制。 大胖胖此刻眯着眼睛,冷眼旁观着一切,并未急着开口。 这些文官,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为了保护他们自身的利益,不惜抱团威逼老二,这要是等自己做了皇帝,他们会不会也这样对待自己?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脸色微变,目光变得深邃无比。 朱高煦摸着下巴,淡淡笑道:“唔……你们的意思是,本王可以革除这袁淳的官职,但不能动他的功名,对吧?” “这样袁淳即便回乡之后,继续享受朝廷对读书人的优待,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女人玩女人,对吧?” “你们这些文人士大夫,都是这样想的吧?当不当官不重要,想做官就做官,不想做官就回乡闲云野鹤,反正身上有着功名,不必为生计发愁,对吧?” 此话一出,夏元吉等人脸色大变,齐刷刷地全都跪了下去。 因为,汉王殿下这番话,说得太重了些! 朱勇等武官倒是好整以暇地看起了好戏,他们现在最爱看汉王爷收拾整治文官的戏码,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夏元吉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事情很不简单。 只见他硬着头皮,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读书人寒窗苦读十余载,通过科考入仕,替天子牧民,这是我大明国策。” 夏元吉很聪明,话外之音,无非是在提醒朱高煦,朝廷离不开读书人,不然谁来给你们老朱家牧狩天下? 即便是蒙古蛮子入主中原,也要依靠读书人来替他们治理江山! 这,才是读书人最大的底气! 杨荣等人此刻感受到了莫大压力,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报团抵制汉王爷,而且还在当着太子爷的面儿! 但现在这事儿,已经不只是袁淳这个蠢货自己的事儿,而是关系到整个缙绅群体利益的事情。 一旦坐视汉王朱高煦革除袁淳功名,开了这个先例,那日后他们这些朝臣,只怕不少人都会步袁淳的后尘。 寒窗苦读十几载,最终全都化作泡影,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缙绅的利益,主要在功名,在朝廷优待! 当官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必须的雪中送炭。 他们绝不允许,有人试图对这点下手! 即便是汉王朱高煦,那也不行! 一时之间,偏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气氛压抑至极。 这次革除袁淳功名的试探,正逐渐演变成一场席卷天下的惊涛骇浪! 第237章 今儿个这袁淳本王吃定了! 偏殿。 气氛凝重。 袁淳此刻脸上恢复了些许色彩。 他原本听到狗贼汉王爷的处罚,已经万念俱灰,险些昏死过去。 毕竟这狗贼不但剥夺了自己身为读书人的功名,而且还废除了自己三代子弟参加科举的资格! 如此蛮不讲理的狠辣毒计,也只有这狗贼汉王爷才能想得出来! 但袁淳同样没有想到,杨荣夏元吉等巨头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发声,抱团硬刚狗贼汉王爷! 看着眼前一众巨头大佬为自己发声,袁淳感动得热泪盈眶,这腰杆也瞬间挺直了。 没错,你是监国汉王爷,你是天潢贵胄,那又如何? 这朝堂终归不是你汉王朱高煦的一言堂! 今日,我等名教子弟,就要告诉你朱高煦,何为文人风骨! 众人正跪在地上僵持着,只见罪魁祸首袁淳竟然施施然地站起了身。 他直接忽视了面无表情的汉王爷,而是看向了大胖胖,朗声高喝道:“太子殿下,臣是言官谏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风闻奏事乃是臣的职责与权力!” “若臣因此获罪,甚至被革除功名,还要累及三代子弟不得科考,那老夫无话可说!” “只是我名教子弟在朝为官,在野为师,宣扬教化,传播圣贤之道,为我大明朝尽心竭力,替皇上牧狩万民,现今朝中监国无道,亲小人而远贤臣,把持朝政党同伐异,迫害忠良铲除异己……” “下臣敢问太子殿下,这样的朝廷,还是朝廷吗?置我大明律令于何地?置皇上于何地?” 一众巨头:“???” 我尼玛啊! 你有毛病吧你啊? 我们在拼命保护缙绅权益,你他娘的倒好,巴不得大家一起玩玩啊? 眼瞅着汉王爷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冷冽笑容,杨荣等人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算我求你了袁淳,袁大人,袁卖直,袁哥…… 你快闭嘴吧你! 连老成持重的金忠都急眼了,在心中大骂这袁淳不是个东西,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朱高煦托着下巴,笑呵呵地看着袁淳侃侃而谈。 袁淳口中的“名教”,可不是那造反的“明教”,而是指的儒教。 西汉大儒董仲舒倡导“审察名号,教化万民”,汉武帝顺水推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立为名分,定为名目,号为名节,制为功名”,用它对百姓进行教化,称“以名为教”。 至于名教内容,主要就是三纲五常。 宋元以后,经过朱文公的努力,名教被称作“天理”,成为禁锢人们言行的桎梏,如违犯名教的伦理纲常,即被视为“名教罪人”,被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 说白了,现在这些名教子弟,就是坚定的程朱文人,程朱思想的坚定拥护者。 不过朱高煦没有想到,这个袁淳会如此愚蠢,还真以为夏元吉等人是为他求情,竟然还敢大着胆子沽名卖直! 大胖胖闻言满脸铁青,已暗自给袁淳判了死刑! 这个混账狗东西,真是无耻至极啊! 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忘诋毁自家老二,以此彰显他袁淳自身的贤名! 朱高煦倒也没有急着发怒,而是静静地看着袁淳侃侃而谈,等他怒喷自己喷开心了,这才淡淡问道:“袁卖直,说完了?” 袁淳闻言一愣,随即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汉王,下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即便汉王不将下臣罢官去职,下臣也会主动请辞离去,这样的朝廷我名教子弟不屑留之!” “好,说得很好!”汉王爷笑了,甚至还起身给他鼓起了掌! 然而夏元吉等人听到这掌声,却是感到后背直冒凉气。 “今儿个你是走不了了,本王原本想着沽名卖直嘛,不是多大点事情,革了你的官身功名,象征性地惩处你一下即可。” “但是本王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愚蠢,当众挑拨天家亲情,离间天家骨肉,话大家都听见了,现在你还想走?” 听到这话,袁淳面色大变,“汉王休要血口喷人,下臣只是实话实说……” 挑拨天家亲情,离间天家骨肉,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灭族死罪! “聂兴,叉出去,就在殿门口,杖五十!” 朱高煦冷声低喝道,吓得文武百官齐齐发颤。 在殿门口廷杖,这是杀鸡儆猴啊! 袁淳瞬间被吓得面无血色,直到聂兴带人上前将他架着往外拖去,他才回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开始求饶。 杖五十! 以他这瘦弱身板,不死也废了! “汉王殿下,臣知错了殿下……” “叉出去!” 不出意外,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因为行刑地点就在偏殿门口,所以文武百官很是清晰地听到了袁卖直的惨叫声与哀嚎声。 监国汉王爷这故意的杀鸡儆猴之举,起到了很好的威慑效果。 朱高煦聆听着袁淳的惨叫哀嚎,笑眯眯地看着夏元吉等人,主动开口打破了寂静。 “唔……刚刚我们聊到哪儿了?你们方才说不同意本王革除袁淳的功名,对吧?” 听到汉王这话,以及袁淳凄厉的惨叫声,杨荣等巨头皆是身子一颤,惶恐到了极点。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不当人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说的话你们听不懂?” “那本王就把话挑明了讲吧,功名优待,是你们这些名教子弟程朱文人最看重的东西,对吧?” “你们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张口道德仁义,闭口儒家圣言,看似是在替袁淳求情,实际上不过是维护你们缙绅群体的利益,不允许任何人对读书人的功名优待下手,对吧?” 汉王爷每说一句话,杨荣等人这心就颤了一下。 原来,汉王殿下什么都知道,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今日革除袁淳功名,或许只是汉王殿下的一次试探罢了。 夏元吉眉头紧锁,此刻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那日汉王府密谈,夏元吉便察觉到汉王对士绅的极度不满,连带着读书人也看不顺眼。 原来,当日汉王口中那阻止士绅兼并田地的办法,竟然会是这个意思。 革除了读书人的功名,他们就要缴纳赋税,地位与农户耕户一样! 没了功名优待,士绅还拿什么兼并田地? 这是釜底抽薪的狠辣毒计! 然而,天下读书人都不会答应! “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们,这功名优待是谁给你们的?又是谁开设科举给了你们一条获取功名入朝为官的通天坦途?” “是朝廷,是当今天子,是我老朱家!” 朱高煦冷眼扫着一众文臣,“朝廷可以给你们功名,自然也可以收回来!” “至于你们说的什么寒窗苦读十余载不容易,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本王逼着你们做出这些丑事烂事了?” “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就是为了做官贪腐受贿、沽名卖直的?那些儒家圣言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儿个袁淳本王吃定了,皇上来了也留不住他!” 第238章 战争第一步!百官集体请辞! 偏殿内,寂寂无声。 只是袁淳的惨叫声还在不断传来。 五十廷杖,以那他柔弱身体,很有可能会被硬生生当场打死! 但是现在,没有人会再为了他求情,他们都在思考更加严重的问题。 眼前文官集团与监国汉王爷已经正面对上了,而且汉王已经摸清了文官集团的底线,正是功名优待,这个天下读书人的命根子! 他们这些名教子弟,为了保护缙绅利益,必须旗帜鲜明地表达出自身态度! 你汉王爷想动袁淳可以,随便你怎么动,就算是打杀了都行。 但是你想革除他的功名,那对不起,这个先例不能开! 无论如何,这个先例,都不能开! 倘若天家可以随意革除朝臣的功名,那缙绅大夫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失去了这赖以生存的根基,缙绅大夫还拿什么与皇权争斗,维持朝堂稳固? 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彻底废了你,将你打回原形! 如果真沦落到了这种局面,只怕日后这大明朝廷将会变得乌烟瘴气。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整个庙堂,都成了皇帝的一言堂,再无敢于同皇帝斗争、规谏天子的风骨直臣! 这样的朝堂,是畸形的朝堂,更不是文官缙绅愿意见到的朝堂。 凡事讲究一个平衡,过犹不及,皇帝权力太大,无人掣肘,只会埋下不可预料的祸患。 更何况,你朱高煦只是监国汉王爷,并不是大明天子! 所以牺牲掉袁淳这个蠢货,平息汉王爷的怒火,那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杨荣等人乐于见到如此情形。 袁淳只要被活生生廷杖而死,那汉王爷就没了继续发飙的理由,相反他还会因此落得个暴虐不仁的骂名! 当朝廷杖监察御史,甚至活活将人廷杖而死,这骂名他朱高煦背定了! 袁淳的惨叫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微不可闻。 杨荣等人心中一喜,估摸着这袁淳,应该是断气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高兴片刻,只见汉王鹰犬聂兴大步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王爷,那袁淳愿意自废功名,请求饶他一命,还打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杨荣等人面色狂变,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袁淳啊袁淳,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你这是主动把刀子递给了汉王爷,让他对准天下缙绅啊! 该死的混账,你怎么不去死? 夏元吉与金忠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袁淳为了活命,主动请求自废功名,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再蠢,也清楚功名对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一旦没了功名,他袁淳甚至不配称为读书人,又不会耕作种地,连寻常农户都要不如! 所以,这是……屈打成招? 夏元吉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汉王爷,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位汉王殿下,还真是好狠的手段。 朱高煦故作惊讶地开口道:“唔……既然这袁卖直这么识相,主动请求自废功名,那就先不打了吧!” “送去太医院给他治伤,然后革除他的官身功名,逐出京师去!” “诸位,这惩罚如何?本王可是应了袁淳自己的请求,给足了你们这些人面子啊!” 诚然,并非袁淳主动请求,而是聂兴屈打成招。 还没用刑之前,聂兴就告诉了袁淳这笔交易。 要么你主动请求自废功名,给汉王爷一个台阶下;要么你就等着被活生生打死,而后尸体那破草席裹着扔进乱葬岗! 袁淳好歹也是一位“风骨直臣”,他并未被聂兴这个酷吏吓到,直接拒绝了这个交易。 毕竟一旦没了功名,他老家那些田地也要缴纳赋税,到时候连养家糊口都难,还做什么闲云野鹤的高洁雅士? 只是他低估了廷杖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勇气。 才打了二十四杖,袁淳就已经痛得昏死过去了好几回,然后又硬生生地被打醒。 他终于意识到,再打下去,自个儿真会被活活打死在这里! 万般无奈之下,袁卖直选择了从心,接受了汉王爷的交易。 功名,没了就没了吧,总归还有条命在! 至于那些朝臣会如何去想,袁淳已经顾不上了。 老子命都快没了,你们爱咋想咋想! 在聂兴的善意提醒下,朱高煦现在有了合理的借口,革除袁卖直的功名。 然而这个借口合不合理,还要看杨荣等名教子弟是否能够接受。 显然,他们接受不了。 杨荣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道:“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若真要革除袁淳功名,那老臣请求乞骸骨,告老归乡!” “臣附议,乞骸骨!” “臣请告老还乡!” 一名接一名的朝堂重臣发声,上演了一出集体请辞的精彩戏码! 朱高煦面无表情,心中早有预料。 集体请辞,这是文官集团的群攻技能,也是他们最后用来制衡皇权的大招。 毕竟皇帝还需要这些朝臣处理国政,替老朱家牧狩百姓,不可能真的一意孤行,将他们全给赶跑喽,自个儿这个孤家寡人去牧民。 看来这功名当真是文官的命根子,谁要敢动,他们就敢死磕到底,连集体请辞这个大招都放出来了。 大胖胖却是满脸铁青,怒视着这些所谓的忠正贤良! 他们这些无耻的嘴脸,真是让太子爷感到恶心! 袁淳的死活他们不在乎! 朝廷的利益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自身的利益,缙绅的利益! 还有脸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高唱什么仁义道德,儒家圣言! 呸,恶心! 朱高煦缓缓起身,直视着这些请辞的官员,正准备祭出自己的大招予以反击。 大胖胖却是抢先一步,冷声喝道:“袁淳为了活命,自己请求革除功名,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尔等可否跟孤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听到太子爷发话,杨荣等人面色再变,根本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 因为功名是缙绅的根基,不容任何人轻动! 就算是那袁淳为了活命,主动请求自废功名,那也不行! 只是杨荣等人,此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太子爷。 毕竟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可与儒家圣贤思想搭不上边,全是为了缙绅的利益! 换句话说,他们是在坚守缙绅大夫的底线,与皇权做着斗争! 大胖胖冷眼扫过,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无人予以回应。 刹那间,朱高炽顿时大失所望,对这批程朱文人彻底死了心。 或许,全力支持老二的新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有了竞争就会有压力,这些程朱文人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放出集体请辞的大招同老二争斗! 这些程朱文人,过了太久的优渥生活,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第239章 革除功名!不当人子汉王爷! 面对太子爷的责难,杨荣等人只能闭口不言。 他们能怎么办,又能说什么? 这原本就是文臣与皇权的争斗! 功名优待是缙绅文官的最大底气,也是他们敢于争斗的原因。 否则一个不受任何约束制衡的皇帝,可能对大明江山造成的破坏,远比读书人所享受的些许优待要大得多! 功名不可随意革除,监国汉王爷不行,皇上也不行! 这是文官集团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践踏! 大胖胖瞧见这一幕,由衷地感到失望。 今日杨荣等人的卑劣表现,无异于再次作证了自家老二的说法。 这些程朱文人名教子弟,一直以来关心的,都只有自身利益! 他们明明知道地方士绅兼并田地成风,却无一人上奏朝廷予以制止,反倒是总容貌默许了这等恶劣现象! 还美其名曰什么“耕读传家,以安天下”,真是无耻之尤! 这一刻,大胖胖对程朱文人,彻底失望。 朱高煦眼瞅着大胖胖神情不对,当即轻咳了两声,兀自笑道:“功名,功名,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本王可是听说,不少读书人通过科举获取功名之后,仗着朝廷给予的优待特权,肆意兼并当地田地,”地方官员也对他们处处维护,甚至与之勾结。” “杨荣,这事儿你可曾有所耳闻?” 听到这话,杨荣面色大变,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汉王殿下……臣……臣……” 该怎么回答? 从没有听说过? 连汉王朱高煦都有所耳闻,你堂堂内阁学士没有听说过? 一直有所耳闻? 那为何不上奏朝廷,予以制止? 而是选择漠视,选择纵容?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 说到底,他杨荣本身就是缙绅的一员,家中也有着不少良田良地! 所以面对汉王爷的这个问题,杨荣本就做贼心虚,哪里还有先前的镇定自若。 “唔……怎么了?你没听说过吗?杨溥?胡俨?金忠?夏元吉?” 朱高煦笑着点出了一位位朝堂巨头的名字,将这个难题抛给了他们。 然而事实真相摆在那里,即便他们如何满腹经纶,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户部尚书夏元吉长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回答道:“太子殿下,汉王殿下,乡野地方上如今确有这种不正之风,读书人拿到功名后,开始兼并良田良地。” “但是……” “不用但是了。”朱高煦冷笑道,“也就是说你这个户部尚书承认,士绅兼并田地是真的,对吧?” 夏元吉张了张口,最终只能默然,算是选择了默认。 朱高煦又看向杨荣,“杨勉仁,这事儿你认不认,要不要本王派锦衣卫,你去老杨家核查一下田地数目,看看你这位内阁大学士,兼并了多少田地?” 杨荣闻言脸色一僵,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家境本就不错,而后自己成了当今天子的扈从红人,杨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杨荣自己都不太清楚,家中到底有多少家产。 至少家中千亩良田,绝对是跑不了的。 所以,他杨荣无话可说。 朱高煦又看向了其他朝堂巨头,一一扫视而过,无人敢与他对视。 或许他们之中,不少人当真清廉自守,并不像杨荣这般大肆贪腐,来者不拒。 但是他们清廉自守,不代表他们的家人也清廉自守。 在小农思想的影响之下,华夏子民对田地很是重视,他们的家人仗着权势兼并一些田地,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更何况读书人所谓的“耕读传家,以安天下”,又不是真的让他们自个儿种地,自个儿劈柴做饭! 没有足够数量的良田良地,他们拿什么维持生计,供给族内子弟用心苦读? 这等诱惑,对读书人而言,是致命的。 “呵,都说说啊,怎么又不吭声了?” 朱高煦轻笑一声,在百官面前来回踱步,那脚步声响彻整个偏殿。 “这功名可是个好东西啊,对吧?” “有了这功名,你们这些读书人不用当官履行义务,就能享受朝廷给予的优待福利!” “田是你们士绅的多,地也是你们士绅的足,差役一点也不当,赋税更是一文也不交!” “本王刚开始监国理政的时候,国库空虚,朝廷连赈灾的银子都快拿不出来了,灾区百姓都开始易子而食了,可是你们这些士绅倒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玩女人玩女人,本王坐在这宫闱里面,都能听见那十里秦淮不绝于耳的狎妓调笑声!” 汉王爷越说越气,甚至一脚将杨荣踹翻在地,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杨荣大学士,来你告诉朕,你们儒家的圣贤之言,就是教你们如何贪腐享乐、兼并田地的吗?” “这是哪门子的儒家圣言?这是哪门子的仁义道德?这又是哪门子的圣贤道理?” 杨荣猛地被一脚踹在地上,一口气没顺过来,险些直接嘎了过去。 汉王爷这突如其来的一脚,险些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但是当他听见汉王这些追问,顿时额头上冷汗直冒,恨不得直接嘎过去算了。 他一五一十地回答,会得罪整个缙绅群体,损害整个缙绅群体的利益。 但他如果选择同汉王朱高煦正面硬刚,指不定是否会被这头大猩猩给当场揍死! 所以杨荣明智地选择装死,直接顺势“昏”了过去。 夏元吉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查看情况,一时间将整个偏殿闹得鸡飞狗跳。 朱高炽始终在冷眼旁观,他也意识到今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将会导致朝堂大乱。 老二已经急眼了,不拦着他点,他要是将百官全给剁了,老头子回来也得剁了自己! “够了!今日之事到此结束,退朝!” “等会儿!袁淳功名本王革定了,今儿个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 朱高煦冷笑一声,给聂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怪笑着带人堵在大殿门口,封锁住了殿门。 文武百官:“???” 我尼玛啊! 还能这么玩的吗? 你这个汉王爷不要脸了是不是? 金忠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怒斥道:“汉王,你究竟意欲何为?” “也没什么。”朱高煦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看你们这些无耻文人不爽很久了,今儿个本王想跟你们算算账。” “本王革除袁淳功名,你们谁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嘛!” 一众文官:“!!!”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他娘的谁敢有意见? 杨荣都快被你一脚踹死了! 而且这狗贼还把门给堵上,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朱高煦冷笑一声,抛出了自己的目的。 “自即日起,官员坐罪,视情节轻重可革除功名,刑部著为令!” “若有官员怠政致仕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世不得录用!” 第240章 文官隐忧!哈士奇的决定! 散朝。 被人搀扶着离开的杨荣,立马就醒了过来。 夏元吉等人见状那也是见怪不怪,清楚这家伙耍得什么小把戏。 此刻他们脸上都是愁云密布,暗自大骂那袁淳不当人子! 汉王朱高煦本就一向敌视文官集团,袁淳这厮沽名卖直,直接被汉王抓住机会,狠狠给文官集团来了一刀! 而且这把刀还插中了文官缙绅的要害,直接插在功名上! 汉王爷最后堵门才定下的那两条新规,看似无伤大雅,实则无异于给文官缙绅又套上了一层枷锁! 第一条,官员坐罪,视情节轻重可革除功名! 这汉王口中的“情节轻重”,那完全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刑部尚书张胥老成持重,又嫉恶如仇,此刻被汉王留下来制定新规,想必这新规一旦落实,那枷锁也就彻底稳固了。 至于第二条,那完全就是狗贼汉王爷的报复之举了。 若有官员怠政致仕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世不得录用! 这所谓的“怠政致仕”,说的就是他们方才集体请辞,以此抵制汉王对缙绅功名下手!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不管群臣多么反对监国汉王爷的意见,都不能再发大招,动用集体请辞的手段予以威胁! 这条新规,无异于是废了文官缙绅的一个大招。 如果他们日后还敢如此行事,那汉王便有例可查,直接剥夺了他们的功名,逐出朝堂! 至少那个率先致仕予以威胁的人,是决计跑不了的! 一想到这儿,众人脸色更是难看。 杨荣走到金忠夏元吉身旁,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夏大人,金大人,这功名乃是我读书人的根基命脉,是天下学子之所以艰苦求学的动力,如今汉王准备对功名下手,那可如何是好啊?” “一旦缙绅没了功名,那会威严尽丧,说句不好听的话,长此以往,缙绅大夫只怕与天家的家奴无异……” “噤声!”金忠低喝了一声,有些不悦地低喝道。 这个杨勉仁真是一点不成器啊! 眼前这是什么地方,连宫廷都没走出去,你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不知道这厮是真的愚蠢还是百无禁忌! 在金忠的压制下,杨荣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老老实实地不敢吭声。 众人一同来到了内阁值房,各自落座后,神情都很凝重。 金忠环顾左右,皱着眉头开口道:“诸位,今日的事情,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数了。” “咱们这位汉王殿下,自从受伤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胸中藏有锦绣沟壑,重实学轻经学,一心想着造福天下百姓。” “如今整个大明天下,汉王贤名天下传扬,百姓只知汉王仁德,不知太子之贤,若继续如此下去,只怕我大明储君之位将会易主了啊!” 兵部尚书老金头作为从始至终支持大胖胖的坚定拥趸,眼瞅着汉王殿下愈发强势跋扈,他这颗心就悬了起来。 众人听到他这话,也是一阵沉默。 相比于太子与汉王的夺嫡之争,杨荣等人此刻更加担心缙绅群体的利益。 汉王一直敌视程朱文人名教子弟,今日更是抓住机会开了革除官员功名之先河。 不用怀疑,这绝不仅仅是结束,以那位汉王爷的脾气,绝对只会是个开始! 一想到这儿,杨荣等人便开始指责汉王的种种嚣张跋扈之举,扬言要联名上奏天子,定要废了他汉王的监国特权。 夏元吉始终在冷眼旁观,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出言道:“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读书人做错了!” “地方士绅兼并田地,难道你们不知道?” “拿了功名之后,一个个地都忘记了读书人的初衷,摇身一变成了士绅老爷,在乡野间作威作福,横行无忌,这些事情难道你们不知道?” 听闻夏元吉的指责,杨荣等人顿时神情一滞,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是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老夏头冷眼看着杨荣,此子除了参谋军事有急智外,可谓是一无是处! 无论是大局观,还是政治敏锐感,他拍马都赶不上杨士奇! “杨勉仁,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汉王刚开始监国理政的时候,朝廷国库空虚无力赈灾,灾区百姓水深火热易子相食,你杨勉仁还在府上宴请同僚饮酒作乐吧?” 此话一出,杨荣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讪讪地笑道:“我等不过是在府上畅聊一些奇事趣闻,与朝政无碍,更与……” “杨荣啊杨荣,你可还记得为官初心?” 夏元吉长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落,径直起身离去。 金忠与蹇义见状,当即起身跟了上去,留下杨荣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蹇义快步跟上了夏元吉,二人私底下关系很是不错,且因为自身品格与能力受到朝野敬重,二人并称“蹇夏”。 “维喆(夏元吉字),就这样走了?”蹇义苦笑着问道。 夏元吉脚步一顿,双眼绽放出了骇人精光。 “那杨勉仁就是个徒有虚名的蠢货,连汉王朱高煦的真正目的都看不明白,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若无人制衡,迟早会出大乱子!” “老夫准备去见一个人,如果说杨荣是个政治白痴,那此人就是天生的政治家。” 听到这话,金忠与蹇义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维喆说的是杨士奇?” “对!” “同去,同去!” …… 杨府。 哈士奇恭恭敬敬地给三位大佬看茶。 夏元吉注意到杨士奇府上连一个奴仆杂役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顿时心中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样的人才,被流放去南洋旧港这等蛮夷之地,真是可惜了啊! 反观杨荣杨勉仁那个蠢货,贪腐受贿拿好处可谓是来者不拒,这么一对比之下,杨荣更是给杨士奇提鞋都不配! 如今的内阁学士,只剩下了杨荣、杨溥、胡俨三人,胡广与金幼孜扈从皇上北征,杨士奇与黄淮被流放南洋旧港,解缙还关在诏狱里面饱受酷刑。 杨溥生性谨慎,连上朝走路都是靠墙贴着走,而胡俨又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一门心思地管好国子监那一亩三分地,做个学问大家。 杨荣如今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总揽内阁事务。 偏偏他又是个不成器的废物,除了有些军事远见与急智外,可谓是一无是处!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内阁迟早会与汉王爆发激烈冲突,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名教子弟! 三人在来的路上,就定下了一个主意,将杨荣与杨士奇调换一下,由杨士奇主持朝堂大局,至于那个蠢货杨荣,滚去南洋布政去吧。 想着,三位真正的巨头看向杨士奇,目光变得热切无比。 蹇义摸着胡须,试探性地问道:“士奇,我等三人准备拉下老脸,去求汉王殿下,让杨荣代你前去旧港布政,而你则入阁辅政主持大局!” 哈士奇:“???” 啥? 还能这么玩? 我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啊! 在三人茫然注视下,哈士奇坚定地摇了摇头。 “士奇多谢三位长者厚爱,但是这南洋旧港,士奇去定了!” 三位巨头:“???” 哈? 你说啥? 是我听错了? 咋还有抢着去蛮夷之地的啊? 第241章 拒绝!来自哈士奇的忠告! 拒绝了? 杨士奇竟然拒绝了? 他怎么会拒绝,怎么可能拒绝? 一个是去南洋旧港那等海外蛮夷之地布政,一个是官复原职入阁辅政执掌中枢,这个选择是个傻子想必都拎得清楚,但是杨士奇偏偏选择了前者! 别说金忠愣了,蹇义也蒙了,夏元吉同样面带茫然之色。 不过老夏头隐约知晓内情,短暂错愕后便有了些许猜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士奇,出言道:“士奇,你选择去南洋旧港,可是有什么隐情?” 面对夏元吉的询问,哈士奇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选择,对如今的杨士奇而言,根本没有值得犹豫的地方。 短暂进入内阁辅政,如同以往那般游走在权力中枢之外,这不是杨士奇想要的位置。 反观前去南洋旧港布政,推行汉王朱高煦的南洋计划,只要事到功成,他杨士奇凭借这定南洋的开疆拓土之功,完全可以轻松重返朝堂进入权力中枢! 而且当今天子是一位胸有沟壑的英明雄主,与太祖高皇帝一样都是马上天子,端得是个杀伐果断、霸道无匹。 只要他在位一天,就不会容许,有人胆敢削弱皇权,重塑相权! 这一点,杨士奇看得很清楚。 与其继续留在朝廷碌碌无为,等着熬着当今天子驾鹤西去,不如去南洋旧港布政,立下定南洋之不世奇功,作为自己将来执掌中枢的政治资本! 更何况汉王朱高煦选定了自己去南洋旧港布政,作为南洋计划的核心人物,为此还一举流放了上前人,送给自己做布政人手,他岂会同意眼前这三老的计划? “三位长者,士奇自感德才浅薄,还需要去到地方历练一番,还请三位长者见谅!” 哈士奇起身向夏元吉三人郑重一礼,再次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与其进入内阁碌碌无为,不如远赴南洋开疆拓土,携不世之奇功重返朝堂执掌中枢,届时凭借自身威望与手段,通过内阁重塑相权,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夏元吉三人听到这话,顿时面面相觑,良久之后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想到,这杨士奇气性如此之大,宁可去南洋布政熬资历,也不愿向汉王爷低头。 沉默了片刻,夏元吉又将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询问哈士奇的见解。 当听到汉王革除袁淳功名时,哈士奇顿时神情一肃,渐渐变了脸色。 汉王有意弘扬新学,这是金幼孜冒着危险窃取到的惊天隐秘,唯有自己与太子爷清楚。 即便是眼前这三位元老巨头,那也还是被蒙在鼓里! 而今日汉王抓住袁淳沽名卖直的机会,一举革除掉其功名,就是一次对文官缙绅的试探! 功名是读书人的命根子,没了功名,他们也就没了生活来源,不能再如以往那般安心进学修德,反倒是要为生计发愁。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读书人有了功名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汉王朱高煦这是在投石问路,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始弘扬新学了啊! 一想到这儿,哈士奇就觉得脊背发凉,心底直冒寒气。 然而他转念一想,脸色顿时又变得古怪了起来。 难不成这位汉王爷,将自己调去南洋开疆拓土,还是为了保护自己? 汉王爱我! 夏元吉三人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士奇,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三位长者,朝会时可曾注意到太子殿下的脸色?” 此话一出,夏元吉三人顿时一愣,随即尽皆变了脸色。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太子爷今日朝会时还出言质问了杨荣那个蠢货,结果杨荣无话可说,最后太子爷气得拂袖离去。 “朝会时我等集体请辞,抵制汉王革除功名,只怕落入了太子殿下眼中,反倒成了结党营私的小人了!” 金忠一怔,随即明白了杨士奇的深意,顿时苦笑了起来。 蹇义同样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胸中自有丘壑,应当不会受小人蒙蔽,我等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稳固啊!” 汉王这次试探,动了读书人的功名,那下次试探只怕会直接对名教子弟下狠手了! 这大明天下的亿万学子,可都是名教子弟,学得都是儒家圣言,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大明还不闹翻了天才怪! “士奇,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夏元吉捋着胡须,问到了点子上。 杨士奇当即点头,“三位长者不妨去见一见太子爷,听听他的意见,毕竟不管汉王爷再怎么闹腾,入主东宫的还是太子殿下,我大明朝的储君也是太子殿下!”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眼前一亮,寒暄几句后,当即起身告辞离去,急不可耐地赶往东宫太子府。 哈士奇看着三位元老巨头的背影,脸色很是复杂与无奈。 他知道汉王爷准备干什么,但他却是没有说,而是把这个选择交给了太子殿下。 毕竟知情人,就只有他与太子殿下,别无他人。 哈士奇看得很透彻,他想在南洋开疆拓土立下不世奇功,自然离不开汉王朱高煦的鼎力支持! 所以,为了他的政治抱负,他不能与汉王为敌! 那新学迟早都会现世,最后被天下缙绅群起而攻之,扼杀在摇篮之中。 自宋元以来,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崭新学说,不过都被打上了“歪理邪说”的标签,还未来得及发展宣扬,就直接被斩断根基了! 毕竟,程朱代表着名教,背后站着的,不止有朝廷,还有这天下间所有读书人! “汉王爷啊汉王爷,希望你不会引火烧身,玩火自焚!” 乾清宫,暖阁。 刑部尚书张胥正与汉王爷大眼瞪小眼。 朱高煦打量了几眼这位颇有贤名的刚正忠良,直接问出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张胥,忠君否?” 闻听此言,刑部尚书直接蒙了。 这尼玛想干嘛? 故意找茬想收拾自己是不是? 张胥神情一肃,正色道:“下臣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很好。”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官员坐罪,什么程度才革除功名?” 刑部主管刑罚律令,将革除功名这一条写进大明律,那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老朱家的后世子孙也有充分理由收拾那些文人缙绅。 然而张胥不仅直,而且刚,头铁地跪倒在地,朗声高喝道:“汉王殿下,这差事下臣办不了!” 开玩笑,这差事能办吗? 得罪了汉王殿下,大不了革除功名回家种地! 但是一旦将革除功名写入大明律,那他张胥就会得罪全天下的缙绅大夫,不但自己活不下去,还会连累后世子孙,甚至还会被写入史册遗臭万年! 文人手中的笔,可比武夫腰间的刀,更加阴损毒辣! 听到这话,朱高煦冷笑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汉王殿下,臣得提醒您一句,您不是君,我大明唯有天子与太子可称为君……” 张胥话音未落,一道低喝传来。 “那孤呢?!” 只见一个大胖胖满脸怒容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当朝太子朱高炽! 张胥:“???” 太子爷? 他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这兄弟二人已经水火不容了吗? 张胥一愣,看着太子爷那张铁青的胖脸,脑海中陡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你大爷! 这俩兄弟唱双簧呢! 我这是被算计了? 不,不对! 嘶…… 文武百官都被这兄弟二人给算计了! 第242章 来自老朱家的算计! 麻了! 彻底麻了! 张胥怎么都没有想到,太子朱高炽竟然在暖阁里面! 而且更加令他感到恐惧的是,朝野上下一直认为太子爷与汉王爷因为夺嫡争斗,所以兄弟二人感情不睦,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可结果呢? 眼前这兄弟二人好得跟穿连裆裤一样! 张胥虽然是个忠正敢言的戆臣,但这不代表他是个蠢货! 几乎没有多想,张胥立马就明白,这是太子与汉王故意在百官面前演戏呢! 什么夺嫡争斗,什么兄弟不睦,都是这兄弟二人故意演成百官看得! 一想到这儿,张胥只觉得讽刺无比,可笑至极! 不愧是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啊! 这玩弄人心的本事,真是一个比一个精彩绝伦! 大胖胖并未给他时间继续感慨,而是低喝道:“张胥,孤在问你,孤是不是你的君?” “是!”张胥神情一肃,正色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地位不同凡俗皇室,太子殿下同样是君!” 听到这话,大胖胖脸色稍稍好看了些,继续追问道:“那孤要你将革除功名这一条,写入大明律令,你可能做到?” 此话一出,张胥神色凄苦,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以头触地,不愿领命执行。 “殿下,这副担子太重,臣年老体弱……担不起!” 就算他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考虑自己的子孙后人。 得罪了天下士绅大夫,他们老张家无异于自取灭亡,再无翻身的可能! 听到张胥这话,大胖胖直接被气得冷笑连连。 “好啊,真是好得很啊!这就是你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可叹父皇还时常告诉孤,你张胥是个难得的耿介忠正之臣,日后孤可以委以重任,你张胥就是这样忠君的吗?就是这样上报皇恩的吗?” “当年你张胥因性情耿介,得罪了时任刑部尚书的吕震,被他在父皇面前进献谗言打入诏狱,是孤去给你求的情,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你才得以官复原职,甚至得以高升为当朝尚书……” 朱高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暗自给自家老大哥点赞。 大胖胖这收买人心拉拢人的手段,那可真是炉火纯青啊! 难怪世人一直称赞他宽厚仁德,体恤臣僚,这随手就送出去一大堆人情,谁不得心甘情愿地供他驱使,给他卖命? 看看眼前这张胥,自己刚刚跟他讲的时候,这厮还梗着脖子叫嚣,差事办不了! 现在轮到大胖胖上场,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张胥说得热泪盈眶,那模样看得朱高煦都觉得可怜。 大胖胖,牛逼! 嗯,怎么还拉上手了这是? 大胖胖亲自上前,将泪流满面的张胥给扶了起来,拉着他的双手温声安抚。 “彦威(张胥字)啊,孤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害怕连累家人吗?” “孤可以向你保证,仅仅只是那些犯下重罪的官员,才会革除功名,不至于让你得罪天下读书人。” 听到这话,张胥抹了一把眼泪,心中稍微镇定了不少。 官员如果犯下重罪,那甚至可能会满门抄斩,革除不革除功名,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倒是可以接受。 张胥真正害怕的是,这狗贼汉王爷将这革除功名的门槛设得太低,如果太祖“贪六十两者剥皮实草”一样,根本不在意官员的利益死活! 好在得了太子爷的承诺,张胥这才点了点头。 但是他不忘提醒道:“太子爷,汉王爷,读书人乃是我大明朝的根基,绝不可轻举妄动啊!” “就算是有一两个害群之马,那也仅仅只是少数罢了,大部分得读书人沐浴天恩,都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 张胥是真的怕了,这兄弟二人故意在百官面前唱双簧,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很有可能就是对士绅功名下手! 毕竟朝会上汉王提及的地方士绅兼并田地一事,正有愈演愈烈之风! 而那些地方士绅之所以能够兼并田地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拥有功名在身,拥有免税免役的特权! 要是废了他们的功名,他们这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士绅老爷,只怕连地都不会种,只会活生生地饿死! 张胥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胆寒,索性一次将话说到底。 “一两个士绅,在朝廷眼里,那就如同蝼蚁一般,随手就可以打杀弄死!” “可是太子与汉王想过没有,我大明天下如今有多少士绅?几万?几十万?还是几百万?” “两位殿下只看到了士绅侵占田地的蝇头小利,却没有想过,一旦向这些士绅开战,朝廷根本就没有胜算,弄不好大明江山都得一朝倾覆!” 作为一名忠正敢言的戆臣直臣,张胥可谓是尽到了言官谏臣得职责。 然而他这些话落到大胖胖耳中,却是更加坚定了他支持自家老二弘扬新学的信心! 张胥这番话语,换句话来说,就是大明朝真正的主人,不是老朱家,而是地方士绅! 这与自家老二之前所说,谁掌握了田地,谁对百姓就有话语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才只是永乐年间,老朱家的江山就已经不姓朱了! 如果继续任由这些名教子弟继续掌控仕途、兼并田地,那老朱家的厚实帝王只怕会沦为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 所以,这程朱的位置,的确该动一动了! 张胥见太子爷脸色阴晴不定,继续下了一剂猛药! “两位殿下如果执意对读书人的功名下手,就不怕天下士绅投入藩王的怀抱,让我大明再来一次靖难之役吗?!” 此话一出,大胖胖变了脸色,朱高煦沉吟不语。 张胥这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但不得不承认,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士绅兼并田地,多的就是钱粮,真要拿刀架到他们脖子上,这些寡廉鲜耻的读书人真有可能选一个老朱家的藩王,揭竿而起! 毕竟朱高煦他们一家,可是通过造反起家的啊,堪称造反专业户! “行了,张胥你也别杞人忧天了,麻溜地把革除功名写进大明律!” “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朱高煦没好气地摆了摆手,示意张胥赶紧滚蛋。 张大尚书见状有心骂这狗贼几句,碍于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只能愤然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大胖胖依旧余怒未消。 连忠正敢言的张胥都是这副模样,可想而知其他文官会是如何不堪。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就觉得恶心。 “老二,你那新学教材编好了吗?赶紧推广吧,我现在看着那些混账心里就来气!” 朱高煦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教材是编好了,可是推广新学,无异于一场巨大变革,你这个太子只能袖手旁观,甚至必要时候可以攻击新学。” “本王也不能亲自下场,否则会让汉王与新学捆绑在一起,这不利于新学的推广!” 听到这话,大胖胖也觉得头疼。 “解缙不行吗?” “解公豹只是个有学识的政治白痴,他只能扛旗吸引仇恨,否则怎么被人玩儿死的都不知道!” “……” 第243章 坚船利炮!没有坚船你说个锤子? 永乐十二年,二月春。 气候正逐渐回暖,全无先前那般寒冷。 朱高煦得了个空闲,准备去视察一下皇家制造局,特意带上了郑和三人组。 眼瞅着天气回暖,那大明水师也要正式出海,远征倭国了。 火器火炮这些杀伤性武器,自然应该要装备上。 然而朱高煦清楚地记得,上次去视察郑和船队时,得知大明战船大多采用的都是卯榫结构,连最关键的龙骨都是如此! 这就有些可笑了啊! 大炮一响,敌军舰队还没反应,自己这战船却是被后坐力震碎了,水师将士在茫茫大海上面找谁说理去? 路上朱高煦也问出了这个疑惑,希冀着郑和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答复。 郑和眉头一皱,并未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陷入了沉思。 大明朝的战船,无非就是平底的沙船和尖底的福船这两大系统。 前者适用于近海或内河,后者主要用于远海航行,其他名目繁多的海船也无非就是这两种船只的改进变种罢了。 郑和下西洋所使用的宝船,就是以福船为主要战船,因为它更适于远航航行。 然而无论是沙船还是福船,采用的都是卯榫结构,有点类似一个个的长方形木盒子拼装起来形成的。 而且两种船使用的船帆,都是重帆,多用竹子编织的篾席制作而成。 这就导致战船船身强度不足,完全无法承受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 要是按照汉王殿下的设想,在福船两侧安装火炮设置炮位,只怕一旦多炮发射,整艘船只都可能会完全倾覆,小点的船只甚至会被直接震散了架! 一想到这儿,郑和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要不将大炮装在船头或船尾?这样可以大大降低火炮后坐力的影响……” 朱高煦:“???” 啥? 你说啥? 把火炮安在船头船尾? 敌我两军在海上遭遇,还没等你调转船头船尾瞄准,人家两侧的火炮就将你轰了个稀烂了! 朱高煦听到他这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冷声下令道:“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现在华夏传统帆船制造技术和航海能力,已经发展到了顶峰,难道还解决不了这么一个小问题?” “本王只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想办法把火炮给本王搬上船去,然后启程剿灭水匪远征倭国,不然你们就自个儿拿着刀枪棍棒去吧,死了别怪本王不来给你们收尸!” 郑和三人组:“!!!” 你大爷!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朱高煦没好气地扫了他们一眼,心中很是不得劲。 华夏造船技术与航海能力,发展至今已经到了巅峰时期,郑和率领的无敌舰队曾耀武于大洋,其声威远及非洲海岸! 然而从那之后,因为大胖胖暂停下西洋,导致其陷入了长期的停滞甚至倒退,到了大明中后期已经被欧洲各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西方海船在帆索配置、逆风航行性能、船体坚固程度等各方面,开始优于华夏海船。 更为重要的是,欧洲人开始在船上装备大量火炮,从而开启了掠夺殖民的大航海时代! 如此一来,火炮的非接触攻击,逐渐取代了传统的接舷战,这使得西方海船在海战能力上与其他地区的海船拉开了巨大代差。 大明此刻本来拥有无敌水师,却因为故步自封止步不前,导致大明中后期明军水师和西方殖民者进行的历次海战中,大明水师虽然依靠将士数量优势击退了他们,但那都是拿人命去填的! 损失惨重不说,还从来没有取得过什么决定性的辉煌战果! 说到底,还是因为大明水师一直保持的接舷战的作战方式,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火铳等火器为辅! 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扭转他们这个愚蠢的观念! “坚船利炮坚船利炮,现在炮是锋利了,可是你们的船呢?” “本王上次就警告过你们,停止生产福船这种华而不实的船只,全力生产可以承载火炮的实用型战船,看来你们三个家伙是把本王的话当耳边风了啊!” 听到这话,郑和三人吓得脸都快白了。 王景宏急忙解释道:“王爷您误会了,我等一直按照您的命令行事,明儿个我就去龙江船厂视察一下进度……” “现在就去,造不出可以承载火炮的坚船,你们三个蠢货也别想出海了,进龙江船厂上工去吧!” 郑和三人组:“???” 我尼玛啊! 你这是不当人了啊你? 没出事的时候,喊人家“贤宦忠良”! 现在一出事了,直接就是“三个蠢货”…… 郑和三人面面相觑,只能老老实实地赶去龙江船厂。 尊严不尊严的不重要,他们只是觉得,许久没有去船厂里面转转了。 朱高煦望着三人的背影,随即长叹了口气,带着聂兴来到了皇家制造局一局。 刘边和宋忠一见到汉王殿下,立马招呼所有匠人就放下手中的活儿,在军器局大院里乌泱泱地跪倒在地。 “汉王千岁!” 虽然这些匠人行礼显得歪七倒八、不伦不类的,但是朱高煦却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真诚。 “行了,都滚去接着干活,不想存钱娶媳妇儿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工匠们顿时一哄而散,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刘边与宋忠现在是皇家制造局大帝两大管事,直接向汉王殿下负责,勉强也算是个朝廷的官儿了。 但他二人却是一点当官的样子都没有,一个灰头土脸,一个两手乌黑,明显刚刚还在制作军器。 朱高煦见状心中一暖,也没有点破,而是笑问道:“老刘头,老宋头,怎么样?都娶上媳妇了吧?” 听到这话,刘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宋忠则在一旁搓手讪笑着。 “好,都好啊,娶上媳妇儿,也有人给你们传宗接代,这门手艺可得传承下来!” “另外你们两个也别光顾着自己,有机会多牵牵线,一局二局可都还有这么多的单身弟兄。” “哎,王爷教训的是。”刘边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记马屁,“如今我们这些匠人,个个都吃得饱穿的暖,这就已经够了,如果放在以前,这可是神仙过的日子啊!” “对啊王爷,我等已经很知足了,不敢太奢求什么了……” “就这么点出息?”朱高煦白了二人一眼,眼神变得深邃了起来。 “吃饱穿暖,这是最基本的生活,本王可是打算,日后让技术精湛的匠人子弟入仕为官,你们没点期待怎么能行?” 二人:“!!!” 嘶…… 匠人子弟! 入朝为官! 这真的可能吗? 第244章 推广新学第二步!墨家! 刘边宋忠二人愣在了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地位卑贱的匠人,真能入朝为官? 这可能吗? 他们虽然不识字,见识也少,但活了大半辈子,同样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做官,只能通过科举。 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毋得与官! 这是朝廷的规矩,也是限制他们这些卑贱商贾的枷锁。 这人生呐,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每个人在出生时就已分成三六九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会是这样。 他们这些匠人,因为祖上是匠户,所以他们一出生也是匠户,父死子继,役皆永充! 全家老幼都要参加生产,而且世代相继,地位低微卑贱不说,收入还低得可怜,除了官府发给的微薄工钱和偶尔赏赐的衣物之外,根本就没有其它收入。 即便如此,那些工钱和衣物,还会被他人贪墨,最终落得个饥寒交迫,只能去典卖子女给他人为奴为婢的下场! 一想到这儿,刘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朱高煦见状一脸懵逼,不明白这家伙突然抽什么疯。 只见老刘头一边抹泪,一边述说道:“王爷,我们这些卑贱的东西,现在能够吃饱穿暖,甚至还能存钱娶一房媳妇儿,这些都是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从不敢忘!” “我们已经知足了王爷,不需要去做什么官,更不能去做那什么官!” 宋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这个木匠经常参加宫殿的营造,因而比起刘边多出了不少见识。 “王爷,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没必要再去跟那些文人抢饭吃,不然只怕这好不容易过上的好日子,转眼就没了啊!” “我们知道王爷您向着我们,但小鬼难缠啊王爷,真要是惹怒那些文官老爷们,日后有的是苦头给我们吃!” 朱高煦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这些匠人对官员的恐惧,已经刻进骨子里了! 宋忠的话不难理解,说得好听点是温饱即安,说得难听点就是怕了! 这不是怂,而是真正的怕! 他们害怕开创匠人入仕为官的途径之后,会遭受那些缙绅官员的敌视,故意为难他们这些匠人! 如果真这样的话,他们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温饱生活,自然也就没了。 皇家制造局虽然直接隶属于皇帝,根本不受其他部门节制管辖,但是这些匠人的思想,始终还停留在他们隶属工部为奴为婢的时候! 这样子,可不行啊! 大明想要走强国之路,少不了这些大国工匠技术性人才。 但培养大国工匠,不是简单地说说而已,必须要给他们安稳的生活环境,让他们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研发创新里去,将精湛工艺传承下去! 如果有的选择,朱高煦真想将读书人的优渥特权,直接变成大国工匠的专属特权! 温饱不愁,生计不愁,只需要不断研发创新! 这不是不可能,只是暂时不能实现,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扭转这些匠人的可悲思想! 汉王爷看向刘边宋忠,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才上前将他扶起,而后开口道:“方才你们也说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本王只是个王爷,迟早会离开帝都前去就藩,不能一直照看你们,届时无人给你们撑腰,你们当如何?” 此话一出,刘边和宋忠顿时变了脸色。 毕竟,汉王爷不是当朝太子,只是个王爷,他迟早都会离开帝都前去就藩。 那到时候,这皇家制造局,岂不是又会恢复原状? 他们才过上没多久的好日子,就要到此结束了? “还有,你们想过没有,不趁着本王现在监国,改一改这匠户制度,多给你们捞点福利好处定为制,等到本王一走,你们的子孙后代,还是会如同你们一样,继续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娶不着媳妇儿的悲惨生活!” 朱高煦直接抛出了杀手锏,那就是为子孙后代计! “有些事情,本王现在可以为你们做的,本王自然会去做!” “比如提高你们匠人的待遇,更改那畸形的匠户制度,给你们子孙后代提供一条入仕为官的道路……这些事情,本王也正在做,不是吗?” “就算骤然改革,会导致你们受到排挤冷遇,那又如何?难道还比得过你们以前被那些官员当狗一样使唤,还穷得饿得卖儿卖女?” 听到这话,刘边和宋忠二人眼睛瞬间变得一片通红,眼中满是怨愤恨意。 他们二人虽然先前没有娶到媳妇儿,也没有儿女,但并不代表着他们没有见过。 这军器局大院里面,被逼得卖儿卖女的匠人匠户不在少数,尤其是女儿,卖给富人家做婢女,总比活生生地饿死要强! 那等妻离子散的悲惨场面,他们二人不知看过了多少次!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匠户制度!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带领皇家制造局的匠人兄弟们,全力配合本王进行改革,其他的一切后果,包括那些文人官员的怒火,本王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刘边二人神情有些动容,再次跪倒在地上。 “汉王殿下的大恩大德,我等匠人此生难忘!” “行了,都起来吧,本王还有正事告诉你们。” 朱高煦摆了摆手,等二人起身后,随即下令道:“刘边,宋忠,日后你二人就不要再到车间生产了,你们作为皇家制造局二局的质量负责人,需要总揽全局,统筹安排。” “第一点,先把局里面最有经验的老师傅老匠人单独划分出来,他们同样不需要派发每日工作量从事生产,只需要教授年满十岁的匠人子弟经验技艺即可……” 听到这话,刘边与宋忠二人一愣,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宋忠硬着头皮解释道:“王爷,这法子……不妥吧?那些可都是老匠人的看家本领,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对啊王爷,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些老匠人怎么可能答应……” 朱高煦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说白了就是师傅们的利益没有得到保证,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心理。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导致华夏许多先进宝贵的技术工艺没能传承下来,被后世引以为憾。 “放心,老工匠师傅的工钱变成定额,并且每带出一个可以独立制造军器的徒弟,还会获得一笔丰厚奖金,另外咱们不是采取的计件流水制度嘛,五年之内匠人徒弟的一成收入归匠人师傅所有。” “这些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老匠人,只需要教授徒弟,并且研发新军器新军备就行了,如果改良的军器辎重得到核验认可,还会单独发放一笔超额奖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刘边与宋忠越听越觉得有趣,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这样一来,老工匠的收入有了保证,并且还有奖励机制,他们巴不得教更多的徒弟。 “第二点,本王会聘请一些教书先生,来教匠人子弟读书识字,最重要的是习字,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本王的苦心……” 此话一出,二人眼睛瞬间红了,又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您的大恩大德……” “小老儿叩谢王爷再造恩德……” 朱高煦满脸无奈地看着他们,脑海中思绪万千。 推行新学,从何处开始? 皇家制造局! 毕竟,那位火器之神,此刻已经是科学的坚定拥趸了! 由他坐镇皇家制造局,大力推行科学,培养匠人子弟,相信要不了多久,大明就会出现一批改良后的墨家门徒。 诸子百家之首,曾被法家代表韩非子誉为“世之显学”,与儒家分庭抗礼…… 墨家! 第245章 突发!是谁想杀我朱高煦? 皇家制造局。 刘边与宋忠第一次听闻汉王爷给大明匠人绘制的光辉蓝图,已经是激动得不能自抑。 以往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落后思想,那都是父亲带儿子,全凭这门手艺吃饭。 父亲一辈子是个匠人,儿子孙子乃至后世子孙全都是个卑贱工匠。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多匠人都看不到希望,麻木不仁地活着,苟安果腹即可,根本没有什么动力,生活也不见丝毫激情! 但是现在,汉王殿下不仅给了老工匠收入保证,还决定聘请教书先生,前来教匠人子弟读书习字! 让自己的孩子读书习字,这是多少匠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以前他们哪里敢奢望读书习字啊,能够吃饱穿暖就算是得了邀天之幸了。 仅凭这一点,刘边二人就清楚,整个军器局的匠人都会全力支持汉王殿下,甚至视他为主! 因为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汉王爷给的。 以前他们别说娶媳妇儿了,平日里都是佝偻着腰,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地像个乞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地活着。 可是现在,他们脸色红润衣着整洁,身上穿着皇家制造局特别定制的专属工服,走在大街上附近百姓见了,甚至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这是先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以前军器局的半大小伙子,无论人才如何,娶媳妇儿都是一个难题。 毕竟谁都知道那些匠人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没有哪家的父母愿意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 只有那些有姐妹的小伙子,才可以通过“换亲”,工匠两家里互相交换女儿,结成亲家,如此才可以给自家儿子娶一门媳妇儿。 至于那些家中没有姐妹的小伙子,就只能打光棍了。 比如刘边和宋忠,四十岁的高龄还没娶上媳妇儿,如果不是因为汉王爷,他们这辈子也只能孤独终老,苟延残喘了。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不断有人上门提亲,虽然大多都是民户,但这足以让那些半大小伙子欣喜若狂了,一连好几个人都成了家。 想着,刘边和宋忠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军器局,已经不在了。 现在只有皇家制造局! 而且汉王殿下,还给他们的子孙后代,提供了一条光辉坦途! 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够读书习字,匠户也是民户,他们也可以参加科举大考,从而改变世代为匠的悲惨命运! 限制匠人子弟不能入学的,不是因为匠户身份,而是因为没钱,也没有时间。 朱高煦并不知道,刘边和宋忠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培养他们匠人子弟是为了参加科举大考。 如果他知道了,只会向二人竖起大拇指。 合着老子计划了半天,全都是对牛弹琴了? 正当此时,惊变突然发生! 一名身着制造局工作服的小伙,举着铁锹直挺挺地向朱高煦头顶砸来,那模样显然是准备要了他的狗命! 出于对皇家制造局匠人的信任,朱高煦一直都很放松,全然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刺杀自己! 至于刘边和宋忠二人,更是当场懵逼愣在了原地。 他们先前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皇家制造局的匠人都视汉王殿下为恩人,如同再造父母,哪里会想过有人会刺杀汉王爷!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铁锹落下,眼瞅着就要砸到了汉王爷脑门上。 好在聂兴反应迅速,一把扯着朱高煦的衣服将他拉退,紧接着上前一脚将行刺之人踹飞了出去。 “王爷?!” “殿下?!” 刘边和宋忠迅速上前,查看汉王爷的伤势,好在他并无大碍。 朱高煦此刻整个人都是懵的,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皇家制造局的匠人,竟然想要刺杀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这是谁的手笔? 一时间,朱高煦心乱如麻! 他冷眼扫视着刘边和宋忠二人,从他们脸上的关切和惊慌,暂时排除了二人的嫌疑。 不是他们二人的手笔,这一点朱高煦可以确定。 毕竟自己现在是他们的主心骨,自己死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会是谁? 文官缙绅? 还是说……大胖胖? 有那么一瞬间,朱高煦甚至怀疑到了大胖胖头上! 毕竟现在这应天帝都里面,自己要是死了,最大的获利者,就是当朝太子朱高炽,以及他背后的文官集团!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急忙怒喝道:“聂兴,留活口!” 聂兴闻言心中一动,原本劈砍而下的战刀瞬间变了方向,硬生生地砍在地上碰撞出了不少火星。 刀架在脖子上,险些被一刀枭首,刺客已经被吓得满脸煞白,哆嗦着身子不敢动弹。 朱高煦走上前去,冷眼打量着这张陌生面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天气回暖,积雪消融。 主力大军也即将推进,打响新年第一场战役。 大帐之内,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身后分别站着朱瞻基与朱瞻壑这两个好圣孙。 柳升陈懋等大将又是日常请战,为了先锋大将一职吵得不可开交。 胡广金幼孜等扈从重臣则老神在在地不发一语,毕竟到了这沙场之上,武官的话语权绝对大过他们这些文人。 朱棣手里摩挲着千里镜,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些悍将争吵不休。 相比于这群肌肉莽夫,他这个皇帝,需要思考的事情更多。 后勤物资虽然充足,但也不能这么干耗下去。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又是远征倭国,又是布局南洋,盐税那点银子,只怕很快就会被他给败个干净! 到时候大明朝东南北三面开战,只怕以目前大明的国力而言,根本就吃不消! 所以,必须尽快解决掉北虏,然后全力推行老二提出的牧羊计划! 蒙古人赖以生存的根基,就是牧场,赖以征战的基础,就是战马! 牧羊计划一旦顺利开展,蒙古人豢养更多的山羊,战马自然会相对减少,再通过施恩拉拢,让蒙古底层百姓自发地团结在大明羽翼之下,他们还会反抗吗? 不会。 习惯了养羊就能过上好日子的生活,谁还愿意回到部落去给人当牛做马? 更何况没了牧场,没了战马,他们还拿什么反抗大明? 只有那些掌握杀生大权的首领贵族,才不会同意朝廷的牧羊计划! 所以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宰了这些首领贵族! “陈懋!” “末将在此!” “你为先锋,率三千营即刻开拔,直奔饮马河!” 闻听此言,陈懋欣喜若狂,当即领命而去。 “传令三军,明日开拔,目标饮马河!” 永乐帝一声令下,第二次北伐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246章 皇家制造局局长! 谁要杀我? 朱高煦冷眼注视着刺客,脑海中闪过一道道人影。 这幕后之人还真是会挑地方,偏偏选在皇家制造局,这个自己最放松的地方。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幕后之人对自己很是了解,所以故意挑皇家制造局行刺,想要自己的命! 如果不是聂兴反应及时,此刻自己脑袋只怕已经被开了瓢了! 难不成,真是大胖胖? 除了这位太子爷,朱高煦想不明白,何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些缙绅大夫虽然痛恨自己,但是他们做不出雇凶行刺这种事情。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自己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会朝堂大乱,那不是缙绅大夫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最有嫌疑的人,还真是当朝太子爷! “本王在问你话,你是何人?受人指使?为何刺杀本王?” 那刺客年岁不大,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此刻正满脸愤怒地注视着朱高煦。 “国贼朱高煦,你阴谋夺嫡,党同伐异,铲除异己……你这样祸国殃民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大明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北伐暴元,本应是千古佳话,却识人不明,纵使朝中监国五道,被你这个小人窃取朝政大权……” 朱高煦:“???” 啥? 国贼? 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朱高煦听得脑仁儿疼,没好气地给了聂兴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地一拳砸在刺客肚子上,刺客立马痛得闭上了狗嘴,再也骂不出来了。 眼瞅着这小子一副愤青模样,朱高煦也没了拷问他的心思,而是看向了刘边和宋忠二人。 二人注意到了汉王爷那冷冽的眼神,吓得腿肚子一软,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王爷,这事儿可真跟我们没关系啊王爷……” “对啊王爷,我们毫不知情啊这……” 看着这两个家伙慌乱不安的模样,朱高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行了,皇家制造局的匠人都会记录在案,去查查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听到这话,二人立马起身,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档案室。 朱高煦则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刺客身前。 “小子,你为什么想杀本王?” “本王是杀了你的爹,还是杀了你的娘?看你这凶狠表情,恨不得把本王生吞活剥了啊这是!” 刺客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盯着朱高煦。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今日没能杀了你,我黎叔林愧对天下苍生!” “国贼朱高煦,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嗯? 等会儿? 黎叔林? 不会是那个黎叔林吧? 朱高煦蒙了,认真打量了这厮几眼,越看还真越觉得像。 一时间,汉王爷有些哭笑不得。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恰在此时,刘边和宋忠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份档案。 “王爷,查清楚了,这逆贼名黎叔林,是工部主事胡元澄之子,其父被王爷您打入诏狱后,这小子就来我制造局了……” 果然如此! 这小子不是旁人,正是大明火器之神的独子黎叔林! 至于他为何进入皇家制造局,自然是因为他爹胡元澄火器之神的名声,制造局巴不得这样的匠人子弟加入。 “行了聂兴,放人吧,他是老胡的儿子!” 听到这话,聂兴整个人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老胡的儿子,为啥姓‘黎’?难道不是亲生的?” 黎叔林:“???” 你大爷! 你才不是亲生的! 你管老子姓黎还是姓胡? “呸,汉王鹰犬,人人得而诛之!” “王爷,他骂我,这我忍不了……” “心态,心态,给老胡点面子。” “呸,国贼朱高煦,人人得而诛之!” “聂兴,给本王揍死他!” “……” 小半个时辰后,胡元澄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瞧见自己那个被揍成了猪头的儿子,老胡同志那是又气又心疼。 他一听说自己儿子行刺汉王殿下,险些当场被吓得嘎了过去。 那可是汉王朱高煦啊! 差点单手捏死纪纲的猛人! 你他娘的一个孱弱书生,你去刺杀他? 这不是主动送人头吗? 胡元澄越想越气,立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不管是汉王伤了,还是自己儿子伤了,那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局面。 好在这个蠢儿子没有酿成大错,汉王殿下也没受伤,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汉王殿下,老夫教子无方,还请殿下恕罪!” “行了,起来吧,你儿子做这蠢货也是为了你,本王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听到这话,胡元澄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然而当他看到自家爱子那猪头脸时,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尼玛啊! 你还说自己不是个小气的人? 我那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儿子,活生生被你打成了猪头? 黎叔林看着自己安然无恙的老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什么情况? 老爹不是被打入诏狱了吗? 怎地不但浑身上下看不见半点伤势,而且这他娘的还……胖了? “咳咳,爹啊,你这红光满面的……是什么情况?” “傻儿子,你懂什么?诏狱那可是好地方啊,吃得好睡得好,里面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你爹我能进去算是莫大的福分……” 黎叔林:“???” 啥? 诏狱? 好地方? 我听到了啥? 是我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黎叔林呆愣愣地环顾四周,而后眼前一黑,直接嘎了过去。 胡元澄大惊失色,好在经聂兴查看后,只是心力交瘁并无大碍。 朱高煦这才看向火器之神,出言调侃道:“老胡啊,进修得如何?科学基础知识掌握没有?” 提到科学,胡元澄立马来了精神,满脸憧憬之色。 “掌握?汉王殿下太看得起老夫了,只有真正接触了科学,才会意识到我们是多么的渺小,才能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别说掌握了,老夫现在仅仅只是接触到了些许皮毛,但仅仅只是这些皮毛,就解决了老夫这大半辈子遇到的无数困惑!” 想着,胡元澄忍不住有些怅然若失。 如果他能够早日接触到这科学,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代学者大家。 可恨他已经年过半百,垂垂老矣,这才有幸亲眼认识这个世界! “行了,别长吁短叹了,既然新学教材已经编纂得差不多了,你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诏狱了。” “本王有意授你皇家制造局局长一职,俸禄品秩比从三品,统筹兼顾一局二局事务,直接向皇帝负责,不受任何部门节制,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胡元澄有些犹豫。 这从三品的局长,无异于是朝堂大员,手握皇家制造局这个香饽饽。 可是胡元澄又舍不得诏狱里的生活,毕竟在诏狱里面,吃得好睡得好,只用一门心思地交流学术编纂教材,堪称学者名宿的完美生活。 这一旦离开了诏狱,要想再进去,只怕不容易啊! 朱高煦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这货在诏狱里还待上瘾了不成? “新学弘扬在即,必须有人坐镇,撑撑场面!” 此话一出,胡元澄脸色一正,当即点了点头。 新学,那就是他们的心血! 第247章 给安南先贤认祖归宗! 新学弘扬在即! 这句话,直接拿捏住了大明火器之神。 毕竟他们这些名宿大家一起住了大半年之久,苦心竭力这才编纂出了新学教材。 换而言之,这新学教材堪称他们的心血结晶。 作为教材编纂者,他们自然是有资格署名的。 只是这名字一旦署了上去,那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没了退路,只能与新学一条道走到黑了! 对于这些问题,胡元澄没有丝毫顾忌,甚至一直渴望汉王殿下即刻推广新学。 自从接触到了科学知识,老胡同志已经看不上寻常那等凡夫俗子了,甚至连程朱理学宣扬的那些理念,在他看来都显得很是可笑。 一群愚昧之人,从未真正见识过这个世界,也从未窥伺到这宏伟世界的一角! 胡元澄可是清楚地记得,当他们这些名宿大家,见到科学地理第一页那副世界堪舆图时,即便是陈济这般老成持重的名宿大家,都被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就是科学的魅力! 新学教材里同样囊括了科学基础知识,而他胡元澄作为科学先驱者,自然坚定不移地站在新学这边,准备迎接来自程朱文人的怒火! “王爷,放手去做吧,其他的老夫不敢保证,但是这皇家制造局交到老夫手中,老夫可以担保这些半大孩子日后都会成为我大明的大国工匠,为我大明建功立业!” 胡元澄兴奋不已地挥了挥拳头,半截入土的小老头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意。 朱高煦见状觉得好笑极了,出言调侃道:“唔,你是升官了,可是你这个混账儿子刺杀本王,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胡元澄闻言神情一滞,露出了苦涩笑容。 这位汉王爷,真是不当人子啊! 他先前丝毫不提,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谁曾料想正开心激动的时候,冷不丁地给你泼来一盆冷水。 刺杀监国汉王爷,这事儿可大可小啊! 大能大到让他胡元澄满门抄斩,小也能小到一句话揭过,一切全凭汉王心意罢了。 想着,胡元澄扫了一眼爱子,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汉王殿下,我父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不是普通的话语,而是认主之词! 胡元澄想得很清楚,汉王朱高煦之所以突然提及爱子刺杀他的事情,显然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但是自己糟老头子一个,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这脑袋里的兵器知识与科学知识了。 所以,汉王殿下要的不是别的。 汉王殿下,要我! 想明白了这一点,胡元澄也很光棍,直接领着爱子开始认主了。 反正新学一旦开始推广,他胡元澄、解公豹、陈济等人都会被视为“名教罪人”,被打上汉王党的标签!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做个汉王党,跟着这位野心勃勃的主儿一条道走到黑! 朱高煦却是傻眼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子不过是想要你的著作《南翁梦录》,你突然跪地认主是什么意思? “咳咳,老胡你听本王讲,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汉王殿下的意思老夫明白,以后我父子就是汉王殿下的人了……” 朱高煦:“???” 你娘咧! 你明白个啥? 你明白个锤子啊你! 眼瞅着误解越来越深,朱高煦也懒得解释了,直接开口道:“把你自己写的那本《南翁梦录》拿给本王看看。” 胡元澄:“???” 啥? 《南翁梦录》? 汉王殿下怎么知道,自己撰写了此书? 难不成汉王爷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自己? “王爷,那《南翁梦录》凝聚了老夫毕生心血,堪称老夫的得意之作……” “啊对对对,书呢?现在在哪儿?” “在诏狱研究院,老夫时常与陈老他们共同探讨……” “行了行了,死老头子,赶紧滚,哔哔赖赖个没完了!” 眼瞅着胡元澄那含情脉脉的眼神,朱高煦顿时就打了个寒颤,没好气地起身就走。 这些诏狱里出来的家伙,怎么感觉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难道在里面关久了,脑子有问题了吧? “汉王爷,那犬子一事……” “安排在二局历练历练吧,日后接掌你的位置!” 听到这话,胡元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也对汉王殿下充满了感激。 汉王殿下,爱我! 朱高煦逃也似的离开了皇家制造局,随即命聂兴赶去诏狱,去取那本《南翁梦录》。 这《南翁梦录》说得简单点,就是胡元澄有感于故国越南的杰出人物无人作史立传,所以他自己开始编纂,默默进行着这项伟大的工程,直至汇聚于一书。 《南翁梦录》,就是越南名人传,看似只有历史价值,实则对当前大明彻底收服安南,有着巨大的作用。 朱高煦回到汉王府不久,聂兴就取来了那本厚厚的《南翁梦录》。 一见到这本鸿篇巨制,朱高煦就觉得头疼,暗自赞叹胡元澄毅力之坚定。 很快黄福与张辅联袂而来,他们明日便要离京赶回安南,准备执行南洋布局。 所以一接到汉王爷的命令,二人立马就抛下了手中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赶了过来。 “二位,先看看这本书!” 二人:“???” 啥? 看书? 看你大爷! 我那边一堆事儿等着呢! 张辅面容一僵,不太明白汉王爷的意思,索性坐在凳子上喝茶。 黄福倒是实诚,上前认真翻阅起这篇著作,没过多久便露出了惊容。 “这……这是安南名人传!” “先贤明主,奸佞贤臣,皆在此处!” “敢问汉王殿下,这是何人所作?此书堪称安南国史,是价值连城的文学瑰宝啊!” 张辅听到这话,虽然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兴致缺缺。 他是一介武夫,你让他领兵打仗绝对是一把好手,但让他欣赏这劳什子文学瑰宝,他真是兴致缺缺。 朱高煦含笑点头,道明了自己的打算。 “黄福,带上这书,前去交趾布政!” “交趾自五代十国起开始独立,那你就补全五代十国前的安南国史,并且给安南这些先贤‘认祖归宗’,确认他们祖上都是华夏子民,那可都是我中原的贤良人才啊!” “嗯,还可以给那些安南先贤刻碑立传,寻其后人提拔重用,反正就是大肆宣扬,广施仁政,增强安南百姓对我大明的归属感。” “另外,估计要不了多久,皇家制造局的匠人将会抵达交趾,修建驿道驿站,张辅率军全力配合,打破中土与交趾间的隔阂障碍,让这块地方彻底纳入我大明版图!” 二人:“!!!” 第248章 最后提醒!哈士奇的智慧! 张辅与黄福愣了。 完全没有想到,还能有这般无耻的做法! 那安南国史上杰出的先贤,你全给人家强行安上一个中原祖宗,这不是恶心人吗? 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汉王殿下这法子,真是神来之笔! 自汉武帝灭南越国,这块地方就是中土的一部分,在之后的一千多年时间里,交趾地区虽然屡有反抗,但是大体上一直受到中土各朝代的直接管辖。 等到丁先皇以武力征服境内的割据势力,建立国号大瞿越,接受中土宋太祖册封为交趾郡王,正式列为藩王,算是交趾正式脱离中土而自主之始。 而后是陈氏王朝,一直向中土王朝朝贡不绝,除对中土自称国王外,对内和对其他国家,国主都称皇帝。 纵观整个安南国史不难看出,这块地方本就是中土的一部分,加之历代王朝都时常发配流放囚犯至此地,他们的先祖是不是华夏人,那还真不好说! 黄福对汉王殿下的这个法子十分赞同,毕竟是人都讲究一个认祖归宗。 现在交趾屡有反抗的真正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交趾百姓对中土大明没有丝毫归属感,反倒认为大明是侵略者,从而怀有敌意! 只要解决了归属感这个难题,大明将交趾彻底纳入版图,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哈士奇与黄淮联袂而至,瞧见张辅与黄福在场,二人更是心头一颤。 “哟,来了?这二位段时间没少忙吧?” 哈士奇与黄淮听到汉王这话,心中有火气也根本不敢反驳,只是讪讪地笑了笑。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配合调度虞谦等人举族迁徙,一同前往南洋旧港。 这本就是一项大工程,加之那些被汉王流放之人分散各地,想要短时间聚集到刘家港出海口,那更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地方官府在汉王爷授意下,全力支持配合,没有做出为难之举,杨士奇这才能在短时间内迁徙完成。 毕竟这可都是人才啊! 他杨士奇前去南洋旧港布政,乃至日后重返朝堂的底气与根基所在。 朱高煦看着这三位人杰以及一个添头,笑着开口道:“三位,明儿个就要启程出发了,大明能否吞掉南洋这块大粮仓,一切都看三位了。” 黄淮:“???” 张辅。 黄淮。 杨士奇。 三位? 那我呢? 你大爷! 我真是个添头? 说罢,朱高煦起身向三人郑重一礼,三人见状吓得连连起身躲避,只有黄添头还愣在原地思考人生。 “行了,该说的话,本王之前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奥斯曼威胁在前,我大明必须尽快控制南洋这块咽喉之地,构建海上防线。” “你们明日便随船队启程出发吧,张辅与黄福走海路更快,船队一路向南先到交趾,张辅你抽调三卫战兵连同他们的家小亲眷,随同哈士奇迁往南洋旧港,助他掌控此地……” 杨士奇:“???” 嗯? 哈士奇? 这是在说我吗? 为何总感觉听着怪怪的…… 瞧见杨士奇一脸懵逼,朱高煦急忙打岔道:“士奇啊,此去南洋旧港,一定要尽快将此地掌握。” “这地方以北是苏门答腊国和马剌加国,以南是爪哇国和满者伯夷国,东北则是渤泥国,都是些人口不过百万的弹丸小国,以你哈士奇的能力与手腕,打掉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难处在于,这些南洋岛国受奥斯曼帝国商人影响,大多都是伊斯兰信徒,比如那旧港宣慰使施进卿,信仰伊斯兰教的神灵安拉,这一点你要牢牢注意。” “宗教信仰这种东西,是十分可怕的,一旦你处理不当,引起那些伊斯兰信徒仇恨敌视,那基本上可以宣布南洋计划胎死腹中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你杨士奇将这股力量利用得好,那对你顺利掌控旧港绝对有很大助力!” 杨士奇:“!!!” 你大爷! 什么伊斯兰? 什么信徒? 你以前怎么不说这些? 老子一切都准备好了,都准备上船了,你现在才说? 狗贼朱高煦,真是不当人子啊你! 不过经汉王爷这么一提醒,哈士奇心里也算是有了点数。 那伊斯兰教应该是与释教道教类似的宗教,有着自己独特的信仰与传承。 明白了这一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利用宗教信仰,神化大明天子,这种操作老朱家可是没少做啊! 比如当今天子,为了自己即位称帝的正统性与合法性,自称真武大帝转世,起兵靖难时得真武大帝相助,这才得以一地敌一国并且战而胜之! 皇帝陛下即位之后,更是敕封道家圣地武当山为“大岳”、“治世玄岳”,尊其为至高无上的“皇室家庙”。 武当山这才以“四大名山皆拱揖,五方仙岳共朝宗”的“五岳之冠”之显赫地位闻名于世。 百姓子民都是愚昧且麻木的,不在于他们信不会信,只要他们接受这个说法即可。 那同样的道理,道教有真武大帝,伊斯兰教自然也有他们供奉信仰的神灵安拉! 只要了解清楚这些伊斯兰教的基础知识与发展历史,杨士奇有信心给皇帝陛下再加上一个尊崇封号! 比如,神灵安拉之子,神灵安拉天使…… 眼瞅着哈士奇眼中精芒闪烁,一副老阴比准备阴人的模样,朱高煦顿时就放下了心来,对这位顶尖人杰感到满意。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这样,只需要你稍微一提,他立刻就会明白你的话外之音。 至于黄淮,此刻还一脸懵逼,满脸茫然不解。 啧,就是一个添头罢了。 张辅对什么宗教信仰不感兴趣,他只对战争感兴趣。 “汉王爷,那末将何时出兵占城国?是否需要等到杨大人掌控旧港之后?” “不必,你返回交趾扫除叛军后,便可出兵占城国!”朱高煦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复。 “占城本就好比安南的一个省,先前一直被安南控制,国王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扫平了叛军后顺手将占城收服就行了,如此也可向旧港等地施加压力,配合哈士奇布政。” 张辅闻言点头笑道:“年前末将大破叛军,将叛军所夺取的占城国的土地,分设升、华、思、义四州,并且增设卫所。” “如今那占城国就只剩下一个国都了,只怕转手就能攻破,杨大人你们可得加快动作了啊……” 闻听此言,众人都是一阵大笑,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风姿。 “行了,就要离别了,本王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们的,就送你们一人一副尚未补齐的南洋堪舆图吧。” “这南洋堪舆图,有多辽阔,有多宽广,都需要你们三人去补齐,去完成我大明的南洋拼图!” 第249章 南洋王!大胖胖的内心是拒绝的! 东宫太子府。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本祥和安宁的太子府,却因为两个人的到来,顿时气氛大变。 一是汉王朱高煦,二是赵王朱高燧! 这两位王爷,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尤其是汉王朱高煦,如今监国理政,不断提出利国利民大帝国策,受到朝野上下一众敬畏爱戴。 反观当朝太子朱高炽,还整日在太子府里跳着畊宏体操呢,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汉王夺嫡,太子失势的谣言,即便是东宫内的侍卫宫女都有所耳闻。 所以,当汉王爷带着赵王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东宫太子府门口时,整个太子府顿时如临大敌。 大胖胖正在跳着畊宏体操,卖力扭动着肥硕腰肢。 听闻老二老三来了,太子爷一愣,顿时停下了手中动作,正准备亲自前去迎接。 然而转念想起老二的嘱咐,他又不得不故意冷着脸冷哼了一声,咆哮道:“不见,让他们两个滚!” 东宫侍卫听到这话,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看来外界那些传闻并非只是谣言啊! 现在人主动登门拜访,一向脾气好的太子殿下竟然让他们滚…… 汉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只怕已经降到冰点,水火不容了! 然而还未等东宫侍卫前去传话,朱高煦便领着朱高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太子爷,怎么个意思?跳操跳傻了,连自家兄弟都不肯见?” “我呸!你们何曾把孤当成自家兄弟了?给孤滚出去!这是孤的太子府!” “唔……这的确是太子府,是不是你的,那可还不一定呢!” 汉王与太子一唱一和,听得一旁的赵王爷一愣一愣的。 这尼玛啊! 老二不是说不准备夺嫡争位了吗? 这怎么如此嚣张跋扈地羞辱太子爷,有些过分了啊? 东宫侍卫宫人听到汉王爷这话,那是直接被吓得跪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汉王爷端得是个嚣张跋扈,狂妄如斯啊!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竟然直接说出了这种话来! 大胖胖气得浑身颤抖,怒指着汉王爷,随即冷哼道:“去书房,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话音一落,太子爷径直离去。 朱高煦冷眼环顾四周,冷哼一声后,立马跟了上去。 小老三朱高燧瞟了一眼那些宫女侍卫,低喝了一句:“有些话,听到了就烂在肚子里,不然本王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撂下一句赤裸裸的威胁,赵王爷这才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 然而等他一进入书房,却是直接当初懵逼。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兄弟二人,此刻正谈笑风生地喝着茶水,哪里还有半点仇恨模样? 这他娘的合着刚刚在那儿演戏呢? “老二,我方才这戏演得不错吧?” “有进步有进步,老大你心里有数就行。”朱高煦笑着摆了摆手,给出了肯定回答。 大胖胖的演技,通过这么久的磨砺,总算是了有了些许提升。 “老大,老二,你们俩合着这是唱双簧呢?想做什么?” 朱高燧一脸兴奋地开口道,他并不愚蠢,相反还有些小聪明。 眼瞅着自己这两位兄长故意在外人面前演戏,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 大胖胖扫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三弟,笑道:“这你可得问老二,一切都是老二的主意。” 朱高燧兴致勃勃地扭头看向朱高煦,却直接得了汉王爷一句“关你屁事”! 虽然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话糙理不糙嘛,朱高燧明日就要随同杨士奇等人前去南洋,朝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好像还真跟他没有关系。 朱高煦扫了这厮一眼,随即看向大胖胖。 “老大,命人准备些酒水吃食,我们兄弟三人许久没有畅快痛饮了!” 一听到这话,大胖胖顿时两眼放光,立马唤来一个宫人命他下去准备。 朱高炽同样是个爱酒之人,奈何因为天生身宽体胖,身体一大堆毛病,太子妃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一向不允许他饮酒。 今儿个好不容易有了理由与借口,大胖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湾。 朱高燧同样浮现出了怀念之色,他在怀念小时候三兄弟一起偷酒一起受罚的快乐时光。 只是可惜,物是人非,回不去了啊! 很快佳肴美酒上桌,大胖胖赶走了所有外人,准备同自家兄弟酣畅淋漓地喝个痛快。 三兄弟都是好酒之人,一时间喝得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胖胖已经是满脸涨红,不断诉说着自己这个太子爷这些年受的委屈,听得赵王爷神情黯然。 老大对他的好,他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这人呐一旦滋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就会如同野草般蔓延,覆盖住所有的亲情杂念! 有那么一瞬间,老三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场靖难之役,他们兄弟三人是不是不会为了这龙椅,闹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没有如果。 酒至酣处,朱高煦终于开口,道明了来意。 “老大,我准备让老三去南洋开疆拓土,开府建牙立世镇南洋王府,没有问题吧?” 此话一出,大胖胖愣了,朱高燧惊了,气氛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开府建牙! 世镇王府! 南洋王! 太子爷嘀咕着这几句话,神情罕见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老二,这与大汉的分封诸王有什么区别?” 开府建牙,简单说就是朝廷允许南洋王组建自己的臣僚班底,甚至是家将私兵! 老二让老三去做这南洋王,这不是在搞分裂吗? 朱高煦打了个酒嗝,没好气地解释道:“分封诸王又如何?大汉老刘家唯一做错的地方,不是分封诸王,而是将诸王封在了中土!” “太祖高皇帝对老朱家的子孙很是优待,却不治事,如同混吃等死享受生活的富家翁。” “但是老大你想过没有,这些天家皇室不愁吃不愁穿,他们没事会做什么?敛财和生孩子!” “长此以往下去,我老朱家的这些宗室,数量将会翻到百倍千倍不止,他们会成为一条条寄生虫,趴在大明朝廷上一直吸血,直到这偌大一个王朝轰然崩塌!” 此话一出,太子爷与赵王爷都变了脸色。 把宗室成员比作寄生虫,这比喻真是……无比贴切。 大明朝的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并能世袭罔替。 也就是说,他们从生下来那一刻起,这辈子就注定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了。 只是这样一来,随着宗室人口慢慢增长,将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 朱高煦接着笑道:“咱老朱家分封诸王,可不能学老刘家,而是将诸王分到中土之外!” “给你一个机会,想要做我大明朝的王爷,必须自个儿去开疆拓土,打下一块地方,否则一律不得恩封!” “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即便战死沙场,也比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要强!” 第250章 你侬我侬的太子爷与赵王爷! 让宗室成员上战场! 让宗室成员去开疆拓土,去打自己的江山! 汉王朱高煦的这番惊人言辞,直接惊得大胖胖酒都醒了一半。 这大明朝的宗室制度,可是高皇帝制定的祖训啊,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再说了高皇帝自幼穷困潦倒受尽欺辱,都沦落到拿着破碗去要饭的地步了,他发家致富成为皇帝后,对老朱家的子孙后代好一点,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怎么了? 这个老二,有反骨啊他,得送孤儿院! “咳咳,老二呐,这事儿太大了,我这个太子爷顶不住啊!要不咱问问老头子的意见?” 朱高煦饮了一口美酒,淡淡笑道:“老头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让我全权处理帝都事宜,为了北伐大业着想,我又给他追加了五百万两的军费与辎重,现在估摸着应该已经跟瓦剌人干上了吧……” 大胖胖:“???” 赵王爷:“???” 你大爷! 你可是个大孝子啊! 以往老头子打仗,那都是因为军费不足,所以不得不黯然撤军。 现在好了,你这汉王爷监国理政,钱粮不要命地给他送去,都不需要人家开口索要,唯恐他突然班师回朝了一样…… 咋滴你丫监国监上瘾了,不准备让你爹回来了啊? 感受到了两兄弟的狐疑目光,朱高煦讪讪地笑了笑:“这不是好不容易让咱爹打一回富裕仗嘛,让他在草原上面撒欢一样玩开心,打个痛快,后面也无需北伐了。” 开玩笑,那真是本王的征北大将军,这才出去几天就想回来? 后勤充足,武器先进,不一举收复岭北行省,再借道打到帖木儿汗国去,你永乐帝好意思回来吗? 岭北行省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内蒙古北部以及蒙古国全境,地缘战略异常重要。 这地方是一块肥美牧场,平时可以发展经济牧养战马,战时上马为兵进可控制西域退可扼守北京,一旦外邦蛮夷的铁骑越过北方燕云十六州后,就是经济最发达的江南,所以岭北地缘政治价值非常高,这也是太祖朱元璋当年为什么要打岭北之战的原因。 如果将后世华夏比作一只雄鸡,那这岭北行省就是一只“骑”在雄鸡脊背上的猎隼,向东可抄东北战区的后路,向南直接压迫京畿重地,向西矛头指向河西走廊,威胁通往新疆的后勤补给线…… 一只猎隼,压制了雄鸡的三个“北”,这就是岭北行省的地缘政治价值! 元朝视其为祖宗“龙兴”之地,采取了很多措施大力发展岭北行省,以致于将其开发了“贫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塞外江南。 所以那块地方并不是文人士大夫认为的蛮夷之地,反倒是一块得天独厚的宝地福地。 朱高煦已经上了折子,命他的征北大将军努力一把,争取完成老朱同志一生收复岭北行省的夙愿! 毕竟朱老四一辈子都想证明自己即位称帝的合法性,还有什么比开疆拓土、完成先帝夙愿,更能令人信服呢? 岭北行省打下来了,作为推行牧羊计划的中枢,也利于那些蒙古百姓接受。 毕竟岭北行省的治所是和林,昔年大蒙古帝国的国都,十三世纪中叶时期,整个世界的中心! 想着,朱高煦笑道:“行了行了,老头子那边你们不用操心,他还有事情要做呢,估摸着等我们打下了倭国南洋等地,老头子自个儿就会回来了。” 大胖胖:“!!!” 赵王爷:“!!!” 我尼玛啊! 你这是流放你亲爹啊! 打下倭国南洋那不得好几年? 合着你才是主事人,你爹是个将军呗? “郑和三人月末就会率水师再次出海,直接远征倭国。” “郑和此人文韬武略样样皆备,打一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本王还是对他有信心的,所以东海那边我暂时放心,毕竟倭国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再怎么闹都翻不起风浪来。” “但是南洋不一样,光是旧港周边,都有好几个各自为政的小国,且涉及到伊斯兰这样的宗教,想要彻底将其纳入我大明版图,难度太大了,光是哈士奇一人有些独木难支。” “更何况张辅哈士奇等人先前从未配合过,品秩又相差不大,这要是意见不和该听谁的?所以南洋必须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前去坐镇,老大你觉得呢?” 大胖胖扫了一眼朱高煦,又瞟了一眼朱高燧,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老三就够分量了?他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不争气家伙,你让他去南洋,万一……” “狂妄!”赵王爷怒了,“老大你埋汰谁呢你?” “你是太子爷,你清高,你了不起,有本事你亲自去南洋坐镇啊?” 大胖胖:“???” 去南洋? 我去你娘! 老子出个宫都费劲,去南洋送人头啊? “朱高燧,你在叫唤什么?孤是你兄长,又是太子,难道还不能教育你两句了?” “朱高炽,你个死胖子,你狂什么?你刚刚骂谁文不成武不就?骂谁不争气呢?” 朱高煦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起身对喷,直到口水飞溅到他脸上,他终于忍不了了。 “够了!给老子闭嘴!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东西!” 眼瞅着汉王爷发飙,太子爷与赵王爷老老实实地闭上了自己的狗嘴。 老二嘛,大胖胖是不怕的,他只是尊重自家兄弟,给他一点面子,至于朱高燧那是真怕啊,唯恐被这厮犯起浑来暴打一顿。 “老三明儿个就要去南洋了,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 一听到这话,大胖胖神情一滞,老老实实地坐回了位置上。 朱高燧见状冷哼了一声,也坐了回去。 大胖胖喝了一口美酒,突然长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地开口道:“老二,你有并吞八荒的野心,这一点我不如你,甚至咱们那位老头子都不如你!” “所以老头子让你监国理政,让你放手去闹腾,即便最后你失败了,也有我和老头子来收拾残局!” “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要靠你们两兄弟在外拼杀,老三又是个二愣子,他这一去南洋我真怕他……” 话到此处,大胖胖眼眶微红,更咽得说不出话来。 朱高燧见状这才明白,一时间神情有些动容。 “大哥……” “三弟……” “两傻b……” 第251章水师出海!黄淮:我心态崩了啊! 永乐十二年,二月末。 太仓码头,刘家港。 只见眼前宽阔的江面之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鼓角齐鸣! 大明王师威武雄壮,军容之盛为开国以来所未有! 张辅、黄福、哈士奇与黄淮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早已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大明有如此强盛的无敌水师,西洋何地不能去? 那为何还会比不过奥斯曼帝国的海军,甚至险些被其打得全军覆没,葬身鱼腹? 怀着满腹疑惑,张辅四人悄咪咪地来到郑和身边。 “郑大人,我大明水师与奥斯曼海军相比,究竟差在何方?为何还险些全军覆没?” 郑和三人组:“???” 啥? 你说啥? 什么“全军覆没”? 从来都是老子在海上吊打别人,打得敌军全军覆没! 郑和三人一愣,面露茫然之色。 哈士奇见状心中窦疑顿生,正准备开口问个清楚,却不料汉王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老郑啊,那事儿他们都知道了,就是奥斯曼帝国海军那事儿,那火炮……” 朱高煦一阵挤眉弄眼,明里暗里地不断暗示,郑和这才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一正。 “没错,奥斯曼帝国海军太可怕了,他们的战舰两侧装满了火炮,我大明水师与其遭遇,甚至都还未接触到,便有不少战船被他们的火炮击沉……” 四人:“!!!” 我尼玛啊! 这么生猛的吗? 两侧装上火炮,一旦遭遇直接开炮,以福船这高大如楼的硕大体型,那还不是成了活脱脱的靶子,连跑都不带跑的? 哈士奇四人自动脑补出了那可怕惨烈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几乎都是以福船为主,再配备上数量众多的轻小型战船。 虽然四人对水师了解不对,但大致也清楚,大明水师的战斗方式,还是以接舷战为主。 郑和为了配合汉王殿下,忽悠这四个倒霉蛋儿,开始了振振有词的忽悠大法。 “我大明水师还是以接舷战为主,战船上配很多长枪、铁镰等近战兵器,虽然配有火铳和碗口铳,但真正使用的并不多。” “除此之外,战船上配有大量的投石手和镖枪手,在靠近敌船时,先投掷小瓦罐,也就是一种杀伤性武器,装有石灰和铁菱,用以迷瞎敌人眼睛及弄伤敌人的脚,阻碍敌方在船上的移动……” “然后趁机投掷大量的镖枪和石块,以杀伤大量敌军,最后用船冲击敌船,跟敌船接舷,与敌人接舷进入白刃战,用长矛和佩刀与敌人拼杀……” “但是奥斯曼帝国海军可不一样啊,人家那是一艘战舰装配了四五十门火炮,不等我大明战船靠近,一轮火炮齐射之后,我大明水师瞬间就被击沉了不少战船,将士们更是伤亡惨重……” 这牛逼吹的,别说听得哈士奇四人满脸惶恐不安,连朱高煦这个罪魁祸首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他哪里想得到,郑和这没卵子的怂货,也是个焉坏焉坏的主儿。 其实郑和这话的意思很浅显直白,那就是奥斯曼帝国海军已经装备上了火器火炮,而大明水师却并非如此,而是继续保持着接舷战的古老战斗方式,那自然是不敌的。 想着,哈士奇立马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敢问郑大人,我大明水师能否效仿奥斯曼帝国海军,将火炮也给搬上战船……” “杨大人,关键问题在于火炮后坐力对战船的伤害,这就得必须保证战船强度足够,不会因为发射火炮直接被震散了架。” 郑和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汉王爷,直接道明了问题所在。 他们三人在龙江船厂督造忙活了一个月,还是没能找到解决办法。 火炮发射有很大的后坐力,如果不想办法如何抵消这后坐力,那火炮是决计不能上船的,非但对战事无用,反倒会成为累赘! 然而这事情急也急不来,只能让船厂里的顶尖工匠顺着这个方向去研究。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所以郑和三人此刻都还是“戴罪之身”。 朱高煦见天色不早了,也懒得跟这些家伙废话,下令开始登船。 此次水师出海,将会分为两拨,一拨由郑和三人组率领轻小型战船,出海由南到北地清扫大明东海海域内的海盗海匪。 另外一拨则由太监侯显率领大宝船,将哈士奇等人送到交趾,再送到南洋旧港,然后负责旧港、占城、交趾到大明的航运调度,及时将军情送回大明。 侯显同样是永乐朝名垂青史的贤宦,早年出使乌斯藏,成功让乌斯藏与大明新朝建立邦交,而后作为郑和的副手参加第二、第三次下西洋,后又多次出使卫藏南洋,为大明朝的外交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因此在明史中获得了“劳绩与郑和亚”的高度评语。 朱高煦看向神采飞扬地众人,轻咳了两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先是看向了第一次拿到独立指挥权的侯显,对这位贤宦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侯显,我爹经常在我们面前称赞你,有勇有谋,功勋卓著,堪比大汉定远侯,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我大明守好这条新航线!” 大汉定远侯! 听到这个评价,侯显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得泪流满面。 他只是一个没卵子的腌臜阉人,皇上却给了自己这样高度的评价,这份恩情与赏识……万死难报啊! 侯显向着北平方向,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奴婢侯显,叩谢陛下隆恩,愿为我大明赴死!” 朱高煦见状同样有些动容,感慨万千地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谁说太监阉人没一个好东西? 永乐朝的郑和、侯显、王景宏、王狗儿等人,那可都是名垂青史的贤宦名臣啊,为大明做出的功绩与贡献,不知甩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士大夫好几条街! 温声安抚了几句,朱高煦又看向了英武威严的大帅张辅。 “老张头,放开手脚去征战吧,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本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听到这句话,张辅心头剧震。 列土封疆,世镇交趾! 这是每一个武夫丘八的最高追求! 没有丝毫犹豫,大将张辅单膝跪地,朗声喝道:“陛下万岁!汉王千岁!辅愿为大明赴死!” 朱高煦看着这员难得的虎将,下定决心绝不会让大明出现“朱土木”、“明叫宗”这等垃圾废物狗屎皇帝! 随即汉王爷看向了哈士奇,后者也抬头直视着他,两位智者仅仅只是交流了一下眼神,就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根本无需多言。 “一路顺风。” “王爷保重。”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对视良久之后,朱高煦这才看向了黄淮。 额,一个添头罢了。 没有半分犹豫,汉王爷直接来到了郑和三人组面前。 黄淮:“???” 我尼玛啊! 啥意思啊你? 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我黄宗豫好歹也是旧港右布政使啊? 就不配你这位监国汉王爷多说一句话吗? 朱高煦哪里会在意一个添头的想法,直接看向瑟瑟发抖的郑和三人组。 “出海剿匪去,先去把鸡笼山打下来,作为水师的新基地。” “鸡笼山?王爷,那地方可不咋滴啊?” “对啊王爷,这有点得不偿失啊……” “要么回龙江船厂上工,要么给本王闭嘴!” 听到这话,郑和三人组立马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狗嘴。 朱高煦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鸡笼山,自古以来就是我华夏不可分割的神圣领土! 第252章 出海!南派三叔正式启航! 鸡笼山,洪武年间称“小琉球”,自汉末以来便是华夏疆土。 郑和率船队下西洋时,曾在此地停留,给当地居民带去工艺品和农产品。 所以三人对这地方还算是有些印象,算不上什么富裕之地,大多都还未经过开发。 因此三人不太能理解,汉王殿下为何对这地方如此上心,出海第一件事情都是去征伐鸡笼山。 朱高煦瞧见他们不以为然的神情,顿时耐心解释道:“鸡笼山的地缘价值极高,其西南方是南海,东北方向是东海,两个海域正好将鸡笼山夹在中间,由澎湖海峡相连接!” “澎湖海峡不仅是南海与东海、黄海、渤海之间的必经之路,同时也连接着我大明南海沿岸城市与东海、黄海、渤海沿岸城市,一旦我大明将此地掌控在手中,水师就会拥有众多良好港口,你们说重不重要?” 听到这话,郑和三人立马就明白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澎湖群岛他们还是知道的,当年元朝为了管理此地,还专门设置了澎湖巡检司,隶属于元朝福建行省泉州府,主官为澎湖巡检。 不过太祖洪武十七年,因为实施海禁政策而废除澎湖巡检司。 有着这么一层历史渊源存在,或许此次前去澎湖鸡笼山,并不需要动用武力! 朱高煦脸色微变,郑重提醒道:“澎湖鸡笼山子民,大多都是我中土沿海百姓,特别是福建泉州、漳州一带子民,为了躲避战乱兵祸,这才纷纷流入澎湖或迁至鸡笼山,从事垦拓耕种。” “所以你们此次出海,非必要不得动用武力,采取招抚收复为主,朝廷将复设澎湖巡检司与琉球布政司,这背后的深意你们应该听得明白。” 此话一出,郑和三人神情一肃。 朝廷将在此地建省设置郡县,那么这意义可完全非同一般了。 毕竟当初汉王殿下,对待倭国的策略只有两个字,掠夺! 掠夺倭国所有的一切,金银财宝、矿产矿脉甚至是男女人口,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样做对倭国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而澎湖鸡笼山之地,汉王殿下却想要建省设置郡县,归入中央直接管辖,还不得使用武力。 仅是这态度上的区别,就足够郑和三人引起高度重视了。 操江提督吴宣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讪笑道:“王爷放心,我等心里有数,绝对把澎湖鸡笼山的子民当成自家兄弟。” “嗯,可以杀鸡儆猴,不得多造杀孽!” 朱高煦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三人登船。 毕竟都是同根同源的华夏子民,汉王爷还真不忍心见到他们流血伤亡。 郑和三人一走,赵王朱高燧便带着一众锦衣卫隆重登场。 “老二,我的人到齐了,这就准备走了。” 朱高煦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顿时嘴角有些抽搐。 你大爷! 你真是心黑啊! 锦衣卫在京十四个千户,他带走了一半…… 乌泱泱一大批锦衣卫好手,至少有上百人之多…… “老三,你这是准备去南洋杀个血流成河?” 朱高燧闻言一愣,随即讪笑道:“没办法啊老二,这人生地不熟的,不多带点自家兄弟,我这心里没底气啊!” 听到这话,朱高煦也没了脾气,算是认可了他的做法。 不过他定睛一看,却是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的人,为首者赫然正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只是眼前这纪纲,早已没了以往那等嚣张跋扈的猖狂气焰,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汉王爷的锐利目光。 瞧见纲子这副模样,朱高煦有些诧异,忍不住低声问道:“老三,你干嘛了?把人折磨给这样子?” “嘿嘿,也没干啥,在诏狱里折腾了他们一个月,让他们长长记性罢了,锦衣卫的兄弟也没有闲着,帮他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 “至于罪魁祸首纪纲这个狗东西,被我给阉了……” 朱高煦:“!!!” 嘶…… 折腾! 一个月! 还被阉了! 朱高煦有些麻了,这赵王爷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锦衣卫诏狱里的酷刑,那可是出了名的变态毒辣。 别说一个月了,就算折腾个三天,也足够让纲子他们哭爹喊娘,恨不得去死了。 更何况朱高煦还传授了聂兴一些后世拷问刑讯的手段,主要从精神方面加以折磨审问。 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汉王爷只要一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背后直冒凉气。 “老三呐,你多少沾点变态了啊你……” “变态好啊,纲子他们现在一个个都被我折磨成了变态,放到倭国去祸害那些该死的倭奴,那不是更好了吗?” 听见自家老三这话,朱高煦顿时眼睛一亮,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赵王爷啊赵王爷,论恶心人,还得看你啊! 朱高煦随后看向了纪纲等人,冷声喝道:“你们的任务,应该都清楚,如果还想要与家人团聚,那就老老实实地去执行任务。” “当然,你们也可以试图自立为王,或是直接潜逃沦为盗匪,不过本王得提醒你们一句,要不了多久,整个东海都会是我大明的疆域。” 听到这话,纪纲等人下意识地身子一颤,原本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心思,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们大多是原锦衣卫的骨干精英,自然清楚如今大明国力是何等强横! 别的不说,但是眼前这遮天蔽日的水师舰队,就足够灭杀他们千回万回了! 一想到这儿,纪纲就觉得心中凄苦,他张了张口,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王爷,我那幼子当真还活着?还有他们的家人?” “嗯,本王准备送他们入乡学启蒙,年满十岁后送入西山军营,培养为我大明战兵的中流砥柱,将来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此话一出,纪纲等人顿时泪流满面,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因为他们心中清楚,这位权柄滔天的监国汉王爷,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相反他大力培养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丝希望,至少孩子没有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反而有了一个更好的前途。 当然,这也是汉王爷的警告与敲打,自己的家小都在他手里,老实听话她们会有一个更好的生活,如果不老实的话,那下场无需多言。 毕竟,他们犯下的是谋逆之罪,按例当满门抄斩,阖家族灭! 一想到这儿,纪纲便擦去了眼泪,单膝跪地道:“多谢王爷,愿为王爷赴死!” 一众纪纲逆党紧随其后,跪地宣誓效忠,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朱高煦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蛋登船。 待他们走后,朱高燧上前低声问道:“老二,真准备送他们的孩子入军营培养成战兵,这万一将来他们得知了真相,对朝廷而言会是个隐患啊!” “怎么可能?全送入皇家制造局,打一辈子铁去!”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又不傻,怎么会自己给自己留下隐患。 再说皇家制造局现在福利待遇很是不错,足够那些逆党遗孤平安度过一辈子了。 听到这话,朱高燧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你够无耻!” “老三,你够变态!”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随即来了一个大熊抱。 片刻之后,朱高燧径直转身离去,十分潇洒地向后挥了挥手。 “二哥,走了!” “三弟,南派三叔这笔名真可以考虑一下……” “姥姥!” 随着众人登船完毕,水师舰队当即起锚,分为两拨出海航行! 南派三叔,正式启航! 第253章你大爷!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转转? 港口。 朱高煦还在送别众人。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高喝,扭头只见夏元吉三巨头赶了过来。 “等等!给老夫停下来!” “不准出海!” “停下——” 朱高煦一愣,眼瞅着老夏头跑得气喘吁吁的,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干嘛啊老夏头,船都起锚了你才来,咋滴你要跳海啊?” 三巨头:“???” 你大爷! 你才要跳海! 你全家都要跳…… 这话可不兴说啊! 夏元吉满脸怒容地看着汉王爷,厉声质问道:“汉王,老夫问你,戊字库的兵甲呢?广积库的火器呢?哪儿去了都?”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笑问道:“老夏头,你国库少了东西,你问本王干什么?” “合着你这个户部尚书,难道是个摆设不成?” 听到这话,夏元吉勃然大怒,顿时冷笑道:“好,汉王殿下既然这样说的话,那老夫只好将户部主事周忱交给三法司查办了!” “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偷盗国库纳私自肥,按照汉王规定的反贪新法,如此巨额数目,这可是剥皮实草、抄家流放的死罪……” 此话一出,朱高煦傻眼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老家伙如此精明,一眼就看穿自己是通过周忱下的黑手。 “行了行了,老夏头,那些辎重都送去北伐战场了,回头让周忱把手续补给你就是了。” “你放屁!你敢说送去北伐战场了?” 夏元吉暴怒开喷,丝毫不给汉王殿下一点面子。 金忠与蹇义同样满脸怒容,恶狠狠地盯着汉王爷。 几乎不用多想,他们就明白这些武器辎重上哪儿了。 这狗贼汉王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是让郑和等人前去琉球国与倭国调停矛盾,实则是派兵打人家去了啊! 调停矛盾需要那么多的兵甲辎重? 连他娘的国库都被你给搬空了! 咋滴你恨不得打穿整个东海,去做东海王啊? 金忠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异常严肃地看着朱高煦。 “汉王殿下,老臣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无诏调兵,等于谋逆,即便你受命监国,没有皇帝陛下的诏令那也是……” “谁说本王没有?”朱高煦笑了笑,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圣命金牌! 三巨头:“!!!” 我尼玛啊! 忘了这狗贼还有金牌! 那可是“如朕亲临”的金牌啊! 三巨头面面相觑,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朱高煦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大礼,立马收起了金牌,亲手把他们扶了起来。 “三位都是我大明朝的国家柱石,皇帝陛下的肱骨重臣,本王也承受不住这般大礼。” “本王方才已经说了,那些兵甲辎重都送去北伐战场了,皇帝陛下最近刚跟瓦剌人干起来了,战事比较焦灼,所以急缺物资……” 听见汉王爷睁眼说的瞎话,夏元吉三巨头感觉很是无语。 皇上五十万大军年前才从应天出发,年后才开始从北平出征,最近一次兵部收到的军情还是皇上抵达榆林重镇,准备出塞。 这才过去了十天半个月,皇上就跟瓦剌人干起来了? 咋滴皇上会飞啊,带着五十万大军飞到饮马河的啊? 还他娘的“战事焦灼”,瓦剌人有五万大军就算不错了! 夏元吉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地盯着朱高煦。 “汉王殿下,朝鲜国(今朝鲜)、倭国(今小日国)、大琉球国(冲绳)、小琉球国(鸡笼山)、安南国(今越南)、真腊国(今柬埔寨)、暹罗国(今泰国)等十五个四方夷国,乃是太祖高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 蹇义也是一脸严肃,直接念出了高皇帝祖训:“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揣量,来挠我边,则彼为不祥。彼即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犯,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 “不可个鬼不可,你们知道倭国有多少金银矿产吗?光是一个石见银矿一年的产量,就抵得上我大明十年银矿产量了!” 此话一出,三人瞬间蒙了,显得难以置信。 这尼玛的,天下间还有产量这么惊人的矿产? 这怎么可能? 大明一年的税银,才三百万两! 那石见银矿,难道一年就能产出三千万两白银? 汉王在吹牛逼,瞎几把扯淡吧? 朱高煦见他们不相信,索性继续忽悠道:“石见银矿,含银超上亿两,佐渡金山,含金超千万两……” 听到这话,三巨头彻底麻了。 经过汉王殿下的努力,户部现在已经接受了“亿”这个单位,取代了以前的“万万”。 而且周忱还普及了数字与基础计算方式,大大提高了户部官员的工作效率。 也正因为这般突出贡献,周忱在户部威信很高,被视为大明钱袋子夏元吉的接班人。 “当然,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随便抓个倭人来问问,这些都是倭国使臣细川满元告诉本王的。” 一听到汉王爷这话,三巨头心中最后一丝怀疑,就此彻底消失。 细川满元当日在朝堂之上那副舔狗模样,三人至今记忆犹新。 如此厚颜无耻的卑贱小人,为了活命选择出卖自己的国家,泄露国家隐秘,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顿时兴奋了,急忙追问道:“汉王殿下,郑和他们出海,不止是去转转吧?” “嗯,本王让他们以调停倭国内乱的名义,开始插手倭国内政,逐渐掌控倭国政权……” 听到这话,老夏头顿时眼睛一亮,“汉王殿下,他们兵力够不够,兵甲辎重足不足,不够老夫这就回去再从各地州府征调一批……” 朱高煦:“???” 两巨头:“???” 啥? 你说啥? 你真是见钱眼开啊! 刚刚还说什么倭国是不征之国,是高皇帝祖训…… 现在一听到倭国有大把的金银矿产,立马就变了脸了…… 朱高煦急忙抱住了他,强笑道:“老夏头别激动,别激动,已经足够了。” “打下来!一定要打下来!那些金银都是我大明的!” 夏元吉双眼血红,嗷嗷叫着要打下倭国,抢走所有的金银。 天可怜见,他夏元吉自从做了户部尚书,那可是从没过过一天富裕的日子。 要不是这位汉王爷突然开了窍,为朝廷大肆敛财,只怕他现在还在为北伐粮饷发愁呢! 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什么狗屁不征之国,只要能让大明百姓吃饱穿暖,那就是最大的道理! 金忠与蹇义一人抱住一边,朱高煦按着他的脑袋,这才总算是把老夏头给按住了。 老金头满脸幽怨地看着朱高煦,无奈苦笑道:“汉王啊汉王,你不是说只让郑和他们出去转转吗?” “对啊,本王只是让他们出去转转。”朱高煦没好气地回答道,“万一小倭国想不开,辱骂甚至刺杀我大明天使,那收拾他们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他们践踏我大明天朝上国的威严,那可不能忍!难不成挨了骂挨了打,还不能反击了?” 金忠:“!!!” 你大爷! 这就是你说的出去转转? 这位汉王爷,手段端得是个阴损毒辣! 呸,心真脏! 第254章 钱庄隐患!程朱文官的反击! 汉王府。 朱高煦躺在床上,刚刚同韦妃研究完新姿势。 朱八贱贱的声音再次从门外传来,令他眉头一皱。 “王爷,皇甫先生求见。” 皇甫云和? 他不处理钱庄事务,突然回府干什么? 难道钱庄出了什么问题? 基于大明钱庄的重要性,朱高煦当即起身离开了温柔乡。 来到书房,只见皇甫云和满脸愁容。 一见到汉王爷,皇甫云和便急忙起身行礼。 朱高煦摆了摆手,淡笑道:“坐吧,不要着急,本王还在呢。” 听到这话,皇甫云和这才算是安心了一点。 “王爷,自钱庄开业后,大批官员用宝钞兑换现银,因为钱庄做出的承诺,大明宝钞等额兑换,所以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了。” “但是从洪武朝至今,朝廷发行的宝钞实在太多,又几乎主要集中在在京官员手中,所以钱庄从开业至今,已经收了大量宝钞,兑换出去了大量现银,而且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属下担心……” 怕了。 皇甫云和是真的怕了。 这些个在京官员,根本就不是好东西啊! 瞅准了钱庄做出的承诺,毫不顾忌地用宝钞兑换现银! 大明钱庄的储备金虽然高达一个天文数字,但是也架不住这样浪费啊! 更何况宝钞早就贬值,如今米一石值钞十余贯,与洪武年间米一石宝钞一贯相比,已经贬值了十几倍之巨! 自家王爷却做出了等额兑换的决定,这就给了那些官员谋利的空间,他们乐此不疲地从其他地方低价收购获得宝钞,再从大明钱庄等额兑换出现银以此谋利! 皇甫云和并不愚蠢,他眼瞅着大明钱庄开业至今,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宝钞兑换现象却愈演愈烈,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很清楚自家王爷对大明钱庄的重视程度,所以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赶来求助。 要是这大明钱庄在他手上出现了问题,那他皇甫云和万死都难赎其罪!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眼中不断闪烁着寒光。 他倒是没有想到,那些个程朱文人名教子弟,竟敢在大明钱庄上面做手脚。 这算是他们的反击行为吗? 因为自己开了革除功名的先河,这些个家伙就坐不住了,想要通过这种伎俩,敲打威胁自己? 这个时候的宝钞,主要集中在官员手中,尤其是在京官员。 因为这些宝钞是在京官员俸禄的一部分,也就是“官俸折色制度”,用这废纸一般的宝钞抵充官员俸禄。 这就好比于朝廷在给官员发工资的时候,把本属于官员的工资砍掉了一部分,用这宝钞代替。 但是地方官员的俸禄,就是自行截留赋税,剩余赋税解往国库,他们手中宝钞是有,但都是少数。 至于普通老百姓手里,基本上是没有这东西的。 因为这种没有回收机制的货币,说白了就是一种敛财工具。 朝廷印制宝钞向民间购买物资,在流通过程中宝钞肯定会折旧,朝廷收钞却只收新钞或者干脆就不收,还没有任何限制措施。 这就造成了百姓对于这种货币极度的不信任,哪怕是朝廷多次出台措施条令,要求交易必须使用宝钞,还是不见什么效果,朴实的老百姓根本就不买账。 平民老百姓一旦拿到宝钞,就会想办法赶紧出手,哪怕亏损一些也要贱卖,生怕砸在自己手里。 所以就这样宝钞在民间一步步贬值,到了宣德年间大侄儿上位的时候,宝钞面值一贯连二三文钱都抵不了。 现在那些官员得到大明宝钞等额回收宝钞的承诺,那自然是欣喜若狂,屁颠屁颠地拿来换银子。 小官的手里宝钞还少一点,毕竟他们俸禄少。 官位越高,俸禄就越高,手里的宝钞就越多。 但是人家聪明啊,知道大明钱庄现在只有三地开业,其他州府可都没有,甚至消息还没散播开来。 这就给了他们低价从其他地方收购宝钞,再高价拿到钱庄兑换谋利的机会! 不过一结合近期发生的事情,朱高煦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些个家伙,是在反击吗? 就因为自己革除了袁淳功名,并且让刑部尚书张胥将之写入大明律,他们就坐不住了。 这是想要通过这些伎俩,敲打自己? 朱高煦摸着下巴思量了片刻,随后看向皇甫云和问道:“皇甫,每一笔业务都做好记录了吧?” “王爷放心,都有记录,钱庄工人都经过周忱先生的培训,一笔笔都记录得很清楚,只要他们来到钱庄办理业务,都做好了记录!” 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就笑了。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任你奸滑似鬼,也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朱二八,死哪儿去了,滚进来!” “哎哎,王爷吩咐!” “去锦衣卫一趟,把聂兴和小軏軏叫来!” 听到这话,皇甫云和心头一震。 “王爷,这样做,会不会影响钱庄的声誉?” 毕竟大明钱庄刚刚起步,而且自己放出豪言,宝钞等额兑换。 要是现在放出锦衣卫这群酷吏刽子手去清算,那无异于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朱高煦阴冷一笑,淡淡道:“放心,砸不了的,本王只是收拾一些跳梁小丑。” 大学士府。 杨荣把玩着手里的琉璃茶盏,一言不发。 一位绛紫袍官员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这样做,万一钱庄出了问题,那该如何是好?” “对啊大人,这大明钱庄怎么说,也是于国有裨益的重大项目……” “慌什么?”杨荣冷哼了一声,淡笑道:“能出什么大乱子?那位汉王如果没能力解决,把大明钱庄交出来,我等再罢手将银子存进去就是了!” “钱庄只是小事,功名才是大计!” 杨荣一脸阴沉,回想起汉王朱高煦带给自己的羞辱,语气更加冷冽了几分。 “汉王虽然提高了俸禄,但也推行了堪称严苛的反贪新法,还将都察院那群御史变成了如同锦衣卫一样的酷吏走狗,整日盯着你我这些官员!” “如今他又对我等赖以生存的功名根基下手,还将革除功名写入了大明律,一旦这大明新律推行,你我之后还能有多少富贵?” 此话一出,书房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叹息声音。 “汉王对我等名教子弟的敌视,已经昭然若揭!” “若是继续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只怕我大明将会有倾覆之患!” “钱庄的事情,只是对他的敲打,让他认识到,这朝廷不是他汉王一个人说了算的!” 杨荣这番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也给足了众人信心。 连皇帝陛下都得尊重缙绅大夫的意见,捏着鼻子册立大皇子朱高炽为太子。 你汉王朱高煦不过是一个区区王爷,你凭什么如此折辱我等? “告诉下面,尽快送来下一批宝钞,全给老夫拿去钱庄兑换现银!” “老夫就不信,他钱庄的储备金,真能敌得过开国以来的宝钞总量!” “呵,等额兑换,你汉王自己愚蠢,那就休怪老夫无情!” 第255章 卑贱商贾!小人物的悲哀! 大明钱庄。 沈二怀中揣着大把宝钞,有些战战兢兢地再次走进了钱庄。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兑换现银了,所以他此刻很是惶恐,很是不安。 原本钱庄门口那两个慈眉善目的保安,现在落到沈二眼中,也突然变得有些凶恶了起来。 他原本只是一家粮铺的小伙计,跟着自家精明能干的掌柜,经营着那不缺生意的粮铺,也算是吃喝不愁。 然而突然有一天,掌柜上面的大人突然送来一大堆宝钞,让他们全都拿到钱庄去兑换现银,而且还必须要快,必须全部兑换。 面对上面大人的这个任务,掌柜只能老实照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这个世道,商人地位低下卑贱。 要是没有后台大人物撑腰,别说在帝都经商开店赚钱了,还没等发展起来,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所以在京经商买卖的商铺商贾,背后几乎都靠着一位官员显贵,生意做得越大,背后靠着的人物也就越显贵。 这是帝都经商的默契与规矩。 只是掌柜的都没有想到,那位大人像是疯了一样,换了一批又来一批,甚至还下令让掌柜到市面上低价收购宝钞,再拿到钱庄去等额兑换现银! 这他娘的不是在跟朝廷对着干吗? 尤其是跟监国汉王爷对着干! 沈二他们不傻,虽然他们不太清楚钱庄对大明的重大意义,但是他们明显感受到了钱庄开设后带给自己的便利。 很明显这钱庄又是监国汉王爷给老百姓推出的一项仁政,所以才会这样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结果现在那位大人,却要跟钱庄对着干,借机赚取暴利,很是令人不耻。 掌柜与沈二都很难接受这个命令,毕竟在他们心中,汉王爷就是老百姓的恩人,现在无异于要他们恩将仇报,他们哪里做得到? 然而那位大人却下了死命令,甚至还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商铺商贾,都会拿着宝钞去钱庄等额兑换现银! 好像是所有大人们都联合起来了一样,要对大明钱庄对着干,跟监国汉王爷对着干! 得知这个惊天消息,掌柜的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执行大人的命令。 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商贾,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不过都是些地位卑贱的商贾,虽然手里握着不少金钱,可是地位低得可怜。 想要在帝都经商赚钱,就不得不依附于官员显贵,终日辛苦奔忙,大半利润也都进了这些官员显贵的口袋。 掌柜的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不敢不遵从命令。 沈二只是个为了饱饭的小伙计,他同样也只能遵从命令。 所以这才有了接连好几日的兑换宝钞,甚至中间都没有怎么停歇。 来到钱庄兑换业务柜台,此刻已经排起了长队。 沈二观察了一下,眼尖地发现,这队伍里面有着不少熟悉面孔。 要么是帝都商铺的伙计,要么就是这几日经常来兑换宝钞的。 一想到这儿,沈二就越发感到胆寒,心底直冒寒气。 看来那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官员显贵们都联合了起来,在跟汉王爷对着干! 这真是一群混账啊! 心中咒骂了几句,沈二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选择的权力,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遵从命令。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很快到了沈二,柜台后的工人一见到他,立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又来兑换宝钞?” “额……是的,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不知为何,柜台工人笑得越灿烂,沈二心底就越是发慌。 好不容易煎熬了过去,拎着那袋发烫的现银,沈二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钱庄。 只是他没有想到,从柜台工人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已经被锦衣卫暗哨给盯上了。 是日夜中,沈家商铺。 沈二与掌柜沈圭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这堆宝钞,脸色都很是难看。 “掌柜的,怎么又送来了这么多,那些大人究竟想干什么……” “闭嘴!大人们的想法,岂是你我可以揣摩的?” 沈圭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脸色同样一片铁青。 沈二怒了,罕见回嘴道:“他们就是不安好心,以前是自己拿去兑换,发现情况不对,就让我们去顶缸,出了事儿也跟他们没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们不过是些卑贱商贾,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生意不做了?” 沈圭长叹了口气,颓然苦笑道:“我们这些小人物,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 “掌柜的,要不我们去……报官?” 听到这话,沈圭脸色大变,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蠢货!你疯了?报官?他们就是官儿!” “还没等消息传到汉王爷那儿,我们只怕就已经死了!” 沈二捂着脸,满脸不服气,嘟囔道:“我说的不是寻常衙门,而是……锦衣卫!” 锦衣卫! 汉王爷手里的锦衣卫! 听到这个名字,沈圭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傻小子,就算锦衣卫知道了,那又能如何?” “汉王爷勃然大怒,要是宰了我们背后那位大人,对我们来说情况只会更糟罢了。” 背后没有官员显贵撑腰,他们这沈氏粮铺只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当初为了搭上那位大人物,求得他出手照抚,沈圭可是送出去了大半家财,这才求了个在帝都安身立命的机会。 一想起这些心酸悲苦,沈圭忍不住红了眼眶。 “孩子,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我们这些卑贱商贾,是没有资格掺和这些大人物博弈争斗的。” “我知道你爱戴汉王爷,老头子何尝又不记得汉王爷的恩德,只是我们背后那位大人下来死命令,老头子为了保全这家粮铺,也没有办法啊!” 沈圭叹了口气,将一些宝钞递给了沈二。 “明儿个再拿去钱庄兑换,剩下这些老头子也去,这样目标小一点……”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一阵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惊得二人面色巨变。 还未等他们开口询问,下一刻房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 只见一队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二人按倒在地,随即数柄明晃晃的战刀架在了脖子上。 “囤积居奇,趁机谋利,扰乱国策,意图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你们二人想好怎么死了吗?” 锦衣百户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目光冷冽如刀。 沈圭与沈二闻言,吓得当即面色惨白,惶恐到了极点。 “大人,小人……”沈圭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二见状心一横,当即喝道:“大人,跟我们无关,我们都是受人指派,正准备向锦衣卫报官……” “哦?这就有些意思了,放开他们。” 锦衣百户闻言一愣,随即大笑着开口让手下放开了二人。 他蹲下身子直视着沈二,笑问道:“小子,别废话了,本官知道你们是受人指派。” “其他的废话就不要说了,本官只想得到一个名字,你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沈二终于松了口气,看向了自家掌柜。 听到锦衣百户这句承诺,沈圭恶狠狠地瞪了沈二一眼,随即颓然说出了一个名字。 “礼部祠祭清吏司郎中,张鹤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锦衣百户朗声大笑了起来。 张鹤,这可是一条大鱼啊! 他随即唤来一人,低声喝令道:“去禀报千户大人,礼部郎中张鹤坐罪,即刻逮捕!” 这是条足以扳倒巨头的大鱼,他这个百户去抓人,分量还不够。 但是自家千户聂兴的分量,那绝对足够了,宰了张鹤都没关系。 想着,锦衣百户忍不住桀桀怪笑了起来。 第256章 认贼作父聂大头:家父朱高煦! 张府。 一座隐秘的暗室。 张鹤看着一箱箱的现银,幸福地都快晕了过去。 其妻吕氏看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笑骂道:“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要是爹爹看见了,又要骂你了!” 听见这话,张鹤很是不满,却又不敢发作。 这吕氏是他的正妻,当朝礼部尚书吕震之女! 当年他不过是个寒门子弟,寒窗苦读十余载高中新科三甲进士,巧合下被这吕氏看中,就成了这门亲事。 张鹤本无婚事,又是出身寒门,眼瞅着这吕氏知书达理,又是天子宠臣吕震之女,索性也就顺手推舟,跟她成婚。 事实证明,靠着岳丈这棵参天大树,当真好乘凉。 不过短短几年,张鹤就在吕震的运作之下,成了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这要是放在一个寻常三甲进士来说,不在外地做个七八年的绿豆知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仕途得意,自然情场失意。 张鹤万万没有想到,这吕氏初见时的知书达理温柔可爱,全他娘的是装出来的! 其本性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暴躁蛮横,跟她爹吕震一个德行。 成婚这么久了,张鹤不知被打骂了多少回,别说娶房妾室,连跟丫鬟多说两句话,就会遭到一顿斥骂,日子过得很是憋屈! 奈何木已成舟,张鹤还指望着吕震助自己仕途更进一步,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现在听见这虎娘们的辛辣嘲讽,张郎中全当没有听见,兴致勃勃地数着眼前的雪花白银。 毕竟眼前这张府,就是吕震的产业,他敢忤逆这虎娘们,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府去,落得个无家可归的凄惨下场。 吕氏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再次骂道:“没见过世面的蠢东西,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 听到这话,张鹤顿时就惊了! “贞儿,你这话是什么?难不成岳丈大人真准备把钱庄储备金给掏空?” 出于培养自家贤婿的心思,吕震一直告诉他一些朝廷秘闻。 故而张鹤对大明钱庄项目还算了解,这可是事关大明朝百年国运的重大项目! 只要大明钱庄项目进行得顺利,朝廷将不会再出现国库空虚的情况,而且还可以用百姓的存款去发展民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是现在,自家岳丈却是在用大明宝钞去掏空大明钱庄的储备金! 这是在跟汉王殿下对着干啊! 一想到汉王朱高煦的那些暴力手段,张鹤顿时就慌了。 “贞儿,这不妥吧?岳丈大人究竟想干什么?那大明钱庄可是利国利民的国策……” 吕贞儿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个蠢货懂什么?这是爹爹与朝中那些大人共同制定的计划!” “汉王准备对缙绅大夫的功名下手,如果不采取反制措施,那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富贵可言?” 嘶…… 这群狗东西! 真是一群混账啊! 为了自己的私利,竟然置朝廷于不顾,置百姓于不顾! 张鹤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忠良纯臣,但他毕竟出身贫寒,所以曾切身体会过平民老百姓日子过得有多么艰苦。 眼瞅着大明钱庄可以带来给老百姓创造福利,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吕震这些狗东西却为了一记私利,准备破坏大明钱庄计划! 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鹤怒了,当即驳斥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岳丈大人他们这是自取死路……” 话音一落,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得张鹤满脸懵逼。 吕贞儿觉得不够解气,又甩了一个大逼斗上去。 “妇道人家?没有我爹爹,你张鹤还不知道在哪儿刨食呢!” “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敢瞧不起我这个妇道人家了……” 开始了! 又开始了! 这个蠢货愚妇! 张鹤怒到了极致,直接转身离去。 他要去寻岳丈吕震问个明白,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吕贞儿此刻同样怒到了极致,这个窝囊废平日里哪里敢反抗,今儿个倒是奇了,还敢出言不逊了! 二人就这般吵吵闹闹地走出了密室,刚刚来到府门前面,下一刻粗暴的砸门声响起。 还未等吕贞儿破口大骂,朱红大门竟被人硬生生地给撞裂开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爹是礼部侍郎吕震,你们想造反吗?” 吕贞儿怒了,对着来人就是一顿怒骂。 然而当烟尘散尽,张鹤看清来人面容时,吓得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锦衣卫千户,汉王头号鹰犬,聂兴! 吕贞儿仗着吕震的权势一向嚣张跋扈,此刻竟然被人打上门来,那更是怒到了极致,各种市井脏话全都脱口而出,骂得很是难听。 聂兴刚刚一进门,还没体现锦衣卫千户的风采,就被一个泼妇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他聂大头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直接一脚将吕贞儿踹飞了出去。 “哪里来的母狗,在这儿乱吠?” 吕贞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踹飞了三米开外,躺在地上痛苦的呕出了一口老血。 她披头散发地盯着聂兴,满脸怨毒之色。 “狗东西,你死定了,家父吕震!” “哦……家父朱高煦!” “家父吕震!” “家父朱高煦!” “家父吕震!” “家父朱高煦!” 众人:“???” 你大爷!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别说张鹤蒙了,聂兴手底下的锦衣卫都蒙了。 千户大人什么时候成汉王爷义子了? 自家这位千户,以前可是造反出身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算是“认贼作父”? 这边正对喷着,张府家丁穷手拿棍棒地冲了出来,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模样,平日里没少狗仗人势。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穿的飞鱼服后,却是瞬间吓得亚麻呆住了。 “锦……锦衣卫!” 不知何人怪叫了一声,一众家丁瞬间一哄而散。 吕贞儿听见这三个字,顿时吓得身子一颤,但她还是嘴硬地放话威胁。 “家父吕震!就算你们锦衣卫,也不能破门而入无故抓人……” 聂兴听到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狠狠给了她一个大逼斗。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你再狗叫一声,本座真会剁了你!” 听到这话,吕贞儿感受到了那刺骨的杀意,顿时不敢再吭声。 聂兴又赏了她一个大嘴巴子,随即扭头看向张鹤。 “我说张鹤,为了仕途嫁给这么一个泼妇,你也算是个人才了!” 张鹤:“???” 嫁? 你大爷! 汉王手底下都是些什么混账? 聂兴调笑完毕,扫了一眼那些还在探讨他是不是“认贼作父”的手下,顿时怒吼道:“狗叫什么呢?滚去抄家!” “一干人等,全部拿回诏狱,就算是条狗,也给本座抓回去!” 第257章 希望你们闭上狗嘴,别再狗叫! 大学士府。 一群大小官员聚集于此。 杨荣依旧把玩着琉璃茶盏,显得很是轻松写意。 他随便动用点小手段,就能搅弄帝都风云,令汉王朱高煦焦头烂额。 此刻,杨勉仁的内心,是颇为骄傲的。 想当年燕王朱棣取得“靖难之役”胜利,刚刚进入南京时,杨荣迎谒在朱棣马前说:“殿下是先拜谒太祖(朱元璋)陵呢,还是先即位?” 这是一个名分问题,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按照大明朝的礼制,藩王登基之前,需要先拜谒先帝的陵寝,以此来向天下百姓表明他的帝位系继承先帝而来,并非名不正言不顺的篡位者。 也就是说,燕王朱棣先去拜谒太祖陵寝,意味着先帝乃是太祖高皇帝,燕王朱棣才是高皇帝朱元璋选定的接班人。 然而在靖难之役的尾声,也就是攻入帝都后,燕王朱棣的第一项举动,并不是拜谒孝陵,而是直奔皇宫而去。 燕王朱棣的这一行为,这无异于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就是个篡位者! 或许局势紧张,亦或许是夺得天下后过于兴奋,以致于英明神武的燕王并未注意到这个致命问题。 但是经过杨荣的提醒后,燕王马上便明白问题的严重程度,于是赶紧对他说:“孤此次入京,自然是要先拜祭先帝陵寝,只是宫中失火让孤放心不下,所以才着急入宫探视究竟。想来有司已经扑灭火灾,那么孤就去拜陵吧。” 随即燕王朱棣调转马头,直奔孝陵的方向而去,先去祭拜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陵寝,而后名正言顺的即位称帝,成为当今天子。 杨荣也因此大功,临机应变的急智心计,赢得了当今天子的青睐宠信,得以青云直上,不但得天子赐名,还被选入刚刚组建的内阁,成为侍奉圣前的天子近臣! 那段时间,乃是杨荣的高光时刻,满朝文武皆对他谄媚示好,无人胆敢说他一个不字! 直到狗贼汉王爷得势,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于他! 一想到这儿,杨荣就面色发冷,恨得咬牙切齿。 吕震老神在在地坐在杨荣身旁,半闭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相比于杨荣这个后进晚辈,吕震乃是三朝元老,燕王朱棣起兵时,吕震时任北平按察司佥事,却是直接向朱棣投降,受命侍奉王世子居守,镇守北平有功,因此也算是从龙之臣。 有着这么一渊源在此,吕震深受皇帝陛下宠信,仕途也是一进再进,直至升任礼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堂巨头! 天子宠信,加上地位崇高,资历够老,吕震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汉王朱高煦太过强势,准备对缙绅大夫的功名下手,他也不会主动寻到杨荣,临时召集了这些后辈晚生,给汉王朱高煦一点教训。 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重,毕竟汉王势头正猛,还手握锦衣卫与都察院,与他为敌再小心都不为过。 一名官员有些心悸,主动开口道:“吕大人,杨大人,据眼线密报,今日大明钱庄出现了很多生面孔,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锦衣卫的暗哨。” “想必我们派去兑换宝钞的人,已经被锦衣卫给盯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惶恐不安。 毕竟锦衣卫凶名在外,要是牵连到他们,那一进诏狱,可是非死即残啊! 杨荣依旧神态自若,见众人惶恐不安的模样,忍不住低喝道:“怕什么?前面让你们去兑换宝钞,数额都不算太大。” “这几日让商贾去兑换,就算真出了事情,那也牵连不到你们。”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心安了不少。 因为他们联系自己驱使的商贾,都没有亲自露面,而是派的下人去做。 或者是直接传过去一张纸条,纸条上一无抬头二无落款,连笔迹都不是自己的! 就算是汉王朱高煦察觉到情况不对,让锦衣卫抓了那些商贾,仅凭这一张纸条,也根本不足以牵连到自己。 吕震突然睁开了眼睛,兀自笑道:“老夫还真希望汉王出手,将那些商贾全给抓了起来!”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连杨荣都有些不解。 “吕老的意思是……” “你们手下那些商贾,都是粮铺、酒楼等事关各行各业,他朱高煦要是有这个胆子,真敢将这些商贾都抓了起来,那帝都瞬间就会闹翻了天!” “百姓愚民买不到生活用品,你猜他们会怎么办?” 杨荣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过来。 “如果汉王朱高煦真敢这样做,那只会民怨沸腾,百姓怨声载道,帝都混乱不堪!” “这一切都是因为汉王恣意妄为,重用酷吏鱼肉百姓,届时我等集体上奏弹劾,皇帝陛下定然会勃然大怒,一旨诏书废了汉王朱高煦的监国特权,命太子爷监国理政!”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太子爷一向宽厚仁慈,对待朝臣礼遇有加,堪称完美的储君人选! 等到太子爷重新监国理政,说不定还会废除汉王朱高煦那些严苛律令,一切恢复原状,届时他们也不必在锦衣卫与都察院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为官理政了。 而且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极大! 皇上最在意的就是安稳二字,如果连帝都都不安稳了,那他肯定会勃然大怒,再加上自己等人集体上奏弹劾,那他汉王朱高煦不死也会掉层皮,至少监国理政是决计不可能了! 想着,众人纷纷出言,恭维杨荣与吕震为民除害,颇有几分弹冠相庆的意味。 然而正当此时,杨府管家突然走了进来,在杨荣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荣一听顿时面色大变,急忙看向吕震喝道:“吕老,张鹤被锦衣卫抓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吕震豁然起身,面色一片惨白。 “你说什么?完了!全完了!” “这些天兑换的现银,全被老夫安置在了他家中!” “这个该死的蠢货,老夫千叮咛万嘱咐,他是怎么暴露的?” 杨荣:“???” 众人:“???” 我尼玛啊! 你真是个坑货啊你? 平日里老神在在的,没想到关键时刻你丫掉链子! 杨荣气得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个大逼斗,这个老匹夫,真是愚蠢! 然而他陡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自己府上的管家,面容狰狞的喝问道:“是谁前来报的信?” 管家哪里见过自家老爷这般凶恶模样,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正当此时,一阵破门声响彻整个大学士府。 “锦衣卫办案,所有人不准动,违令者杀无赦,夷三族!” 张軏暴喝一声,身后跃跃欲试的无数锦衣卫登时杀进了大学士府。 聂兴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开口道:“小軏軏,好没劲啊,这杨荣怎么一点反侦查意识都没有?” 张軏没有回答,而是踹了他一脚。 “小軏軏也是你能叫的?乖儿子,叫叔!” 聂兴:“???” 你大爷! 你不要脸! 你个死龙阳! 你占老子便宜! 张軏柔美一笑,又给了他一脚。 片刻之后,杨荣吕震等朝臣全被锦衣卫力士拖了出来。 只是当他们见到张軏时,还在不停叫嚣,高喊着什么“滥用私刑”、“酷吏当道”。 吕震与杨荣对视了一眼,施施然地起身看着张軏。 “老夫吕震,礼部尚书,希望你不要自误!” “老夫杨荣,内阁大学士,希望你好自为之!” 张軏看着这两个蠢货,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看向了聂兴。 聂大头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达官显贵,上去就是一人一个大逼斗,打得二人牙都掉了一地。 “礼部尚书官很大吗?” “内阁大学士就很屌吗?” “某家聂兴,家父朱高煦,希望你们闭上狗嘴,不要再狗叫!” 第258章 各方反应,暴怒的太子爷! “什么?杨荣和吕震被抓了?!” 夏元吉面色大变,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蹇义与金忠苦笑连连,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那杨勉仁与吕克声,简直就是两头蠢猪!” “他们眼见汉王爷对缙绅功名下手,竟然想出了这么愚蠢的法子,低价从各地州府收购宝钞再拿到大明钱庄等额兑换,试图以此敲打警告汉王殿下!” 蹇义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一语道出了实情。 金忠同样很是无奈,怅然道:“结果可想而知,汉王让锦衣卫在钱庄盯哨,直接逮住了那些商贾,然后顺藤摸瓜揪住了吕震的女婿张鹤,还当场搜查出了海量宝钞兑现的现银,可谓是人赃俱获!” “然后那锦衣卫指挥使张軏故意放跑了吕震之女吕贞儿,这蠢妇毫无心计,惊惶之下没有多想,直接去寻自己父亲吕震求助,结果不成想吕震与一众官员恰在杨荣府邸中密谋,锦衣卫顺藤摸瓜正好给一锅端了……” 听完二人的详细叙述,夏元吉气得满脸铁青,恨得拍案而起。 “竖子!简直就是竖子!” “那杨勉仁当真该杀,老夫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亏得老夫当年赏识他的才华,多次提拔举荐于他,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该当初啊!” 怒了! 夏元吉是真的怒了! 大明钱庄的重要性,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谁人不晓? 为了钱庄能够顺利开设发展,汉王爷与太子爷甚至亲临剪彩仪式,勒令文武百官存钱为百姓作表率! 可是杨荣这个狗东西,该死的蠢货,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对大明钱庄下手! 夏元吉越想越气,在屋内来回踱步不止,最后抓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竖子!天杀的竖子!” 金忠与蹇义见状,只是摇头苦笑。 没办法,他们能够理解夏元吉此刻的心情。 人老夏头是户部尚书,为了筹措钱粮,不知道愁白了多少头发。 现在汉王爷提出了钱庄计划,而且也正在顺利进行,眼瞅着朝廷即将国库充盈,不用再像以往那般紧巴巴的过日子,可谁曾想杨荣吕震这些蠢货为了打压反击汉王爷,竟然对大明钱庄下手! 为了一己私利,对利国利民的重大国策下手,那杨荣吕震等人万死难赎其罪! 但是,他们这两个蠢货,还真不能死! 吕震有着从龙之功,是皇帝陛下的宠臣。 杨荣更甚一筹,皇帝陛下对他的宠幸,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当今天子非常威严,与自己这些大臣们议事无法决断时,就会常常发怒。 自己这些大臣们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但杨荣一到,皇上脸色就会转好,朝政得以决断。 皇帝陛下对杨荣的极度偏爱,由此可见一斑。 奈何这个竖子,不争气啊! 想着,蹇义叹了口气,沉声道:“维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大明已经到了内忧外患之际了!” “汉王敌视名教子弟,此事大家都知道,现在杨荣这些蠢货又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证据确凿无可抵赖,我只怕他会上纲上线,对名教子弟下死手啊!” 金忠同样点了点头,脸色很是凝重。 他虽然早年靠着占卜算命谋生,称不上是名教子弟,但是老金头担心的是国家政局! 汉王之心昭然若揭,他要是趁机发难对程朱名教下手,那只怕安稳太平的大明朝,将会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朝野自危,人心惶惶,政局失衡,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毕竟这永乐治世,是他们老一辈亲手缔造的,谁都不愿意在临死前,见到自己的心血被人毁坏。 “今夜锦衣卫倾巢出动,逮捕商人的逮捕商人,缉拿官员的缉拿官员,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有些不明真相的官员,听说锦衣卫突然逮捕了吕震与杨荣,已经准备明日一早集体叩阙,以此抵制汉王朱高煦的恣意妄为!” “汉王殿下本就暴怒,加之杨荣等人罪证确凿,他有心发难之下,这些官员无异于自取灭亡!” “双方矛盾一触即发,以老夫对汉王的了解,他是绝不会手软留情的,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满朝文武,不知还能留下几人!” 夏元吉闻言一怔,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杨荣这等才子,最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为了一己私利,置朝廷于不顾,置百姓于不顾! 他读了一辈子的程朱经典,学了一辈子的儒家圣言,难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现在出了事,还要自己等人去给他擦屁股,真是混账至极! 想着,夏元吉又摔了一个茶杯,这才冷静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 蹇义闻言一怔,随即失声道:“夜扣宫门,罪同谋反,维喆你……” “老夫一人去,老夫是兵部尚书,有紧急军情可直趋入宫……” “不行!哪儿有什么紧急军情?”夏元吉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了金忠的提议。 一旦事后追究起来,金忠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他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口道:“走,去寻鲁穆鲁铁面,他是通政使,可随时入宫面圣!” 听到这话,金忠与蹇义顿时眼睛一亮。 三人没有迟疑,当即赶往鲁穆府邸。 为今之计,他们只有去求太子爷了。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满脸铁青,再次罕见暴怒,将书房砸了稀烂。 太子妃张氏满脸心疼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 “王八蛋!” “狗东西!” “一群天杀的混账!” 朱高炽怎么都没有想到,杨荣与吕震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了一己私利,枉顾家国大义,堪称国贼! 平日里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还教自己心怀百姓,教自己忧国忧民,教自己儒家圣言…… 恶心! 真他娘的恶心! 大胖胖一把提起了太极剑,吓得张氏赶紧上前抱住了他。 “殿下?殿下!” “您绝不能去啊殿下,您今儿个要是去了,就与汉王无异了……” 大胖胖闻言一怔,随即颓然地瘫坐在凳子上。 “这样做,对老二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殿下,您是太子,太子啊!” 听到这话,朱高炽露出了一个苦涩笑容。 “呵,太子?这个太子,就是那些狗东西捧起来的!” 汉王府。 听完小軏軏与聂大头的汇报,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那些商贾拷问一番后,直接放了吧,给他们留个案底,本王日后还有大用。” “至于杨荣这些狗东西,打,给本王狠狠打,别整死了就行!” 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以为本王没有点脾气? 麻德要不是看你杨荣名传千古,老子早整死你个狗东西了! 聂兴二人正准备离去,朱高煦却跟了上来。 “本王随你们一同去,这是一个机会,也是时候了!” 聂兴与张軏闻言一愣,随即浑身剧震! 新学,开始了! 第259章 汉王发怒,暴打二贼! 诏狱。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进甬道。 杨荣吕震等人正满脸颓然地坐在牢房内。 这一仗,他们败了,一败涂地。 杨荣怎么都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下手如此果断,直接一击就废了他们。 可笑他还在洋洋自得,自以为拿捏住了汉王爷的命脉! 一想到这儿,杨勉仁就怒视着吕震。 这个该死的老匹夫,真是他娘的坑货! 吕震老神在在地白了他一眼,依旧显得镇定自若。 “慌什么?汉王有证据吗?” “我等不过是在你府上宴饮作乐,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杨荣顿时眼前一亮,不过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你那蠢女婿,会守口如瓶?” “他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供出了你我,他张鹤就必死无疑了!” 吕震轻飘飘地解释道,在心里已经决定舍弃张鹤,断臂求生。 女婿虽然是半个儿子,但也只是半个罢了,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重要。 只要将罪名按到张鹤身上,一切也就与他吕震无关,他不过是适逢其会在杨荣府上宴饮作乐罢了。 杨荣深深地看了这老匹夫一眼,没想到吕震会这么狠辣阴毒,连自家女婿都能舍弃。 不过如此一来,他心里也有了些许底气。 没有确凿证据,汉王应该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吧?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朱高煦看着神态自若的杨荣与吕震,眼中毫不掩饰地透射出厌恶。 一见到汉王亲临,吕震便豁然起身,冷笑道:“汉王,我等不过是在杨大人府中宴饮作乐,锦衣卫便突然破门抓人,敢问汉王我等犯了何罪?” “难不成如今宴饮也触犯了大明律?汉王即便监国理政,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朱高煦心情本就不好,现在听见这老货还在哔哔赖赖,立马就火了。 “聂兴,开门。” 听到这话,聂兴当即桀桀怪笑着把门打开。 杨荣与吕震见状一喜,误以为汉王回心转意,这是要放了他们。 谁曾料想,暴怒的汉王爷上前就是一个大逼斗,打得吕震一张老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在狗叫什么?啊?” 又是一个大逼斗! “你觉得自己很高贵是不是?” 再来一个大逼斗!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换一边脸赏一个大逼斗! 吕震一连挨了好几个大逼斗,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暴怒嘶吼道:“朱高煦,有本事你杀了老夫……” 话音未落,朱高煦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单手拎了起来。 吕震本就年老体弱,骤然被勒住了咽喉,疯狂捶打着汉王爷那孔武有力的臂膀,却是如同挠痒痒一般,根本没有丝毫效果。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老货,恨不得直接捏死他。 吕震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人阴险谄媚,多名大臣因他向朱老四进献谗言而冤死。 这种货色,朱高煦打杀了就打杀了,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眼瞅着自家王爷突然暴怒要杀人,张軏急忙给吓得亚麻呆住的杨荣使眼色。 这尼玛吕震要是真被自家王爷给宰了,还没来得及定罪,皇上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有什么麻烦。 杨荣被汉王爷那骇人的杀气,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哆哆嗦嗦地根本就不敢开口。 眼瞅着吕震都开始翻白眼了,张軏有些气急败坏,上前就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还他娘的什么内阁大学士,就这逼样,真是废物! 一巴掌将杨荣仇翻在地,张軏这才看向朱高煦,提醒道:“王爷,现在不可杀。” 朱高煦听到这话,稍微理智了一点,一把将吕震扔到了地上。 可怜吕大尚书,疯狂喘着粗气,如同险些溺死的人一样。 稍微好了一点,他还不忘叫嚣道:“朱高煦,你这个竖子……” “你再狗叫一句,本王就宰了你,让你三族给你陪葬!” 此话一出,吕震怂了,彻底怂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这汉王就是个疯子! 什么礼制规矩在他眼里,全都是狗屁! 他对自己,那是真的起了杀心,毫不掩饰的凌冽杀机! 眼见这老货老实了,朱高煦这才看向杨荣。 后者此刻人已经傻了,呆呆地看着汉王爷,满脸惶恐惊惧。 朱高煦看着这家伙,痛心多于愤怒。 “杨荣,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第一次,你贪腐受贿,本王放过了你。” “第二次,你带头怂恿百官请辞威逼,本王同样放过了你。” “这第三次,你更加丧心病狂,为了一己私利,纠集官员损坏大明钱庄,置家国大义于不顾……” 朱高煦每说一句话,杨荣身子就向后瑟缩了一下,直至最后退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贪腐,本王忍了,身怀大才,德行有亏,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维护功名,本王也忍了,毕竟你是名教子弟,缙绅代表,这样做也算正常。” “但是你踏马的为了维护缙绅利益,对利国利民的钱庄下手,损天下以利己身,你让本王怎么忍?” 朱高煦越说越气,一脚爆踢了过去,杨荣瞬间如遭雷击,口中不断呕出鲜血。 嗯,肋骨断了好几根。 有那么一瞬间,杨荣觉得自己要死了。 朱高煦俯下身子,冷眼看着这厮。 “横渠先生(张载)的名言是什么?” “为……” 啪一个大逼斗,杨荣蒙了。 “给本王大点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杨荣强忍着钻心的痛楚,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然而等待他的,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牢房。 “你杨荣倒是背得熟练,记得清楚!” “那你对大明钱庄下手的时候,怎么就记不得了?” “平日里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儒家圣言,合着都是嘴上念念对吧?” “还有脸问本王为何敌视你们这些名教子弟,你们怎么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勾当?肆意敛财有你们,兼并田地是你们,鱼肉百姓还都是你们……本王恨不得将你们这些狗东西杀光诛尽!” 眼瞅着杨荣只剩下了半条命,聂兴与张軏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抱住了自家王爷,唯恐他真暴怒之下捶死了杨荣。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朝已经是一滩烂泥的杨荣吐了口唾沫,这才就此罢手。 “给这两个国贼治伤,每日三遍水刑,睡眠时间减半,吊着他们的命!” 嘶…… 这么狠的吗? 听到自家王爷这残酷的命令,聂兴与张軏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大明第一代水刑逼供专家,聂兴十分清楚这变态刑罚的恐怖之处。 虽然这不是肉体上的折磨,但那是精神上的折磨啊! 别说一日三遍了,有的犯人一遍都坚持不下来,连自己睡了几个女人这些全都给招了。 “王爷,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万一把他们折磨疯了……” 朱高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聂大头立马闭上了自己的狗嘴,不敢再吭声。 “疯了直接宰了,拿破草席裹了扔城外乱葬岗。” “再杀他全家,送他们阖家团圆,一起上路!” 听到这话,吕震与杨荣皆是身子一颤,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朱高煦见状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牢房,直接去了研究院。 聂兴与张軏面面相觑,仍然心有余悸。 “老张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这叫什么?痛心疾首,怒其不争,活该!” “可不是嘛,俩蠢货,自取其辱。” “你刚叫我什么?乖儿子,叫叔!” “……” 第26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刚刚平复了心绪,做在椅子上叹气。 正当此时,贴身太监海涛匆匆前来禀报。 “殿下,通政使鲁穆、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四位大人前来求见……” 朱高炽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宫门已经关闭,他们怎么进来的?” “鲁穆大人乃是通政使,按制有直趋入宫的特权……” 听见海涛太监的提醒,大胖胖顿时脸色微变。 夏元吉他们这个时候冒险入宫,定然是给杨荣这些混账东西来求情的。 几乎没有多想,太子爷怒喝道:“不见,让他们滚,就说孤已经入睡了!” 这是一个机会! 杨荣他们既然主动递出了刀,老二肯定不会眼睁睁地错过。 不抓住这把刀砍得这些名教子弟肉疼,他就不是汉王朱高煦了。 大胖胖已经对杨荣这些名教文人彻底失望,自然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犯糊涂,跟自家老二对着干。 夏元吉等一心为国的老臣,太子爷还是比较尊敬的。 他也不愿见到这几位肱骨忠良,掺和进杨荣等人的破事里面,到时候还牵连了他们! “你亲自送他们出宫,嘱咐他们不要参与其中,一切明日自有分晓!” 海涛太监听到这话,并没有立马就去回复。 太子爷这是摆明了不想帮忙,有些不太符合他的形象啊! “殿下,万一夏大人他们不肯离去……” “用宫里的规矩提醒他们,外臣不得夜宿宫廷,直接赶走!” 朱高炽没有犹豫,再次表达了态度。 海涛太监不敢多问,急忙前去回复。 来到太子府门口,夏元吉等人已经满脸焦急之色。 “几位大人,太子爷已经睡下了,您们还是请回吧!” 一听这话,夏元吉等人顿时傻眼了。 你大爷啊! 那你刚刚进去那么久干什么? 你不知道把人给喊醒吗你? 金忠不满道,“海涛公公,情况紧急,你赶紧去把太子殿下唤醒……” “金大人!注意臣仪!” 海涛太监一听这话,顿时低喝道。 一群蠢货,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明摆着太子殿下不想见你们,还这儿纠缠个没完没了的! 夏元吉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死太监。 “我等明白了,多想海涛公公提醒。” “嗯,明白了就好,走吧,咱家亲自送你们出宫。” 海涛太监作了个请的手势,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夏元吉直接转身就走,金忠蹇义三人见状有些茫然,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维喆啊,为何我们不……” “太子爷不愿见我们,让这海涛太监送我们出宫。” 老夏头苦笑着道出了自己的推测,整个人显得异常落寞。 金忠三人闻言一怔,同样失去了精气神。 “其实来之前老夫就在想,太子殿下肯定得知了消息,那他会是什么反应?” “杨荣这些蠢货因为一己私利,试图对大明钱庄动手,损害朝廷大计,太子殿下又会怎么做?” “太子殿下不见我们,让海涛太监亲自送我们出宫,已经表明他的态度了。” 夏元吉连续提出了两个问题,三人都是沉默以对。 “罢了,罢了啊!” “要怪就只能怪杨勉仁他们自取死路,怨不得别人!” 听到这话,金忠与蹇义尽是摇头苦笑,唯有鲁穆面色如常。 众人心事重重地离开皇宫,各自返回了自家府邸。 翌日凌晨。 午门之外,朝会之前。 文武百官聚集在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毕竟昨夜锦衣卫可谓是倾巢出动,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他们想不得知消息都难! 成国公朱勇等武官面无表情,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观看着文臣的丑态。 他们这些武官勋臣虽然也有几个蠢货,看中了宝钞等额兑换的暴利,被锦衣卫抓了进去。 但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罢了,哪有杨荣吕震这等朝堂巨头来得重要。 又是一出好戏,即将上演了啊! 不用多想,天知道那位汉王殿下,此刻会暴怒成什么样了! 夏元吉三巨头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位置上,甚至闭上了眼睛,对那些前来试图打探情况的文臣同僚视而不见。 群臣一看他们这副模样,那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内阁七位大臣,除了扈从皇上北征的胡广金幼孜,现在可就剩下胡俨与杨溥了,其余三人不是被汉王流放,就是被汉王打入了诏狱! 六位尚书大人,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现在不管不顾,刑部尚书张胥与工部尚书宋礼那都成了汉王爷的人,礼部尚书吕震此刻也被打入了诏狱。 通政使鲁穆又是汉王一手提拔,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更是汉王鹰犬,唯有大理寺卿汤宗不偏不倚,受人敬重。 这么仔细一算起来,不少朝臣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九卿里面,汉王党竟然占了四人,还有一人被汉王打入了诏狱! 不知不觉间,汉王朱高煦的势力,已经膨胀到了这般可怕的地步了吗? 当然,也不乏有胆子较大的朝臣,正在慷慨激昂地叫嚣着,定要叩阙质问汉王,为何突然逮捕杨荣与吕震这两位朝堂重臣…… 对此左都御史顾佐只是在冷笑,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不怕死的蠢货。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成为我都察院的政绩吧! 很快午门大开,百官入朝。 然而等他们进入偏殿后发现,汉王朱高煦正坐在龙椅旁边的太师椅上,而本应出现的太子爷却罕见地缺席了朝会! 汉王爷的小板凳,变成了太师椅! 太子爷,不在! 这些惊人的变化,令所有朝臣都是心中一凛,惶恐顿生! 刹那间,几乎所有朝臣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样的猜测。 今儿个,只怕要出大事了! 朱高煦一手托着下巴,冷眼注视着每一个走进偏殿的朝臣。 那毫不掩饰的凌冽杀机,吓得所有朝臣心惊胆战,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老老实实地低下头走到了自己位置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偌大一个朝堂,今日却空出了不少席位。 不用怀疑,那些都是昨夜被打入诏狱之人! 包括,内阁大学士杨荣,礼部尚书吕震,这两位朝堂巨头! 眼瞅着人到得差不多了,朱高煦从太师椅上豁然起身,吓了群臣一跳。 “昨夜发生的事情,你们或多或少都有耳闻。” “这是杨荣等人的供词,都看看吧!” 朱高煦命人将供词分发了下去,瞬间引得满朝哗然。 不少人已经熟知内情,但不少人却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哪里会想到,这杨荣吕震如此无耻下作,竟敢对大明钱庄下手。 而且这两个还是无敌的蠢货,直接被汉王殿下人赃俱获,连抵赖都不带抵赖的! 顾佐看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出列高喝道:“汉王殿下,大明钱庄事关我大明百年国运,杨荣等人此举包藏祸心,意图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臣请将其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朱高煦:“???” 满朝文武:“???” 你娘咧! 你可真是上道啊! 直接上纲上线,将人五马分尸! 咋滴杨荣吕震动了你家银子啊,你恨不得将人家挫骨扬灰? 第261章 学部!汉王爷一整个大动作! 偏殿。 朱高煦满脸无奈。 顾佐这小子什么路数,会错意了? 大理寺卿汤宗叹了口气,出列奏道:“敢问汉王殿下,证据是否确凿?如若证据确凿,按照大明律令,杨荣等人应移交三法司联合会审。” “毕竟此案涉案官员众多,还包括杨荣、吕震这等朝堂重臣,臣请汉王殿下秉公执法,将案犯移交三法司会审!” 汤宗为官刚正,老成持重,但他也是名教子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杨荣等人被汉王朱高煦趁机整死。 毕竟此次涉案官员,全都是名教子弟,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是出类拔萃的那么一拨人! 三法司乃是指的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刑部主审,大理寺慎刑驳正,都察院监察过程。 汤宗乃是大理寺卿,杨荣吕震他们这案子的确做错了,还没有到顾喷子说的那样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地步! 虽然左都御史顾佐是汉王鹰犬,但刑部尚书张胥不是,汤宗与张胥乃是好友,清楚他的脾气秉性。 如此一来,只要案件移交三法司会审,汤宗就有把握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没有那个必要了,供词已经摆在你们面前,还审查个什么?” “怎么?汤大人怀疑锦衣卫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此话一出,汤宗脸色微变,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的确,锦衣卫的动作太快了,显然是昨晚连夜提审,证据供词一应俱全,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他今日才提出移交三法司,已经来不及了。 想着,汤宗叹了口气,回到了原位。 他已经尽力尝试过了,奈何汉王准备太足,根本无可奈何。 要怪,也只能怪杨荣吕震等人自己愚蠢,怨不得他人。 唯一一位名教重臣退缩了,夏元吉金忠等三巨头都默不作声,一时间一众文官有些傻眼,陷入了沉思之中。 朱高煦见状也没有苛责汤宗,毕竟这位是颇有贤名的贤才干吏,真正办实事的人才。 他环顾群臣,见无人吭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荣吕震等人如何定罪,需上呈皇帝陛下亲自定夺。” “倒是现在,需要补缺他们空出来的位置,下面宣布几项人事任命!”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气焰嚣张,毫不掩饰啊! 杨荣吕震等人刚刚入狱,他便迫不及待地安插亲信! 这不是党同伐异是什么? 朝廷大九卿之中,已经有四人是他的党羽! 内阁大学士中,现任二人,杨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一向不发一言,胡俨爱好经学,重心不在朝政在国子监! 再加上朱勇等武官勋臣,一直都是汉王朱高煦的坚定拥趸! 如此一来,只怕朝政大权,将会彻底落入汉王手中啊! 朱高煦可不惯着他们,管他们会怎么想,直接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折子,高声念了出来。 “原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王景,清亮有学行,擢升为礼部尚书!”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夏元吉三巨头豁然睁开了眼睛,满脸骇然之色。 王景,礼部尚书! 他不是年前被汉王无故打入诏狱了吗? 这怎么会……难道说他投靠了汉王? “原左中允兼翰林侍讲邹缉,博极群书,居官勤慎,清操如寒士,擢升为礼部左侍郎!” 邹缉! 与王景一同被打入诏狱的贤才! 他难道也成了汉王党? 百官哗然,议论纷纷,忍不住地交头接耳。 “原翰林院侍讲学士曾棨(音同起),德才兼备,编纂《永乐大典》有功,擢升为礼部右侍郎!” 曾棨! 又是一个被打入诏狱的贤才! 而且最令人心惊的是,此子乃是永乐二年的科举状元,如今不过四十年岁,便坐到了正三品的高位! 如此一来,因为杨吕一案,整个礼部被汉王彻底大换血,正二品的尚书、正三品的侍郎,全都成了他汉王朱高煦的心腹亲信! 他这样苦心孤诣地做这一切,到底想要干什么? 别说其余文官,连夏元吉金忠蹇义三人,此刻都有些慌了。 朝廷六部,工部在尚书宋礼的率领下已经彻底倒向了汉王,刑部尚书张胥自上次功名事件后态度变得暧昧不明,现在汉王借助杨吕一案又将礼部牢牢掌控在手中! 六部汉王已掌其三,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执掌的户部兵部与吏部! 夏元吉满脸凝重地看着朱高煦,脸上的皱纹沟壑又深了几分。 难不成自己当真看错了他? 汉王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夺嫡? 先前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百官心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然而接下来汉王爷的一句话,却是如同一记惊雷,炸响在了所有人耳畔! “另,本王有感礼部管辖混乱,职权太大,以致于酿成杨吕大案!” “今废除礼部学政贡举之权,另设一部主管天下学政,主科举教育事务,名为学部,地位品秩一应与六部等同,国子监乃至天下官学,划拨学部管辖!” “原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解缙,品行高洁,忧国忧民,身处狱中仍不忘忧患疾苦,今擢升为学部尚书!” “另有贵溪大儒陈公甫,学究天人,著学育人,今特征辟为学部侍郎!” 话音一落,满朝寂静,针落可闻。 解缙! 解缙竟然投靠了汉王! 他怎么会?! 他怎么敢?! 那可是解缙啊! 还有那什么学部,地位品秩一应等同六部,这是什么道理? 将礼部学政之权割裂开来,另设一学部,主管天下学政,掌科举教育之事! 汉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新学! 他想弘扬新学! 夏元吉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终于反应了过来! 礼部主管天下学政,主管科举教育,但程朱乃是当世显学,这就注定了礼部尚书必定是名教子弟,程朱大儒! 汉王朱高煦苦心孤诣地做这一切,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什么缙绅功名,也不是为了夺嫡争位,而是为了学政教育之权! 他要弘扬新学,将程朱拉下神坛! 这个胆大包天的疯子! 夏元吉满脸骇然地看着汉王爷,只觉得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老朱家的天潢贵胄,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如此惊天的魄力,敢对程朱下手! 难怪他要将王景邹辑等贤才打入诏狱! 难怪他当初称有办法解决士绅兼并田地的不正之风! 难怪他上次会因袁淳沽名卖直直接革除其功名,并将之写入大明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弘扬新学! “陈公甫,是陆学传人,象山书院现任山长,陆学唯一的真正传人!” 蹇义幽幽叹了口气,点明了陈公甫的身份。 他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清晰地响彻了大殿,传入百官耳中。 刹那间,所有文官都是脸色巨变,渐渐失去了血色。 汉王,要弘扬……新学! 第262章 公羊!史学家的善意提醒! 诏狱研究院! 解缙等人面色凝重,静静地坐在小院里,等待汉王爷的消息。 今日,乃是推广新学的第一步,从程朱手中抢回学政之权的重要日子! 昨夜汉王前来同众人秘密商议良久,定下了新学推广的流程。 汉王原本打算借着杨吕一案名教大残,直接推广出新学,然而却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诚然,因为杨荣吕震愚蠢,主动递刀子给了汉王,导致朝堂之上的名教势力大残,趁机被汉王一举重创! 从表面上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汉王这一开口,解缙等人都是欣喜若狂。 毕竟他们努力了这么久,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弘扬新学! 唯有大史学家陈济陈老爷子满脸凝重,直接否决了汉王朱高煦的临时计划。 理由很简单,程朱势力太大,新学毫无根基! 杨荣吕震等人,只是位列朝堂的名教子弟! 然而在整个大明,地方州府县衙,地方官学县学,那可全都是清一色的程朱文人! 汉王借着杨吕一案,打掉了朝堂之上反对声最高的那一拨名教子弟,但是地方上呢? 一旦他在这个时候推出新学,天下读书人会瞬间暴怒,集体抵制这还未真正问世的新学!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即便有汉王鼎立支持,但政令出不了府台,不被天下接受,那又能如何? 陈老爷子的提醒,无异于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东西,是一个已经成为显学一百多年的庞然大物! 众人一阵商讨,这才确定了一点,他们眼下最重要最关键的,应该是从程朱手中抢回学政之权! 创立学部,主管天下学政,从程朱手中抢回科举学政之权! 而后学部官员以朝廷的名义,游走地方州府建立书院,培养新学子弟! 或是直接对官学改制,慢慢潜移默化地影响天下学子,将新学教材定为官方学习教材! 甚至最后,修改科举大考的考试范围,彻底奠定新学的地位! 当然,这都是后话,必须在他们抢回学政之权才能进行。 汉王爷从谏如流,听到这话当即信心满满地走了。 但解缙等人却是枯坐了一夜,直到此刻仍然在等汉王爷的消息。 新学能否成功,今日这一步,将会是关键! 只是王景邹缉等人,脸色却不太好看。 他们,毕竟是程朱大儒、名教子弟啊! 当初被汉王无故打入诏狱,被迫参与编纂这新学教材。 如今即将大功告成,他们的内心却很是复杂。 与解缙解公豹这个没心没肺的二五仔不同,王景邹缉等人他们并未向汉王投诚,依旧还在迟疑犹豫之中。 至于陈公甫,为了弘扬他的陆学,自然早早地向汉王效忠。 这样一来,王景邹缉曾棨(音同起)等人就比较尴尬了。 他们已经到了选择的时候,却始终没有做出选择。 毕竟他们读了一辈子的程朱,现在却要他们反对程朱,这是一件何其残酷的事情! 小院里面,气氛凝重,再不见以往的欢声笑语。 研究院的名宿大家尽皆神情肃然正襟危坐,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陈济老爷子坐在主位上面,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他看向解缙与陈公甫,笑道:“公豹,公甫,你们先去收拾行装,整理仪容,老夫有话跟仲熙(邹缉)他们说。” 听到这话,解公豹与陈公甫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地起身离去。 他们知道陈老爷子这是故意支开自己二人,倒也没有多想。 木已成舟,这贼船都上了这么久了,难不成还能让你们下去? 待他们二人走后,陈老爷子看向王景三人,大有深意地笑问道:“你们还在犹豫不决?” 陈济是研究院的老大哥,一向德高望重受人敬佩,王景三人在他面前也没有遮掩,直接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陈老爷子叹了口气。 “倒是真难为你们了,读了一辈子的程朱,用了一辈子的程朱,现在却要你们站起来反对程朱,这放到谁的身上都不好受!” “而且汉王的想法,应该是弘扬陆学,陆学与程朱可是死对头,倘若汉王爷日后真做成功了,陆学成功取代了程朱的地位,那只怕程朱也会落得个如今陆学的这般下场,被打压至险些灭绝!” 王景三人当即点了点头,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这才是他们真正担心的地方! 汉王准备大肆弘扬陆学,取代程朱甚至灭绝程朱! 那他们三人,可就会是程朱的罪人,名教的罪人,会被后世唾弃的罪人! 陈济见状微微一笑,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们三人可还记得,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将之立为名分,定为名目,号为名节,制为功名,名教由此而来?” “是以后世入仕儒生,自称名教子弟,以显示对先贤的敬重。” 王景三人再次点头,这是名教子弟的由来,没有什么好说的。 然而陈济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是令他们面色大变。 “但是你们忘了一点,汉武帝尊的儒术,并非是程朱!他定的名教,也不是程朱!” 此话一出,三人面色一变,面面相觑。 曾棨(音同起)眼睛一亮,瞬间脱口而出:“公羊!” “不错,正是公羊!” “汉武帝是何等雄才大略的帝王?他多次派卫青、霍去病出兵匈奴,打得其远遁千里,又征服闽越、东瓯、南越、卫氏朝鲜,经营西南夷……定鼎了华夏王朝万世疆土之基业!” 陈济大笑道,“这样一位铁血帝王,怎么可能被董仲舒三言两语说服,独尊宣扬仁义道德的儒教?” “他尊的是什么?公羊那大复仇理论!” “他尊的是什么?公羊那‘尊王攘夷大一统’的民族观!” “他尊的是什么?公羊那武力征服解决问题的铁血尚武手段!” “你们不觉得,咱们这位汉王爷,野心比汉武帝更大吗?” “打倭国,征南洋,伐北元……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横扫八荒,帝王之气堪比秦皇汉武!” 闻听此言,王景三人皆是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陈老爷子的话外之音。 程朱禁锢思想宣扬仁义,所以汉王不喜,不惜弘扬新学将其拉下神坛! 但是公羊不同,公羊要的是坚决复仇,要的是铁血尚武,要的是尊王攘夷大一统…… 公羊,与汉王,乃是绝配! 而且这公羊,同样是赫赫有名的儒家学派,其历史还远在程朱之前! 陈济起身,叹了口气。 “拾起公羊吧,用它改造程朱,用它对抗陆学,给程朱留下一线生机!” 王景三人听到这话,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向陈济郑重一礼。 “多谢先生提点,吾等明白了。” 解缙与陈公甫也走了出来,一切隐忧尽除。 恰在此时,聂兴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件件崭新官服。 “几位大人,宫里送来了官服,还请速速更衣,上朝相助王爷!” 众人见状大笑出声,上前接过官服换上,意气风发地走出了诏狱研究院。 陈济看着五人的背影,满眼都是憧憬之色。 “要是老夫晚生五十载,定助汉王吊打程朱,横扫八荒!” “然生不逢时,为之奈何?” 第263章 霸气!不学无术汉王爷舌战群儒! 乾清宫,偏殿。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因为吏部尚书蹇义一句话,一众文官瞬间反应了过来。 汉王朱高煦,竟然想要弘扬陆氏心学! 他怎么敢的?! 那陆氏心学不过是披着袈裟的野狐禅,如何能与程朱这儒家正宗血脉相提并论?! 陆氏心学! 金忠与蹇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心学鼻祖陆象山遵崇个人本心,圣人与愚夫愚妇皆有此心,心同此理,对权威并不十分迷信。 毕竟陆九渊继承孟子之学,认为“人皆可以为尧舜”,皇帝并非生杀予夺的天子主宰,所以不如朱熹尊崇皇权。 只是这样一来,就注定陆氏心学不被朝廷认可,甚至会遭受到严厉的打压! 反对程朱的朱熹,曾亲口批判过“科举累人不浅”,但他却又说“废他不得”,建议对科举考试加以修正,从而为国家选拔人才。 陆九渊平生热爱讲学,并不热衷科举,只有过数年官宦生涯,曾尖锐地批判科举只是利欲之途,对发扬孔孟之道并无益处。 科举考试乃是朝廷笼络读书人的重要手段,朱学对科举持修正态度,陆学却持明确的反对态度,皇帝自然更愿意扶持朱学,打压陆学。 陆九渊在世的时侯,通过各种渠道与朱熹反复论辩,朱、陆两家大体上势均力敌。 然而正因为单纯的学术争论逐渐上升到了道学、心学两家学派之间的对立,两家门徒也由此相互攻讦。 朱、陆二人生前尚可以凭借自身威望镇压文人相轻的陋习,但死后各自学生为维护老师,由此朱子学开始打压陆氏心学,加上朝廷的抵制,陆学逐渐式微。 当金忠听到蹇义说出那句话时,整个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陆氏心学,竟然还有传承,还没有灭绝! 而且汉王朱高煦堂而皇之地将其请入朝堂,这是准备大力弘扬陆学,以期取代程朱吗? 不少文官面色凝重,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感。 狗贼汉王爷,这不只是想对他们的功名下手,这是想要彻底刨了他们的根啊! 学政大权落入陆学陈公甫之手,甚至包括天下官学以及科举大考! 那陈公甫后面会做什么,傻子都想得到! 一念至此,不少官员顿时就坐不住了,不停地看向金忠蹇义夏元吉等人。 毕竟发生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情,这些朝堂公卿再不出手,那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名教被打压、程朱被拉下神坛了! 感受着那一道道目光,蹇义看向了金忠,金忠看向了夏元吉。 三人面面相觑后,果断选择了出手! 为了朝堂稳固,程朱不可轻动! 只见夏元吉率先开口,朗声道:“汉王殿下,中央六部传承至今,早已深入人心,乃是不可变更的祖宗礼制,您突然宣布增加一部,总管天下学政,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滑稽?”朱高煦笑了,“夏元吉,你这样说的话,本王可来了兴趣了。” “丞相制度是不是传承前年,几乎与中央六部同时间出现,我爷爷为了江山社稷一举将之废除了,你现在跳出来说这违背了祖宗制度,是何居心啊?” “夏元吉,本王现在怀疑你不尊高皇帝,你给本王解释清楚!” 夏元吉:“???” 一众文官:“???” 你大爷! 你不要脸啊你! 那丞相制度能跟中央六部一样吗? 金忠出列,及时援声道:“汉王殿下,当年高皇帝废除丞相制度,是因为时任丞相胡惟庸擅权专政祸乱朝纲,已经严重危害到了大明江山社稷,高皇帝这才怒而将其废掉……” “金忠,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难不成现在的情形,与高皇帝废除丞相制度的时候,不是一样的?” 朱高煦面不改色,淡淡驳斥道:“原礼部尚书吕震,仗着皇帝陛下宠信,进献谗言陷害忠良,依靠手中权柄党同伐异,他女婿张鹤不过是个三甲进士,几年时间便做到了礼部郎中的位置,这不是擅权乱政?” “而且这吕震为了一己私利,纠集礼部众多官员低价收购宝钞再拿到钱庄等额兑换,以此谋取暴利,置朝廷百姓于不顾,这不是危害我大明江山社稷?” “你告诉本王,这有什么不一样的?” 此话一出,金忠蒙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尼玛啊!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胡惟庸以丞相之尊,擅权专政,祸国殃民! 吕震以礼部尚书之身,党同伐异,陷害忠良,培植党羽…… 好像这两个混账这么比较起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金忠败退,无话可说。 夏元吉皱眉,沉默不语。 蹇义深吸了一口气,转换了一下思路。 “汉王殿下,臣是吏部尚书,执掌官员铨选升迁,敢问汉王殿下,这陈公甫有何功绩,骤然间被征辟为正三品的朝堂大员,不但难以服众,还会开了一个恶劣的先河!” “倘若日后皆以此为先例,任人唯亲培植党羽,那汉王殿下是否担得起这个责任?” 蹇义很聪明,没有继续纠缠学部,而是将矛头对准了陆学传人陈公甫。 毕竟这陈公甫才是核心,只要阻止他堂而皇之地进入朝堂,即便汉王想要弘扬陆学,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废了陈公甫,比废了这劳什子学部更加有用! “蹇义,陈公甫之功绩,在于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如此德行高洁的大儒学者,难道还不能入朝为官?” “再者说来,倘若日后真有人敢拿本王说事,你可以告诉他,他配吗?” 蹇义:“!!!” 一众文官:“!!!” 匹夫! 粗鄙! 真是一个混账!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跟这位汉王爷对线,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人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没事儿再怼你两句,蹇义如何招架得住? 无奈之下,蹇义选择了闭嘴。 跟这种滚刀肉生气,犯不上…… 一时之间,文官侧目,武官大喜。 朱勇等人此刻都快笑开了花,一张嫩脸憋得通红。 这位以往不学无术的汉王爷,今儿个当朝舌战群儒,骂得他们不敢还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汉王殿下,牛逼! 朱高煦环顾群臣,朗声道:“谁还有话说?” 解决了夏元吉这三巨头,应该没人敢跳出来了吧…… 然而下一刻,国子监祭酒胡俨施施然地出列,他接下来的动作,令朱高煦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这位淡泊名利的老学者,步履蹒跚地走到大殿中央,慢慢脱下了官帽与官服,弯腰将其叠好放在了脚前。 祭酒大人,这是要致仕吗? 那可是会被革除功名啊?! 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眉头紧锁,感觉到了些许麻烦。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胡俨身着白衣起身,向朱高煦躬身一礼,随后竟猛然冲上前去,一头撞在了那楠木望柱之上! 刹那间,白衣染血! 文人风骨,今日再现! 第264章 汉王威势,有些郁闷的解公豹! “胡公?!” “太医!快宣太医!” “若思(胡俨字)啊?你何苦如此啊?!” 惊变骤生! 朝堂大乱! 夏元吉等人急忙上前,查看胡俨的伤势。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不发一言的国子监祭酒,面对汉王朱高煦的咄咄逼人之举,竟然选择了以死明志!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就此退缩,而是选择了最令文人钦佩的做法——仗义死节! 朱高煦面色大变,冷眼看着头破血流的胡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老家伙,真是让人又敬又恨! 他胡俨是程朱大儒,国子监祭酒,大明最高学府的山长,程朱文人名教子弟的精神领袖! 自己这个汉王爷即将弘扬新学,并且已经成功夺取了学政大权,满朝文官不敢反抗抵制,选择了退缩伏首。 但是这个胡俨,毅然决然地选择走上绝路,舍命撞柱,以死明志! 他要是真的死了,那天下文人都会被激起怒火,选择奋起抵抗,将还未推广的新学新政扼杀在摇篮里面! 站在胡俨的立场来看,他没有选择同杨溥一样明哲保身,也没有选择如解公豹那般顺应大势,而是为了程朱以死明志,算是少见的那类风骨文人。 这个胡俨,不愧程朱大儒之名! 朱高煦叹了口气,命聂兴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然而聂兴还未上前,便遭到了一众文官的谩骂。 “滚开!该死的鹰犬!” “汉王殿下意欲何为?难道真要将这满朝文官杀光诛尽才肯善罢甘休?” “皇上,监国无道,祸乱朝纲啊皇上!” 一名接一名的文官跳了出来,指着朱高煦破口大骂,甚至更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望着北平方向哭嚎不止。 刹那间,整个大殿哀声一片。 借着胡俨那股舍身取义的大无畏精神,一众文官终于不再退缩隐忍,而是选择了奋起反抗,上演了百官伏阙哭嚎的戏码。 朱高煦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要是任由继续这样闹下去,那还怎么继续推行新政? 想着,汉王爷亲自上场。 一文官还在哔哔赖赖,直接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嗷嗷叫唤。 这暴力的一幕,吓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朱勇等武官赶紧上前,义无反顾地跟在了汉王爷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一众文官。 “让开!你们真想看着胡俨死不成?” 眼瞅着汉王爷发怒,一众文官立马老实了,下意识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朱高煦上前瞟了一眼,只见胡俨满脸是血,额头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不过看这出血量还不算多,只是模样有些吓人,应该还有得救,不至于真个撞柱而亡。 “聂兴,马上送去太医院,全力救治!” 聂大头应声领命,招呼上几名锦衣卫,让他们背着胡俨小跑着冲向了太医院。 待人送走后,朱高煦这才冷眼看向一众文官,以及那名还躺在地上叫唤的蠢货。 “那是何人?” “回禀王爷,他是……” “不重要,辱骂本王,不尊皇上,打入诏狱!” 话音一落,朱高煦又看向了方才跪地高呼“监国无道”的那批人。 “还有这些混账,叉出去,下狱!” 此话一出,一众文官心头剧震,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汉王爷的冷冽目光。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方才胡俨以死激起的那么点勇气,瞬间全都荡然无存。 聂兴桀桀怪笑着上前,丝毫不理会那官员的哭嚎求饶,直接揪着他的头发,采取了最暴力野蛮的措施,将他硬生生地拖出了大殿。 紧接着一批锦衣卫冲入大殿,将那些高喊“监国无道”的官员悉数叉了出去,整个大殿顿时为之一寂。 这一幕落到百官眼中,吓得他们再次一颤。 闹剧结束,继续上朝。 朱高煦背着手在大殿内来回踱步,整个大殿内只听得见他的脚步声。 汉王爷每走一步都如同踏在了官员心头上,令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上回本王革除功名,你们不乐意,觉得这是动了你们的根本利益!” “这回本王建立学部,你们还是不乐意,觉得这是在刨你们程朱的为官根基!” “那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科举成了尔等程朱文人的专属了?又是什么时候,这大明官场只准出现尔等名教子弟?” “夏元吉?金忠?蹇义?杨溥?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巨头默然,没有吭声。 杨溥面无表情,似乎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他没有关系。 朱高煦见状冷笑了一声,随即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呵,不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那本王再换句话问吧,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究竟是我老朱家的,还是尔等程朱文人、名教子弟的?” 此话一出,所有文官面色大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哪里想过,这位汉王爷如此决绝,直接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搬到台面上来讲! 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当年洪武年间,文人为了与高皇帝争权,被杀了一批又一批,杀到整个朝堂为之一空! 当今天子,同样是与高皇帝一样的马上天子,他的铁血狠辣并不输于高皇帝! 金忠跪在地上,语重心长地开口道:“汉王爷,程朱理学自前宋开始成为官方钦定的显学,到了我大明洪武开国,太祖高皇帝钦定其为官方之学,被定为一尊,汉王殿下如此行事,岂不是违背了高皇帝之祖……” “别跟本王提祖制!”朱高煦怒了,“祖制是什么?不过是你们这些程朱文人用来争权夺利、贪腐受贿的借口罢了。” “你们真崇尚推崇祖制的话,那也行,自即日起恢复贪腐六十两剥皮实草之刑,恢复洪武年间一应严峻刑法,将高皇帝的《大诰》重新刊印发行天下……” 听到这话,满朝文武傻眼了,老金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尼玛啊! 洪武间的严峻刑法,还有那离谱《大诰》,简直就是要人老命! 洪武朝的官儿,狗都不做! 恰在此时,解缙五人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之下,施施然地走进了大殿。 只不过解公豹注意到了那些凶恶的眼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一个个都盯着本大人做什么? 咋滴才过去几年,不认识我解公豹了? “呸,汉王鹰犬!” “呸,乱政国贼!” “呸,无耻小人!” 解公豹:“???” 你大爷! 什么意思啊? 本官得罪你们了不成? 老子在诏狱进修了这么久,这才刚出来啊我? 第265章 事情难办?那就别办了! 五人身着崭新官袍,施施然地走进大殿。 在解缙解公豹的带领下,五人径直走向了文官队列。 新任学部尚书大人,终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眼瞅着夏元吉等巨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等人,解公豹老老实实地来到工部尚书宋礼身后,对工部侍郎赵毅怒喷道:“没点眼力见儿吗?后边去!” 赵毅气得险些破口大骂,怒视着解缙这狗东西,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向后退了几步。 毕竟按照品秩而言,解缙这混账是学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堂大员。 他这个工部侍郎,是正三品,官位还真没人家大。 想着,铁骨铮铮赵侍郎选择暂时隐忍,懒得跟这厮计较。 然而解公豹却是不依不饶,继续怒道:“再退后点,没见着五个人吗?” 赵毅:“???” 你大爷! 这么嚣张的吗? 你个混账东西有点狂妄啊! 赵毅气得满脸铁青,恨不得拂袖离去。 然而当他注意到汉王爷那冷冽眼神时,顿时心头剧震,老老实实地示意身后之人后退。 没办法,解缙小人得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不当人子…… 五人这才顺利地踏入了文官行列,武官今儿一直在默默吃瓜,朝堂随即恢复了常态。 朱高煦见到解公豹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蠢货,还真是吸引火力与仇恨的最佳人选啊! “好了,继续之前的议题,还有人提祖制吗?” 一众文官:“???” 祖制? 你大爷的祖制! 人家说的祖制跟你说的一样吗? 合着在你这位汉王爷眼中,祖制就是剥皮实草与太祖《大诰》呗? 傻子才他娘的继续跟你提祖制! 一时之间,百官默然,没人乐意搭理这狗贼汉王爷。 “没人提,那就这样算了。” “学部主管学政科举事宜,春闱大考在即,一应事宜交由学部主持,礼部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百官又是一阵心惊胆寒。 胡俨撞柱在前,地上的鲜血依旧鲜血淋漓,这位汉王殿下便迫不及待地让学部执掌科举!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想着,蹇义再次出列,公然提出了反对意见。 “汉王爷,春闱乃是朝廷的抡才大典,马上便要举行,容不得半分懈怠马虎!” “解缙等人居于诏狱良久,许久没有参与朝政,那陈公甫更是毫无治理政务的经验,贸然之下让他们插手,万一春闱大考出了纰漏该由谁负责?” “再者说来,学部如今初创,一应人员都未曾配齐,只有一位尚书一位侍郎,如何全权处理科举事宜?” 听见这话,文官们立马来了精神,开始议论纷纷,嘲笑意味十分浓郁。 你学部有什么? 一个尚书,一个侍郎,连架子都没有搭建起来,现在还想执掌科举?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春闱是什么? 那是会试! 那是各省的举人,在京师贡院参考,角逐出下一批进士的抡才大典! 这朝堂百官接连被你汉王爷罢免流放了一批又一批,正等着补充新鲜血液,确保六部百司正常运行。 你丫现在倒好,脑袋一拍新设一个学部,还要将科举事务全部交由这劳什子学部掌管! 那你倒是负起这个责任啊,解缙陈公甫他们配吗? 金忠老成持重,施施然地出列再奏:“汉王殿下,天下举子寒窗苦读三载,历经多道举试,这才得以进入会试,百尺竿头就差一步!” “倘若汉王殿下在此刻对科举改制,亦或是更换一应事宜,那天下举子该何去何从?他们这些年的努力苦读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 “老臣只怕消息一旦传出,天下举子会心生怨念,沸反盈天,朝廷威信尽失……” “臣附议!” “老臣附议!科举不得轻动!” “蹇大人与夏大人这话,乃是老成持重之言!” 眼瞅着金忠与蹇义在前面冲锋,一众文官也立马跟上,躲在后面摇旗呐喊。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学部在汉王爷的暴力压制下,是阻止不了其建立了。 但是科举可不一样,绝对不能落入陈公甫手中! 程朱之所以成为显学,便是因为牢牢掌控了科举这条选官途径! 大明朝科举考试的题目范围,乃是朱文公集注的四书五经,这就绝对保证了天下学子想要入仕,只能学程朱读程朱,不能有其他的思想与见解! 可是现在汉王让这陆学传人陈公甫进入朝堂,还成了学部侍郎,甚至还准备将科举划拨给学部管辖! 真要是这样,那陈公甫指不定会在科举题目范围里,加上一些私货,逐渐让原本大好的大明举制变了味道,从而动摇程朱稳坐神坛的根基! 这是名教子弟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科举,不能轻动,更不能落入解缙陈公甫之手! 朱高煦摸着下巴看着众人,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哦,你们说事情难办啊?那他娘的就别办了!” “传令下去,张贴皇榜,因礼部尚书吕震及一应礼部官员,擅权专政祸乱朝纲,本王有理由怀疑他们勾结举子收受贿赂,故而暂停今年的春闱大考!” “等锦衣卫什么时候查清楚,吕震等贼子没有玷污神圣的科举,朝廷什么时候举行会试,诸位觉得这样可好?” 一众文官:“!!!” 麻了! 彻底麻了! 你大爷的,根本不讲理啊你! 难办那就不办了? 我们是这个意思吗我们?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断人举子的科举,还用吕震这个蠢货顶缸! 这狗贼汉王爷,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但是,金忠蹇义等人又不得不服软,毕竟春闱大考太过重要,而且事关上千名举子的前途,岂能这么儿戏地说中断就中断? 想着,蹇义叹了口气,再次奏道:“汉王殿下,倘若让礼部配合学部,会试主考官不变,那这事儿也不难办……” 听到这话,朱高煦笑了。 这是提条件了啊,不能更改会试主考官。 大明朝会试主考官两人称总裁,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 关键在于,会试试题由总裁拟出多条,最后由皇帝定夺。 蹇义他们的要求不难,不要更改会试主考官,让他们出题,仅此而已。 只要题目属于四书五经的范围,那他们就能接受,这也保证了选拔出来的举子都是铁杆程朱子弟。 “蹇义,原定会试主考官是谁?” “翰林学士沈粲与杨溥。” 沈粲,大明朝的书法大家,被誉为明代王羲之,一手行草端得是个潇洒飘逸。 杨溥,嗯还搁这儿低着脑袋,不发一言呢! “沈粲乃是名宿大家,至于杨溥,内阁事务繁多,他就算了,换为礼部侍郎曾棨(音同起)。” 杨溥默然,面无表情。 文官沉默,勉强接受。 这曾棨再怎么说,也比陈公甫好上一些。 至少他曾棨以前,还是科举状元,铁杆程朱子弟。 第266章 天下哗然!杭州才子于廷益! 散朝。 武官勋臣大笑着离去。 文官朝臣如丧考妣,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地走出殿门。 今儿个朱勇等武官可算是开了眼,见证了一出好戏。 汉王殿下仅凭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创设学部,压得满朝文官抬不起头来。 平日里气焰嚣张,动不动张口闭口仁义道德的程朱文人,眼睁睁地看着学政大权被抢走,还不敢吭声。 成国公朱勇与魏国公徐钦一边笑着,一边看向了解缙等人。 “几位大人,恭喜呀,总算苦尽甘来了。” 解缙见朱勇等人主动示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笑呵呵地拱了拱手。 “同喜同喜,都是汉王殿下的恩德啊!” “解大人这话说得很是在理,今儿个恰逢几位大人高升,要不去本公府上,庆贺一番如何?” 朱勇笑呵呵地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之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位礼部学部的新晋官员,乃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 汉王推行新政弘扬新学在即,这几人都将会是他的肱骨臂膀,即将成为炙手可热的朝堂巨头! 原本武官勋臣便与汉王殿下交好,此刻向解缙几人示好,也就是在向汉王爷表态。 武官勋臣,始终鼎力支持汉王爷! 解缙有些意动,陈公甫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 “诸位,学部初创,我等还有事情要忙,还望诸位多多见谅。” “公甫先生说的也是,那便改日吧。” 陈公甫一向谨慎小心,唯恐错失了这个弘扬陆学的天赐良机。 只是他没有想到,缙公豹这混账不但飘了,而且那是飘得很严重。 学部刚刚从礼部手中抢到了学政科举之权,已经成了程朱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解公豹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武官勋臣谈笑风生,甚至还准备去人府上赴宴! 大哥啊! 你是真不怕死啊! 你巴不得那些程朱文官整死你啊! 众人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看得一众程朱文官咬牙切齿。 金忠眼瞅着解缙几人弹冠相庆的可恨模样,心中也难免生出了怒气。 继续这样闹下去,只怕朝堂会变得乌烟瘴气啊! “宜之(蹇义字),维喆(夏元吉字),汉王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现在该如何是好?” 蹇义听到这话,同样叹了口气。 皇上北伐,太子不出,面对无奈混账的监国汉王爷,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 讲道理吧,他跟你舌战群儒,动不动就拿剥皮实草与太祖《大诰》说事儿,骂得满朝文臣毫无脾气。 不讲道理吧,他这一拳一脚打过来,那兵部郎中李瑞差点被他活生生当朝踹死! 讲道理又讲不过,打又打不过,他们能怎么办? 夏元吉闻言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幽幽开口道:“我等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汉王新学与程朱之间尽力斡旋,维持朝堂稳固,等待皇帝陛下回京。” “太子殿下今日没有现身,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想来或许是因为杨荣吕震这两个蠢货做的事情,加上乡野间士绅兼并田地成风,太子爷对程朱也心生不满了。” 听到老夏头这话,金忠与蹇义都是一怔,随即摇头苦笑了起来。 “程朱登临神坛,一家独大垄断科举,以致于大明官场成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与活力,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汉王推出新学,想要将程朱拉下马来,这虽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至少可以给名教子弟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至于像以往那般猖獗跋扈,恣意妄为!” 夏元吉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向前走去。 “寻沈粲沈民望去,此次春闱大考,务必让他出题,确保大考正常进行。” 三人打定了主意,当即直奔翰林院。 与此同时,王景邹缉曾棨三人,已经来到了礼部官署。 草草会见了礼部一众官吏,王景便让他们各司其职,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 三人来到尚书大人专属房间,神情凝重地开起了小会。 “二位,还记得陈济先生的教诲吗?”王景率先开口,“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二位想必都已经听说了,也都看到了。” “满朝文官大儒,除了胡俨胡公之外,偌大一个朝堂,再无人敢直面对抗汉王殿下。” “这样的程朱,还值得我们推崇吗?这样的文人,真的还是文人吗?” 风骨全无,堕落奢靡,骄奢淫逸…… 这就是如今的程朱文人,名教子弟! 曾棨(音同起)眼中精光闪烁,怒斥道:“他们不配称为文人,更不配称为名教子弟!” “陈济先生说的对,真正的名教,应是公羊!” “我三人应当扛起公羊大旗,与程朱、陆学三分天下,为名教正名!” 邹缉扫了他一眼,暗自慨叹年轻就是资本,总是那么热血澎湃。 他已经老了,但体内尚有热血犹存。 “子棨所言极是,老夫庸碌了一辈子,也想搏一个名垂青史的贤名!” 王景闻言大笑不止,当即拍板道:“既如此,那我三人,就与这程朱陆学斗上一斗!” “子棨,汉王爷命你出任此次会试主考官,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务必让汉王爷采用你的试题!” “至于试题题目,就定为‘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闻听此言,邹缉曾棨连连点头。 儒家公羊三大核心思想:大一统、大居正、大复仇! 大一统:《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大居正:故君子大居正! 大复仇:远祖者,几世乎?九世矣。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朝堂之上的争斗,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师。 通政使鲁穆鲁铁面在汉王爷的授意下,当即刊印了一份邸报,将杨吕一案,以及学部新设主管天下学政等事,直接散播开来。 消息一经传出,瞬间引起一片哗然,随即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汉王立学部,总管天下学政,主科举贡举之事! 当然,此刻汇聚于帝都的举子学子,更加关心的事情,却还是会试主考官的变动! 原定两位主考官,翰林学士沈粲不变,另外一人却成了新任礼部侍郎曾棨! 帝都西南一间客房,参加会试的举子正拿着邸报高谈阔论,言辞极其激烈。 嘈杂声音中,大多数都是对汉王朱高煦的不满,甚至有胆大之人低声咒骂。 毕竟会试主考官变动,意味着他们先前做的猜题押题工作,很有可能全部白费。 人群中一处偏僻角落,一剑眉星目的英武少年郎,双眼炯炯有神,行为举止潇洒自如,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正伏案大快朵颐。 “廷益,你怎么还吃得下,会试出现了大变动啊!” 英武少年郎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德遵兄,此次会试我不过是来见识见识罢了,本来就不抱太大期望,倒是德遵兄才学过人,此次定能一举高中,独占鳌头!” 少年郎这话不大,却清晰地响彻整个酒楼,瞬间吸引了所有举子的目光。 “嚯,好大的口气,这两个外乡人是谁?” “嘶,年长那位,是此次吉安府乡试解元,陈循陈德遵!” “陈循?那没事儿了,此子确有大才,另外一人呢?” “瞅着面生,应该没有什么名气……” “他呀,杭州才子于谦于廷益,那首脍炙人口的《石灰吟》,就是出自此子之手!” “哦?原来是他于廷益?名气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一众举子议论着二人,只是不知为何,语气显得那么酸溜溜的。 吉安府状元陈循名气极大,说是名动京师都丝毫不为过。 至于这于谦,不过因一首《石灰吟》扬名,这才落了个才子的名头。 但是众人羡慕嫉妒之处,在于这于廷益长得真是太……帅了! 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坐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真特么的帅! 第267章 汉王之命!朱棣心态崩了啊! 饮马河畔,中军大帐! 大帐内一片欢声笑语,陈懋正在得意洋洋地夸耀着自己的功绩。 就在不久前,他受命率为先锋大将,三千营铁骑不断推进。 在距离饮马河五十余里处,正巧撞上了前来搜寻大明斥候的一股瓦剌游骑。 虽然这游骑只是一个百户队,被三千营铁骑宰了个干干净净,但是架不住这是军功啊! 只是可惜,宰了这支百户游骑后,三千营便再也没有遇上其余瓦剌军,又不敢贸然度过饮马河,遂在南岸据守,等待皇帝陛下率主力大军亲至。 此次北伐大军,对外号称五十万,实际上的战兵数量不过十万,其余都是运输物资的辎重后勤兵种。 足足等了一个月之久,主力大军终于抵达饮马河畔。 陈大头也开始了日常炫耀,没事儿就拎着瓦剌百夫长的人头,在柳升、吴高等人面前晃悠,气得一众将佐咬牙切齿的。 就比如现在,陈大头又在不断吹嘘夸耀自己砍杀瓦剌蛮子时如何英勇,听得朱棣都有些烦了。 这尼玛的,带着一千铁骑,砍杀了一百个蛮子,你还能吹嘘一年不成? “陈大头,给朕闭嘴,再吵吵抱着你的人头去外面跪着!” 皇帝陛下一声低喝,陈懋立马就老实了,讪笑着抱起瓦剌百夫长的狗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人群里。 嗯,这瓦剌狗头可是军功证明,不能随便丢了。 朱棣剐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薛禄,沉声道:“瓦剌军情探查得如何?有消息吗?” 薛禄心头一震,清楚皇帝陛下问的不是瓦剌军情,而是那两个好圣孙的行踪。 朱瞻基与朱瞻壑这两个小王八蛋,跟较上劲儿了一样,争先恐后地跑去当斥候,唯恐被对方给比了下去。 薛禄这个三军总管堪称铁面无私,你要去那就去吧,大不了给你调配些经验老道的斥候配合保护。 于是乎皇帝陛下的两位好圣孙,就这么胆大包天地摸过了饮马河,捅瓦剌大军的老巢去了。 “皇上,斥候昨夜才出发,尚未消息传来。” 听到这话,朱棣一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瞻壑也就罢了,锦衣卫的卫镇抚,职责在身,率锦衣卫斥候前去刺探军情,也是应做的事情。 但是瞻基这个小兔崽子,一门心思地想要表现自己,这就让朱棣有些不高兴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你是当朝太孙,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折在了瓦剌人手中,那大明岂不是威严丧尽? 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至于老三家的…… “嗯?赵王世子呢?在做什么?” “额……这个时间,按照幼军惯例,赵王世子估摸着应该在锻炼体能……” “成日锻炼体能有什么用?没有作战经验,还不是无用?给他配备一支斥候小队,扔到对岸刺探敌情去!” 朱瞻塙:“???”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撒气…… 恰在此时,大帐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喝声。 “报!应天府急报……” 来了! 又来了! 众人都麻了! 这尼玛的出来打个仗,十天就来一次急报! 咋滴汉王爷你一天天地闲出屁了啊,没事儿就给皇帝陛下发急报玩儿呗? 朱棣面容一僵,麻木地看着那锦衣卫冲进来跪倒在地,然后熟练地从他手中接过急报。 这急报一共有三封。 第一封。 “嗯?马琪被千刀万剐了?” 朱棣一愣,继续看了下去,下一刻气得脸都青了。 这个马琪,天杀的阉人,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打着“采办”的名义搜刮交趾民脂民膏,凌辱交趾地方官员,鱼肉交趾地方百姓,恣意妄为,无恶不作,搅得交趾地区怨声载道,民愤四起! 如果不是黄福等人竭力广施仁政,只怕交趾地区已经脱离了大明的掌控! 这个混账东西,活该他被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转念想起他被自家老二给剐了,朱棣心中怒火瞬间消散,转而化作了舒爽。 如果不是老二及时揪出了这个害群之马,只怕交趾地区当真会出大问题! 老二这差事办得不错,当赏! 朱棣微微一笑,接着打开了第二封。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持续片刻,立马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百官联名,借着马琪祸乱交趾一事,请求罢免各地镇守太监,署名人第一位,赫然就是兵部尚书金忠。 见到这一幕,朱棣又有些不爽了。 宦官虽然都是些阉人,上不了台面的残缺之人。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对皇室更加忠心,比起这些个清高自傲的文人士大夫,不知好出凡几! 单论忠心而言,宦官阉人足以甩他们十几条街! 而且如郑和、王景、侯显、王狗儿等宦官,那都做出了显赫的功绩,比之满朝文武更加出彩耀眼。 因为一个马琪,就想罢免镇守太监,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想着,朱棣冷哼了一声,直接在心中否决了百官的这个请求,将这第二封密信扔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打开第三封密信,朱棣顿时咧嘴一笑。 “爹啊,最近吃得可好?穿得可暖?儿子有一件事情,得跟您老人家提一下……” 看见这亲切的关心问候,永乐帝都忍不住心头一暖。 接下来密信的主要内容,则是汉王朱高煦关于岭北行省的长篇大论。 为了让永乐大帝清晰地感知到岭北行省的地缘价值,朱高煦引经据典,援引先例,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看得朱棣连连点头。 只是永乐帝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看到了结尾处,朱棣忍不住勃然大怒,气得拍案而起。 “爹啊,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反正你也开始北伐了,瓦剌那点小卡拉米,最多不过五万人,还不够您老人家宰的!” “这出去一趟,行军都得五六个月,也怪不容易的,要不您老人家就能者多劳,顺手把岭北行省给打下来,也方便我大明接下来执行牧羊计划……” “兵甲辎重、粮草物资这些您放心,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要是这都打不下岭北行省,您老人家恐怕也没好意思回京……” 怒了! 朱棣怒了! 难怪他总觉得怪怪的! 这尼玛的,老子这是被自己儿子给流放了? 老子是皇帝啊,不是将军啊,你特么的让老子去给你打岭北行省? 你个兔崽子,混账东西,你怎么敢的啊?! 朱棣勃然大怒,气得一脚踹翻了案桌,吓了众将一跳。 “逆子!这个逆子!” “凤阳!必须发配凤阳!” “这混账东西有逆骨,大逆不道,这兔崽子……” 众将:“???” 你娘咧! 这又是咋啦? 汉王爷把你坟给刨了? 一众大将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朱棣暴怒之后,插着腰来回踱步良久,最后却是气急反笑。 “老二啊老二,你个混账东西,可是真行啊,敢拿捏你爹我了!” 长叹了口气,朱棣随即下令道:“传令三军,即刻渡河,用最快的速度打掉瓦剌!” 众将闻言一脸懵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皇上,这是……” “瓦剌不重要,重要的是岭北,当年太祖高皇帝未毕的夙愿,将由朕亲自完成!” 众将:“!!!” 第268章 无价之宝?我家有很多啊! 岭北? 皇上要打岭北? 众将闻言一愣,随即欣喜若狂! 喜事啊! 大喜事啊! 皇上如果真想征伐岭北,那这可是一笔大军功啊! 对于柳升陈懋等武官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军功! 因为军功代表着爵位赏赐,代表着武官的一切! 但是瓦剌也就那么点人,算上老弱妇孺在内也不过四五万铁骑,还不够他们这些大将分的。 但是现在皇上要征伐蒙古的岭北行省,那可完全不一样了啊! 岭北行省幅员辽阔,而且其治所和林,更是昔日大蒙古国的帝都。 有着这么一层历史渊源在,游牧在岭北行省的蒙古部落不在少数,他们都是怀念大蒙古国荣光的怀旧分子。 这些蒙古部落,那可都是一笔笔军功,都是一个个爵位啊! 想着,众将眼睛瞬间红了,嗷嗷叫着支持陛下,打下岭北行省。 然而胡广金幼孜等文臣听到这话,却是瞬间亚麻呆住了。 打掉了瓦剌,还要打岭北?! 打个大西瓜啊! 几乎没有多想,胡广当即下意识地出列,高声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 朱棣听到这话,心中略微有些不爽,但他毕竟是永乐大帝,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示意胡广接着说下去。 “陛下,岭北相较于中土而言,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飞地,不但距离长城防线遥远,还处于群狼环伺之中,我大明征伐岭北,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暂且不提征伐岭北行省,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即便将岭北打下来后,朝廷派也遣大量驻军驻守此地,耗费人力物力无数,却根本无法从岭北获得收益!” “当年蒙古朝廷为了开发他们这‘龙兴祖地’,在立行省、派驻军的同时,频繁调动内地人力财力、采取多项措施,支援牧区经济这些措施主要包括不断派遣内地各族人民,给予牛具种子进入牧区,打井开渠,在和林、称海、谦州、吉利吉思、五条河及杭海、金山之北等地大力兴办屯田,但收益呢?微乎其微,几乎没有!” “岭北地广人稀,土地荒芜杂草丛生,屯田所获粮食还不够岭北驻军所用,甚至需要蒙古朝廷年年补给,每年岁秋都要投入数不尽的人力物力,以豢养此地驻军子民,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岭北行省虽然重要,但眼下的大明根本不需要这块飞地,更不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强行收复此地……” 胡广借助蒙古朝廷的历史教训,正在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朱棣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他没有注意到,薛禄却是注意到了,直接怒喷道:“胡广,你一介文人,不通兵事,你知道个屁!” “薛将军,尔等武夫不过是想攫取军功,难道就可以置家国大计于不顾吗?” “蠢货,叫唤什么?信不信老子揍你?!” 刹那间,柳升陈懋等人加入战场,凶狠地注视着一众文人。 不让老子打仗,那就是夺走老子军功,这是生死大仇! 再者说了,这是行军大帐,武夫的天下,你这几个文人在叽叽歪歪个什么? 眼瞅着文武开始对骂互喷,朱棣一张老脸顿时就更黑了。 恰在此时,金幼孜叹了口气,出言奏道:“皇上,即便要征伐岭北,那也必须从长计议。” “我北伐大军虽号称五十万之众,但真正的战兵不过十万,余者皆是辅兵民兵,负责运送粮草辎重。” “十万战兵,就想打掉瓦剌,横扫漠北,收复岭北,这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一旦深入草原,粮草辎重供给不上,那皇上的安危何人保证?” 听到他这话,众人顿时沉默了。 金幼孜很聪明,并未如同胡广那般,直接逆着朱棣的心意,叫嚣什么岭北不该打。 他是反其道而行之,顺着打岭北的思路去想,而后抛出一个个难题,尤其是皇帝陛下的安危。 你是大明皇帝陛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要是换作旁人将军,想打就打,就算吃了败仗,死在了岭北,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你不一样啊,你是大明皇帝啊! 这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谁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 现在在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阖家团圆地上路下去给太祖高皇帝谢罪! 薛禄等大将听到他这话,兴奋激动之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 打岭北,就要深入草原,这么一来,作战时间会长达好几年,短时间内是结束不了的! 但是让皇帝陛下孤悬在外,一打仗打个好几年,这像什么话? 想着,所有人都沉默了,等待着皇上裁决。 朱棣扫了一眼文臣武将,随即笑道:“粮草辎重不必担心,一批一批地都在赶来的路上。” “汉王已经命户部主事周忱赶到了北平,组织商人准备接收蒙古子民,开启牧羊计划!”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肃清整个漠北,将这些部落子民强制送往长城附近,届时周忱会接收安置。” “最后打下岭北治所和林,此次作战任务也就完成了……” 众人:“???” 啥? 作战任务? 谁敢给皇帝陛下安排作战任务? 不会吧不会吧,汉王爷你不会这么勇的吧? 饮马河北岸。 一片肥美牧场。 朱瞻基与朱瞻壑正缩在一个小土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堂弟啊,这差事不好办啊,瓦剌人的斥候游骑越来越多了。” “谁说不是啊,要是遭遇了,宰了一支,你我等人必死无疑。” 毕竟瓦剌驻地就在眼前,心高气傲的兄弟二人,也不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瓦剌人早些年被称为西部蒙古,不少贵族与蒙古本部并列,同黄金家族世代通婚,男尚公主,女适皇胃,可谓“世联戚碗”,权势显赫。 这就导致瓦剌军与蒙古军一样,作战生活方式都差不多,斥候编制也一样,汗庭驻地百里之内,密密麻麻地充斥着斥候游骑,随时随地确保汗廷的安全。 “堂兄,要不撤了吧,瓦剌防守如此严密,我们渗透不进去啊!” 朱瞻壑有些无奈地开口,他虽然胆子大,但是不等于没脑子。 朱瞻基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不急,我准备了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朱瞻壑一愣,随即兴奋追问道:“啥秘密武器?赶紧拿出来啊!”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东西可是价值千金,皇爷爷最心爱的宝物,为了借用一下,我没少被老爷子臭骂……” 这么一说,朱瞻壑兴趣更浓了。 究竟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值得老爷子那么喜爱? 只见朱瞻基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物,甚至还用锦帕给包好了。 “这宝贝名为千里镜,全世界就这一副,被二叔献给了皇帝陛下……” 朱瞻壑:“???” 啥? 千里镜? 这不是望远镜吗? 这玩意儿我家里还有很多啊? 怎么就全世界仅此一副…… 朱瞻壑立马捂住了嘴巴,满脸骇然之色。 我尼玛啊! 我的亲爹啊,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你! 朱瞻基看着他这副震惊的表情,顿时觉得舒爽不已。 堂弟啊堂弟,我就喜欢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第269章 瓦剌人要跑?那可都是军功啊! 麻了! 彻底麻了! 朱瞻壑都没想到,自家亲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拿老爷子开涮! 那什么他娘的“千里镜”,什么他娘的“价值千金”,根本就是成本不高的望远镜! 年前汉王府的顶尖工匠,就在自家老爹的亲自指导下,经过多次尝试攻坚,烧制出了什么“无色玻璃”…… 当时皇甫先生还兴奋得不得了,想要立马将这玻璃推入市场,以此赚取惊天暴利。 毕竟这玻璃在大明可是个稀罕玩意儿,而且那无色玻璃更是价值不菲。 因为那无色玻璃晶莹剔透,表面光滑如镜面,只要稍微加工一下,那可就是完美的镜子! 是的,玻璃镜子! 自古以来,人们用的都是铜镜,清晰度不高,只能勉强能够照出面容。 但是铜镜的清晰度与玻璃镜子相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根本不用怀疑,一旦这玻璃镜子推入市场,瞬间会引起达官显贵的疯狂争抢! 别说女人,男人都会抢,谁还没有个爱美之心呢? 毕竟物以稀为贵,无色玻璃的制造工艺,仅有汉王府独此一家。 只要将玻璃镜子推入市场,汉王府光凭借这一门工艺,就足以世世代代吃喝不愁了。 但是不知道自己亲爹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捣鼓出了这么个宝贝,又令匠人全力生产玻璃镜子,却始终严禁推入大明市场,甚至为此还杀了一个试图偷买玻璃镜子的匠人立威! 整个汉王府,也只有自己娘亲用上了这宝贝,其他的玻璃镜子都堆积在仓库里面。 明明是一座金山银山,自家亲爹却宁愿让它们在仓库里吃灰! 有时候,朱瞻壑是真搞不懂自家亲爹的想法。 再比如眼前这千里镜,汉王府仓库里也堆了不少,结果他倒好,就拿出一副献给了皇爷爷,还张口就来世间仅此一副,价值连城…… 也不知道老爷子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把他吊在树上毒打…… 朱瞻壑正神情麻木地想着,他这副表情落到朱瞻基眼中,却是“震撼莫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堂弟,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匠人的确技术卓绝,巧夺天工!” “单论这千里镜,如果成本再低一点,给我大明王师的斥候全都配备上,人手一副,那会是何等美妙的场面……” “只是可恨,这核心镜片是极品琉璃,世间独此一份,可遇不可求啊!” 朱瞻壑:“……” 极品琉璃? 啊对对对! 世间独此一份…… 可遇而不可求…… 老子能怎么办,总不可能坑爹吧? 眼瞅着朱瞻基还在哔哔赖赖个没完,朱瞻壑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行了堂兄,赶紧看看瓦剌大营的情况吧!” 听到这话,朱瞻基也不发怒,而是误以为这位堂弟在眼红嫉妒。 他也想试试这大宝贝! “堂弟,不要着急,让为兄先看看,这大宝贝可不敢弄坏了,得小心……” 朱瞻基按照老爷子教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千里镜,可是转了半天,却是没见到人影,顿时就慌了。 怎么感觉一点拧不动? 这尼玛的,不会行军途中硌坏了吧? 那老爷子还不得废了我? 一时间,朱瞻基有些慌了。 正当这个时候,朱瞻壑幽幽开口道:“堂兄,你方向转反了。” 朱瞻基:“???” 啥? 你懂? 你懂个屁! 要真是方向的问题,我这个太孙给你…… 嗯? 卧槽? 真转反了? 朱瞻基下意识地反转方向,结果眼前豁然开朗,瓦剌大营的情况清晰可见。 太孙殿下放下了千里镜,满脸狐疑地看着朱瞻壑。 “堂弟啊,你怎么对这大宝贝这么熟悉?难不成……” 听到这话,朱瞻壑心头一惊,立马意识到要遭。 “难不成皇爷爷也借给你玩过了?” “啊对对对……” 朱瞻壑无语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瞧见他这模样,朱瞻基心里就很是不得劲。 以前皇爷爷最宠我,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现在多出了一个堂弟…… 爱被分成了两半…… 长叹一声,朱瞻基随即认真观察起了瓦剌军情。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堂弟,这不对啊,瓦剌准备撤军了!” “什么?撤军?让我看看!” 朱瞻壑一惊,急忙接过望远镜,熟练无比地转动角度。 只见瓦剌军守备森严,不少营地里的士卒正在牵马备鞍,整理辎重,把一大批车辆的车头都转向北方,这明显是准备转移迁徙,离开饮马河这片肥美牧场! 瓦剌人当真想逃! “堂兄,他们真想逃,必须尽快把军情传递给主力大军!” “放心好了,我已经命人去了,估摸着大军再过几日就能杀到。” 听到这话,朱瞻壑放下了心。 朱瞻基却是杀气腾腾地看向他,笑问道:“堂弟,有没有血性,跟我杀进去?” 朱瞻壑:“???” 杀进去? 杀你大爷啊! 我们这几十个人,还不够人家砍瓜切菜的…… “堂兄,那你去吧,明年今日,堂弟给你上香烧纸……” “……” 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朱瞻基低声道:“整合北岸的斥候力量,趁夜色袭扰,只要拖住他们,减缓他们的撤军速度即可!” 听到这话,朱瞻壑眼睛顿时一亮,笑道:“那我们计划一下啦!” 瓦剌大营,高高矗起的苏勒定傲然挺立,闪闪发光。 金顶大帐之内,华丽穹庐之下,是一宽阔的大厅。 大厅正中央,一面相凶鸷、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坐于主位之上,正是瓦剌贵族首领,马哈木! 在他身边一张位置上,坐着他亲手册封的傀儡大汗,原蒙古可汗孛儿只斤·本雅失里之子,孛儿只斤·答里巴。 永乐八年,大明皇帝亲征鞑靼,鞑靼大汗本雅失里与鞑靼太师阿鲁台仓皇逃窜,东蒙古势力受损,瓦剌趁机崛起并日益强大。 永乐八年底,被明军大败的本雅失里孤身几人逃亡到瓦剌马哈木处,马哈木根本不顾及亲属关系,毅然将本雅失里处死,并且立其子答里巴为傀儡大汗,试图效仿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毕竟大蒙古国崩裂不久,蒙古子民还是保持着只有黄金家族后裔才能合法继承蒙古大汗汗位的正统观念。 所以马哈木只能拥立孛儿只斤·答里巴这个黄金家族后裔做傀儡大汗。 主位两侧,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个魁梧汉子,分别是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加上马哈木,三人共理政事,分领瓦剌诸部。 此刻明军强势来袭,三人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毕竟明军的战力,谁都心知肚明,与之正面对抗,无异于自取灭亡! 此刻只见一个鹰嘴鹞目的年轻男子,正在大厅中央侃侃而谈。 这个外貌奸诈凶狠的年轻人,脸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正是马哈木之子,也先之父,日后瓦剌霸业的奠基人,脱欢! 第270章 脱欢之谋!对不起,我是老六! 撤军。 迁徙驻地。 这是必然的。 瓦剌三位首领,对于脱欢的这个提议,都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大明朝廷的战兵锋芒太盛,战力太强,根本不是他们现阶段可以抵挡的。 如今瓦剌可战的兵力,不过三个万户,由马哈木、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三人分别统领。 然而据他们侦查到的消息,明军此次北伐号称五十万大军! 虽然这“五十万”水分很大,但是至少明军有十万战兵打底。 以三万铁骑对战十万明军精锐,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想那鞑靼阿鲁台先前如何嚣张跋扈,先是拥立元裔本雅失里为可汗,自称太师,紧接着又杀明使郭骥,甚至一战全歼明将丘福所率十万明军,威震整个漠北草原! 可是之后呢? 大明皇帝震怒之下,亲率五十万大军北征,连战大破鞑靼,阿鲁台被打得仓皇逃窜,远遁千里。 如日中天的鞑靼部落,也至此元气大伤,没有个几十年是恢复不过来了。 要不是如此,瓦剌也没有机会趁势崛起,拥兵入主漠北草原,甚至进驻胪朐河,逼近黄河,窥视中原。 然而还未等他们南下劫掠,大明皇帝又引兵杀了过来。 这他娘的,狗日的大明皇帝,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 所以,撤军是肯定要撤军的,至于怎么个撤退法,那可就有讲究了。 脱欢说了半天,无非就那么个意思,采取蒙古人的惯用打法。 那就是先示弱,吸引明军追击,拉长明军的补给线,拖延战事。 别的不说,只要把战事拖至冬天,那明军最大敌人就不是蒙古人而是寒冬了。 只不过现在才是开春,想要将战事拖入冬天,那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 不过这常用战术却是可以延续,当年大明的名将徐达,在岭北之战中,也是被扩廓帖木儿用类似战法击败了。 不过脱欢这小子野心极大,还准备设下一个包围圈,将明军主力吸引过去,然而再像阿鲁台那样,一战全部歼灭! 马哈木三位瓦剌首领交换了一下意见,算是同意了脱欢等人计划。 全不全歼明军不重要,主要是受不了这个鸟气! 自己刚刚率部落入驻胪朐河,你丫就率五十万大军杀来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虽然撤退是要撤退的,但是总要漂漂亮亮地打一仗,不然以后瓦剌还怎么在蒙古草原混? 撤退计划商量完毕,三位首领各自离开汗帐,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这汗帐毕竟是傀儡大汗答里巴住的地方,虽然他只是个傀儡,但也要给人家一点面子。 一回到帐篷,马哈木就突然转身,给了身后的脱欢一个大嘴巴子。 “你这个蠢货,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脱欢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没想到马哈木不但不夸奖自己,反倒是还要教训自己。 一时间,脱欢满脸茫然不解,心中委屈至极。 “蒙古人的常用战术,我瓦剌又不是不会,需要你这个蠢货提醒?” “你在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面前展露出了不该有的野心和心计,他们将来只会提防你,一旦有了机会,绝对会趁机宰了你!” 马哈木愤怒地低吼道,对眼前这个儿子很是不满意。 这个蠢货东西,是有些小聪明,就是没有大局观,也没有远见。 听到他这话,脱欢顿时心中一惊,反应了过来。 瓦剌现在虽然看似团结一致,但暗地里同样争斗不断。 毕竟三个万户三万勇士,那是瓦剌的绝对武力,三位首领谁都想将对方吞并,自己成为瓦剌部落的唯一首领! 要不是马哈木杀了本雅失里,拥立答里巴为傀儡大汗,以铁血手段威慑住了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他也不会成为瓦剌名义上的首领。 想着,脱欢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他小时候曾被阿鲁台俘虏,受尽了屈辱折磨,脸上这密密麻麻的伤疤,正是阿鲁台那个畜生留下的。 所以脱欢回到瓦剌部落之后,就立志要向阿鲁台复仇,只有杀了他才能消除他带给自己的羞辱! 既然阿鲁台能够全歼十万明军,他脱欢同样可以,甚至还可以做得更加出彩! 马哈木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真正想法,如果他知道的话,只会对其嗤之以鼻。 毕竟阿鲁台当年的对手,是轻敌冒进的明将丘福! 但是如今他们面对的对手,却是英明神武的大明皇帝! 这二人之间,可是天差地别! 是日夜中。 除了值守斥候外,所有瓦剌蛮夷都陷入了沉睡,整个瓦剌部落鼾声如雷。 毕竟马上就要撤军迁徙了,他们必须保存体力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然而正当此时,一阵喊杀声骤然响起,惊得所有瓦剌人急忙准备作战。 马哈木急匆匆地冲出大帐,然而却并未见到明军的身影,顿时有些傻眼。 这尼玛的,什么情况?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也赶了过来,满脸茫然神色。 很快有人前来禀报,原来是一队守夜斥候被杀了,人头被扔了过来,瞬间吓得守夜战士拉响了警钟。 然而等一个千户带队杀了出去,却是连明军的一根毛都没见到。 “这是什么意思?明军故意袭扰?” “应该是的,必须尽快迁徙驻地,只怕大明主力大军要来了!” “明军应该是想拖住我们,他们的主力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三位首领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决定明早开始迁徙驻地,向草原深处遁走,避开明军锋芒。 草草定下了计划,三人又加派了人手守夜,这才放心地回到帐篷继续入睡。 然而到了下半夜,齐刷刷的火箭射入了瓦剌大营,霎时间哭喊声与惨叫声响彻天际。 朱瞻基指挥一众斥候攒射完一轮箭雨,立马下令开溜。 跑出了大老远,眼瞅着没人追来,这才放下了心。 “啧啧,真他娘的刺激,堂弟那边应该也快开始了吧?” 与此同时,瓦剌大营。 熊熊烈火不断燃烧,气得马哈木等人暴跳如雷。 很快火势被扑灭,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一支斥候小队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摸到了马群旁边。 “将军,妥了,可以动手!” 听到这话,朱瞻壑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匕首,望着眼前战马的屁股,狠狠捅了上去。 “对不起,我是老六!” 第271章 会试试题!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 乾清宫,暖阁。 七部尚书侍郎及内阁大臣等重臣,皆在此处,举行一个小会。 在汉王爷的淫威之下,学部很快配备齐了人员。 吏部尚书蹇义没有办法,毕竟木已成舟,他要是不给学部派人,那他这个吏部尚书,只怕就要换人了。 不过妥协归妥协,蹇义还是耍了些小心思,送到学部的人,都是刚正不阿的贤才干吏。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程朱文人,名教子弟。 即便汉王爷问起来,他也可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了名教子弟也再无待仕的贤才了! 那陈公甫就是陆学唯一的传人,就算还剩下阿猫阿狗两三只,根本没资格步入朝堂。 如此一来,所谓的学部,就只有一个蠢货尚书解缙,与一个陆学侍郎陈公甫。 侍郎以下的官员,皆是程朱子弟。 如此即便二人想有什么动作,也瞒不过蹇义的眼睛。 今日小会进行得很快,毕竟只要狗贼汉王爷不搞事情,那大家都是一派和气。 皇帝陛下不在,但有着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些老臣坐镇,朝堂本就不会出现什么大乱子。 嗯,除了狗贼汉王爷搞事的时候,那另当别论。 众人商议了一下朝廷正在进行的大项目,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只要国库充盈,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只要能用钱粮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紧接着,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 学部尚书解公豹施施然地开口,朗声奏道:“汉王殿下,沈粲与曾棨试题均已出好,还请汉王殿下过目。” 听到这话,朱高煦眼睛一亮。 会试试题本应该由皇帝朱老四决定,但是现在他不在,那只好由自己这个监国汉王爷,勉为其难地过目一下了。 沈粲出的会试题目,不出意料地是出自四书五经,朱高煦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了兴趣。 而曾棨出的题目,却是令汉王爷眼睛一亮! 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朱高煦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儒家公羊学派的大一统理论! 想着,他当即看向了曾棨,眼里充满了审视意味。 此子倒是有些想法,接受不了陆氏心学,便另辟蹊径,准备拾起公羊学派,同程朱、陆学分庭抗礼。 想必王景邹缉二人,也是这样想的吧? 毕竟曾棨只是礼部侍郎,没有礼部尚书王景点头,他不会出这样的试题。 对于他们三人的做法,朱高煦不怒反喜,甚至颇为赞同。 他苦心竭力地搞这个劳什子新学,只是想将程朱拉下神坛,并非为了将陆学扶上神坛! 每种学说都有着各自的特点,对朝廷而言也有利有弊。 程朱的利弊无需多言,对朝廷而言是利大于弊的,否则也不会被太祖高皇帝捧上神坛。 陆学同样有利有弊,利就是解放思想开启民智,弊则在于空虚不思,总喜欢想些有的没的,比如那王守仁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而且还容易出现极端思想,比如“满街都是圣人”、“人人皆君子”等。 至于公羊学派,朱高煦是十分支持和看好的,大一统理论中的尊王攘夷,以及那百世大复仇理论,都值得现在这些文人学习。 毕竟公羊学派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一群妥妥的好战分子,否则当年汉武大帝也不会罢黜百家,推崇公羊了! 然而公羊学派学者本身也有着不少毛病,如只重文章摘句,忽视义理,以至于达到,一句原文注释却有成百上千字的地步,成了一些“俗儒”、“酸儒”。 成天只会研习《公羊》,只知背诵借鉴,不懂融会贯通,不能顺应时代的发展,最终只有逐渐式微乃至衰亡。 不过到了满清末年,内忧外患之下,龚自珍、魏源等人打出“公羊学”旗号,借经学义政事、改风俗、思人才、正学术,把“公羊学”研究与经世、救亡、图存的政治目的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而康有为、梁启超则大多继承龚、魏的传统,利用“公羊学”的“三世”、“托古改制”等学说,作为其维新变法的理论依据。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的眼神顿时就变得火热了,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景邹缉曾棨三人。 反正都是捡起来,修改一番后,再拿出来用,那龚自珍等人可以这样用,王景三人自然也可以啊! 这尼玛的等会叫上他们三人开个小会,修改一下公羊核心思想,将其变成大明朝对外扩张殖民的思想武器与理论依据,那不是美滋滋…… 王景三人注意到了汉王爷那吓人的目光,顿时身子一颤,腿肚子都软了。 啥意思啊这是? 汉王爷这么凶恶地看着自己三人作甚? 难不成他对公羊学派有着极其大的成见和敌意? 这他娘的,不会这么倒霉吧? 朱高煦注意到了三人的目光,顿时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和善一笑,王景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尼玛啊! 汉王爷对我笑了,那不是死定了? “唔,就定曾棨的试题吧!” “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众人:“???” 六合同风? 九州共贯? 这是……公羊学派? 这尼玛的怎么又冒出来个公羊学派? 玩呢? 闹呢? 程朱,陆学,公羊…… 咋滴大明版的百家争鸣啊? 汉王爷啊汉王爷,你究竟要搞什么啊? 别说金忠蹇义蒙了,夏元吉都觉得脑仁儿疼。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蹇义当即不干了,奏道:“汉王殿下,以往科举试题范围都出自四书五经,天下学子学的也都是四书五经,这突然从《公羊传》内出题,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滑稽?”朱高煦瞟了他一眼,冷笑道:“本王看你才滑稽!” “本王已经说过,学部主管天下学政,即将对学政改革推行新政,天下学子迟早都会明白,他们学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此次选用公羊试题,就是一个信号!” “再说了,朝廷开设科举,想要选拔的是真正身怀大才的贤才干吏,而不是一个个读四书五经读傻了的书呆子!” “公羊是不是你们儒家的经典古籍?谁规定了只让他们看四书五经?” 蹇义被怼得哑口无言,长叹一声后,老老实实地坐回了位置上。 毁灭吧,累了! 王景三人却是欣喜不已,瞬间信心大增。 汉王殿下选择了曾棨的试题,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至于此次会试,有多少举子能够体悟到这试题的深意,那就看他们各自的缘分了。 儒家公羊学派,即将重新绽放出光彩! 第272章 老六行为!被玩坏的瓦剌大军! 希律律! 战马突然长嘶! 所有瓦剌人都变了脸色! 然而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众多战马似乎受到了火光惊吓,顿时失去了理智。 只见它们疯狂地冲出了马棚,毫无目的地来回冲锋践踏,将不知多少尚在熟睡中的瓦剌勇士生生践踏致死! “拦下战马,快啊!” 马哈木气得都快吐血了,急忙命人前去安抚战马。 这些受到惊吓的牛羊马匹,原本是瓦剌铁骑赖以征战的朋友伙伴,是瓦剌部落最重要的一份子,却是没想到它们在此刻成了掀翻整个部落的罪魁祸首! 安抚是没有用的,毕竟战马屁股上多出了一个大洞,只有奔跑才能缓解它们的痛苦。 只见它们疯狂地冲刺着,狂奔着,毫不停留地冲入了一个个帐篷。 在数量骇人的疯狂马匹面前,无论眼前是何人,它们也毫不犹豫将其撞飞,踩碎! 而不幸倒地的瓦剌勇士,只会被一只只马蹄牛蹄践踏而过,死相极其难看! 就这么短短一刹那,不知有多少瓦剌勇士被战马装死踩死。 眼瞅着战马群疯狂冲撞,随后跑出了大营,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三位瓦剌领主顿时傻眼了,面露绝望之色。 没了战马,他们还怎么撤退,拿什么跟对抗明军的精锐铁骑?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该死的明军斥候! 朱瞻壑爬在大树上纵观全局,确认瓦剌战马跑了一大半,顿时就开溜了。 他们的作战计划,就是朱瞻基吸引火力,他们从侧门去祸害战马。 瓦剌人与蒙古人一样,没有战马,狗屁都不是。 而且眼下没了战马,瓦剌部落迁徙的速度,也会大大降低,完全逃不过主力大军的追杀! 想着,朱瞻壑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与此同时,朱瞻基举着千里镜,眼瞅着瓦剌大营陷入大乱,战马牛羊四散奔逃,顿时兴奋不已。 “成了,堂弟干得漂亮!” 然而还未等他高兴片刻,下一秒就怪叫着撒丫子策马狂奔。 “快撤!瓦剌人疯了!” 乌泱泱一大批瓦剌骑兵杀出了营地,向四面八方横扫而来,显然是为杀他们泄愤。 自己这几十号人,还不够人家砍的! 没有迟疑,朱瞻基当即率队后撤。 至于还在后面的朱瞻壑,只能祈祷他吉人自有天相了。 三位瓦剌首领暴怒之下,派出所有游骑斥候清理驻地附近的明军斥候,同时下令即刻转移迁徙。 明军斥候仓皇逃窜,也有少部分还没反应过来的,被瓦剌军射成了刺猬。 比如说倒霉蛋儿朱瞻塙,刚刚胆战心惊地带着一队斥候过河,一直躲在暗中猥琐发育,直到现在见到了二叔家的那位堂兄。 “哎哎堂兄,我在这儿呢!你们这是在干嘛?咋滴后面有熊撵你们啊?” 朱瞻塙? 这蠢货怎么也来了? 朱瞻壑一愣,随即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撵你大爷!快逃命啊!瓦剌人杀过来了!” 朱瞻塙一愣,向后看了一眼,只见一大批瓦剌铁骑正在杀来,吓得他调转马头就跑。 我尼玛啊! 你们这是捅了人家老巢吗? 大哥,你是斥候啊! 谁家斥候不是猥琐发育,刺探敌情? 你他娘的倒好,直接捅人家屁股! 两队斥候疯狂逃窜,不要老命地向着饮马河逃去。 身后瓦剌铁骑紧追不舍,还不断攒射箭矢,誓要宰了这支明军斥候泄愤! 与此同时,朱棣正骑着高头大马,踏上了饮马河北岸。 永乐帝看着这条饮马河,脑海中思绪万千。 胪朐河啊! 这个地方,代表着明军的耻辱。 永乐七年,名将丘福率十万精锐大军出塞北伐鞑靼,结果因轻敌冒进,被阿鲁台一战全歼之! 十万精锐大军,最后活着逃回长城的,不足十分之一! 主将战死,一军皆没! 要不是因为如此,他朱棣堂堂一位天子,也不至于亲征北伐! 胪朐河之战,是蒙古人带给大明的耻辱! 今日倒是巧了,同样是这个地方,大明与蒙古即将再次开战。 一想到这儿,朱棣便杀心大起! 他要在这个相同的地方,亲手洗去蒙古人带给大明的耻辱! 正当此时,大地忽然开始剧烈颤动,令所有大将变了脸色。 常年行军打仗,他们顿时就反应了过来,这是有铁骑正在冲锋! “全军戒备!准备战斗!” 薛禄一声高喝,拉响了作战序幕。 朱棣冷眼看着前方,并无丝毫慌乱。 瓦剌人还敢杀来,这是好事! 他怕的是瓦剌人不敢来,向鞑靼阿鲁台那样远遁千里,自己找都没地方找去! 然而借着火把的亮光,朱棣举起千里镜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嗯? 那小子是……瞻基? 后面那是……瞻壑与瞻塙? 再后面那是……瓦剌铁骑! 我尼玛啊! 这三个混小子干嘛了,惹得瓦剌人暴怒追杀他们? “陈懋,率三千营出击,快!” “柳升,神机营准备,让朕看看鸟铳的威力!” 伴随着永乐帝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陈大头当即率三千营铁骑呼啸而去,直奔瓦剌铁骑。 铁骑对冲,有我无敌! 电光火石间,双方间的距离便不断拉进。 “不要放箭,前面有自己人!” 陈懋嘱咐了一句,唯恐自家铁骑剁了那三个小兔崽子。 一个是太孙殿下,一个是汉王世子,还有一个是赵王世子。 嗯,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将军,干死他们,娘的,撵我们这么久!” “陈大头,放箭啊快,他们战马屁股上有洞,不持久……” “救命啊杀人了啊,瓦剌人疯了啊!” 听见这三个小兔崽子的接连高喝,陈懋有些哭笑不得。 不愧是老朱家的种啊,这胆子就是大! 不过那战马屁股上有洞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么卑鄙无耻的吗? 双方错身而过,下一秒利箭激射而出,两支铁骑狠狠对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兵戈对撞,杀声震天! 朱瞻基三兄弟勒马止步,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朱瞻塙胳膊上还插着一支利箭,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这他娘的明明是朱瞻基与朱瞻壑干的坏事,怎么最后倒霉的却是自己? 老天无眼啊这! 朱瞻基与朱瞻壑对视了一眼,兄弟二人默契无比地突然策马,直挺挺地杀入了前方战场。 朱瞻塙:“???” 你大爷! 至于吗你们? 刚刚死里逃生,又冲杀了进去? 他娘的有这个必要吗? 活着不好吗? “小朱将军,我们……” “掉头,回营!” 爱去去,老子肯定不去! 朱瞻塙掉头就走,准备回大营养伤去。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远,薛禄大将军便疾驰而来,身后跟着大明五军营与神机营的精锐战兵。 双方这一碰面,场面很是尴尬。 薛禄面无表情地率军直奔战场,只是路过朱瞻塙时幽幽开口道:“皇上有吩咐,你敢临阵脱逃,他亲手扒了你的皮!” 朱瞻塙:“!!!” 我尼玛…… 毁灭吧,累了! 第273章 会试开始!千奇百怪的夹带小抄! 会试之日。 江南贡院,人头攒动。 江南贡院位于帝都秦淮街夫子庙学宫东侧,是大明朝廷开科取士之地。 其规模之大、占地之广居大明各省贡院之冠,创历代科举考场之最。 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跟乡试差不多流程,先去登记身份,相当于现代考试报名,然后再参加考试。 毕竟会试是集中全国举人参加考试的,比之乡试更加重要严格。 之后流程与乡试一样,会试也是分三场举行,每场三日,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考期之日抵达,于谦于廷益早早地洗漱完毕,背上了考试专用行囊,悠哉悠哉地走向了江南贡院。 才走出没几步远,就见到前方有一人正在等着自己,赫然正是他在帝都偶然间结识的好友陈循。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共同前往江南贡院。 “廷益,这几日可有安心闭门温书?” 于谦咂了咂嘴,讪笑道:“那倒真没有,小弟初来京师,连着几日都在欣赏帝都之繁华富庶,一时间有些流连忘返。” 听到这话,陈循又好气又好笑,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苛责于谦。 毕竟自己这位好友,太年轻了啊! 才十六岁罢了,侥幸考中了举人,正是应该在家进学修德的大好年纪。 谁能想到,他去年秋闱刚刚中举,今年春闱就立马跑来帝都参加会试。 大明朝对读书人颇为优待,一旦乡试中举,便永远具有继续赴会试的资格,而且也可以因此进入仕途。 自己这位好友偏偏不走寻常路,不像其他举子那样再苦读三年温书沉淀一下,立马就跑来凑热闹,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反观自己,已经二十九岁了,今日之会试,将会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会试。 陈循五岁丧母,十岁丧父,次兄早卒,独与比他大十岁的长兄陈德逊相依为命,生活清苦,也因此早熟。 若非他以聪慧闻名乡里,得到学政推荐入学,只怕也没有机会参加科考。 所以,他肩上背负的压力,比于谦要大得多。 “德遵兄,我就是来体验一下的,以免三年后临时怯场。” “倒是德遵兄,应该胸有成竹吧?这次会试对德遵兄而言,的确很重要。” 陈循腼腆一笑,眼中绽放出了精光。 “胸有成竹谈不上,至少为兄做足了准备,倒是你这家伙,真是……” 二人一路闲聊着,很快便到了江南贡院。 然而此刻的贡院已经是人山人海,异常喧闹。 毕竟这时候的贡院前汇聚了全国上下来此会试的举人考生,据那新学部前两日统计,整个大明两直隶一十四省,共计有五千三百多名举子参加此次会试! 要知道这五千三百多名举子都是举人老爷,基本上都会有三五个随从照顾生活以便他们安心备考。 这也就意味着,算上那些随从在内,此刻汇聚在江南贡院之前的足有两万人之多。 费了一番力气,陈循与于谦这才挤到了栅栏前,取出考牌验明身份后,二人得以进入考场排队等待检查。 是的,检查。 毕竟会试与乡试一样,一连要考整整三日,举子必须自备吃食衣物。 然而这就给了考生们试图作弊,改变命运的机会。 历朝历代的科举大考,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科举舞弊案。 故而朝廷对此搜查得十分严格,为确保科举大考的公平公正性,杜绝有考生舞弊的可能,前去号舍考场之前,会由监试官带着众多大兵,挨个对考生进行搜查。 并且在考试过程中,还会时不时地巡视考场,以此杜绝考生舞弊。 正当此时,锦衣卫千户,汉王鹰犬,聂兴聂大头带着一众锦衣卫,施施然地走进了考场。 一见到锦衣卫抵达,别说考生学子被吓得呆在原地,就连监试官与大兵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群煞星刽子手,突然来贡院考场做什么? 聂兴环顾四周,眼见考生到得差不多了,朗声高喝道:“尔等都是通过各地乡试的优秀俊杰,是天下学子中的佼佼者,理应不会做出蠢事!” “若是有谁携带了小纸条、小抄什么不该带的东西,现在老老实实地扔在地上,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一经查出,撤销举人功名,流放海外之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陈循怒视着聂兴这个鹰犬刽子手,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在场的都是举人,谁会做出这等不堪下作的事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话音未落,陈循瞬间卡壳。 只见一地小纸条、蜡团,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 这尼玛的,举人也搞小抄? 于谦愣了,甚至还想鼓掌为他们叫好。 你们是真不怕死啊! 聂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监试官与那些大头兵。 “时候差不多了,开始搜查吧,切莫掉以轻心,若是经搜查后还出现了舞弊的情况,那你们与舞弊考生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见这话,监试官与大头兵心头剧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快监试官大手一挥,举人考生们被分成了数组,开始接受大兵的搜查。 聂兴也挥了挥手,身后锦衣卫分组上前,监视大头兵的搜查工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此次会试乃是学部第一次主持科举事宜,不容出现任何闪失。 而且锦衣卫还收到了风声,有些朝臣准备搅乱此次会试,然后牵扯出舞弊大案,对那根基不稳的学部下手,以此让监国汉王爷颜面扫地,撤销学部这个不该存在的机构! 事关新学大计,聂兴不得不重视,亲自赶了过来监考。 因为锦衣卫突然到来,今日的搜查工作,比之以往更加严格仔细。 大头兵们不但仔细搜查了考生携带的行礼衣物,甚至还将食物割开了搜查,除此之外还勒令考生脱下衣服……可谓是搜查得无微不至。 几名养尊处优的举人考生有些不能接受,脸红脖子粗地正准备同大头兵争辩,结果汉王鹰犬聂兴一记阴冷目光扫来,几人吓得立马脱了衣服,哪里还敢哔哔赖赖。 锦衣卫当前,你什么身份都不好使! 这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完美写照! 考生一个个接受了搜检,从天刚蒙蒙亮持续到了旭日红彤彤。 当然也真有不怕死的人,被搜查到了夹带的小抄。 这位举人老爷眼瞅着四十岁了,也是位狠人,被子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如果不是一名锦衣卫下令拆开被子,还真个发现不了,这厮如此胆大包天! “拖出去,先打入诏狱,待大考结束后,革除功名,流放海外!” 聂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立马便有两名锦衣卫上前,不顾此人的痛哭流涕,粗暴地将其拖离了现场。 有着这么一个前车之鉴,一众大头兵搜查得更加小心细致,唯恐放进去了一个漏网之鱼。 不过聂兴眉头始终紧锁,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据锦衣卫探查到的风声,有些不怕死的人,准备对此次会试下手。 那除了舞弊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牵扯到学部头上去? 如果自己是那些程朱文官,会怎么做呢? 第274章 开考!叛逆小子于廷益! [] 搜检完毕。 于谦进入贡院考场,按照考牌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江南贡院占地极广,密密麻麻的至少有数千间简易号舍。 每个考生对应一间,大小没有区别,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也就是高能让人站起来碰不破脑袋,宽能让你伸出一只胳膊就摸到对面的墙,号舍正中央的木床放上了一块简陋床板,正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并且充当书桌的坐具。 打量着这会试的简陋环境,于谦没有如他人那样唉声叹气,而是将笔墨纸砚在书桌上摆放好后,立马就兴致勃勃地取出了还算热乎的肉饼,大口朵颐了起来。 从凌晨出门到现在日上三竿,折腾了这么久,他可是滴水未尽。 本来这次会试就是来见识一下的,于谦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 既然如此,那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吃了一个大肉饼还觉得有些不够,于谦又用号舍里的简易锅灶,咕噜噜地煮了一大碗肉粥,那香味飘香四溢,令他食指大动。 聂兴因为没有搜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甘心地正带着锦衣卫巡视整个考场。 主考官沈粲与曾棨也没有闲着,在监试官与同考官的陪同下,开始巡视考场。 这是科举大考的惯例,一开始就震慑考生,严肃考纪,以免他们做出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然而两拨人马各自巡视了半天,却是都被一阵香味给吸引了过来。 当他们走到一个号舍面前,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考生正在埋头苦干,一手拿着肉饼,一手拿勺舀着肉粥,送入嘴中传出吸溜吸溜的咂嘴声,锅里还煮着香飘四溢的肉粥…… 对面四邻的考生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冲上来咬死这个小兔崽子…… 众人:“???” 我尼玛啊! 你丫是来考试的嘛你? 合着人家考生紧张得不得了,都是坐立不安的,你丫倒好,吃肉饼也就吃肉饼吧,还他娘的煮肉粥! 咋滴人家考生是来考试改变人生的,你个小兔崽子是来度假吃肉粥的吧你? 一时之间,众人都记住了这个在考场吃得酣畅淋漓的少年郎。 身处会试考场,而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吃得很是开心…… 此子要么是个没脑子的傻缺,要么就是位不世出的奇才! 但是不出意料地,在场所有人,包括聂兴在内,都认为他是后者。 因为这个小兔崽子,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剑眉星目,一身正气,活生生的奇才模板…… 曾棨心思一动,注意到了此子放在桌上的一副画像,上前一看却是立马肃然起敬。 那副画像,赫然正是前宋抗元名臣文天祥文忠烈的画像! 难怪此子一身正气,原来他钦佩仰慕文忠烈公! 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因为曾棨的小动作,众人也注意到了书桌上文天祥的画像,顿时更加看好这个少年郎。 “唔……于谦!” 曾棨看向考牌,下意识地低声呢喃出了这个名字。 于谦原本正在埋头苦干,听到有人念自己的名字,面带茫然地抬起头来,结果吓得当场懵逼。 嘶…… 怎么这么多的大人围观自己吃饭?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不会是想抢自己的肉粥吧? 下意识地,于谦捂住了铁锅,虎视眈眈地瞪着众人。 众人瞧见他这护食的小动作,顿时大笑不止,觉得此子有意思极了。 然而因为会试考场的规矩,他们并不能多说一言,大笑之后继续巡视考场,留下于谦一人愣在原地,而后无所谓地继续大快朵颐了起来。 聂兴也觉得这小子有些意思,将于谦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随即继续去追查程朱文官的阴谋。 叛逆少年于廷益吃饱喝足后,一阵困意袭来,索性倒头就睡。 这一幕落到外面监考的大兵眼中,顿时令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度假来了? 对面邻近的考生见状,啃着自己硬邦邦的肉饼,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大家都是考生,凭什么你这么潇洒快意? 很快时间一到,主考官大手一挥,考题依次分发而下。 大部分考生立马神情一肃,都开始紧张激动地审题,唯有于谦于大爷还在呼呼大睡,甚至传出了不小的呼噜声。 这一幕落到巡视考场的官员眼中,也唯有叹息一声,又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举子。 毕竟今年这试题,据说小部分出自翰林学士沈粲之手,其余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出自新任礼部侍郎曾棨之手! 那曾棨是汉王党,汉王又准备弘扬新学,天知道他会出什么鬼题目! 倒是难为了这些举子考生,寒窗苦读十几载,又精心准备了三年之久,谁知道碰上狗贼汉王爷监国! 他们这一届考生,这是遭难了啊! 想要高中进士,只怕难啊! 翌日下午,汉王府。 张軏匆匆赶来,脸色不太好看。 “王爷,聂大头昨日巡视考场,只查出了一些夹带小抄的蠢货,连夜拷问之后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似乎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动作……” 朱高煦听见这话,并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能够位列朝堂的程朱文人,都是一肚子坏水的老阴比。 他们既然敢对会试下手,试图借此向学部发难,又岂会没有周密部署,采用夹带这种愚蠢伎俩? “王爷,要不中止此次会试,不然我怕……” “怕什么?本王故意在会试之前,开那个小会,将考题泄露出去,就是为了钓鱼啊!” 朱高煦笑道,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按先前惯例,这会试的考官一经确定,就得径直奔赴贡院,贡院也会第一时间封锁起来,重兵把守,鸟雀不得出,蚂蚁不得进! 只有一直到考完试,改完卷,名次确定下来,这些考官才会被放出来。 这样做,是为了保密,为了确保会试的公平公正,避免官员徇私泄题。 但是朱高煦偏偏在会试开始前,召集一众高官大臣开个小会,还将会试题目告诉他们。 呵,难道真是他蠢吗? 张軏听到他这话,顿时一脸茫然,随即反应了过来。 “王爷您这是……故意泄题给他们?王爷为何要这样做,那可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啊……” “不给他们机会犯错,本王怎么有理由收拾他们?”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笑道:“算算时间,郑和等人应该到了澎湖了,朝廷即将复设澎湖巡检司,那就需要有官员前去布政……” 张軏:“!!!” 嘶…… 狠! 真狠呐! 故意卖个破绽,让程朱文官自己上钩! 他们还以为汉王愚蠢,泄露出考题,给了他们一个反击的机会! 但是真正愚蠢的人,会是谁呢? 等那些程朱文官紧锣密鼓地对会试下手,准备制造一场惊天动地的科举舞弊案时,那锦衣卫便会倾巢出动,直接将他们给一锅端了,再发配去澎湖布政…… 如此一来,汉王爷也可以提拔筛选新学贤才,补充到朝堂中央。 如此循环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程朱可真就会被拉下神坛了! “走吧,本王跟你去一趟考场。” 朱高煦略显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大步向外走去。 论起考试作弊,后世朱某人见得多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古代文人的智慧,运用到作弊上面,会是何等清新脱俗! 第275章小王八蛋?那是我朱高煦的大爷! 贡院考场。 朱高煦一到,沈粲与曾棨急忙出来相迎。 毕竟这位监国汉王爷,最喜欢的就是搞事情。 他们二人生平头一遭做这会试主考官,可不希望此次会试出什么岔子。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向二人点了点头,随后直接开始巡视起了考场。 张軏有些不解,低声道:“王爷,聂大头已经巡视过了好几回,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再者说来,整个贡院有超过五千多名举子考生,单单靠我们这点人手,也无法做到监控全场啊!”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望着这贡院考场思绪万千。 那近五千间号房,总的格局从鸟瞰看呈回字形,外一圈、内一圈,面对面建造。 因此,当行走在其中每条小径时,都可以分别看到左右两排的号房,清楚看到号房内的那些士子们正在埋头疾书。 而且每间号房两侧,都有大头兵驻守,即便他们全都目视前方,也带给了考生举子莫大的心理压力。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得解析考题代圣立言,可想而知这难度有多高了。 这古代的科举,与后世高考,难度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朱高煦好奇地走近一间号房,侧身望了一眼那位举子的考卷。 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举子抬起头来,满脸惶恐惊容。 眼前这人穿着蟒服,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考场,不是太子爷就是汉王爷! 考生激动地就想起身行礼,朱高煦直接伸手按住了他。 “你写你的,好好答题,本王只是看看试题!” “草民遵命……”那名学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按照惯例,这会试第一日的试题,总共有七道,其中四书三道五经四道,这是以往大明科举取士的惯例。 不过因为他汉王爷开设学部,并且更改会试主考官,曾棨等人有心拾起儒家公羊学派,所以本此次试题内容,也就变成了程朱四道,公羊三道。 那四道程朱题目,是汉王爷心生慈悲之心,从沈粲出的试题中搬运过来的。 毕竟这些个举子考生学的都是程朱,读的也是程朱,突然间把会试题目换成公羊,他们只怕会是心态炸裂,甚至有人可能会疯魔!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范进中了举人还差点疯了,这些举人老爷辛辛苦苦备考这么久,一见到全是公羊试题,那还不得当场骂娘? 本着为他们的安危考虑,朱高煦还是给足了程朱老大哥颜面,给了他四道题目的机会。 至于公羊的三道试题,正是公羊的三大核心思想,大一统、大居正与大复仇! 会试连考三场九天,最重要的便是第一场经义,第二场考官场应用文,第三场则是考经史策。 毕竟大明朝是经义取士,后面两场固然重要,但绝没有经义重要,不然也不会将经义放在第一场考,毕竟这是举子考生状态最佳的时候。 不过因为公羊乱入,不少考生士子已经在无声地骂娘了。 公羊啊,多么古老且久远的词汇! 它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会试试题上面? 主考官在干什么? 他二人脑子有问题吧,出公羊试题? 不管如何,事实摆在眼前,考生士子也只有接受的份儿,绞尽脑汁地试图搜索出关于公羊的记忆。 比如眼前这位年纪不小的仁兄,正望着那三道公羊题目抓耳挠腮,急得都快哭了。 朱高煦再看了一眼他稿纸上的草稿,赫然只见“公羊?我去你娘”这六个大字,登时为他的勇气点赞。 这家伙,别想高中进士了! 朱高煦又继续前行,兴致勃勃地巡视着考场,一边走一边不时地查看一众学子的答卷。 不得不承认,这些参加会试的举人,都是有着底子在的,水平都还凑合。 毕竟现在还没形成八股文,那玩意儿要成化年间才最终定型,所以现在这些考生士子文章写得都还不错,好歹也是各州府乡试的佼佼者。 当然,汉王爷也没有忘了可能存在的科举舞弊问题。 但是据他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所有的考生士子都在认认真真地答题,规规矩矩地写字。 难不成锦衣卫的情报有误? 那些个程朱文官,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 呵,这就有意思了啊! 朱高煦托着下巴,默默地思索着。 古往今来,发生过的科举舞弊案无非就那么两种。 一种是考生自行夹带舞弊,还有一种就是考生贿赂考官一同舞弊,但凡科举大考发生的任何舞弊事件,都逃不出这两种情况。 考生自行舞弊,那就跟后世一样,无外乎偷偷私藏夹带。 不过朝廷对此一向严打,所有考生入贡院考场之前都会严格搜查。 那些个程朱文官想要在此次会试中搞事情,肯定不会冒着这个风险,选择这么愚蠢的舞弊方式! 所以就剩下了第二种,考生与考官一同舞弊! 或者说,这次会试,是考官主动泄题给考生! 但即便如此,试题前一天泄露,考生第二天入贡院,这些考生一直读的程朱学的程朱,就算他们提前半天得知了试题,难不成还能一夜之间作出完美解析公羊试题的文章? 这肯定不可能! 那么,此次会试舞弊的可能,不在试题,而在答卷! 那些个程朱文官,肯定会想办法,暗中助某些倒霉蛋儿顺利高中进士,再引爆这场科举舞弊大案,把脏水泼给学部与礼部,也就是解缙曾棨等人! 想要以此打击新学势力,让新学胎死腹中! 朱高煦脸色微变,感觉有些麻烦。 因为这种舞弊方式,说实话并不好抓。 毕竟涉及人员太多,上至监考官,下至夫子庙的主事、干事、杂役,都有可能是同谋者! 主考官沈粲与曾棨断然不会参与其中,但另有同考官十八人! 这十八个同考官,朱高煦先前并未在意,问题极有可能出在他们身上!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有了些许思路。 想要揪出这些家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比较棘手一些罢了。 正思索间,他陡然听到了一阵鼾声。 这尼玛的,还是会试第一天,并且考的是最重要的经义,哪个王八蛋睡得如此心安理得? 朱高煦寻着声音走了过去,只见一个帅小伙正在号舍内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而他四周邻近的考生士子,还在埋头苦干,奋笔疾书,争分夺秒地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会试大考。 见此情形,朱高煦顿时就怒了,低声问道:“小軏軏,去看看这小王八蛋是谁?睡觉也不能小声一点吗?” 张軏闻言缓步上前,仔细扫了一眼考牌,而后低声禀报道:“王爷,此人名于谦,乃是杭州府钱塘县人士……” “于谦怎么了?于谦就能在会试考场睡大觉,影响其他举子考试……” “等会儿!谁?于谦?杭州府钱塘县那个于谦?” 朱高煦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軏,后者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尼玛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于谦于大爷吧? 汉王爷心头一震,蹑手蹑脚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眼考牌,惊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他娘的,真是于谦于大爷,那个日后给大明续命一百九十五年的擎天之臣! 张軏眼瞅着自家王爷神色阴晴不定,顿时低声道:“王爷,要不要我去把这小王八蛋给唤醒……” “闭嘴!人家考试考累了休息会儿怎么了?咋滴会试考场还不让睡觉啊?” 朱高煦怒了,“还有什么‘小王八蛋’?你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本王的大爷!” 张軏:“???” 啥? 你大爷? 我去你大爷的! 你堂堂汉王爷,天潢贵胄,要点脸吧你! 汉王爷可不在意这些,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蹑手蹑脚地上前,替于大爷掖好了被子。 “唉,你说咱大爷也真是的,睡觉都不踏实,这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张軏:“???” 附近考生:“???” 我尼玛啊! 你大爷的啊! 第276章 马踏连营!仓皇出逃的脱欢! 饮马河畔,尸横遍野,血流如注! 面对巅峰时期的大明精锐铁骑,瓦剌斥候游骑很快被屠戮一空! 陈懋在宰了这些追杀朱瞻基等人的瓦剌游骑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直挺挺地杀向了瓦剌大营! 这就是三千营铁骑的优势,先锋之功绩,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待薛禄率主力大军赶到,只留下了遍地瓦剌人的尸体,三千营早已不见踪影。 柳升、吴高等人气得破口大骂,纷纷催促将士迅速前行。 这他娘的要是再慢上一步,三千营吃饱了肉,他们连口汤都没得喝! 瓦剌大营。 部落子民正在紧急撤离。 马哈木等三位首领忧心忡忡地看向漆黑夜幕,紧张到了极点。 今夜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不但跑掉了不少战马,还损失了不少勇士。 这对一个部落而言,简直就是十分惨痛的灾难。 人口与战马,是决定一个部落强盛与否的标准! 而且少了那么多的战马,会极大地拖慢部落撤离的速度。 “那些明人,真是阴险狡诈啊!” “该死的东西!”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连声咒骂不止,听得马哈木很是无奈。 人家知道你要跑了,不想点办法将你留住,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你跑?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大明的主力大军,恐怕就要到了! 一想到这儿,马哈木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他走到自己儿子脱欢的帐篷里,低声开口道:“明廷大军就要杀来了,一旦我们抵御不住,你就带着哈尔古他手里的四个千户立马逃走!” 听到这话,脱欢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 “哈尔古是我瓦剌第一勇士,也是爹的心腹大将,他手底下那四个千户全都是我瓦剌最精锐骁勇的勇士,他们不能折在这里!” “就算我们全都死了,你也一定要带着他们杀出去,给瓦剌留下重新崛起的希望!” 脱欢眼眶瞬间红了,他没有想到,局势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爹,我们一起逃吧,没有必要……” “逃?我马哈木是瓦剌大领主,我怎么可以逃?” 马哈木叹了口气,他是瓦剌名义上的大领主,只怕也是明廷点名要擒杀的人物。 他要是跟着脱欢哈儿古等人一同逃跑,明廷大军绝对会穷追不舍,最后谁都逃不掉。 所以,他马哈木、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这三位领主,谁都不能逃! 身为瓦剌领主,在这个危急的时候,只能同部落共存亡! 马哈木伸手拂去了脱欢脸上的眼泪,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孩子,你打小受尽了折磨,所以养成了狡诈狠辣的性格,与不该有的野心。”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至少如今明廷势大,你绝对不能再招惹。” “孩子,在没有足够的实力面前,要学会隐忍蛰伏,默默发展实力!” “大明朝廷虽然现在强大,但迟早也会有衰亡的那一天,你等不到,你的儿子孙子,迟早会等到那么一天!” “我绰罗斯家族的儿郎,就应该世世代代立下这誓言,颠覆大明朝廷!” 听到这话,脱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爹,儿子明白了……” 正当此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夜空,令所有瓦剌人面色大变。 这是……敌袭! 明廷主力大军,果真杀来了! 马哈木一把抓住脱欢,面容狰狞地嘶吼道:“一定要杀出去,记住我绰罗斯家族的誓言!” 话音一落,马哈木不顾脱欢的阻拦,转身冲出了帐篷。 脱欢泪流满面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即急匆匆地找到了哈尔古,后者已经带领四千铁骑做好了准备,旁边是大量的老弱妇孺,部落子民。 眼瞅着大地剧烈颤抖,哈尔古顿时催促道:“少主,我们走吧,大明铁骑正在冲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脱欢深深地看了一眼瓦剌部落,这里有他的父亲,有他的族人,还有他的部落! 但是,为了部落,他现在不得不走! “撤!”脱欢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火把长龙,那定然是明廷大军。 这位日后的瓦剌霸主,终于狠下心来,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三千营铁骑已经杀到了瓦剌大营! “箭!攒射!” 伴随着陈懋一声暴喝,密密麻麻的箭矢夹杂着火焰,铺天盖地地射入了瓦剌营中。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瓦剌人就被打蒙了。 他们攒射出的箭矢与明军的箭矢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根本对明军造成不了伤害。 然而三千营铁骑却仍在冲锋,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陈懋一马当先,跃马跳过瓦剌营墙,一刀将冲上前来的瓦剌蛮子当场枭首! 鲜血浇灌在陈大头身上,将他硬生生地浇成了一个血人! 刺鼻的血腥味,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狠,随即暴喝道:“杀杀杀!鸡犬不留!” 朱瞻基与朱瞻壑也一左一右地冲杀了进来,一人使剑,一人使刀,配合得很是默契。 “堂兄,战场上应该使刀才对!” “你懂什么?剑乃百兵之君!” “嘶……傻叉!” “……” 马哈木等三位首领见状,当即披甲上马选择了拼死抵抗。 部落子民正在撤离,除了死战拖延时间外,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为了部落,杀!” “为了大明,杀光这群蛮夷!” 双方都有着不得不拼死的理由,狠狠厮杀在了一起。 一时间杀声震天,划破夜幕直冲苍穹,还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 马哈木注意到了骁勇的陈懋,心思一动便策马杀了上去。 若是擒杀了这个明军主将,说不定还能逆转局势,为自己等人求得一线生机。 陈懋见马哈木主动杀了过来,却是不怒反喜,斩杀了这马哈木,他的头功绝对跑不了! 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刀接着一刀,毫不留情,全都砍向了对方的要害! 朱瞻基见马哈木被陈懋抢走了,提剑就冲向了阿木古朗,朱瞻壑也不甘示弱,杀向了把秃孛罗。 挡住这三位瓦剌领主,甚至杀了他们,那他们瓦剌绝对完了! 只不过朱瞻基与朱瞻壑完全低估了瓦剌领主,这三个字代表的真正含义。 他们虽然出身瓦剌贵族,但人数同样不少,能够成为瓦剌领主,靠得是凶狠无的强大战力,不然根本不能在信奉强者的瓦剌部落中服众! 再加上朱瞻基二人不过十五六岁,气力哪里比得过阿木古朗这等正值巅峰的猛人。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两个好圣孙就被揍得上蹿下跳,连连怪叫。 “堂弟,帮忙啊,我顶不住了,这蛮子太猛了!” “帮你大爷啊!老子都被打得快吐血了!” 二人怪叫连连,竭力抵御着两位领主的凶猛攻势,一时间险象环生。 陈懋正在与马哈木缠斗,心心念念着自己的首功,也没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两个小家伙。 直到阿木古朗一记狼牙棒,狠狠将朱瞻基给砸飞了出去,而后杀向了本就打不过的朱瞻壑。 “我尼玛啊!堂兄你死了没?救命啊……” 朱瞻基的剑碎成了渣,幸亏他用剑挡住了,否则携带巨力的狼牙棒砸在身上,他这个太孙不死也废了。 然而即便如此,朱瞻基还是被那巨力震得五脏六腑都快裂开了,吐出了一口老血。 “老二,顶住,老子来了!” “顶不住了……” 话音未落,朱瞻壑也被一狼牙棒砸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呕出一口老血。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对视了一眼,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杀向了陈懋。 宰了这个明军主将,他们就能活! 陈懋见状气得破口大骂,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一点不顶用! 望着三位眼睛血红的瓦剌领主,陈大头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这尼玛啊,不会到手的首功飞了,还要交代在这儿吧? 下一刻,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第277章 虎蹲炮显威!溃逃的瓦剌领主! 柳升柳瞎子刚刚策马赶到战场,便立马让神机营的铳手们迅速下马举炮,开始向着瓦剌大营无差别轰击一番。 这虎蹲炮乃是汉王爷刚刚送来的新型火器,火炮炮管薄,射程不远,但胜在携带轻便,机动灵活,可以大仰角发射和大量装备骑兵部队。 以往大明的火炮虽然射程比虎蹲炮更远杀伤力更大,但是太过笨重了,机动性太低。 一旦蒙古蛮子开始逃跑,他们神机营压根儿就追不上,大口径火炮也就成了没用的东西。 这也就导致神机营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毕竟没有蒙古蛮子再敢跟大明王师正面战斗了,一见面就是跑,除了陈大头的三千营铁骑,他们压根儿就追不上…… 功劳也几乎都是三千营占大头,五军营拿小头,神机营喝汤…… 可是现在有这虎蹲炮与鸟铳,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神机营的骑兵都能扛着虎蹲炮策马奔腾,完全改变了神机营将士的作战方式! 当蒙古骑兵蛮子时,神机营不再是以往的“三板斧”,而是先由铳手下马发射鸟铳、快枪、火箭等火器,再由炮手放虎蹲炮! 双方近战时,神机营将士则手持钯、刀、棍等兵器结阵迎敌,在五军营的配合下进行白刃战! 当蒙古骑兵撤退时,神机营骑兵扛着虎蹲炮上马追击,追上之后,铳手们迅速发射鸟铳,炮手们则“下马举炮”,轰击一番,而其他的骑兵就在马上射箭,刀砍枪戳! 如此一来,神机营尴尬的处境瞬间改变,甚至可以不需要三千营与五军营保护,成为一支有着强大战力的王牌战师! 就比如现在,神机营刚刚抵达战场,柳升便指挥着炮手立刻下马架炮。 这虎蹲炮首尾两尺长,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不过三十六斤。 看起来虎虎势势,煞是威风,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 根据皇家制造局的工匠培训,神机营给每门虎蹲炮配备了三名炮手,可极大缩短架炮与装弹的时间,提高发射效率。 “炮手就位!” “装弹!” “放!” 轰隆隆! 宛如天雷炸响,整整二十门虎蹲炮正倾泻着怒火! 听见这惊天动地的声响,正在鏖战的双方顿时惊了,陈懋急忙高喝撤退寻找掩体,心中不断咒骂柳升这个疯子。 老子还在里面拼杀,你他娘的就直接放炮了! 该死的柳瞎子! 朱瞻基与朱瞻壑愣了一秒,随即疯狂向后逃窜。 我尼玛的,说开炮就开炮啊,一点不担心误杀自己人啊! 好在陈懋反应及时,迅速指挥大明铁骑冲出了瓦剌大营。 下一刻,无数铅弹石弹呼啸而来,遮天蔽日般席卷了瓦剌大营! 伴随着满天飞舞的残值断臂,整个瓦剌大营陷入了炼狱般的噩梦当中,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马哈木还愣在原地,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明军竟然能够将火炮拉到前线,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那火炮杀伤力极大,并且笨重无比,以明军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能在此刻运来火炮!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一名接一名的瓦剌勇士,被铅弹石弹击中成了马蜂窝,倒在了血泊当中。 那几乎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飘来,刺激醒了还在愣神的三位瓦剌领主。 “撤!快撤!”马哈木几乎是全身哆嗦着喊出了这句话,随后翻身上马,疯狂冲出了瓦剌大营。 没法打! 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明军不知用什么方法,把火炮运了过来! 继续战斗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也不比他慢上多少,翻身上马直接开溜。 一时间三位瓦剌领主仓皇逃窜,舍弃了他们先前还在守护的部落子民。 眼尖的薛禄注意到了这一幕,当即勒令柳升的神机营停止进攻,随后让一众大将率五军营杀了进去。 柳升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随即命炮手保护好这二十门虎蹲炮,自个儿带着神机营铁骑铳手策马追了上去。 有着鸟铳这利器在,瓦剌蛮子再想逃跑,那也得留下不少替死鬼! “陈大头,快追啊!哈哈哈,这首功老子要定了!” 陈懋听见柳升的讥讽,气得咬牙切齿怒骂连连,当即带着三千营铁骑追了上去。 这次可不能像上次放跑阿鲁台那样,眼睁睁地放跑了瓦剌首领马哈木等人! 朱瞻基与朱瞻壑瘫软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二人先后被阿木古朗一狼牙棒砸飞,虽然只是虎口震裂没有受什么外伤,可是阿木古朗一身蛮力,内伤妥妥是跑不了的。 “堂兄,你真是废物啊,打个瓦剌小领主都打不过……” “放你大爷的狗屁!你牛逼你怎么也被一棒砸飞了?” “那他娘的是你的对手,我以一敌二被砸飞怎么了?总比你单挑被砸飞好得多……” 兄弟二人怒骂不止,宣泄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正当此时,一道贱兮兮的声音传来。 “哟,二位这是被一个蛮子打成这副模样了啊?真是丢我老朱家的脸!” 朱瞻基与朱瞻壑回头望去,只见朱瞻塙正满脸贱笑地在那里犯贱! “小老三呐,等会儿我就跟爷爷打声招呼,让你做先锋大将杀向岭北……” “这个主意不错,小老三既然如此威猛,那不能不给你表现的机会!” 朱瞻塙:“???” 你大爷! 先锋大将? 送人头的还差不多!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 “老大,老二,给个面子,小弟知错了……” “朕倒是觉得这法子不错,明儿个你就划拨去三千营,跟陈大头刺探敌情去吧!” 不知何时,朱棣已经来到了三兄弟身后,听见这话顿时笑骂道。 三兄弟一听到这威严的声音,立马起身见礼。 朱棣骑着高头大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但他那脸上欣慰的笑容,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两个小崽子,干得不错! 朱瞻塙一见到自己爷爷,立马怂得不行,可怜兮兮地开口道:“皇上,末将乃是幼军将士,划拨去三千营,这不妥吧……” “要么你现在去抓到瓦剌领主马哈木,要么你明儿个自己去找陈大头报道!” 朱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掐断了朱瞻塙的咸鱼念头。 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在征战沙场奋勇杀敌,你老三家的小兔崽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这兔崽子,跟他爹一样不成器! 朱瞻塙:“!!!” 麻了! 彻底麻了! 他们俩争锋,你非要拉上我干嘛? 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做条咸鱼,我招谁惹谁了我…… 毁灭吧,烦了! 第278章 于谦答题!令人赞叹的舞弊手段! 夜幕降临。 于谦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 养精蓄锐了这么久,是时候继续答题了。 昨夜他已经答完了前四道题目,都是中规中矩的经义题目,对一众举人考生而言,难度基本不大,所以于谦也答了出来。 此次会试,于廷益虽然是来见识一下大场面的,但来都来了,总得检验一下自己的学识水平。 只见自己的试题连同答卷,已经被人叠好放在了那个木板做的简易书桌上,甚至还贴心地用自己的砚台给压住了。 看着这贴心的一幕,于谦心中一阵温暖。 朝廷对待读书人,就是好啊! 然而于谦注意到对面举子正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顿时感到有些纳闷。 这人有毛病吧? 自己不过是睡觉休息了一会儿,咋还招惹你了? 精神抖擞的于大爷丝毫不知,他这试题答卷正是身着蟒服的汉王爷亲手给他压好的,甚至汉王爷还贴心地给他掖了被子…… 懒得搭理对面那个莫名其妙的考生,于谦兴致勃勃地翻开试题,看向了本次会试的第五道题目。 然而等他看清试题内容时,却是惊得呆愣当场。 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这尼玛的是什么鬼考题? 如果于谦没有记错的话,这话是儒家公羊学派的吧? 此句出自《汉书·王吉传》,原文是:“《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 西汉正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时,公羊大儒董仲舒所倡导的“大一统”思想为国家所接受。 而到汉宣帝时,作为长期受儒家思想熏陶的王吉提出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移风易俗的教化工作,使整个天下政令法规贯通。 因此,“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原文大意就是说,《春秋》所推崇的大一统,全国各地风俗教化相同,九州方圆政令法规贯通。 这就道出了“大一统”的共同体理念。 于谦细细琢磨了片刻,顿时眼前一亮。 他急忙看向了后面两道题目,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如此! 不出所料! 公羊三大核心思想!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程朱大行其道的年代,会试考场竟然出现了公羊试题!” “看来那位汉王殿下,真是所图不小啊!” 再结合近些日子,朝廷邸报上故意透露的欣喜,于谦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那位汉王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开设学部,主管天下学政贡举,会试试题更是公羊核心主张…… 朝廷自开年以来,又屡屡做出大动作,皇上御驾亲征北伐瓦剌,杨士奇等朝臣远赴南洋旧港布政,水师出海扫荡群寇收复澎湖鸡笼山…… 汉王殿下,这是要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吞并八荒啊! 程朱禁锢陈旧的思想,根据就跟不上监国汉王爷的脚步! 所以,此次会试试题中,出现了公羊试题,甚至是公羊最脍炙人口的三大思想主张! 大一统! 大居正! 大复仇!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汉王殿下向天下学子释放出的信号,公羊即将崛起,程朱即将落寞! 毕竟,公羊学派的思想主张,与汉王殿下的野心野望,堪称完美无比地契合! 一想到这儿,于谦顿时就兴奋了,也更加激动! 他虽然学的也是程朱,但其实早就看程朱那僵化体制,禁锢百姓思想不爽了。 科举大考关系到千万百姓的民生福祉,结果发展到现在,全被程朱给垄断,照本宣科,迂腐僵化! 偏偏那些达官显贵非但不加改善,反而是助长这不正之风,巴不得彻底禁锢死天下学子,选出一个个摇头晃脑的书呆子! 于谦自幼饱读诗书,堪称才华横溢,却因为带有自己的思想主张,因此科举之路不算太平,府试乡试都是掉车尾的存在,明显是因此遭人打压。 他于谦可不蠢,一眼就看穿了那些人的小动作,所以对思想僵化的程朱更加厌恶。 倒是没有想到,那位汉王殿下,竟然敢有如此大的魄力,敢对程朱下手,准备弘扬新学! 这等大气魄,整个大明朝,恐怕也唯有他一人了! “汉王爷啊汉王爷,您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距离于谦不远处的号舍,陈循满脸愁容地盯着眼前这三道公羊试题,双眼已经密布血丝! 公羊! 怎么会是公羊! 这会试试题,怎会出现公羊主张?! 那位监国汉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陈循怒了,也绝望了。 他苦心孤诣地为此次会试准备了这么久,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希冀着能够一鸣惊人金榜题名! 结果谁能想到,那会试主考官,竟然出了公羊试题! 老子读了这么久的程朱,准备了这么久的程朱经义,结果你现在考公羊? 你丫这不是偏题啊,你丫这是要老子的命啊! 陈循愤怒地撕扯着头发,心态当场炸裂! 正当此时,他心心念念的狗贼汉王爷,却施施然地出现在了眼前。 朱高煦扫了一眼披头散发的陈循,有些怜悯地叹了口气。 “唉,又逼疯了一个。” 陈循:“???” 你大爷! 你个天杀的狗贼! 你还要杀人诛心啊你! 朱高煦只是叹了口气,便继续巡视起了考场。 他已经命人取来了同考官的履历资料,却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这十八个官员,都是清一色的程朱文官,名教子弟,谁都有嫌疑! 蹇义那个老东西,还真是好手段,在这种事情上给自己上眼药! 同考官这条路不是行不通,而是需要锦衣卫去查证,需要时间。 所以朱高煦只能亲自带队,在考场巡视了良久,不过也没看出问题来。 这他娘的,自己好歹也是经历过后世九年义务教育的杰出学子,什么样的作弊手段没有见过,结果巡视了考场大半天,竟然丝毫没有抓到关于科举舞弊的端倪! 这就有意思了啊! 那帮老阴比,究竟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助举子舞弊的? 正想着,朱高煦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于谦号舍。 只见这小子正聚精会神地奋笔疾书,朱高煦也没有出声惊扰,而是蹑手蹑脚地站在他身旁,偷偷摸摸地看着。 嗯……这是公羊的第一题,“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于谦的破题思路,很是清晰直白,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尊王攘夷! 妥了! 于大爷就是牛逼! 朱高煦有些庆幸地笑了笑,幸亏于谦如今年纪尚轻,思想还没有僵化,还有重新培养的潜力。 古代的一些贤臣名相,之所以青史留名,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在于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并且敢于和当时的主流旧制唱出不同音,比如张居正,比如王阳明! 而于谦于大爷,就是当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位人物。 正想着,于谦突然抬头,伸手指向了盛放蜡烛的瓷碗。 不过他眼角余光瞥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人,手中动作顿时一僵,扭头看着眼前这位身着蟒服、满脸横肉的威严男子,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朱高煦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但他注意到了于谦那笑容里的异样。 嗯,这是怎么了? 他伸手指着蜡烛干什么? 等会儿! 蜡烛! 对,就是蜡烛! 朱高煦眼睛一亮,脑海中的困惑瞬间消散,顿时明白了于谦那笑容的深意! 蜡烛,那帮人在蜡烛中动了手脚! 真是令人赞叹的高明手段! 难怪老子巡视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谁会去在意,由考场配发给考生士子晚上照明的蜡烛? 这个于谦,真不愧是本王的于大爷,就是牛逼啊! 朱高煦恨不得抱上于谦亲他一口,不过这是会试考场,汉王爷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艰难地转身离去。 于谦满脸懵逼地看着这位显贵人物,直到朱高煦已经走远,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嘶……汉王殿下?” 第279章 继烛!欺负本王没文化? 蜡烛! 灯下黑啊! 这东西朱高煦是真没想到! 不过这蜡烛就那么大点,那帮人能采取什么手段? 朱高煦默默地巡视着一排排号舍,心中暗自泛起了嘀咕,看来得找个专业人士请教一下。 恰在此时,学部尚书解公豹与学部侍郎陈公甫前来考场巡视。 没有办法,这毕竟是学部执掌科举后,第一次主持会试。 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他解公豹与陈公甫也不用推广什么新学了,继续回诏狱研究院进修去吧。 二人刚刚抵达贡院考场,便见到了神情凝重的汉王爷,顿时心头一震。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就被朱高煦拎到了一处僻静角落。 “公豹,你是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又由科举入仕,是否记得以往科考时发生过蜡烛舞弊案?” 解公豹:“???” 啥? 舞弊? 真有人舞弊? 老子扒了他的皮! 解公豹惊了,满脸煞气。 “王爷,什么情况?真有人舞弊?” “你先回答本王的问题,要是有人想通过蜡烛舞弊,用的是什么手段?” 朱高煦没好气地追问道,这解公豹自从做上学部尚书后,整个人都开始飘了。 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在前面吸引火力,陈公甫推行学政改革,倒也不是件坏事。 听到这话,解缙顿时一怔,陷入了沉思之中。 “也不是没有,不过难度极大,这种舞弊方式称为‘继烛’,前宋曾经发生过。” “作弊考生先将蜡烛内部沿引线从底往上掏空,塞入纸条后再用蜡油将底部封平,然后带入考场!” 朱高煦闻言,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这尼玛的一根蜡烛就那么大点,他们能在纸条里面写什么东西? “那么大点的蜡烛,就算夹带了纸条,也写不上什么玩意儿啊!” “王爷,这就是您没文化了,别看那纸条小,却足够他们写上一篇文章了!” 朱高煦:“???” 没文化? 老子没文化? 你丫是真有点飘啊! 汉王爷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怒道:“别哔哔了,赶紧说!” 解公豹突然挨了一下,满脸委屈巴巴,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他们写字用的并非一般毛笔,而是用老鼠胡须特制的‘鼠毫’,字体十分细小,如同蚂蚁一般,故而称为‘蚁字’,密密麻麻,正反面都可以写上,一根蜡烛藏一篇……” “而且高端一点的人才,会用墨鱼汁代替墨汁,这字写上去后,拿蜡烛一烘干,字就消失了,再用蜡烛将纸条焚毁,一切证据当场就可以销毁……” 听到这话,朱高煦总算是明白了,暗叹古人作弊技艺之高超! 牛逼! 那是真的牛逼! 正常人谁能想到这种办法! 不得不承认,这种作弊方式,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其缜密程度,严谨到令人咋舌! 无论是前期鼠毫蚁字的书写,还是作弊小抄塞入蜡烛的递送方式,以及最后确保销毁证据的双重办法办法,都让朱高煦这个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感到钦佩赞叹。 这尼玛的要是眼神不好,那辛辛苦苦藏在蜡烛里的鼠毫蚁字小抄,也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 为了科举舞弊,也算是难为这些考生了! 解公豹见汉王殿下神色阴晴不定,急忙补充道:“王爷,这事儿的确在前宋科举中发生过,但是不可能出现在我大明啊!” “我大明举制规定考生只能携带衣服食物进入考场,蜡烛则由考场派发,每名考生免费发放三根,若用光了再从考场小吏手中购买,杜绝了考生继烛舞弊的可能……” 朱高煦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告诉他实情,而是挥了挥手将二人打发走了。 的确,朝廷规定考生不许自带蜡烛进入考场,大大降低了继烛舞弊的可能! 但如果是考官买通了专门在考场发放蜡烛的小吏呢? 那这操作起来,可就大有可为了啊! 考场小吏本就是官府人员,并且身份低下容易被人忽视,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会通过蜡烛给某些考生传递答案,助这些考生舞弊! 啧啧,不愧是程朱老阴比啊,这些手段,还真是高明! 张軏聂兴始终全程跟随朱高煦迅速考场,试图追查到科举舞弊的端倪,此刻听完解公豹的科普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王爷,既然我们已经追查到了蛛丝马迹,那不妨让我锦衣卫去拿人……” “怎么拿人?问题在于目前并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考生卷入其中,难不成你还真想把五千多名举子全给抓了?” 聂兴一愣,他还真不敢这样做。 毕竟真抓了此次会试所有参考的举人学子,那他聂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犯了天下众怒,就连汉王爷都可能保不住他! 张軏眉头一挑,沉声道:“王爷,不如逮捕那些巡分蜡烛的小吏,毕竟他们是传递小抄的关键人物。” “不妥。”朱高煦摇头笑了笑,“这些传递答案的蜡烛小吏,不过只是中间人罢了,听命于上头的命令行事,就算你把他们抓起来了又如何?” “中间一层的底层官员,只要一口咬定是这些蜡烛小吏贪赃枉法,私自勾结考生收受贿赂,即便锦衣卫拷问出了蜡烛小吏的口供,那又能如何?” “此次事件与上次杨吕一案不同,此次乃是学部主持的第一次会试,事关五千多名举子的科举仕途,所以锦衣卫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这些举子来自大明各地州府,还都是乡试的佼佼者,而且背负着地方百姓学子的希望,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不少缙绅势力,更承载着一地州府的希冀期盼!” “要是锦衣卫真个拿不出证据直接对他们下手引发了天下众怒,那别说你们两个要完蛋,本王都得被老头子扒皮抽筋!” 听到这话,二人都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聂兴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甘心。 “王爷,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那帮人暗中做手脚,我们不采取反制措施?” “呵,谁说的?”朱高煦冷笑了一声,“锦衣卫撤出考场,改为盯着那些蜡烛小吏,去他们家里等着!” “既然那帮人想玩,那本王就陪他们玩波大的,到时候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既然已经理清了那帮人舞弊的手段,那么他们舞弊的方式,也就清晰可见了。 从考生里面挑出几个无望进士的倒霉蛋儿,许诺他们在考场通过继烛的方式传递答案,助他们高中进士。 关键一环,在于那答案,很有可能是一模一样的。 毕竟会试这等抡才大典,出现多篇完全一模一样的考题,那这绝对是有人舞弊,堪称自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科举舞弊大案! 真要是到了这一步,主持会试的学部以及配合的礼部,加上主考官、监试官等人一个都别想跑,全都得被严加治罪! 刚刚走马上任的解公豹王景等人,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 而且这等惊世骇俗的科举舞弊大案,是因为他这个监国汉王爷冒天下之大不韪创设学部,这才会出现的。 出现了这么可笑的事情,他这个监国汉王爷,只怕也得引咎辞职,灰溜溜地滚去云南就藩了! 那帮人的行事手段,不可谓不阴损毒辣! 不过论起阴谋诡计,朱高煦还从没怕过谁! 玩阴的嘛,那大家一起玩呗! 你欺负老子没文化,那老子还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张軏与聂兴附耳上前,静静地听着汉王爷的安排,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桀桀怪笑声。 第280章 阴谋渐露!汉王爷的阴人手段! “郭老,那狗贼汉王爷走了,离开了考场!” “对啊郭老,锦衣卫也全都撤走了!” 贡院一处僻静房间,八名同考官正聚集在此。 现在还处于会试第一场,考官们都还是比较闲的。 只要他们不出贡院,是去巡考也好,是回房休息也好,都没有人在意。 此刻八名同考官压低了声音,正略带激动地议论纷纷。 汉王朱高煦带着锦衣卫一离开考场,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聚在此地。 若说没有什么猫腻,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这同考官共计十八人,负责考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事宜,多由翰林充当。 他们口中的郭老,乃是翰林学士郭迪,洪武十八年乙丑科殿试金榜进士,现任翰林院从四品的侍讲学士,大儒之名天下皆知。 面对欣喜若狂的众人,郭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茶水。 “那汉王朱高煦不过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夫丘八,仗着皇帝陛下的偏爱,得授监国之权,还妄图对我等名教子弟下手,弘扬什么新学,真是可笑至极!” “他一个武夫丘八,懂什么是儒家圣言吗?懂什么是科举仕途吗?” 郭迪不屑地接连嘲讽,对监国汉王爷敌意甚众! 原本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翰林老爷,只需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做得都是地位清贵的工作,也从不参与朝堂争斗。 然而汉王朱高煦冒天下之大不韪,创设学部主管天下学政,并且让那“名教罪人”陈公甫施施然地进入朝堂,执掌学政贡举之权,翰林老爷们也顿时坐不住了! 他们这些翰林,乃是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程朱文人名教子弟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背后皆是缙绅! 现在汉王准备对他们缙绅下手,翰林老爷们哪里还坐得住? 故而在翰林院掌院学士的授意下,由老翰林郭迪亲自操刀,准备策划出一场会试舞弊的惊天大丑闻,将汉王朱高煦与他的党羽鹰犬全都打入尘埃,踩进泥里! 至于他们的计划,可以称为天衣无缝。 落魄举人,鼠毫蚁字,蜡烛小吏,继烛传递,销毁证据…… 这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以汉王朱高煦及锦衣卫鹰犬,根本就不会想到,还会有这等精妙的作弊手段! “不要掉以轻心,更不要露出破绽。” “锦衣卫的厉害,你们一个个地都心知肚明。” 郭迪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让众人散去。 他起身看向寂静沉闷的会试考场,双眼投射出残忍的目光。 只待明日过后,会试第一场结束,主考官与同考官阅卷之时,他们就会惊怒交加地发现,竟然出现了上百份一模一样的答卷! 呵,到了那个时候,这场会试,也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更会变成压倒汉王朱高煦及其党羽的那根稻草! “汉王啊汉王,你想弘扬新学,与天下文人为敌,那就要做好玩火自焚的准备!” …… 麻了! 王三人麻了! 此刻他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哆哆嗦嗦地已经说不出话。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个礼部衙门的小吏,连官儿都算不上,竟然会被锦衣卫给盯上了! 而且眼前这位,还是汉王头号鹰犬,人见人怕的刽子手,聂兴! 瞧见聂兴那血红的双眼,恶狠狠的表情,王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却是怕得说不出话来。 聂兴也懒得跟这小吏废话,先是一脚踹了上去,将王三踹翻在地,而后开始拳脚相加! 这两日他为了揪出科举舞弊之人,没日没夜地在考场巡视,结果毛都没有查到一根。 偏偏这些蜡烛小吏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考生传递答案,助他们科举舞弊! 聂大头这是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宰了这些个蠢货,以泄他心头之恨! 好在他的副手及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大人,不要误了王爷的大计!” 听到这话,聂兴这才收回了拳脚,冷冷瞥着王三。 “废话本座也不多说了,要么你配合,要么本座剐了你和你那可怜的老母!” 一听这话,王三浑身一个激灵,急忙起身叩头求饶。 “小人配合,小人绝对配合,请大人开恩……” “闭嘴!本座问你,你们传递答卷的蜡烛还有吗?拿出来看看!” “还有!还有!” 王三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急忙从篮子里取出了两根特质蜡烛。 只听得“啪”的一声,蜡烛瞬间断成了两截,王三将下半截蜡烛递给了聂兴。 聂兴接过手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蹊跷果真在这蜡烛里面! 蜡烛中央原本安置烛芯的地方,已经全部被挖空,塞进了一支卷得很细很细的纸条,大约只有筷子头粗细。 聂兴小心翼翼地摊开那纸条,看着虽细小,却越翻越大,最后竟有巴掌大小! 这巴掌大的细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得聂兴直呼脑门疼! “这尼玛的,那些考生看着眼睛不疼吗?” 抱怨了一句,聂兴又取出另外一支蜡烛,取出了里面的纸条,摊开一对比,上面的内容果真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狗东西,这些文人,还真是他娘的无耻得很啊!” 一众锦衣卫纷纷上前查看,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他娘的一模一样! 那些文人还真是无耻! 故意泄露一模一样的考题给考生,把人家当工具使! 要是自家王爷没有发现,那等到主考官阅卷之时,这场惊天大案将会瞬间引爆,那些考生别说什么仕途了,这辈子都会完了! 那帮程朱老阴比,端得是个阴损狠辣,无耻至极! 聂兴叹了口气,将蜡烛还给了王三。 “小子,你们的计划,汉王殿下已经全部洞悉!” “念在你们是受人胁迫,汉王殿下也不愿过多苛责,只要你们老实配合,事成之后,会送你们全家出京,去其他地方安排生计!” 听到这话,王三顿时痛哭流涕,这些日子来的担惊受怕,全都在此刻发泄了出来。 聂兴见状同样叹了口气,这些小人物,真是不容易啊! “行了,签字画押,安心睡觉,然后明日拿着这蜡烛,去上工吧!” 王三一愣,瞅了一眼聂兴手中的蜡烛,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蜡烛,与先前藏有答案的蜡烛,可谓是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继续让自己给那些考生传递答案? 汉王殿下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添把火? “其他的你不用管,老实上完明天最后一班工,你就可以带着家人出京了!” 聂兴轻笑道,晃了晃手里的蜡烛。 这是自家王爷命皇家制造局赶制的蜡烛,里面同样藏着答卷。 只不过这答卷的内容,却是有意思极了! 想着,聂兴忍不住桀桀怪笑了起来。 玩阴的,你们给自家王爷提鞋都不配! 第281章 你要舞弊?那本王帮你谋逆! 考场。 会试第三日。 大部分的考生,都已经完成了前面四道程朱试题。 但面对后面三道公羊试题,他们却是头疼无比。 毕竟一众举人考生先前学的都是程朱,精心准备的也是程朱经义,何人会在公羊上面花费心思? 当然,也有不少如于谦这等才华横溢的举子,短暂错愕后便开始破题答题。 虽然这公羊试题的出现,出乎他们的意料,但好在这三道公羊试题并不算难,乃是公羊学派的三大核心思想主张。 比如“六合同风,九州共贯”这道题目,考的就是儒家公羊的大一统理论,只要围绕着“尊王攘夷”这核心思想来写,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陈循同样如此,背负着巨大压力的他,只能屈从于现实,舍弃心中的愤懑不甘,转换思想破题承题,做出一篇篇锦绣文章。 此次参加会试的考生,不乏有陈循、于谦等青年才俊,才学底蕴摆在那里,注定他们能够脱颖而出。 时间逐渐流逝,很快夜幕降临。 今夜一过,明日会试第一场便会结束,大兵们会搜走试题答卷,考官们也会紧锣密鼓地批阅考生的经义答卷。 但是直到现在,还有不少考生士子,望着那三道公羊试题怔怔出神。 公羊? 考你娘! 老子学了一辈子的程朱,你现在考公羊? 你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一部分学子唉声叹气,一部分考生却是好整以暇。 同样是三道公羊试题动都没动,他们却是丝毫不急,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到了酉时,王三等蜡烛小吏开始上工,挎着篮子游走于会试考场,给那些蜡烛用完的考生继烛。 王三提着篮子,走到了一名考生面前,手中蜡烛在他面前晃了晃,似乎在问他需不需要续上蜡烛。 这是会试的最后一个夜晚,不少学子考生尚未做完题目,都会熬夜苦战,奋笔疾书。 所以这蜡烛的需求量,也是最大的时候。 那名考生瞧了一眼王三,随后用余光瞥了左右的大兵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自己后,伸出左手默默地做出了一个隐患手势。 一见到这个手势,王三顿时心头一震,清楚此人是舞弊的考生。 这手势是大人们提前安排好的隐晦信号,巡视考场时只要见到考生做出这个手势,就要送上特质的蜡烛。 只是,现在这蜡烛,早已换了一批! 回想起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还在自己家中“照顾”自己那可怜老母,王三就暗自叹了口气,先是取出了三根锦衣卫给自己的蜡烛,依次放在了案桌上,随后又取出了两根正常的蜡烛,放在了此子的案桌上面。 这三根特质蜡烛,与那两根普通蜡烛,中间有意无意地隔了一段距离。 那名学子一看,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并且记住了三根蜡烛的放置顺序。 不过他却是先拿起了一根普通蜡烛,将其点燃后,又坐在石榻上恢复了原状,仿佛在聚精会神的思考着试题。 如此这般,此子一直呆坐在书案前,并无任何异样的举动。 子时过后,夜幕低沉。 大部分的举子考生,都已经蜷缩在自己号舍内的石榻上入睡,身上盖着自己携带的软被。 号舍两侧的大兵有的也开始瞌睡,不停地打着哈欠,甚至某些偏僻地方的大兵,已经靠在墙壁上打起了盹儿。 这是第一场经义考试的最后一个夜晚,监试官与巡考官大都放松了警惕,子夜过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们巡视考场的身影。 一众考官更是早早地安心入睡,毕竟明日他们要批阅五千多名举子的答卷,必须得养好精神,鼓足干劲…… 除了幕后参与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场大明自开国以来最大的科举舞弊案,正在悄然发生! 只见先前那么学子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脑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他终于拿起了王三放下的第一根特质蜡烛。 啪的一声,蜡烛应声而断。 考生双手放在案桌下面,取出了藏在蜡烛中的卷纸,随后他便开始了奋笔疾书! 眼下是最佳的机会,而且这卷纸内容还会消散,所以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原原本本地将卷纸上的内容,全部工整地抄写在了答卷上面! 抄完了第一道公羊试题,这考生又毫不迟疑地掰断了第二根蜡烛,如法炮制。 时间有限,不容懈怠! 很快三道公羊试题答题完毕,这名考生累出了一身大汗,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将纸条与断烛放在盛放蜡烛的瓷碗中烧毁,将所有罪证全部销毁。 眼睁睁地看着断烛融化,随后凝结成一大团蜡块,这考生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结束了。 进士必中! 想着,考生有些疲倦地将试题答卷收拾整齐,用砚台压好,随后瘫软在石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明日一早,自有考官前来收走答卷,他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这一夜,除了少部分因公羊试题伤透脑筋的举子考生外,其他人都睡了一个美美的好觉。 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 一众考官与主事干事们开始行动了起来。 试题答卷全部收好后,众人也开始了忙碌了起来,弥封的弥封,誊录的誊录,校对的校对…… 郭迪等考官施施然地坐在位置上,开始等待着阅卷。 他们心里充满了期待,充满了狂喜,充满了激动! 昨夜无事发生,证明大计成了! 此次科举舞弊大案爆发,监国汉王爷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很快批阅工作开始,一份份经过干事主事誊录的答卷,送到了一众考官手中。 郭迪等人收敛思绪,一个个装得聚精会神,仿佛正在认真批阅考生答卷一样。 实则他们正在等待一出好戏,等待那上百份一模一样的答卷出现! “咦?这答卷……” 一名同考官突然发声,脸上浮现出了疑惑之色。 曾棨见状有些不悦,低声提醒道:“无论好坏,先行批阅,传递给他人,不得大声喧哗!” 然而这名同考官却突然起身,看向了身旁同僚手中正在批阅的答卷,满脸错愕惊容。 “这……这怎么回事?怎会如此相似?”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郭迪瞬间大喜,立马起身来到身前,接过两张答卷一看,正准备高喊舞弊。 然而当他看清答卷内容时,却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这什么情况? 这不是他撰写的公羊答卷啊!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另外七名同考官已经开始了叫嚣。 “舞弊!这是舞弊!” “丑闻!惊天丑闻!” “这不能说毫不相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曾棨惊了,沈粲慌了,所有考官全都围拢过来,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答卷,惊得头皮发麻! 舞弊! 这绝对是舞弊! 郭迪还在疑惑,为何这答卷内容变了,他的同党却已经开始行动,有的高喊丑闻舞弊,有的则寻找“雷同”的答卷。 整个阅卷现场一阵鸡飞狗跳,所有人都慌了手脚。 曾棨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两份一模一样的答卷,想要看出些许端倪。 然而当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时,却是瞬间面无血色,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这……这不是……舞弊!” 郭迪同党闻言顿时大怒,幸灾乐祸地开始嘲讽。 “曾大人,铁证如山,还容你狡辩?” “开什么玩笑?会试考场出现一模一样的文章,这不是舞弊是什么?” “曾大人莫要自误,查清事情原委才是紧要之事!” 面对这些人的嘲讽挤兑,曾棨指着答卷一处怒喝道:“吓了你们的狗眼,认真看看这八个字是什么!” 沈粲等人顺着他手指看去,下一刻全都吓得面无血色,惨白如纸。 “这哪是舞弊!这分明就是谋逆啊!” 那八个字,对齐得整齐划一,从右往左看没有丝毫问题,但从上而下看,赫然正是大逆不道的反贼之言! “称——兵——构——乱——” “式——君——谋——反——” 第282章 谋反?大胖胖提剑砍人!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正在练着太极剑法! 自从上次杨吕一案,太子爷便一直闭门不出。 这段时间以来,朱高炽一直在修身养性,除了坚持跳畊宏体操外,便一直练习太极剑法。 这太极剑法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大胖胖觉得,自从老二开始折腾程朱后,自己这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都罕见地发了好几次脾气。 这样,很是不好。 太子妃在一旁磕着葵花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太子爷舞剑。 自家这位殿下,还真是瘦了,动作都变得优美了许多,花样也变得多了…… 大胖胖瞧见爱妃的脸色,顿时心里一喜,舞得更加起劲了。 “爱妃,我跟你说,这太极剑法,对人的性情有涵养作用,它蕴含着我华夏传统文化的一些理念,比如说中正,比如说无为而无不为,以柔克刚,上善若水等等……” “别看它只是一门剑法,但是这剑法不仅可以使我们自身气质心性,无形之中受到这些哲理的熏陶,所以才能够修身养性……”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 只见锦衣卫代指挥使张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一见到太子爷纳头便拜道:“太子殿下,出大事了,会试考场出现了谋逆之言,分明是有人想要谋逆!” 大胖胖正抬起小胖腿,右手比划着太极剑,听见张軏这话,顿时僵在了原地。 啥? 谋反? 会试考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朱高炽一愣,随即大步上前,接过了张軏手中的会试答卷。 那答卷正中央,赫然有八个上下工整的大字,被人特意圈了出来。 “称兵构乱?” “式君谋反!” “这……这是哪个混账考生写的?” 朱高炽瞬间暴怒,什么涵养哲理全都抛之脑后,恨不得一剑砍了那个考生! 他是真的怒了,而且还生出了无尽杀意! 这八个字,无疑是在影射自己亲爹,当今大明天子,发动靖难之役起兵篡夺了天下,夺嫡弑君! 这是什么? 谋逆之言! 而且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会试考场!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随即追问道:“曾棨沈粲等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这种文章出现在考场里面?” “回殿下的话,这份答卷只是其中一份,此次会试,这般一模一样的答卷出现了上百份不止!” 张軏眼瞅着太子爷满脸铁青,又直接添了一把火。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这话,大胖胖顿时坐不住了,提着太极剑就冲了出去,直奔贡院考场。 这尼玛的,会试上百个举人考生写出谋逆之言,要是处理不好,被皇帝老子知道了,不但老二要遭,他这个太子也要遭! 贡院。 沈粲曾棨等人已经傻了。 整个阅卷现场安静得有些可怕! 那些一模一样的答卷,总计一百三十二份! 并且这些答卷上面,相同的位置,都出现了相同的谋逆之言! 会试答题卷上,出现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而且还是上百人之多! 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一个个地都想造反吗? 这可是会试啊! 这可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啊! 他们这不是狠狠地抽了朝廷一记耳光吗? 一旦消息传出,会试沦为笑话,朝廷颜面尽失,天子必定暴怒…… 他们这些主考官同考官,一个个地九族都别想活着! 沈粲看向曾棨,满脸质疑之色,怒喝道:“怎么回事?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出现这种可笑的事情?” 曾棨满脸茫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定然是有贼子故意为之,借用那些考生之手,喊出这等谋逆之言!” “搅乱会试,动摇国本,这个贼子当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一听到这话,郭迪同党全都是身子一颤,齐刷刷地看向了郭迪。 后者人都已经傻了,还在拿着作弊答卷,不断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 “老夫没有……” 话音一落,曾棨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襟,怒喝道:“郭迪,你这匹夫,你究竟做了什么?” 郭迪又羞又恼地一把推开了曾棨,神态癫狂地翻动着那上百份作弊答卷,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 掌院学士得知了会试题目,命他连夜撰写了三篇对应公羊试题的锦绣文章,主旨都在于抨击公羊思想,弘扬程朱经义! 毕竟这才是他们这些清贵翰林最拿手的事情,借用上百名会试考生之手,表达天下文人对公羊的不满,对监国汉王爷的不满,坚定不移地弘扬程朱显学!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即便汉王与锦衣卫亲临考场巡视,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按照原本计划发展,他们现在应该拿着这上百份作弊答卷,去东宫太子府伏阙痛哭,请求太子爷朱高炽出山主政,剥夺汉王朱高煦的监国之权,废除他那些可笑的新政,荡涤朝堂之上的歪风邪气…… 可是,自己的答卷,被换了! 而且还被换成了这种诛九族的谋逆之言! 巨大的心理落差,加上死亡的强烈威胁,令年迈的郭迪根本承受不住,直接当场疯魔了。 “这不可能!” “这不是老夫的文章!” “是谁?是谁换掉了老夫的文章?” “究竟是谁,要将我名教子弟置于死地?!” 话音一落,一队锦衣卫冲入阅卷大厅,瞬间拔刀控制了所有人。 聂兴身着飞鱼服,在众人惊怒交加地注视下,迈着老爷步走了进来。 他先是给了曾棨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径直走到郭迪面前,直接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老阴比,终于让老子逮着你了吧?” 脸上传来的剧痛,瞬间令郭迪清醒。 他见到聂兴这头汉王鹰犬,顿时愤怒高喝道:“老夫要见太子殿下,老夫曾为太子之师,尔等无权处置老夫!老夫要见太子殿下……” 啪的一声,聂兴又甩了他一个大逼斗。 眼瞅着左右两边对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呵,你想见太子殿下?你以为太子爷会保你?” “放心吧,太子爷正在赶来的路上!” 聂兴桀桀怪笑一声,悠哉悠哉地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还抿了一口茶水。 下一刻,一阵暴喝声传来。 “羽林卫虎贲卫何在?封锁贡院!” “任何人不得出入,敢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羽林卫虎贲卫? 亲军上直二十六卫! 禁军来了! 何人出动了禁军?! 众人心头剧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明禁军只听命于皇上一人,别看监国汉王爷成天上蹿下跳的,他手里那点兵权,不过是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 而且这两支大军,都是得了皇帝陛下首肯,他汉王朱高煦才指挥得动! 同样的道理,能指挥禁军之人,必定早就得了皇上恩旨! 众人纷纷看向大厅门口,只见太子爷满脸煞气地提剑走了进来。 聂兴急忙起身,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 当然,他只是省略了汉王爷如何替换作弊答卷的事情。 朱高炽冷着脸听完聂兴的汇报,心中大致清楚了事情真相。 “太子殿下,老臣冤枉啊殿下,锦衣卫恣意妄为,凌辱朝臣啊殿下……” 郭迪还在不断哀嚎,控诉汉王鹰犬聂兴的暴行。 他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卖惨,让太子爷感念他郭迪的授课之恩,将他从锦衣卫手中救出去。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爷,听见郭迪老匹夫这话,却是大步走上前去,直接一言不发地举剑向这老匹夫砍了下去! “太子殿下!” “太子爷!” 第283章 张輗:都是自家亲戚,进去吧! 贡院门口。 金忠蹇义夏元吉等文官巨头,朱勇徐钦等武官,全都赶了过来。 没有办法,动静太大了! 太子爷突然出动禁军,直接关闭了帝都城门,并且封锁了整个贡院! 即便是傻子都猜得到,此次会试大考出了大问题,否则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决计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蹇义忧心忡忡地看向金忠,似乎在质疑,在询问。 你丫一个兵部尚书,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爷都调动御林军了,你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金忠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心情很是不好。 他先前还在兵部官署跟进北伐大业,太子爷却突然出手让御林军封锁了贡院,他上哪儿知道内情去? 再说你蹇义盯着我干什么,你这个吏部尚书难道就先前就做得好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夏元吉在一旁默不作声。 朱勇徐钦等武官却是颇为兴奋,上蹿下跳地往贡院里瞅。 大场面啊! 这可真是大场面啊! 禁军封锁会试贡院考场,这是自大明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几乎不用多想,朱勇等人就知道那些个文人举子要完犊子了。 太子爷一向温文尔雅,宽厚仁慈,几乎很少有发怒的时候。 但是这回太子爷不但怒了,甚至还调动了御林军,那某些人铁定要倒大霉了! 老朱家的天潢贵胄,不能只看表面而言,一个个骨子里,那都充斥着帝王家应该有的本性——刻薄寡恩,狠辣无情! 比如当年那建文皇帝,还未坐上龙椅时,温文尔雅,礼貌待人,深受一众文人追捧,谁都以为这会是一位宽厚仁慈的圣贤明君。 可他即位称帝之后,却是不管不顾,直接挥刀砍向了他的宗亲叔叔们,废的废,杀的杀,将老朱家的刻薄无情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儿个太子爷暴怒之下调动禁军,这可真是难得一遇的大场面啊! 朱勇等武官当真希望,太子爷怒而剁了里面的所有文人,那世界可就清净了。 “喂,老夏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徐钦大大咧咧地看向夏元吉,可后者压根儿就不搭理他。 这个徐钦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孙,魏国公徐辉祖之子。 靖难之役中,徐辉祖屡屡带兵抵抗燕军,给燕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皇帝陛下即位称帝后,怒而将其削爵并禁锢于家中,后于永乐五年感念中山王徐达为大明立下的卓越功绩,所以命其子徐钦袭封魏国公爵位。 谁曾料想这徐钦就是个纨绔子弟,端得是个不学无术,恣意妄为! 夏元吉正忧心贡院里的局势,哪里有功夫搭理一个纨绔子弟。 然而他这没有回应,徐钦徐大公爷可不乐意了,上前扬手就准备给这老货一点教训。 朱勇见状也并未阻止,如今汉王势大,武官正在尝试着夺过朝堂话语权。 建文一朝,堪称文人的天下,武官被打压得处境很是艰难。 现在汉王秉政,是时候给这些文人缙绅们一点教训了。 但徐钦的手还未落下,便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狠狠捏住了,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小徐钦,你想干嘛?”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这纨绔子弟,反手就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徐钦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汉王殿下。 “汉王爷,我……我只是……跟夏大人开个了玩笑……” “滚犊子,不成器的东西,明儿个去锦衣卫报道,你敢不去本王打断你的腿!” 徐钦:“???” 啥? 锦衣卫? 我堂堂一个世袭国公…… 徐大纨绔张了张嘴,瞧见汉王爷那横肉满满的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笑容,立马拍着胸脯认怂,保证明儿个前去报道。 么得办法,打又打不过,出身又比不过,只能认栽! 夏元吉始终冷眼旁观,随即开口询问道:“汉王殿下,可知贡院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太子殿下调动御林军封锁贡院?” 朱高煦闻言一愣,神情古怪地笑了笑。 “许是有考生舞弊吧,本王不知道,跟本王没关系!” 朱高煦望着贡院外面,那披坚执锐的虎贲御林军,背后直冒寒气。 大胖胖啊大胖胖,你个死胖子藏得挺深啊! 平日里一副宽厚仁慈的模样,遇见谁都是笑呵呵的,任由自己上蹿下跳…… 结果你丫手里握着御林军,随时都能查办了自己! 这大明朝的亲军上直二十六卫,只听命于大明皇帝! 那也就意味着,朱老四这个坑儿贼临走之前,给了大胖胖调动御林军的特权! 这个朱老四,真他娘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坑儿贼! 给自己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 给大胖胖御林军…… 他真不怕自己兄弟二人为了夺嫡,在帝都里面杀个血流成河,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想着,朱高煦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再给朱老四追加一笔军费。 你坑儿子,我坑爹,一脉相承嘛。 打定主意后,汉王爷带着夏元吉等人走上前去。 然而虎贲卫指挥使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冷声喝道:“来人止步!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朱高煦:“???” 嘶…… 你这么勇的吗? 敢对老子说这样的话? 朱高煦当即扭头看向聂兴,故意大声道:“去查一下这王八蛋是谁,记在锦衣卫的小本本上……” 一听这话,聂兴当即桀桀怪笑了起来。 “王爷,此人算起来还是您的亲戚,他是小軏軏的二哥,您的二舅子张輗……” 张輗:“???” 啥? 小軏軏? 二舅子? 难不成汉王爷跟三弟……? 张輗惊得嘴角一抽,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汉王殿下。 两个虎背熊腰的大老爷们,怎么喜欢玩这些刺激的东西…… 那场面……真辣眼睛! 夏元吉金忠等人全都神情古怪地看向朱高煦,朱勇徐钦这些武官勋臣更是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朱高煦见状人都傻了,直接一脚将聂兴踹飞了出去。 “张輗,赶紧去命人通传,再晚一步会出大事的!” “王爷说笑了,通传什么,都是自家亲戚,您直接进去吧!” 朱高煦:“???” 一众文武:“???” 嘶…… 自家亲戚…… 朱高煦有些欲哭无泪,懒得跟这些家伙解释,直接孤身走进了贡院。 他这刚一走,朱勇徐钦就开始犯贱,围着张輗问起了汉王爷与他家三弟的情感故事。 张輗回想起最近变得有些阴柔的自家三弟,幽幽长叹了口气。 “不在意世俗的眼光,这个才是真爱啊!” “你们小屁孩懂什么?滚出一米开外,不然老子拔刀了!” 二人:“!!!” 汉王爷并不知道他的贤名已经大损,即便知道他也来不及解释了,因为大胖胖正在举剑砍人! “放开!都给孤放开!孤今日要剁了这个老匹夫!” 朱高煦刚刚走到阅卷大厅,看见里面这一幕,人都傻了。 这他娘的大胖胖举着他那太极剑,疯狂劈砍着空气。 聂兴曾棨等一大群人,死死抱着他那肥硕身躯,这才总算是拦住了暴怒的太子爷。 眼瞅着大胖胖双眼血红,浑身杀机毕露,朱高煦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就想开溜。 “咳咳,老大玩着呢?你继续,我先走了。” “老二快来帮我,剁了郭迪这老匹夫,给孤活剐了他!” “……” 第284章 甲午士祸!翰林院之殇! “心态!” “老大注意心态!” 朱高煦无奈上前,跟大胖胖耳语了几句。 太子爷听后面色一变,深深地看了自家老二一眼。 这个混账东西,原来是他搞得鬼! 大胖胖虽然暴怒到了极点,但他听完聂兴的汇报后,当即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如果按照聂兴所说,郭迪这些程朱文官,采用鼠毫蚁字小吏继烛的方式,给一些无望进士的举人考生泄露题目,助他们舞弊而后趁机发难,将责任全部推到学部与礼部头上! 即便如此,那郭迪等人也大可不必,在答卷上面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 因为他们要的是舞弊,而不是谋逆! 这二者之间,性质根本不同! 合着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家老二干的烂事! 他这是要把程朱往死里整啊! 想着,大胖胖收起了太极剑,拉着朱高煦来到了一旁。 其他人很识趣地转过身去,不敢偷听二人谈话。 “老二,你糊涂啊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头子肯定会知晓!” “那八个字落到老头子耳中,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听到这话,朱高煦古怪地笑了笑。 “老大放心吧,多大点事儿,老头子没个三五年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打岭北去了……” 大胖胖:“???” 啥? 打岭北? 你大爷啊! 你让皇帝去打岭北?! 咋滴你才是皇帝,他是你的征北将军呗? 朱高炽整个人都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二,随后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老二啊老二,你够狠啊你!” 太子爷即便再不懂兵事,岭北行省他还是知道的。 那地方幅员辽阔且深入草原,老头子如果打掉瓦剌之后,真的去打岭北,别说一两年了,三五年都不见得能够打下来! 古往今来,中原王朝换了无数个,还从没有听说,王爷把皇帝发配出去打仗的! 咱大明这位汉王爷,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位了! 朱高煦讪讪地笑了笑,压根儿不担心朱老四回来后,会跟他算账。 再等个三五年的,自己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大明走上了大航海时代与工业强国之路,即便朱老四回来了那又如何? 他这位汉王爷又不傻,早就带着妻妾乘船出海周游列国,带着大明无敌舰队打蛮子去了。 糟心! 真他娘的糟心! 大胖胖也懒得关心老头子打岭北这糟心事儿,直接开口问道:“老二,你给程朱扣上谋逆的名头,这是准备一举将程朱打落神坛,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眼下事情发展到现在,此次会试科举舞弊大案,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郭迪这些程朱文官准备借用此次会试,制造大明朝自开国以来最大的科举舞弊案,将汉王朱高煦创设的学部解缙陈公甫等人,与礼部王景曾棨等人,一举踩进泥坑里去! 只要计划进行得顺利,他们甚至可以借助此事,将火烧到监国汉王爷身上,废了他这监国特权。 只是这些蠢货没有想到,老二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将蜡烛中的文章全部换成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 一旦此案传扬出去,那程朱可就完了! 人证物证确凿,郭迪等程朱翰林主动助考生舞弊,并且宣扬谋反言论,必然逃不过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而且他们是翰林学士,整个程朱最具有影响力的那批人! 涉案翰林如此之多,老二完全有理由将谋逆这顶大罪,强行扣在程朱头上,一举将程朱打落神坛! 只是大胖胖担心,真这样做的话,天下学子一时间会接受不了,导致出现什么大乱。 毕竟程朱成为当世显学,已经足有百年之久,其思想观念早已经深入人心,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 听见他这话,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直接废了程朱,但这样做于国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老大,其实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将程朱拉下神坛,再扶持公羊或是陆学,只是单纯地想要打破程朱垄断仕途的局面。” “无论是什么学派,一家独大,对朝廷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情!程朱这玩意儿,对维护朝廷统治,也有着一定作用,骤然间将其废了,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老二这些话,大胖胖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家伙还真的开窍了,大局观什么的,都快赶上自己了。 “老大,虽然不把程朱一棒子打死,但是不代表这些家伙就这样逍遥法外,这些人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你这个太子爷,现在出去安抚一下受惊的考生举子,分发第二场试题,继续进行会试大考!” 大胖胖听到这话,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不过他这走出去没几步,突然一拍大腿,惊呼道:“不对啊,我才是太子啊!”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分不清大小了是不是?” 太子爷这么一琢磨,当即转身准备回去找老二算账。 但他刚刚走到门口,骤然间听到了自家老二的桀桀怪笑声,立马身子一颤,老老实实地前去安抚举子。 这尼玛的,自家老二现在,多多少少沾点变态了啊! 阅卷大厅。 朱高煦好整以暇地看着郭迪等人。 “科举舞弊,参与谋反,这两条大罪随便一条,都是死罪!” “哦,要说区别的话,那后面这一条,可是诛九族的滔天大罪,比起前面那条似乎要严重一些。” 说到这儿,朱高煦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怎么着,几位怎么选?是自己上路,还是送你们的九族陪你们一起上路?” 此话一出,郭迪等人顿时慌了,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等人从头到尾都被这个狗贼汉王爷给坑了! 他明明早就洞悉了自己等人的计划,却一直隐忍不发,甚至还添了一把火,硬生生地把这舞弊变成了谋逆! 这是想把程朱往绝路上逼啊! 吾等身为名教子弟,岂能容忍…… 郭迪神情一肃,当即跪倒在朱高煦身前,高喝道:“汉王殿下恕罪,一切都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主意,我等全都是受他胁迫,这才不得不……” 听到这话,郭迪同党也反应了出来,纷纷出言求饶,将责任全部推到那位掌院学士头上,充分发挥了“公豹”精神。 只是见到他们这副前倨后恭、卖友活命的丑恶嘴脸,沈粲曾棨等人当即破口大骂,视之为文人耻辱! 这郭迪好歹也是位贤名天下传扬的老翰林了,深受朝野敬重的大儒,可是现在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地卖友求饶,毫无文人风骨与文人气节,真是令人作呕! 朱高煦见状冷笑了一声,再次认识到了这些程朱文人的嘴脸。 “那个谁,你口中的掌院学士,究竟是何人?” “翰林院掌院学士,兼国子监祭酒,胡俨!” 郭迪没有犹豫,直接报出了胡俨的大名。 听到又是这个老家伙,朱高煦只觉得有些头疼。 凡事都有个度,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上回敬佩你的骨气,饶了你一命,这回还敢来恶心人,那就怨不得本王心狠手辣了! “聂大头,拿人去吧!” “王爷,是抄家,还是抄斩?” “连同郭迪等人在内,包括整个翰林院,打入诏狱,抄家查封!” 永乐十二年三月初,甲午科会试舞弊案发,胡俨郭迪等翰林学士借考生之手宣扬谋逆言论,翰林院共计七十二名翰林均受此案牵连,阖家打入诏狱。 此外,受牵连的士子举子约有二百余人,均被打入诏拷问,消息传出,天下肃然! 此案,成为程朱跌落神坛逐渐衰亡的标志性事件。 后世学子,称之为“甲午士祸”! 第285章 科举改制!心狠手辣汉王爷! 会议继续。 不过考场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几乎所有考生,都亲耳听到了那声“禁军何在”的怒喝! 随后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锦衣卫便冲入了考场,带走了上百名考生! 这骇人的一幕,就出现在所有考生的眼前,很难不让他们多想。 好在当朝太子爷及时出现,轻描淡写地称有考试串通考官舞弊,这才总算是安抚住了略显骚乱的举子考生。 紧接着第二场会试题目下发,一众考生也来不及多想,立刻聚精会神地开始答题。 于谦同样亲眼见到了考生被锦衣卫抓走,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要知道坐在这考场里的考生,可全都是通过州府乡试的举人啊! 天下学子一旦通过乡试中举,那就已经具备了做官的资格,算是候补官员,哪个州府有了空缺,就可以去吏部求官等着吏部安排。 明明已经有着璀璨光明的锦绣前程,可是这些举子考生却为了高中进士,竟然选择舞弊! 于谦很是不能理解,难道功名利禄,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他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浆糊,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距离他不远处的号舍,陈循同样目睹了考生被锦衣卫当场抓走,赤裸裸地发生在眼前! 这骇人的一幕,令他整个人手脚冰凉。 这里是江南贡院,大明文人才子荟萃之地,更是神圣的科举会试考场! 锦衣卫竟然直接闯入此地逮捕举子考生,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这些屠夫刽子手,如此嚣张跋扈的底气所在,自然就是那位监国汉王爷了! 一想到这儿,陈循心中顿时对汉王生出了不满。 先是仗着皇帝陛下的偏爱,多次构陷太子阴谋夺嫡,如今得了监国特权,又重用酷吏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大肆提拔重用心腹党羽! 原本蒸蒸日上的大明王朝,就因为一个汉王爷,变得一片乌烟瘴气,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且汉王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创设学部,在科举中掺杂公羊学派的思想主张,置天下学子的前途于不顾! 他这位监国汉王爷如此行事,只怕迟早会惹出大乱子啊! 而且朝廷一片乌烟瘴气,自己这些士子学子,就算金榜题名步入仕途,又该何去何从? 陈循无奈长叹了一声,收敛起了纷乱思绪,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试题上面。 会试考题共分三场,以第一场经义为重,后面两场的考题难度较小,且与以往并无差别,所以一众考生做起来比较轻松,会试考场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虽然贡院考场内恢复了平静,但是帝都内却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胡俨郭迪等人案发后的第二日,当朝太子爷与监国汉王爷便举行了朝会。 文武百官齐聚,等待一个解释。 毕竟昨日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先是太子爷命禁军关闭城门,封锁了整个贡院,而后汉王爷命锦衣卫闯入考场当场捉拿上百名舞弊举子,随即汉王鹰犬聂兴更是直接封了整个翰林院,将七十二名翰林连同他们的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全部打入了诏狱! 这一系列的惊变,直接看懵了所有朝臣,也使得帝都之内人人自危。 谁都不知道,胡俨郭迪等人究竟干了什么,惹得太子爷与汉王爷齐齐暴怒,共同出手掀起了这场风浪! 而且,那整个翰林院里的翰林,连带着他们的家小,全都被打入了诏狱! 那可是翰林啊! 经过科举层层选拔出的才子大家! 堪称大明朝最优秀的那批清贵文人! 甚至是天下缙绅学子推崇敬仰的模范人物! 就这样全都被打入了诏狱! 你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 原本偌大一个朝堂,此刻空出了不少位置,而且细心观察下,就会发现文官一侧中出现了许多陌生面孔。 要知道能够位列朝堂之人,都是正五品以上的朝堂重臣,手中执掌着不小的权力。 这个令人心惊的小细节,只能代表一件事情。 汉王朱高煦,在朝堂之上的权柄,正在与日俱增! 朱高煦同大胖胖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看向了聂兴。 后者立马会意,朗声喝道:“永乐十二年三月初十,会试第一场结束,考官开始阅卷,然惊现上百份一模一样的答卷,疑似有人舞弊……”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会试考场,出现了上百份一模一样的答卷! 这简直就是惊天丑闻啊! 一时间百官哗然,议论纷纷。 毕竟大明自开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等惊世骇俗的科举舞弊大案! 然而接下来聂兴放出的消息,却是直接将他们震懵了! “后沈粲曾棨等主考官发觉,那些作弊答卷上竟清一色地出现了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看似舞弊,实为谋逆……” 听到这话,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寂静得有些可怕。 “谋逆”这两个字,威慑力太大! 无论是谁,只要沾染上了这两个字,那下场就只有一个字,族! “经锦衣卫查证,原翰林院掌院学士兼国子监祭酒胡俨、原翰林侍讲郭迪、原翰林……等人,因不满朝廷创设学部夺走学政科举之权,采用鼠毫蚁字小吏继烛之法,向一百三十二名考生传递试题答卷,以此制造科举舞弊大案……” 听到这话,百官茫然。 这怎么会是胡俨等人所为?! 即便一手炮制出科举舞弊案,那也不用写上谋逆之言啊!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沉默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话听到此处,真相已然明了。 胡俨等翰林想利用此次学部主持的会试,炮制出一场惊天舞弊案,将学部礼部打落尘埃。 汉王朱高煦将计就计,偷换了他们准备的答卷,甚至心狠手辣地写上了谋逆之言! 如此一来,胡俨等翰林谋逆证据确凿,且因为他们自身翰林的身份,汉王完全有足够的理由借此机会推行新政,甚至给程朱扣上谋逆的名头,将其彻底打落神坛! 毕竟,一手主导策划这场惊天大案的人,乃是程朱文人的牌面代表,翰林院的一众翰林! 三巨头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选择了冷眼旁观。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程朱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主动权在汉王朱高煦手中,手握“谋逆”这个大杀器,他即便将程朱斥为“伪学”,天下学子也无话可说! 没有一个朝廷,能够容忍一个试图谋逆的学派,即便它是程朱,那也不行! 朱高煦见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开口给此案下了定义。 “此案影响极其恶劣,究其原因,无非是尔等程朱文人,已经忘了何为‘忠君爱国’了!” “本王这个没文化的人,都记得你们儒家先贤,曾经说过君子有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怎么传承到现在,就剩下你们这些只知道谋逆作乱的混账东西?” 面对汉王爷的斥责,一众文臣敢怒不敢言。 毕竟,人家不但说的是大实话,而且手里还攥着“谋逆”这个大杀器! “老祖宗的东西,都被你们给丢了,还有脸成天张口闭口的儒家圣言,祖宗礼法,本王都为你们感到羞耻……”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朱高煦那是放开了怒喷,将一众文官骂了个狗血淋头,偏偏他们还不敢还嘴。 朱勇等武官勋臣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通体舒泰。 “此次谋逆大案,涉案者皆是程朱翰林,事实证明这程朱发展到现在,已经不适合如今的大明了,甚至还滋生出了谋逆思想!” “既然如此,那这程朱不要也罢!学部何在?即刻对科举官学内容进行修改,参照‘君子六艺’与前朝制度,编纂新的官学教材,制定新的科考内容!” “此次科考结束后暂停科举大考,天下士子什么时候学摒弃了程朱这些谋逆思想,把新学教材学会了,什么时候再恢复科考!” 解公豹闻言眉头一挑,当即躬身领命。 他知道,新学教材问世的时候到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契机! 科举改制,甚至暂停科举! 听到汉王这句话,所有文官都蒙了。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竟然这么狠,借着此次谋逆案,要直接将程朱拉下神坛! 毕竟程朱之所以地位崇高,便是因为其绑定了科举制度,从而确保每一个由科举入仕的官员,都是程朱缙绅! 但是现在,汉王直接暂停了科举,还要修改科举官学的内容,这无异于是斩断了程朱的根基! 天下学子之所以学程朱读程朱,甘愿成为程朱子弟,正是因为科举考的就是程朱,程朱掌控了他们入仕为官之路! 你想要做官? 可以,学程朱读程朱,再去参加科考,就能做官! 但是现在,汉王更改了科举考试内容,换为其他学派的思想主张,那天下学子会怎么做? 弃之如敝履! 甚至还会因程朱“谋逆”,而厌恶地踩上两脚! 取而代之的,可能是公羊,可能是陆学,甚至也可能是其他什么新学…… 但是不管是什么学派最后上位,在场文官们此刻都清晰地认识到了一点! 程朱,完了! 第286章 锦囊妙计!征北大将军的觉悟! 饮马河畔,中军大帐。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聆听着北平传递过来的奏章。 朱瞻基与朱瞻壑两兄弟站在龙椅旁边,老老实实地交换念着奏报。 他们因为先前一战,受了不轻的内伤,已经被老爷子剥夺了继续征战的权利,转而跟在他身旁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其实朝堂之上基本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那位监国汉王爷在不断搞事情。 朱瞻基摊开一本奏章,念道:“郑和等人率水师出海剿匪,顺带去琉球国与倭国调停矛盾。” 呵,调停矛盾,这个借口用得很微妙啊! 朱棣神情古怪地笑了笑,一眼就看穿了自家老二打得什么鬼主意。 人家在自己国内,打生打死关你丫屁事,需要你去调停矛盾吗? 而且你丫就算去调停矛盾,需要让郑和等人带上那么多的兵甲辎重吗? 这哪儿是去调停矛盾的啊,这分明就是去征战沙场的啊! 琉球国与倭国,遇上老二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算是彻底完了! 对此朱棣也不是不认可,毕竟他对倭国这个弹丸小国,也是极其厌恶! 当太祖高皇帝定鼎山河,建立大明王朝后,曾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朝鲜、越南等国颁布诏书,以彰显大明在四夷八荒的宗主国地位。 在这一众小国夷国之中,只有倭国“不服管教”,不但在国书中言语挑衅,而且还斩杀了大明派去倭国的上使! 要不是考虑到当时国内国外政局不稳,以高皇帝的脾气,哪里忍得下这口恶气,直接发兵将这弹丸之地给屠了! 而且大明与这倭国的仇恨,除了不尊王命斩杀明使外,还有那些在沿海地区烧杀劫掠的倭寇浪人! 这新仇旧恨加起来,现在老二发兵倭国,朱棣那是一百个支持! 不管怎么说,打掉了倭国琉球国,将其纳入大明版图,那也算是开疆拓土,他朱棣这位永乐帝的文治武功! 更何况,永乐帝可是记得,老二曾经说过,倭国境内可有着好几个超级大的金矿银矿! 此等天材地宝,须有德之人得之,那群秉性卑劣不服教化的倭人,怎配? 想着,朱棣含笑点头,示意朱瞻壑念下一封奏报。 “杨士奇率文武乘船前往旧港宣慰司,张辅欲兵进占城!” 这封奏报内容,倒真是让朱棣感到心惊。 杨士奇发配南洋旧港布政,张辅进军占城,南洋计划发动了吗? 这南洋可不比东海啊,东海只有倭国琉球国这么两个小国,可是南洋一带,那块老二命名的中南半岛上面,可是有着近十个小国政权。 安南占城已灭,西面还有老挝、暹罗等,旧港周围更是小国林立,如满剌加、爪哇、渤泥等。 而且关键在于,这些南洋小国,与安南情况不同,他们从未直接归属中土领导,文化体制等各方面都与中土大相径庭,毫不相同! 杨士奇等人想要打掉这些地方,并且将其彻底收服,纳入大明疆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朱棣叹了口气,为自家老三而叹气。 “老三啊老三,你想做南洋王,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其余奏章,都是些朝堂琐事,无关紧要的事情,朱棣也懒得再看。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老二那个家伙在自己北伐出征前,给了老三三个锦囊,而后老三去南洋之前,又把锦囊留给了自己。 一想到这儿,朱棣立马来了兴致,直接取出了三个锦囊。 现在瓦剌已经被自己打掉,陈懋柳升等大将正在追捕马哈木等溃逃的瓦剌领主。 朱棣倒是想要看看,老二留下的这三个锦囊,到底写的什么玩意儿,难不成他还能算到现在? 打开第一个锦囊,只见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地名,忽兰忽失温。 忽兰忽失温? 老二你好笨! 这说的什么鬼地方? 莫名其妙! 不知为何,老二算错了,朱棣反倒有些窃喜。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二道锦囊,上面倒是写着一句话。 “必须擒杀马哈木之子脱欢,杀其孙也先!” 然而当看见这句话,永乐帝的第一反应,却是瞬间暴怒! 啥意思? 老子是皇帝啊! 你用这种命令的口吻是什么意思? 你在教朕做事吗? 哼,不知所谓! 朱棣一把将纸条扔进了垃圾桶,满脸写着不爽。 但脱欢与也先这个名字,却是被他记在了心里。 虽然心情很是不爽,然而不得不承认,老二这个家伙自从开窍之后,做事不会无的放矢。 既然他这么想宰了马哈木的子孙,那连同马哈木在内,将他这个绰罗斯家族成员杀光诛尽便是! 大明打残了瓦剌,即将执行“牧羊计划”,这些蒙古瓦剌贵族,就是最大的阻力! 将其杀光诛尽,才是最佳的选择! 想着,朱棣又打开了第三封锦囊,下一刻气得一脚踹翻了案桌,吓得两个好圣孙大气都不敢出。 “混账东西!老二这个混账!” “凤阳!必须发配凤阳!这逆子有反骨,必须发配凤阳!” 朱瞻壑:“???” 我尼玛啊! 我的亲爹啊,你又写啥了啊? 咋滴你是见我过得太舒服,巴不得整死我啊? 你丫在帝都不断搞事情,老爷子是收拾不了你,但他可以收拾我啊! 一时间,朱瞻壑心里充满了怨念,第一次对自己的出身感到悲哀。 摊上这么一个天生反骨的大孝子亲爹,他这辈子算是废了! 朱棣气得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对汉王怒骂不止。 良久之后,他才平复了心情,又重新坐回到龙椅上,盯着那张纸条。 这纸条上面是一副岭北行军路线图,清晰明确地标注了岭北治所和林所在,以及北伐大军该如何分兵剿灭盘踞在岭北的蒙古部落,最终合师进攻岭北治所和林! 换而言之,老二那个混账东西,从自己下令出征起,就已经谋划着把自己这个皇帝给发配去打岭北了! 这是什么? 这是妥妥的逆子啊! 你把朕当什么了? 老子可是大明皇帝啊! 不是你汉王爷的征北将军啊! 朱高煦你这个混账逆子,老子迟早跟你算账! 不过骂归骂,正事还是得做。 朱棣当即唤来了一众大将,在沙盘上推演汉王制定的作战计划,是否具有可行性。 毕竟以往北伐大军也不是不想打掉和林这个昔日的大蒙古国帝都,但是苦于始终无法找到和林的准确位置。 现在汉王爷清晰明确地标注出了和林所在地,还提供了作战计划,那此次收复岭北可是大有可为。 一众大将讨论得热火朝天,显得颇为激动。 朱棣此刻也没心思去想老二怎么会知道和林所在地,他现在思考的是,等自己班师回朝后,是把老二发配凤阳,还是先把他吊起来打一顿,再发配凤阳…… 正当此时,大帐外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很快陈懋柳升二将,押着被牢牢捆住的马哈木、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三位瓦剌领主,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皇上,幸不辱命,三位瓦剌领主在此!” “陛下,马哈木是柳瞎子抓的,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可是我三千营抓的!” 朱棣见状心中大喜,表面上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该死的蛮夷,还不跪下!” 眼见皇帝陛下在前,瓦剌三领主还梗着脖子不愿下跪,柳升陈懋等大将直接一刀背砸在后腿上,强行将他们摁倒在地。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随后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马哈木,你儿脱欢何在?” 第287章 桀骜不驯?那就杀到你恭敬为止! 脱欢? 我儿脱欢? 关你屁事! 马哈木桀骜不驯地看着朱棣,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他虽然被强行摁在了地上,可是他那颗大脑袋却是高傲地抬起,不愿低下。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见状有样学样,同样高仰着脑袋,不愿向大明皇帝低头。 其实三人心中都有着底气,打仗归打仗,被俘归被俘,大明皇帝不会真杀了自己三人。 毕竟自永乐初年开始,大明朝廷就多次派使臣去来到瓦剌示好,向自己三人宣读谕旨,并赐给自己三人丝绸茶叶等珍贵宝物。 到了永乐七年,大明朝廷册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阿木古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贤义王;把秃孛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安乐王;并且分别赐予印信。 瓦剌也由此开始向大明朝贡,双方进入了一段短暂的甜蜜时期。 说到底,自己三人名义上,还算是大明的臣子。 而且大明皇帝需要自己三人辖制瓦剌族人,不可能真杀了自己三人。 再说了,阿鲁台之前在漠北猖狂挨了大明皇帝一顿毒打后,不是同样遣使向明贡马言和,大明朝廷还册封阿鲁台为和宁王。 这叫什么? 这叫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行了,不会真下杀手。 朱棣看着眼前这三个桀骜不驯的傻孩子,嘴角浮现出古怪笑容。 “马哈木,朕在问你话,你儿脱欢哪儿去了?” “不知道!” 陈懋一拿走他嘴里的破布,马哈木根本懒得废话,直接梗着脖子叫嚣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脱欢带着瓦剌底蕴侥幸逃脱,他又怎会告知这大明皇帝! 那四个千户可是瓦剌最精锐骁勇的战士,是瓦剌重新崛起的希望,马哈木自然不会透露半点信息。 朱棣见状有些不耐烦了,这他娘的都把你生擒俘虏了,你咋还能这么拽呢? 咋滴真当朕这个大明皇帝没有点脾气,愿意跟你们这些蛮子打仗打着玩? “陈懋,去抓几个俘虏过来。” 一听这话,陈懋顿时反应了过来,桀桀怪笑着带上甲士前去提人。 马哈木三位领主则是变了脸色,有些惊骇莫名地看着大明皇帝。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这位大明天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杀气腾腾了些! 很快陈懋率甲士拎着两个十五六岁的瓦剌小崽子走了进来,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见状顿时脸都白了,开始了激烈地挣扎反抗,却是迎来了柳升吴高等大将一顿暴打。 因为,这两个小崽子,正是他们二人的儿子。 朱棣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马哈木冷声问道:“朕问你最后一次,你儿脱欢何在?” 马哈木身子一颤,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见此情形,朱棣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拖出去,砍了!” 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闻言如遭雷击,当即嘶吼着想要求饶,奈何嘴里塞着东西,只能不断叩头,卑微到了极点。 然而陈懋坚决地执行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命甲士将两个小崽子拖出去后,直接手起刀落! 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很快陈懋提着两颗人头走了进来,直接扔到了马哈木三人面前。 爱子惨死在眼前,阿木古朗与把秃孛罗整个人都蒙了,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他们痛苦地想要嘶吼,奈何嘴里塞着破布,连张都张不开,只能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声低吼,不断用头撞着地面。 马哈木见状,难以置信地看着大明天子,心底直冒寒气。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杀俘?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大明朝廷不是一向宽仁待人吗? 朱棣打量着这厮,也不废话,再次看向了陈懋。 后者立马会意,又去提人去了,这次拎进来了一个女孩。 这一次,轮到马哈木慌了,因为这是他的女儿。 “皇帝陛下!不要啊皇帝陛下,求您放过她……” “拖出去,砍了!” 朱棣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丝毫不见一丝怜悯。 “不要啊……皇帝陛下……外臣知错了……” 马哈木不断跪地叩头求饶,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大好人头落地,而后那人头赤裸裸地摆在了马哈木眼前。 看着爱女那死不瞑目的模样,马哈木痛得心如刀绞,不断嘶吼恸哭,却是改变不了什么。 “继续,当着他的面儿杀,杀到他恭敬为止,杀到他肯说为止!” 朱棣笑着开口下令,言语之中充满了凌冽杀机。 眼见陈懋又要去提人,马哈木终于服软了,急忙高喊道:“我说!我说啊!” “脱欢带着瓦剌最后四个千户,已经逃向了瓦剌祖地。” 马哈木终于崩溃了,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亲人,一个个地惨死在自己眼前。 即便,这要泄露脱欢的踪迹! 但是他如今已经没了选择。 眼瞅着马哈木终于服软,并且交代了脱欢的行踪,朱棣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早这样交代不好吗?朕看你们这些蛮夷,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看来老二说的不错,以前朕的确对你们太好了,以致于你们都快忘了,何为天朝威严!” 三位瓦剌领主痛失亲人,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听见大明皇帝这话,更是被吓得身子发颤。 朱棣看向马哈木,起身走到他身前,凝视着这个相貌丑陋的瓦剌蛮夷。 “你要封号,朕给你,册封你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 “你攻杀了本雅失里,还诈称是想要献上元朝的传国玉玺给朕,这些小心思朕也懒得跟你计较!” “你又称瓦剌部属多从战有劳,请加赏赉,瓦剌士马强壮,请予军器,朕也没有多想,你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朕顺着你,依着你,故意扶持你瓦剌部落,是想让你牵制住鞑靼部落,互相攻打也好,征战不休也罢,至少不会南下劫掠我大明!” “可是你倒好,趁着鞑靼部落被朕重创,拥兵进驻漠北逼近黄河,表面上对朕恭谨顺从,暗地里意图窥伺中原!”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难不成你真以为朕这个大明皇帝,是个你可以随意哄骗的昏君?!” 话音一落,朱棣一脚将马哈木踹到在地,后者早已被吓得浑身颤抖,感受到了强烈的死亡威胁。 大明皇帝,真对自己动了杀心! 一时间,马哈木惶恐到了极点,哆哆嗦嗦地张口求饶,再也不见先前的桀骜之色。 朱棣一脚又一脚地踹了上去,随后走到沙盘面前,冷声喝道:“朕养着你们,依着你们,是因为你们瓦剌对漠北局势有用!” “但是现在,大明王师即将吞并漠北,收复岭北行省,那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留着还有什么用处?” 此话一出,马哈木三人豁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沙盘。 只见那沙盘之上,插着一杆杆大明龙旗,最后龙旗汇聚之处,赫然正是大蒙古国昔日的帝都——和林! 这怎么可能? 大明朝廷竟然想要攻占岭北! 他们怎么敢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群明人如此野心勃勃地开疆拓土?! 然而,朱棣并不给他们思索的时间,也没有给他们求饶的机会。 “老话说得好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全拖出去,砍了!” 甲士上前,夹起马哈木三人便走。 三人惶恐不安地嘶吼求饶,却是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结局。 很快三颗大好头颅送了进来,全都是死不瞑目。 朱棣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便挥了挥手让人扔了出去。 “现在,作战目标,岭北和林!” “传令三军,此战关乎我大明国运,三军将士当奋勇杀敌!” “朕这准备了一公三侯五伯之位,赏赐给岭北战役中作战骁勇战功显赫之将士!” “凡此战功勋卓著之人,功名利禄,拜将封侯,任尔取之!”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薛禄柳升等大将瞬间跪倒在地,无比狂热地嘶声高喊。 “陛下圣明!” 第288章倭寇!纪公公,可以招兵买马了! 渔翁岛。 属于澎湖六十四岛之一,面积比较大的那么几个岛之一。 王景宏站在座舰的船头上,海风吹动着他身后披风猎猎作响。 原本他们下西洋三人组率水师船队出海,受监国汉王爷之命,前去招降澎湖鸡笼山,并且复设澎湖巡检司。 但是郑和觉得这样有些太慢了,毕竟那澎湖鸡笼山上面都是些土著移民,尚未建立起像样的政权,最多不过是有些小土酋罢了。 他们此行可是带着一千五百艘战船,合计两万余名水师将士,兵力相比于陆军五个卫! 这他娘的,带着这样一支无敌水师,去澎湖鸡笼山打两个小土酋,郑和自己都觉得丢人。 所以经过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由王景宏带五百艘战船,一卫五千名水师将士,前去处理澎湖鸡笼山,郑和吴宣二人率主力大军直接北上,并且清理沿海岛屿,剿灭盘踞在岛上的倭寇盗匪。 等到澎湖鸡笼山的事情解决好了,王景宏再率船队北上,在琉球国与主力船队汇合,打掉这个陷入动乱的海外夷国,最后两军合师一处,征伐倭国!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还是王景宏第一次获得独立指挥权,以往他都是作为郑和的副手,才华光芒都被郑和给掩盖住了。 所以,对此此次分兵行动,王景宏是极力赞成的。 毕竟收服澎湖鸡笼山,这也是一次不小的功绩,足以让他这个宦官名留青史了! 王景宏虽然是个宦官,平日里一有时间便会读书习字,所以难免沾染上了一些文人的通病。 而名留青史,对每一个文人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正想着,身旁突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王公公,什么时候让我们动手?” 听到这沙哑低沉的声音,王景宏扫了一眼披着黑袍的纪纲,忍不住苦笑道:“我说纪公公,不就是挨了那一刀,你至于这样吗?” “这海面上直挺挺地晒着,你还披着黑袍,就不热吗?” 纪纲:“???” 纪公公? 我尼玛啊! 你杀人诛心啊你! 纪纲虎目含泪,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称呼为“公公”! 赵王朱高燧那个畜生,真是该死啊! 回想起那一个月生不如死的生活,纪纲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恰在此时,前方哨船发来了旗语。 旗手官立马上前禀报道:“王大人,前方发现一座岛,看其规模与位置,应该是渔翁岛,是否上岛搜查?” “嗯,派两个千户上岛搜查,遇到百姓不得妄动兵戈,若是遇到了倭寇盗匪,一律押到船上,敢反抗者杀无赦!” 每卫通常统辖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军士编制一千一百二十人。 王景宏抽调两个千户上岛搜查,已经算是看得起这渔翁岛了。 毕竟这渔翁岛面积算大的,它后面就是澎湖岛,昔日澎湖巡检司治所所在地。 而后王景宏看向了纪纲,笑道:“纪公公,还愣着干什么?带着你那几十号上岛招兵买马去啊!” 纪纲点了点头,无视了这阉人那故意调侃的称呼。 他唯一活下来的幼子,如今还掌握在那狗贼汉王手中,所以纪纲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听从安排。 汉王命他随着水师船队出海剿匪,一路收服这些倭寇盗匪纳为己用,而后去祸害倭国倭人。 那么,眼前这渔翁岛,就是他纪纲成为东海海贼王的第一步! 眼瞅着纪纲带人坐上蒙冲斗舰,直挺挺地杀上了渔翁岛。 王景宏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群试图谋逆的乱臣贼子,还真以为汉王爷会留下你们的狗命? 不过是让你们发挥一下余热,临死前为大明做出点贡献赎罪罢了。 然而水师将士登岛后不久,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 很快便有受伤的将士败退归来,上前禀报道:“王公公,情况不对,这岛上盘踞着一股悍匪,疑似流窜至此的一股倭寇浪人,人数大约有千人左右,千户大人请王公公速速派兵增援!” “混账!”王景宏怒了,“就算他们有一千人,你们有两千人,你们为何会敌不过?” 那小旗捂着伤口,急忙解释道:“王公公,这些倭寇浪人以武士自居,崇尚什么‘武士道精神’,作战凶悍,悍不畏死,十分难缠啊!” “什么狗屁武士道,咱家看你们才是些怕死没卵子的怂货!” 狠狠甩了这厮一个耳光,王景宏对左右怒喝道。 “来人,把火器千户队调上来,带着虎蹲炮与鸟铳,随咱家亲自上岛!” “咱家倒是要看看,这倭寇浪人是不是一个脑袋一张嘴,两只眼睛三条腿!” 因为皇家制造局对火器进行了优化与改良,在监国汉王爷的建议下,大明水师特意在每卫中组建了一个火器千户队,专门使用火铳火炮作战。 然而比较遗憾的是,因为还没有解决火炮后坐力的问题,所以水师出海时并不能携带灭夷大炮那等杀伤力利器。 但是,碗口炮、虎蹲炮这些便携式火炮,完全可以携带,自然就成了大明水师的心头宝。 这其中王景宏最爱的就是虎蹲炮,因为这玩意儿不但方便携带,杀伤力也是不俗,而且极其适合山地作战,就比如现在! 在王景宏亲自上阵的刺激下,水师将士瞬间热血沸腾,气势如虹,争先恐后地坐上了蒙冲斗舰。 他王公公一个没卵子的货,都敢上阵杀敌,我等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不如一个阉人有血性? 强烈刺激下,水师将士嗷嗷叫着杀上了岛屿。 王景宏拔出腰间佩剑,同样没有迟疑,直奔战场而去。 沿途他见到了不少的土著居民,都是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住的也是简陋不堪的窝棚! 一见到大明将士,这些土著百姓就惶恐不安地跪地叩头,显然平日里没少受那些倭寇浪人折磨欺辱! 很快王景宏赶到了战场,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颇为陡峭的山寨,四周皆为绝壁,奇险无比。 见到这种地方,王景宏也是心头一惊,此地简直就是海盗海匪的理想宝地。 只要占据了此山,就可以在这里囤积粮食,占山称王,做为海盗海匪四处骚扰杀掠的根基之地! 如此地形,作为水师的一个哨岗,也是不错。 此刻纪纲正率人与倭寇海匪厮杀,白刃战下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王景宏见状当即下令鸣金收兵,纪纲等人听到收兵之音,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当即撤退。 身后倭寇海匪哪里肯轻易地放他们离去,毫不犹豫地追杀了上来。 然而当他们进入射程后,一阵密集的火铳声响起,上百支鸟铳齐发,一时间响声震天! 一轮齐射后,没死的倭寇海匪全都被吓破了胆子,不要老命地向山上老巢逃去。 “呵,作战凶悍?悍不畏死?一群没用的东西!” “追击!一个不留!” 王景宏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两个千户,随后冷声下令道。 一直追杀到了山脚下面,最后零星几个倭人海匪侥幸逃回了寨子里面。 眼见明军停止了追击止步不前,这些倭人海匪还在放肆大笑,以为仰仗天险之利,他们可以平安无事。 然而下一刻,如雷鸣般的炮声响起,一排排虎蹲炮发出了怒吼,走上了它们屠杀倭寇的宿命! 第289章 王景宏的手段!汉王爷评卷! 虎炮齐发,响声如雷,如山崩地裂,山原震荡! 倭寇海匪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密密麻麻的铅弹石弹覆盖了整个山寨。 为首一名倭寇当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都被铅弹打成了筛子。 这虎蹲炮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极大。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倭寇海匪都被击中,当场饮恨西北! 其余倭寇海匪见状,吓得急忙躲在山寨墙壁墙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怎么会拥有如此骇人的火炮? 难不成他们是大明朝廷的正规军,想要收复澎湖? 王景宏眼见这些倭寇海匪缩进了山寨里面,顿时露出了一个阴险笑容。 “来人,把毒火飞运上来,咱家要好好炮制炮制这些天杀的畜生!” 听到这话,纪纲与两名千户都是身子一颤,暗中为那山寨里的倭寇海匪默哀。 这“毒火飞”乃是皇家制造局生产的又一划时代火炮,因为它发射的不再是铅弹石弹,而是真正的火药炸弹! 毒火飞顾名思义,炮筒用精钢制成,装火药十多两,炮弹却由生铁熔铸,弹内装砒硫毒药五两,点火后射程可达五百步外。 这特质炮弹一旦炸响,铁壳碎片可以击杀敌军人马,毁其战具,炮弹内的毒气也可毒杀敌军人马。 比较砒霜毒药爆裂开来,经过加热之后,谁沾谁死! 要不是这玩意儿的空心炮弹造价比较昂贵,王景宏真想用毒火飞洗地,折磨死眼前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很快一排排毒火飞炮被拉了上来,总计有整整二十门。 王景宏看着那些造价不菲的空心炮弹,觉得有些肉疼。 但他同样清楚,这是水师收复澎湖鸡笼山的第一战,必须赢得酣畅淋漓,以壮己军士气! 所以思量片刻后,王景宏没有犹豫,直接下令一轮齐射。 躲在山寨里的倭寇海匪,见明军没了动静,还以为他们放弃了继续进攻山寨。 毕竟这山寨拥有天险之利,明军想要攻杀上来,也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然而下一刻,倭寇海匪们眼睁睁地看着一枚枚飞炮落到自己眼前,随后轰得一声猛然炸响! 空心炮弹落地,在那刹那之间,一团火夹带着毒气毒药与铁壳碎片,直接从原地向四面八方迸射出来! 一个倭寇先前还有些好奇地盯着这空心飞弹,直到火光亮起,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激射飞溅的铁壳碎片便狠狠刺入来他身体中,将他的脸撕裂割裂,随即毒气将他笼罩在内。 这名可怜的倭寇,发出了毛骨悚然地凄厉嚎叫:“啊……眼睛!我的眼睛!救我……” 紧接着,整个山寨内,都响起了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 山脚下,明军将士听见这些凄厉嘶吼与惨叫,忍不住脊背发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东西,端得是个阴损毒辣啊! 王景宏听见倭寇海匪的哀嚎,却是极其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守着下山的路,咱家教你们瓮中捉鳖!” 随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太监一声令下,纪纲与两名千户立马带人上前,堵住了所有下山的道路。 很快一名接一名的倭寇海匪,慌不择路地冲下了山,几乎是哀嚎着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山寨。 不出意外,他们直接成了俘虏,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只不过这些人凄惨的模样,更是令明军将士感到心惊。 有的身上插满了碎铁皮,刚刚跑下山就断了气。 有的则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山来,脸上的碎肉都开始腐烂了,流着发黑的血水。 怎一个惨字了得! 王景宏施施然地走上前来,笑道:“你们这些蠢货,都看清楚了吗?” “什么悍不畏死的倭寇浪人?什么狗屁武士道精神?” “在我大明王师面前,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不然就送他们下地府去!” 听见这话,所有明军将士皆是身子一颤,随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明军威武!大明无敌!” “明军威武!大明无敌!” “明军威武!大明无敌!” 见此情形,王景宏总算松了口气,这士气算是提起来了。 “纪公公,等毒气散尽后,带着你的人马上去接收吧!” 纪纲点了点头,这么一说突然有些心疼,毕竟这些倭寇海匪可都是他的预定人马啊! 这他娘的被这死太监发射毒火飞一祸害,不知道还能留下几人。 王景宏扫了纪纲一眼,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对了纪公公,咱家得提醒你一句,这些倭寇海匪劫掠的金银财宝,可是我水师的军费,不该动的东西,纪公公还是千万别动得好!” 此话一出,纪纲闻言脸色微变,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王公公放心,纪某心中有数。” “嗯,纪公公心中有数就好,可不敢再犯错了。” 王景宏笑眯眯地警告了他一句,随后带着人马离开了此地。 比起去收拾一个破山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给这渔翁岛上的子民百姓发放粮食,告诉他们大明王师来了,此地日后将会是大明的澎湖巡检司,大明朝的合法疆土! 帝都,御书房。 朱高煦与大胖胖施施然地坐在龙椅两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很快曾棨沈粲二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同考官,带来了此次会试高中的答卷。 原本会试的名次,是由主考官确定的,然后直接填榜公布。 但是因为此次会试出现了惊天舞弊案,加上汉王爷与太子爷主动要求,一众考官也只能暂停揭榜,先行送来这二位爷过目。 只不过众人一走进御书房,就见到汉王爷坐在太师椅上,还他娘的把脚放在龙椅扶手上,顿时就很是无语。 虽然大家都知道,你丫有夺嫡之心,但是你把脚放龙椅扶手上面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忤逆犯上啊你! 太子爷一记眼神,朱高煦讪笑着收回了脚,而后施施然地起身接过了会试答卷,认真翻阅了起来。 大胖胖也走了过来,兄弟二人这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不得不承认,大明朝这些举人,还是有着才学底蕴的。 他们着重看得是公羊试题,毕竟这才能检验出一个学子是否具有真才实学,而不是光靠程朱那些经义。 “老二,这陈循的确不错,可为会元!” “啊对对对……” “还有这李贞,经义也是不错!” “啊对对对……” “王翱此子也可堪大用……” “啊对对对……” 大胖胖怒了,一把扯过老二一直盯着的答卷。 “你个混账到底在看什么?嗯?于谦?这经义作得也不咋滴啊……” “老大,记住于谦此子,日后他可为大侄儿的宰辅重臣!” 第290章 殿试题目!程朱腐儒的锦绣前程! 于谦! 这个名字,大胖胖记在了心里。 不管老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归先记着没错。 不过就在确定会试名次时,大胖胖有意将于谦的名次放在前列。 但朱高煦见状,却是当即阻止了,反而将于谦放到了曾棨等人原定的最后一名。 大胖胖见状很是不解,“老二啊,贡士除了第一名是会元,其他后面的名次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既然如此看好这于谦,为何又要故意打压他呢?” “打压?”朱高煦笑了笑,“我这是保护他,这小子现在才十六岁,骤然间高中进士,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文章虽然做得不错,但饱含了不少愤世嫉俗、针砭时弊的思想,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远不如陈循等人文章之老辣深沉。” “要不是曾棨等人恰巧将他选为最后一名,我真不想让他高中进士,这样很有可能反倒会害了他。” 朱高煦此刻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因为按照史书记载,于谦乡试中举后,科考并不顺利。 但是这他娘的怎地现在就冒出头来,还侥幸被选为了会试最后一名? 要知道殿试不淘汰,只是根据考试成绩给考生排名,而且这名次对考生将来入仕和升迁具有重要的影响。 这也就意味着,于谦入仕,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定局了。 可是现在才永乐十二年啊,于谦这小子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人生少了那段失意茫然,少了好几年仕途多舛的毒打,谁知道于谦还会不会是那位一身正气的于少保! 想着,朱高煦强行将于谦的名次定在了最后,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参与殿试的机会。 这小子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丢到东海或者是南洋去历练一番,想必以他自身的才华,足以迅速地成长起来。 朱高煦为他暂定的历练之地,是南洋旧港,将他交给哈士奇培养,作为哈士奇的接班人。 朝堂讲究一个制衡,无论是文官势大还是武夫当国,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现如今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已经老,杨哈士奇杨溥等才子还缺乏经验,文官集团失去了主心骨,又遭自己多番打压,必须要在三五年内培养出一位宰辅相才。 哈士奇是第一位,于谦于大爷就是第二位! 名次确定,曾棨等人当即赶回贡院,准备放榜事宜。 毕竟天下学子可都还在等着放榜,准备亲眼见证这场盛事。 紧接着学部尚书解公豹,内阁大学士杨溥等人走了进来,他们是来请求太子爷与汉王爷定下殿试题目的。 按照以往的流程,殿试题目由内阁预拟,然后呈请皇帝选定。 现在皇上不在,也只能请当朝太子爷与监国汉王爷共同定夺了。 朱高煦看着这些试题,神情有些不悦。 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会试重经义轻诗赋,殿试则主考策论诗赋。 不过因为环境限制,殿试诗赋其实多是马屁诗赋,是对朝廷的歌功颂德,并不能体现考生的真实才能。 就比如眼前这些题目,时务策论占了一半,诗词歌赋占了一半。 “会试遴选出的贡士,自身才华毋庸置疑,这诗赋就不必再考了。” “而且他们通过殿试之后,就是当朝进士,是要出去做官布政的,考诗赋这东西有个屁用?” “全都换成时务策论,以民事试之,考他们的行政治政能力!” 听到这话,解公豹杨溥有些为难,下意识地看向了太子爷。 毕竟这科举大考已经成为定制,汉王殿下这一改再改,最后改得面目全非,学子还怎么考? 大胖胖面无表情,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 见二人看向自己,没好气地回答道:“看孤做什么?老二现在监国理政,听老二的!” 朱高煦见解公豹有些犹豫,顿时笑着提醒道:“解公豹,本王教你个乖,现如今学部执掌学政贡举之权,那你不趁着现在,对学政科举大改一场,你还在等什么?” “以往程朱给科举套上了一条条枷锁,为的就是将程朱与科举彻底绑定在一起,确认凡是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都是程朱子弟,如此保证那些缙绅的利益!” “现在你学部需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一条条枷锁,甚至直接推倒重来,定下新的举制!” 解缙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请汉王爷示下!” “很简单,科举内容改为新学,官学教材改为新学教材,科举制度也改为遴选真正具有行政能力的贤才干吏!”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你要记得,我们苦心竭力地将程朱打下神坛,不是为了扶持公羊,或是扶持陆学上位,而是为了打断程朱垄断官场、致使大明官场沦为一滩死水的僵化局面!” “你学部要制定出,一条真正选拔出贤才干吏的科举之路,而且即便高中进士后,这些新科进士也不得入朝,全部外放为官布政,积累行政经验!” 此话一出,连大胖胖都有些惊了。 “老二,这会不会太过严苛了,毕竟成为翰林是不少学子的梦想……” “那就打碎他的梦想!”朱高煦笑了,“翰林有什么用?明明是一群知识渊博的才子大家,不思去地方布政,不思去乡野造福百姓,反倒是躲在翰林院做个清贵老爷,整日悠哉悠哉地拿着俸禄过日子!” “以后都不会有这种好事情了,翰林院里的翰林,施行轮换制度,隔个三五年就放出去布政,地方表现优异者可提拔为翰林。” “什么储备相才,真是可笑至极,他们连一州一府老百姓有多少都不知道,连一地粮食收成都不知道,只知道在翰林院里读读书看看报,毫无治政经验,你指望让这种人辅佐君上匡补时弊?” 大胖胖听到这话,有些无话可说。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要是郭迪这些翰林稍微有些经验,他们都不会蠢到做出这样的事情。 外放为官布政一方,得同地方势力博弈,尽力完成朝廷任务,造福一方子民,这是最能检验一名进士才能的方法,也是最能锻炼磨砺出贤才干吏的捷径! 杨溥解公豹二人灰溜溜地拿着试题走了,只能老老实实地重新出题。 他们离开之后,大胖胖这才看向朱高煦。 “老二,那按照你的意思,郭迪这些翰林全都给砍了?” “砍了做什么?他们可是程朱文人的精英人才,一个个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儒家圣言,砍了多可惜啊!” 大胖胖听到这话,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老二犯浑,直接全都给剁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真等老爷子回信?” “等东海与南洋的消息,估摸着应该快了。” “嘶……你又有把人流放海外?” 大胖胖惊了,这老二真是不当人子啊!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流放发配这些东西了? “老大,你不觉得,让这些‘仁义化身’、‘道德标杆’,去海外教化土著夷民,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他们不是喜欢拿仁义道德儒家圣言说事儿嘛,那好啊,流放出去广收子弟,开办学校,宣扬儒学,教化土著夷民,也算是为我大明开疆拓土之大业做出一份贡献了!” 想着那等场面,朱高煦就忍不住桀桀怪笑了起来。 大胖胖:“???” 你大爷啊! 还有这种操作? 让程朱腐儒,去教化蛮夷? 那不得被那些蛮夷直接一拳打死? 大胖胖听得当场懵逼,偷偷挪动脚步开溜了。 这老二,真是个心狠手辣恶心人的变态! 第291章 会试放榜!于谦心态崩了了啊! 酒楼。 气氛很是凝重。 不少举人考生都在唉声叹气。 其一是因为此次会试大考,出现了公羊试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大家学的都是程朱,备战的也是四书五经,结果你他娘的突然考公羊,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答肯定是答了的,但那些昧着良心写的文章,众人回想起来都觉得可耻。 其二则是紧随其后朝廷宣布的那惊天消息:程朱翰林试图谋逆,朝廷将改革学政举制,暂停科举大考! 谋逆啊! 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啊! 想着,不少学子举人就开始怒骂胡俨郭迪等人。 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明明是堂堂翰林学士,名宿大家,怎就参与谋逆了呢? 而且他娘的还是通过此次会试谋逆,想要将此次会试变成一场上百考生共同舞弊的笑话! 难道你们这些老匹夫,就没考虑过我们这些考生学子的下场吗? 寒窗苦读十几载,这才得以高中举人,远赴京师参加会试,百尺竿头只差一步! 这一步跨过去了,就可以正式步入仕途,成为大明朝的朝廷命官! 结果你丫倒好,在这么重要的会试里面,串通上百考生舞弊,更是公然宣扬谋逆之言! 现在好了,你们这些老匹夫是阖家打入诏狱了,可是天下学子呢? 读了一辈子的程朱,现在因为尔等匹夫谋逆,朝廷怒而修改学政科举制度,甚至直接暂停了科举大考,你让天下学子怎么办? 最令众人忧心的是,会试结束已经好几天了,贡院却始终没有放榜。 加上胡俨郭迪等人谋逆在前,此次会试牵扯进了谋逆大案,一众学子那是真的担心,朝廷会直接取缔此次会试成绩,根本不予认可! 一想到这儿,众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匹夫误国!老贼误国啊!” “胡俨郭迪等贼子,当真该千刀万剐,诛九族!” “国贼!这才是真正的国贼!祸国殃民,应受万世唾骂!” 事关切身前途利益,没人能够坐到无动于衷。 不少激进的学子更是破口大骂不止,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曾经仰慕钦佩的翰林大儒。 陈循呆坐在桌案面前,望着满桌珍馐美食,却是根本没有动筷子的心情。 他陈德遵为了此次会试,努力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结果却出现了一连串的惊变,现在连考试成绩如何都很有可能被取消。 倘若当真如此,那自己该如何回去面对辛苦供养自己读书的长兄,如何面对资助自己赴京赶考的乡亲父老? 一想到这儿,陈循只觉得悲从中来,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坐在他对面的于谦见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清楚自己这位好友,身上背负着多大的压力。 但是现在,会试出现了这等变故,又能怪得了谁呢? 要怪只能怪胡俨郭迪那些蠢货,丧尽天良地拿五千余名考生举子的前途当笑话,非要跟监国汉王爷对着干! 结果现在好了,大家一起玩完了! 想着,于谦故意调侃道:“德遵兄,虽然小弟明日离京回乡,你我二人暂时分别,但是也不用如此伤感吧?” “见德遵兄如此伤心,小弟真是受宠若惊,要不小弟就不走了……” 于谦故意言语夸张地调笑道,陈循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将注意力放到了送别好友上面。 “廷益,你当真明日就走,不再等等会试结果?” “不等了!”于谦撇了撇嘴,笑道:“我写的文章,自己心里有数,用常人的眼光来看,那就是离经叛道,定然是中不了的。” “与其继续在京师逗留下去,不如就此离京,前往京畿等地负笈游学,然后归乡潜心苦读!” 负笈游学! 听到这四个字,陈循神情一肃,赞叹这位好友胸怀大志! 古人负笈游学,一是因家贫又立志求学成才,所以背起书箱远走他乡向大儒名家求学。 二则是为了磨砺自身意志,坚定求学信念,在游学途中与各地才子大家坐而论道,增长见识夯实学问。 眼前这位好友,明显是第二种人。 毕竟他于谦于廷益出身官宦世家,家境优渥,不需要如此为难自己。 要知道这负笈游学,是一段极其艰难的旅程,敢踏上此路的学子,都是身怀壮志之人。 陈循自问,他做不到好友这般潇洒快意。 所以就在这一瞬间,陈循对于谦生出了敬佩之心。 “廷益既心怀壮志,为兄也不多劝了,满饮此杯,为兄为贤弟践行!” “兄长学识渊博,金榜题名只是朝夕之事,切莫因一时困顿而止步不前,廷益等着来日与兄长坐而论道!” 二人相视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这个时候,酒楼外传来了一声高喝。 “会试放榜了!” 消息一出,众人错愕,随即狂喜。 不少学子立马动身赶去贡院,根本等不及他人前来通报喜讯。 会试恩科放榜跟乡试放榜差不多,都是最先由快马报捷,也就是由朝廷派专人到考生住的客栈或者家中报喜,所有传报完毕,才会在京城东南的贡院前张贴榜单。 不过二者流程相同,意义却是完全不同。 毕竟会试一旦高中,那就是贡士! 这一跃,那就是预定进士,有着青云直上的锦绣前程! 而且一旦高中贡士,下月就可参加殿试,天子亲策于廷,被誉为天子门生,前途贵不可言! 甚至要是考中了状元、榜眼、探花,那还会鸿胪传唱、骑马游街,堪称文人学子人生最得意之事,而且仕途更加光辉璀璨,运道好的话成为宰执重臣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循同样激动莫名,但他还是稳住了心神,继续装着淡然模样,同于谦饮酒。 于谦看破了好友心中的激动,也没有点破,二人继续推杯换盏。 放榜不放榜,对于谦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高中的,所以今日这场践行宴,还是得安心吃完。 酒楼内的学子举人少了大半,气氛也随着学子们的高谈阔论,逐渐变得快活了起来。 “哒哒哒……” 突然之间,远方街道便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一声一声如同踏在众人心中,是如此清晰,牵动人心。 近了! 越来越近了! 酒店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学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一名差役翻身下马,直接走入酒楼。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名差役。 那差役也不磨叽,高声报喜道:“会试捷报,恭贺杭州府钱塘县于谦老爷,会试高中第三百九十九名……” 于谦:“???” 啥? 中了? 你大爷啊! 三百九十九名? 这是哪个瘪犊子干的事情? 你还不如不让老子不高中得了! 陈循闻言欣喜若狂,抓着于谦一阵摇晃。 “廷益你中了,你中了啊廷益!” 差役见状急忙走上前去,不过见于谦如此年轻,忍不住有些纳闷。 “敢问可是杭州府钱塘县的于谦老爷?” 他不放心地又加上户籍追问了一遍,毕竟名字可能有重复,但户籍出身地加上名字重复,那基本上不可能! 于谦一脸茫然,急忙追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此次会试录取了多少贡士?” “额……三百九十九名,于谦老爷是……最后一名!” 于谦:“!!!” 你大爷啊! 老子又成吊车尾的了! 这还有天理吗? 这还有王法吗? 这还有公道吗? 第292章 会元陈循!于廷益当场骂娘! 酒楼,气氛诡异。 于谦与差役大眼瞪小眼。 还是陈循反应了过来,急忙从袖袋中取出了几个银裸子。 “这位差役兄弟,有劳了。” 差役笑着接过了银子,将喜报双手奉上,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传捷报喜,都是要打赏的,算是沾沾高中学子的喜气。 于谦却是看着喜报上面,那刺眼的“三百九十九名”,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最后一名! 府试是最后一名! 乡试也是最后一名! 现在他娘的会试还是最后一名! 你大爷啊! 你们玩我是不是? 老子还打算明日就走,去负笈游学,快意江湖啊! 陈循见好友满脸不爽,顿时安抚道:“廷益,其实这会试的名次并不重要,只要高中贡士就能获得殿试资格!” “真正重要的是殿试名次,那会影响到入仕和升迁,所以廷益不必如此介怀……” 话说的好听,合着最后一名不是你! 于谦苦笑着点了点头,“德遵兄说的这些,小弟都明白,只是这他他娘的气人了啊!” “别想那么多,明日你也走不了了,安心准备下月的殿试吧!” 陈循笑呵呵地安抚道,好友能够高中,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毕竟这位好友才十六岁啊,年轻得令人心惊! 殿试是不会淘汰的,只会给贡士排列名次,那也就意味着这位好友已经高中进士,一只脚迈入仕途了! 十六岁的进士,这古往今来都比较罕见稀少! 毕竟,年轻就是资本! 他于谦只有十六岁,再过十年或许还是个底层官员,可是再过二十年、再过三十年呢? 他于谦才四五十岁,正是官员的黄金年龄,只怕资历政绩都足以让他宰执朝堂了! 十六岁的进士,前途之光辉璀璨,令人心悸且羡慕! 差役一走,酒楼内的举人学子都坐不住了,纷纷上前围拢着于谦道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谦也只能压着内心的酸楚,同这些人虚与委蛇。 陈循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时大定。 于廷益都能高中,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始终不见陈循的喜报。 酒楼内接连有人高中,名次都比较靠后,但那好歹也是高中啊! 毕竟贡士名次影响不大,而是一旦高中,就获得了殿试的机会,他们还有机会在殿试中弯道超车,争夺那状元之位。 所以高中的学子都是喜笑颜开,互相祝贺道喜。 大街上的马蹄声始终未停,这几条街都是酒楼,住满了前来京师赶考的举人学子。 会试报喜是按照名次从后往前来的,所以从那些差役高呼的声音中,不难知道报喜的进度。 第三百二十一名! 第二百九十七名! 第二百五十四名! …… 第八十六名! 第五十三名! 第三十七名! …… 陈循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手指已经掐得发白。 于谦见状心中一惊,急忙出言安抚道:“德遵兄,还有三十七个名额,不要心急……” “廷益,为兄背负了太多,能不急嘛!” 二人说话这功夫,又是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名次已经来到了第二十八名! “哒哒哒!” 在众人心思各样的期盼中,这条街再一次响起了轻快的马蹄声! 这一次的马蹄声异常清晰,仿佛就在陈循耳边响起一样,由远及近传来,然后戛然而止。 那是勒马停住了! 陈循一下子从桌上站起来了,豁然转头看着那三名差役,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与火热! 第二十七名! 与自己预估的名次相差不大! 这一次,怎么着都应该是自己了吧…… “会试捷报!恭贺肇庆府新兴县陈鼎老爷会试高中第二十七名!” 人群中一名相貌刚毅的年轻士子走了出来,接过喜报后轻声道喜,并打赏了喜钱。 陈循看到这一幕,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位置上,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苦酒入喉,无处话凄凉。 他对自己的答卷很清楚,经义公羊那三道试题,根本就没有把握。 要么是二十名到三十名,要么就是名落孙山。 现在好了,于谦中了,自己落了……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这? 难不成自己明儿个离京,前去负笈游学?! 一想到这儿,陈循眼眶都红了,险些落下泪来。 于谦见状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德遵兄,还有二十六……二十五……二十四个名额,你还有机会啊,听小弟一句劝……” “廷益啊,你快闭嘴吧!为兄心都碎成块了!” 陈循心中有些火气,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于廷益一样,家境好,长得帅,运道还好,十六岁就高中进士!” “想我陈德遵,五岁丧母,十岁丧父,次兄早卒,生活清苦,抄书苦读二十年不辍,结果却名落孙山……” 这么一比较下来,陈循直接心态炸裂,一杯接一杯的美酒下肚,直至最后泪流满面。 跟于谦于廷益比起来,他陈循陈德遵就是一个大冤种啊! 于谦听见好友的埋怨,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不停地给好友斟酒。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吊车尾的都中了,满腹经纶的好友却落榜了,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很快马蹄声停了,陈循的梦也醒了。 传捷报喜已经结束,他真的落榜了。 陈德遵摇摇晃晃地起身,拒绝了好友于谦的搀扶,一个人落寞而又凄凉地向酒楼外走去。 他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准备寻一个僻静的地方……投河自尽! 然而正当此时,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就像响鼓一样,直接敲在了众人的心田,嗡然作响,声震如雷,荡起了滔天的波浪!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酒楼里出了会元?! 众人瞬间惊诧不已,激动难耐,下意识地将目光不由自主往外看去。 马蹄声像刚才一样,由远及近传来,然后刚好在酒楼门前戛然而止! 共计五名差役七八个小厮冲进了酒楼,环顾四周后齐声喝道:“敢问陈循老爷可在此地?” 众人惊了,齐刷刷扭头看向陈循。 后者满脸懵逼,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无法接受。 于谦最先反应了过来,急忙追问道:“可是吉安府泰和县的陈循陈德遵?他就是!” 确认了出身户籍,差役小厮们顿时长舒了口气。 “陈循老爷真是让我们一顿好找啊,为何不在暂住的酒楼里等待喜报?” 陈循激动得想要解释,却是已经说不出话来。 五名差役见状也不废话,齐声高喝道:“会试捷报!恭贺吉安府泰和县陈循老爷会试高中第一名,会元!” 会元! 高中会元! 于谦狂喜,拉着陈循一顿摇晃。 “德遵兄,你中了,中了会元啊!” 陈循这才惊醒,同样欣喜若狂。 他急忙取出钱袋想要打赏,却是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袋已经空了。 于谦见状笑着将自己的钱袋递了过去,陈循心中一阵温暖,给了喜钱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喜报。 会元,陈循! 看着上面这“会元”二字,陈循差点幸福得晕了过去,心中美得很。 然而于谦面色一变,突然想起了什么,落寞凄凉地坐回了刚才那张桌子上,一个人自斟自饮。 片刻之后,兄弟二人还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饮酒,只是心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难受的人成了于谦。 瞧见好友那落寞神情,陈循不断出言安抚。 “廷益啊,第一名与最后一名相差不大,没有什么区别啊,你听为兄一句劝……” “陈德遵,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他娘的考第一名,老子考最后一名,你还跟我装落寞失意,你还让我这个最后一名安慰你这个第一名,你丫不是人啊你……” 陈循:“!!!” 第293章 鸡笼山!给程朱留下一条生路! 澎湖岛。 原澎湖巡检司治所所在地。 自唐宋以来,内地屡遭战乱,百姓流离失所。 尤其是前宋南渡,政府偏安江南,沿海百姓渡海求生的人越来越多。 到了元朝,迁徙到澎湖的汉人更多,他们已在此地建造茅屋,过着定居的生活。 这些汉人移民不仅到海上捕捞鱼虾,还在岛上种植胡麻、绿豆,放牧成群的山羊,形成男子耕、渔、牧,女子纺织的聚落社会。 而且大陆汉人开拓澎湖之后,开始向鸡笼山发展。 这就导致,澎湖列岛上面,几乎全都是汉人移民,并没有什么番人土著。 基于临行之前,汉王朱高煦的再三警告,王景宏对待这些汉人移民极其宽容。 不但挨家挨户地分发粮食粮种,还赐给了他们大明常见的粗布麻衣。 这粗布麻衣在大明值不了几个钱,但在这澎湖岛上,比起子民身上那褴褛衣衫,不知好出了凡几。 澎湖诸岛的子民听闻大明王师降临,不但击杀了盘踞在渔翁岛上的悍匪,还在分发粮食与衣物,一时间纷纷赶到澎湖岛,领取大明王师的馈赠,歌颂大明王朝的恩德。 王景宏见状,当众宣布了朝廷将复设澎湖巡检司、将澎湖纳入大明版图的消息,澎湖子民闻言喜极而泣,热烈欢迎大明王师进驻澎湖。 毕竟他们先祖当年是为了躲避中土战乱,这才移民到海外列岛。 谁曾想到,这移民之后非但没有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反倒是受尽了那些倭寇海匪的劫掠凌辱! 如果不是大明朝廷执行严格的海禁国策,他们早想举族迁徙回中土了! 日盼夜盼,总算是将大明王师给盼来了! 眼见澎湖子民这么热情,王景宏也没有藏着掖着,该发粮食的发粮食,该发衣物的发衣物,该发药物的发药物…… 反正他们临行之前,船上带着大量的生活物资,足够让这些可怜的汉人移民,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了。 在澎湖岛停驻了半月,王景宏命人向朝廷传去消息,立刻派官员卫所进驻澎湖布政,自己则率水师继续前行,直奔鸡笼山而去! 鸡笼山的重要性,汉王爷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这岛面积大得吓人,完全可以打造成大明水师的完美基地,并且构筑大明海上门户! 所以,鸡笼山,一定要打下来! 王景宏眺望着映入眼帘的鸡笼山,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纪纲突然走到他身旁,神情有些凝重。 “据澎湖老人提供的消息,这鸡笼山局势比较复杂。” “首先,有一股比渔翁岛还要大的海匪势力,在岛上作威作福。” “其次,岛上除了有大量居住在平原的汉人移民外,还有数量极多的番人,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化,与中土差异极大,居住在山区,不与外界来往。” 纪纲乃是曾经的锦衣卫头子,手底下那群亡命之徒也都是锦衣卫精锐。 想要刺探出鸡笼山的情报,并不是什么难事。 平原汉人移民。 高山土著番人。 称王称霸的海匪倭寇。 如今这鸡笼山,大抵可分为这三种势力。 王景宏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阴险笑容。 “纪公公,有没有兴趣,跟咱家来一次里应外合?” 纪纲一见到他这阴险笑容,心底直冒寒气。 这个死太监,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帝都,诏狱。 朱高煦走进长长的甬道,在张軏的带领下,很快见到了满脸麻木的一众翰林。 “哟,诸位,怎么着?换了个地方,就看不进去了书了?” 瞧见这些人尽皆神情麻木呆坐在地上,朱高煦当即出言嘲讽道。 平日里在翰林院养尊处优,过着清贵老爷的生活,现在从翰林院换到了诏狱,这书是一点看不进去了啊! 一见到狗贼汉王爷,众翰林们有的高声咒骂,有的叩头求饶,态度截然相反。 在他们隔壁牢房,一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正心无旁骛地读着古籍。 这小老头不是旁人,赫然正是当廷撞柱死谏,而后一手策划科举舞弊大案的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胡俨! “小軏軏,开门,本王进去跟老胡头好好唠唠!” 听见这话,张軏也没有多想,直接命锦衣卫打开了牢房。 自家王爷这一身虎背熊腰的腱子肉,别说一个胡俨了,十个胡俨都不够他一个人揍的! 朱高煦走进牢房后,张軏还贴心地命人把牢房给锁了起来,看得一众翰林心惊肉跳的,唯恐这狗贼汉王爷突然暴起伤人,直接宰了掌院学士。 胡俨面无表情,对身后的朱高煦置若罔闻,依旧津津有味地读着古籍。 见此情形,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我说胡俨,这么淡然的嘛?就算你不为自己活命低头,也得考虑一下你的家小族人吧?” “他们因老夫而显贵,此刻因老夫而受难,一饮一啄,并无不妥!” 胡俨淡淡地回答道,仿佛已将生死乃至全族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不得不承认,这位程朱大儒,境界就是高,远非郭迪等人可以相提并论。 朱高煦叹了口气,问出了一个疑惑。 “老胡头,本王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们,就算没有本王插手,科举舞弊也是死罪!” “更何况是上百名考生共同舞弊,这案子堪称开国第一大案,牵连之人不计其数,至少那些考生是必死无疑。” “你们这些家伙不是整日张口道德仁义,闭口仁义道德,就这么忍心,让那一百三十二个考生无辜冤死?” 听到这话,胡俨终于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朱高煦。 “他们都是程朱文人,名教子弟,为了名教做出牺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老夫没有想到,你这贼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不惜散播谋逆之言,也要将程朱打落尘埃!” 话讲到此处,胡俨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老夫一直想不明白,程朱有利于皇室统治万民,为何你汉王朱高煦非要废了程朱?难不成你想借此培植党羽,夺嫡争位?” “旁人或许看不到真相,皇帝陛下英明神武,你以为他看不清楚?” “皇上回京之日,就是你汉王遭劫之时!” 那八个大逆不道的字,一旦被皇上知晓,这汉王朱高煦不死也要脱层皮!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根本没把朱老四放在眼里。 “本王扳倒程朱,只是因为看程朱不爽,看你们程朱文人不爽,仅此而已!” 胡俨:“???” 看着不爽? 所以就往死里整? 你大爷啊! 你还真是狂妄啊! 你咋不看皇上不爽呢,你咋不…… “行了,今儿个本王来见你,是准备给程朱一条生路,你要是配合的话,那日后朝堂还有程朱一席之地,但你要是不配合,那就随程朱去死吧!” “汉王此话何意?”胡俨惊了,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狗贼,想给程朱一条生路?! “简单,本王会让学部放程朱一马,官学科举内也会有程朱思想。” “但是,自此以后,包括你们这些翰林在内,所有程朱官员全都去新土布政,比如交趾、旧港、澎湖等地!” “程朱学子科举入仕后,同样外放新土布政,以三年为期,经考核优异者可升迁入朝!” 胡俨:“!!!” 新土! 程朱布政! 汉王这是要…… 让程朱教化天下蛮夷! “没错,这是尔等程朱唯一的生机!” “至少在五十年内,程朱别想着再执掌朝堂了,去新土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进献一份绵薄之力吧!” “五十年后,神坛花落谁家,尔等各凭本事争取,拥有拓土之功的程朱,优势将会更大!” 第294章 殿试!离谱到变态的试题! 四月。 殿试如期举行! 按照旧制,殿试应该在三月初一举行。 然而监国汉王爷最喜欢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一众学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便你啥时候举行,只要你举行就可以了。 毕竟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科举大考,狗贼汉王爷因科举谋逆案,直接罢免暂停了科举! 有的考就不错了,谁还敢质疑这殿试的时间啊! 此时刚过了五更天,外面的天还是黑乎乎地一片。 于谦于大爷便被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惊醒了,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来人定然是好友陈循。 “廷益啊!你不去赴考,那会出大问题的啊!” 陈循凄厉地嚎叫道,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 这位好友,真是胆大包天啊,连殿试都不乐意去! 虽然殿试可以不去,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在殿试之前,如有接到父母病逝的家书,或者自己临时身体不好等诸多原因时,可向朝廷的主考官辞行。 至于考生的会试成绩会被记录在册,等下一届的殿试大考之时,就可以直接参加殿试,或者嫌麻烦不想再进京赶考,也可以直接去原籍的衙门申请做官。 只是这殿试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天知道那狗贼汉王爷何时才会恢复科考,所以一众贡士都极其重视,天还没亮就起了个大早,准备排队进宫前去赴试。 只有自己这位好友,还他娘的在呼呼大睡呢! 想着,陈循又在哐哐砸门,凄厉嚎叫。 于谦在屋内那是烦不胜烦,没有办法之下,只能起床开门,然后又倒头就睡。 “哎呀廷益啊!你赶紧起床啊你……” “德遵兄,我是真不想去,他们羞辱我,这殿试不考也罢!” 听到这话,陈循顿时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这小子还是年轻啊,因为掉车尾那点小事,就敢置锦绣前程于不顾! 他于谦可以不顾,陈循身为他的兄长,却不能不管。 眼见这厮毫无起床的意向,陈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那好,你不去,为兄也不不去了!” 此话一出,于谦惊了,豁然起身,苦笑道:“德遵兄,你又何必……唉,罢了罢了!” 于谦一边苦笑,一边老老实实地更衣洗漱。 他很明白以自己这位好友的满腹才学,足以创造连中三元那等神话! 毕竟陈循已经是吉安府解元,先前会试又中了会元,连中三元只差一个状元了! 倘若陈循真能连中三元,那不只是前途璀璨了,那是光耀门楣足以名垂千古的至高荣耀啊! 更何况这位好友家境贫寒,连赴京赶考的盘缠都要靠乡亲资助,背负着巨大压力与期望! 这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好友的仕途,于谦只怕会悔恨终生。 片刻之后,二人结伴而行,直奔紫禁城(南京故宫)而去。 此时月亮依旧在天边朦朦胧胧不舍离去,于谦与陈循在一片月色的照耀下,赶赴本次殿试的举行地谨身殿。 自大明朝恢复科举后,殿试的举行地点都在紫禁城的谨身殿举行。 谨身殿殿名,为帝王提醒加强自身修养之意。 大明朝的帝王不管是举行大典还是策立太子皇后,都是在这个谨身殿举行,包括科举最高一级考试——殿试的考场,也正是在谨身殿。 等到二人抵达之后,宫门前已经是人头攒动。 三百九十九名贡士,全都身穿崭新的殿试服,兴奋不已地等待着踏入殿试考场谨身殿! 毕竟这迈出的一小步,那可是他们人生的一大步! 因为殿试不会淘汰,只排名不刷人。 所以这三百九十九名贡士,不管怎么考都能稳稳通过殿试,至少也是同进士出身。 即便这同进士不太好听,那也会被分到六部做个主事或外放到地方做个县官。 所以这就意味着只要迈进了谨身殿,不管殿试排名如何,他们都有着锦绣仕途,乃是普通学子需要仰望的存在! 于谦迈着老爷步,大大咧咧地跟着队伍,先是配合搜检,而后沐浴更衣,随即站在宫门外等候,等待着通传。 很快旭日东升,殿试随即开始。 一众贡士随着礼部官员走进殿内,拜过当朝太子爷与监国汉王爷后,各自在礼部官员的接引下落座。 朱高煦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些贡士,目光触及于谦时,明显停顿了片刻。 不过他并未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跟太子爷一起离开了。 殿试随即开始,不过当众考生看到试题题目后,却是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这尼玛的啊! 这又是哪个混账东西出的题目? 这篇试题很长,共计约有五百余字,却是离了个大谱。 前面几句提百姓耕种田地,这是事关国本农桑! 农桑说白了就是粮食,就是人口,围绕这个主题来写,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紧接着又提及农税盐税等朝廷税收制度,甚至着重列出了朝廷规定的商税制度! 农税与盐税乃是朝廷税收的主要收入,其余矿税商税这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这试题里面,却着重描述了一下商税,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狗贼汉王爷,又准备对朝廷税收下手了? 可是我们这些堂堂读书人,洁身自好的圣人子弟,根本也不懂那劳什子商税商贾之道啊? 一众考生心中暗自大骂,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去。 如果说试题里面着重写了商税有些离谱,那他娘的这后面从商税转到交趾地区该如何布政,那就更他娘的离谱了! 这试题里面寥寥几语,道明了交趾地区反叛不绝、民心不附的艰难现状,问你应当如何妥善解决这些难题,布政施恩交趾子民…… 这尼玛的,我们还是考生啊,不是地方官员啊! 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谁有布政行政经验啊,而且还是交趾那等蛮夷之地?! 即便是大明境内的一个小县城,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搞得定,你现在问我去交趾该如何布政? 布政? 布你大爷啊! 那些蛮夷不通经义,不慕教化,谁他娘的知道该怎么布政? 至于最后一个主题思想,那才是最令一众考生感到无语和心寒的。 这最后几句话,轻飘飘地叙述了一下,倭国是如何忘恩负义秉性卑劣,以及倭国境内有多少矿产资源,假设朝廷有意征伐倭国,该如何进行…… 看到这最后几句话,所有人都蒙了。 这殿试试题已经不是超纲不超纲的问题了,这是他娘的出题人脑袋有毛病啊! 除了第一主题农桑之外,后面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商税…… 交趾…… 倭国…… 麻了! 彻底麻了! 不用怀疑,这绝对是狗贼汉王爷出的试题! 否则哪个正常人,会出这些离谱到变态的玩意儿? 陈循愕然,摸不着头脑。 李贞懵了,苦恼地揪着头发。 王翱傻眼,提笔又不知该如何落笔。 …… 不得不承认,第一个农桑主题是最简单的,围绕粮食人口来写,一众贡士都是十拿九稳。 毕竟这是最贴近程朱歌功颂德的思想主张,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广施仁政,共同迈向煌煌盛世…… 但是汉王爷既然把这农桑放在第一位,就证明他最想要看到的,就不是这农桑,而是后面那仨…… 商税改制! 交趾布政! 征伐倭国! 只是这三大主题,哪一个都不好写啊! 于谦看着这些离经叛道的试题,却是险些乐出声儿来! 有趣! 真是有趣! 倒是没有想到,那位汉王爷,还真对自己的脾气。 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年轻小伙,就喜欢这些离经叛道的题目。 第一思想,不是农桑,更不是粮食,而是土地! 于谦可是知道,地方乡野士绅兼并土地成风,汉王爷的深意,应该正是在此! 第二思想,商税改制,于谦不懂,不敢掺和。 第三思想,交趾布政,这看似很难,实则最为简单。 联想到朝廷近些日子的大动作,于谦不难猜到,这“交趾布政”指的不只是交趾,而是——整个南洋! 南洋之地,局势错综复杂,却也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真才实学! 至于最后一道思想,征伐倭国,于谦同样不想掺和。 写得出彩了,那就是有伤天和,不人道。 写得委婉了,那就是违背本心,没意思。 想着,于谦决定了从第三思想入手。 交趾布政! 不,格局小了。 应该是…… 南洋布政! 第295章 宗藩制度!大胖胖心态也崩了啊! 御书房。 朱高煦正与大胖胖插科打诨。 殿试只考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然后开始阅卷。 这一天时间里,参加殿试的贡士们,需要应题作出一篇格式工整的锦绣策文,也算是难为他们了。 而且此次殿试乃是朱高煦亲自出题,农桑土地、商税改制、南洋布政、征伐倭国……这每一道思想主张看似简单,实则都饱含着深意。 就是不知道,这三百九十九名贡士中,有几人能够符合自己心意! 朱高煦长叹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大胖胖。 “老大,我有意召集藩王入京,你觉得如何?” 大胖胖:“???” 啥? 如何? 如何你大爷啊! 召集藩王入京,你丫想做什么? 太祖高皇帝为了防止亲王作乱,定下了二王不得见面的规矩! 可你丫倒好,把你爷爷的话当放屁,现在是巴不得来一场藩王大聚会! 咋滴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如何造我们燕王这一脉的反呗? 几乎没有犹豫,大胖胖直接拒绝了朱高煦这个提议。 “老二,不妥啊!” “你一个监国汉王爷,召集藩王入京,那朝野上下会如何看你?一人一口唾沫淹都要淹死你!” 听到这话,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怕什么?我现在的名声,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趁着老头子还没回来,抓紧把事情办了,然后直接开溜!” 大胖胖闻言一怔,深深地看了自家老二一眼。 这家伙,真是……让人感动啊! 不过心里感动归感动,但大胖胖还是不同意。 毕竟此事牵连太大了,一个处理不好,他这个当朝太子爷与老二这个监国汉王爷,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二啊,你忘了咱们家是怎么上位的了?你忘了老头子是如何整治那些宗室亲王的了?” 朱高煦听到这话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这倒真是个麻烦事情! 咱家怎么上位的? 造反呗! 燕王朱棣一脉,通过起兵造反,夺了太子朱标一脉的帝位。 而且正因为朱棣是夺嫡造反成功上位的,为了防止有宗室亲王模仿自己,所以他即位称帝后也大力着手削藩,对待那些兄弟侄子毫不客气。 建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在齐泰、黄子澄等文臣的鼓动怂恿下,大力开始削藩,十个月间连续削掉了五个藩王。 燕王朱棣的同母兄弟,太祖第五子周王朱橚,贬为庶人发配云南,建文四年又被召回京城看守。 朱棣称帝以后,恢复朱橚爵位,重回封地开封。 太祖第七子齐王朱榑,建文帝以谋反罪名将他贬为庶人,之后软禁南京长达四年。 朱棣称帝后恢复爵位,但在永乐四年,又被人弹劾,被圈禁在金陵帝都。 太祖第十三子代王朱桂,建文帝将他贬为庶人,燕王朱棣即位后将其爵位恢复。 太祖第十二子湘王朱柏,建文帝以谋反为名特命其回京问话,朱柏不堪其辱,便自杀而亡,永乐年间被平反。 太祖第十八子岷王朱楩,建文帝以谋反的罪名将他废为庶人,最后流放到福建漳州,朱棣上位后恢复了他的王位。 这五位是建文年间最惨的五位宗室亲王,而其他那些王爷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然而屁股决定脑袋,朱棣上位之后,也感受到了太祖分封的镇边塞王,对中央皇权的威胁,所以深知削藩势在必行。 不过他并没有建文帝那么愚蠢,即位之初并不急于削藩,反倒是为了得到藩王的认同和支持,对藩王十分优待。 等到自己帝位稳固了,他才开始着手敲打这些不听话的宗亲们。 并且朱棣削藩并没有一刀切,而是根据藩王的不同表现进行区别对待。 不听朝廷管束、威胁到皇权的则坚决削去爵位,如齐王朱榑、谷王朱橞。 对没有危及皇权的藩王,则放宽容忍度,进行优待,如周王朱橚、楚王朱桢、蜀王朱椿。 同时他还敲打辽王朱植、代王朱桂、岷王朱楩等藩王,削夺其护卫,削弱其实力。 经过建文朝与永乐朝的连续打压,当年洪武朝显赫一时的镇边塞王,如今已经风光不在,要兵没兵,要权没权,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个富家翁。 而且朝廷还规定他们不得参与“士农工商”四民生活,这就导致不少偏支庶出的宗室成员,承袭不了爵位又没有多少俸禄,养家糊口都成难题,甚至后面还出现了大明宗亲被活生生饿死的可笑事情。 也不知道朱重八同志见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得揭棺而起,给这些不肖子孙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这样畸形的宗亲制度,同样不是朱高煦愿意见到的。 好歹也是老朱家的儿郎,怎么能如同猪狗一样被人豢养在家中,从一出生就被斩断了所有的人生梦想与追求,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这宗藩制度,是时候该改改了! “老二啊,这宗藩制度水太深,你我二人把握不住啊,还是得老头子回来了……” “等个屁!现在南洋东海都需要人手,需要老朱家的儿郎出去打江山,等老头子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道,神情变得很是古怪。 朱老四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打不下岭北,你还想回来,你还有脸回来? 老子没让你这个征北大将军,直接把俄罗斯方块国打下来就不错了! 大胖胖还是不同意,毕竟他是当朝太子,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搅得江山不稳。 朱高煦同样怒了,大明南征北战都需要人手,与其让那些宗室亲王躲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不如拉出来为大明征战沙场,就算是死了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毕竟这江山是老朱家的! 胡俨虽然迂腐,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老朱家因朱重八一荣而荣,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也要尽到相应的职责义务! 不出意外,兄弟二人再次爆发了争吵。 最后汉王爷发飙,瞪眼道:“太子爷,我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你自个儿做好准备就行了,哔哔赖赖个什么劲啊!” 大胖胖:“!!!”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个混账东西,又开始犯浑了! “老二,这事儿可不能由着你性子胡来啊!” “你要真给了那些宗室亲王兵权,万一他们掉头就造反……” “呵,造反?”朱高煦笑了,“你以为我大明百万战兵是摆设?本王这个汉王爷是摆设?” “老子倒是希望他们造反,杀几只鸡给一群猴看,那些猴也就老实安分了!” 大胖胖:“???” 鸡? 猴? 你大爷! 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 那可都是你的血脉宗亲啊! 你才是鸡! 你才是猴! 沉默了一会儿,大胖胖一个人生着胖气,冷哼道:“你这位监国汉王爷都乾纲独断了,还要我这个太子爷准备什么?” “唔……召集藩王入京,也要个合适的理由嘛。” 朱高煦讪笑了两声,开口道:“老大你这不是生辰快到了,所以我打算借着给你贺寿的名义……” 大胖胖:“!!!” 啥? 贺寿? 以我的名义? 朱高煦你大爷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干烂事以我的名义! 你还是个人嘛你?! “老大啊,我倒是想以我的名义,但是我只是个王爷,这分量不够啊!” “你可是当朝太子爷,大明朝的储君,未来的大明天子,你这分量绝对够了!” 大胖胖听到这话,气得脸红脖子粗,直接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肥肉甩得乱颤。 “是!老子分量是够,两百五十斤肥肉!” “你个混账东西,你就可劲闹腾吧!”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老子直接给你发配凤阳去!” 朱高煦:“???” 第296章 巡考!令人惊喜的殿试考场! 殿试一天,日暮交卷。 大殿内的贡士们正在奋笔疾书,将他们这毕生的抱负,将他们这满腹的经纶,将他们心中治国安邦的良策,全都呕心沥血地付诸于眼前这篇策论之中。 他们兴奋而又激动地悬腕运笔,他们兴奋而又激动地指点江山,他们兴奋而又激动地激扬文字…… 虽然此次殿试,题目离谱到有些变态,但是汉王爷那个狗贼,总算是给考生们留下了一条活路。 这第一道农桑主张,就很是符合程朱思想。 农桑嘛,国之根本,毕竟之前每次科举大考,都经常会出现。 所以对于这个题目,一众考生那是经验丰富,怎么着之前都学过几篇应试策论,堪称老奶奶擦鼻涕——手拿把掐。 不出意外,大部分的贡士考生,都选择了以农桑为主题,奋笔疾书,根本停不下来!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毕竟他们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朱高煦与大胖胖闹了个不欢而散,背着手来到了谨身殿考场巡视。 与奋笔疾书停不住的其他贡士们相比,此刻考场内仅有几名考生还在凝眉审题,并没有急着动笔。 一人是陈循,原本此次科举大考的状元! 朱高煦走到陈循身旁,低下头来扫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了讶然之色。 因为这陈循的确如那大部分考生一样,选择了以第一道农桑为主题作策文。 但是他陈循却又并未如同他人那样,围绕永乐年间暴涨的人口大书特书,鼓吹盛世,歌功颂德,侈人视听! 这小子,竟然写的是土地兼并,写的是士绅作乱,为祸一方,鱼肉百姓! 这……怎么会? 如果说于谦这么写,朱高煦还能理解,毕竟于谦这小子现在是个叛逆青年,就喜欢写一些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东西。 但是这陈循可不一样啊,三十岁的人了,而且一向老成持重,他怎么也会写这样的文章? 难不成被于谦于大爷给带偏了? 朱高煦眼睁睁地看着陈循奋笔疾书,陡然注意到了他手指间的老茧,心中顿时了然。 陈循啊,五岁丧母,十岁丧父,次兄早卒,独与比他大十岁的长兄陈德逊相依为命,生活清苦,贫困交加。 平日里读书都要靠着抄书,手上布满了伤疤老茧,也算是难为他了。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 这小子也算是寒门崛起的典型代表人物了,寒窗苦读十几载,最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官至内阁首辅,在朝四十三年,尤其对于土木堡之变后朝廷政局的稳定,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陈循这位辈子最大的功绩,就是土木之变时,明叫宗被俘,人心惶恐不安。 户部右侍郎陈循与兵部尚书于谦辅佐郕王朱祁钰守卫北京,最后拥立朱祁钰即位称帝,打赢了北平保卫战,成功守护住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只是这之后,陈循就开始飘了,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骄傲自满,嫉贤妒能,喜好隐瞒逢迎,最终晚节不保。 不过他现在还算年轻,并且拥有了敢叫板士绅的勇气,这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稍加培养,就是一个不错的贤才干吏! 朱高煦略过陈循,继续巡视着考场。 大多数考生,都是一个蠢样,拿着农桑人口大书特书,看得朱高煦苦笑着直摇头。 这就是程朱的弊端啊! 歌功颂德,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 这样虽然有利于朝廷统治,但是却也麻木了百姓思想,最终使得大明故步自封,止步不前。 象征性地瞟了几眼,朱高煦又注意到了一名考生。 相比于其他学子,此子竟然选择了难度不小的征伐倭国! 这倒真是有些意思了。 朱高煦扫了一眼他的考牌,沧州府盐山县,王翱! 王翱! 原来是他! 史载此人乃是明初名臣,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一生历仕七朝,辅佐六帝,刚明廉直,官至吏部尚书加衔太子太保,难得的宰辅相才! 他这篇策论,从前期斩断两国来往到后期治理倭国地区,都提出了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奇见解,武略方面倒是有些不如,充斥着妇人之仁的仁义思想。 毕竟还年轻嘛,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还可以扭转他这些不正观念。 下一个,则是李贞,他带给朱高煦的欣喜,比之王翱更甚! 因为这家伙选择的主题,竟然是商税改制! 整个谨身殿考场,唯有他李贞一人,敢选这难度最大的商税改制! 朱高煦通篇看完,虽然有些失望,毕竟李贞受限于这个时代,提出的方案策略中规中矩,但是他有这个勇气,已经足以令人感到欣喜了。 此人或许可为周忱的左膀右臂,辅佐周忱完成大明商税的改革! 一场巡视下来,朱高煦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次科举大考,当真选拔出了不少贤才。 陈循、王翱、李贞等,虽然各自有着不少缺点,但是瑕不掩瑜,只要稍加培养,就可以独挡一面,成为大明朝廷未来的中流砥柱! 最后,朱高煦来到了于谦身旁。 此刻于大爷正在奋笔疾书,埋头苦干,根本没有注意到汉王爷的到来。 仅仅只是看了一眼,朱高煦便差点大笑出声。 因为于谦于廷益,竟然选了交趾布政,而且他这篇策论的核心思想,还是围绕着整个南洋来写! 这小子年纪虽轻,却是志向远大,一门心思地蚕食南洋,广施仁政收拢民心,将整个南洋之地纳入大明版图! 这与朱高煦的目标,不谋而合! 志同道合,吾道不孤也!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欣喜? 想着,朱高煦深深地看了一眼于谦,随后悄悄地离开了谨身殿考场。 陈循,李贞,王翱,于谦……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大明朝从来不缺贤才干吏,缺的只是圣君明主! 当这些青年才俊与大侄儿朱瞻基相遇,不知会擦出什么火花。 至少,科举改制后,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这等实才,替大明开疆拓土,镇守一方,匡补时弊,燮理阴阳! 落日西下,红霞满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殿试结束。 三百九十九名贡士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意气风发地从宫门列队而出。 一走出宫门,一众考生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诉说着自己书写策论时何等踌躇满志,挥斥方遒! 陈循急匆匆地找到于谦,低声问道:“廷益,你选的什么主题?” “交趾布政啊,这不是最轻松的吗?” 于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所有人瞬间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轻帅小伙。 交趾布政,最简单? 简单你大爷啊! 你搁这儿吹牛逼呢? 于谦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看向了陈循。 “德遵兄,悄悄告诉我,选的什么主题?” “农桑!” “嘶……这是个陷阱啊!兄长写的什么?” 于谦慌了,急忙追问道。 农桑年年考,回回考,都被考烂了! 那狗贼汉王爷怎么会让你们写农桑,像以往那样鼓吹什么太平盛世?! 这农桑分明指的是田地! 陈循一惊,“陷阱?为兄围绕田地写的……” “哦,那没事儿了,兄长果真英明聪慧!” 一众考生:“???” 啥? 你说啥? 不是考农桑? 考的是什么田地? 我尼玛的,老子心态崩了啊! 第297章 评卷!老蹇头的暗箱操作! 殿试结束。 内阁值房内,评卷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学部尚书解公豹、内阁学士杨溥、礼部尚书王景、吏部尚书蹇义等钦定读卷大臣,正在热火朝天地阅卷之中。 殿试三日后就要传胪放榜,这样算起来,留给他们的阅卷时间,也就只有不到两天而已。 虽然殿试不刷人,只确定名次,但是此次参考的贡士总计有三百九十九人,要根据他们的答卷情况确定并排出名次,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加之此次殿试乃是汉王殿下亲自出题,涵盖了四大思想主张,这无疑更是增加了读卷大臣们阅卷的难度。 并且殿试阅卷不同于乡试会试,为保证科举大考的公平公正,王景蹇义解公豹等八位读卷大臣,需要依次评阅每一份殿试试卷。 第一个人看完试卷后评阅,然后传给第二个人,如此一直传到第八位读卷大臣,共同评价完毕才算完成。 每个读卷大臣都要给试卷评价,分为五个等级,通用相同符号。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进入一二甲名次,必须得到七个一等评价。 按照惯例,读卷大臣只会筛选出成绩最好的十份答卷,上呈天子亲阅,点出状元、榜眼与探花。 至于其他考生的名次序列,由阅卷大臣决定即可。 当朱高煦走进内阁值房时,解公豹等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批阅答卷。 毕竟他们给出的每一个评价,都会严重影响一名考生的仕途前程,所以无人敢掉以轻心。 再者说来,那位监国汉王爷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 万一夹杂私心,故意打压某位学子,一旦被那狗贼汉王爷发现了,那下场只有一个——打入诏狱! 基于这种种原因,学部尚书解公豹以身作则,聚精会神地批阅着一份份答卷。 蹇义王景等人同样是尽心竭力,以他们这些朝堂巨头的学识水平,评阅考生答卷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一份答卷映入眼帘,坐在首位的吏部尚书蹇义先是眼睛一亮,随即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先前传递过来的答卷,都是清一色地围绕农桑人口来写,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 不说一模一样,也是相差无几。 任谁看这样的答卷看多了后,都会觉得心烦腻歪。 要知道评卷开始之前,汉王殿下就给出了标准答案,农桑只是表象,田地才是深意。 毕竟如今大明乡野之间,地方士绅兼并田地成风,此事一众巨头都是心知肚明! 汉王出这题的深意,无非是想看到有学子谏言献策,提出合理的建议解决这些难题。 然而大部分的考生,都只看到了表面,逮着什么盛世就开始一顿鼓吹,这就注定他们的成绩不会太理想,沦为中下流。 不过眼前这份答卷,却是一五一十地论述了乡野士绅兼并田地的恶劣现象,而后借此引出此举将会对朝廷的危害,称得上是一篇真正切题的佳作。 然而让蹇义忧心之处在于,此子最后给出的建议,竟然是限制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地方士绅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地兼并田地,是因为他们拥有功名,可以免税,从而带给了他们兼并田地的特权!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办法很是简单,废了读书人的功名特权便是! 但是这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啊! 毕竟读书人的命根子,就是“功名”二字。 这功名特权要是没了,那读书人还是读书人吗? 没有功名在身,读书人连耕田种地的农户都要不如,连生计都不能保证,谁还愿意苦哈哈地寒窗苦读? 所以,这读书人的功名,绝不能轻动! 此子分明是注意到监国汉王爷有意对士绅功名下手,所以才写了这么一篇离经叛道的文章!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篇佳作,可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 因为一旦此子名列前茅,那无异于递给了汉王朱高煦一把锋利的刀剑,狠狠地砍在缙绅头上! 那狗贼汉王爷正苦于没有合理的借口,对读书人的功名下手! 如今得了这么一篇理论依据,只怕汉王朱高煦立马就会借此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啊! 想着,蹇义凝眉沉思了良久,最终提笔给出了一个二等的评价。 虽然这是一篇针砭时弊的上等佳作,但它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 为了朝堂稳固,社稷安稳,蹇义只能昧着良心给出了这个评价! 此次殿试八位读卷大臣,分别是吏部尚书蹇义、内阁学士杨溥、学部尚书解缙、学部侍郎陈公甫、礼部尚书王景、礼部左侍郎邹缉、礼部右侍郎曾棨与吏部左侍郎师逵。 蹇义心中清楚,除了杨溥师逵二人外,其余五人都是铁杆汉王党! 几乎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解缙等人绝对会给这篇答卷一等评价。 如今自己给了二等,只需要杨溥、师逵其中一人,同样给出二等评价,那这篇文章就不可能上呈御前,太子爷与汉王爷都见不到。 杨溥为人谨小慎微,他会给出什么评价,蹇义不能保证。 但是吏部左侍郎师逵为官刚直不阿,为政清廉自守,他见到这样离经叛道的文章,绝对不会给出一等评价! 如此一来,这封答卷,最多不过得六个一等评价,是进不了前十的! 一想到这儿,蹇义顿时就心安了不少,将此答卷传递出去后,继续批阅着下一份答卷。 很快这封答卷传遍了七人,轮到坐在末位的杨溥评卷时,这位内阁大学士顿时犹豫到了极点。 一个二等评价,六个一等评价,几乎刹那间杨溥就明白了前面七人的选择。 师逵为官刚直不阿,看来不只是说说而已,面对考生指责士绅兼并田地,他竟然给出了一等评价! 不过即便如此,这篇上等佳作,只怕要蒙尘了啊!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杨溥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提笔正准备给出一个二等评价,不料身旁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 “杨溥啊,这篇文章写的不错,你觉得当属几等?” 此话一出,杨溥蒙了,扭头看向狗贼汉王爷,满脸尴尬之色。 八人都是一脸懵逼,评卷工作陷入了停滞。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杨溥,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本王觉得这文章写的不错嘛,针砭时弊,一针见血,堪称谋国之言,杨弘济你觉得呢?” 杨溥:“???” 众人:“???” 这尼玛的,还能这样玩? 亲自下场强行逼迫读卷大臣? 咋滴你这个监国汉王爷一点不要脸了呗? 杨溥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直接提笔给出了一等评价,没有丝毫犹豫。 么得办法,汉王淫威太盛,杨溥自问自己这细胳膊拧不过他那大粗腿! 再者说来,既然汉王已经看过这篇文章了,那打不打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朱高煦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吏部尚书蹇义。 “老蹇头,本王觉得你近些时日有些操劳过度了,要不回家休养一下?” 蹇义:“!!!” 休养? 休养你大爷! 第298章金忠夏元吉两大巨头心态崩了啊! 听到汉王这话,蹇义脸都快绿了。 这哪是好心让自己休养,这分明就是敲打啊! “你们八人,可都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堂重臣,朝廷大员!” “这殿试乃是朝廷的抡才大典,事关我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本王不希望见到,有人因一己之私,故意打压有真才实学的考生学子!”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低喝道,令蹇义等人变了脸色。 这事情闹得,好像真被抓包了一样…… 朱高煦瞪了蹇义一眼,而后背着手离开了评卷现场。 他之所以走这么一遭,就是担心蹇义等人,会故意打压陈循于谦这些贤才干吏。 毕竟个人喜好不同,他蹇义就算是真个以权谋私了,你也不能说人家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不过想必经过这次敲打后,蹇义等人应该会老实一些,不至于再做出这样的蠢事! 刚刚回到汉王府,朱高煦还没来得及同自家爱妃们温存一番,麻烦就找上门了。 兵部尚书金忠与户部尚书夏元吉联袂而来,除了正在评卷的吏部尚书蹇义外,朝廷三巨头突然间来了两个。 傻子都知道,这两个老货,肯定是来者不善! 汉王府,书房。 “哟,老金头,还活着呢?” 金忠眼睛一瞪,强忍着心中火气,直接翻了个白眼,选择无视了这个狗贼的调侃。 夏元吉神情很是凝重,直截了当地出言道:“汉王殿下,您准备召集诸王入京?” “唔……太子爷让你们来的?”朱高煦闻言轻笑了一声,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来意。 朱高炽那个死胖子,胆子很大嘛! 你以为自己这个太子爷都劝不动,让这两个老货来,就拦得住本王?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太子爷不是马上生辰到了嘛,本王准备让老朱家的亲戚老小们,都进京给太子爷贺寿,热闹热闹嘛!” 两位巨头:“???” 贺寿? 贺你大爷啊! 哪有这等离谱的事情? 你还真是把太祖高皇帝的话当放屁啊! “咳咳,汉王殿下,此举不但不合礼制,还会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 “毕竟藩王轻易不得入京,这是自洪武年间制定的宗藩政策,要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那只怕各地的宗亲藩王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要知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是同意的。 毕竟历史上凡是搞“封藩制”的王朝,藩王无不作乱,无一例外! 例如西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再如不久前的“靖难之役”…… 这些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摆在眼前,偏偏高皇帝还不相信! 当年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时,他认为"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给予了那些藩王们强横到夸张的军事特权! 这岂不是眼睁睁地埋下“作乱犯上”隐患的种子? 事实证明,高皇帝果真错了。 建文皇帝刚刚即位称帝,便感受到了来自镇边塞王的强大威胁,所以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削藩。 结果削着削着,把自己的江山帝位给削没了。 当今天子即位称帝后,同样收拾了某些不听话的宗亲藩王。 历经建文永乐两朝天子的努力,这才将宗亲藩王作乱犯上的隐患给解决掉了。 可是你汉王爷倒好,现在竟然想召集诸王入京! 咋滴你想趁皇帝陛下不在,自己来一次“黄袍加身”?! 金忠作为靖难之役的策划者与参与者,对藩王作乱的危害简直不要太清楚! 虽然那场凶险无比的靖难之役,他们打赢了,成功夺取了天下! 但是因为战场大多在北方地区,长期反复的拉锯战使得淮河以北地区遭到极大的破坏。 北境好不容易从元末乱世的战祸中恢复了些许元气,百姓安居乐业,百废俱兴,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然而因为那场靖难之役,整个北疆都卷入了战火之中。 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那等凄惨景象,金忠至今历历在目! 所以,他根本无法接受,汉王朱高煦破坏如今的形势大好的宗藩制度! 不管这位监国汉王爷究竟想做什么,金忠都会坚决反对! 大明朝的宗亲藩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儿,如果再让他们获得兵权,只怕大明朝将会迎来又一次的靖难之役! 这作乱犯上的隐患,绝对不可再出现! “汉王!宗藩制度绝不可动,否则老夫今日一头撞死在你府上!” 金忠起身,语气异常严肃,作势想要撞柱死谏。 朱高煦冷眼看着他,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水,仿佛丝毫不在意这老货的生死。 “老金头啊,撞吧,本王给你定制一副金丝楠木棺材!” 此话一出,金忠傻眼,进退两难。 夏元吉苦笑着对金忠摇了摇头,示意他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了解这位汉王爷的脾气秉性吗? 他就是一块滚刀肉,吃软不吃硬的武夫丘八王八蛋! 你敢威胁他,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想着,夏元吉看向了朱高煦,沉声问道:“汉王殿下,若你想改变宗藩制度,必须告知我等具体内容!” “如若不然,那老夫与金忠将会告老归乡,这方朝堂就留给你折腾吧!” 朱高煦:“???” 额? 这尼玛的? 你们俩要撂挑子? 一个兵部尚书,朱棣亦臣亦友的绝对心腹! 一个户部尚书,朱棣文治武功的钱袋子! 这两人要是撂挑子了,那朱老四还不得把自己皮扒了? “咳咳,议事就议事,你们咋还急眼了呢?” 怂了。 铁骨铮铮汉王爷怂了。 “其实你们差不多都知道了,郑和他们此次出海,是奔着踏平倭国去的!” 听到这话,金忠与夏元吉点了点头,倒是不觉得意外。 这个消息,他们先前就已经从这狗贼汉王爷口中证实了。 眼见两位巨头神态自若,朱高煦讪笑了两声,随即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其实吧,我老朱家的宗室成员,一代又一代地繁衍下去,迟早会成为朝廷财政的重大负担!” “他们不临民不治事,享受着朝廷的优渥待遇,整日吃喝玩乐造小人,这种制度不是蠢货才定得出来吗?” 两位巨头:“!!!” 麻了! 彻底麻了! 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竟然敢骂太祖高皇帝是…… “二位当真想要知道,本王准备如何进行宗藩改制?” 朱高煦微微一笑,看得两位巨头有些心惊肉跳。 但事已至此,他们不弄个明白,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半个时辰后,金忠夏元吉二人神情麻木地走出了汉王府。 夏元吉看向金忠,金忠也扭头看向了夏元吉,二人大眼瞪小眼,没来由地生出了后悔之心。 这尼玛啊! 何苦非要追问此事? 如今两人可算是上了汉王爷的贼船了! “维喆,我们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唉,汉王之武略,远盛当今陛下,甚至足以比肩太祖高皇帝!” 这番评价,堪称极高。 毕竟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崛起于布衣甚至是乞丐,硬生生地在元末乱世中剪灭群雄,生生杀出了一个大明王朝! 高皇帝之武略,连永乐帝都自愧不如! 夏元吉长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这对大明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金忠闻言良久无语,最终喟然长叹了一声。 “维喆,你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是真的老了?” “或许吧,大明朝如今出了这么一位拓土雄主,福祸不明啊!” 第299章 殿试结果!破防的于谦于大爷! 阅卷官长达两日的辛勤劳作。 本次殿试的名次也基本排列好了。 然而按照旧制,这名次只是读卷大臣自己排列的,还需要上呈皇帝陛下亲自定夺。 只是如今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跑到漠北撒欢去了。 解缙等读卷大臣只能将前十答卷,送往御书房,交由当朝太子爷与监国汉王爷御览。 因为宗藩改制一事,大胖胖至今还在生着老二的胖气。 二人坐在御书房内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良久之后,太子爷终于受不了了,主动出言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我说老二啊,你到底给金忠夏元吉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大胖胖是真的不能理解,甚至感到心惊肉跳。 明明他授意金忠夏元吉去找这个混账谈话,试探一下老二的口风,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结果却是,金忠夏元吉这一去,直接他娘地“叛变投敌”了! 二人现在不但全力支持老二进行宗藩改制,甚至还劝自己这个太子爷不要插手,多管闲事! 一想到金忠夏元吉那语重心长的劝谏模样,朱高炽就气不打一处来! 咋滴老子是“送才童子”呗,一个个的贤才全都送给了老二?! 朱高煦看着大胖胖这独自一人生胖气的模样,心中就觉得好笑无比。 “老大啊,这宗藩改制水太深,你这个太子爷把握不住!” “听我一句劝,你老老实实地跳操练太极剑去吧,等我解决好了,你再出面收拢人心!” 大胖胖:“???” 啥? 把握不住? 你大爷啊! 老子可是当朝太子爷! 咋滴老子这个太子爷把握不住,你这个汉王爷就把握得住了? 荒谬! 可笑! 大胖胖正准备继续追问,却不料解公豹等人送来了殿试答卷,他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按照旧制,他们送过来的殿试答卷,只有评价最高的那十份! “太子殿下,汉王殿下,这是本次殿试评阅的前十试卷。”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笑道:“十份怎么够我们两个人看?把前五十名考生的答卷全都取过来!” 此话一出,群臣当场傻眼,开始了纷纷议论。 按照惯例,御览前十名的答卷,然后确定状元、榜眼、探花即可,何必看前一百名的答卷? 这不是自个儿找罪受吗?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群臣,“怎么了?本王受命监国理政,想要励精图治,难道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群臣也懒得再解释,直接命人取来了前五十名的答卷。 其实这考生答卷从理论上来讲,试卷全都是弥封的,谁也不知道考生的身份信息,从而**。 汉王爷这般做法明显就是多此一举,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奈何汉王殿下乾纲独断惯了,连太子爷都压制不住,群臣自然不会在这件小事上面与他作对。 很快前五十名答卷尽皆取来,按照以往的规矩,直接当场拆开了试卷弥封,将考生的个人信息显露出来。 读卷大臣安排的前三名,赫然正是陈循、李贞、王翱三人。 倒是朱高煦比较重视的于谦于大爷,却始终不见他的答卷踪影。 这就比较尴尬了啊! 难不成于谦这么拉跨? 前五十名里面没有,朱高煦直接将答卷扔给了太子爷,又命人去取来了五十到一百名,然而拆开弥封后,却还是没有! 见此情形,朱高煦有些傻眼,直接命人取来了前两百名的答卷! 而他心心念念的于谦,赫然排在了第一百九十九名,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朱高煦认真了一下于大爷的佳作,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先前他只是粗略地瞟了一眼,大致了解到这小子选的是交趾布政这一主张。 他在这策论中虽然提出了不少聪明举措,但是毕竟年纪尚轻,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根本就不能确定是否能够真的实现,显得有些华而不实。 正因为如此,解公豹等八名读卷大臣,给他这“佳作”的评价可谓是惨不忍睹。 第一等评价仅有四人,甚至还出来两个三等评价。 这样的殿试成绩,别说高中状元了,能够挤进二甲都算他运气好了! 朱高煦正想着,大胖胖与解公豹等人,已经商量出了前三人选,正是陈循、李贞、王翱三人。 这三人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思想主张,并且策论很是出彩,合该他们金榜题名,独占鳌头! 至于于谦于廷益,朱高煦在深思熟虑后,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酒楼。 于谦与陈循正在痛饮。 毕竟殿试结束,他们这些学子考生,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整个酒楼一片欢声笑语,大家都在等待着三日后的“传胪大典”! 然而正当此时,一名小宦官领着几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陈循何在?即刻随咱家入宫面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文人学子全都齐刷刷地看向陈循,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按照惯例,读卷大臣阅卷完毕后,会把殿试试卷中最好的十份试卷呈送御览,皇上将会给这十份试卷排定名次,选定状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的前七名。 另外,皇上会将这十份试卷的主人召进宫中,单独召见,这便是史称的“小传胪”。 最终殿试名次,包括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前七等,都是在皇上召见后,才正式确定,然后才会填写大小金榜。 殿试三天后正式放榜,被称为“大传胪”或“传胪大典”,乃是帝都里的一大盛事! 这也就意味着,眼前这陈循殿试成绩,已经进入了前十! 而且最令众人激动兴奋的是,陈循可是吉安府乡试解元,本次会试的会元! 他如果能够高中状元的话,那就是完成了“连中三元”的奇迹神话,足以名垂青史,成为天下文人士子的楷模! 一时间,众人看向陈循的眼神都变了。 于谦欣喜若狂地看着好友,满脸与有荣焉。 倘若好友当真能够创造连中三元的神话,那他于谦也算是不枉走这一遭了! “廷益,那为兄就先……” “兄长且去,小弟静候佳音!”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陈循走后,于谦却是有些怅然若失。 诚然,自己无比希望好友能够高中状元,创造那连中三元的奇迹神话! 但万一他陈循真的做到了呢? 自己与他这一比较起来,那不是羞死个人?! 好友连中三元,名垂青史! 自己从乡试开始就接连吊车尾,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想着,于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苦酒入喉,无处话凄凉!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非要把自己安排在最后一名! 你大爷的! 还不如让老子落榜! 第300章 艰难的选择!状元陈循! 御书房。 朱高煦与大胖胖相对而坐。 陈循王翱等十位才俊,跟着宦官走进了一处偏殿等候。 环顾四周,陈循惊讶地发现,上次那位会试第二十七名陈鼎也赫然在列。 这就有些意思了啊! 按理来说,会试排名与殿试排名,应该区别不大。 毕竟考生们的真才实学摆在那里,会试已经体现出了他的实际才学。 这就意味着,殿试名次与会试名次相差不大,才应该是合理的。 不过一想起会试题目与殿试题目,陈循又随即释然了。 这尼玛的,题目完全就不一样,名次不变才怪! 只是这样一来,陈循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他也想高中状元,创造连中三元的神话! 王翱、陈鼎等人,也都在打量着其余九人。 毕竟大家心中都清楚,这十人必定就是一甲三位与二甲前七位了! 而且此次会试殿试,都是汉王殿下一手操办遴选,在如今汉王势头正猛的时候,他们必定都有着一个锦绣前程! 想到这儿,众人态度都十分友好,互相介绍认识,算是同期之友。 大明朝中后期武官勋臣落寞衰亡,文臣结党把持朝政。 而他们结党的方式,如同乡、同门、同窗、同期、同年、同科、年兄等等,只要能扯上关系,那都可以结为一党! 一方砚台,同坐一张长椅,由一位先生教学,同学就被称之为“同砚席”。 后来,多了几个学生,要多坐几张椅子,但房子不大,老师学生都要从同一个门里出入,就称之为“同门”。 再后来,房子大了些亮了些,可就那么一个窗户,学生们要挤到窗下一起读书、共同沐浴阳光,就又被称之为“同窗”。 同年一指年岁相同,二则指科举大考称同榜或同一年考中者,同科则是同榜高中者,同榜登科者相互之间的尊称便是“年兄”。 为了结党营私,把持朝政,文人们也算是想尽了办法。 文人之无耻,可见一斑! 此刻陈循等人正热情无比地相互间唤着“年兄”,算是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将来还可在官场上互相扶持提携。 如陈循与陈鼎,那可以是本家,说不定五百年之前他们的祖宗还是亲兄弟。 所以二人直接坐在了一起,关系瞬间亲近了起来。 很快大内总管小鼻涕走了进来,“陈鼎何在?太子殿下宣你觐见!” “有劳工公公了。” 陈鼎闻言心中一动,跟着这位大太监,赶去赴太子爷的约会。 虽然只是太子殿下,不是当今天子。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去了,他们想见也见不着。 更何况太子殿下乃是当朝储君,出了名的宽厚仁慈,体恤人才。 要是得了太子爷的认可,那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小鼻涕领着陈鼎,走进了御书房。 陈鼎一走了进去,心中却凉了半截。 因为除了慈眉善目的太子爷外,旁边还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糙汉。 看这糙汉满脸横肉的模样,身上还披着靓丽蟒服,傻子都知道,这位肯定是监国汉王爷了! “学生陈鼎,叩见太子殿下,汉王殿下!” “无须多礼!” 大胖胖认真地打量着陈鼎,只见此子面容硬朗刚毅,顿时就生出了不少好感。 朱高煦见状,也是暗叹此人天生官命。 毕竟想要在古代做官,你要是长得太丑,那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 朝廷不收丑逼非人类。 “重器(陈鼎),你是肇庆府新兴县人?” “太子殿下英明,学生正是肇庆府新兴县人士。” “肇庆府扼两广之咽喉,素来就有着‘岭表南来第一州’之美誉,如今出了你这么位岭南大才子,真可谓是人杰地灵!” “学生惶恐,太子殿下谬赞了!” 大胖胖与陈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朱高煦则凝眉看着陈鼎的答卷。 殿试四大考题,陈鼎同样选择的是农桑一道。 不过他并未像大部分考生那般,拿着农桑就开始鼓吹盛世,粉饰太平。 这小子论述的核心,同样是土地兼并,与陈循不谋而合。 但相比于陈循敢针砭时弊一针见血,陈鼎就要委婉稳重得多,提出的解决方案也比较稳重,不是陈循那般直接挥刀看向士绅功名,而是一步一步地限制士绅利用功名钻大明律令的漏洞! 两人都是难得罕见的贤才,大胖胖看好老成持重的陈鼎,朱高煦却更喜欢年轻充满勇气的陈循! 此刻大胖胖与陈鼎正聊得火热,朱高煦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插嘴。 “陈鼎,你写的这篇策论很是不错。” “但本王想问你一句,如果朝廷日后赐你钦差之权,让你全权处置士绅兼并田地一事,你可有这个胆量与雄心?!” 此话一出,陈鼎闻言一怔。 钦差大臣! 全权处理士绅兼并田地之事! 这会是何等大的滔天权柄? 并且一旦做成了,那自己足以名垂青史! 只是,真要这么做了,那会得罪天下士绅啊! 陈鼎明显地犹豫了良久,并未直接出言拒绝或是接受。 毕竟此刻做出的选择,很明显会影响到他将来的仕途,甚至是影响他陈鼎一生的命运! 眼见陈鼎眉头紧锁地陷入了沉思,朱高煦与大胖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因为此子老成持重,对他的表现更是满意。 陡然间,陈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直接看向了监国汉王爷。 “敢问汉王殿下,朝廷可是想要整治田地兼并之风?” “若当真如此,陈鼎愿为君分忧,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此话一出,朱高煦与大胖胖相视一笑,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你暂且退下吧!” 待陈鼎一走,大胖胖就慨叹道:“老二,这陈鼎可为状元,无论是才学还是性情,都是上上之选!” 朱高煦同样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整治那些兼并田地的士绅了,让陈鼎高中状元,拥有这个大好出身,日后再超擢提拔,阻力也会小上很多。” 听见这话,大胖胖顿时一喜。 “那就这么定了?陈鼎为状元?” “不急,不是还有个陈循吗?” 很快陈循走了进来,还是一样的流程,还是一样的味道。 朱高煦与大胖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到片刻陈循就被忽悠瘸了。 “陈循啊,本王问你,日后让你整治士绅兼并田地,你可有这个胆量?” “敢问汉王殿下,朝廷何时开始整治?学生马上可以赴任!” 朱高煦:“???” 大胖胖:“???” 啥? 马上? 赴任? 我尼玛啊! 你都不带犹豫的吗? 咋滴那些士绅兼并你家田地了? 朱高煦与大胖胖对视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待陈循离去后,二人都有些纠结。 状元只有一人,现在却有了两名优秀才子。 挑选他们中的任一人,似乎都不太公平。 更何况朱高煦喜欢陈循,大胖胖看好陈鼎,二人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恰在此时,小鼻涕突然发声,笑道:“太子殿下,汉王殿下,奴婢听闻这陈循既是解元,又是会元,何不成人之美?” 小鼻涕只是知道,连有学子中三元,只怕皇上听到消息后,也会高兴一会儿。 此话一出,大胖胖随即喟叹了一声,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也罢,他也不容易啊,我大明朝开国至今,还从未有连中三元的俊杰!” 朱高煦同样笑道:“这是一份足以名留青史的荣耀,也是一种天下认可的激励!” “愿我大明学子,都以陈循为榜样,连中三元科举入仕,报效朝廷造福万民!” 第301章 传胪放榜!连中三元陈德遵! 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于谦同陈循出了酒楼,一路向着紫禁城而去。 昨日便有人送来了崭新的进士官服,并且告知二人传胪地点正是殿试考场谨身殿。 传胪,专指科举时代,殿试揭晓唱名的一种仪式。 殿试公布名次之日,皇帝至殿宣布,由阁门承接,传于阶下,卫士齐声传名高呼,谓之传胪。 于谦此刻喜忧参半,身上穿着崭新的进士袍服,虽然心中很是高兴,但是总觉得很是不得劲。 不知为何,于廷益有那么一丝不安,他总觉得自己这次殿试,说不定还会吊车尾! 相比于喜忧参半的于谦,陈循那是既激动又欣喜,整个人有些意气风发。 与太子爷汉王爷会面之后,陈循基本可以确认,自己已经金榜题名了。 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运道,创造出连中三元的奇迹传说! 于谦见好友这么紧张模样,忍不住笑问道:“德遵兄,昨日面见太子爷情况如何?可有把握连中三元,成为大明朝士子第一人?!” 陈循笑着摇了摇头,自谦道:“什么第一人?黄观连中六元,被誉为‘六首状元’,他才是真正的第一人啊!” “德遵兄,现在是永乐朝,这话可不兴说啊!” 于谦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有些慨叹那位“六首状元”的坎坷仕途。 所谓六首,便是指的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等科举六试! 而六首状元,即是指这科举六试均为第一名的状元! 纵观历朝历代,只出了黄观这么一号人物。 他本应该有着锦绣前程,然而一场靖难之役,直接改变了这位才子的命运。 当年建文皇帝朱允炆改旧制,黄观任右侍中,参与重要国事奏议。 还是燕王的当今天子自恃皇叔,态度傲慢,入朝不拜建文皇帝。 群臣畏其权势,缄口不敢言,唯独黄观当面教训燕王朱棣,致使朱棣怀恨在心。 而后靖难之役爆发,黄观受命奔走在长江上游督促各地赴援。 结果燕军大破南军,燕王朱棣直捣黄龙,杀入了帝都紫禁城,下令揭露左班文职奸臣罪状,黄观名列第六。 黄观获悉金川门失守,燕军大势已成,选择仗义死节,投江而亡。 虽然皇帝陛下事后不再追究黄观族人的罪责,但是他黄观本人却也成了逆臣代表,什么“六首状元”,那都是不被朝廷认可的。 想着,于谦笑道:“德遵兄,他黄观是洪武朝的六首状元,你可是咱永乐朝的三首状元,不寒碜!” “哈哈,承你吉言吧!” 二人走到紫禁城午门的时候,东方渐渐有了朦胧的光亮,紫禁城那金黄的琉璃瓦片闪烁出一片金光,满满的都是华丽富贵,帝王气度。 此刻紫禁城外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文武百官各自排班列队,泾渭分明,形成了两个阵营。 至于陈循于谦这般穿着崭新进士冠服,带着簪花乌纱帽的新进进士,则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站在了一起,排在了文武百官后面。 一个个新进进士,那都是激动莫名,难以抑制地低声交流着。 毕竟今日乃是他们的大喜日子,金殿传胪,金榜题名,金科进士……这是他们寒窗苦读十几载,收货成功果实的大喜日子! 此刻时间尚早,午门未开,所以没有那么严肃。 一个个新科进士都在边等边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他们讨论得最火热的话题,便是前三甲尤其是状元的归属! 这其中,因为昨日的小传胪,殿试前十名已经揭晓,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然而因为陈循连中解元会元,所以此刻也成了众人激烈讨论的对象。 毕竟三元及第这种事情,历朝历代可都不常见啊,那是足以名垂青史的莫大殊荣。 眼瞅着众人时不时地看向自己,然后低声议论着,陈循顿时尴尬到了极点。 这尼玛的要是不中,那老子不是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太子爷,汉王爷,给点力吧! 我陈循要是能中状元,绝对立马去收拾那些兼并田地的士绅! 于谦在一旁静静听着一众新科进士的议论,觉得好笑到了极点。 这些家伙,因为得知好友陈循同样选择了农桑试题,所以很是笃定他绝对中不了状元。 殿试结束了整整两日,一众考生们也或多或少地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 毕竟这进四百名新进进士中,有着不少人乃是出身于达官显贵之家,诗书簪缨之族,或者跟某些朝廷巨头沾亲带故的。 动用这些关系情分,不少新进进士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一些八位读卷大臣阅卷时的信息,更是知道了四大考题的标准答案。 比如,这农桑考题,考的就是田地,而非粮食人口! 再如,那交趾考题,考的乃是南洋,不止是交趾这么一块地方。 至于那些选择农桑考题,却写的粮食人口的考生,正纷纷讨论陈循陈鼎为何会进前十,甚至有机会问鼎一甲。 毕竟他们已经向前十求证过,唯有陈循陈鼎二人,是选择的农桑考题。 这他娘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的考题,人家能考进前十,自己却是只有吊车尾! “按理来说,咱们上次的会元陈循,高中状元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啊!” 一名身着新科进士官服的新进进士,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不太看好陈循能连中三元。 “年兄此话有理,我觉得之所以陈循陈鼎二人能进前十,应该是朝廷有意分布的名额,毕竟四大考题中农桑连一人都进不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一位新科进士陡然接过了话茬,进行了一波有理有据的分析,瞬间引得了一众进士的认可。 这话……有道理啊! 于谦在一旁偷偷听着,都快乐出了声儿来! 要是让这些麻瓜知道,好友陈循切中题意,他们还不得羡慕死! 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咚咚咚! 很快紫禁城午门城门楼的鼓陡然间响了起来,咚咚咚三声鼓响,撕破了天地的寂静。 鼓声一响,文武百官迅速地按照品级职位排好了队伍,耐心的等待宫门打开。 在礼部官员的提醒下,陈循于谦等四百名新进进士也按照殿试时的顺序排起了队。 片刻之后午门大开,众人排列整齐地走进午门,一路所见尽是大气磅礴的宫殿,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将一众新科进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带着巨大的震撼,众人一步步走到了谨身殿,依照官职品秩依次站好。 而陈循于谦等人则排在百官之后,等待太子爷与汉王爷的到来。 骤然间,鸣鞭声响起,如晴空霹雳! 朱高煦与大胖胖联袂而来,坐在了龙椅左右两侧。 文武百官跪地行礼,新科进士有样学样,同样跪倒在地。 鸿胪寺卿王善父手持周礼《制》,高声宣读了起来。 待他宣读完毕,小鼻涕将殿试金榜郑重地递给了学部尚书解公豹。 解公豹先是向太子爷与汉王爷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看向文武百官与新科进士,在他身后站着礼部与鸿胪寺的传唱官员。 先是解公豹从第一名状元开始唱榜,他身后的礼部鸿胪寺官员依次传唱出来,从殿内传唱到殿外,直至响彻整座紫禁城! 看到这一幕,所以新科进士都激动得身子颤抖! 因为,鸿胪传唱,开始了!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陈循!” 陈循:“!!!” 于谦:“???” 你大爷! 真中了啊? 第302章 于谦:这个名次,算不算吊车尾? 第一名,状元,陈循! 听到唱榜的声音,一众进士全都蒙了! 陈循! 竟然真的是他! 我的天,连中三元! 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不也是写的农桑吗? 大家都写的农桑,结果我们全都排名考后,你丫却中了状元? 这他娘的算什么道理? 于谦整个人都傻了,愣在了原地。 他先前的确盼着好友陈循能够高中,创造出连中三元的奇迹神话。 但是现在他娘的陈循真中了,于谦这心里却很是不得劲! 自己应该不会……真倒数第一了吧? 陈循虽然欣喜若狂,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落入文武百官眼中,倒是显得极其稳重。 嗯,是个不错的人才! “你是陈循,请随我来!” 正当陈循感慨万千的时候,伴随着第二遍唱榜声,一名鸿胪寺官员走到了陈循身旁,低声开口道。 毕竟陈循乃是会试会元,立在新科进士首位,所以鸿胪寺官员一眼就看见了他。 按照鸿胪传唱的流程,一甲第一名唱榜也就是状元唱榜,是要连着唱三次的,鸿胪寺的官员要领着状元前去台阶下的御道左侧跪谢皇上隆恩。 “学生正是陈循。”陈循轻咳了一声,调整好了情绪,随即起身跟了上去。 在众人一脸羡慕的目光中,陈循跟着鸿胪寺官员,走出来队列,来到了御道上。 御道,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供皇上走的道。 唯有殿试放榜时,状元、榜眼、探花才有这么一次例外,获得如此殊荣! 其他任何时候,没人敢在御道上面溜达。 当然,监国汉王爷除外,毕竟在他眼中,朱老四不过只是个征北大将军罢了。 对于陈循这名新科状元而言,走御道这是无上的荣耀,代表着他‘天子门生’的身份! 一众新科进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循踏上御道的背影,纷纷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鸿胪寺的官员将陈循引到御道上面,在众人注视之下走了一段,随即停下示意陈循叩拜谢恩。 “臣陈循,谢主隆恩。” 陈循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当即下跪叩拜谢恩。 一甲第一名唱完三遍,便开始了一甲二名的唱榜。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一甲第二名,榜眼……陈鼎!” 一众进士:“???” 啥? 状元陈循? 榜眼还陈鼎? 你大爷啊! 凭什么啊? 大家都写的农桑,凭什么他二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 一众新科进士蒙了,尤其是那些同样选择农桑主题的倒霉蛋儿,跪在地上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随即又有一位鸿胪寺的官员走下台阶,领着陈鼎走出队列,来到御道上,走到陈循身后,同样跪下谢恩。 再然后便是一甲第三名唱榜,也是重复三遍。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一甲第二名,探花……王翱!” 在又一名鸿胪寺的官员带领下,王翱起身走出队列,来到陈循和陈鼎的后面,跪下谢恩。 如此一来,此次科举大考,一甲前三正式出炉! 状元陈循,榜眼陈鼎,探花王翱! 一众新科进士望着三人,眼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为什么,跪在那里的人,不是自己啊! 于谦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现在只是想知道,那些狗贼是不是又准备让自己吊车尾!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二甲第一名……李贞!” 唱榜继续,不过这后面的唱榜都只会唱一遍,而且也没有鸿胪寺的官员出来,引领出中榜考生队列走御道。 毕竟走御道,乃是状元、榜眼、探花才能享受的殊荣,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二甲唱榜,是余下新科进士都比较关心的事情。 他们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中清楚,所以对一甲前三不抱什么期望。 但是这二甲可得中啊,毕竟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所谓“同进士出身”,意思就是“不是进士,但按照进士身份对待”。 所以虽然这“同进士出身”也勉强算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只是名次靠后而已,但是这身份着实令人尴尬。 同进士,就好比“如夫人”。 这“如夫人”,就是达官显贵们安慰妾室小老婆的话语。 字面上就是说,你在我这里“如”同“夫人”一样,不会受到任何歧视。 而实际上不过是点明你只是像夫人罢了,根本就不是夫人,要做夫人,你才“万里长征”只迈出第一步! 同进士,如夫人,人尽皆知。 这就导致,同进士出身很是尴尬。 稍稍自尊自爱之徒,都会将“同进士出身”当作一种不能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不愿提及。 而且虽然同进士出身的新科进士,毕竟技不如人名次落后,大多都会外放为地方官或者去六百百司做个刀笔小吏,慢慢向上熬资历。 一甲三人则是立即授职进入翰林院,正式步入了中央朝堂为官,有着天下读书人尽皆羡慕的锦绣前程。 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谨身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但三甲同进士,想要点翰林,基本上不可能。 毕竟会试殿试的名次摆在这里,已经彰显出了考生自身才华,要是他们真有实才,也不会落得个同进士出身了。 一众新科进士此刻都有些提心吊胆,静静地聆听着二甲唱榜。 于谦同样也不例外,他也不想落得个同进士、如夫人出身。 一个个名字唱出,听到自己名字的新科进士都是狂喜,而没有念到名字之人,则是愈发焦躁。 毕竟这二甲进士录取人数不多,按照以往惯例,一甲三人,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也就是两百六十六人! 这么一算下来,此次二甲进士的名额,只有一百三十一人! 而转眼之间,二甲进士唱榜,就已经来到了一百二十几名。 于谦整个人都不好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尼玛的,要是不在二甲,那铁定就是三甲吊车尾了啊! 不会吧,不会这么恶心人吧?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二甲第一百三十名,胡元丰!” 哦豁,完犊子了。 老子真要吊车尾了! 于谦整个人都傻了,顿时难受了起来。 自己这仕途之路,还真是坎坷啊! 乡试吊车尾,会试吊车尾,殿试还他娘的吊车尾…… “永乐十二年,甲午科殿试,二甲第一百三十一名……于谦!” 于谦:“???” 啊这…… 第一百三十一名? 二甲进士最后一名? 这算不算是吊车尾? 你大爷的啊! 哪个狗贼? 第303章 老臣的善意!发了酸的于廷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传胪大殿结束,朱高煦与大胖胖直接离开了。 此次殿试金榜,也落到了学部尚书解缙手中。 文武百官都围拢了过来,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金榜。 毕竟此次科举大考,全权由学部与礼部这些汉王党负责。 金忠夏元吉等巨头很是想要知道,汉王朱高煦挑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才。 状元陈循与榜眼陈鼎,二人所作策论皆是围绕士绅兼并田地这个主题,如今直接霸占了殿试前二。 不难看出,汉王朱高煦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了。 商税,与田地,将会是朝廷接下来的主攻方向! 至于探花王翱,选的征伐倭国,文韬武略都很不错,虽然治政经验还很稚嫩,但在这一批新科进士里面,无疑是佼佼者了。 而二甲第一名小传胪李贞,敢于选择商税改制这个难题,并且提出了一些不错的见解,光是这份胆量与见识,让他名列前茅,也是应有的道理。 从此次殿试的四大思想主张,不难看出狗贼汉王爷的谋划。 田地与商税,只怕会成为他汉王朱高煦接下来的目标! 想着,金忠蹇义夏元吉都叹了口气。 因为宗藩改制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汉王朱高煦的勃勃雄心。 要说汉王此举,自然有着极大的隐患。 但是,一旦他做成了,那大明将会迎来一个真正的盛世! 不是那些个文臣鼓吹出的盛世,粉饰出的太平,而是一个天下百姓都可吃饱穿暖的煌煌盛世! 至于汉王这样做,会对外邦蛮夷造成什么伤害,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是不太在意的。 他们乃是大明臣子,为大明付出了一生,贡献了一生,所求无非是国泰民安。 只有大明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衣食无忧,那才是真正的大治之世! 而汉王殿下,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上次谈话,金忠夏元吉获悉了汉王对宗藩改制的深意,也真正认识了这位监国汉王爷。 所以,三巨头现在将不再是汉王殿下推行新政的阻力,而是助他完成这个宏伟目标的左膀右臂! 想着,金忠率先看向了探花郎王翱,笑道:“九皋(王翱字),你那篇策论,老夫看过,文韬武略都还不错,不过缺乏经验,太过稚嫩了些,有时间的话可以来老夫府上,与老夫下下棋、喝喝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兵部尚书金忠,又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王翱,直接当场傻掉。 我尼玛啊! 这王翱运道怎会如此之好? 金忠金老爷子,是什么人? 靖难之役设计师与策划者之一,燕王朱棣南征夺嫡的谋主功臣,皇帝陛下的心腹密友! 若说整个大明朝,最通兵事之人,除了那些个武夫丘八外,就只有这位金老爷子了! 嗯,黑衣宰相姚广孝不算,这货疑似是个挂逼。 这探花郎王翱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赢得金老爷子垂青? 什么“下下棋、喝喝茶”,金老爷子这分明是想收他王翱为衣钵传人啊! 不提王翱自身探花郎的锦绣前程,光是依靠金老爷子的政治遗泽,就注定他王翱将会青云直上,官运亨通了! 这王翱,真是好运道啊! 此刻王翱本人也有些受宠若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还是陈循及时反应了过来,扯了扯王翱的衣袖,后者这才反应了过来。 王翱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走上前来向金忠郑重一礼。 “学生王翱谢过长者厚爱,长者命不敢辞,学生定会前去叨扰长者!” 毕竟是探花郎,王翱很聪明地没有称呼金忠为“大人”,而是称呼他为“长者”,瞬间就拉进了二人间的关系。 金忠欣慰地向王翱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蹇义与夏元吉。 “你呀你,真是……在逼我们表态吗?” 蹇义对着金忠笑骂了一句,同样转头看向了一众新科进士。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老成持重的榜眼陈鼎。 “陈重器,闲暇之余可愿来老夫府上,喝喝茶,聊聊天?” 陈鼎愣了片刻,随即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般造化,赢得吏部尚书蹇义蹇大人的垂青! 这位可是吏部尚书啊,执掌天下官员升迁贬谪,地位堪比当朝宰辅! 而且蹇义本人历仕三朝治政有方,为官清廉自守,深受皇帝陛下宠信,朝野上下敬重爱戴。 这样一位肱骨名臣,竟然主动向自己示好! 陈鼎并不愚蠢,所以当即做出了肯定回答,恭敬上前与蹇义聊了起来。 金忠又看向了夏元吉,后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了一甲最后一人,状元陈循! “陈德遵,你出身苦寒,方能体会到底层百姓生活之不易。” “老夫同样降生于贫困之家,早年丧父,遂刻苦自励,发奋苦学,力学养母!” “你我二人,有太多相似之处,如果你愿意的话,等空闲了可以来老夫府上,观看老夫的藏书!” 陈循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狂喜,不卑不亢地应声点头,接受了户部尚书夏元吉的邀请。 这位户部尚书夏元吉,与吏部尚书蹇义齐名,并且因为他在户部任职十二年来得突出贡献,深受皇帝陛下敬重信赖,亲切地称他为“朕的小算盘”! 能得夏元吉垂青,这是多少学子士子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一众新科进士:“!!!” 懵了! 我人懵了! 我尼玛啊,这是什么情况啊? 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 三位历仕三朝的朝堂巨头,深受皇帝陛下宠信的肱骨重臣,竟然向一甲前三抛出了橄榄枝,准备亲自指点培养他们三人! 这是什么运道? 一甲前三待遇就这么好吗? 于谦此刻人都麻了,第一次感到了后悔,心中酸楚无比。 若他没有赴京参加此次会试,而是安心在家苦读备考。 三年之后,他于谦不是没有高中状元独占鳌头的机会! 可是现在,只中了个二甲吊车尾,还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即将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这尼玛的,陈循陈循,你真该死啊,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短暂交流后,陈循王翱等新科进士,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进行传胪大殿的最后一项流程——御街夸官! 金忠三巨头看着这些新科进士的背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蹇义陡然看向了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金老,为何突然觉得培养王翱,还连带着让我二人培养陈循陈鼎?” “因为我们老了啊。”金忠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天下,这大明,总归是要交给这些年轻人的。” “趁着现在还清醒,就让我们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吧,替那狗贼汉王爷培养出三位真正的贤才干吏!” 听到这话,蹇义一怔,随即露出了苦涩笑容,夏元吉却是面色一变,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汉王……去鸡鸣寺了?” “嗯,去见那位了。” “大世,开始了。” 蹇义听着二人的话,越听越是糊涂。 什么“大世”? 汉王去鸡鸣寺做什么? 如今鸡鸣寺内,只有那位黑衣宰相姚广孝啊? 难不成汉王去鸡鸣寺,是特意去见这黑衣宰相的? “二位,你们说的何人?” 金忠附耳上前,静静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吓得蹇义脸色狂变,瞬间苍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汉王去见那位?!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位可是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啊?! 第304章 鸡鸣寺!汉王爷约见建文皇帝! 鸡鸣寺。 一座凉亭内。 朱高煦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水。 很快一个小沙弥匆匆赶了过来。 “汉王殿下,应文大师称他已经是方外之人,不再过问世事,所以……不愿见您!” 小沙弥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这句话,唯恐这位监国汉王爷发怒。 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应文大师,胆子是真大啊! 小沙弥负责安排那位大师的生活起居,但他并不了解大师的过往,甚至都谈不上熟悉。 这位应文大师,自从进入鸡鸣寺后,地位待遇等同于方丈道衍大师。 但是比起方丈大师,这位应文大师可谓是古怪到了极点。 他平日里不管什么事情,即便是寺内庄严无比的法会,他都从来不露面。 整日在独居小院里,参禅悟道,饭食都是小沙弥亲自送到房间内。 很多时候,小沙弥都感到很是不解,难道这就是得道高僧吗? 但是汉王爷主动到访,你却敢直接不见,就不怕汉王爷发怒吗? 就算是一个小沙弥,此刻都知道如今的大明,监国汉王爷权势滔天! 这要是真的触怒了汉王殿下,只怕整个鸡鸣寺都会因为受到殃及! 朱高煦闻言脸色微变,正准备直接动怒。 正在此时,一道靓丽身影出现。 “汉王殿下,怎么有空来见大师了?” “哟,儿媳妇儿,难得啊,靖难遗孤的事情忙完了?” 听到“儿媳妇”这三个字,孙若薇脸上一阵发烫,娇艳欲滴。 她先前一直忙着处理靖难遗孤回乡安置的事情,甚至还与徐滨亲自赶去了奴儿干都司。 这一去就是整整好几个月,前前后后地忙了这么久,以致于许久不见自己的情郎了,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孙若薇刚刚回京没有几天,便在鸡鸣寺暂住,向建文皇帝汇报一下靖难遗孤的安置工作。 没有想到,汉王爷突然到访,她忧心自己的情郎,所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只是话到嘴边,孙若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她是女儿身,脸皮薄不好意思。 朱高煦见状顿时乐了,继续调侃道:“儿媳妇啊,你这一走就是小半年,我那个傻儿子可是茶不思饭不想,人都消瘦了许多啊!” 一听到他这话,孙若薇顿时就急了。 那个呆子,真是……让人心疼! “王爷,瞻壑他……在府上吗?” 看着孙若薇满怀期待的模样,朱高煦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嘶……自己好像办了一件蠢事啊! 便宜儿子朱瞻壑跟着便宜老爹朱老四北伐打岭北去了,这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啊! 这他娘的再等个三五年,小孙同志只怕与徐滨孩子都有了吧?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就尴尬了,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孙若薇见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汉王爷这副表情,那呆子不会真出事了吧? “王爷,瞻壑他到底怎么了?还望王爷告知!” “若薇知道自己这一走时间太长,让瞻壑挂念已久,都是若薇的不是……” 听见她这话,朱高煦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因为太思念你,人都差点废了,恰逢皇上挥师北伐,本王就把他扔进北伐大军里了,现在估计在与蒙古鞑子厮杀吧!” “我老朱家的儿郎,岂能整日沉迷于儿女情长?!” 孙若薇闻言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变得更加不安了起来。 “若薇啊,有空你多去王府陪陪王妃吧,瞻壑这孩子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本王又忙于政务,王妃太过思念瞻壑,已经病倒了。” “你毕竟是我们认可的儿媳妇们,去陪陪她吧,想必瞻壑回来了也很高兴。” 朱高煦为了给傻儿子捞个媳妇儿,那真是张口就来。 嗯,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 孙若薇点了点头,一颗心揪了起来。 想了想,她便准备转身离去,直接去汉王府。 朱高煦及时叫住了她,“儿媳妇,过来,你去带句话给应文大师。” 孙若薇乖巧上前,然而听清楚这句话后,却是脸色狂变。 “王爷……这……您要……” 饶是孙若薇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此刻都被汉王爷给吓住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怎么敢的啊?! “去吧,告诉建文,机会只有一次,本王在这里等他,过时不候!” 孙若薇满脸骇然地看了一眼汉王爷,随即急忙前去传话。 朱高煦悠哉悠哉地继续饮茶,对见到建文帝,充满了信心。 呵,出家人,不理俗事? 你建文今儿真要是不来,那本王就相信你是个出家人! 不过,自己开出的价码,朱允炆那小子是绝对拒绝不了的,毕竟那可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朱高煦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凉亭外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朱高煦见状露出了笑容,随即下令道:“聂兴,带人封锁凉亭,任何人不得靠近窥伺,擅闯者格杀勿论!” 聂大头刚刚将应文大师迎入凉亭,一听汉王这话,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拔刀走出凉亭严阵以待。 应文大师落座,面无表情地看着汉王爷。 “汉王殿下,方才说的话……可否算数?” 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笑了,笑得很是潇洒快意。 “哦?应文大师不是方外之人,不是不再过问世事了吗?” 听着朱高煦的调侃,朱允炆脸色有些尴尬。 但这么久的参禅悟道,他养气功夫还是不错,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汉王,你究竟意欲何为?” 没办法,这个狗贼开出的价码,朱允炆很难不心动,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的确,他朱允炆已经遁入空门,参禅礼佛,法号应文。 但是,他现在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儿子,尚在人世。 长兄虞怀王朱雄英夭折,三弟朱允熥与四弟朱允熞被废为庶民囚禁在凤阳,五弟朱允熙因住所失火被活活烧死。 长子朱文奎与皇后葬身火海,次子朱文圭年仅两岁便被囚禁凤阳高墙,称“建庶人”。 朱允炆即便一心礼佛,他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儿子,一辈子都被囚禁在凤阳高墙,不分天日,不辨牛马。 他们,何错之有啊? 汉王命孙若薇传递过来的那句话,正是“懿文太子一脉,可免罪责”! 这个价码,朱允炆根本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 所以他来了,不是以应文大师的身份,更不是以建文皇帝的身份。 此刻他朱允炆,就只是朱允炆,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嫡长孙,懿文太子朱标的嫡长子,朱允炆! 朱高煦调侃了几句,也止住了笑声。 毕竟大事要紧,容不得马虎懈怠。 “本王想知道,此刻坐在我对面的人,是应文大师,是建文皇帝,还是我的堂兄朱允炆?” 良久沉默后,朱允炆出言,打破了寂静。 “堂弟,说说吧,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堂兄,这样就对了嘛,终归是老朱家的儿郎,何必整那些弯弯绕绕?” 第305章 震撼人心!汉王朱高煦的野望! 凉亭内。 朱高煦与朱允炆相对而坐。 二人都没有开口,而是各自揣摩着措辞。 朱允炆有些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堂弟,究竟想做什么,他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呵,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出家人啊! 皇位给了燕王一脉,传国玉玺也给了燕王朱棣,自己如今还剩下什么? 再者说来,燕王朱棣乃是起兵谋反夺得的皇位,他恨不得将自己这一脉杀光诛尽,又岂会赦免这一脉的罪责? 三弟朱允熥与四弟朱允熞接连降爵,而后紧接着又被废为庶民囚禁在凤阳,五弟朱允熙未及就藩,就被发配去看守父亲陵墓,结果却因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被活活烧死,暴毙而亡! 自己的次子当时年仅两岁,便被囚禁在凤阳高墙,至今没有踏出过高墙半步,不见天日,不辨牛马…… 他们都说自己心狠手辣,但燕王朱棣又何尝心慈手软过? 燕王一脉,与太子一脉,恩怨已深,如何化解得了? 难道朱棣当真心胸宽广,愿意赦免太子一脉的罪责? 只怕他愿意,那永乐朝的满朝文武都不会愿意! 毕竟,自己曾是大明皇帝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国两君,二圣临朝! 想着,朱允炆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啊,竟然相信了这汉王所言。 朱高煦见朱允炆脸色阴晴不定,也不思索整理措施了,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 “堂兄,今儿个来见你,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交易筹码,相想必你已经清楚了,我会赦免太子一脉的罪责。” 听到这话,朱允炆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你赦免? 你朱高煦凭什么赦免? 你不过是个监国汉王爷,你有什么资格? 莫说这消息一出,大明皇帝朱棣会不会答应,那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谁会甘心放出昔日的建文皇帝与其兄弟子侄在外逍遥,亲手给自己制造出一个隐患? 这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不包括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应文大师,在鸡鸣寺养老吧!” 朱高煦又急忙补充了一句,省得这朱允炆想多了。 放了朱允熥、朱允熞、朱文圭等人,让他们走出凤阳高墙,做个良善子民,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昔日的建文皇帝,朱高煦那可真不敢放。 好不容易帮着朱棣将朱允炆诳进了鸡鸣寺,解决掉了朱棣最大的心病,他朱高煦又不愚蠢,岂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要是真敢放了这朱允炆,朱老四只怕会立马杀回来,把他吊起来拿鞭子抽! 所以这种作死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了。 但他这句话,落到朱允炆耳中,却是令他心头剧震,再次生出了一丝希望。 朱允炆已经下定决心遁入空门,现在的生活他很是喜欢,所以赦不赦免自己的罪责,其实区别不大。 但三弟四弟与儿子,还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圈禁在凤阳高墙内受苦受难,这是朱允炆不愿意见到的。 所以他来了,面见监国汉王爷。 “这笔交易,可以。” “不知堂弟想要什么?我身上貌似已经没了什么筹码。” 朱允炆的确不太理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朱高煦看得上眼的东西。 更何况自己这尴尬敏感的身份,更是注定了自己不能显露人前。 既然如此,连自己这个人都失去了价值,朱高煦还能得到什么呢? 汉王爷抿了一口茶水,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堂兄,你也是削藩专业户了,对大明宗亲藩王如何看待?” 朱允炆:“???” 你大爷! 你还是个人吗你?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往我伤口上撒盐! 朱允炆嘴角有些抽搐,同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幽幽开口。 “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以护中国而屏四夷。” “当年高皇帝曾亲口说过:‘今天下之事,惟夷狄惟大;而夷狄之害,北虏为最。’”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说白了,朱重八当年分封诸王,一是为了蚕食北元,二则是为了拱卫京师,加强皇权! 当年太祖朱元璋通过七次北伐,扫荡了从祁连山到辽东的广大地区,将北元驱赶到了漠北。 然而大明王师远征塞外,虽然犁庭扫穴卓有成效地打击了北元的有生力量,但是蒙古游牧部落就像是草原上的离离野草一般,即便是被野火烧尽却总是春风吹又生。 英明神武的明太祖很快就意识到了,集中大军深入漠北的雷霆一击,并不能在根本上解决北元,只有削减掉北元的生存空间,才能在根本上解决掉北元。 于是他决定改变策略,从以前深入塞外犁庭扫穴变为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点地蚕食掉北元的生存空间。 于是从洪武十一年到洪武二十四年的十四年间,朱元璋从东到西分封了韩王、辽王、宁王、燕王、谷王、代王、晋王、庆王、肃王九大塞王,他们的任务就一个——对北元进行蚕食! 而洪武朝时期,这些塞王乖乖听话做事,他们联合之下在长城以北建立起了大宁、开平、东胜等多个卫所,一条东起辽东西至河套的漠南防线在长城以北成型了。 这些塞王麾下在漠南驻扎、守卫堡垒的墩军,不断派出夜不收小队主动出击深入河套和鄂尔多斯草原,伺机杀掠蒙古的人口牲畜。 如燕王朱棣在每年岁秋,就曾多次挥师北上,肃清漠北草原,打得蒙古部落抱头鼠窜。 这迫使蒙古残元势力不敢在河套和鄂尔多斯草原停留,不得不向苦寒的漠北转移。 当年威震天下战功赫赫的九大塞王,如今除了燕王一脉夺得皇位,其他八大塞王全都被削去了兵权,沦为了没有利爪尖齿的纸老虎。 朱高煦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这群纸老虎们配上尖牙利齿,放他们出去祸害海外蛮夷。 至于他们会不会造反,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那就得看大胖胖的手段了! “堂兄,大明朝畸形的宗藩制度,你也看在眼里,本王已经召集诸王入京,月中将会对宗藩改制!” 朱允炆:“!!!” 嘶…… 宗藩改制! 这位堂弟好大的气魄! “不知堂弟如何改制?这些宗亲藩王又当如何安置?” “简单,全都发配出去为我大明开疆拓土!”朱高煦笑道,“想要爵位,可以,打下来多少地盘,给你什么爵位!” “至于已经分封的诸王,即刻发配去东海与南洋,五年之内立不下足够的战功,降爵削爵!” “至于堂兄需要做的,那便是在本月十五的诸王大会上,亲自露面劝服这些藩王,做个带头之人,相应地你这一脉的罪责就此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朱允炆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汉王朱高煦,竟然想给藩王恢复兵权! 难道他就不怕藩王作乱,起兵谋逆? 尤其是当年那九大塞王,包括燕王朱棣在内,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他敢这么做,底气何在?! 朱高煦见朱允炆沉吟不语,顿时笑问道:“堂兄,凤阳离帝都不远,来之前我命人去了一趟凤阳。” 朱允炆闻言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凤阳,那里还圈禁着他的两个弟弟,与可怜的幼子! 朱高煦向不远处努了努嘴,朱允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瞬间眼眶红润,更咽落泪。 只见聂兴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人影。 三人都是穿着粗布麻衣,有些瑟缩惶恐地立在那里。 朱允炆来不及多想,小跑着快步上前,怔怔地看着三人。 “三弟,四弟,还有……” 三人正是被朱棣贬为庶民的三弟朱允熥与四弟朱允熞,以及一个模样清秀却显得有些呆板麻木的少年郎。 朱允熥与朱允熞一见到朱允炆,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们原本以为,燕王朱棣攻破金陵杀入紫禁城的那天,二哥朱允炆便已经葬身火海。 倒是真没有想到,二哥朱允炆竟然还活着,而且兄弟三人竟然还有再见的时候。 朱允炆身子一直在不断颤抖,他看着那名瑟缩在朱允熥身后的少年郎,颤声问道:“三弟,这是……是……吗?” 当年幼子被囚禁的时候,才年仅两岁,如今已是永乐十二年了,看这孩子的年纪,应该就是自己那苦命的孩儿。 朱允熥再也绷不住了,瞬间泪流满面,拉着少年郎的手,恸哭道:“二哥,这是你的幼子文圭啊,二哥!” “文圭?他是文圭?都这么大了吗?” 朱允炆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语,伸手上前想要摸摸自己苦命的孩儿。 不料朱文圭直接躲在在了朱允熥身后,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更是令朱允炆潸然泪下。 朱允熥见状也是心如刀绞,强颜笑着安抚道:“文圭别怕,他是你的爹爹啊,你爹爹还活着!” “爹爹?我……也有爹爹吗?” 此话一出,朱允熥与朱允熞哭成了泪人,朱允炆同样泪流不绝。 “好孩子,我是你的爹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朱允炆一把拉过朱文圭抱住,豆大的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似乎在诉说着这些年来心中的辛酸痛楚。 兄弟三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第306章 刑克扫紫!姚广孝的突然邀请! 凉亭外。 朱允炆三人抱头痛哭。 即便兄弟三人先前有着不少嫌隙,但是此刻他们经历了一系列惊变之后,还能够活下来再见,已经算是邀天之幸了。 朱高煦与聂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王爷,您真准备放了他们,这可不好向皇帝陛下交代啊……” 聂兴乃是靖难遗孤,以前的造反专业户。 他们效忠的主子,正是建文皇帝。 奈何这位爷自从丢了江山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 他们这些靖难遗孤,也不是没有想过,杀入凤阳救出“建庶人”朱文圭,迎立他为少主,指导谋划造反大业!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很快就被打消了。 因为那是中都凤阳,他们老朱家的龙兴之地,不但囤积有重兵守卫森严,而且想要出入凤阳将会受到严格盘查,想要混进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救出少主朱文圭,也就成了空想。 这位少主,年仅两岁就被囚禁在凤阳高墙,一直囚禁至今,不辨天日,不分牛马,整个人显得呆板麻木,显然已经废了。 想着,聂兴也不由苦笑了一声。 即便是冒险把他救出来了,那又如何? 这样一个呆板瑟缩的少年郎,毫无帝王气度,难不成还指望他扛起造反大业的重担? 当今皇帝陛下,真是手段狠辣啊! 建文皇帝的三个兄弟,一个在火灾里“暴毙而亡”,两个被废为庶民折腾得胆小如鼠。 建文皇帝的两岁幼子,生生被囚禁到不辨天日、不分牛马的地步,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读书习字、通晓大义了。 要不是汉王爷去把他从凤阳高墙里捞出来,只怕这孩子要活生生地一辈子被关到死! 怎一个惨字了得!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叹气道:“朱允炆是不能放的,他身份太过敏感尴尬,真放了的话,朱老四会扒了我的皮!” “至于朱允熥、朱允熞和朱文圭三人,如今的状态,你也看见了,胆小如鼠,畏首畏尾!” “就算有人撺掇他们造反,只怕他们转头就会向朝廷告发了!” 聂兴:“???” 啥? 朱老四? 你敢称皇帝陛下为朱老四? 我尼玛啊,汉王爷啊汉王爷,你一直这么勇的吗? 朱高煦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某些话说顺口了,他此刻正在慨叹,太子朱标这一脉的悲惨下场。 按照历史记载,老大朱雄英五岁夭折,老二朱允炆暂且不提。 老三朱允熥于建文四年被朱老四降封为广泽王,同年又和其弟朱允熞一起被召进京城,以不能匡正建文帝和心怀怨怼为由被废为庶人,一同囚禁凤阳,永乐十五年,暴卒! 老四朱允熞命好一点,比他三哥“暴卒”早了三年,也就是今年他就该“暴卒”了。 老五朱允熙命更加不好,永乐二年被发配去给朱高煦的大爷朱标看守陵墓,结果永乐四年府邸突发大火,将他活生生地给烧死了。 除了“下落不明”的朱允炆外,懿文太子朱标的儿子被整死了个干净。 朱老四终究还是没有忘了他大哥朱标的照拂,给朱标留下了几个孙子延续血脉。 朱允炆幼子靖难之役后成为高墙庶人,一直被幽禁于中都凤阳广安宫,号为“建庶人”,原吴王朱允熥的儿子被称为“吴庶人”,同样被幽禁在中都凤阳。 直到明叫宗朱土木复辟成功,许是七年南宫幽禁生涯,让朱土木对他们生出了同病相怜之心,所以让这些朱标后人走出高墙听居凤阳,婚娶出入使自便。 那个时候的朱文圭,从两岁孩提之时开始被幽禁高墙,出来的时候已经整整五十七岁了,高墙外面的精彩世界还没看上几眼,没过几天就因病挂了。 这么一细算下来,朱标的后人,整一个惨字了得啊! 朱高煦对那位史上权势最大的懿文太子,还是挺有好感的,对他的不幸遭遇更是深表同情。 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顺手放了他们三人,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他们也只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在中都凤阳做个良善百姓,想要同其余藩王那般重掌兵权出去开疆拓土,几乎没有这个可能,过不了大胖胖那关! 朱高煦正暗自思索着,却见朱允炆依依不舍地告别三人,重新回到了凉亭坐下。 此次同弟弟儿子见面之后,朱允炆心结全消,周身上下多出了一股超然物外的气度。 看来,这位昔年的削藩战神,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准备遁入空门了。 “多谢汉王成全,贫僧已经同他们做好了告别,此后世上再无朱允炆,唯有应文大师。” 听到这话,朱高煦也是感慨万千。 太祖高皇帝亲自挑选培养的接班人,结果却因削藩把自己的江山帝位给削没了,连累家小落得个这般下场。 这真是时也,命也? “汉王还请放心,贫僧会遵守约定,于本月十五到场,说服那些宗亲藩王!” “还请汉王同样遵守约定,放他们走出高墙,做个良善子民,普通百姓,如此即可!” “一切罪孽贫僧愿一力承担,此后余生在鸡鸣寺内诵经念佛,偿还贫僧昔年造下的杀孽!” 得了朱允炆的这句承诺,朱高煦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堂……大师,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叨扰了,十五过后,他们即可出宫,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大师暂且安心。” “汉王高义。” 结束了谈话,朱高煦起身准备离去。 至于朱允熥三人,则是差人送回凤阳,等待本月十五诸王大会后,再让他们走出高墙。 朱高煦倒不是怕朱允炆反悔,而是怕大胖胖发飙。 那个慈眉善目的死胖子手握禁军,要是不提前跟他通口气,万一那死胖子突然下手收拾自己,自己上哪儿说理去? 呸,个死胖子,跟朱老四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一行人向寺外走去,朱高煦突然扭头看向朱允熥,神情古怪地低声问了一句。 “允熥堂兄,这高墙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俏丽侍女……” 朱允熥:“???” 啥? 高墙生活? 俏丽侍女?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都被发配高墙了,还想要俏丽侍女?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允熥选择沉默,无视了这个狗贼。 朱高煦有些傻眼,准备揍这家伙一顿。 老子不过是问问高墙生活的情况,你这么拽做什么? 眼瞅着汉王爷开始撸袖子了,聂兴急忙给朱允熥打眼色,急得都快哭了。 这尼玛的,聂兴见过被汉王爷揍过的两个人,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倭国彦仁皇子,被揍得只剩下了半口气,然后尸体拿破草席裹了扔去了城外乱葬岗,听说被野狗啃食干净了…… 还有一个原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直接被揍得当场跪地求饶,而后饱受锦衣卫十八般酷刑,还被赵王爷给阉割了,最后流放出去做海贼王,为大明发挥最后一丝余热…… 这汉王爷真要收拾朱允熥,那这位下场可就惨了! 正当此时,一个小沙弥匆匆跑了过来。 “汉王殿下留步,方丈大师想要见您!” 朱高煦:“???” 方丈? 姚广孝? 乱世妖僧黑衣宰相姚广孝? 他突然见老子做什么? 不见! 见你娘! 准没好事! 谁爱见他谁见去! 下意识地,朱高煦跟没听见一样,直接加快了脚步。 不料小沙弥见状,仿佛早有预料一样,高声喝道:“汉王殿下,方丈说了,此事与大明国运有关!” 朱高煦:“!!!” 大明国运! 我尼玛啊! 这死秃驴,吃定老子了? 鸡鸣寺后院,方丈禅房。 应文大师缓步入内,坐在了黑衣僧人对面。 “嗯,回来了?继续对弈?” “好,如今心结尽去,正当皈依佛门,望道衍师兄不吝赐教。” 黑衣僧人正是姚广孝,他听到朱允炆这话,欣慰地笑了笑。 二人继续对弈,只听得落子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姚广孝率先出言,打破了寂静。 “应文师弟,你觉得汉王如何?” “开疆拓土,盖世雄主,气魄野心,不亚于高皇帝!” “唔……真是好高的评价。”姚广孝闻言一怔,随即莫名叹了口气。 盖世雄主! 堪与太祖高皇帝比肩! 这样的评价,连如今的皇帝陛下都自愧不如! 汉王爷啊汉王爷,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道衍和尚再次出言。 “到此为止吧,贫僧要去见汉王殿下了。” “道衍师兄,这是为何?” “昨夜天象异动,紫薇星周,一星相冲!” “这是‘刑克扫紫’之乱象,与你当年贫僧所见天象……一般无二!” 朱允炆:“!!!” 第307章 交易!黑衣宰相姚广孝! 鸡鸣寺,禅房。 朱高煦一走进去,便见黑衣姚广孝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瞧见这姚广孝脸上的笑容,朱高煦吓得头皮发麻,腿肚子都快软了,转身就想开溜。 不是他朱高煦怂,实在是这姚广孝太妖了啊! 黑衣宰相,乱世妖僧,这两个极端评价出在一人身上,可想而知此人会是何等惊才艳艳的妖孽! 别的暂且不提,光是“靖难之役总策划师”这个名头,就足以让人感到脊背发凉了。 这个乱世妖僧,凭借一己之力,撺掇怂恿朱老四起兵靖难,以北平一地击溃了胜有九州的建文皇帝,硬生生地将朱棣送到了龙椅上面! 想当年朱老四起兵之初,被南军多般封锁围剿,很快这盘以天下为棋的棋局便步入了死局。 但是这姚广孝,却硬生生地给朱老四指出明了一条活路! “殿下,大事要成,何不直取京城?” “我连山东都拿不下,谈何京城?” “殿下,去京城何必一定要走济南呢?” “我明白了。” 建文四年元月,朱老四久攻山东不下,取道馆陶渡河,兵锋直指“五省通衢"之地、南国门户徐州! 建文四年三月,朱老四绕开徐州,孤军南下进军淮南第一州宿州。 建文四年四月,朱老四于灵璧击溃南军主力,彻底扭转了先前陷入绝境的战局! 建文四年六月,燕军杀入金陵帝都,江山就此易主! 以燕地一地之力胜天下九州兵马,姚广孝这个妖僧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举手投足之间成功扭转了乾坤,助朱棣登上了皇帝宝座! 而且最让人心惊肉跳的是,这姚广孝助朱棣夺得天下即位称帝后,朱棣自然会投桃报李论功行赏。 朱棣亲自赐名道衍和尚姚广孝,命他蓄发还俗,被姚广孝拒绝。 朱棣又赐他府邸、宫女,姚广孝仍不接受,只是居住在寺庙中,上朝时便穿上朝服,退朝后仍换回僧衣。 姚广孝前往苏湖赈灾时,还将获赐的黄金全部分发给宗族乡人。 一个不贪恋权势,不贪图钱财,不贪功名之人,别说朱棣对他心生忌惮了,朱高煦见到他都觉得头皮发麻。 好像在他姚广孝看来,功名利禄、滔天权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之所以选择怂恿朱棣起兵靖难,只是为了实践自己那一身的才学抱负,亲手送一位帝王上位! 还有什么样的功绩,比得上如此这般,更能证明他自身的才华? 能力卓著,有着一些小毛病小缺点的臣子,才是帝王最喜欢的臣子。 如姚广孝这般能力卓著还没有缺点的人物,帝王是容不下他的。 估摸着以姚广孝的智慧,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朱棣即位称帝朝堂稳固后,便急流勇退。 姚广孝只挂着资善大夫、太子少师这些虚衔,连府邸都没有,直接居住在这鸡鸣寺,一门心思地参研佛经,发扬佛学。 除了时常教导太子爷朱高炽与太孙朱瞻基外,他再也不过问朝政。 想到这儿,朱高煦就纳闷了。 你他娘的都急流勇退了,还找自己干什么? 咋滴我朱高煦得罪你了啊,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行不行? “汉王殿下请坐,贫僧已等候多时了。” “不敢坐不敢坐,少师有什么吩咐,小王一定照做。” 朱高煦连连摆手,从心到了极点。 坐? 坐你大爷! 赶紧说完赶紧开溜! 谁知道跟这乱世妖僧坐而论道,会论出些什么问题来! 姚广孝见他这副模样,脸上浮现出了狐疑之色。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不一样了啊! 以往那朱高煦见到自己,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成天张口闭口都是“和尚”。 现在这位汉王殿下,不但尊称自己为“少师”,言语之间无比客气,而且还带有那么一丝别样情绪,似乎是……畏惧? 这是什么道理? “汉王,还是坐下聊吧。” 朱高煦听到这话,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坐了下去。 “汉王,贫僧方才听闻,你与应文师弟做了一笔交易?” “嗯,应文大师身份特殊,诸王大会需要他去镇场子,起好带头作用……” 朱高煦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实情。 虽然以往他与这姚广孝关系不咋地,但是这货的智计谋略摆在那里,朱高煦也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姚广孝听完朱高煦的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将宗室藩王发配出去征战沙场,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等丧尽天良的办法,真是……极好啊! 如此不但可以解决宗室俸禄日益增长这个难题,而且解决了藩王在地方上鱼肉百姓攫取民利这个隐患,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与其让朝廷养着这些宗室藩王,让他们祸害 不过这样做,同样有着不小的隐患。 藩王手握兵权,若皇室势微,他们只怕立即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毕竟当今这位大明皇帝,以前也只是个藩王罢了。 既然他朱棣都能打着靖难的旗号,起兵谋逆,造反夺得天下,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燕王朱棣,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 真要执行汉王朱高煦的这宗藩新制度,那就必须对一众藩王增加限制措施,让他们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姚广孝正在思考,应当如何妥善解决掉藩王作乱这个隐患。 朱高煦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毕竟与这乱世妖僧坐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自在。 “我说少师啊,你找小王究竟有啥事儿啊,没事儿本王可就走了,还有那么多的政务等着小王处理呢!” 听到这话,姚广孝微微一笑,暂且将宗藩改制一事搁置心中。 “汉王,贫僧也想与你做个交易!” 朱高煦:“???” 交易? 交易你大爷! 谁敢跟你姚广孝这老阴比做交易? 到时候他娘的被你给卖了,还要帮你数钱! 呸,老阴比! 一阵腹诽后,朱高煦咳嗽了两声。 “少师啊,小王如今不过监国理政,哪有资格跟您老人家做什么交易?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儿,您直接去找大胖……太子爷啊!” “不,太子爷不行。”黑衣僧人淡淡一笑,“这交易只有你汉王能做!” 朱高煦:“!!!” 麻了! 我人麻了! 这乱世妖僧,真盯上自己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交易,才会如此郑重? 而且这是连太子爷大胖胖都不准备告诉啊! 这丫不会是想选中自己,再推波助澜一下,让自己坐上龙椅,成为第二个朱棣吧? 嘶…… 你个死秃驴,可别乱玩啊! “咳咳,敢问少师,想做什么交易?” 姚广孝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察觉到他的面相再次发生了变化,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象异动,根源当真在此子身上! 时也,命也? 他有些想不明白,一个人的面相命格,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为何朱高煦的命格还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变化? 以往他这面相,一看就是中年暴毙横死之相! 可是现在他这面相,却成了妥妥的帝王之相! 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姚广孝自从上次见过朱高煦后,便一直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汉王有所不知,昨夜贫僧夜观天象,发现紫薇星周,一星相冲!” “这是‘刑克扫紫’之乱象,与当年靖难起兵时,贫僧所见天象一般无二!” “汉王可听明白,这天象的意思吗?” 朱高煦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啥意思?” 你丫跟我扯天象,我明白个屁啊! 道衍大师一阵气闷,幸好养气功夫高深,不然他真想揍这蠢货一顿。 合着贫僧说了这么半天,全都是对牛弹琴了呗? 呸,一无是处,啥也不是! “通俗来说,就是紫薇帝星……或要易主!” 朱高煦:“???” 第308章 帝星易主!汉王爷人傻了! 紫薇帝星……易主? 这是他娘的什么情况? 朱高煦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大和尚你不会是看错了吧,紫薇帝星怎会易主? 按照历史发展轨迹,朱老四死后,大胖胖会即位称帝,成为在位八个月的仁君洪熙帝。 随后好圣孙朱瞻基接过大权,成为一代名君,文治武功样样齐备的宣德大帝。 这父子二人在蹇义夏元吉与三杨的辅佐之下,缔造出了国泰民安的仁宣盛世,堪比周朝的“成康之治”、汉朝的“文景之治”和唐朝的贞观之治。 然而正当大明朝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出现了明叫宗朱土木这么个垃圾废物狗屎皇帝,硬生生地将大明王朝一脚踹下了深渊。 但是自己来到大明之后,一直致力于改变大胖胖身宽体胖致早亡的遗憾,现如今他这身肥肉也减下来了不少,多活个几年应该没有问题。 那再加上蹇义夏元吉杨士奇等贤才干吏的辅佐,仁宣盛世的时间将会更长,朱土木明叫宗这等废物皇帝也不会出现! 大明朝至少在数百年之内,都会是这方世界国力最强盛的盛世王朝! 这,就是朱高煦一直努力奋斗的目标! 为此,在此次会试中朱高煦还挑选出了陈循、王翱、陈鼎、于谦等新一代贤才,准备亲自着手培养,让他们接替蹇义夏元吉等人的位置,成为日后宣德大帝的左膀右臂。 一切都准备好了,朱高煦也在开始准备跑路了。 可是你他娘的现在告诉老子,什么“天象异动”、“紫薇帝星或将易主”?! 咋滴你丫真想撺掇怂恿老子造反夺嫡,做一做那人嫌狗弃的大明天子? 我呸,大明皇帝,狗都不做! 想着,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问道:“少师是不是因为月黑风高,眼神不好,所以看错了?” 姚广孝:“???” 啥? 看错了? 你在质疑贫僧的专业性? 眼瞅着乱世妖僧瞪眼,朱高煦立马讪笑了两声。 “毕竟少师说的这事儿太离谱了,当今皇帝陛下身子骨硬朗,当朝太子地位稳固,而且身体越来越健康,紫薇帝星怎会易主?” “少师啊,不是小王质疑你这观天象的本事,实在是你说这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要不你今晚上再看看……” “贫僧说的这颗紫薇帝星,不是太子爷。”姚广孝淡淡地答了一句,一脸严肃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 紫薇帝星? 不是大胖胖? 难不成是朱老四出事了? 不应该啊,他不会打个岭北嘎了吧? 堂堂一代永乐大帝,不会真这么拉跨吧? “紫微居紫微垣中为帝星,先前一直光耀夺目,随处可见,代表大明国运昌隆,储君稳固。” “然而就在昨晚,紫薇星周中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其大如斗,散五色光芒;少时光芒大盛,直冲紫薇星而去。” “紫薇帝星颤动,俄而光色昏暗不明,直至黯淡无光,微不可见……这意味着……大明国祚有变!” “目前来看,最有可能出现变故之人,不是皇帝陛下,也不是太子殿下!” 听到这话,朱高煦瞬间脸色大变,陡然明白了姚广孝的话外之音。 紫薇帝星并不只是代表一个人,而是代表着一国国运气数。 大明朝如今是三龙两蟒,还没到五龙同朝的时代,这一步要等老三朱高燧打下整个南洋成为南洋王,才能够迈出去! 所以,目前这“三龙”,才是那颗紫薇帝星! 大明天子朱棣,当朝太子朱高炽,当朝太孙朱瞻基! 如今皇帝朱老四带着太孙朱瞻基打岭北去了,太子大胖胖还在东宫里面跳操。 那最有可能出事,导致影响国运之龙,也就只有那位好圣孙朱瞻基了! 这个小兔崽子,又在闹腾个什么? 一时间,朱高煦脸色有些难看。 朱瞻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小子是大胖胖的全部希望,他要是折在了岭北,大胖胖肯定会气得吐血而亡! 即便大胖胖撑了过来,他剩下那些儿子里面,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好圣孙! 再者说来,朱瞻基要是折了,对朱老四的打击也不会小,很有可能直接嘎了过去。 这尼玛的,那紫薇帝星不就完犊子了吗? 朱瞻基啊朱瞻基,你个混账小王八蛋,究竟干什么去了? 姚广孝见他一脸凝重之色,淡笑着开口道:“汉王殿下,贫僧准备与殿下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朱高煦不耐烦地追问道,整个人的心神都飞到了岭北。 朱瞻基要是真出事了,他这个汉王爷要负全部责任。 毕竟此次北伐的起初目标,只是打掉瓦剌,然后朝廷将推行“牧羊计划”。 结果朱高煦自作主张,直接送去了兵甲辎重,让朱老四这个征北大将军顺手打下岭北! 这尼玛朱瞻基真折了,大胖胖不得活剐了自己? 那个好圣孙可是这个大胖子全部的希望心血啊! 刹那间,朱高煦心乱如麻。 然而听完姚广孝的交易之后,朱高煦却是惊得豁然起身,直接冷声拒绝道:“这不可能!” “姚广孝,本王之所以敬重你,是因为你在靖难之役中的突出贡献,但这不代表本王就真怕了你!” “你信不信本王直接捏死你,我家老头子反倒会拍手称快?!” 眼见汉王发怒,黑衣宰相依旧面带笑容,淡淡回答道:“决定权在殿下手中,贫僧只是提出交易之人。” “殿下可以答应,也可以直接拒绝,贫僧言尽于此!” 此话一出,朱高煦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乱世妖僧。 嘶……好想宰了他啊! 朱高煦气得青筋暴起,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宰了这个死秃驴。 二人对峙良久之后,朱高煦终于长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禅房。 走到禅房门口,朱高煦没有回头,直接冷声喝道:“死秃驴,记住你说过的话。” “如果你不照做,本王有的是后手,杀了你全家诛了你九族,再活剐了你!” 话音一落,汉王爷直接离开了鸡鸣寺。 没有人知道,汉王爷与黑衣宰相,究竟密探了什么。 只是聂兴一直记得,那日汉王殿下离开鸡鸣寺后,脸色异常难看。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好圣孙,感到有些头疼。 沉思良久后,他无奈叹气道:“你们伤真养好了?” “爷爷,真好了,所以特来请战。” “对啊爷爷,整日学习处理政务,我们骨头都在发痒……” 朱瞻基与朱瞻壑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不出意料,都是请战。 自从他们上次受伤之后,皇帝陛下便剥夺了他们出战的权利,以致于二人整日只能跟在皇上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将佐不断立下战功,两兄弟那是羡慕嫉妒得很。 直到老三朱瞻塙这个家伙,都领兵屠了一个部落,耀武扬威地来到两兄弟身前吹嘘夸耀,两兄弟现在终于坐不住了。 难不成你我二人,连朱瞻塙这个废物都比不过? 想着,朱瞻基沉声道:“爷爷,雄鹰当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 “对啊爷爷,雏鹰只有自己翱翔,搏击风浪,才能练就一双坚硬的翅膀!” 朱瞻壑同样不甘示弱,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帝陛下。 朱棣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会憋不住的。 如今一众大将按照老二的作战计划,各自领兵分部作战,扫荡在岭北行省游牧的蒙古部落,将其子民悉数送回长城附近居住,执行牧羊计划,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这两个小家伙看见别人不断立功,倒是憋不住了,整日嗷嗷叫着请战。 “罢了,既然你们有这心,那就去吧。” “这是瓦剌残部脱欢的最新情报,带着你们的幼军,去追杀此人,死活不论!” 脱欢? 那个马哈木的儿子? 嗯,这个对手,有点……弱啊! 朱瞻基与朱瞻壑对视了一眼,对这个任务有些不满。 但还未等他们开口,朱棣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小心思,冷声喝道:“战场之上,不要小瞧你们的任何一个对手,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致命疏漏,都会要了你们的命!” “而且你们麾下的七千幼军,还不过只是一群娃娃,那脱欢虽然带着瓦剌残部的老弱妇孺,但是他手里还握有瓦剌最精锐的四千铁骑!” “朕会调三千豹韬卫骁勇给你们,兵甲辎重一应俱全,明日你们便深入草原,追杀瓦剌残部去吧。” “深入草原后,没有后勤补给,没有援兵驰援,一切都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大明失望!” 朱瞻基与朱瞻壑对视了一眼,意气风发地高声喝道:“孙臣明白,定不让陛下失望!” 脱欢,一条丧家之犬罢了,就算他手握瓦剌四千精锐铁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朱瞻基与朱瞻壑拿着情报商议了半天,领到兵甲辎重后,便意气风发地带着七千幼军与三千豹韬卫疾驰而去,开始了追杀脱欢之旅。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那条丧家之犬,会是本该统一蒙古的瓦剌霸主! 这两位好圣孙,同样没有想到,脱欢这条丧家之犬,会让他们后悔终生! 第309章 恩荣宴!于廷益敬酒打批发! 翌日清晨,旭日高升。 于谦用过早饭,便身着新科进士冠服,前去礼部衙门。 按照以往流程,今日乃是朝廷赐宴的日子,即“恩荣宴”。 恩荣宴,又叫“琼林宴”,皇帝赐宴新科进士于礼部,那是莫大恩荣。 而且这可是皇家御宴,做饭烧菜的都是宫廷里的御厨,即便心中再怎么不爽,作为吃货的于廷益,那也是屁颠屁颠地早起,然后赶去礼部衙门。 不过刚刚走出酒楼,他就见到了那道熟悉身影。 那是状元冠服,处处彰显了有别于其他进士的优越感,更为接近文武百官的朝服。 绯罗色袍服,有别于其他进士的青罗色,二梁的朝冠,一根纯金冠簪,青色的垂缨从下巴下绕过,腰带是六品官的光素银带,还有一块垂着珍珠流苏的药玉佩,帽子上还有两排点翠簪花,也比进士大多了…… 于谦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笑吟吟的好友,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无视了他,装作没看见向前走去。 “哎哎,廷益?廷益!为兄等你半天了!” “哦哟?这不是状元郎嘛,怎么有空在这儿闲逛啊?!” 听见于谦这不阴不阳的调侃,陈循讪笑了两声,快步上前与于谦同行。 “廷益啊,莫要再调笑为兄了,你我兄弟二人相识于微末,如今齐齐金榜题名,正是应携手共进、互相提携的时候……” “我区区一个二甲吊车尾进士,哪里有资格提携一甲状元郎啊……” “于廷益,你差不多行了哈,再这样阴阳怪气,为兄就教育教育你,什么是君子气度!” “陈德遵,你真该死啊!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听见这话,陈循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二人间的隔阂消除了。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就赶到了礼部衙门。 陈鼎、李贞等人已经到齐了,众人见面后也是一阵恭维。 尤其是陈循这个状元郎,那无异是鹤立鸡群,主角一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的声音。 连带着众人对他身边的于谦也多看了几眼,毕竟这小子太年轻,也太帅了啊! 十六岁的新科进士,堪称大明朝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 只要他不做出蠢事自毁前程,未来大明朝堂之上注定有他于谦的一席之地! 而且这小子命是真好,会试吊车尾,殿试却没有,硬生生地卡着最后一名进士出身,这就意味着他未来的仕途,肯定比那些同进士出身要顺畅得多! 这一次恩荣宴,对于汇聚礼部的新科进士们来说,乃是最为高兴放松的事了,所以大厅内一片欢声笑语。 昨日传胪放榜时,他们还紧张的不行,今日就完全不用紧张了。 吃吃喝喝,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毕竟他们寒窗苦读的日子已经正式结束了,即将步入仕途开启人生下一段旅程。 这三百九十九名新科进士,就是今天恩荣宴的主角! 今日琼林宴,太子爷与汉王爷均未出席,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 皇帝陛下不在,这两位天潢贵胄不来,大家吃着喝着也更放松些。 这次恩荣宴由礼部尚书王景主持,代为传达了太子殿下的设宴旨意后,王景也对新晋进士表示了恭喜,然后便分席位开始了本次的恩荣宴。 除了礼部尚书王景外,还有礼部左右侍郎邹缉曾棨,以及学部尚书解公豹,与学部侍郎陈公甫。 一甲三人,也就是状元陈循、榜眼陈鼎以及探花郎王翱三人坐一桌,其余人都是五人一桌。 整个恩荣宴大约摆了上百桌,酒是宫廷玉液酒,菜是御厨精心烹制的宫廷菜,堪称琼浆玉液,山珍海味。 这次恩荣宴没有让于谦失望,牛、羊、狗、鸡、鸭、鱼啥都有,无论是色彩还是口感或是味道,全都让于谦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作为一个吃货,他老老实实地履行着职业操守,一门心思地干饭吃肉。 恩荣宴是为新晋进士庆祝的,吃吃喝喝是主流,很快陈循便起身,主动向王景解公豹等前辈大人敬酒,其他新科进士见状,也是有样学样,按照殿试名次开始了敬酒之旅,直接将宴会气氛推向了高潮。 唯有于谦于大爷,以及排在他后面的同进士们,根本没动。 殿试第一百三十二名,三甲同进士出身第一人,江善文,正愁眉苦脸地看着于谦。 我的亲爹啊,你赶紧起身敬酒行不行啊? 你丫这就知道埋头苦干,没见到后面两百多位同进士都等着你吗? 咋滴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你? 于谦感受到了一道道目光,有些疑惑地抬头,却见两百多名同进士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嘶…… 这尼玛的,什么情况? 江善文见他满脸茫然,顿时上前压低声音开口道:“咳咳,年兄,该你敬酒了。” “你再不动,后面的同年们,可就要插队了!” 于谦:“???” 敬酒? 敬你大爷! 吃个饭这么麻烦的吗? 于谦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不料陈循走了过来。 “廷益,学部与礼部尚书大人皆在此处,你若敢耍小性子,为兄定叫你好看!” 听到这话,于谦无奈苦笑,只能乖乖起身,红着脸走向了王景解公豹那桌。 “唔……末学后进于谦,见过几位大人,同饮此杯!”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这小子,喝多了吧? 你丫去给朝廷大员敬酒,还敢直接打批发? 人家都是挨个敬,一个个地敬到位,一个个地舔好! 可你丫倒好,大大咧咧地走过去,端起酒杯就喊“同饮此杯”…… 那可是两位正二品的尚书,与三位正三品的侍郎啊! 别说你只是一个二甲吊车尾进士,就连陈循这个状元郎也不敢这样狂吧? 王景解公豹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惊容。 于谦,于廷益。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此次会试殿试之中,汉王殿下最关注的考生,就是这个于廷益。 不过此子太过年轻了啊,才十六岁,年轻得有些可笑。 少年意气,虽然可贵,却也可笑。 比如现在,满脸通红地端着酒杯,大大咧咧地前来打批发,一副狂士模样。 要是换个新科进士,解公豹只怕已经将杯中美酒泼了过去。 他解公豹自从在诏狱进修完毕重返朝堂之后,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轻慢待遇。 陈循急得都快哭了,硬着头皮上前一把将于谦的酒杯按了下去,讪笑着解释道:“诸位大人还请见谅,廷益这是喝多了,毕竟金榜题名得之不易,还请诸位大人多多见谅……” 话音一落,陈循便给陈鼎使眼色,让他过来帮忙,把这混账小子给架走。 真要是触怒了眼前这几位汉王心腹,于谦无异于自毁仕途! 至少在皇帝陛下回京之前,他于谦是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然而于谦却一把推开了二人,大大咧咧地叫嚣着“我没醉”! 见到此景,王景解公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恩荣宴上,新科进士醉酒,那是常见的事情。 毕竟寒窗苦读十几载,一朝高中天下知,这是人生一大喜事,多喝几杯甚至喝醉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礼部的官员也早就准备好了,为了防止在场的进士和官员们酒后失态,他们早就安排了近百差役在外面早早准备就位,随时准备进来抬人。 每当有醉酒的人,便会有差役过来将其扶到或抬到早就安排好的下榻处醒酒,酒醒了最好,醒不了就此休息。 但是,你个毛头小子,在这儿闹事算怎么回事? 于谦看向五位朝堂大员,大笑道:“几位大人为何不满饮此杯?我等新科进士寒窗苦读十几载,这才得以高中,即便要敬酒,也应该是几位大人敬我们酒才对……” 众人:“???” 麻了! 彻底麻了! 狂妄! 这是真的狂妄! 你丫于谦可真敢说啊! 让两位尚书三位侍郎给你敬酒? 咋滴你会试殿试吊车尾脸就很大了嘛?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狂生”! 一时间,气氛凝重至极。 突然,解公豹朗声大笑了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 “于谦啊于谦,你想让老夫饮这杯酒,也不是不可以,拿出你的才华来。” “这样吧,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作出一首诗,要是作得好,我等五人就敬你一杯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讶。 在恩荣宴上二甲进士让尚书侍郎敬酒,这要是真做成了,那只怕会成为一段千古佳话吧? 于谦闻言一怔,随即脱口而出:“不用一炷香,今日得见臣僚宴乐,以奢相尚,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于谦有感而发,还请诸位一同斧正!”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于谦高声念完,随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陈循等人听清这首诗后,瞬间脸色狂变,难以置信地看着于谦。 王景解公豹等人脸色却是变得古怪了起来,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于谦。 实锤了,他是汉王心腹! 不然谁敢公然剽窃汉王殿下的诗词? 嘶…… 这小子不会真是汉王爷的亲戚吧? 第310章 授官还是发配?一众进士人傻了! 翌日凌晨。 于谦突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挣扎着起床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觉得有些不尽兴,索性直接拿起整个茶壶对嘴吹了起来。 “唔……爽!” “爽吧?我的于大爷?” 一道声音突兀出现,吓了于谦一跳。 于谦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状元陈循与榜眼陈鼎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二人脸上那浓重的黑眼圈,证明他似乎一夜未睡。 “你他娘的倒真是爽了,可苦了我们两个大冤种!” “让你就近在礼部衙门休息,你非不听,嗷嗷叫着要回酒楼……” 陈循勃然大怒,指着于谦的鼻子将他怒骂了一顿。 于谦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随即又觉得有些奇怪。 “即便如此,二位也不用在小弟房中打地铺啊……” “呵,于大爷看来是昨夜太过尽兴,已经喝断片了吧?” 听到这话,于谦一怔,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妙之感。 自个儿昨夜喝醉之后,究竟做了什么? 还有陈循陈鼎这俩家伙,为何张口闭口称呼自己为“于大爷”? 眼见他满脸茫然的模样,陈循顿时冷笑连连。 “那可不是于大爷吗?上前敬酒打批发,还要人家尚书侍郎给你敬酒!” “恩荣宴上作出一首讽刺朝廷的辛辣诗词,还公然念了出来,搅了所有人的兴致……” “结果你这个罪魁祸首倒好,搂着学部尚书解大人的肩膀,跟解大人称兄道弟,完事儿还要人解尚书叫你大爷……” 于谦:“???” 啥? 我干了啥? 敬酒打批发? 要尚书侍郎给我敬酒? 还作了一首诗公然讽刺朝廷? 最后还他么的搂着解缙让他喊“我大爷”? 于谦人傻了,愣在原地,整个人有些懵逼。 喝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 陈鼎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唉,问题不大,廷益啊你比较还年轻,行事孟浪了一些,还可以理解。” “但是你要听为兄一句劝,日后饮酒这块儿可得克制住,不然以后我见了你都得喊一声‘于大爷’了!” 听到“于大爷”这三个字,于谦整个人身子一颤,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循同样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调笑道:“廷益啊,你现在可谓是名动京师了,昨夜两位尚书三位侍郎,被你灌倒了三个,灌吐了四个,还有一位解尚书,硬生生被你逼着喊了声‘大爷’。” “你于谦于廷益这‘狂士’之名算是彻底打出去了,嗯还有‘于大爷’的名头!” 调侃完毕,陈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嘱咐道:“赶紧收拾,今儿是去鸿胪寺培训学习礼仪的日子,一刻钟后在门口相见。” 话音一落,陈循转身就走。 走出去不过两步,于谦就听到这两个贱人,发出了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于谦:“!!!” 完了! 完犊子了! 那五个可都是汉王党啊! 这他娘的自己把他们得罪惨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把汉王爷得罪惨了? 而且一想到陈循陈鼎所描述的自己那般丑态,于谦就气得羞愤欲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酒楼里。 太他娘的丢人了啊! 这让自己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于大爷表示很痛苦,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刻钟后,陈循与陈鼎站在了门口,却不见于谦的身影。 陈鼎看向陈循,笑问道:“德遵,廷益真能挺过来?毕竟此次发生的事情,说严重不算严重,但影响太大了。” “放心吧,小场面,他可是于谦于廷益啊!”陈循自信地笑了笑,对于谦充满了信心。 果然,二人只见于谦换好了衣衫,意气风发地走了下来。 “昨夜之事,廷益多谢二位兄长!”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廷益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昨夜之事有利有弊吧。” “嗯,一切就看今日授官会是何等情况了!” 今日前去鸿胪寺,开始为期三天的朝堂礼仪培训,并且第一天就会直接授官。 毕竟培训的是朝堂礼仪,你都还不是个官儿,那还培训个锤子! 礼部已经将盖有大印的授官榜单,并相应朝服一并送到了鸿胪寺,由鸿胪寺公示和分发。 按照惯例,陈循作为状元郎,应该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这是大明朝自开国以来以来的惯例了,翰林院修撰一直都是状元郎的自留地,一旦高中状元便会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而榜眼郎陈鼎与探花王翱,都应该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翰林院编修和翰林院修撰虽说只有一字之差,但待遇可是千差万别,修撰是从六品,编修正七品,职位次于修撰,与修撰、检讨同称为史官。 小传胪李贞等殿试前十者,应该选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太祖洪武初年,选进士于六部诸司及翰林院之下观政。 翰林院之下者称庶吉士,六部之下者称观政进士。 这些都是朝廷培养未来贤才的途径,让一众新科进士在六部诸司观政,使其谙练政体,然后擢升重用他们。 一般殿试前十,都会直接被选为庶吉士,次一点的则会被分到六部百司,做观政进士,这些都是有前途的那类进士。 至于三甲同进士与二甲掉车尾等一类没前途的进士,基本上都会被外放为官或是观政,远离朝堂中枢,从地方上一步步做起。 正因为此次榜单决定着一众新科进士的起点,所以他们极其重视,连于谦都不例外! 鸿胪寺卿王善父看着这些激动莫名的新科进士,又扫了一眼手中的榜单,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尼玛啊,这份榜单张贴之后,只怕他们中的不少人,会直接去跳楼投河啊! 汉王爷啊汉王爷,你这样折腾这群小伙子,真的好吗? 长叹了一口气,王善父将授官榜交给了差役,后者立马张贴了出来。 一众新科进士纷纷围拢上前观看,然而当他们看清上面写的内容后,却是一个个地直接当场愣住,人都傻了。 一甲第一名状元陈循,发配户部观政…… 一甲第二名榜眼陈鼎,发配吏部观政…… 一甲第三名探花王翱,发配兵部观政…… 二甲第一名小传胪李贞,外任扬州府同知…… …… 二甲第一百三十一名于谦,外任清化府永宁县知县…… 三甲第一百三十二名江善文,外任顺化府安仁县知县…… …… 所有新科进士,看着眼前这张榜单,直接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甲前三竟然不入翰林院,直接发配六部百司观政! 二甲第一小传胪竟然外放为官,竟然不是被选为庶吉士! 整个授官榜单,唯有一甲前三留在京师,其余三百九十六人全都外放为官! 而且,从那二甲吊车尾的于谦开始,整个三甲同进士,全都被扔去了交趾布政! 什么“清化府永宁县”、“顺化府安仁县”,这些都是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府县! 换句话说,他们直接被朝廷流放去了交趾布政! 为什么? 翰林呢? 庶吉士呢? 为何全都外放为官? 甚至大部分人都被发配去了交趾? 难道我等寒窗苦读十几载,就是为了去交趾布政? 一时之间,一众新科进士议论纷纷,尽皆看向了鸿胪寺卿王善父,不少胆大之人甚至直接出言质问,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王善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义愤填膺的新科进士,淡淡开口道:“这份授官名单,是太子殿下与汉王殿下共同确定的。” “汉王殿下说了,名单自公布那一刻起,便立即生效!” “若有人在限期之内没有到任,革除功名,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了。 怂了。 真怂了。 革除功名! 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那个狗贼汉王爷,还真是阴损到了极致! 于谦静静地看着这份授官榜单,并没有感到意外。 当初在谨身殿考场上,看到试题的时候,于谦就明白此次科举大考,要的都是做实事的贤才,而不是那些只会空谈的废物! 翰林院,日后只怕会成为历史! 陈循满脸愁容地看着于谦,其他被发配交趾布政的学子,已经闹翻了天,于谦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廷益啊,此去交趾,你我二人只怕再难相见了啊!” 陈循眼眶一红,这次是真情流露。 毕竟交趾远在千里之外,而且那地方是出了名的蛮夷之地,毒虫密布,瘴气横行,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交代在那里! 好友于谦去了,以他这跳脱的性子,只怕凶多吉少啊! 于谦苦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德遵兄放心,小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倒是兄长在京为官,切莫失了本心,小弟等着来日与兄长一醉方休!”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简单告别后,一众新科进士领了官印官服,便动身赶回老家。 狗贼汉王爷给他们的时间非常紧张,刚刚够你回家见亲人一面,就得立马赶去赴任。 要是误了赴任时间,只怕这个狗贼,绝对不会只是说笑而已。 这就导致,于谦陈循甚至连吃顿离别饭的功夫都没有,各自打包好了行囊,匆匆离开京师,踏上了一段新的征程。 于谦走出帝都城门,回望了一眼这座美轮美奂的金陵帝都,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交趾,南洋,我于谦来了! 第311章 南洋旧港!朱高燧心态崩了啊! 南洋。 旧港宣慰司。 即苏门答腊岛东南部的巨港,原三佛齐古国。 此刻旧港宣慰使施进卿正率自己的文武官员,站在港口处翘首以盼,等待着大明上使降临。 施进卿自永乐五年协助郑和陈兵大破陈祖义后,就被大明皇帝诏命为为旧港宣慰使,至今已有七年之久。 他虽然被大明上国封为旧港宣慰使,但对其他国家仍然自称“三佛齐国王”。 毕竟山高皇帝远的,旧港距离中土那么远,不过是名义上大明朝的宣慰司,谁还不是个国王了? 正因为如此,施进卿此刻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他不明白,此次大明水师舰队,前来旧港,究竟是所为何事。 相比于之前大明郑和下西洋那遮天蔽日的舰队水师,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船队,只有五分之一不到。 这就意味着,眼前这支大明水师,不是下西洋去的,而是奔着三佛齐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协助郑和大破海贼王陈祖义的功绩,施进卿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好歹自己也为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勋! 正思索间,船队上的大明天使,已经走了过来。 施进卿正准备同老朋友郑和打打招呼,问清楚他们前来旧港的目的,然而等他看清来人之后,却是瞬间陷入了懵逼。 郑和不在! 吴宣不在! 王景宏同样不在! 只有侯显这个曾经的副手,簇拥着两名儒官文臣,与一名虎背熊腰的甲将军,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在他们身后,一名名披坚执锐的甲士走下了船,不到片刻就站满了码头,目测有数千人之多! 这是什么情况? 侯显走到近前,眼见施进卿还在发愣,顿时轻咳了两声,提醒道:“旧港宣慰使施进卿何在?迎接贵客!” 贵客? 哪门子的贵客? 听到这话,施进卿当即上前。 他与侯显说不上太熟,但当初好歹并肩作战过。 “侯大人,老夫施进卿在此,敢问贵客是……” “瞎了你的狗眼,大明赵王爷当面,还不速速跪下行礼!” 侯显指着那披坚执锐的将军,厉声呵斥道,吓得施进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当年他曾派女婿往京朝贡,后来从女婿口中得知了大明朝一些权贵人物。 比如眼前这位满脸写着不爽的大明赵王爷,那可是大明皇帝的三儿子,大明朝的一字亲王,按照大明朝廷的制度,任何臣子见了他都得下跪行礼! 他身后的儿女官员见状,也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朱高燧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的确满脸写着不爽。 出海之时,他还是意气风发,豪气冲天,准备亲手打下自己南洋王的基业。 然而第一次出海远航的他,不出意料地出现了晕船的症状,直接船上吐成了狗。 别说什么雄心壮志了,朱高燧那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时常清醒后便大明朱高煦那个王八蛋不是人。 好不容易抵达了交趾,他立马就准备跟着张辅黄福下船,结果杨士奇这个狗东西,跟狗一样,把他忽悠来了旧港。 说什么旧港地势得天独厚,风景秀美宛如世外桃源,可为日后南洋王府所在…… 朱高燧信了他的邪,毕竟是自己日后的基业,所以他又强忍着不适,半吐半醒地继续远航,这才终于坚持到了旧港。 结果赵王爷万万没有想到,杨士奇这混账东西是真的够啊! 什么他娘的风景秀美,什么他娘的世外桃源,这就是一片不毛之地,那些女人都穿着动物毛皮…… 也就施进卿这些华人汉民,穿得还像个人一样…… 下船那一刻,朱高燧就明白,自己被忽悠瘸了,现在想回去都难了! 一想到这儿,赵王爷心里就很是难受。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大爷的啊! 你个坑爹的东西,现在又来坑兄弟了! 眼瞅着赵王爷无动于衷,人施进卿还跪在地上,杨士奇眼珠一转,顿时提醒道:“王爷,施宣慰坐镇旧港有功,且年纪较大,不如……” “唔……都起来了吧,不如多礼。” 朱高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恶狠狠地瞪了杨士奇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来都来了,不借用一下你这位赵王爷的威势,怎么迅速打开局面? 施进卿这才敢起身,向杨士奇投向了感谢的目光。 “敢问这位大人是……” “本官旧港布政使杨士奇,日后还需要施老多多协助!” “哦,原来是杨大人,杨大人放心,只要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定然……你说什么?布政使?朝廷准备在旧港布政?” 施进卿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脸色异常难看。 布政使! 大明朝廷要在旧港布政? 那他这个三佛齐国王算什么? 笑话吗? 要知道宣慰司与布政司那可完全不同。 宣慰司是介于省与州之间的一种偏重于军事的监司机构,一般掌管军民之事,是地方机构。 朝廷大多在外夷地区实行土司制度,设立军民宣慰司等机构进行羁縻统治。 这种制度,说白了就是授予外夷土酋官职,让此地名义上成为大明的疆土,实际上还是由土官土酋自己管理,与以往并无差别。 但是布政司可不同,那是直接将该地区纳入大明中央朝廷管理,与大明十四省采取同样的行政制度! 这是什么情况? 施进卿蒙了,他身后等着继承王位的子女也蒙了。 这怎么地,突然就被大明纳入直接管辖地区了? 杨士奇见状淡淡一笑,问出了一个诛心的问题。 “施老,这是做什么?” “大明派遣文武来到旧港布政,造福旧港百姓子民,施老不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难道说施老想要学那陈祖义,列土封疆……自立为王?” 自立为王,这四个字杨士奇刚一说出口,朱高燧便突然举起了右手,他身后的上万虎贲骁勇齐刷刷地拔出了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施进卿等人。 满天杀意席卷全场,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施进卿注意到了朱高燧那眼中的鄙夷不屑,他不愿就此交出自己的王位,然而面对上万名大明战兵,三佛齐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实力! 三佛齐国力可以战斗的士兵,不到三千…… 想着,施进卿心中一阵悲苦。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大明朝如此不讲武德,突然出手强行将旧港改制,甚至直接派来了文武官员布政! 大明朝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想鲸吞蚕食整个南洋? “杨大人,朝廷直接将旧港划归中央直属管辖,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欠妥?” “毕竟旧港生活的,大多是下南洋的华人汉民,他们对中土毫无归属感,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会引得他们奋起反抗啊……” 听到这话,杨士奇脸上的笑意更浓。 老东西,还想用这威胁我? “施老放心,本官来旧港之前,特意在广东请了一位施老的老朋友。” 施进卿:“???” 老朋友? 何人是老夫的…… 难不成是他?! 施进卿慌了,顺着杨士奇的视线看去,下一刻眼眶通红。 来人满头白发,身形佝偻,正是梁道明,昔年的旧港之王! 洪武三十年,爪哇满者伯夷国王灭三佛齐旧王朝,国中大乱。 当时旅居三佛齐的华人一千多人,拥戴广东南海人梁道明为三佛齐王。 梁道明王领兵守卫三佛齐北方疆土,对抗满者伯夷,十年间有几万军民从广东渡海投奔梁道明王。 永乐三年,大明皇帝派梁道明国王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和千户杨信带敕书前来旧港招安。 梁道明国王和臣子郑伯可一同入朝贡方物,留下副手施进卿带领众军民。 这样,梁道明受招安后回到了老家,颐养天年。 此后,梁道明的副手施进卿接替梁道明,成了旧港华人首领。 施进卿万万没有想到,整整九年过去了,昔年的旧港之王竟然还活着,而且还跟随大明官员重新回到了旧港! 梁道明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环顾四周左右,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施进卿身上。 “小施啊,放手吧,旧港你守不住的!” “我这把老骨头,死撑着也要跟他们出海远航,回来到旧港,就是不想见到你做傻事!” 听到这话,施进卿回想起当年他们兄弟联手对抗海外蛮夷,披荆斩棘建立王国时那艰难却快活的日子,瞬间泪流满面。 “梁哥,我……我……” “大明要的不只是旧港,还有整个南洋!” 梁道明叹了口气,“大势当前,你若带着兄弟们负隅顽抗,只会让他们无辜丧命!” “放手吧,给你的子孙后人捞个好前程,毕竟他们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杨大人,老夫说的对吧?” 不愧是昔年在南洋称王称霸的人物! 杨士奇暗自赞叹了一声,当即笑道:“梁老所言非虚,施老若是愿全力辅佐我大明布政,施家儿郎可入水师为将,可入布政司为官,如果立下功绩,一应封赏与军中将士等同!” 此话一出,施进卿的子女都有些意动,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毕竟这劳什子王位只有一张,与其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争个你死我活,不如全都归顺大明。 方才梁叔可是说了,大明准备鲸吞整个南洋,那自然有他们立功封赏的机会! 大明天朝上国的珍惜爵位,不比这个海外小国之王,来得更香吗? 第312章 诸王进京!聂兴暴打谷王爷! 四月上旬。 城门口处,喧闹异常。 兵马指挥使郭兰神情有些麻木,远远地望见远处一阵尘土飞扬。 不出意料地话,这又有一位老朱家的宗亲藩王到了。 “聂大头,迄今为止,到了几个了?” 郭兰生无可恋地看向一旁的聂兴,后者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掏出小本本数了起来。 “秦王朱志堩,晋王朱济熿,周王朱橚,楚王朱桢,鲁王朱肇煇,代王朱桂,肃王朱楧,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岷王朱楩,蜀王朱椿,韩王朱冲火或,沈王朱模,安王朱楹,唐王朱桱,这尚有爵位的十五位亲王都已经到了。” “看这阵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谷王朱橞那个蠢货了!” “谷王朱橞?”郭兰呢喃了一声,嘴角泛起了坏笑,那可真是个蠢货啊! 这谷王朱橞乃是太祖十九子,自幼聪颖好学,深得太祖高皇帝的器重,后受封谷王统领上谷郡地和“长城九镇之一宣府镇”。 早些年的时候,这家伙还算聪明,积极贯彻高皇帝嘱咐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治国方略,构筑长城,戍边御敌,做出贡献。 靖难之役中,谷王朱橞应建文帝诏,带兵三千赴京师护卫金川门。 当时还是燕王的皇帝陛下,带燕兵渡江计伐至金川门外,朱橞这家伙见大势已去,直接开门南城,迎王纳降。 而后新君即位,朱橞自恃迎皇帝陛下进金川有功,骄横霸道,陷害忠良,夺民田,侵公税,杀无辜…… 这样的家伙,明显就是个妥妥的作死小能手,难怪汉王殿下会挑选他做那只“鸡”啊! 想着,郭兰与聂兴对视了一眼,随即发出了桀桀怪笑声。 不远处的队伍中,一队披坚执锐的甲士,簇拥着一座奢华马车,缓缓向城门驶来。 这马车大得吓人,内部空间极大,装潢也是奢侈无比。 奢华马车中,谷王朱橞正悠闲地唱着小曲,怀中还搂着一个满脸潮红的俏丽侍女,此外还有两名俏丽侍女正跪坐在他腿边,认真且仔细地帮他按摩腿部。 朱橞微眯着眼睛,享受着大明王爷真正的安逸生活。 此次监国汉王爷传令诸王,务必在本月十五太子寿诞之前赶赴京师,违者他日后将会清算。 接到汉王命的时候,朱橞是很不屑的。 你一个汉王爷,有什么召集诸王入京? 难不成你还想借助宗室之力威逼太子,上演一场黄袍加身的戏码? 朱高煦,这个有勇无谋的小辈,朱橞是看不起的,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谷王朱橞乃是太祖十九子,当今天子的十九弟! 而且,当年靖难之役中,他还立下了迎王进金川门之功! 如果不是他朱橞打开金川门,燕王朱棣能不能攻破帝都,坐上那张龙椅,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凭借这份大功,他朱橞就不惧任何人! 至于那什么汉王朱高煦,不过是个侥幸窃取监国大权的后生晚辈罢了。 朱橞因献城有功,改封长沙,距离京师并不算远。 在他有心探查之下,得知了京师内发生的不少隐秘。 比如,世人皆知汉王朱高煦凶横荒淫,狡黠跋扈,素来有夺嫡之心! 此次汉王胆大包天地违反祖制,将现存十六王全部召集入京,明显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然而,基于汉王朱高煦日益强横的实力,与一向嚣张的气焰,一众藩王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即刻启程,乖乖听令赶赴京师。 朱橞是不怕汉王朱高煦这个后生晚辈的,他此次之所以入京,就是为了来看热闹,看燕王一脉的笑话! 朱高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次必定是为了夺嫡争位! 呵,可惜他不是太子啊! 在他上面,还有一位太子朱高炽! 所以,他想上位,就要学他的老子朱棣,造反夺位! 亲爹造侄子的反,儿子就造他爹的反! 哈哈哈…… 这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朱棣啊朱棣,当年你起兵靖难、篡夺皇位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后人,也会是这样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朱橞冷笑一声,将手伸向了俏丽侍女。 然而正当此时,一声怒喝传来。 “来人止步!” “这里是大明帝都,任何人入京都要下车接受盘查!” 谷王府管家朱三策马上前,直接扬起马鞭就向着聂兴抽了过去。 “混账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见这是谷王殿下当前吗?” “赶紧给老子让开,不然王爷发怒了,你们一个个的,全家老小都别想活!” 此话一出,郭兰与聂兴对视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狂妄! 真他娘的狂妄! 这里可是大明帝都啊! 这谷王朱橞的一条狗,都敢这么嚣张跋扈! 可想而知,他平日里在封地长沙,会是何等横行霸道! 聂兴轻飘飘地一把接住了鞭子,顺势一扯便将朱三扯落下马,摔了个狗吃屎。 朱三身为谷王府官家,平日里仗着谷王朱橞的威势,那可是嚣张跋扈猖狂至极,走在路上见到狗都得上去给它两巴掌,哪里吃过这等大亏? “该死的,你该摔我?” “来人!快来人啊!这些混账东西冲撞了王爷,全给老子抓起来!” 朱三摔得灰头土脸,立马暴怒地大吼大叫,准备整死眼前这个看城门的。 聂兴与郭兰一阵无语,他们终于明白,自家王爷为何偏偏选中了谷王朱橞做那只“鸡”。 除去汉王赵王不谈,大明现存的十六位藩王,学医的学医,修道的修道,玩女人的玩女人,可谓是奇葩众多,各有专攻。 汉王殿下偏偏选中了谷王朱橞,似乎对他恶意极大。 现在亲眼目睹了谷王府管家朱三的这般做派,就连聂兴与郭兰也看谷王朱橞不爽了。 养的一条狗,就敢这么嚣张跋扈,颠倒黑白,草菅人命,那朱橞手里的人命只会更多! 谷王府亲卫见状,直接冲了上来,将聂兴郭兰等人团团围住。 聂兴郭兰二人非但不慌,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些谷王府亲卫。 “小兰兰,这些家伙身强力壮,并且身上带有煞气,一看就是杀过人的战兵,这倒是有意思了啊!” “你还忽略了一点,他们手握的长刀是我大明北疆战兵的制式战刀,比一般卫所的制式长刀更加锋利,他们身上的盔甲也是出自北疆,堪称精品!” “哦哟?朱橞这蠢货胆子这么大的吗?本座开始有点兴奋了啊!” 畜养精锐,私藏兵甲,这谷王朱橞,不仅仅只是嚣张跋扈那么简单啊!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眼瞅着谷王府亲卫开始拔刀,准备动手,郭兰直接吹了一声口哨,下一刻兵马司将士突然出现,城墙上之人弯弓搭箭,直挺挺地对准了谷王车架,城墙下更是涌出密密麻麻的战兵,将整个谷王府队伍团团围住。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朱三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嚣张跋扈,但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实力差距摆在眼前,哪里还敢继续猖狂。 “你是何人?竟敢围杀谷王爷?!” “哦哟,这就从‘冲撞’变成‘围杀’了?你这条恶犬,倒是使得一手颠倒黑白的好本事!” 郭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上前就是狠狠一拳。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朱三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直接被虎背熊腰的郭兰一拳打掉了后槽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谷王朱橞听到朱三的惨叫,顿时面色发冷,一脚踹开了脚边的俏丽侍女,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马车。 朱三一看见自己的主子,立马委屈巴巴地上前哭嚎道:“王爷,他们欺人太甚了啊王爷!” “他们非要让王爷下马,检查王爷车架,小的已经解释过了,王爷您在马车里面,可是他们还是不依不饶啊!” “小的不过多说了几句,那人便直接动手了,王爷您可要给小的做主啊王爷……” 听完朱三这些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解释,谷王朱橞已经是满脸铁青。 多少年了,从没有人敢如此折辱自己! 这两个年轻后生,不管他们什么来头,都要死! 朱橞认真观察了一下郭兰聂兴二人,顿时冷笑道:“原来是郭家的小子,和汉王朱高煦的鹰犬!”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今日你们如此羞辱本王,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聂兴:“???” 郭兰:“???” 啥? 交代? 你这么狂的吗? 你爹高皇帝知道吗? 聂兴与郭兰自从追随汉王殿下后,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徒,竟敢直呼汉王殿下的名讳! 这个朱橞,真该死啊! 聂兴继续向前走去,朱橞以为他要下跪求饶。 毕竟他朱橞是谷王爷,以前违逆自己的人,经自己整治过后,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求饶,至少那少部分人则是下去见了阎王! 所以朱橞根本未曾防备,全程高傲地扬着头,等待聂兴这条汉王鹰犬跪在自己脚下,哭诉求饶。 谁曾料想,下一刻一个大逼斗,狠狠抽在了他脸上,将他硬生生地抽翻在地! “傻叉,你头扬这么高干嘛?故意伸出来给我打吗?” 话音一落,聂兴抬手又是一个大逼斗直接抽了过去。 “你个蠢货在狂什么啊?” “家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众人:“!!!” 第313章 诸王大会!嚣张跋扈汉王爷! 耻辱! 奇耻大辱! 朱橞蒙了! 他竟然敢打本王?! 他一条汉王鹰犬,竟然敢打大明亲王?! 这个狗奴才,他怎么敢的?! 就凭你是汉王鹰犬,你就这么狂妄吗?! 朱橞暴怒起身,突然来的两个大逼斗,打得他一张老脸活生生肿成了猪头。 “聂兴,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本王是朱橞,太祖十九子!皇上十九弟!你竟敢当众殴打本王……” 话音未落,聂兴不耐烦地又扬手一个大逼斗甩了过去,再次将朱橞抽翻在地。 “你在狗叫什么?本座打得就是你!” “本王是朱橞!” “家父朱高煦!” “本王是太祖十九子!” “家父朱高煦!” “本王是皇上十九弟!” “家父朱高煦!” “……” 一连串的大逼斗,打得朱橞人都麻了。 聂兴扬起大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叫啊,继续狗叫啊,本座不介意直接抽死你!” 朱橞已经肿成了猪头,满眼怨毒地盯着这条鹰犬。 “给本王剁了他,剁了他!” 暴怒使得朱橞失去了理智,他分不清眼下形势,便对自己的亲卫喝令道。 大部分的谷王亲卫都还是有理智的,眼瞅着自己等人已经被包围了,哪里还敢动手。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亲卫,如同朱三这般,平日里仗着谷王朱橞的权势作威作福,还没适应当下的情况。 一名亲卫听到自家王爷的命令,当即拔出了战刀,然而下一刻,利箭激射而出,狠狠贯穿了此人的脖颈。 他痛苦无比地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聂兴等人。 原来,这世间真有人无惧谷王权势! 原来,他们真的敢杀人! 郭兰放下弓箭,冷声喝道:“谁敢拔刀,杀无赦!” 那名亲卫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不停迸射而出,恰巧溅了朱橞满脸。 平日里横行无忌的谷王爷,看着自家亲卫在地上痛苦颤抖的模样,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他朱橞活了这么多年,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些汉王鹰犬,他们真的敢杀人! 朱橞老实了,聂兴却有些不乐意了,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哟,这就老实了?” “你不是嚣张吗?” “你不是跋扈吗?” “你不是属螃蟹的吗?” 朱橞没有吭声,也不敢吭声,他默默地承受着毒打,害怕这群疯子,直接剁了自己。 谷王爷想不明白,这个大明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一个小小的锦衣卫都敢暴打自己! 这个世道,变了啊! 发泄完毕后,聂兴看着宛如一条死狗的谷王朱橞,对锦衣卫喝令道:“谷王一干人等,尽数打入诏狱!” 郭兰闻言感到不解,上前低声道:“聂大头,按照王爷的意思,不是应该送去宗人府吗?” “刚刚不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吗?”聂兴怪笑道,“不查清楚怎么行?说不定还能给王爷一个意外惊喜!” 想起那些战刀盔甲,郭兰瞬间反应了过来,同聂兴耳语了几句,二人时不时地发出了桀桀怪笑。 京师城门口发生的这一幕,很快便传遍了整座帝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汉王鹰犬聂兴,不但当众殴打谷王朱橞,而且还直接将一干人等全部打入了诏狱! 狂妄! 跋扈! 嚣张! 这个聂兴,简直是那狗贼汉王爷的翻版! 一样的嚣张跋扈,一样的凶横乖佞! 宗人府。 十五位入京亲王,全被送到了此地。 一众藩王中,以一代亲王为尊,二代甚至三代亲王,哪里是这些经历洪武建文乃至靖难之役的老狐狸对手,他们识趣地靠边站着。 而一代亲王里面,尤以周王朱橚为尊,毕竟他是太祖第五子,皇帝陛下同母弟,现存辈分最高的亲王。 谷王朱橞被辱甚至打入诏狱的消息传来,一众亲王顿时坐不住了。 大堂内坐满了大明朝现存的藩王亲王,周王朱橚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在他身旁坐着楚王朱桢、宁王朱权与蜀王朱椿等一字亲王,都是永乐朝中待遇比较好的那几个。 “诸位觉得,汉王朱高煦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命聂兴折辱谷王,是在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吗?” “藩王不可辱,更何况是这般羞辱!若是不让那聂兴付出代价,你我日后岂不是沦为了笑话!” 周王、楚王与蜀王等人,正义愤填膺地激烈讨论着。 宁王朱权却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此刻满脑子都回荡着当初老四朱棣胁迫自己起兵靖难时,亲口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这句话,宛如魔咒一样,令朱权难以释怀! 即便他修身养性,即便他修习道家的无为,即便他弹琴读书韬光养晦…… 这句话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然后一直回响在他脑海里面,几乎要将他给折磨疯了! 朱棣狗贼,你当年亲口对我许下的承诺,你如今还记得吗? 蜀王朱椿脸色难看,甚至有些忧虑。 因为朱橞是他的同母弟,而且这个混账东西,还曾经邀请自己结盟造反谋逆,推翻当今天子! 这个蠢货弟弟,大肆搜刮民财,招兵买空卖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一如当年紧锣密鼓准备造反的燕王殿下! 虽然自己严词拒绝并且严厉责备了他,但是现在朱橞突然被汉王朱高煦打入了诏狱,一旦拷问出些什么,那可就完了! 朱橞的死活,朱椿根本不关心,毕竟就藩之后,因为太祖定下的“二王不得见面”之祖制,他们连面儿都没有见过,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朱椿此刻担心的是自己,他害怕因为这个蠢货弟弟,牵连到了自己! 藩王作乱谋逆,一直都是当今天子的逆鳞,处理起来绝不手软! 即便自己严词拒绝了朱橞,还严厉地责备了他,但是皇帝陛下怎么想,谁能够知道? 朱椿此刻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他害怕自己这个蜀王,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周王朱橚算是心情不错的那么几位,毕竟皇帝陛下是他亲哥哥,兄弟二人关系不错,这几年处得也比较好。 嗯,主要是自己识趣,舔得比较好。 只是朱橚有些想不明白,侄儿朱高煦突然召集一众藩王入京干什么。 难不成他真有谋逆作乱之心,想要趁皇帝陛下不在,借助宗室之力黄袍加身? 这种局面,朱橚是不愿见到的,毕竟一个闹不好,老四家的帝位,可能就被折腾没了。 大堂内喧闹嘈杂,一众藩王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正喋喋不休地议论着。 只是他们不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改变他们的人生。 第314章 震惊!老二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东宫太子府。 “快点!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太子妃刚刚处理完后宫政务,便听见自家殿下正在训斥宫人。 她走进寝宫一看,只见大胖胖正在宫人的服饰下,着急忙慌地换着衣服。 “太子爷,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不跳槽练剑了?” “孤还跳个锤子操!”大胖胖气急败坏地喝道,“聂兴那个蠢东西,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在城门口毒打了谷王朱橞,还把他丢诏狱里面去了!” “孤再不去看看,老二不得把那些藩王一个个给折腾死了!” 听到这话,太子妃同样有些吃惊。 那可是大明藩王啊! 大明朝的宗室,太祖高皇帝的儿子! 你汉王就算再嚣张跋扈,总得有个度吧? 汉王鹰犬在城门口毒打谷王朱橞,还直接将人扔到诏狱里面去! 这消息一旦传开,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老朱家那些宗室会怎么看? 你召集诸王入京,就是为了收拾他们? 如今的燕王天家一脉,连自家叔伯兄弟都容不下了? 即便是平民百姓知道了,都会戳他们的脊梁骨! 正当此时,海涛太监匆匆赶来,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汉王殿下来了。” 大胖胖闻言一怔,随即怒道:“好,来得好!” “把那个混账带去书房,孤换好了衣服就去!” 大胖胖正想着去教育这混账东西一番,结果老二自己送上门来了! 换好了衣服,大胖胖提着剑就杀去了书房。 太子妃见状那是劝也劝不住,拦也拦不下,只能在旁唉声叹气。 唉,这老朱家的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东西! 太子府,书房。 大胖胖一脚踹开了房门。 “朱高煦,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究竟想干什么……” 大胖胖话音未落,迎来了自家老二一记冷冽眼神,立马不敢吭声了。 朱高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把门带上,坐下说话。” 大胖胖:“???” 啥? 你大爷啊! 这里是我家! 现在犯错的人是你! 你丫是不是真分不清大小了啊? 犹豫片刻,太子爷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身关上房门,太极剑也被他丢到了地上。 一坐在椅子上,大胖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老二呐,你糊涂啊你!” “就算朱橞这家伙再嚣张跋扈,鱼肉百姓,你也不能让聂兴毒打他啊,而且还在城门口,把人暴打了一顿。” “这样一来,天家威严何在?宗室威严何在?” “你还想让诸王同意你改制,他们现在肯定也得知了消息,不喷死你才怪……” 朱高煦一言不发,等到大胖胖说完了,这才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说完了?说完了就闭嘴,听我说!” 大胖胖:“!!!” 狂妄! 真是狂妄! 老子才是太子! 你丫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不知为何,大胖胖总觉得自家老二,今天情绪状态很是不对。 老二身上总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股杀气,不知针对谁,但能清晰得感受得到。 所以,太子爷选择暂避锋芒,短暂从心。 “诸王大会,今晚举行,这是新的宗藩制度,金忠蹇义夏元吉他们三人拟定出来的,你先看看,做好准备。” 朱高煦取出三巨头拟定的宗藩新制,递给了大胖胖。 后者接过一看,眉头顿时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新的宗藩制度,虽然内容多达上百页,但核心思想很是简单。 那便是——诸王外放,战功晋爵! 自永乐十二年起,大明宗室尽数外放南洋东海等地,凭战功获得爵位! 至于周王蜀王等已经获爵的藩王,还有某些年老体弱的藩王,即刻命世子出海征战沙场,五年之内立不下足够的战功,视战功情况削爵甚至降爵! 此外,朝廷将扩建宗人府,凡老朱家的宗室子弟,包括海外藩王,一旦降生必须上报中央宗人府造册登籍,若有故意隐瞒不报者,将不予认可宗室身份,并且问罪王府。 宗室子弟四岁送入京师帝都宗人府启蒙学习,十岁入西山军营接受军事训练,十五岁正式以宗室爵位末等奉国中尉入军征战,按军功赐予辅国中尉、镇国中尉…… 换句话说,日后的宗室子弟,十五岁时将会强制从军,从宗室末等爵位奉国中尉开始凭借军功晋爵,一步一步地从辅国中尉、镇国中尉到奉国将军、镇国将军再到郡王、亲王!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日后不会再白白供养这些宗室子弟,他们想要获得爵位俸禄,就必须前往外域征战沙场,为大明开疆拓土! 倘若是死了,那他的爵位将会承袭给嫡长子,若无子嗣则除爵! 虽然宗室子弟晋爵制度,需要的军功战功,比外姓将士封爵,要简单轻松得多,可他们毕竟是老朱家的儿郎啊,大明朝的天潢贵胄!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对他们的优待认可了! 至于后面的内容,则是对这些海外诸藩的限制条件了,密密麻麻,令人心惊。 经过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亲自操刀的宗藩新制,简直就是把这些宗室成员当成了苦力冤大头,放出去为中央皇室开疆拓土,而后在他们身上套着一层又一层的枷锁,让他们不敢也不能谋逆作乱,反攻中央皇室! 大胖胖看后,忍不住出言问道:“老二,这宗藩新制未免有些苛刻,那些宗亲藩王会同意吗?”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看向大胖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他们此刻人就在帝都,如果不同意,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帝都。” “谷王朱橞就是我挑选的那只鸡,在这群猴子面前活剐了这只鸡,想必猴子们也会安分老实,不该叫嚣对着干了!” 听到这话,大胖胖整个人都慌了,不明白为何自家老二杀心如此之重。 这是咋滴了? 谁惹我家老二生气了? 怎地动不动就要杀人剐人啊现在? “咳咳,老二啊,不用那么严重,惩戒一番即可,都是自家亲戚,不能让外人看我老朱家的笑话,不然太祖高皇帝不会安息……” “嗯,后面的事情你看着办吧!”朱高煦有些疲累地揉着眉心,“新学正在推行,绝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中央朝堂上的程朱势力大衰,但地方上那些官员,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 “我会让学部尚书解公豹与侍郎陈公甫巡行天下,推动新学发展与官学改制,科举暂时就不举行了,过个三五年再说。” 顿了顿,朱高煦再次出言道:“澎湖鸡笼山这边,王景宏已经传回来了消息,请求朝廷派人前去布政,复设澎湖巡检司,鸡笼山会是将来的水师基地,暂定为布政省,同样需要官员前去布政。” “还有琉球群岛与倭国,要不了多久,郑和三人组率水师都会打下来,还有南洋的满剌加国、爪哇国,中南半岛的暹罗国、老挝国等地,都需要官员前去布政,罢兵息民,广施仁政,收拢民心。” “老大啊,你要记住一点,外放海外布政的官员,以程朱官员为先,这样有利于朝廷推动新学发展,弘扬崭新实学。” 大胖胖听到这一连串的嘱咐安排,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豁然起身追问了一句。 “老二呐,你啥意思啊?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在安排后事啊这是?” “你要干啥啊?难不成你身子骨出问题了?我这就唤太医前来给你诊治,你可不能交代后事啊……” 朱高煦:“???” 你大爷! 第315章 诸王大会!发飙的监国汉王爷! 四月十五。 东宫太子府。 今日,乃是当朝太子爷的寿辰。 故而沉寂良久的东宫太子府,总算是迎来了热闹的日子。 一位接一位的藩王应邀前来,给足了太子朱高炽颜面。 太子府内的宫女侍卫见状,那也是满脸的与有荣焉。 大宴随即开始,一众藩王都进献了贺礼,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 毕竟今日乃是当朝太子爷的寿辰,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下一位大明天子了。 这些宗亲藩王日后想要过上安稳日子,还得看这位太子爷的脸色行事。 故而这个时候送一些重礼,给太子爷留下一个好印象,倒是真可以接受的事情。 推杯换盏间,宴会气氛很快推向了高潮。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汉王殿下到——” 随着门房一声高喝,整个会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太子与汉王不和,这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而且这位监国汉王爷,前两日才纵容他那条鹰犬聂兴在城门口暴打谷王朱橞,将人直接打入了诏狱! 此刻众人听闻汉王朱高煦前来,连同太子爷在内,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是没办法,人都已经来了,难不成赶人走? 太子爷当即起身,将汉王朱高煦迎入席中。 只是这酒宴氛围,比之先前古怪到了极点。 朱高煦施施然地坐了下去,随即扫视全场,仔细打量了一下一众藩王。 眼前这几位年长的,如周王朱橚、楚王朱桢、宁王朱权与蜀王朱椿等,那都是大明朝的初代藩王,不少人当年可是威震天下的攘夷塞王。 只是可惜,包括宁王朱权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朱老四给削成了麻瓜。 一些年轻点的,如秦王朱志堩、鲁王朱肇煇,代王朱桂、韩王朱冲火或等,则是二代甚至三代亲王了。 实际上看名字就可以分辨,按照朱重八同志制定的取名规则,第一代是“木”,第二代则是“火”,第三代乃是“土”……五行流转,象征着大明王朝生生不息。 为了遵守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大明宗室成员为了取名字,那可真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想尽办法地造字,都**造出元素周期表了。 比如韩王朱冲火或,他这最后面这个字,连**后世字典里都没有! 想着,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一众藩王。 瞧这孔武有力的臂膀,瞧这一顿干几碗大米饭的食量……这些可都是绝佳的炮灰生力军啊! 因为朱重八同志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亲人相继饿死冻死,所以他对自己的血脉亲人十分看重,即便做了皇帝之后,也不忘给予他们天下最好的待遇。 有明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并能世袭罔替。 说白了,老朱同志的本意,就是让这些宗室亲人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不要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按照老朱同志的本意,朝廷不但要给予宗室成员一定的俸禄,确保他们的正常生活,还要负责这些宗室成员的婚丧嫁娶,额外支付一大笔费用。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将耗费大量银钱粮食豢养着这些混吃等死的废物! 甚至到了大明中后期,中央朝廷已经被宗室成员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人口数量,逼得开始拖欠宗室俸禄,而且有些旁支末支的宗室成员,因为不能掺和四民之业,被活生生地饿死! 不过现在还是永乐年间,大明朝历经洪武、建文、永乐三朝,还没分封出几个藩王,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眼见众人都偃旗息鼓,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朱高煦也不废话了,给太子爷使了个眼色。 大胖胖见状立马会意,命人撤去了酒席歌舞,驱逐了一律闲杂人等,直接封锁了整个东宫太子府,只剩下了在场的老朱家宗室成员。 瞧见这一幕,一众藩王有些心惊胆寒。 这是什么情况? 图穷匕见吗? 太子爷与汉王爷联手? 他们想做什么? 朱高煦环顾四周,迎着一众藩王质疑的目光,冷声道:“本王朱高煦,想必你们也认识了。” “此次召集尔等入京,一是为了给太子爷贺寿,二则是更改宗藩制度,跟你们做笔交易!” 一众藩王:“???” 宗藩改制? 嘶……你怎么敢的? 区区一个监国汉王爷,还妄图进行宗藩改制? 连当今天子都只敢顺其自然,惩戒齐王朱榑这等行为不轨的蠢货! 你朱高煦,凭什么? 一时之间,诸王议论纷纷,各自聊天调笑,丝毫没将朱高煦放在眼里。 在一代亲王眼中,这朱高煦不过是个后生晚辈,没资格与他们谈话。 在二代三代亲王看来,朱高煦现在不过是受命监国,他连太子爷都要不如,自己何必听他号令? 一众藩王最大的底气,在于他们是老朱家的儿郎,在于他们自身天潢贵胄的身份! 即便是当今天子想要动他们,也要考虑一下是否会背上残害宗室的骂名,更何况是眼前这区区汉王朱高煦? 你朱高煦,凭什么? 眼见一众藩王嚣张跋扈,根本不把自家老二放在眼中,太子爷顿时就急眼了,正准备开口提醒。 然而朱高煦却是直接挥了挥手,很快聂兴拖着一人哀嚎着走了进来。 当一众藩王看清此人面容时,却是惊得呆立当场,蜀王朱椿更是吓得豁然起身。 这名浑身伤痕累累的囚犯,赫然正是谷王朱橞,此刻如同死狗一般被人给拖了进来! 似乎在那聂兴眼中,他手中拖着的,就是一条死狗,而不是什么大明谷王爷,什么大明朝的天潢贵胄!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滔天的愤怒! “朱高煦,你这竖子,你想做什么?” “朱橞是大明亲王,即便他有罪,也轮不到你朱高煦处置!” “圣天子在上,朱橞贵为太祖十九子,当年更是打开金川门献城有功,竖子安敢如此折辱于他?” 周王朱橚、楚王朱桢、宁王朱权与蜀王朱椿等老牌亲王纷纷发声,怒斥朱高煦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他们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位汉王爷为何要如此行事了。 毕竟同为大明亲王,他们的出身,他们的身份,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结果现在谷王朱橞如同死狗一般被人肆意羞辱,丢尽了天潢贵胄的颜面,这是所有宗室亲王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即便他朱橞有罪,他也是太祖十九子,老朱家的儿郎,大明朝的一字亲王! 真要论罪,普天之下,唯有皇帝陛下有这个资格,你朱高煦算什么东西? 一众藩王接连起身,怒视着朱高煦。 他们不是为了朱橞这个蠢货,而是为了自己。 倘若今日不为朱橞发声,那宗亲藩王将会颜面扫地,仅剩下的那丝身为天潢贵胄的威严,也会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朱高煦迎着诸王愤怒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起身,陡然拔出聂兴的佩刀,然后一刀剁了下去。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鲜血迸射而出,溅了汉王爷满脸。 诸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瞬间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愤怒,就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惶恐。 他,汉王朱高煦,当着诸王的面儿,竟然一刀剁了太祖十九子,谷王朱橞!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满脸惊恐万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席卷了整个会场。 朱高煦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随即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呸,这血,真脏啊!” 话音一落,他又弯下身子,将朱橞那颗死不瞑目的死人头一把拎了起来,桀桀怪笑着扔到了诸王案桌上。 诸王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吓得齐齐身子一颤,蜀王朱椿更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第316章 杀鸡儆猴!诸王无法拒绝的诱惑! [] <a href=" target="_blank"> 朱橞死了。 被一刀剁下了人头。 所有人都蒙了,呆愣在了原地。 汉王朱高煦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谷王朱橞,太祖十九子啊! 大胖胖蒙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即便他也没有想到,老二竟然如此疯狂,当着诸王的面儿,砍掉了朱橞的脑袋! 原本他还以为,老二说的杀鸡儆猴,只是说说而已。 但是,大胖胖现在知道了,他不是在说说,而是真的动手了! 蜀王朱椿看着朱橞的人头,神情似哭似笑。 这毕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身为老朱家的天潢贵胄,就这么被人给剁掉了脑袋,死得像条路边野狗一样! “朱高煦,你残害宗室,暴杀亲王,本王一定要上奏弹劾你!” “朱橞即便如何嚣张跋扈,他也是太祖十九子,他也是大明朝的亲王!” “你如此暴杀朱橞,打的是高皇帝的脸,打的是皇帝陛下的脸……” 诚然,朱椿这话说的不假。 自大明开国以来,即便包括靖难之役,还从没有宗室亲王,这样如同路边野狗一样被人剁掉了脑袋! 这算什么? 直接一刀给剁了? 老朱家天潢贵胄的威严呢? 太祖高皇帝制定出的祖训呢? 一众藩王既惊恐万分,又暴怒到了极点! 朱橞直接被朱高煦一刀给剁了,血肉模糊的人头就摆在他们面前,这对诸王而言冲击力太大了! 令人愤怒,但更令人恐惧! 这汉王朱高煦,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 “老二,你疯了!” 大胖胖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朱高煦,满脸惊恐不安。 老二剁了谷王,消息一旦传出,他这个监国汉王爷不死也废了! 朱高煦扒拉掉了他的大胖手,面无表情地看向蜀王朱椿。 后者还在嘶吼咆哮,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内心的愤怒与恐惧。 “本王为什么不能剁了他?” “朱橞夺民田,侵公税,杀无辜……” “那又如何?”周王朱橚怒了,“他朱橞毕竟是大明亲王,太祖高皇帝的亲子,他就算是有罪,最多不过贬为庶人发配凤阳!” “你朱高煦凭什么处斩他?你不过也是个亲王,你有什么资格问罪于他?” 周王朱橚连声质问,饶是他脾气好,此刻也怒到了极点。 这朱高煦开了一个恶劣的先河,将宗室亲王的尊贵身份,一脚踩进了泥地里! 如果他不付出代价,那么日后若有人效仿,那他们这些宗室亲王,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因为朱橞……谋逆!” 朱高煦轻飘飘一句话吐出,诸王再次被吓得身子一颤。 谋逆? 朱橞谋逆? 这怎么可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橞大肆搜刮民财,招兵买空卖马,立命中官,造战舰弓弩,练水兵张勇,还妄图勾引蜀王朱椿结盟造反,起兵谋逆祸乱天下,本王杀了一个试图谋逆的乱臣贼子,难道有错吗?” “朱椿,朱橞谋逆一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朱高煦笑眯眯的看向蜀王朱椿,满脸鲜血淋漓,他自以为和善的笑容,落到蜀王朱椿眼中,模样却很是吓人。 一众藩王也齐齐看向了朱椿,目光中带着质疑与征求。 如果朱橞当真谋逆的话,那朱高煦直接砍了他,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毕竟藩王一旦参与谋逆,别说直接宰了你,杀了你全家以绝后患,那都丝毫不过分! 朱椿听到“谋逆”二字,已经被吓傻了。 眼见诸王尽皆看着自己,朱椿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参与,绝对没有参与!” “而且我还回信严厉批评告诫了他,那封信应该还在谷王府……” 朱椿在自辩,他没有参与朱橞谋逆。 那也就意味着,他这番话,变相承认了,谷王朱橞谋逆一事! 一众藩王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这个朱橞,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啊! 当今天子本就是靠起兵造反篡夺的帝位,故而对藩王作乱尤其敏感! 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弱藩王实力,收走藩王护卫,限制藩王出入,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效仿他靖难造反! 结果朱橞这个蠢货倒好,他还真敢豢养死士私军,意欲谋逆作乱! 这不是主动送刀子给皇帝陛下,让他再向宗室亲王砍一刀吗? 朱橞,你个蠢货,真是该死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诸王已经麻木了,恨不得往朱橞尸体上踹两脚。 大胖胖也愣了,压低声音询问道:“老二,朱橞当真谋逆?” “嗯,证据确凿!”朱高煦笑道,“他一离开长沙封地,本王提前安排好的锦衣卫,就突袭查抄了谷王府,从中搜出了大量的兵甲辎重,以及一副龙袍,过个几天你就能看到了!” 朱高煦将锦衣卫的密报递给了大胖胖,这密报走的是锦衣卫特殊渠道,朱橞还没有抵达京师,密报就已经到了。 接过密报一看,大胖胖也怒了,对着朱橞的尸体就是一脚。 混账狗东西,还真敢谋逆作乱! 咋滴你以为你是我爹啊,能以一地敌九州? 看罢之后,大胖胖将密报递给了一众藩王。 周王朱橚、楚王朱桢、宁王朱权等一代亲王先后看了,都是长叹了口气。 “行了,谈正事吧,本王要跟你们做笔交易。” 一众藩王:“???” 交易? 什么交易? 他又在说什么? 这个狗贼又想做什么? 周王朱橚作为一代亲王老大哥,率先开口问出了这个疑惑。 “汉王,究竟是什么交易?” 朱高煦暴杀朱橞,明显是故意给他们这些藩王一个下马威,现在再顺势提出他口中的交易。 “很简单,这是宗藩新制,你们包括你们开枝散叶出去的宗室子弟,都要全盘接受。” 朱高煦挥了挥手,聂兴等人将提前刊印好的宗藩新制分发了下去,诸王人手一份。 只是当这些高贵的大明亲王看过之后,却是齐齐变了脸色。 诸王外放,战功晋爵! 这个朱高煦,真是好大的野心,好惊人的气魄! 一代亲王们陡然恢复了神采,因为他们从这宗藩新制中,看到了他们曾经失去的东西——兵权! 二三代亲王们则是有些傻眼,对这宗藩新制嗤之以鼻。 老子天天吃喝玩乐玩女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丝绸,为什么要听你这个狗贼的命令,去什么东海南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朱高煦将诸王神情尽收眼底,与他预料那般一模一样。 一代亲王,如周王朱橚、楚王朱桢等,他们曾经执掌过兵权,不少人更是赫赫有名的九大攘夷塞王! 如今有机会,重新获得兵权,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毕竟贵为太祖亲子,这些一代亲王,骨子里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与血性的。 或者说,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有着野心! 至于二代三代亲王,则是没有经历过戎马倥偬的岁月,自幼长在锦衣玉食温柔乡里面,哪里明白兵权的重要性。 “废话就不多说了,你们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 “本王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功夫跟你们废话,现在开始报名,东海与南洋,挑一个?” 听见这话,诸王傻眼。 宁王朱权双眼通红,朗声喝道:“汉王,朝廷真敢给我们兵权?” “为什么不敢?”朱高煦霸气反问,大笑道:“我大明战兵多达数百万,尔等又是我老朱家的宗室儿郎,何必非要把目光困在这一隅之地?” “列土封疆,自立为王,宰执一方,这难道不比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更强?” “难道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后人,都是些毫无血性毫无野望的废物?” 一众藩王:“!!!” 你大爷啊! 你不是人啊你! 有血性有野望的刚刚被你给砍了! 现在你还好意思来骂我们这些人都是废物?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一边砍人一边骂人是废物…… 朱高煦,你大爷的! 第317章 大争之世,强则强,弱则亡! 废物? 呵,我就喜欢做个废物! 二代亲王与三代亲王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这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要去浴血搏杀,替大明开疆拓土,征战沙场? 这宗藩新制里面,密密麻麻地列出了一条条枷锁,即便最后当真在海外封王,那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必须严格服从中央天家的命令。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个废物! 打仗不死人的吗? 上阵杀敌不用流血的吗? 老子不知道把一腔热血洒女人身上吗? 这劳什子宗藩新制,谁爱同意谁同意,反正老子不同意! 秦王朱志堩、鲁王朱肇煇、韩王朱冲火或等二代亲王三代亲王交换了一下眼神,明智地选择抱团抵制。 谷王朱橞谋逆,所以你朱高煦有底气剁了他的脑袋。 但是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老老实实的良善王爷啊,完全贯彻你们燕王一脉养猪的政策方针,吃喝玩乐玩女人,现在我们不乐意上阵杀敌,你总不能把我们全给剁了吧? 一代亲王中,蜀王朱椿也不太同意。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好读书和做学问的人,“博综典籍,容止都雅”,在朝中有“蜀秀才”之称,不喜欢什么打打杀杀的。 现在你让我这个蜀秀才去上阵杀敌,浴血搏杀,这不是搞笑吗? 老子不去! 而沈王朱模、安王朱楹等太祖幼子,因经历了靖难之役的动荡变故,险些如同韩王朱松那般被硬生生地囚禁到死,一生不得外放就藩,过一天自由的日子,所以他们早就被吓破了胆。 好不容易到永乐六年得以就藩,做个富贵闲散王爷,这已经是他们此刻最安稳满足的生活了。 此刻面对汉王朱高煦提出的诸王外放战功晋爵这一新制度,他们同样也是老大不乐意。 即便这宗藩新制,可以助他们得到兵权,甚至列土封疆,宰执一方! 但是,沈王朱模、安王朱楹等藩王,根本就没有这等野心。 太祖崩的时候,他们还年幼,亲身经历了靖难之役,从建文朝到永乐朝,磕磕绊绊总算是侥幸存活了下来。 对他们而言,安稳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唯独那么几位一代亲王,代王朱桂、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栴、宁王朱权等曾经的攘夷塞王,面对朱高煦抛出的兵权诱惑,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洪武朝当年威震天下的九大攘夷塞王,个个都是手握三护卫大军,镇守边塞重镇的实权王爷。 这其中又以宁王朱权为最,号称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 而朱权本人也多次会合诸王出塞作战,以善于谋略著称于世。 当年他们这九大塞王联合出塞作战,不断蚕食蒙古部落的牧场领地,掠夺蒙古部落的人口牲畜,打得他们抱头鼠窜,不敢南下而牧马,是何等威风霸气,逍遥快意! 然而辉煌都是短暂的,太祖高皇帝一病逝,狗日的建文皇帝,直接挥刀对准了他们,削的削杀的杀,结果硬生生地削没了自己的帝位。 到了永乐朝,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三护卫兵权接连被夺,甚至封地都被迁徙到了内地,成了一群没有尖牙利齿的纸老虎,只能被禁锢在封地里,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这对于曾经主宰一方手握实权的攘夷塞王而言,根本就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重新获得兵权的机会,即便这需要他们带着子孙后人拿命去征战沙场! 不过,那又如何? 难不成真的甘心,做头混吃等死的猪猡? 代王朱桂不甘心! 肃王朱楧不甘心! 辽王朱植不甘心! 庆王朱栴不甘心! 最不甘心的,还是宁王朱权! 当年他听信了燕王朱棣“事成之后,平分天下”的鬼话,被裹挟着起兵造反。 结果事成之后,他不但没有得到自己那份天下,还被禁锢于南昌,甚至还多次遭到诬陷非议,为了活命只能韬光养晦,终日弹琴读书,求仙问道! 但是,他可是宁王朱权啊! 那个自幼得太祖喜爱,甲兵八万,战车六千,以善于谋略著称于世的太祖十七子! 不出意料地,一众藩王意见不一,很快爆发了争吵。 攘夷塞王想要重掌兵权,所以鼎力支持这宗藩新制,如代王朱桂、肃王朱楧、宁王朱权等人。 一代亲王中周王朱橚、蜀王朱椿等人,则因为天生不喜杀戮,不愿接受这宗藩新制,但是他们又不得不为自己的子孙后人考虑,毕竟让他们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实在有些令人绝望。 这样的机会,恐怕仅有这么一次。 至于二代亲王与三代亲王,骨子里的血性与野心,早就湮灭在了锦衣玉食温柔乡里,他们自然是坚决反对的。 毕竟现在已经可以吃喝玩乐玩女人了,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逍遥快意,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替大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朱高煦将诸王的表现尽收眼底,命聂兴将那《万国堪舆图》给抬了上来。 原本还在吵吵闹闹的诸王,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神情呆滞地看着这副《万国堪舆图》,一如当初的杨士奇张辅等人那样,被震撼到了失声的地步。 就连太子爷朱高炽,此刻也愣在了原地,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如你们所见,这是《万国堪舆图》,大明不过是偏安一隅罢了。” “朝廷将会配合宗藩新制,开始南征北战吞并扩张,至少要将大明周边夷国掌控在手中,以此应对即将到来的西方列强!”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西方列国伐交频频,奥斯曼帝国海军已然踏足南洋,险些将郑和船队打得全军覆没!” “大世之下,强则强,弱则亡,大明已经到了备战争雄的时刻!” 朱高煦表情严肃,张口就来,丝毫不在意他这些连篇谎话带给诸王的巨大冲击! “如你们所见,这块大陆,天下三分,大明居右,帖木儿居中,奥斯曼居左。” “此刻帖木儿帝国与奥斯曼帝国都在疯狂地扩张吞并周边小国,掠夺人口壮大国力,或许你们以为两国距离很远,根本不会产生交集,但是你们忘了,危险可能来自于海上!” “郑和上次出海下西洋,不过堪堪到了南洋之地,便遭遇了一支奥斯曼帝国海军,人数不过千人,却拥有我大明难以抵御的坚船利炮,险些将郑和水师打得全军覆没!” “这就是大争之世,一旦你落后,那就只有挨打,如果不趁着西方列强尚未反应过来时,发展大明军备壮大我大明国力,吞并周边夷国构筑海上防线,尔等宗室亲王别说继续吃喝嫖赌玩女人了,到时候头都会被西方蛮子给割下来当球踢!” 一众藩王:“!!!” 麻了! 我人麻了! 怎么又冒出来个西方蛮子? 还他娘的拥有那么恐怖的海军舰队? 大明打个蒙古蛮子,至今还没打服呢,现在又多出一个更强的西方蛮子…… 真是要人老命啊! 二代亲王与三代亲王人都傻了,他们原本还想着吃喝嫖赌玩女人,但是现在那西方蛮子都快打到自己家了,这还怎么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一代亲王也是一怔,随即当场暴怒。 从来都是大明王师征伐他国,这些西方蛮子是什么意思,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漂洋过海地挑衅大明? 攘夷塞王却是欣喜若狂,心中大笑不止,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西方蛮子感激莫名。 好人啊,真是好人啊! 难怪朝廷会对宗藩改制,放自己等宗亲藩王出去征战,原来是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需要老朱家的儿郎并肩作战了啊! 如果不是这群西方蛮子,他们只怕是永生永世都无出头之日,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猪猡,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这群西方蛮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以后见面,定要亲切“慰问”一番! “原因,本王给你们解释清楚了。” “条件,这宗藩新制上面也写的很清楚了。” “所以现在,本王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们!”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哪家王府没有兼并田地迫害百姓?本王真想跟你们算账,就不是在这宴会上面,而是在诏狱里面了!” 听见朱高煦这话,一众藩王皆身子一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话虽然说得没错,但是我们好歹也是宗亲藩王,你就不能给我们留点面子? “攘夷塞王们,这可是实打实的兵权,只要你们立下功绩,就能列土封疆,宰执一方!” “一代亲王们,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天赐良机,除非你们甘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人沦为废物米虫,永生永世地做那猪猡!” “二代三代亲王们,老子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你们这些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玩女人的废物米虫,但凡骨子里还有点太祖血性,此刻都应该拿起武器与大明一同抵御外敌!” 一众藩王:“!!!” 你大爷啊! 理由都帮我们找好了! 这样一说,似乎倒真是不得不接受…… 什么兵权不兵权的不重要,什么“列土封疆、宰执一方”的也不重要,我主要是身为太祖血裔,老朱家的儿郎,见不得外敌如此挑衅我大明! 一群西方蛮子,化外蛮夷之民,你在狂什么啊? 第318章不当人子!最终杀器应文大法师!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大明开玩笑! 这是所有宗亲藩王的共同默契! 毕竟先有大明,再有他们这群天潢贵胄,宗亲藩王! 要是连大明朝廷都没了,他们还怎么高人一等,靠着朝廷享福? 但是现在,汉王朱高煦却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或者说,他让一众藩王清晰明确地认识了这个真正的世界! 大明朝,不过也只是偏安一隅罢了,西方还有帖木儿帝国与奥斯曼帝国! 虽然几大帝国间相距数万里这远,但是走海路的话,却并非没有交战的可能。 郑和水师遭遇奥斯曼帝国海军,那就是最大的铁证! 人家都拥有坚船利炮,开始巡洋海外,掠夺财富了,可是大明还在故步自封,洋洋自得的自封为天朝上国,秉持着怀仁体系打造什么华夷朝贡体系,这不是在搞笑吗? 打! 必须打! 打得那群西方蛮子亲娘都不认得! 代王朱桂、肃王朱楧、宁王朱权等昔年的攘夷塞王,嗷嗷叫着想要开战。 毕竟攘夷攘夷,就是要以强大军队,扩充疆界,打得八荒四夷臣服求饶! 现在这群突然冒出来的西方蛮子,给了他们足够的理由与借口,重新执掌兵权,守卫大明河山! 周王朱橚、蜀王朱椿等人同样改变了观念,毕竟他们同样是太祖血裔,现在都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哪有不反击的道理? 当年太祖高皇帝出身贫寒,甚至可以说是乞丐一个,崛起于布衣,勘强摧乱剪灭群雄,戎马征战十五载,这才建立起了偌大的大明王朝,给老朱家奠定了基业! 自己这些不肖子孙,若是连这点家业都守不住,那百年之后下去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高皇帝? 至于二代三代亲王们,则是显得十分犹豫。 诚然,他们被朱高煦这番话撺掇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即提刀上马,砍了那些西方蛮子。 但是,热血归热血,他们不是没有脑子。 极大的震撼过后,便是质疑与不解。 毕竟眼前这副《万国堪舆图》,太过震撼人心了,对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带有无与伦比的恐怖冲击力! 谁能证明,这副《万国堪舆图》记载的信息是真实的? 仅凭汉王朱高煦一张嘴,就可以证明吗? 还是说再加上郑和那张嘴? 谁不知道郑和如今成了嫡系汉王党,完全听从汉王命令行事? 这位监国汉王爷,端得是狡诈阴险,他用一副莫须有的《万国堪舆图》,来欺骗自己这些宗亲藩王给他卖命,给朝廷开疆拓土,建功立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汉王朱高煦,不当人子啊! 一时间,诸王议论纷纷,接受宗藩新制高喊主战的呼声最大,但同样也有少部分亲王选择坐视观望,甚至依旧选择拒接宗藩改制。 除非,这位汉王殿下,能够拿出铁证来,证明他这副《万国堪舆图》,是真的,证明他方才所说的,是真的! 似乎早有预料,朱高煦见状并不着急,而是看向了聂兴。 后者立马会意,当即转身离去,准备请出最后的大杀器。 朱高煦起身看着一众藩王,笑道:“可能你们心中尚有疑虑,觉得本王是在夸大其词,或者说本王根本就是在信口开河,故意用一副假的堪舆图来蒙骗你们!” 听到这话,诸王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既然如此,本王就请出一位贵客,让他来告诉你们,这副堪舆图究竟是真是假!” 一众藩王:“???” 贵客? 什么贵客? 能被汉王视为贵客之人…… 这整个大明,普天之下,应该没有几个吧? 这个狗贼汉王爷连当朝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还有什么能被他视为“贵客”? 难不成来的是一个西方蛮子,带着西方列强的情报? 那也不一定能够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啊! 毕竟西域那边也有不少外夷蛮子,你朱高煦随便抓一个,谁能确定他是不是来自西方列强…… 很快,聂兴回到会场,站在门口弯下了身子。 一众东宫护卫乃至禁军甲士,看清来人面容后,先是浑身剧震,而后同样弯下了身子以示敬意。 瞧见这一幕,诸王顿时更加好奇了。 这人是谁啊,能有这么大的来头? 周王朱橚定睛一看,下一秒吓得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起身,下意识地就要跪倒在地。 蜀王朱椿见状心头一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失声喝道:“建文?!” 一声高喝,惊醒全场! 一众藩王看着眼前这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全都吓得齐齐起身,呆立当场。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昔日的建文皇帝,竟然还活着! 而且现在,他还堂而皇之地出入宫廷,来到了永乐朝的东宫太子府! 这怎么可能? 建文皇帝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就算他还活着,怎么敢堂而皇之地显露人前? 可是现在,他不但还活着,不但显露人前,还来到这东宫太子府,出现在自己等一众藩王眼前! 大胖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老二,第一次感到了心悸! 为了推行宗藩新制,这个老二,连朱允炆都使唤上了! 难道他就不怕,朱允炆凭借自己当年的威望,当着诸王的面儿振臂高呼,发动一场宫廷政变? 这个老二,胆子大得令人恐惧啊! 朱高煦走上前去,将应文大师迎到堪舆图前,随后退到了一旁,将舞台交给了他。 朱允炆看着满脸错愕惊容的一众藩王,面容和煦地笑道:“诸位暂且放心,朱允炆已死,贫僧应文,不再过问世事。” “先前种种,一切恩怨,都让他随风而逝吧!” “贫僧今日前来,一是为曾经所造杀孽向诸位致歉,二是受汉王之邀前来佐证一事,这副《万国堪舆图》是真的。” “当年朱棣施主攻破金陵帝都,贫僧在宫人的掩护下通过提前准备好的暗道逃出宫去,一路漂泊到了南洋,随商队游历诸国……” “正是这段奇妙的旅程,让贫僧见到了陆战无敌的帖木儿帝国铁骑,那是一支不输于成吉思汗横扫世界的蒙古铁骑!” “奥斯曼帝国的骑兵,曾在保加利亚重创了神圣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与瓦卢瓦法兰西帝国联军,被公认为当时欧洲最优秀的军队,可是帖木儿却在一天之内就把它杀得全军覆没……” “陆战无敌的帖木儿帝国,正在大力建设海军舰队,因为他们上次东征大明因征途太过遥远后勤补给不足,而以失败告终,所以他们准备打造出一支类似奥斯曼帝国水师的海军舰队,通过海路征服大明!” 应文大师一边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一边在心中向佛祖致歉,请我佛慈悲饶恕他打诳语的罪孽。 然而一众藩王已经听麻了,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朱允炆所说的这一段奇妙旅程。 一代帝王因皇位被夺,仓皇出逃漂泊南洋,偶遇西方商队乘船出海,因此得以游历诸国,见识了这方真正的世界。 顺着他的视线,诸王们看到了陆战无敌的帖木儿帝国,正在夜以继日地发展军备,打造水师;诸王们看到了海军无双的奥斯曼帝国,正在攻伐西欧一众小国,掠夺他们的财富人口,以壮大自身国力;诸王们看到了更远处的西方小国,还在毫不知情地故步自封,上演宫廷政变的可笑戏码…… 这是一个绚烂多姿的世界,也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世界! 从朱允炆口中,他们同样验证了汉王朱高煦的说法。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诸位,元朝之时,西方小国威尼斯有一名商人,喜欢周游列国,于元至元十二年抵达元大都,与元世祖忽必烈建立了友谊,他在我中土游历了十七年之久,曾访问中土的许多繁华城市,甚至到过西南部的云南和东南地区。” “返回威尼斯后,此人写下了一篇《马可·波罗游记》,他盛赞了中土的繁盛昌明:发达的工商业、繁华热闹的市集、华美廉价的丝绸锦缎、宏伟壮观的都城、完善方便的驿道交通、普遍流通的纸币等等……书中的内容,使每一个读过这本书的人都无限神往。” “以致于这本游记一经问世,瞬间就在西方列强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所有西方蛮子都知道在遥远的东方,万里之外,有着一个遍地黄金繁荣富庶的昌盛古国!” “而最重要的是,这个富庶古国武力却不算强大,至少他们的水师,只是一个笑话……” “他姥姥的,这个孙子该杀!”代王朱桂一声怒喝,瞬间激起了众人的共鸣。 这他娘的不是故意坑人吗? 那马可波罗明显是故意散播中土的富庶,引起西方蛮国对中土的觊觎之心啊! 应文大师取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籍,赫然正是那本《马可·波罗游记》。 “是真是假,诸位可以自行确认。” “若非了解到情况危急,贫僧也不会远渡重洋赶回大明,警惕诸位。” “贫僧言尽于此,就此别过,愿我大明盛世永昌。” 话音一落,应文大师口诵佛号,在聂兴的护送之下,就此离去。 诸王接连翻阅了那本游记,一个个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把那个鳖孙拖出来鞭尸! 眼见目的达成,朱高煦终于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大明危机,应文大师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想必诸位心中都已经有数。” “该如何抉择,本王相信,诸位身为太祖血裔,不会令人失望!” 第319章 帝胄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如何抉择? 这还用思考吗? 性格暴躁的代王朱桂见其余藩王还在沉思,顿时怒道:“怎么了?平日里一个个地耀武扬威的,现在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却不敢吭声了?” “你们不敢,老子敢!” “高煦侄儿,我代王府宗室子孙愿接受新制,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听到这话,朱高煦心中一动。 这代王朱桂虽然不是什么好鸟,因脾气暴躁在封地大同擅役军民、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但是架不住人家聪明,看得清大势啊! 有了太祖十三子代王朱桂带头,一众藩王也借坡下驴,纷纷点头同意。 事到如今,他们已然别无选择。 要么顺着朝廷的心意,舍弃现有的一切,出去为大明开疆拓土,凭借战功晋爵;要么就等着被狗贼汉王爷现在清算,或者是等着被西方蛮子割头当球踢! 很显然,大明朝的宗亲藩王都不傻,即便是那些二代三代,此刻也是热血沸腾,嗷嗷叫着选择了新制。 至于这十五位大明亲王中,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又有多少人是被逼无奈,还有多少人是另有企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不管如何,朱高煦的最初目的,就是将这些宗室藩王全都流放出去,让他们去祸害海外蛮夷。 一来可以解决宗室亲王人口激增给朝廷带来的财政压力;二来可以避免他们倚仗自身权势鱼肉百姓,为祸一方;三来放他们出去征战沙场,也算是为大明开疆拓土…… 虽然这同样会给日后留下隐患,假以时日海外藩王中如果出现了了不得的雄主霸主,或是中央皇室遇到了朱土木这等垃圾皇帝,大明极有可能爆发出一场内战! 但是,还是那句话,不管他们打生打死,只要一致对外即可! 中土这锅肉,连带着四方夷国这碗汤,就算是打烂了,那也必须全都烂在锅里! 想着,朱高煦提笔在《万国堪舆图》上面,圈出了三个圈。 “这是东海,现有鸡笼山、琉球三国与倭国,郑和率水师主力大军正在征伐,谁愿意前去主持大局?” “宁王府愿去!” 朱高煦话音刚落,宁王朱权便高声答道。 倭国,这是朱权看中的地方! 毕竟倭国距离中土不远,他完全可以将其打造成一个小中土,列土封疆,主宰一方! 甚至假以时日,若自家子孙争气,不是没有反攻中土、夺回宁藩天下的可能! “安王府愿去!” “沈王府愿去!” “韩王府愿去!” 沈王朱模、安王朱楹、韩王朱冲火或纷纷出言跟上,迎着宁王朱权略带质疑的目光,三人立马讪笑了两声,以示尊敬。 他们三王地位比较尴尬,一代亲王都是太祖幼子,洪武年间不得分封,建文年间遭到歧视,永乐年间才得以外放就藩。 这论感情吧,跟前面那些藩王八竿子打不着半毛钱的感情。 所以三王就只有耍些小聪明了,紧盯着宁王朱权。 毕竟朱权可是当年实力最强的攘夷塞王,以谋略武功著称于世,而且东海就那么三个小国,怎么打也打不上几年,他们就能继续过安稳日子了。 朱高煦有些诧异地扫了这三王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宁王朱权肯定是奔着倭国去的,让这三王去琉球三国也刚好合适,至于鸡笼山因为是未来的水师基地,必须得挑选出一个靠谱的宗亲藩王。 朱高煦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楚王朱桢身上。 这家伙天资英睿,文韬武略样样齐备,且天性端重,洪武年间还带兵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军功。 “楚王,可愿去征伐鸡笼山?” 朱桢闻言一愣,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既定目标,是南洋旧港满剌加等国。 楚王朱桢的军事眼光,丝毫不亚于宁王朱权,他一眼就看出了苏门答腊岛的重要性。 汉王朱高煦明显是想开启大航海时代,日后各大帝国之间争锋的主要战场,也是在水师与海洋! 控制了苏门答腊岛这个海上锁钥之地,那他楚王府在大明的地位,将会举足轻重,至少随便建立关卡收税,都够自己子孙后人世世代代锦衣玉食了。 但是既然汉王朱高煦主动邀请自己去坐镇鸡笼山,那也不能拂了他的兴致。 鸡笼山的地理位置同样重要,朱桢猜测汉王爷这是准备将鸡笼山打造成水师基地,所以才会邀请自己前去坐镇。 倘若真是如此,那楚王府日后的权柄,比之坐镇苏门答腊岛将更为强大! “既然高煦侄儿相邀,楚王府去鸡笼山便是!” “只要我楚王府尚有男丁在世一日,鸡笼山一日便是大明的疆土!” 此话一出,会场气氛瞬间就被点燃了。 朱高煦含笑点头,对这位楚王爷生出了不少好感。 随即他指向第二个圆圈,赫然正是中南半岛。 “这是中南半岛,如今上面情况比较复杂,有老挝、缅甸、木邦等三宣六慰,还有暹罗、真腊等国,何人愿意前去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此话一出,诸王有些沉默。 毕竟中南半岛气候湿热,并且毒虫蛇蚁密布,加之瘴气横行,他们还真有些不太乐意。 “代王府愿去!” 眼见气氛陷入了沉寂,朱桂大大咧咧地开口道。 “老子早就听说那暹罗缅甸多的是大象,准备去抓几只骑着玩玩!” “骑着大象冲锋,那会是何等威猛霸气!” 听见他这些粗鄙之语,连同汉王朱高煦在内,在场一众藩王全都轰然大笑了起来。 这个朱桂,真是个活宝。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故意活跃气氛,效果显而易见。 “蜀王府愿去!” “肃王府愿去!” “辽王府愿去!” “庆王府愿去!” “岷王府愿去!” 霎时间,接连五位亲王发声,准备前去征伐这中南半岛。 朱高煦闻言有些纳闷,不太明白眼前这局势。 蜀王朱椿去可以理解,毕竟他是个文化人,只能跟着同母兄弟朱桂后面吃屁。 岷王朱楩去也可以接受,毕竟他原来的封地就在云南,选一个近点的也好搬家。 但是包括代王朱桂在内的这四大攘夷塞王,一同前去征伐云南半岛是什么意思? 这他娘地,难不成因为南洋不能跑马,所以你们去中南半岛撒欢? 眼瞅着还有人举手,朱高煦立马叫停,确认了让这六王前去祸害中南半岛。 这尼玛地还在举手,咋滴你们一个个地都想去骑着大象冲锋,把中南半岛给打穿? 朱高煦特别留意了一下,洪武年间的攘夷塞王们,已经全都做出了选择。 秦王晋王早薨,现在是二代三代承袭爵位,两个没有眼力见的米虫暂且不提。 齐王朱榑被废,谷王朱橞被杀,燕王朱棣成了大明天子。 韩王、沈王、安王三脉去了琉球三国,宁王一脉去了倭国,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四脉去了中南半岛。 至此,昔年的攘夷塞王,都有了自己最终的归宿。 事情发展到这儿,剩下那些藩王就好解决了,不等他们开口,朱高煦直接全部将他们发配去了南洋开疆拓土。 周王朱橚等亲王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因为他们的犹豫和迟疑,结果东海和中南全都被抢光了,现在他们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子孙前去征伐南洋! 南洋啊,毕竟远在千里,这一去,谁知道还能不能重回中土? 想着,强行发配南洋的诸王都有些更咽,险些落下泪来。 朱权、朱桂这些个王八犊子,下手真是太快了啊! 朱高煦看着他们,心中同样松了口气。 “诸位,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犹豫迟疑,即刻整军备战,前往各自的去处!” “自明日起,朝廷将会赐予诸王三护卫,每护卫按卫所两卫配置,合计三万余人,兵甲辎重一应俱全,助诸位前往外邦开疆拓土!” 此话一出,诸王狂喜! 三护卫,回来了! 而且人数整整翻了好几倍! 以往他们的三护卫,最高不过至万九千人,而且还要去掉仪仗队等,真正可战之兵不过五千人。 现在可是整整六个卫的兵力,那可是三万大明战兵啊! 有这三万战兵在手,什么地盘打不下来? 一时间,诸王欣喜若狂,尽皆喜笑颜开。 然而朱高煦接下来这句话,却无异于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地盘,你们自个儿选好了。” “战兵,本王也给你们备齐了!” “规矩,宗藩新制里面也讲得很清楚!” “从明日开始,朝廷将会调动卫所战兵,配合你们远征外邦!” “如果你们打不下来,或是有谋逆之举,不要忘了他的下场!” 朱高煦点了点谷王朱橞的那颗死人头,威胁意味十足。 诸王见状再次一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敢掉以轻心。 朝廷出了这么大的本钱,甚至给予了自己三万战兵,这要是连一块地盘都打不下来,别说汉王朱高煦会宰了自己,自己都没脸下去见太祖高皇帝! 朱高煦见效果达到,也没有继续威胁,反倒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诸位!我大明朝的太祖帝胄,我老朱家的儿郎!” “后世百姓,自会证明,尔等今日的选择,是何等正确!他们同样会铭记,尔等为我大明、为我华夏做出的显赫功绩!” “我朱高煦,同样是太祖帝胄,更是皇上嫡子,理应为诸位做出表率!明日我便会率军前往北疆,不破蒙古誓不还朝!” “帝胄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此方有……泱泱大明,盛世华夏!” 在场众人:“!!!” 帝胄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泱泱大明! 盛世华夏! 第320章 卸任监国!汉王决意走北疆! 诸王离去。 仅剩下汉王爷与太子爷。 大胖胖满脸怒容地看着朱高煦,眼神中带着茫然不解。 “老二,你这是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要去北疆?” “新学正在推行,诸王刚刚外放,一切都在步上正轨,这个关键时刻你要去北疆?你这不是有毛病吗你?” 大胖胖是真的怒了,他想不明白这老二究竟在干什么! 明明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冒天下之大不韪弘扬新学,又逆着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召集诸王入京,终于到了收获成功果实的时候! 可是,他朱高煦却拍拍屁股要走了,去北疆征战沙场! 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咋滴北疆出事了,咱爹要嘎了,你过去给他收尸啊? 面对大胖胖的愤怒质问,朱高煦沉默了。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离开京师前去北疆,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新学刚刚推广,官学尚在改制,这是新旧交替的关键时期,肯定会出现阻力与难题。 而且诸王外放一事,也没有那么轻松。 毕竟他们要带着六卫三万战兵出去征伐外邦,这三万战兵从何而出,调动哪些卫所,又走什么路线……这一个个地,都是问题。 但是,朱高煦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尽快赶去北疆,赶去岭北! “老大,具体情况,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了,你去问鸡鸣寺那个妖僧吧!” 大胖胖:“???” 妖僧? 鸡鸣寺? 姚广孝! 那位黑衣宰相,太子少师! 姚广孝究竟跟老二说了什么,让他马不停蹄地立刻就要赶去北疆? 大胖胖心中一惊,顿时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难不成老头子真要嘎了? 朱高煦懒得跟大胖胖解释,叹气道:“老大,我走之后,各项新政必须继续进行。” “新学推广与旧学改制,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姚广孝会出山主持此事,这是我与他的交易条件。” “有这位黑衣宰相亲自坐镇操刀,效果比我亲为还要好。” 呵,毕竟他是姚广孝啊,上知天文地理,下精天下典籍,诸子百家无一不通,乱世妖僧却有宰相之才! 朱高煦抓人编纂新学教材时,就曾经想过要不要邀请这位黑衣宰相出山,毕竟他那颗大光头里面,可是塞满了诸子百家的学识。 但是深思熟虑后,汉王爷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乱世妖僧”这个名头,即便是朱高煦听了,都觉得头皮发麻,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然而谁能想到,自己不去招惹他,他却主动前来招惹自己,还逼着自己远走北疆!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好想宰了他啊! 大胖胖听到此处,豁然起身怒斥道:“朱高煦,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你今日不说清楚,哪儿都去不了,你眼中还有孤这个太子吗?” “吵吵啥?”朱高煦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知道,自个儿问那死秃驴去!” “诸王外放的事情,金忠蹇义夏元吉他们三巨头亲自主持,利用宗藩新制斩断藩王获得兵权就谋逆的可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这三巨头为此准备了很久,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绝不能让姚广孝插手诸王外放的事情,我担心这个乱世妖僧会不安分,趁机搞风搞雨,再施展一下他那手屠龙术!” 大胖胖这是越听越震惊,越听越心慌。 自家老二,跟那姚广孝,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对了,还有一事,凤阳高墙里的朱允熥、朱允熞、朱文圭三人,放他们走出高墙,做个良善子民吧,这是应文大师今日帮着说谎的条件。” “他们三人可就近安置在凤阳地区,老大你也可以命人监视他们,只要他们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做个良善百姓,那就行了。” “但是朱允熥这人有些心机,上次兄弟重逢抱头痛哭的虚伪模样,我见了都觉得恶心,这小子你要重点关注一下,实在不行发配去东海南洋也可以,给他几卫让他随便折腾,打得下来就换地方,打不下来就问罪宰了他……” 大胖胖此刻所有心神,都在那笔交易上面,听见自家老二这些念叨嘱咐,他也只是暂且记在了心里,根本没有精力多想。 “还有,诸王打下地盘后,朝廷要派官员前去布政,以程朱为佳,尤其是那些食古不化的酸儒腐儒,他们不会轻易投靠宗亲藩王,算是安插一些朝廷的眼线和钉子……” “于谦这小子,我本来准备亲自培养的,但是事发突然,只能把他交给杨士奇了,两三年过后,于谦有了些许布政经验,你就把他扔给杨士奇吧,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去了南洋,杨士奇会明白的……” 朱高煦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一一做了安排嘱咐。 “至于这马可波罗威胁论,人是真的,事情是真的,不过这古籍是我命工匠赶制的,也没有什么影响,如今六部尚书都已经知晓这威胁论,也都见过了这副《万国堪舆图》,所以老大你行事可以放开手脚。” “日后朝廷的重心,应该在水师与海洋,要倾斜资源扩建水师研究军备,鼓励天下百姓从军出海,远征域外,海禁自然是要打开的,你挑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行了……” 念叨啰嗦了大半天,朱高煦才看向了太子爷朱高炽。 “老大,你这个人吧,仁义不假,狠辣也有,但就是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还软,这样可不行,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我这一去,不打下岭北,是不会回来的,甚至可能回不来了,所以这大明就交给你了。” 大胖胖:“!!!” 我尼玛啊! 你真是在交代后事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朱高煦交代嘱咐完毕,终于卸下了监国的担子,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取出那块“如朕亲临”的圣命金牌,将其放在了太子朱高炽身前,随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老二!到底怎么了?” “老二,你说清楚啊你,为何突然去北疆?”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只见到那个魁梧身影,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大哥,我走了!” 听到这话,朱高炽整个人一怔,眼眶瞬间红了。 大哥! 多少年了! 老二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大胖胖望着那块圣命金牌,随即立马抓在手里追了出去,却已经看不见自家老二的背影。 “来人,摆驾汉王府,快!” 大胖胖着急忙慌地下令道,但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心意。 “快,备马!” “不去汉王府,孤要去鸡鸣寺!” 第321章 离别!洗尽铅华的杨荣大学士! 汉王府。 朱高煦刚刚回府,就见到了一众熟人,正在等着自己。 学部尚书解缙、侍郎陈公甫,工部尚书宋礼,礼部尚书王景,通政使鲁穆,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还有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 这是他命人唤过来的,明日一早便要离京,有些事情必须安排到位。 “金忠蹇义夏元吉,诸王外放宗藩改制的事情,就劳你们多多操心了,此事事关我大明江山社稷,应对大争之世产生的罕见乱局,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三巨头闻言神情一肃,默然地点了点头。 诸位外放,且每人带着六卫三万战兵,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大明江山将会有倾覆之患。 而且这三万战兵将会带着家属亲眷一同迁徙,按照汉王卫所兵全部开拓海外的策略,所以处理起来也是极其的麻烦。 “解公豹陈公甫,姚广孝会出山主持新学推广,你们以他为主,尽快完成天下官学的改制,要是本王回来的时候,新学还没落实到位,你们等着去诏狱挨鞭子吧!” 学部尚书解公豹:“???” 啥? 姚广孝? 乱世妖僧姚广孝? 这尼玛地,我这个学部老大,还没做几天啊? 众人听到姚广孝这个名字,也是齐齐面露惊容! 姚广孝啊,那个靖难之役总设计师,搅得大明天下大乱的黑衣宰相乱世妖僧,又要再度出山了吗? 汉王朱高煦究竟做出了什么承诺,才请出了这位出山? “胡元澄,皇家制造局还要扩大规模,全力研制军备,以火器火炮为主,尽快解决火炮上船的问题,未来各国之间的战场将会在海上,所以水师才是重中之重,你们研制军备的方向也要做出改变!” 火器之神胡元澄点了点头,皇家制造局现在的确有些小了,只有一局和二局这两个小地方,需要尽快开设新局,将水师火器发展提上日程! 一局和二局还是小了点,必须要扩大,争取在每个核心州府都设立皇家制造局! “鲁穆,邸报一事尽快推行天下,我大明宗室亲王亲自带头冲锋,为国征战建功立业,这是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情,等本王从北疆回来,要是在地方上看不到你通政司的报纸,你等着被本王吊起来打吧!” 通政使鲁穆闻言面无表情,他本来就是铁面人物,哪里会在意汉王朱高煦的威胁。 呵,可笑! 不就是办个报纸嘛,老子堂堂通政使,连个报纸都办不好? “顾佐,将你的都察院调动起来,盯着地方官员,配合学部完成新学推广,若是有弄虚作假甚至故意阻拦者,直接抓人抄家,算作你们都察院的功绩!” 左都御史顾喷子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汇聚在嘴中,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五王叔,你为宗藩改制后第一任大宗正令,尽快完成宗人府的扩建与西山军营的改建,这是培养我老朱家儿郎的学府军校,希望你多花点心思,尽快落实到位!” 周王朱橚闻言神情肃穆,笑道:“高煦侄儿放心,本王会处理好的。” 周王府虽然发配去了南洋,但周王朱橚可是出了名的医学家,朱高煦可舍不得让他去南洋。 二人已经商量过了,即将联合太医院征集天下医师,开办大明医学院,胡元澄作为荣誉教授,时不时地前去传播科学常识,培养新时代人才。 “宋礼,工部制定出匠人评级选拔制度推行天下,将顶尖匠人源源不断地送入皇家制造局,并配合胡元澄在重要城市设立分居,筛选优秀匠人,这是兴国强国战略,希望你能够明白本王的苦心……” 工部尚书宋礼微微颔首,他已经铁了心跟着汉王殿下混,更改匠籍制度,也有利于给皇家制造局、给大明朝廷培养技术人才。 滔滔不绝的嘱咐安排,就此戛然而止,整个大堂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汉王为何要突然赶去岭北征战沙场,以致于这般匆忙地留下嘱托。 大明正值百废俱兴一派欣欣向荣的时候,汉王爷这一走,眼前这大好局面还能保持吗? 朱高煦起身看向众人,笑道:“诸君,圣命金牌本王已交予太子,自此卸下监国之权,这段时间与诸君共事,本王获益匪浅!” “还请诸位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尽心竭力地辅助太子监国理政,完成各项新政的推行,助我大明大治永昌!” 话音一落,朱高煦向众人郑重一礼。 众人见状急忙躬身还礼,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表。 汉王监国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经过他这大半年的折腾,大明朝可是百废俱兴,国力大增啊! 现在他当真卸去监国之权,准备前往北疆征战沙场,众人一时间还当真是有些不适应!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群臣黯然退走,只剩下了聂兴郭兰与张軏三人。 “聂兴,郭兰,你们手中的精锐全部带走,随本王前去北疆。” “张軏,本王走之后,盯着姚广孝,要是他有任何异动,敢插手诸王的事情,宰了他!” 三人接连点头,神情很是凝重。 张軏很是不爽,一个人生着闷气。 以前都喊人家“小軏軏”,现在要走了还连名带姓…… 现在要去北疆征战沙场,三个心腹带走了俩,唯独不带上自己…… 所以,爱是会变的对吗? 聂兴看着小軏軏那脸色,顿时出言调笑道:“小軏軏咋啦这是,羡慕我跟小兰子不成?” “聂大头,小兰子,保护好王爷,他要是在北疆掉了一根头发,你们两个等着被本座剥皮实草吧!” “哎呦喂,我好怕怕呀,王爷要不你带上小軏軏,你看这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一样……” 聂兴听到小軏軏这话,反倒是桀桀怪笑了起来。 朱高煦闻言一愣,直接上前一脚将聂兴踹翻在地。 “你个混账东西,跟谁学的桀桀怪笑,笑得这么恶心?” “还有,以后在外面不要乱喊什么‘家父朱高煦’,老子没你这么丑的儿子,整得老子跟个大反派一样……” “额……王爷难道不是吗?” 朱高煦:“???” 你大爷! 你皮痒了是不是? 片刻之后,聂兴聂大千户,被揍得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一路无言,四人来到了锦衣卫诏狱。 走入幽深逼仄的甬道,朱高煦见到了令他有些动容的一幕。 眼前这个牢房中,长凳上躺着一个人,四肢都被按得死死的,正是昔日炙手可热的内阁大学士,杨荣。 短短几个月不见,杨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披头散发,骨瘦如柴,双眼麻木无神。 一名锦衣卫刑讯好手,正将沾满水的白纸放在了杨荣脸上,不出意料地下一刻杨荣开始了剧烈挣扎,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然而就在他要窒息那一瞬间,脸上沾满水的白纸被人揭开了,杨荣顿时疯狂地呼吸着空气,表情狰狞而又绝望。 那刑讯好手面无表情,神情麻木地逼问道:“横渠四句是什么?”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杨荣痛苦地嘶吼着,嘶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牢房。 但是,水刑还没有结束,又是两张白纸贴在了他脸上,杨荣再次陷入了那痛苦的窒息感中。 他是杨荣,炙手可热的内阁大学士,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御前第一红人。 可是经历了这三个多月的折磨后,杨荣都快不记得,他到底是谁了。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这“横渠四句”。 初听之下,很难不热血沸腾,生出凌云壮志! 但多听几次后,却又抵触反感,只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一直听着,尤其是在生死之间,反倒是能够真正理解这句儒家圣言。 “横渠四句是什么?!” 刑讯酷吏再次暴喝,声音响彻整个牢房。 杨荣一怔,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见这四句时,是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壮志昂扬! 他还曾将这四句誊抄下来,刻印在自己的书案上面,作为自励名句! 他曾励志,做横渠先生那样的学者大家,开宗立派,创立学说,造福百姓。 可是多年仕途生涯,一路顺风顺水青云直上,早已让他忘记了读书初心,沦为了功名利禄的奴隶! 贪腐受贿,党同伐异,排斥异己…… 现在的杨荣,早已不是当年的杨荣! 三个月内成百上千次生死折磨,杨荣耳边始终回响着这横渠四句,始终回荡着他入学之初立下的誓言! 今日,他终于悟了! 这一次! 杨荣用尽了毕生力气! 如同他当年入学时那般! 慷慨激昂地喊出了这句圣贤之言!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朱高煦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别折腾他了,让他今晚睡个好觉。” “明日随我等同去北疆,征战岭北!” “王爷,那吕震与其他人呢?” “举族流放南洋!” “为何区别如此之大?” “因为本王看吕震不爽!” “……” 第322章 帝星易主?大胖胖慌了呀! 鸡鸣寺。 万籁俱寂。 方丈禅房。 道衍和尚与应文大师正在对弈。 “师兄,汉王外放诸王,功勋晋爵,这等魄力,世所罕见啊!” “嗯,论及气魄胸襟,汉王远盛当今天子,甚至超过了太祖高皇帝,历朝历代都很少见。” 姚广孝捻起一枚黑子落下,认可了应文大师的说法。 “只是,大明朝已有了太子,甚至还立了太孙!” “再出现汉王这么一位气魄野心兼备的盖世雄主,是祸非福啊!” 朱允炆听到这话,手中动作一顿。 诚然,他从心底里喜欢朱高煦这个堂弟。 不只是因为这小子放了他仅存的亲人,更在于他朱高煦要是坐上了那张龙椅,大明朝将会迎来一个无比璀璨的大治之世! 汉王朱高煦与太子朱高炽相比,平心而论,优秀的地方太多。 以外人眼光来看,他更加适合坐上那张龙椅。 然而道衍师兄所言非虚,大明朝如今不但已有太子,甚至还立下了太孙,储君地位稳固,的确不需要一位盖世雄主。 或许,这就是命吧! 一想到这儿,朱允炆有些意兴阑珊,直接投子认输。 “道衍师兄,师弟有些乏了,暂且歇息去了。” “好,师弟且去,贫僧还要等一个人。” “哦?夜已经深了,师兄还在等谁?” “太子殿下!” 突然,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响起。 “太子驾到,速速开门!” 值夜的沙弥闻言,急忙打开了寺院大门。 下一刻,只见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禁军骁勇冲了进来,迅速掌控了整个鸡鸣寺。 朱高炽大步走进鸡鸣寺,见状对张輗低语道:“不要惊扰寺中僧众,孤深夜来此,只为见一个人。” 张輗闻言点了点头,按照太子爷的吩咐,布置了下去。 在一名小沙弥的领路下,大胖胖与张輗来到了方丈禅院。 刚刚走进禅院,便见到姚广孝正一身黑衣立在禅房门口,似乎正在等着自己。 见此情形,大胖胖心头一惊,对张輗低喝道:“封锁这禅院,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擅闯者杀无赦!” 此话一出,张輗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待太子爷入内,直接关上了禅院大门,而后拔出战刀严阵以待。 禅房。 太子朱高炽与黑衣宰相姚广孝相对而坐。 案桌上面,摆放着方才未尽的残局。 姚广孝执黑,笑道:“太子殿下,可有雅兴?” “好。”大胖胖也没拒接,捻起一枚白子落下。 二人你来我往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但谁都没有率先出言,打破这个诡异的寂静。 良久之后,太子爷终于忍不住了,沉声道:“孤今夜前来,是想知道,少师与汉王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似乎早就料到,太子会有如此一问,姚广孝不急不缓地一边落子,一边给出了答案。 “贫僧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周,有一星相冲,这是‘刑克扫紫’之乱象。” “紫微星周中一星甚明,并散有利光,其大如斗,散五色光芒;少时光芒大盛,直冲紫微星而去。” “紫微帝星颤动,俄而光色昏暗不明,直至黯淡无光,微不可见……这意味着……大明国祚有变!” 大胖胖:“???” 啥? 紫微帝星……有变? 我要嘎了? 不对啊,这身体越来越健康了啊! 我爹要嘎了? 嘶……很有可能啊! 老二不当人子,把老人家发配去打岭北,这不会真嘎了吧? 难怪老二疯了一样,直接抛下手头里的所有事情,快马加鞭地赶去岭北! “咳咳,少师,你能不能算算,我爹还能活多久?” 姚广孝:“???” 啥? 我听到了啥? 你们两兄弟真他娘的都是大孝子啊! 巴不得当今天子,皇帝陛下早点死是吧? 咋瞅着太子爷这副模样,还有点小愉悦呢你? 姚广孝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没好气地咆哮道:“陛下无恙,你也没事,死的可能是你儿子!” 听到这话,大胖胖一愣,脑袋没有转过弯来。 我儿子? 我哪有儿子在岭北…… 卧槽,瞻基啊! 我的好大儿,为父怎么把你给忘了! 朱高炽惊得豁然起身,顿时面色大变。 瞻基这孩子,可是他的全部希望啊! 而且一旦这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这个太子估计也做不了了。 毕竟当年老头子立自己为太子,很大程度上都是看在好圣孙的份儿上,这才捏着鼻子立了自己! 一旦太孙朱瞻基出了什么闪失,那他这个太子朱高炽,也只能退位让贤了! 想着,大胖胖骤然变了脸色,厉声追问道:“少师,究竟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紫微星周,一星相冲,刑克扫紫!” 姚广孝起身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解释道:“结合如今大明朝政时局的变化,不难出,那颗星正是汉王朱高煦,而被克的紫微帝星,正是太孙朱瞻基!” “想必太子殿下心中也清楚,一旦太孙殿下出了什么闪失,那您这位太子,也极有可能被拉下马来,所以紫微帝星色昏暗不明,直至黯淡无光,微不可见,代表着你这一脉彻底失去帝位!” “取而代之的是那颗刑克之星,原本处于紫微星周,如今却是光芒大盛,直冲紫微星而去,即将取代原本的紫微,居紫微垣中为帝星!” 听到这话,大胖胖颓然坐在了位置上,陷入了沉默当中。 姚广孝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他再听不明白,他就不是朱高炽了。 根据这所谓天象,瞻基极有可能折在岭北,自己也会因此丢了太子大位,取而代之的正是文韬武略的汉王爷! 监国理政这么久以来,老二做出的政绩有目共睹,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大多对他心生敬意。 倘若瞻基真折在了岭北,父皇本就对自己颇有微词,他一旦生出了易储的念头,届时只怕无人会加以阻止! 汉王爷凭借他的文治武功,将会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成为新的紫微帝星! 老二,真的做到了啊! 大胖胖有些怅然,有些惶恐,更有些……不甘心! 他不愿见到瞻基这个好圣孙,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折在了岭北! 他更不愿意见到,自己当真被赶下太子大位,黯然沦为笑话! 毕竟,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所有王朝的废太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新君一旦登基,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废太子! 第323章 蟒化龙!他必将万箭穿心而死! 一时间,朱高炽心乱如麻。 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现在得知了,却是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他同样是个普通人,不是真的大圣人,可以做到无欲无求。 陡然,大胖胖抬头看向了姚广孝,茫然追问道:“那老二赶去岭北做什么?” 对啊,他赶去岭北做什么? 即便他清楚太孙朱瞻基会折在岭北,那又如何? 他这位监国汉王爷,只需要继续推行新政,完成自己的文治武功,等待太孙朱瞻基折在岭北,皇帝陛下黯然收兵还朝,废了太子改立储君! 他朱高煦就能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成为大明朝新一代太子,未来的皇帝陛下! 所以,他去岭北做什么? 对老二而言,他根本没有必要赶去岭北! 姚广孝听见这话,再次叹了口气。 “说实话,贫僧当真没有想到,汉王竟然会接受这笔交易!” “贫僧观察到天象异动后,立马寻到相术大师袁忠彻,让他趁汉王与应文谈话时,远远地替汉王相了一面。” “汉王之气,呈紫金天子之相,乃是十分明显的天子之气,但这天子气中夹杂着一丝黑气,黑则恶煞突袭,有暴毙横死之兆!” “因事关大明江山社稷,贫僧又让袁忠彻伪装成沙弥,趁汉王不注意时,认真观察了一番汉王面相,得出了一个惊人结论。” “汉王近日将有一劫难,若越过便是天子相,若越不过,将会万箭穿心暴毙而亡!” 大胖胖闻言一怔,陷入了呆滞当中。 劫难! 天子相! 万箭穿心! 怎会……如此? 以老二个人之勇武,加上他如今炙手可热的地位,何人敢杀他? 姚广孝看向夜空,幽幽解释道:“其实这不难理解,汉王原本就是中年横死之相,或许是他寻到了风水大师为其改命,这才会突然如同开窍了一般,整个人与之前截然不同,面相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太子殿下,了解过命格一道吗?” 大胖胖闻言一怔,茫然地摇了摇头。 命格,什么东西? 姚广孝见状也不觉得意外,开始了自顾自地低语。 “一个人出生后,命格便已经注定,这就是天数!” “靖难成功后,陛下就是真龙命格,太子也是真龙命格,太孙同样是真龙命格,而汉王赵王则是蛟蟒命格,这便是永乐朝世人口中的三龙两蟒!” “当然,命格也非绝对,只有极其少数之人,可以通过改命之法,由蟒化龙,比如昔年的燕王,经过贫僧改命,发动靖难之役由蟒化龙,成为了如今的皇帝陛下!” “他汉王朱高煦同样,天生蛟蟒命格,且有中年横死之相,想要通过改命一道由蟒化龙,势必会遭受天谴,毕竟逆天改命本就是在逆天而行,必定会遇到几近必死的危局!” 听到这些秘闻,大胖胖整个人都傻了。 蛟蟒命格! 真龙命格! 蟒化龙!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个‘一’就是变数!” “若侥幸渡过那必死危局,汉王便可如同皇上这般由蟒化龙,但若是渡不过,那必死无疑,身死道消!” “当年燕王殿下在靖难之役中,多次身遇险境险些命丧当场,便是蟒化龙必须遭遇的劫难,幸而建文自作孽失了人心,真龙气数北移,助燕王成功渡过危局,成了真龙大帝!” “如今,汉王先前所做之功绩,文治武功样样皆有,尤其是已助他得了民心香火,这不是一个王爷命格能够承受的,所以他那命格开始了由蟒化龙的蜕变,只是汉王那天子气中带有黑气,代表着蟒化龙必经的劫难!” 蟒化龙! 蛟蟒欲化真龙,必遭天谴,万死唯一! 大胖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脊背发凉,彻骨生寒! “然而真龙命格已定,蟒欲化龙,必有一死,蟒不死,真龙死!” “太孙朱瞻基天生真龙命格,却因汉王朱高煦命格大变,掠夺了他的真龙气数,所以才会有今日一劫!” “大明朝如今国运昌隆,所以才能孕育出三条真龙,但这同样是极限,毕竟太孙尚且年幼,真龙气数尚且不稳固,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就成了汉王蟒化龙掠夺真龙气数的最佳目标!” 大胖胖:“!!!” 蟒欲化龙,必有一死! 蟒不死,真龙死! 老二蟒化龙,夺的是瞻基的真龙气数,瞻基的真龙命格? 这……怎会如此? 那岂不是意味着…… 要么老二死,要么瞻基死? 真龙有限,命格已定。 老二想要逆天改命,那必有一死…… 蟒化龙成功,瞻基死! 蟒化龙失败,老二死! “贫僧当日约见汉王爷,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汉王即刻赶赴北疆,贫僧出山主持新学,无论汉王生死,贫僧都会助新学取代旧学,让大明呈现学校如林、百家争鸣之盛况!” “这笔交易,对汉王而言,是极其不公的,因为他一旦前往战场那等煞气冲天之地,恶煞突袭,气数变黑,他必死无疑,毫无渡劫成功的可能!” “但是,汉王殿下偏偏接受了,贫僧看得出他当时的挣扎不甘,但是他接受了,对此贫僧同样感到不解。” “太孙那条真龙一死,汉王这条蛟蟒便可化龙,真龙气数尽归于他,焉有失败之理?” “然而,汉王偏偏去了,义无反顾地去了!” 似是疑惑,似是诧异,似是不解。 乱世妖僧眺望星空,眼中满是深邃光泽,依稀可见满天星辰。 汉王,你这是想要放弃化龙,成全太孙吗? 朱高炽呆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陷入了无尽恐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情麻木地转头看向姚广孝,声音沙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老二……知道这些吗?” “所有一切他都知晓,甚至贫僧还曾告诫过他,他此去北疆,恶煞突袭,他必定会万箭穿心而死!” 老二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甚至知道自己会万箭穿心而死! 但他还是去了! 回想起老二那魁梧高大的背影,那声“大哥”至今回响在耳畔。 刹那间,大胖胖泪流满面。 他若不去,瞻基必死无疑! 但是他去了,必死的人,可就成了他啊! 这个混账东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要是选择拒绝姚广孝的交易,等着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大胖胖心中还好受一点! 回想起这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大胖胖痛苦地揪住了头发。 当年靖难时在战场上浴血搏杀的是他,做太子的却是自己! 现在全力推行新政受世人唾骂的是他,获益的人同样是自己! 老头子把太子大位给了自己,老二不服,但他终究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老头子让他监国理政,替自己解决掉所有隐患,做自己这个太子的手中刀,他也认了,一门心思地惩治贪腐、推行新政! 拼杀的是他! 挨骂的是他! 背锅的还是他! 但是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现在,他还要赶去北疆,以命换命,救自己的儿子!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忍不了,急匆匆地起身向外跑去! 姚广孝见状,厉声呵斥道:“太子!你若阻止汉王去北疆,那太孙必死无疑!” “那又如何?!” 大胖胖豁然转头,嘶吼着哭喊道:“我就这么两个弟弟!我爹就这么三个儿子!” 太子爷一边流泪,一边大吼出声,发泄着内心的苦涩。 “我爹还在岭北,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瞻基出事,瞻基不一定必死!” “但是老二一去,他必死无疑啊!” 姚广孝闻言一怔,大步走上前去,看着泪流满面的太子爷,叹道:“痴儿,这是汉王的宿命!即便他此次不去北疆,迟早也会有遭遇劫难的那一天!” “汉王试图改命由蟒化龙,那是不可能成功的,陛下不会允许,大明同样不会允许!” “你和太孙,是天命所归,天下百姓渴望的大治之世,将由你们二人开创!” “这是民心所向,更是天命所在,汉王早就注定必死无疑,何苦让太孙涉险?” 大胖胖听到这话,罕见地暴怒骂人。 “姚广孝,你不过是个死秃驴,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老朱家的事儿,我们兄弟间的事儿,日后你再敢胡乱插手,老子砍了你!” 痛痛快快地骂了这妖僧一顿,大胖胖当即转身就走,留下黑衣宰相愣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姚广孝有些愕然,有些不解。 “难道……这就是……那个‘一’?” 大胖胖一出鸡鸣寺,当即不由分说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张輗见状吓得脸色发白,急忙上马追了上去。 “殿下?!” “太子殿下?!” 这他娘的,太子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深更半夜地疯狂策马,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们可就完犊子了! 更何况这是在山上,大半夜地策马下山,那不是自己找麻烦吗? 大胖胖策马奔腾了一会儿,就被张輗等禁军甲士给追上了。 毕竟太子爷的体型摆在那里,他胯下的马儿已经累得大喘气了。 “太子殿下,为何不在鸡鸣寺休息一晚,这个时间等我们回城,天已经大亮了……” “快!必须赶回去!” 大胖胖没有多言,一门心思地想赶回去,阻止老二前往北疆。 众人见状不敢吭声,只能跟着他一路“疾驰”。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城门刚刚打开,一队队甲士便迅速出城。 为首一人身披重甲,手提马槊,显得异常英武霸气,正是汉王朱高煦。 在他身旁,是杨荣与徐滨。 一个是刚获自由的大才子,一个是被强行抓壮丁的大冤种。 杨荣徐滨身后,则是郭兰聂兴带领的战兵精锐,个个都是从五城兵马司与京卫指挥司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猛士,共计一万之众。 朱高煦回望了一眼金陵,这座大气磅礴的大明帝都,正在霞光映衬下熠熠生辉。 随后,他没有犹豫,高举马槊,朗声暴喝道:“出征!” 大军随即开拔,策马疾驰而去。 他们刚走不久,大胖胖这才堪堪抵达。 看着满地飞扬的尘土,朱高炽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闻者无不心生惨然。 直到此刻,大胖胖才终于明白,老二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哥,我走了。” 第324章 狠辣!太孙幼军的惊人蜕变! [] <a href=" target="_blank"> 岭北东部,土剌河。 因为土剌河的存在,所以此地形成了一片肥美牧场。 牧场对游牧部落而言,无疑是根基与命脉。 所以这块肥美牧场,驻牧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蒙古部落。 然而,在这块肥美牧场里,此刻正在进行一场无情地屠杀。 朱瞻基正骑着高头大马,神情有些疲惫。 他浑身上下好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样,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朱老大,情况如何了?” 朱瞻壑策马上前,同样有些疲惫地开口道,看得出来他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他们二人按照皇帝陛下赐予的情报,一路追踪至此,却连脱欢的毛都没有见到。 倒也不是说皇上的情报有误,而是脱欢这厮太过狡诈奸滑。 这一路追来,二人也屠了不少部落,却是始终没有发现脱欢的踪迹! 要知道这些部落,大部分都是瓦剌部落。 毕竟永乐八年那一战,鞑靼部落遭受重创,元气大伤。 瓦剌原本居住在蒙古西部,趁机发展壮大入主漠北,却是没有想到想到,今日迎来了这么一劫。 偏生从同根同源的瓦剌部落中,他们也没有打探到脱欢的情报,仿佛脱欢率领的四千户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令人很是气闷。 朱瞻基看着不断倒在血泊之中的瓦剌蛮子,冰冷的目光中不带一丝色彩,淡淡开口道:“快了,一炷香的时间!” 眼前这片肥美的土剌河牧场里,驻扎着四个逐水而居的游牧民族,部落人数约有七千,以一个瓦剌小部落为主。 因此地水草丰美,是一块难得的绝佳牧场,所以吸引来了这些部落。 但也正因为此,他们今日遭受了灭顶之灾。 两个好圣孙骑乘在高大战马之上,身后站着三千禁军甲士。 他们没有参与屠杀,而是静静地看着幼军将士出手,策马穿凿不断来回砍杀,一个接一个的蛮子接连倒在血泊之中,眼神冰冷而无情。 自从接受皇上布置的任务,太孙幼军脱离中军大营独自征战,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屠了六个蒙古部落聚居地,凡是高度超过一尺的活物,全部斩尽杀绝。 太孙幼军所过之处流血漂杵,鸡犬不留! 倒不是因为他们天性残忍、冷血,实在是见多了那些被掳到草原上的汉人女子悲惨的遭遇,三军将士都忍不住心中的那股愤怒。 原本这支幼军,将士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从未上过战场杀过敌,还是无比稚嫩,故而心存仁慈侥幸,甚至不愿多造杀孽。 第一个瓦剌部落,三千禁军们杀光了部落里的成年男子。 面对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两个好圣孙商议之后,选择大度地放过。 毕竟朝廷执行牧羊计划,需要这些老弱妇孺去长城附近豢养牛羊。 而且有着装备精良的太孙幼军,并不在乎这些老弱妇孺对他们的威胁。 最主要原因在于,朱瞻基与朱瞻壑都还年轻,存着仁义慈悲,并且二人都有着光辉前程,不愿背上“暴虐嗜杀”的骂名。 可这一切,在一个幼军将士走进该部落里的某间帐篷之后,瞬间就发生了改变。 连同两位好圣孙在内,整支太孙幼军一万战兵瞬间变的嗜血而疯狂,屠光了整个小部落不说,甚至还杀光了部落里一切可以喘气的东西,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该死! 朱瞻基至今都还记得,那挥之不去的梦魇。 帐篷里面,是两个汉家女子,一个被砍断四肢,挺着大肚子,身上却没有像样的衣物,蜷缩在帐篷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被剜去了一只眼睛,身上伤痕累累,下身一片狼藉,躺在地上生不如死。 这两位汉家女子,见到朱瞻基的第一句话,不是求他带她们回家,而是求他杀了她们,给她们一个痛快! 尤其是那个带有身孕的女子,神情麻木地告诉朱瞻基,她只想早点死去,希望大明的“勇士”能够成全,让她结束自己那悲惨的一生。 其他的,女人一个字都没说。 她们的身份,无非是大明北疆的百姓,长城边境的子民。 她们在此的原因,无非是在蒙古部落南下打草谷时,被掳掠而来! 毕竟,在草原上,产自大明的“硬通货”,除了丝绸、茶叶、铁器等,还有女人! 汉家女人,那是游牧部落首领贵族最喜欢的玩物,仅是她们光滑细腻的肌肤,就远远胜过部落中那些人高马大的女人。 所以,掠夺中原的粮食与女人,是每个游牧部落南下打草谷的共识! 粮食可以让他们渡过凛冽寒冬,女人可以供他们玩弄取乐,还可以给他们生孩子…… 朱瞻基至今还记得,他分明从这个汉家女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与怨毒,那是针对蒙古蛮子的。 然而,他还看到了鄙夷! 是的,鄙夷! 那是对汉家儿郎的鄙夷! 那是在怪他们这些大明战兵,没有尽到保家卫国的责任和义务! 他们这些大明战兵,吃着老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衣服,却让自己的百姓在这里遭受蛮夷的凌虐,连保护她们都做不到! 那鄙夷不屑的眼神,朱瞻基至今记忆犹新,也让他清晰而明确地认识到了,什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有的蛮夷,都该去死! 那两名汉家女子死了,是朱瞻基与朱瞻壑二人,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儿,亲自动的手! 一万将士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目睹他们的妇女同胞被蛮夷肆意凌辱,目睹两位朱家儿郎立下毒誓要报仇雪恨! 因为这场突发意外,原本稚嫩的太孙幼军,在两名汉家女子飞溅的鲜血中,开始了蜕变,开始了成长!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们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变得嗜血,开始变得残暴! 或许,这样的变化,显得有些极端。 但是这样的变化,对于身处草原腹地的太孙幼军而言,却是十分有利的。 至少,他们不必再心慈手软,纠结这些蒙古部落里的老弱妇孺该不该杀! 经历那场突然变故后,在幼军将士眼中,蛮子就是鞑子,即便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那也是一个小蛮子,将来也注定会双手沾满大明将士的鲜血! 生为蛮子,这便是他们最大的罪恶!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幼军将士身上都带着一股血腥气,哪怕把他们泡在水里一天,都无法洗去那种刺鼻的血腥味道。 朱瞻壑眼见屠杀得差不多了,转头对朱瞻基开口道:“老大,就在这儿歇歇脚吧,兄弟们都累坏了,该修整一下了。” “刚好旁边有条河,终于可以好好地洗个澡了!” “嗯,可以。”朱瞻基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告诉兄弟们,杀光诛尽,鸡犬不留!” “检查尸体,记得补刀,脑袋全剁下来,筑成京观!” 第325章 突袭!脱欢送给朱瞻基的礼物! [] <a href=" target="_blank"> 土剌河以北。 一处隐蔽山谷。 脱欢正满脸铁青地听着斥候游骑的汇报。 “少主,都死了,整个部落被屠光了!” “这支该死的明军,他们连孩子都没有放过,简直就是魔鬼!” 斥候游骑愤怒地控诉着,更多的却是不解与质疑。 身为瓦剌部落的战士勇士,他们却躲在这山谷里面,眼睁睁地看着瓦剌部落被杀光屠尽,始终没有出手帮助! 这算是什么道理? 脱欢静静地听完,面对众人的质疑目光,长叹了口气。 “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明廷这回不是跟以往那样,敲打一下不听话的部落。” “他们分兵扫荡,掠夺人口牲畜,而且还在不断地深入草原腹地,明廷这分明就要攻打岭北啊!” 听到这话,哈尔古与四名千夫长尽皆变了脸色。 敲打不听话的部落,如明廷北伐鞑靼那样,战事结束,双方还可以恢复以往那样,该朝贡的朝贡,该赏赐的赏赐,双方重归于好,握手言和。 但是,明廷突然想攻打岭北,吞并整个漠北草原,那他们这些游牧部落,连生存的地方都没了。 如此辽阔的漠北草原上,不知驻牧着多少部落,等待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哈尔古沉默良久,随即忧心忡忡地开口道:“少主,我们继续撤吧!” “回到瓦剌祖地繁衍生息,等到部落实力壮大后,再来与明廷算账!” 他倒不是怕了,而是如今明军兵锋太盛! 明廷五十万大军,由十多位明军大将各自统帅,呈扇形由东向西逐一扫荡,直奔昔年大蒙古帝国的都城岭北而去! 这样的战力,随便哪一支明军,都不是他们现在可以抵抗的。 脱欢沉默半晌,而后摇了摇头。 “不,不能就这么撤了。” “还有很多部落没有得到消息,不知道明廷的狼子野心!” “你们四大千户,立刻带斥候游骑,赶去通知那些部落,让他们到岭北聚集,举行忽里勒台大会!” “什么?”哈尔古一惊,有些不太明白这位少主的命令。 忽里勒台大会,是蒙古正统规格最高的诸王大会、大朝会,用来推举大汗、决定是否出兵征战等大事。 脱欢不过是瓦剌大领主马哈木的儿子,又不是什么黄金家族后裔,他哪有资格举办忽里勒台大会? “别忘了,答里巴在我们手中,他可是正统的黄金家族!” 脱欢扫了一眼,躲在老弱妇孺中的傀儡大汗答里巴,目光深邃如渊。 他现在才明白,为何出逃当夜,父亲马哈木要自己带上答里巴这个傀儡废物。 孛儿只斤·答里巴是本雅失里的儿子,阿里不哥的后裔,黄金家族后裔的身份不用质疑。 凭借他这黄金家族的身份,就拥有某些自己不具备的特权与优势! “明廷想要攻打岭北,最后肯定会合兵一处,进攻大蒙古国的帝都和林!” “哈尔古,你率一千户带着族人继续后撤,你们四人亲自带着答里巴与游骑,去提醒那些部落迁徙聚集!” “撤退到和林附近后,让答里巴以黄金家族的身份,在和林举办忽里勒台大会,整合漠北所有部落的力量,抵抗明廷大军的扫荡进攻!” “如果那些蠢货不愿意,告诉他们,明军已经杀过来了,除非他们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部落被屠,族人被杀!” 哈尔古与四大千夫长听到这话,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不及时去提醒一下,各大小部落各自为战,面对强势来袭的明廷大军,最终只会被逐个击破,白白便宜了那些该死的明人。 但要是真能将这些部落整合在一起,不是没有同明军一战的可能! “那少主你呢?不跟我们一起撤离?” “给我留下两千铁骑,不抓几个明军回去,那些蠢货是不会相信的。” 脱欢眼里满是仇恨光芒,他已经探知到,瓦剌三位领主全被砍了脑袋,自己父亲马哈木就身在其中。 一想到这儿,脱欢就心如刀绞,痛苦到了极点。 后面这支明军,明显就是来追杀他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给这些屠夫刽子手留下点礼物,算是先收取点利息! 幼军大营。 长达一个多月的奔袭厮杀,幼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 身体上的疲惫倒还好,主要是精神上的疲累。 一路走来,一路杀来,死在他们手中的蛮夷不计其数。 但是,除了项昆仑统率的那三千禁军甲士外,其余七千将士都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时间的杀戮让他们感到了疲倦,甚至是厌恶。 毕竟很多时候,三千禁军都不会出手,真正执行屠杀命令的,只是他们这些七千幼军。 那些部落里,老弱妇孺,甚至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死在了他们手里。 这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言,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朱瞻基与朱瞻壑二人坐在大帐里面,商讨着下一步该向什么地方进军。 脱欢踪迹始终追查不到,他们若是再孤军深入,可能会遭遇极大的困难。 粮草倒还好说,目前还算充足,主要是水源,这是中原大军深入草原作战,都会面对的一个难题。 项昆仑与曹龙象则安排幼军将士,依次去土剌河清洗,然后安营扎寨,暂时修整一下。 “老大,还继续追下去吗?” “老二,你说脱欢这畜生,到底跑哪儿去了?明明还带着一些老弱妇孺,怎就半点踪迹都追查不到?” “不知道啊,怪不得皇上要追杀这小畜生,光凭他这狡诈本性,也算是个人物了啊!” 兄弟二人一阵长吁短叹,第一次接任务独立领兵作战,就遇到了这么棘手的人物,确实让他们感到无奈。 闲聊了一阵,二人各自回到大帐,沉沉睡了过去。 长时间的奔袭征战,二人同样也疲累得很,只是在将士面前,他们是主心骨,不能随意表露出来,只有自己硬撑着。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差不多到极限了。 项昆仑没有休息,而是巡视起了大营。 毕竟太孙幼军连同那两位好圣孙在内,都只是一群稚嫩的孩子,没有作战经验。 这个时候,要是有敌军突袭,他们没有做任何防备,那麻烦可就大了。 项昆仑是个天性谨慎的人,不然皇帝陛下也不会特意指定他随同太孙殿下征战,目的自然是保护这两位好圣孙的安危。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幼军将士身体到极限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谁都可以掉以轻心安然入睡,但项昆仑却是不能,他身上还有个沉重的担子。 然而正当此时,大地突然开始剧烈颤动,令项昆仑当即脸色大变。 “敌袭!敌袭!” “禁军何在?御敌!” 项昆仑当即翻身上马,指挥着三千禁军冲杀了出去。 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幼军将士,但还有少部分实在太累,没有及时苏醒过来。 朱瞻基与朱瞻壑先后冲出了大帐,对视一眼后直接翻身上马,率已经备战的将士追杀了上去。 “一定是脱欢!” 朱瞻壑一边策马,一边点出了敌军身份。 这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脱欢还有胆子主动进攻,便没有其他人了! 朱瞻基闻言点了点头,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这他娘的要不是老爷子给了自己二人三千禁军,此刻只怕已经在脱欢突袭之下丢掉性命了! 七千幼军将士都在安睡,连同自己二人在内,正当此时脱欢率四千铁骑马踏连营,那结果会是如何? 要不是项昆仑率禁军甲士坚守值夜,这支幼军可真就完了! 此刻三千禁军已与来敌厮杀在了一起,但比较古怪的是,这支来势汹汹的敌军,似乎人数并不算多。 两军甫一交战,敌军便有些抵挡不住大明禁军的攻势。 越是战斗到后面,项昆仑越感到不对! 不对! 情况不对! 这支敌军人数不对! 而且敌军已成溃败之势,他们却依旧在拼死作战! 这是……敢死队? 不好,中计了! 调虎离山! 项昆仑面色大变,当即喝令道:“左千户留下,速速绞杀他们!” “右千户与中千户随我回营,快!” 此刻两个好圣孙刚刚抵达战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了项昆仑的暴喝。 “速速回营,这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在大营!” 朱瞻基与朱瞻壑闻言面色狂变,立刻调转马头直奔大营。 正所谓关心则乱,项昆仑太过在意两位好圣孙的安危了。 当他察觉到有铁骑冲锋时,下意识地反应是杀出营去歼灭他们,防止敌军冲营危及两位好圣孙的人身安全。 然而他同样没有想到,那敌军首领如此狡诈奸滑狠辣,仿佛正是猜中了他这心思,派出一支敢死队将战力最高的三千禁军诱出了大营。 如此一来,此刻明军大营中,只有那些还在熟睡的幼军将士! 他们下场如何,傻子都猜得到! 与此同时,仿佛是为了验证项昆仑的猜测。 明军大营陡然间火光冲天,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整个夜空! “该死的杂碎!” 曹龙象手持宣花板斧,一斧砸飞了一个瓦剌蛮子,连人带马硬生生地砸飞了出去。 “不要慌!保护粮草!” “整军反击!快!” 曹龙象第一时间带人守住了大部分粮草,致使脱欢计策未能圆满成功。 但即便如此,因为禁军出营御敌,幼军将士仓皇之间遭到突袭,瞬间死伤惨重。 等到朱瞻基等人赶回大营时,脱欢率领的瓦剌铁骑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死伤相藉一片哀嚎的明军大营。 因为临阵经验的缺乏,朱瞻基与脱欢的第一次交锋,以完败告终。 第326章伤亡严重!一意孤行的太孙殿下! [] <a href=" target="_blank"> 明军大营。 一片狼藉。 经过事后统计。 脱欢此次趁夜突袭,致使幼军将士阵亡一千三百余人,伤者两千一百余人。 若非禁军统领项昆仑坚守值夜,并且当机立断地率军出击,全歼了从正面冲营的瓦剌敢死队,只怕今夜所有幼军将士都会交代在这场突袭里面。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大帐之中。 朱瞻基坐在主位上面,朱瞻壑、项昆仑、曹龙象等将佐尽在此处。 听完曹龙象的伤员汇报,朱瞻基气得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面。 “脱欢这个该死的杂碎,他一直在我们身侧!” “逮着今日将士卸甲修整的机会,就狠狠给我们来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脱欢这个杂碎,端得是个狡诈奸滑,而且还心狠手辣。 太孙幼军屠灭瓦剌部落的时候,他没有出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部落被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等到幼军将士卸甲休整,他便悍然率军突袭,趁着夜色进攻明军大营。 要不是项昆仑坚守值夜,击溃并全歼了正面敌军,曹龙象带人护住了大部分粮草,没有让脱欢火烧粮草的阴谋得逞,只怕朱瞻基的太孙幼军,今夜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诸将心情都不是很好。 毕竟并肩作战的一千三百个兄弟,就这样屈辱地死在了脱欢偷袭之下,命丧漠北蒙古草原! 而且,这突如其来的一战,还给太孙幼军留下了两千一百余名伤者! 这些伤者,该怎么处理,才是眼前最大的问题。 眼瞅着四月结束,天气逐渐升温,马上就会到炎炎夏季了。 草原上的夏天,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离谱! 要是继续追击下期,深入草原腹地,这些伤员的伤势不但得不到治疗,还会因为天气异常骤变导致发炎感染,最后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这一点,在场诸将心中都有数。 那些伤员,必须送回中军大营了。 但是如此一来,他们这支幼军将会瞬间减员四千人,实力大打折扣! 朱瞻壑看向朱瞻基,沉声问道:“将军,先安排人手,把受伤的兄弟们送回去吧?” 有外人在场,朱瞻壑一直称呼朱瞻基为将军,毕竟后者才是这支太孙幼军的主将。 朱瞻基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护送伤员返回大营,还需要安排大量人手,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脱欢这个神出鬼没的杂碎会不会在中途发动袭击,将这些伤员连同护送的将士全都给杀了! 至少,真这样做的话,太孙幼军要减员五千人,只留下一半的兵力! 而且真个将伤员送回中军大营,那他们追杀脱欢反而战败的消息,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皇帝陛下失望不说,还会影响到朱瞻基这位太孙的威望! “诸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朱瞻基满怀希冀地看向项昆仑,毕竟这位禁军统领是在场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人。 项昆仑迎着太孙殿下的目光,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办法,必须尽快将伤员送回中军大营。” “朱将军,现在我们与脱欢之间,攻守形势已经逆转。” “因为伤员的存在,不管是继续行军深入,还是后退撤军,都会极大地拖慢幼军的行军速度!” “从昨夜的突袭不难看出,那脱欢是个狡诈狠辣的狠角色,他肯定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不断骚扰袭营,削弱幼军的实力,直至最后将这幼军全部吞掉!” 脱欢将族人送走,彻底没了顾忌,率两千铁骑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但幼军此刻多出两千一百余名伤员,反倒成了他们的累赘,会极大地拖慢行军速度!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所以众人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身为主将的太孙朱瞻基。 项昆仑毫不避讳地提醒道:“朱将军,末将的提议是……撤军!” “我军受命征战以来,共计屠灭了七个蒙古部落聚居地,比起其他各军,也算是不小的功绩了。” “加之眼下伤员人数太多,到了该撤军的时候了。” “撤军?”朱瞻基一怔,随即断然拒绝道:“不能撤军!皇上交代的作战任务还未完成,怎么可以撤军?” 他手底下这七千幼军将士,都是一起接受训练同吃同住的兄弟,被脱欢一场突袭杀了一千三百人! 要是不宰了脱欢这个杂碎,朱瞻基咽不下这口恶气! 朱瞻壑面色微变,叹气道:“将军想过没有,此次减员至少要五千人,那是我军一半的兵力!” “而且继续深入草原腹地作战,一旦遭遇了蒙古大型部落聚居地,他们可战之兵不下五千,到时候死的人只会是我们!” 在这茫茫草原上面,一旦蛮子兵力与明军兵力相当,那明军定然敌不过占据天时地利的蛮军! 毕竟草原是他们的主场,明军是域外异地作战,受到的掣肘限制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对于幼军而言,眼下撤军才是最佳的选择。 “孤说了,不可能撤军!” 朱瞻基冷喝一声,甚至动用了“孤”的自称,提醒众人自己的太孙身份。 一众将佐见状,只能暗叹了一声,不再出言相劝。 项昆仑同样叹了口气,随即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只留下禁军骁勇,如此大军也可轻装简行,与脱欢纠缠绞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与其带着这帮娃娃孤军深入,不如将他们全部送走。 项昆仑对自己手底下的三千禁军很有信心,毕竟都是披坚执锐的禁军骁勇,以一敌十的虎贲猛士! 以三千大明禁军对阵四千瓦剌铁骑,他有信心将之全数歼灭! 而且舍弃掉这些娃娃累赘,禁军也可以轻松许多,不必瞻前顾后地像个保姆一样。 朱瞻基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舍弃幼军,直接率禁军继续深入! 这个主意,当真是……极好! 即便打不过,他们也可以掉头就跑!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立马下令道:“朱瞻壑,你率幼军即刻撤军,送受伤将士返回中军大营接受治疗。” 朱瞻壑:“???” 啥? 让我送? 我送你姥姥啊! 老子在外人面前给你面子,你还真喘上了是不是? 他直接没有搭理这混账王八蛋,看向了一旁的郭晟。 后者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随后在朱瞻壑的眼神示意下,这才明白了过来,老老实实地开口道:“咳咳,将军,我送吧,你们继续征战,争取宰了脱欢那个杂碎,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听到这话,朱瞻基也不多言了。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瞻壑这个老二在他身边,他反倒觉得有些安心。 幼军五大团长里面,瞻壑与龙象肯定是要带着的,其他人经历了这么久的厮杀征战,让他们回到中军大营修整一下,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想着,朱瞻基当即下令。 “好,就由你送回去!” “龙象,昆仑,瞻壑,即刻备战,随我出击!” “脱欢这杂碎刚刚大胜而归,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敢在深夜里,继续深入追击!” 三人闻言点了点头,当即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三千禁军悄然出营,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郭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一个是太孙殿下,一个是汉王世子,还有一个禁军统领,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好鸟!” “一群贱人,都不带我玩,让老子看家,那老子回去找朱瞻塙那傻子玩,先揍他一顿出出气……” 第327章 王爷,我们这算是千里送人头? [] <a href=" target="_blank"> 山西,太原府。 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 太原古城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昔年李唐的龙兴之地! 朱高煦带着一万铁骑昼夜疾驰,紧赶慢赶后,总算是到了太原城。 望着眼前这座有两千多年建城历史的古都,朱高煦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徐滨见状会意出言:“汉王爷,北疆那边,究竟出了什么紧急事情?” 说来也冤,徐滨刚刚与孙若薇处理好了靖难遗孤的安置工作,就因为送佳人有说有笑地返回汉王府,被狗贼汉王爷当场撞见,他就被强行抓了壮丁,踏上这莫名其妙的北伐之路。 去就去吧,毕竟是为了保家卫国,徐滨倒也觉得没什么。 但是这他娘的自从离开了金陵帝都,狗贼汉王爷便下令紧急行军,昼夜不停地往北疆赶,中途只是偶尔些许个把时辰。 短时间内还好,大家都还忍受得住,但是这时间一长了,就算是胯下的战马也会受不了啊! 更何况,连同聂兴郭兰等汉王心腹在内,他们都不知道北疆出了什么事儿,要如此着急忙慌地赶过去。 汉王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好奇。 难不成皇帝陛下在北疆征战出现了意外,要嘎了不成? 朱高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本不愿多解释。 不过当他目光触及聂兴郭兰等人时,却是叹了口气,转念思索后,索性将实情相告。 毕竟此去北疆,依照姚广孝那个乱世妖僧的说法,他们定会遭遇一场劫难。 也不能让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平白无故地冤死不是? 静静听完汉王爷的解释,聂兴四人直接当场懵逼,久久都说不出话。 徐滨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下意识地追问道:“汉王爷的意思是,太孙朱瞻基即将涉险,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赶过去,是为了去救他?” “嗯,差不多这个意思。”朱高煦点了点头,“大侄儿是当朝太孙,不容有失。” “要是他折在了岭北,那大明朝的脸可就丢尽了,这会极大地损害大明的国际威望,所以不容许发生。” 四人:“???” 啥? 救太孙? 国际威望? 我去你大爷的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带着我们去送人头? 聂兴表情顿时变得古怪无比,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问道:“咳咳,王爷啊,你说的这事儿,是不是这么回事……” “姚广孝那秃驴察觉到天象异动,预测太孙要挂,然后你可以趁机上位成为太子……” “那贼秃跟你提了笔交易,他出山主持新学推广,你远走北疆救下太孙,然后你自己会嘎……” “然后你直接同意了这笔交易,怀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赶去北疆战场营救太孙,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太子大位……” 朱高煦听着聂兴这些复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还真没说错,事情真相还真就这么回事儿。 所以汉王爷在四人的注视下,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聂兴见状气得面红耳赤,憋了好大半天吐出了一句骂娘的话来。 “王爷,当初那次刺杀,是不是毒素钻进你脑子里,把你脑子烧坏了啊?” “那可是太子大位啊,那可是大明天子啊,你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么不要了?还他娘的要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朱瞻基那个狼崽子,你这不是妥妥地脑子有问题吗?” 朱高煦:“???” 嗯? 啥意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瞅着汉王开始撸起袖子,聂兴立马怂了,怪叫着拉开了距离。 “郭兰,徐滨,杨荣,你们仨说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是正常人能够干出来的事儿吗?我都为王爷感到不值!” 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连沉默寡言的杨荣都不例外。 站在汉王朱高煦的立场来讲,这次北疆之行,根本就是错误的! 就算他朱高煦视皇位帝位为浮云,那也不能为了救太孙朱瞻基,把自己命搭上啊! 咋滴大明朝真有一位大圣人,不是太子朱高炽,而是你汉王朱高煦? 呸,啥也不是! 朱高煦恶狠狠地剐了聂兴一眼,随即看向了岭北方向。 “北疆,本王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鞑靼瓦剌这些部落各自为战,时常还爆发部落战争,对他们而言他们不是威胁。” “但是,瓦剌有两个枭雄般的人物,脱欢和他的儿子也先,本王一定要宰了他们父子二人。” “除此之外,周忱在执行牧羊计划,也有许多细节需要敲定……” “王爷!”郭兰一脸茫然地反问道:“周忱在北平,不在太原啊?咱们是不是跑偏了?” 朱高煦:“……” 娘的! 这两个狗东西! 一个蠢,一个呆! 总喜欢拆本王的台! 老子怎么收了他二人当心腹? 徐滨与杨荣对视了一眼,二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一直鲜少开口的杨荣,扭头看向这位汉王爷,认真问道:“汉王,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朱高煦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来。 是啊,为了什么? 他刚刚来到大明的时候,只希望前去云南就藩,做个依红偎绿的逍遥王爷。 结果狗日的坑儿贼朱老四不但不让他就藩,还让他监国理政,自己个儿跑去北疆撒欢去了。 监国理政后,看见不顺眼的事情,总想要插上一手,结果大明朝也在他的影响下,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航线,驶向了一个全然未知的新世界! 似乎,一切都在像好的地方发展。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乱世妖僧姚广孝冒出头来。 这个死贼秃那套命格理论,无非就是说大侄儿被自己克了,马上要死了,让自己去岭北捞他一把…… 至于那妖僧说的什么,自己会万箭穿心而死,朱高煦是不信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北疆? 无非就是因为那四个字。 无愧于心。 他是朱高旭,也是朱高煦。 来这大明走上一遭,他杀过人,也坑过人,受朝臣唾骂,得百姓拥戴……此前种种,都是过眼云烟,只求无愧于心便好。 此次去北疆,他只是想要彻底解决大明朝的北虏之患,至少让长城边境的百姓百年之内不必再受战火之苦。 至于大侄儿朱瞻基,能救自然要救,救不了那就罢了,大不了给他报仇就是。 想到这儿,朱高煦高举右臂,狠狠攥紧了拳头。 “男儿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本王此去北疆,一为打下岭北,二为灭绝瓦剌,三为救下太孙。”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本王都无愧于心,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天下!” 杨荣四人:“!!!” 无愧于心! 无愧于大明! 无愧于天下! 天下间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 金陵,帝都。 御书房内,传来了监国太子爷的咆哮声。 “什么?来不及?孤不管他来不来得及,时间只有一个月!” “告诉宁王朱权,半个月内他宁王府众人赶不到宁波,那就不用去倭国了,直接去凤阳高墙吧!” 此话一出,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都有些愕然。 “太子殿下,这……” “去传令!他朱权办不到,那就换人!” 但当他们看到太子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时,却识趣地没有出言再劝,而是躬身领命而去。 三巨头的离开,朱高炽毫不在意。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这幅《万国堪舆图》,不停地在上面写写画画,嘴中不时发出了阵阵呢喃低语。 “大明,养不出多的真龙?孤不信!” “如果真是如此,那只能证明大明疆域太小,人口太少!” “东海打下来,约有两省之地,一定可以增加一些气运!” “张辅黄福也在攻略中南半岛,人口土地比东海还多!” “还有南洋,老三和杨士奇去了那么久,肯定开始征战了!” 大胖胖如疯魔一般,不停在堪舆图上写着画着。 “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 “老二,你撑着,大哥一定会救你,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大胖胖豁然抬头,满眼布满了血丝。 “来人!即刻传令各路大军!” “东海,南洋,中南,各路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尽量开疆拓土掠夺人口!” “这是孤的太子诏命,违令者视为谋逆,格杀勿论,诛九族!” 第327章 太原乱象!脱欢在狂笑! [] <a href=" target="_blank"> 日薄西山,余光横照。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远处铁骑疾驰而来,城门口处等待的众人心中一凛。 为首之人身披铁圜重甲,手提丈八马槊,身后鲜红披风随风起舞,端得是个英武异常,赫然正是汉王朱高煦。 还未等朱高煦策马上前,太原府知府张公祝便带着一众官员跪倒在地,以示对这位汉王殿下的敬意。 么得办法,汉王淫威太盛,如今这大明朝野,上至朝臣下到百姓,只知汉王而不知太子,足见其权柄之盛。 朱高煦勒马止步,却是未曾翻身下马,而是手握马鞭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地众人,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前面他率军过境,可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行了都起来吧,太原府知府是何人?上前答话!” 一官服袍靴齐整的官员当即起身,行礼拜道:“下官太原府知府张公祝,见过汉王殿下!” 张公祝? 眼见此人大腹便便,一副油光满面的腻歪模样,朱高煦心中便连连冷笑,对此人的初步印象算是坏到了极点。 此刻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朱高煦扫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少怒火。 他一眼扫过,只见太原府城的居民们,面色大都枯黄,显然大多数的普通民众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许多人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 要知道这地方可是太原府城啊! 太原,是两汉时期十三州之一的并州,而到了隋唐时期尤其是唐朝时期,这里成为了与长安、洛阳齐名的“三京”“三都”! 大诗人李白也称赞道:“天王三京,北都居一”。 而且在五代十国时期,先后成为后唐、后晋、后汉、北汉的国都,被称为传说中的“龙城”! 可以说,太原成为了北方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为晋商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但是就是这样一座本该繁华的核心城市,里面居住的老百姓却是这般凄惨模样,实在是令人心惊胆寒。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跟群难民一样! 而眼前这位张知府还能保证衣衫整洁、油光满面,可想而知这厮是个什么玩意儿! 呵,只怕这位张知府,贪腐受贿的事情没少做吧? 难怪他要带着人在这儿等自己,分明是做贼心虚啊! “唔……很好,见张知府这红光满面的模样,本王也算是放心了,想必太原府的子民生活得都还不错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张公祝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他终究是知府大人,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启禀殿下……太原府子民……过得都还不错!” “哦,真是这样的吗?那本王怎么看这些百姓,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模样?” 朱高煦目光冰寒地盯着张公祝,令后者脸色再变,顿觉滔天压力扑面而来,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毕竟他现在要面对的人,乃是那个凶威滔天的汉王朱高煦,最是爱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谁都知道,你要是得罪了他,连当朝太子爷都保不住你! 眼见自家大人慑于太孙威势,当众丢尽了脸面,张公祝身后一中年男子朗声答道:“回禀汉王殿下,去年寒冬太原府连着出现极端倒春寒,大雪漫天,坑谷皆满,所以出现了不少流民饥民……” “哦?真的吗?”朱高煦闻言轻笑了一声,“那为何朝廷没有收到奏报?” 那出言之人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这个汉王朱高煦竟然如此难缠。 本以为随便举个天灾导致人祸,将此事糊弄过去。 然而他却是没有想到,这汉王朱高煦如此精明,与传言根本不合,一眼就看破了自己这些小伎俩! 眼见此人沉默不语,朱高煦顿时面色一变,神情不悦地盯着出言之人。 “你是何人?可有官位在身?” 领导夹菜你转盘儿,领导讲话你插嘴! 你娘咧! 你是真不想活了啊? “下官王子丰,忝为知府衙门户房经承,故而熟知此事!” 王子丰! 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太原王氏,那可是以往出了名的世家望族,五姓七望之一。 虽然历经乱世,这些世家望族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太原这地界上,还是有着不少的王姓人士。 知府衙门为知府的办事机构,府州县衙尽皆仿中央六部之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职责也与六部类似。 而各房之头目,便称为经承。 不过这经承属于“未入流”,即无品阶,比之那胥吏地位稍高一等,说白了就是一个胥吏头头! 知府等官员自然是流官,经常都会调动任免,避免出现土皇帝这等情况。 但是胥吏不同,这群衙门里的底层办事人员,无正式编制的聘用人员,不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列,却谙熟官场潜规则。 以至于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官场文化,江山乱不乱,不是皇帝说了算,也不是官员说了算,而是胥吏说了算! 胥吏,始成于大明,盛行于满清! 到了满清时期,胥吏甚至达到了能够挟制上官、左右官场的恐怖境地! 当然,现在还处于大明初期,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即便有隐患,也还没体现出来。 比如眼前这太原府的乱象,朱高煦猜测,这张公祝不过是个傀儡知府,被胥吏挟制左右。 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油腻模样,就知道这厮没有几两脑花! 这太原府城的乱象还真是出乎意料啊,让人充满了“小惊喜”呢! 朱高煦还未开口,张公祝便稳住心态,急忙出言道:“汉王殿下,一路行军想必已然疲惫,下官已经提前备好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望殿下赏脸赴宴?” 听到这话,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对张公祝这个废物知府彻底失望。 汉王爷扫了一眼身后众人,全都是满脸疲惫的模样,显然身体也到了极限。 “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真感到疲累了!” “罢了,那就修整两日吧,入城!” 张公祝等人闻言大喜过望,当即簇拥着朱高煦入城。 聂兴四人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前还着急忙慌地紧急行军,想赶去岭北捞人,怎么现在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要跟张公祝这头肥猪知府吃喝玩乐去了? 汉王殿下这跳跃性的思维,他们是永远都跟不上啊! 土剌河以北,隐蔽山谷。 脱欢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的两千铁骑损失惨重! 原本按照他脱欢的谋划,趁着这支明军最懈怠的时候,加之漆黑夜色掩护,他发动突袭马踏连营,绝对可以一举将其全部歼灭!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支该死的明军里面,竟然藏有大明禁军! 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双方之间互相也很了解,至少大明禁军他们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结果,因为这禁军的存在,脱欢派去正面冲营的一个千户队直接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逃出来,被那大明禁军给屠杀了个干净! 一想到这儿,脱欢就觉得心如刀绞,第一次后悔自己这鲁莽的决定! 毕竟他们瓦剌部落最后的战力,可就这四千铁骑了啊! 那是瓦剌部落复兴崛起的希望,可是现在转眼就折了一千勇士,这让他如何跟亡父交代? 脱欢又恼又怒,狠狠一拳砸在了石头上。 他很是想不明白,那支明军里面怎会出现大明禁军? 嗯? 不对! 难道说…… 脱欢脸色一变,双眼绽放出亮光。 “去,把那两个明军俘虏带过来!” 他要求证一件事情,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一千勇士也算是死得很有价值! 很快两个幼军将士被粗暴地带进了山洞,满脸惶恐惊惧。 毕竟他们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过被蛮子活生生俘虏的经历。 脱欢也不废话,上前看着这两个稚嫩的明军俘虏,低声喝问道:“说,你们这支明军的主将是谁?” 二人闻言一怔,随即对视了一眼,尽皆选择闭口不言。 骨气他们有,血性他们同样有,想要他们泄露军情,那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自家主将的身份,那可是当朝太孙殿下,一旦被这该死的蛮子杂碎知晓,太孙殿下肯定会有危险。 见此情形,脱欢懒得废话,直接把出弯刀,一刀砍在了一人面门脑袋上。 霎时间鲜血飞溅激射而出,将另外一人活生生地浇灌成了血人,吓得其惊恐大叫,后退连连。 “该死的杂碎,有种你把老子也杀了……” 他已经被蛮子的凶狠残暴吓破了胆,只能通过嘶吼咆哮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脱欢一眼就看穿此人的色厉内荏,顿时狞笑道:“按住他!” 两个瓦剌蛮子上前,将此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随后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传来,脱欢一刀剁掉了这名幼军将士的三个手指。 幼军俘虏痛苦得疯狂挣扎,却是根本没有意义,很快他便掉下来眼泪。 “杀了我!” “该死的杂碎,杀了我!” “说,你们主将是谁?为何会有禁军保护?” 脱欢恶狠狠地开始了逼问,随后提刀放在了幼军俘虏另外一个手上。 “你如果老实配合,我脱欢起誓绝对不杀你,但如果你嘴硬不说,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玩!” 幼军将士整个人都麻木了,呆滞地愣在原地。 脱欢见状直接捡起了地上的断指,然后掰着幼军俘虏的嘴,想要给他塞进去! 终于,这名幼军俘虏……崩溃了。 自己吃自己的手指,任谁都会被逼疯崩溃! 肉体上的疼痛,不算可怕。 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令他崩溃了。 “是太孙殿下!主将是太孙殿下!” 脱欢闻言一怔,随即发出了宛如夜枭般的渗人笑声! “大明太孙,朱瞻基?” 第329章 朱高煦:本王可是个文化人啊! [] <a href=" target="_blank"> 太原府城。 一众官员簇拥着朱高煦前行。 “太原不是向来都是膏腴之地,富庶之地吗?”徐滨对杨荣问道:“怎么这太原府城的民众皆有菜色,百姓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 杨荣闻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肯定是太原府出问题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官员贪腐受贿横征暴敛,导致地方子民艰难度日。 普通的底层民众生活困苦,今日他总算是清晰明确地见到了。 聂兴郭兰二人则是沉默不语,以他们对自家王爷的了解,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点,王爷为何要在太原府暂时休整了。 这是有些人要倒霉了啊! 朱高煦扫了一眼这些各怀心思的太原官员,随即淡淡道:“先去驿馆吧,本王有些累了,明日再赴宴。” 听到这话,张公祝与王子丰等人只能点了点头,将朱高煦一行人送到了驿馆,而后识趣离去。 等他们一走,朱高煦一张脸就冷了下来。 “聂兴,本王记得,太原府同样设有锦衣卫的暗线吧?” 锦衣卫的势力,并没有后世之人所说的那般恐怖,大多都集中在京畿重地。 不过太原却是不同,因为这地方有着一位大明亲王,晋王! 现任晋王是朱济熿,一个顽劣残暴的卑鄙小人。 这货本是上初代晋王朱棡的庶子,因行为不端而不受父亲朱棡的喜爱,父亲因而宠爱长子朱济熺,册立其为晋王世子,而后承袭了晋王爵位。 朱济熿不满他父亲宠爱其兄,又得知朱济熺对于燕王朱棣篡位心怀不满,就借机在朱老四面前不断诋毁朱济熺。 结果就在去年,恼羞成怒的朱老四直接废去朱济熺的晋王爵位,将其流放去守其父的陵园,朱济熿遂袭封晋王。 不管晋王如何变换,整个大明朝的藩王,身边都有中央朝廷安插的锦衣卫眼线,尤其是在这山西重镇之地,晋王府的眼线只怕会有更多! 不过现任晋王朱济熿正忙着赶去南洋开疆拓土,所以没工夫搭理自己。 晋王一脉的那些破事,朱高煦也懒得去管,他现在只是手有些痒了,想要宰几个不听话的贪官污吏。 聂兴当即就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乔装一阵后,转头就出了驿馆,去联系太原城内的锦衣卫。 锦衣卫间有着自己的联系方式,他只需要见到负责太原的锦衣卫百户,就能瞬间掌握太原府城的一切隐秘! 驿馆内,徐滨看向朱高煦,沉声道:“汉王殿下,你这是准备大闹一场?” “闹?闹什么闹?”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本王是通情达理的文化人,又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丘八,肯定是跟他们讲道理嘛!” 三人:“???” 啥? 文化人? 还通情达理的文化人? 我尼玛啊,你要点脸吧你! 之前你一刀剁掉谷王朱橞的狗头时,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个文化人?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高煦毫不在意三人的异样眼光,笑眯眯地开口道:“这太原城,还真是有些意思。” “百姓面黄肌瘦,不只是穷那么简单,本王还看到不少百姓扶着墙走路,显然是盐吃少了,浑身没有气力。” 当今天下,敢说一定能填饱肚子,时不时还能沾些荤腥的,也就只有凤阳与京师的农民。 凤阳是老朱家的龙兴之地,所以不用缴纳赋税,百姓子民生活过得还算滋润。 金陵帝都就更不用多说了,毕竟是大明朝的帝都,平日里遇上什么大喜事,朝廷颁发什么惠民福利,帝都附近的百姓子民就是第一个得到这些福利的。 其他地方的话,基本都是只能勉强做到维持温饱。 然而因为小冰河恶劣气候的影响,大明连年天灾不断,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子民生活都是极其困苦,常常都是只能靠稀粥充饥,尤其是北疆地区的百姓。 毕竟自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后,中土经济中心就转移到了南方,南方子民生活还是要好上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太原府城的子民这日子过得已经不能用差劲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离谱! 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宛如一群活脱脱的乞丐! 而且这还是在太原府城,可想而知太原辖制的那些县城农村,又会是什么样子! 府城都如此,那农村还敢想吗? 身为大明朝的汉王殿下,朱高煦很清楚,百姓假如吃不饱了,要饿死人了,那么,多半就要啸聚山林、扯旗造反了! 口号吹的再响,牛皮吹的再大,不能填饱老百姓的肚子,一切都是枉然! 老百姓如果吃不饱的话,他们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以,张公祝等人,必须死! “嘶……王爷的意思是……还涉及到了太原盐商?” 徐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杨荣也是脸色微变。 盐商,这是汉王推行新盐法后,诞生出的一个专业名词,也是代表着当地的富商巨贾。 这新盐法还没有推行几天,就有盐商胆敢勾结地方官员贪腐受贿,祸乱地方百姓? 那这不只是打了朝廷的脸,更是打了汉王爷的脸啊!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汉王殿下会在太原停留了。 盐商涉及新盐法,事关大明朝廷的主要财政收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乱子。 更何况这新盐法还是汉王殿下一力创制并且推行,要是真出了什么纰漏,他也有不小的责任。 朱高煦点了点头,将腿放到了案桌上面,有些慵懒地闭上了眼睛。 “本王还没走呢,有些人就敢阳奉阴违,搞这些小动作!” “太子爷那个人你们也知道,心慈手软,宽厚仁慈,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话音一落,朱高煦便假寐了起来。 三人见状也不敢吭声,索性有样学样找个地方躺着休息。 他们都在等聂兴,等他探查到太原乱象的真正实情,如此才方便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 琥珀酒,金玉樽,满桌珍馐,钟鸣鼎食。 酒席之上一片笑声,众人不断觥筹交错,气氛融洽至极。 张公祝坐在主位上面,享受着这场饕餮盛宴。 为了迎接汉王殿下的到来,他们特地安排了这场接风宴,以便向这位汉王殿下示好。 甚至为了巴结上这位汉王殿下,张公祝还率一众官员在门口等候了良久。 好不容易把人给盼来了,他却是以身体疲惫为由拒绝赴宴,回驿馆休息去了。 一想到这儿,张大知府就很是不忿,恶狠狠地嚼着嘴里的鱼脍。 “这个汉王爷,真是嚣张跋扈啊!” “府尊大人不用忧心,汉王不是说了,明日再聚吗?” 王子丰淡淡笑道,眼神中夹杂着对张公祝的鄙夷与不屑。 一头愚蠢的猪猡,要不是看你听话,早就想办法将你整死了! 那汉王是什么人物? 夺嫡势头正猛的天潢贵胄! 他要是真能够入主东宫,成为当朝太子,此刻投效于他,日后的荣华富贵还会少吗? 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有脸自称什么天子门生,什么时候大明朝的进士这么没有含金量了啊! 王子丰对此很是无奈,他是太原府的地头蛇,府衙的胥吏头头,掌控着整个太原府的实权。 连太原府盐商王子文都是他的族弟,在兄弟二人的配合之下,王氏掌控了整个太原府的经济命脉与行政大权,堪称太原的无冕之王! 至于张公祝这头猪猡,乃至以往的太原知府,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罢了。 王子丰很有信心,只要搭上了汉王朱高煦这棵参天大树,那他们太原王氏就能重新昔年五姓七望高门世族的无上辉煌,成为大明朝的名门望族! 甚至,还有一个令人血脉贲张的专用词汇——世家! 这并非没有可能! 只要汉王入主东宫,成为当朝太子,那他们王氏就可以扶摇直上,进入朝堂! 而王氏要钱粮有钱粮,要人才有人才,绝对是汉王朱高煦的得力臂膀! 他朱高煦想要夺嫡争位,就离不开钱粮与人才! 所以,此次对于太原王氏而言,将会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 想着,王子丰再次郑重出言道:“府尊大人,汉王狡黠跋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是汉王殿下对待自己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您看那解公豹、陈公甫等人,不是因为汉王殿下一遭显贵,成了执掌中央大权的六部宰执、朝堂重臣吗?” “府尊大人只要按照小人的提议,想办法搭上汉王殿下这棵参天大树,那锦绣前程岂不是唾手可得?” “太原知府不过是个四品官,以小人对府尊大人的了解,就凭府尊大人这满腹才学,也足以胜任六部宰执,以往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现在汉王殿下的到来,就是府尊大人一生最重要的机遇……” 张公祝本来还有些犹豫,听了王子丰这些话后,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浑身上下的肥肉都颤抖了几分。 六部宰执啊! 那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追求? “子丰,那些美人与珠宝,送过去了吗?” “大人放心,小人已经安排人送过去了,汉王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好,办得不错,此事要是成了,本官一定会大力提携你!” 听见这话,王子丰满脸堆笑,眼中的鄙夷之色却是浓郁了几分。 真是一头愚蠢的猪猡啊! 第330章 杀光诛尽!脱欢再次仓皇出逃! [] <a href=" target="_blank"> 陡然,身后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突兀响起,令脱欢脸色瞬间大变。 那是……明军铁骑! 他们是如何发现自己行踪的? 这根本就不可能! 脱欢恶狠狠地看向手底下的唯一一个千夫长巴图拉,他负责斥候游骑,后者此刻同样是满脸的惊怒交加。 二人都很想知道,他们一路昼伏夜出,小心谨慎地赶往和林,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那这支大明铁骑是如何追查到自己等人行踪的? “废物!” 来不及质问千夫长巴图拉,脱欢怒骂一声后,当即调转马头,率军杀向了身后这支明军铁骑。 草原上面,铁骑对阵,先逃的那一方必死无疑! 尤其脱欢此刻身后只剩下了一千铁骑,如果不抵抗选择就此逃跑,绝对会被明军逐个绞杀殆尽! 进攻的号角吹响! 刹那之间,战马嘶鸣,马蹄飞奔,卷起阵阵尘土! 吸取了上次经验教训,项昆仑此刻并未亲自上阵,而是静静地在一旁观察着局势。 “朱将军,你率左千户禁军铁骑,绕到左翼,小朱将军,你率右千户禁军铁骑,绕到右翼!” 朱瞻基与朱瞻壑闻言对视一眼后,当即领兵而去。 他们好不容易追踪到了脱欢这个杂碎的行踪,今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给逃了! 就算是杀不了他,那也要杀了他麾下一千瓦剌蛮子,彻底斩断瓦剌复兴崛起的希望! 两军对阵,铁骑对冲! 一千大明禁军,对阵一千瓦剌铁骑! 两千匹战马开始奔腾! 两千个骑士同时开始冲锋! 百丈! 五十丈! …… 二十丈! “箭雨,抛射!” 几乎掐准了这个杀伤力最大的有效射程,脱欢突兀一声暴喝,密集如蝗的箭雨顿时激射而出! 咻咻咻! 遮天蔽日的密集箭雨,脱离弓弦后飞上空中,而后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雨点一般倾斜而下,直挺挺地射向了明军将士。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幕,却永远地刻印在了瓦剌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只见对面的明军,面对着瓦剌筋角复合弓攒射而出的箭雨,这些明军将士竟然不躲不避,继续埋头策马直挺挺地杀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 瓦剌的牛角弓可是由动物的筋、角和木材粘合而成,所以被称为“筋角复合弓”,简称“角弓”。 相对而言,张力相等的牛角弓要比单体弓的蓄能要大很多,也就是说可以传送到箭矢上的力量要大出很多。 因此这牛角弓是一种威力巨大的远程武器,它几乎和战马同时出现,并和战马配合成就了数个时代驰骋天下的草原劲旅! 面对瓦剌如此强而有力的箭雨攻击,明军这支具甲铁骑竟然不闪不避,甚至连盾牌都未曾动用! 这支明军铁骑,想做什么,他们是在主动求死吗? 下一秒,残酷事实给出了答案! 瓦剌抛射出的密集箭雨,对全身披甲的大明禁军而言,根本造不成丝毫伤害。 这些箭矢在高空之中划过一道道优美弧线,随即便撞击在了大明禁军身上的盔甲上面,留下一连串的火星,却是难以伤他们分毫。 脱欢惊了,装备上的巨大差距,令他感到一阵绝望! 毕竟,他们现在面对的敌人,是大明禁军,大明皇帝的亲卫军! 自从皇家制造局大幅度提高钢铁产量后,最先将装备更新换代的,正是大明禁军,同样也只能是大明禁军! 毕竟他们是皇帝陛下的亲卫军,需要保证自身拥有这个时代的最强武力,如此才有资格确保皇帝陛下的人身安全!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战! “劲弩!射!” 就在双方距离不过十丈之时,随着禁军中千户陡然一声暴喝,密密麻麻的弩箭从机括中呼啸而出,随即携带巨大力量狠狠地刺向了瓦剌骑兵! 这个距离之下,他们甚至都来不及举盾,明军的弩箭便已经洞穿了身体! 嗖嗖嗖! 一枚枚弩箭激射而来,其锋用钢,似一针状,锐利无比,无比轻松地便洞穿了瓦剌骑兵那简陋的防御,随即狠狠地刺入了他们身体当中! 手臂,大腿,肚子……甚至脖颈! “啊!我的手!” “我的眼睛!” 劲弩刚刚发射,瓦剌骑兵中,立刻就有人被弩箭击中,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哀嚎! 毕竟草原铁骑在大部分的时间内都非常缺乏铠甲,即便是昔年成吉思汗手底下那支横扫世界的蒙古铁骑,披甲率也不过六成! 自从元朝被大明灭亡后,明军收复了山西、河北,还在马不停蹄地不断北伐,缴获了大量骑兵装备,蒙古骑兵的披甲率就连年暴跌。 至少脱欢手中这一千精锐,大部分人身上穿的都是皮甲。 这种皮甲的造型酷似于现代带帽子的皮大衣,采用两层皮毛一体的简单鞣制的皮革作为原材料,在一些相对关键的部位,还会嵌入或者缝上牛角或牛骨作为加强。 不用怀疑,这种甲胄相当简陋,防御力也是低得可怜! 面对明军攒射出的锋利弩箭,瓦剌骑兵身上的皮甲瞬间就被洞穿,如同纸糊的一样! 一时之间,瓦剌骑兵死伤无数,在锋利弩箭的洗礼之下,阵型隐隐有了溃败之势。 项昆仑坐镇军中后方,此刻正眯着眼睛,看向了即将短兵相接的两支骑军,忍不住低声喃喃道:“脱欢,以你的狡诈奸滑,现在你会如何应对呢?” 朱瞻基与朱瞻壑率领的左右千户已经到位,只需要自己一声令下,三军就能立刻收拢包围圈,将脱欢与他这最后的一千瓦剌精锐,全部杀光诛尽! 脱欢此刻惊慌到了极点,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 根据那个幼军俘虏的情报,他知道有三千大明禁军,但是此刻眼前只出现了一千人! 那就证明,明军正在设置包围圈,想要将自己等人彻底杀光诛尽! 一想到这儿,脱欢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要逃出去,然后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只要想办法生擒了这个大明太孙,漠北草原的归属,将由他们说了算! 杀出去! 一定要杀出去! “冲锋!不惜一切地冲锋!” 骑兵的对决,进攻永远都是最好的防守! 进攻方永远比防守方要优先占据主动权,那些傻乎乎的等着敌军铁骑进攻的白痴,全部死光光了,连骨头都变成了渣滓。 骑兵原本就是因杀戮而生,不断地发起冲锋,不停地疯狂进攻,才是每一个骑兵天生的宿命! “瓦剌的勇士们!决战的时候到了!” “长生天将会见证你们的勇武!” 长生天,是草原部落的最高天神,并且与成吉思汗联系在了一起! 故而当脱欢喊出这声长生天后,所有瓦剌勇士全都疯狂了,瞬间士气大振! 随即两支铁骑狠狠对撞在了一起,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整个夜空!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刚刚还在激励士气的瓦剌少主脱欢,此刻竟然调转马头,趁着所有人不备,直接带着几个亲卫冲出了这方战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千夫长巴图拉见状愣在了原地,随后发出了凄厉的咆哮嘶吼。 “脱欢,你这个该死的懦夫,你会受到长生天的诅咒!” 第331章 追杀与分歧!朱瞻基的必杀之心! [] <a href=" target="_blank"> 脱欢临阵脱逃! 巴图拉别无选择,只能拔出弯刀,继续冲锋。 “儿郎们!长生天将会见证你们的勇武!” 脱欢逃了,他不能逃,否则这一千勇士必死无疑! 即便再无可奈何,巴图拉都只能继续作战,试图看到一线生机! 一千瓦剌勇士,当即拔出了弯刀嗷嗷叫着杀向了明军铁骑,震天动地的马蹄之声响彻整方战场。 两军前排铁骑已经快要冲杀到了一起,真正血腥残酷的白刃战即将到来,而那将会是瓦剌勇士的主宰之地! 毫无疑问,先前的远程攻击中,因不熟悉大明禁军的作战方式,导致瓦剌铁骑吃了一个闷亏! 但是巴图拉并不担心接下来的白刃战,甚至隐隐感到有些兴奋,那张丑陋的面容之上充斥着滔天凶光! 白刃战,才是草原铁骑的主战场! 从来没有一支骑兵,面对草原勇士手中的马刀战镐、骨朵战斧,还有还手之力! 就算这些明军身披重甲,他们本质上也不过是孱弱的两脚羊! “杀光这群卑劣的明军杂碎!” “长生天正在看着你们每一个人!” “用这些孱弱两脚羊的鲜血,来见证你们的勇武!” 巴图拉不断嘶吼暴喝,试图振奋士气激励瓦剌勇士。 然而巨大的装备差距摆在眼前,他们的结局其实早已经注定。 此时此刻,在两军对冲的正面战场上,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一丈! 大明领头冲锋的中军千户,甚至已经能看清楚对面瓦剌骑兵狰狞的面容和满嘴的黄牙。 这样的蛮子,就该将他们抹除! 很快,两军距离,只有五十步。 但大明禁军将士依然没有慌张。 “举枪!” 随着一声暴喝,领头的中军陡然将骑枪平端,然后他就跟过去训练一样,大腿一夹马腹。 下一刻,原本应该是白刃战的战场上,出现了让很多人终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临出征前,大明所有的禁军都接受过特训,他们所骑乘的战马,也全部受到过短距离忽然加速的特别训练,为的就是在战场上逆转战局,爆发出惊天战力! 刹那间,整个大明禁军铁骑的速度达到了极致! 只见大明禁军第一排的骁勇,高举骑枪狠狠地撞进了对面的瓦剌铁骑冲锋阵型之中。 长长的骑枪,带着巨大的动能,以及巨大的惯性,在一秒钟之内,就将迎面冲来的瓦剌骑兵捅穿! 是的,捅穿,瓦剌骑兵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失去了生命,被一根锋利无比的骑枪结束了他这罪恶的一生!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了,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战斧,狠狠地劈砍在大明骑兵身上,但是面对全副武装的大明禁军,这点程度的伤害,甚至都破不开他们的防御! 在巨大的动能、巨大的惯性加持之下,屠杀却还没有停止! 瓦剌前排骑兵被活活捅穿了身体,而后骑枪直接顺势捅入了第二排瓦剌骑兵的身体,直接将第一排那个可怜的家伙串进了骑枪的中心! 项昆仑坐镇后方统筹全局,清晰地看见,还有禁军骁勇的骑枪上接连撞穿了好几个瓦剌骑兵的身体,硬生生地将他们捅成了串儿! 在这刹那间的撞击结果,惊呆了所有目睹此刻情景的人,甚至整个战场都为之一寂! 太可怕了! 大明禁军实在是太可怕了! 许多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一副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个情景,很难用文字来形容。 因为它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巴图拉整个人都绝望了,发出了野兽般的悲鸣。 这一刻,他终于有些理解,脱欢为何要弃军逃跑了。 这样的大明禁军,简直就是一群魔鬼! 瓦剌人发蒙,禁军骁勇却是没有。 第一排的禁军骁勇此刻已经扔掉了骑枪,拔出战刀杀入了瓦剌阵型之中。 第二排的大明铁骑刚刚抵达,沿着第一排撞开的口子,接着平举骑枪硬生生地撞了进去! 如此一来,循环往复,直至最后一排禁军铁骑冲入战场。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对冲,瓦剌铁骑便几乎全军覆没,一千人十不存一! 没有一个人,在这样恐怖的骑枪撞击中存活。 就连此刻瓦剌骑兵的最高统领巴图拉,也丧生在了一名大明禁军的骑枪手中。 他那魁梧的身体,直接被明军的骑枪捅穿,甚至来不及做出丝毫反应。 他身上那简陋的皮甲,在明军骑枪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根本没有半点防御能力! 最终,巴图拉的尸体被高高抛起,在高中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地。 在眼睛闭上之前,他见到了遍地都是瓦剌勇士的尸体,一如那日明军奇袭瓦剌驻地一样,充满了令人绝望的血腥。 “脱欢,逃出去啊!否则整个蒙古,都完了!” 话音一落,巴图拉眼前一黑,当场气绝身亡。 剩下的瓦剌骑兵,已经被大明禁军杀破了胆子,开始仓皇溃逃。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他们便被屠杀了大部分人,甚至敌军连减员受伤的情况都没有。 面对这样一群魔鬼,没人愿意继续与他们厮杀下去。 逃,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项昆仑指挥中千户结阵绞杀,将这些漏网之鱼全部屠戮一空。 随即他看向了漆黑的夜幕,不知道那两个好圣孙,是否抓住了仓皇出逃的脱欢。 此刻,朱瞻基正亲率铁骑,追杀着前面慌不择路逃跑的“脱欢”。 “脱欢,你逃不掉了,速速下马就擒!” 面对他的高声呼喊,“脱欢”似乎听不懂一样,只顾着仓皇逃跑。 然而下一刻,“脱欢”胯下战马被一枚利箭射中,直接高仰马蹄将他摔了下来。 朱瞻基见状大喜过望,迅速上前将人给围了起来。 然而当禁军骁勇将人押上来后,却是令朱瞻基勃然大怒。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脱欢,而是随他临阵脱逃的那几个亲卫之一。 “该死的杂碎,真是狡诈狠辣到了极点!” 事到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于朱瞻壑,希望后者能抓住脱欢那个杂碎。 很快三军合兵一处,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人怅然。 脱欢还是逃了。 他们甚至带着俘虏一一辨认尸体,最后还是只能得到这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望着心有不甘的朱瞻基,项昆仑主动提议道:“朱将军,撤军吧!” “脱欢手里四个千户,已经被我们屠了两个,想必他也不敢再冒出头来。” “要是继续深入追击下去,我们的粮草水源将会是大问题!” 撤军? 听到这个字眼,朱瞻基面色一变。 “继续追击!必杀脱欢!” “朱将军……” “你们忘了牛三?” 牛三,正是那个被脱欢刑讯逼供的幼军俘虏。 当朱瞻基在山洞内发现他时,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脑门上留下了一个巨大豁口不说,嘴里还塞满了他自己的手指! 只要一想起这丧尽天良的一幕,朱瞻基就没办法撤军! 不宰了脱欢这个杂碎,他此生难安! 项昆仑看向了朱瞻壑,后者同样摇了摇头。 “老大,没必要再追杀下去了,脱欢此刻孤身逃亡,我们想要找到他的踪迹,比之前还要难上千百倍不止!” “更何况我军是最深入的大明战兵,一旦遭遇险境,根本没有援兵前来支援,继续追击是不理智的……” “继续追击!”朱瞻基怒喝一声,打断了朱瞻壑的提醒,“孤说了,必须宰了脱欢,他若不露面,那就杀到他露面为止!” 听到这话,项昆仑与朱瞻壑都叹了口气。 当朱瞻基开始以“孤”自称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位太孙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是继续深入追击下去,的确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二人见到朱瞻基那杀气腾腾的模样,也只能依令行事。 很快众人打扫了战场,迅速撤离了此地。 原本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央,出现了一座血肉模糊的京观,宛如人间炼狱! 第332章 乱者须斩!杨荣的觉醒之路! [] <a href=" target="_blank"> 太原。 聂兴很快去而复返。 “王爷,这太原城,貌似姓王了啊!” 他这第一句话,就把杨荣等人震了不轻。 朱高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仔细说说。” “也很简单。”聂兴伸出了两根手指,“太原有一王氏,其子弟遍布各行各业,几乎垄断了太原百姓的生活物资。” “这其中又以王子丰和王子文这两兄弟最为出色,王子丰多次乡试落榜,遂动用能量进入太原府城,逐渐成了胥吏头头,掌控太原的行政大权。” “而王子文天生便有经商头脑,上次王爷召开品鉴会拍卖食盐专销权,这兄弟二人一合计,立马就果断变卖了所有家产,集举族之力让王子文拍下了太原府食盐专销权,成了太原府的盐商!” “这样一来,王子丰在知府衙门掌控行政大权,王子文则负责经商赚钱,兄弟二人可谓是相得益彰,直接成了这太阳府的无冕之王!” 听到这话,杨荣徐滨等人眉头紧皱。 “太原王氏那可是出了名的豪横,别说那些时不时调任的太原知府了,就连晋王府也要卖他们几分面子。” 聂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完美诠释了何为太原地头蛇。 按照常理而言,这太原地界上,晋王府才应该是最大的地头蛇! 毕竟明初藩王实力强横,有着多种优待特权,甚至还手握重兵! 大明朝的晋王殿下,那可是攘夷塞王之一,赫赫威名不比燕王朱棣差上几分! 即便因朝廷多次削藩,晋王府权势大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王顶着天潢贵胄的身份,在这太原府还怕什么? 但是谁能想到,真正的地头蛇,却是这王氏子弟! “这怎么可能?”杨荣主动出言,直接驳斥道:“那王子丰不过只是个知府衙门户房经承,连品阶都没有,算不上官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他凭什么操控太原府衙的行政大权?” 杨荣由科举入仕,而后一路青云直上,所以并不能接受一个不入流的胥吏头头,竟然能够操控一府行政权柄!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高煦叹了口气,笑道:“杨勉仁啊,你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要是换做杨士奇,他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 杨荣:“???” 啥? 浅薄! 你大爷啊! 我哪里比不上杨士奇了? 他杨士奇非科班出身,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哪里比我优越了? 瞧见杨荣这不服气的神色,朱高煦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不服?那本王问你几个问题。” “各地方州府衙门,真正办事的人,是谁?” 杨荣闻言一怔,随即脱口答道:“胥吏!” “那官员与老百姓之间,又隔着谁?” “还是胥吏!” 朱高煦摊开双手,笑问道:“你既然知道答案,那现在明白了吗?” “胥吏啊,这个似官非官的庞大群体,这个官僚体制内不可或缺的角色,这群地位低下却敢行滔天大罪的亡命之徒,他们才是真正接触老百姓的人!” 不得不承认,这些胥吏,是真的麻烦。 湘军创建者郭嵩焘有云:“汉唐以来,虽号为君主,然权力实不足,不能不有所分寄。” “故西汉与宰相外戚共天下,东汉与太监名士共天下,唐与后幻藩镇共天下,北宋与外国共天下,南宋与外国共天下,元与奸臣番僧共天下,明与宰相太监共天下,本朝则与胥史共天下。” 这段话的意思粗浅明了,但可谓是点明了历朝历代兴衰存亡的根本原因! 西汉天子受制于宰相外戚,最终亡于外戚王莽;东汉天子受制于宦官士族,最终亡于阉竖乱政;李唐分封节度使,最终亡于藩镇割据;两宋羸弱,均亡于强敌环伺;蒙元政治腐败,权臣迭出,最终亡于奸臣番僧! 而大明非亡于拥有宰相职权的内阁,亦非亡于太监阉竖,实亡于文官的朋党之争,以至于最终让满清窃取了江山! 满清朝之胥吏,更是发展到了与帝治天下的惊人地步! “正所谓‘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 “对于你们这些由科举大考出身的文人官员而言,你们有着光明璀璨的锦绣前程,有着更远大的政治追求,自然更看重政绩与名声,因为你们有仕途可走,仕途还有上升空间!” “但是对于胥吏而言,除特别优秀之人可经严格考核晋身为官,并且仅仅是不能超过八、九品的未入流小官之外,绝大部分的胥吏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刀笔小吏,根本没有仕途可言!” “而且胥吏的待遇也普遍较低,俸禄仅够勉强解决温饱问题,这就造成他们更看重利益,不在乎什么名声,行事也没有顾忌!” 朱高煦扭头,认真看着杨荣,笑问道:“地位低、没前途、俸禄少,这一系列的因素加在一起,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地攫取财富,鱼肉百姓?” 杨荣听完这些话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他以往注意到过胥吏的存在,但是那个时候的杨荣,可是内阁第一大学士,皇帝陛下身旁的第一近臣,自然看不起这些地位卑贱的刀笔小吏。 可是现在听汉王殿下这么一说,杨荣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说来,官场根本就离不开这些胥吏,但是偏偏他们又是夹在官员与百姓之间的沟通,而且贪腐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汉王殿下,为何会形成这样的官场乱局?难道就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吗?” “那王子丰不过只是个知府衙门户房经承,连品阶都没有,就能操控太原府的行政大权,这样的事情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而且这还只是在太原府,谁都不能保证,其余州府是否还有第二个王子丰,第三个王子丰!” 杨荣的忧虑不无道理,太原有地头蛇王氏,那其他州府就会有李氏、周氏! 这些地头蛇在当地就是士绅,拥有众多土地产业,然后通过胥吏掌控一地州府的行政大权,那不是一个个大隐于朝的土皇帝吗? “杨勉仁,你再想想,为何本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程朱动手,狠狠砍了它一刀?” 杨荣:“!!!” 程朱! 士绅! 田地! 胥吏! 新学! 这一个个节点联系在了一起,杨荣脑海中瞬间划过了一道亮光,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位汉王爷!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瞒着世人,下了好大一盘棋! 大明官场的胥吏乱象,说得好听点是因为制度的问题,官员离不开这些佐胥贰吏! 但是,真的离不开吗? 以为程朱垄断科举大考与大明官场,通过科举制度选拔而出的“优秀才子”,的确都是些饱读诗书之辈! 然而,这些才子却毫无理政经验,对于公文、钱粮等“小事”,那更是一窍不通,这就确保了胥吏的必要性与必须性! 毕竟他们寒窗苦读十几载,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科举大考上面,谁会去学习这些对科举无用的“歪门邪道”? 在程朱大行其道的天下,读书习字诵读圣贤文章,就是天下学子该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汉王将程朱打落尘埃,立刻开始弘扬新学! 虽然杨荣并不知道汉王殿下弘扬的新学究竟是什么内容,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认! 日后通过科举大考的学子,不会再是以往那般的书呆子! 至少汉王曾经明确规定,将数算列入科举大考的内容范围! 如此一来,胥吏也不是必须存在,公文钱粮这些小事官员自己便可以亲力亲为! 换个角度想想,不管是新学,还是科举,汉王朱高煦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对士绅下手! 眼见杨荣终于想通了,朱高煦欣慰地点了点头。 “杨勉仁,继续努力吧,现在的你,比之杨士奇,还差了太远!” “可能你也不想见到,再等个三五年,杨士奇携南洋布政开疆拓土的显赫功绩返回朝堂时,你又要跟在他屁股后面吃灰了!” 一听这话,杨荣脸色大变,不复先前的从容模样。 难道,自己当真不如杨士奇吗? 论出身,自己出身官宦世家,家族深受乡邻厚爱,而杨士奇却自幼贫寒,甚至连死了两个父亲…… 论牌面,自己科举高中进士及第,乃是“科班出身”,而杨士奇他游走于湖北、湖南进行教学养家糊口,靠举荐才进入翰林,充当编纂官…… 论资历,自己跟随皇帝陛下多次南征北战文治武功,而杨士奇以往不过只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试讲官…… 论年龄,自己比杨士奇还要年轻六岁,这就是一笔丰厚的政治优势…… 自己有着这么多优势,为什么却被杨士奇死死压制,在所有人眼里都不如杨士奇呢? 一时间,杨荣陷入了沉思。 朱高煦见杨荣陷入了自省,反倒为他感到高兴,毕竟这杨荣是个人才,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将他带在身边培养了。 三杨辅佐两帝,打造仁宣之治,这等千古佳话未尝不能实现! “聂兴,准备几套不显眼的衣服,明儿个出去逛逛,中午把事儿办了,下午继续行军!” 四人:“???” 啥? 办事儿? 你要办什么事儿? 而且这就只歇一天啊? 我们又不是驴,成天紧急行军吃得消吗? “咳咳,王爷,要不多歇一天,这太原局势复杂……” “不过是一堆乱麻罢了,一刀剁下去,局势自然就清晰明朗了!” “王爷,您不是讲道理的文化人吗?” “嗯,本王的话就是道理,乱者须斩!” 四人:“!!!” 第333章 嚣张跋扈纨绔二代!家父张二河! 太原城内,人烟凑集,商贾如云,骈槅连肆。 即便这些百姓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架不住人多嘈杂,喧闹异常。 朱高煦五人漫步在喧哗嘈杂的闹市之中,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所以显得并不起眼。 “聂兴,去给本王买一个糖葫芦!” 众人:“???” 啥? 糖葫芦? 您好歹也是汉王爷啊! 孩子都有七八个了,还**吃糖葫芦? 你丫这是纯纯不要脸了啊这?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眼见四人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朱高煦没好气地解释道:“咱们是出来观察民生的,你不买东西探查一下价格,怎么观察民生?” 听了这话,四人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聂兴老老实实地小跑上前,在店铺里买了一串糖葫芦。 “黑!真黑!这真**黑啊!” “这一两文的糖葫芦,他敢卖十文,翻了整整十倍啊!” 聂兴没好气地将糖葫芦递给了朱高煦,还不忘低声吐槽道。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都很是难看。 朱高煦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垄断才有暴利!” “王氏垄断了各行各业,价格还不是他们随便定,糖葫芦还算好的,百姓可以忍着不买,但食盐这些生活必需品,他们能怎么办?就算贵还是得买!” 闻听此言,杨荣与徐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垄断,带来了暴利,带来了肆无忌惮! “对了,太原的新盐多少钱一斤?” 郭兰闻言随便扯住了一个路人,那路人突然被人拉住很是不耐烦,不过当他见到虎背熊腰的郭兰与满脸横肉的朱高煦时,顿时就老实了。 “回爷的话,这食盐一直都是百文一斤啊!不过朝廷推出的新盐,真要比以往的粗盐好出太多,而且价格还不变……” 朱高煦挥了挥手将这人打发走了,这才注意到四人已是满脸铁青。 “看见没有,这就是行业垄断,百姓子民明明被坑了,还要感谢他们太原王氏!” “不过这也跟鲁穆有关系,让他操办的大明报纸,到现在还没成型,聂兴回头写封信,催他一下。” 要是报纸发行天下,逐步开启民智,这些士绅也不会猖狂到这种地步! “对了,你们要不要吃?” 四人齐刷刷地摇头,满脸鄙夷之色。 朱高煦手拿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身旁四人皆以手扶额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呸!多大年纪了还吃糖葫芦,真不知羞!” “人家有钱,即便是傻子又如何?一个糖葫芦十文钱,你舍得买吗?” 四人听见周围百姓的小声低语,一张脸羞得满脸通红,唯独朱高煦却仿佛没事人儿一般,依旧优哉游哉地舔糖葫芦。 “咳咳,王爷,要不您两口吃了吧!” 徐滨实在受不了精神打击,忍不住出言劝道。 太他娘丢人了! “你管得着吗?” 朱高煦头也不回地答道,将徐滨噎了个半死。 “咦?前面为何围上了那么多人?” 聂兴突然疑惑出言道,指着前面聚拢在一起的百姓面露不解之色。 朱高煦见状顿时来了兴趣,爱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一位鲁姓大文豪曾经说过:“中国人爱看热闹,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来看,恨不得跳到前面人背上去看!” “走吧!过去看看,看热闹去!” 朱高煦两口吃完糖葫芦,将竹签一扔,随意用手擦了擦嘴,便向人群走去。 在聂兴郭兰二人凶恶的面容及高大的体形开路下,五人强行挤到了最前面,惹得围观群众怒骂不已,但看到满脸横肉的朱高煦后,悉数选择了偃旗息鼓。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挤到了最前面,当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衣衫褴褛地跪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而少女面前,是一块粗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血字! 兴许是饿的发慌,孩子不停地哭嚎,少女却毫无办法,只能泪眼婆娑地哄着孩子,显然她也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许多不识字的围观群众也纳闷不已,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朱高煦见状,深吸了一口气,低喝道:“徐滨,念给他们听!” 徐滨上前一步,俯身查看着歪歪扭扭的血字,一字一句地高声念道:“民女陈刘氏,本是……太原府……宣……应该是宣化县吧?” 少女闻言急忙点了点头,望着徐滨的目光中充满了希冀与悲戚。 “民女之夫乃是太原左卫百户,永乐八年随皇上北伐不幸战死!” 徐滨深吸了一口气,惊骇欲绝地看向眼前这名女子。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今日这事儿可真闹大了啊! 一位为国捐躯的英烈,其遗孀怎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一旦汉王朱高煦追查下去,指不定这太原官场上有多少人要掉脑袋! “念下去!” “对啊!念下去!” “英烈遗孀怎会沦落至此?” “继续念!” 愤怒的不止圣天子一人,还有几乎所有的围观群众! 英烈遗孀为何会沦落至此? 朝廷不是一向优待阵亡将士的遗孀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空口白话? 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的问题! 当信任出现了危机,那就会埋下一颗种子,直至百姓彻底对朝廷失去信任,到了那个时候,距离王朝崩塌也不远了! 群情激愤之下,徐滨不敢犹豫,继续念道:“为国战死,是光耀门楣的荣誉,民女不敢心怀怨愤,但朝廷的抚恤赏赐一直没有下发!” “民女前去询问里长、甲长,直至宣化县太爷,他们非但不为民女伸张正义,还强行驱逐民女,甚至想要……加害民女!” “民女走投无路之下携子逃入太原府,多方打听可以伸冤的地方,只是盘缠已经用尽,孩子嗷嗷待哺,所以才会……!” 少女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显得异常无助而可怜,她含泪出言道:“民女自知命不久矣,还望哪位好心的叔伯能够救救这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啊!” 此话一出,闻者无不心生惨然。 然而正当此时,一声轻佻霸道的话语从众人身后传来:“本少看你们谁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衣衫华美的纨绔子弟正一脸阴沉地看向这边。 “这该死的贱婢不过是个疯女人罢了,她本是我府一婢女,与家丁私通事发后逃走!” “尔等速速滚开,本少这就将她押去送官!” 话音一落,这纨绔少爷身旁的家丁便冲了上来,肆意推攘着围观群众,想要直接掳走母子二人。 太原百姓似乎认识此人的身份,即便一个个地被粗暴推开,那也是敢怒不敢言。 朱高煦见状顿时觉得有意思,给聂兴郭兰使了个眼色。 二者早就跃跃欲试,上前就是一人一个大逼斗。 仗势欺人这种事情,他们也喜欢干,不过他们乃是代表的正义汉王爷! 原本仗势欺人的恶犬家丁瞬间被抽翻在地,捂着生疼的脸庞还没回过神来。 他们这小身板,与聂兴郭兰二人相比,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纨绔少爷见此情形,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太原府闹事?” 朱高煦有些不耐烦,他最是讨厌这些仗势欺人的纨绔二代! 只见汉王爷背着手走到这纨绔少爷身前,而后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 “你这么狂,你家里人知道吗?” 纨绔少爷被抽得当场懵逼,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他竟然敢打我?! “混账狗东西,你死定了,家父张二河!” “哦,家父永乐!” 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个大逼斗。 “家父张二河!” “家父永乐!” “家父张二河!” “家父永乐!” 聂兴见这厮还没反应过来,索性拔出了战刀横在他脖子上。 “蠢货,你有脑子吗你?” 纨绔少爷见状下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好汉饶命!我没有老子!” 众人:“???” 啥? 当场卖爹?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第334章 快刀斩乱麻!王氏兄弟的下场! [] <a href=" target="_blank"> 打斗开始前,围观百姓已经吓得闭上了双眼。 这个纨绔少爷不是旁人,正是太原知府张公祝的嫡亲侄儿。 他那父亲张二河病逝了,故而跑来投靠叔父张公祝,张公祝膝下无子,因此视这侄儿为亲儿子,颇为宠溺,养成了其嚣张跋扈的恶劣秉性。 平日里太原百姓见到了这位嚣张跋扈的张家少爷,那是能躲就躲,一哄而散。 直到此刻传来了张家少爷惊慌失措的痛苦声音,他们才睁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先前嚣张无比的张府家丁此刻尽皆哀嚎着躺在地上,而那位衣着华贵的张家少爷被一把战刀横在脖子上面,直接选择跪地求饶。 朱高煦原本还想打断这小子双腿,给他来一记狠的,却不料这小子也机灵,直接跪地求饶,倒是弄得他不好下黑手了。 “你爹张二河是谁?跟太原知府张公祝什么关系?” “小的张耀祖,家父张二河,张公祝是家父之弟!” “所以你就敢为所欲为?鱼肉百姓?谁给你的狗胆?” 纨绔少爷张耀祖闻言当即吓得肝胆俱裂,对眼前之人充满了畏惧。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竟然毫不畏惧自己身为太原知府的叔父张公祝! “敢问好汉尊姓大名?还望好汉给小人叔父一个薄面,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话音未落,张耀祖又挨了一个大逼斗。 “你说揭过就揭过?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张耀祖:“???” 啥? 面子? 你大爷啊! 你个狗东西未免太狂了吧? 老子狂也就算了,你丫比我还狂啊你? 咋滴我叔父是太原知府,你叔父是山西布政使? 张耀祖明智地选择当即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 先前他已经看到一个机灵的家丁趁众人不注意跑回去搬救兵了! 只要拖到叔父赶来,不管眼前这个狗东西是谁,自己都能平安无事。 岂料朱高煦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转头对着一众虎视眈眈的家丁喝道:“滚回去禀报你们的主子,一刻钟内见不到他,本……我帮他清理门户!” “嘶……” 真狂啊你! 打了小的,还约战老的! 你这么狂,你家里人知道吗? 一众家丁闻言哪里还敢留,头也不回地向着知府衙门跑去。 张耀祖脸色越发难看,心中升起了极度不安之感! 这满脸横肉的家伙究竟是谁啊? 他竟然如此狂妄霸道! 这是准备硬刚一位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啊! 他如果不是傻子,那定然有着底气! 一想到这儿,张耀祖顿时心乱如麻。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也不是没有头脑,十分清楚今日自己踢到铁板了。 围观群众早就被这惊天变故吓得呆立当场,根本不敢讲话。 徐滨小跑着买了几个烧饼,然后递给了陈刘氏,安抚道:“你放心,我们会为你申冤做主的!” “几天没吃饭了吧?来,先垫垫肚子,待会我们就为你报仇!” 陈刘氏看着眼前温声细语的书生,以及他手中热乎乎的烧饼,回想起这足足一个月的逃亡生活,心中的委屈与悲愤再也难以抑制,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本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谁知道皇上下令北伐,丈夫随即受命北上,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 但她日盼夜盼,等到的却不是生龙活虎的丈夫,而是一个冰冷的消息。 陈刘氏知道丈夫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大明将士,理应如此! 她不敢怨,也不敢恨! 但后面发生之事却令她感到无比绝望! 抚恤不见,上访无门! 百姓哪里还有出路! 陈刘氏早就想自尽一了百了,但怀中的孩子无辜,不应该承受这一切,于是出现了先前的一幕! 众人见状也是心有戚戚,对这陈刘氏心生同情。 正当此时,围观群众的思绪很快便被一声暴喝打断了! “将他们全部围起来!” 只见数十衙役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将朱高煦一行人团团围住,众人分明看见方才逃跑的几名张府家丁,正一脸阴狠地望着立于中央的朱高煦! 为首者径直高喝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左右将其缉拿下狱!” 太原知府张公祝匆匆而来,眼见自己的侄儿此刻正跪在地上,还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两张脸更是肿成了猪头,瞬间双目充血,怒意横生! 他一定要弄死眼前之人! 不管他是谁! 连脾气一向较好的杨荣此刻都一脸铁青,厉声呵斥道:“不分青红皂白便缉拿下狱,这就是知府衙门办事的态度吗?” 岂料张公祝面无表情地下令道:“随身携带刀兵作乱!本官怀疑尔等是白莲教妖人!将他们悉数逮捕,押回去!” 只要关进了衙门大狱,届时管你是什么人物,都只有任自己拿捏的份儿! 朱高煦一直背对着沈华旭,因为他正在逗弄陈刘氏怀中的孩子。 当太原知府张公祝赶到后,陈刘氏脸上出现了慌乱之情,显然对其感到十分畏惧! “没事!不要害怕!今日无人敢动你!” “哈哈哈,当真是天大的笑话!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尔等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行凶,即便你是天潢贵胄又能如何?” 张公祝听到这话,顿时冷笑出声。 然而当朱高煦转过身来后,他却是吓得手脚冰冷,立马跪了下去。 “下官参见汉王殿下!” 众人:“!!!” 汉王殿下! 他竟然是汉王殿下! 难怪他有这个勇气替陈刘氏伸张正义! 几乎没有犹豫,所有围观百姓全都跪了下去。 整个现场只有朱高煦一行人还站着,但也没谁敢说他什么了。 朱高煦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公祝,“唔……你刚刚不是还说本王有罪?” “那就动手吧,把本王抓进你的衙门大狱去!” 听到这话,张公祝整个人身子一颤,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爷,下官……下官……” “行了,去知府衙门吧,召集太原府的所有官吏!” 此话一出,张公祝心头剧震,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什么,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位权柄滔天的汉王殿下,他张公祝一个小小知府,哪里有胆子忤逆犯上! 知府衙门。 一众官员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地看着汉王殿下。 王子丰站在胥吏前面,已然是满脸铁青,此刻正在心中大骂张公祝愚蠢,直接得罪了汉王爷,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朱高煦坐在主位上面,瞧见人到的差不多了,这才幽幽开口。 “首先,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连同知府张公祝在内,太原府一众官吏全部革除功名,打入大狱,抄家之后举族流放南洋!” 此话一出,张公祝等官员瞬间傻眼,不少人身体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们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此刻再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子丰等人却是暗自松了口气,毕竟他们是只是胥吏,官员流放与他们何干? 等张公祝这些蠢货一走,新官上任之后,他们手中的权柄不会有什么变化。 流水的官员,铁打的胥吏,这就是胥吏的优势所在! “其次,朝廷将会派遣督查组进驻山西,连同布政使按察使在内,所有官员接受审讯调查,若有贪腐行径,一律革除功名下狱论罪,族人发配南洋!” 朱高煦轻飘飘一句话,却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如此一来,只怕整个山西官场,都会震上几震! “最后,王子丰是何人?滚上前来!” 王子丰瞬间面色大变,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跪倒在地。 “下官王子丰……”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只是个胥吏头头,不是什么官儿!” 朱高煦没好气地嘲讽道,看着此人眼中满是杀意。 但他并未开口,而是面无表情地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众人见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惊扰了这位嚣张跋扈汉王爷。 很快大堂外传来了动静,聂兴拖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走了进来。 “王爷,这就是太原盐商王子文,他家可真是富啊,比起那些达官显贵都不遑多让!” 王子文! 太原盐商! 王子丰难以置信地看着族弟,整个人瞬间面色惨白。 朱高煦起身看着这大腹便便的王子文,笑问道:“你是太原盐商,应该记得本王定下的规矩吧?” 王子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哪里知道,汉王会突然杀来太原府,还将他直接揪了过来。 直到此刻,王子文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朝廷规定的,新盐定价六十文一斤,你王子文却敢卖一百文一斤,谁给你的胆子?” “还有你们这些官员,王氏在太原操弄权柄鱼肉百姓,朝廷却是半点不知情,你们只怕没少拿王氏的好处吧?” 刹那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喊冤的喊冤,哭诉的哭诉,整个现场变成了大型的坦白求饶局。 朱高煦静静地看着这些官员的丑态,随后看向了聂兴。 “聂兴,将这王子文剥皮实草,制成人皮草头人,轮流送给各地盐商观摩瞻仰,抄家核对赃款,贬其子孙世代为奴为婢偿还债务!” “整个太原王氏,举族流放南洋,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考!” “王子丰等胥吏,有一个算一个,打入奴籍,送往东海南洋等地!” 此话一出,王子丰与王子文瞬间绝望,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哭嚎着开始求饶。 朱高煦见状只是觉得厌恶,聂兴郭兰识趣地将人拖走。 解决了这些破事,朱高煦当即修书一封送往应天,随后再次率军踏上了征途。 等他返回大明之日,就是这些士绅大夫的死期! 第335章 朱棣暴怒!金幼孜路走窄了! [] <a href=" target="_blank"> 北伐大军,中军大帐! 朱棣与金幼孜、胡广等人正在闲聊。 他很是看重金幼孜的文采,每经要地,就会让金幼孜记录其山川地形。 这经过金幼孜等文化人绘制的漠北岭北地形图,对大明而言将会是一笔珍贵的财富。 就算后世子孙不孝,大意失了岭北,也可以通过这些堪舆图,重新把这广袤土地给打下来! 骠骑将军薛禄则领着几位将佐围拢在沙盘面前,根据前线不断传回来的战报,及时更新最新战况,并做出对应的安排。 别看大明分兵作战,不少大将率军杀入了草原腹地,但是皇帝陛下所在的中军大帐,并未继续推进多少。 毕竟此次北伐战争,乃是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这就不得不保证皇帝陛下的个人安危。 所以三军总管薛禄肩上的压力极大,他只能确保前路的蒙古部落已经被诛灭扫清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敢上呈陛下得陛下同意,而后继续向前推进! 而且为了确保后勤补给充足,己军正在命民夫壮丁大力建造简短驿路,供后勤辎重部队使用,这本身也是一项耗时良久的大工程。 还有各路大将攻破蒙古部落后,不断强制送回来的蒙古子民与牛羊马匹,接受转移起来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种种因素结合之下,中军大帐至今还在胪沟河附近。 不过这样的行军进度,朱棣却是颇为满意的。 他也不想凡事亲力亲为,这万一自己真出了什么闪失,或是被蒙古蛮子生擒,那不是成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吗? 打仗嘛,让那些大将骁将去征战厮杀就行了。 自己开出了一公三侯五伯的价码,不信这些骁将猛将不心动! 毕竟大明定下了规矩,无军功不封爵,即便封爵也不过封个低等伯爵! 自靖难之役后,武官战将们想要成为公侯,基本上不太可能! 没有足够的战功,他们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打下了岭北,朱棣当真愿意封出这一公三侯! 毕竟岭北行省,的确太重要了! 老二说的那些个道理,不是真正说动朱棣的原因! 永乐帝真正动心的地方在于,当年太祖高皇帝也曾有意收复岭北,结果却因为徐达轻敌冒进最终失败了,成为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夙愿! 太祖高皇帝北伐岭北行省,最终以失败告终! 自己此次北伐岭北行省,如果成功了,那就是最好的功绩! 完成太祖夙愿,替大明开疆拓土,还有什么比之更具有说服力,更能证明自己即位称帝的合法性? 朱允炆那个小王八蛋,比得过自己吗? 所以,这岭北一定要打下来,想尽办法也要打下来! 更何况如今的蒙古势力,比之太祖时期更加孱弱。 太祖北伐,要面对扩阔帖木儿(王保保)这等天下奇男子,但是自己如今要面对的,不过是阿猫阿狗两三只。 鞑靼遭遇重创,阿鲁台仓皇出逃不知所踪! 瓦剌全军覆没,仅剩下一个脱欢仓皇逃窜! 盘踞漠北的两大蒙古势力,自此全被自己彻底打服,剩下的都是些阿猫阿狗罢了。 各路大将只要稳扎稳打,缓步推进,不断掠夺蒙古部落的人口牲畜,那这岭北行省自然而然地就打下来了! 岭北一旦收复,将会给他朱棣的文治武功,画上重重的一笔! 永乐帝距离千古一帝,也再近了一步! 并且大明掌控了岭北,便可将整个故元的十四处牧地尽数收入囊中,自此战马匮乏对于大明而言将不再是如鲠在喉的难题! 据老二提供的情报消息,从岭北的杭爱山(燕山)一带向西方进军,可以率铁骑一路快速机动到什么“南部俄罗斯草原”,什么“伏尔加河畔”,距离甚至不到四千公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朱棣表示,他也很想去看看…… 毕竟走都走到这儿来了,距离又近,不去见见异域风情,总归会成为此生的遗憾! 金幼孜与胡广对视了一眼,决心给这位皇帝陛下上一课。 收复岭北,对大明而言,根本就是一件耗费人力物力却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 即便大明现在军力强盛,耗费无数钱粮辎重将岭北行省给打下来了,但那又如何? “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唔……金爱卿但说无妨!” 朱棣不仅很欣赏幼孜的文采,而且对幼孜本人也极为爱重,两人话很投机,朱棣经常都要和他在营帐里深谈到夜半二、三更,才会心满意足地睡去。 所以见金幼孜主动开口,朱棣也不愿拂了他的兴致。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金幼孜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他很是不爽。 “皇上可知,为何中原一直无法吞并草原?即便汉有冠军侯追亡逐北、封狼居胥,大汉朝却始终无法将草原纳入帝国版图?” 朱棣听到他这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有些不悦地哼了一声。 纵观历朝历代,连战胜草原游牧民族的先例都少的可怜,更别提吞并草原了! 这个金幼孜,究竟想说什么? “爱卿不用卖关子了,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胡广见皇上面色不愉,扯了扯金幼孜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吭声。 然而金幼孜本着为国家计,直接起身继续开始了作死。 “中原无法吞并草原,真正的原因在于,草原荒漠之地并不适合农耕,而我中原子民自古以来便以农耕为主,故而即便打下了那些草原牧场,除了可以蓄养牛羊马匹之外也根本没用,如眼前的岭北行省,只会成为国家财政的负担!” “诚然,岭北行省乃是战略要地,大明可以补贴人力钱粮将其掌控在手中,但即便这样入不敷出地掌控了,也无法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诚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故而从古至今才没有中原王朝吞并草原的先例出现!” “对我大明而言,即便将蒙古鞑子、瓦剌等部落赶出了漠北草原,直接收复了岭北,可那又如何呢?” “大明控制了岭北行省,不但不能耕种粮食,反而需要朝廷在此建立起严密的军事防线,更需要将无数的粮草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岭北行省,如此,才可维持数万驻守大军在岭北行省的镇守生活!” “草原土地不能耕作,大明要之无用,这才是中原无法吞并草原的原因,否则昔年那强汉盛唐空前强大,为何不大举兴兵,直接杀光诛尽草原蛮子,将其纳入帝国版图?” 听到这些话,朱棣已经恢复了常态,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幼孜。 “所以,金爱卿的意思是,大明此次征伐收复岭北,是一次错误之举?” 胡广听到这话,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疯狂拉扯着金幼孜的衣袖。 然而后者依旧无动于衷,慷慨激昂地回答道:“皇上,草原对大明而言根本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完全没有必要出兵占据草原!” “大明强行将岭北行省强行纳入版图,抛开如今耗费的这些钱粮辎重、人力物力不谈,朝廷后面为了掌控这块战略飞地,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为了掌控岭北,朝廷不但要派出数万大军前去和林镇守,还要设置军堡防御体系,甚至可能还需要迁徙征夫刑徒前来拓荒垦殖,这一系列付出就为了掌控这块飞地,值得吗?” “而且这块飞地,根本不适合耕种,粮食产出微乎其微,岭北驻军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只会成为朝廷财政的又一大累赘,如此得不偿失的举措,臣请皇上务必放弃……” 说白了,在金幼孜眼中,岭北对大明而言,就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飞地! 大明打下这块飞地,要耗费海量钱粮辎重! 打下这块飞地之后,大明治理镇守,还要耗费海量人力物力! 偏偏这岭北行省不适合耕种,前期投入这么巨大,后期也看不到什么收获!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收复岭北,平白给朝廷财政增加一笔重大负担? 这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吗? 朱棣听得有些不耐烦了,眼睛一瞪直接喝道:“金幼孜,朕敬重你,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前线将士正在浴血搏杀,为我大明开疆拓土,你金幼孜却在后方散播谣言,动摇我军心,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金幼孜闻言一怔,随即苦笑道:“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臣只是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只是为大明计、为国家计!” “如若皇上真要臣死,那请皇上让臣把话说完!” “臣不知道汉王对皇上说了什么,但是臣只知道一点,汉王素有夺嫡之心,皇上长期孤悬在外,汉王持监国特权可在京恣意妄为,培植党羽,铲除异己!” “如此下去,臣只怕储君罹难,国家不稳啊皇上……” “混账!”朱棣大怒,厉声喝道:“来人,将他拖出去,砍……” 胡广慌了,急忙跪地求情道:“陛下,金幼孜慌不择言,臣请陛下念在他这么多年忠贞为国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吧陛下!” “幼孜,快认错啊你,快啊……” 金幼孜倔强的以头触地,不再吭声。 汉王朱高煦让皇上御驾亲征打岭北,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可怜皇上堂堂一位大明天子,竟然被狗贼汉王爷驱使成了个征北大将军! 汉王朱高煦,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朱棣冷眼看着这个宠臣,已然怒到了极致! “来人,扒去他的官服,把他丢给朕喂马!” 金幼孜:“???” 啥? 喂马? 过分了吧? “朕不杀你,留你一命,不为其它!” “朕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口中狼子野心的汉王朱高煦,究竟是不是真的狼子野心!” “朕要你亲眼看着,这偌大的岭北行省,我大明究竟能不能吃得下来!” 第336章 牧羊计划暂停!永乐大帝的野望! [] <a href=" target="_blank"> 大帐之内。 朱棣满脸铁青地坐在主位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金幼孜胆子如此之大! 前线将士还在浴血奋战,为大明开疆拓土! 他金幼孜倒好,竟敢在后方捅刀子,高喊什么“岭北不可取”…… 真是迂腐到骨子里的文人! “胡广,你说说,岭北可不可取!” 听到这话,胡广一怔,随即斩钉截铁地答道:“陛下,岭北可取!”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胡广啊胡广,不愧是你啊! 开玩笑,他胡广是什么人? 庚辰科进士第一甲,建文帝钦点的状元郎! 建文帝不但欣赏此人的才学,还亲自赐其名靖,授翰林修撰,阶承直郎,可谓是荣宠至极。 可是这胡靖,在靖难之役中,做了什么? 燕王朱棣攻入应天府时,王艮、胡广、解缙、吴溥四人聚会,胡广、解缙二人那都是各有慷慨陈词,高喊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决意仗义死节以明己志! 唯独只有那王艮哭泣不语,默不吭声。 四人散去之后,吴溥之子以为胡广、解缙会如约自杀身殉建文帝。 吴溥却认为胡广、解缙二人只会讲空话,真正忠君爱国的人只有王艮! 话还没讲完,却听到隔壁府邸的胡广大声对家人喊叫,“外面很喧闹,小心看好猪啊!” 吴溥见状笑着对儿子说:“连一只猪都舍不得,难道舍得生命吗?” 不久,破城消息传来,王艮自杀殉难,胡广、解缙却是迎附朱棣。 这一笔笔一件件,朱棣虽然从不提及,但他都是记在心里。 要不是因为这胡广做事缜密,也颇为持大体,在自己面前所听的言行内容,他出来后一向不予告人,算得上是个贤才干吏,朱棣早就将他下狱论罪了! 对于帝王而言,臣子有没有什么文人气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办好差事! 有能力识大体的臣子,即便是私德有亏,那也是贤臣干吏,比如胡广! 再有能力却不识大体的臣子,即便是品行高洁,那也毫无用武之地,比如金幼孜! 想着,朱棣笑眯眯地看着胡广,问出了一个折磨人的难题。 “唔……你说岭北可取,那方才金幼孜所言的隐患,可有解决之策?” 胡广:“???” 啥? 解决之策? 我解决你大爷啊! 中原妄图占领草原,这怎么解决? 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你现在问我有没有解决之策? 胡广整个人都傻了,额头上直冒冷汗。 他飞速地转动着大脑,在朱棣即将发飙时,战战兢兢地回答道:“皇上,臣以为汉王殿下之计,堪称百年之大计,可全力推行!” “其实汉王提出的牧羊计划,不乏有夸大其词之言,地形地貌乃是天地注定,人力岂可与天斗?” 当初汉王朱高煦提出牧羊计划时,胡广同样在场,所以此刻顺着这个思路这么一想,反倒是让他思绪越发清晰了起来。 “所以臣以为,如今各路大军不需要劫掠人口牲畜,我大明现在应该做的,便是将这些蒙古游牧部落全部控制起来,等到打下岭北府城和林之后,将他们全部驱赶到和林附近驻牧生存!” “如此一来,漠北将再无北虏之患,前元昔年赖以为根基的十六大牧场,也会成为我大明的优良牧场,源源不断地替我大明培养出优质战马!”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南征还是北战,只要战马充足,我大明战师何惧外敌?” 不得不承认,胡广的这番急智言论,不但成功助他躲过了一场危机,还说得朱棣怦然心动。 既然漠北草原都成了大明的,那还推行什么牧羊计划,破坏什么牧场? 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锅吗? 战马的数量与质量,包括战马的使用方式,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直接影响着王朝的兴衰。 中原一直以来都缺马,历朝历代为了获得战马不得不与蛮夷开启互市交换马匹。 当年太祖高皇帝之所以能够以布衣之身,提三尺青锋勘强摧乱剪灭群雄,征战十五年夺得天下,就是因为他每攻下一地便去掠夺当地的战马,以此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骑军。 骑兵的战略投送能力,是其他兵种远远无法媲美的! 当年元朝在南方经营的牧场战马,全都成全了太祖高皇帝! 所以,胡广的这番言论,对马上皇帝朱老四而言,简直就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岭北打下来之后,朝廷可效仿前元,调动内地人力财力以和林为中心建设牧区,为大明豢养出一批批地优质战马!” “只是爱卿觉得,有没有可能,把粮食种遍草原?” 胡广:“!!!” 我尼玛啊! 把粮食种遍草原? 咋滴你这是得了失心疯啊? 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这种想在草原种粮食的疯子,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毕竟那可是草原啊,不是江南这等鱼米之乡! 蒙古草原北部和西部以山地为主,而南部和东部则是一沙漠为主。 能开垦出来,用来种地的土地,简直少之又少。 而且由于气候环境等因素,就算有田地可以耕作,也会因为气候原因导致耕种失败,根本没有什么收获,前期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再说了,即便你傻傻地搁草原上面付出心血开垦荒地种出了粮食,等到丰收的季节,蒙古鞑子不请自来,乌泱泱一大片成群结队的铁骑不但杀你人,还抢你女人抢你粮,那不是纯纯大冤种吗? 在草原上面种粮食,亏你这位大明皇帝想得出来! 别说胡广被朱棣这个疯狂的想法给整不会了,一旁正在讨论的薛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帐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把粮食种遍草原! 如果真可以的话,那大明会是何等强盛? 根本不用汉王爷那什么无比恶毒的牧羊计划,草原蛮子就没有了活路! 他们要么放弃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归顺大明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要么就只能向西边仓皇逃窜! 因为,这片蒙古草原,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只是,这真的可能吗? “皇上,前人曾经尝试过,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胡广急眼了,立马出言,想要打消朱棣这不切实际的可怕想法。 然而朱棣却是听不进去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了。 因为他记得,老二曾经跟自己说过,海上有“神种”,可以亩产几十石的神种! 只要得到了这神种,将它种在草原上面,大明还怕什么蛮夷之患? 只要得到了神种,这片在金幼孜看来毫无收益的辽阔草原,将会成为一块块丰收的田地!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得到神种! 第337章 两箱子千里镜!朱棣彻底疯狂! [] <a href=" target="_blank"> “报——应天府急报!” 帐外一声急促有力的高喝,瞬间打破了大帐内的诡异氛围。 众人听到这急报的声音,都很是无可奈何。 来了。 他又来了。 他又带着急报走来了。 这他娘的现在出来打个仗,每隔个十天半月的,就能接到一封急报! 咋滴汉王爷跟太子爷彻底撕破脸了,打死了一个呗? 朱棣的雄心壮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急报给打断了。 只见锦衣卫再次冲入了大帐,然后跪地上呈急报。 “启禀陛下,汉王殿下召集诸王入京,并且在诸王大会上当众砍了谷王朱穗的脑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大帐内所有人都是眼神一凝,薛禄等悍将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汉王朱高煦,把谷王朱穗给砍了? 嘶……疯了! 那位汉王爷,真他娘的疯了啊! 那谷王朱穗可是太祖亲儿子,皇上的亲兄弟,你汉王爷的亲叔叔! 就算他再有什么过错,你也不能直接把人给砍了啊,而且还是当着一众藩王的面儿! 更何况当年靖难之役的时候,谷王朱穗见势不对直接打开了金川门,这可是迎立之大功! 皇帝陛下念着他这份功绩,即便清楚谷王朱穗多有不法举动,那也是能忍就忍。 可你汉王爷倒好,直接把人给剁了,这让天下人怎么看待皇上? 帝位一坐稳,就开始对自家亲兄弟下手了? 真这样做的话,那当今天子与建文皇帝有什么区别? 汉王殿下这一刀剁下去,那是在啪啪打皇帝陛下的脸啊! 你丫这样做,不是逼迫那些藩王与朝廷离心离德,甚至起兵谋逆吗? 大帐之内,安静得有些可怕,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方才本就因为金幼孜这个蠢货发怒,现在又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天知道皇帝陛下会气成什么样子!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大明天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朱棣闻言一怔,随即接过密报,却并未第一时间翻阅,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跪地的那名锦衣卫,偏了偏脑袋,仿佛没有听清楚一样,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汉王砍了谷王?!” 皇帝陛下这声音虽然显得平淡,但众人分明感受到了这平淡话语中,夹杂着的滔天怒火! 完犊子喽! 那位汉王爷,这回真要完犊子喽! “回皇上,汉王殿下通过锦衣卫的奏报,获悉了谷王朱穗密谋造反一事,为防打草惊蛇,逆贼朱穗狗急跳墙,汉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商议之后,假借为太子殿下贺寿的名义,召集诸王入京!” “谷王朱穗一离开封地长沙,锦衣卫便突袭谷王府,果真发现谷王府内藏有大量兵甲弓弩,还有上千名效忠朱穗的兵勇死士……” 众人:“???” 谋反? 朱穗谋反? 怎么又跳出来一个谋反的? 而且还是大明亲王,谷王朱穗! 要是他真个谋反的话,那汉王殿下这一刀剁下去不但没错,反而是剁得好! 谋反啊! 尤其是藩王谋反! 皇帝陛下怎么容得下你? 要知道当今天子,可就是靠着靖难之役起兵夺得的天下! 结果你朱穗丫倒好,你效仿当今天子谋反,你不死谁死? 听到“谋反”二字,朱棣立马就坐不住了,当即翻开奏报看了起来。 讲真的,他有些不太相信,朱穗有这个狗胆! 听到朱穗谋反这个消息,朱棣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是老二那个混账栽赃的! 他当着一众藩王的面儿,直接剁了朱穗,这是天大的罪过,他这个监国汉王爷承担不起! 所以他栽赃朱穗谋反,给自己的鲁莽行为寻找一个正当理由! 藩王只要按上了谋反的帽子,那别说当众杀了他,杀了他全家都可以! 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以老二那个混账东西的脾气秉性,他绝对做得出来! 但是,这封密报里面,不但有朱穗子嗣的供词,还有老大朱高炽与金忠蹇义夏元吉等人的亲口保证。 朱穗子侄可能被屈打成招,但是老大朱高炽和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怎么可能帮着老二哄骗自己? 那也就是说,谷王朱穗当真有谋逆之举,方才这名锦衣卫说的都是真的! 谷王谋逆,汉王提前警觉,然后一刀剁了他…… 这尼玛的,怎么谁谋逆,你朱高煦都能提前察觉? 一时间,朱棣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密报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后两位殿下联合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夏元吉三位大人,借着谷王朱穗谋逆一案,制定出了宗藩新制!” 宗藩新制! 朱棣打开下一封密函,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诸王外放! 功勋晋爵!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令永乐帝热血沸腾,不过随即又感到不安。 很明显,这是老二朱高煦的手笔。 以老大朱高炽优柔寡断的性子,他绝对想不出这样野心勃勃的策略! 诸王外放,征战异域,凭借打下的疆土确认军功,而后晋爵赐爵! 如果真将这宗藩新制确认推行,那大明的宗室成员们,将不会再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废物猪猡,而是一头头张牙舞爪嗷嗷请战的猛虎野兽! 他们会比武官勋臣还要渴望战争,比帝王将相还想开疆拓土! 老二用一套新的宗藩制度,直接让大明朝堂之上多出了一群极力主战的亲王藩王! 把大明朝的宗室亲王全部放出去,他们为了爵位利禄,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为大明开疆拓土,即便自己战死沙场,也会有子侄后人顶上,直到自家王府有了一块立足之地! 宗室亲王们会拒绝吗? 有可能会! 但他们拒绝不了! 不然谷王朱穗,就是他们的下场! 更何况自己那些兄弟里面,还有不少狠人活着,宁王朱权、代王朱桂、肃王朱楧等,这一个个地都是当初的攘夷塞王,他们肯定拒绝不了兵权的诱惑!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真是够狠、够绝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都不由得暗自慨叹,久久回不过神来。 扪心自问,他朱棣都没有自家老二这般惊人的气魄,这般恐怖的野心! 不愧是开疆雄主啊! 朱棣长叹了一声,随即正准备开口。 不料此刻大帐外陡然响起了一阵欢呼雀跃声,令众人面色大变。 薛禄当即冲出帐外查看,片刻之后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皇上,是新的一批物资到了。” 朱棣一听,觉得有些奇怪,不过随即释然了。 自从皇家制造局成立之后,大明战兵的装备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各方面都进行了更新换代。 尤其是自己的亲卫禁军,那更是被老二武装到了牙齿。 还有那些新型的火铳火炮,简直就是战争利器。 正是因为如此,朱棣才放心地将皇家制造局交给老二,随便他折腾去。 “说吧,老二又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薛禄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有些为难地支支吾吾了半天。 朱棣见状更是觉得奇了,难不成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 “快说,朕赦你无罪!” “额……皇上,汉王殿下送来了一种新型火炮,杀伤力大得惊人……” 朱棣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这可是好事儿啊!” “还有两箱子千里镜!” 朱棣:“???” 众人:“???” 啥? 两箱子? 千里镜? 你不是说价值连城吗? 你不是说天下间独此一份吗? 朱高煦你大爷的啊!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敢拿大明皇帝开涮啊你! 薛禄等人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至极,齐刷刷地低下了头,憋笑憋得很是痛苦。 朱棣一张老脸瞬间涨红,随即又由红变青,直至最终彻底疯狂…… “逆子,这个逆子!” “有反骨!这逆子有反骨啊!” “这逆子绝不能留!老子此次回去一定要把他发配凤阳!” 第338章 哟,征北大将军,忙着试炮呢? [] <a href=" target="_blank"> 中军大帐。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闭目假寐。 “皇上,准备好了!” 薛禄匆匆入内,略带激动地开口道。 朱棣听到这话,豁然睁开了眼睛。 “好,那就开始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他要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儿,试炮! 这回皇家制造局送来的火炮,造型与以往的大将军炮完全不同。 眼前这火炮,与将军炮相比,炮管更长,管壁更厚,而且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在炮身的中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端得是个威武霸气,狰狞可怖! 就算是以往威力最大的大将军炮在这火炮面前,也跟个小孩子一样显得弱小可怜! 据皇家制造局的随行工匠所说,这玩意儿乃是灭夷大炮,是皇家制造局根据汉王殿下提供的图纸,倾尽全力打造出的划时代杀伤性火炮! 而且听这些工匠那话的意思,这灭夷大炮还有很多门道,甚至配备有两名专业的炮手负责填装发射。 朱棣见到灭夷大炮的第一眼,顿时就来了兴趣,所以组织了这次试炮仪式。 试炮试炮,自然是为了检验这灭夷大炮的威力,是否真如制造局匠人说的那么夸张。 其次,也是为了凝聚军心,振奋士气! 大军出征至今,虽然斩获不小,不但击溃了既定目标瓦剌部落,还顺带着挺进到了胪沟何至土剌河一带,各路大军缴获掠夺的人口牲畜不计其数,堪称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但是,眼瞅着马上进入夏季,天气变得愈发炎热,不少将士们都生出了抱怨之心。 毕竟他们要一边忍受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一边与蒙古蛮子浴血奋战,拼死搏杀,心生抱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行军在外,又是异域作战,将士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朱棣为了振奋军心、提升士气,特意命薛禄组织了这么一场试炮观礼仪式。 “对了,叫上那个马夫,让他好好看看,我大明吃不吃得下岭北!” 薛禄点了点头,皇上口中的那个“马夫”,正是金幼孜。 朱棣走出中军大帐,带着胡广等文官大臣,跟着薛禄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 周围全是披坚执锐的禁军骁勇,手持利器环顾四方,稍有风吹草动便令他们如临大敌,整个人警惕到了极致! 高台下是整军列队的大明战兵,有的是负责守护天子的禁军卫队,有的是出去征战后回来休整补充粮草的,比如柳升统率的神机营。 不用皇帝陛下召见,柳升便屁颠屁颠地登上了高台。 “皇上,末将听闻汉王殿下这次送来了一种恐怖大炮,在哪儿呢?末将咋没看见?” 朱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不会是听到风声,特意赶回来的吧?出去征战得如何?屠了几个部落?劫掠了多少人口牲畜?” 柳升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笑了笑。 “不多不多,也就五个部落,人口牲畜那些军需官在统计,俺没那个精力去管!” 薛禄见状及时帮腔道:“皇上,各路大军中,以陈大头统率的三千营为最,已经屠了不下十个蒙古部落,毕竟三千营以骑军为主,柳瞎子的神机营能够屠掉五个部落,算是很出彩了!” 其实对于这样的结果,朱棣也感到颇为满意。 毕竟以往的神机营,那都是香饽饽,根本不能独立作战,需要骑军与步军掩护。 要不是老二折腾出了鸟铳与虎蹲炮,神机营哪里有机会独立作战跑出去撒欢。 “行了,老实看着吧,马上试炮了!” 朱棣命人取来千里镜,分发给一众文武大臣。 刚刚回来的柳升见状,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嘶……这千里镜不是价值连城,天下间唯有一副吗?这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 众人:“!!!” 你大爷啊!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能闭上你这张狗嘴吗? 朱棣嘴角有些抽搐,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举起千里镜看向远方。 柳升见没人搭理自己,又准备开口询问,薛禄及时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你他娘的就不能闭嘴?再哔哔赖赖,一脚把你踹下去!” 薛禄也是服了,这柳瞎子真是人如其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皇帝陛下好不容易没有发怒,暂时揭过了千里镜的事情,你丫倒好不停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咋滴出去撒欢一趟,胆子变肥了啊? 挨了一个大逼斗,柳升这才老实了,不敢再吭声。 高台上面,出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永乐帝带着自己扈从北伐的文武大臣,一个个都举着千里镜,望向了远处。 “薛禄,开始吧!” 得了天子命令,薛禄当即下令开始。 旗手打出了旗语,远处发射现场的旗手见状,急忙命令炮手就位。 此次试炮共有三门灭夷大炮,六名炮手早就蓄势待发。 一听到命令,六名炮手当即开始了发射工作,计算角度调整炮口然后装填炮弹…… 旗手信号传来,一切准备就绪。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喝道:“开炮!” 旗手命令传达,炮手随即点火。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天际,震得众人几乎耳鸣。 通过千里镜,他们分明看到,伴随着三道惊天巨响,那作为试炮目标的土丘,直接就被夷为了平地! 震撼,惶恐,狂喜! 这灭夷大炮的威力与精准度,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一个数丈高的黄沙土丘,竟然只是在灭夷大炮一轮射击之后,就被夷为平地! 这要是打到蛮子身上,只怕那蛮子当场就会人间蒸发,剩下一滩血肉吧? 这等恐怖威力,简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堪称神魔之力! 胡广金幼孜等文臣神情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等威力恐怖的神兵利器,真是令人心悸啊! 即便是当年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只怕也会被打得抱头鼠窜吧? 薛禄柳升等大将却是兴奋莫名,激动得身子颤抖。 大明拥有这样的火炮,什么地方打不下来? 别说是现在的岭北府城和林了,即便是以前的大蒙古国帝都和林,他们都有信心给他轰下来! 只要这灭夷大炮数量足够,弹药充足,射程之内,我无敌! 朱棣背对着群臣,还是保持着单手举千里镜的动作,以此缓解自己的失态。 多少年了! 他朱棣没有这般热血沸腾了! 有了这灭夷大炮,什么蒙古铁骑,什么坚城要塞,都是一炮的事儿! 要是一炮不够,那就再来一炮,轰到你服气为止! 拥有这等恐怖火器,何人能够阻止大明吞并扩张的步伐? 难怪老二敢成天叫嚣着打这打那,恨不得囊括四海,吞并八荒! 有了这等神兵利器,朱棣表示,他也想! 正当此时,一道魁梧身影施施然地走上了高台。 薛禄柳升等人察觉到声响,当即扭头看去,下一秒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汉……你……” 我尼玛! 汉王殿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朱高煦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众人不要声张。 众人尚且没有从灭夷大炮那恐怖威力中回过神来,此刻又见到这位本应该在金陵帝都监国的汉王爷,直接吓得脑袋死机了。 朱高煦优哉游哉地走到朱棣身旁,同样掏出一副千里镜看了起来。 “这威力够猛吧?” “嗯,没得说!” “这精度够准吧?” “嗯,很精准!” “这外形够威武吧?” “嗯……嗯?” 朱棣下意识地回答着问题,结果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谁敢站在自己这个天子身边,有事没事地跟自己闲聊? 难不成自己刚刚被震耳鸣了,出现了幻听? 朱棣取下千里镜,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自家老二那张满脸贱笑的大脸。 “老二?!” 卧槽,啥情况? 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老二吗? 这混账东西怎么不在帝都监国理政,跑到北疆来了? 朱棣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又举起千里镜再放下,那张大脸依旧还在。 然而还未等朱棣回过神来,当他听到下一句话后,却是瞬间暴怒,彻底疯狂! “哟,征北大将军,忙着试炮呢?” “你个反骨逆子,老子扒了你的皮!” 第339章 演讲!三军将士总动员! 朱棣终于回过了神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朱高煦可是早有防备,轻轻一扭躲开了这攻击。 “你这反骨逆子,你还敢躲?” “废话!我又不傻,等着你揍啊!” “逆子!你这反骨逆子!” “糟老头儿,下面可都看着呢!” 父子二人正在互相对骂,他们身后的文武大臣人都麻了。 是的,麻了,这是真麻了! 你丫一个汉王殿下,是怎么做到敢跟皇上对喷的? 那可是皇帝陛下啊,大明朝的九五之尊啊! 合着在你眼中,他就是个“征北大将军”? 我从未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狂妄霸道之人! 眼瞅着台下将士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朱棣只能暂时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避免做出失态的举动。 不过他也感到很是不解,这个反骨逆子,突然跑来岭北做什么? “你现在不应该在金陵帝都全力推行新学,主持诸王外放一事吗?” 朱高煦扫了一眼身后的文武大臣,后者识趣地齐刷刷后退了三步,暂时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么得办法,他连皇帝陛下都敢骂,谁敢惹这浑人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是想您老人家了,担心您这身体吃不吃得消,所以就来了。” 听到这话,朱棣心头一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冷笑了几声。 “呵,你是特意赶过来,看你爹我什么时候驾鹤西去,你好做你的九州之王吧……” “王八?我是小王八,你还不是老王八?爹你咋自己骂自己呢……” 众人:“???” 老王八? 我尼玛啊! 你是真敢说啊你! 你不但耳朵有问题,你脑子也有问题啊! 朱棣听到“老王八”这三个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嘎了过去。 好在朱高煦眼疾手快,不着痕迹地扶了他一把。 “爹啊,你这真是格局小了啊!” “儿子的布局你也看见了,之所以不往北疆派人,就是看好你啊!” “我大明还指望您能够发挥一下余热,多打下来一些地盘分封宗室亲王呢,怎么会希望您驾鹤西去……” 朱棣:“???” 啥? 让我打? 发挥一下余热? 老子是大明皇帝啊! 不是你的征北大将军啊! 你个反骨逆子,你有些过分了啊! 朱棣气得眼前一黑,险些真的嘎了过去。 文武大臣见状吓得魂都飞了,急忙上前将皇帝陛下扶住。 朱高煦也蒙了,“薛禄,这咋回事啊?才过去大半年,我爹身子骨咋这么差了?” “咋滴你们给他抓了蒙古娘们,让他体验了一把异域风情?” 众人:“!!!” 你大爷啊! 你这个狗贼是真下贱啊! 你还有脸问出这话,你巴不得气死你亲爹啊! 朱棣更是气得嘴角抽搐,恨不得起身揍死这个反骨逆子! 薛禄查看了一下皇帝陛下的情况,确认他并无大碍,这才放心了下来。 “我的汉王爷啊,你快别说了,闭上你那张嘴吧!” “皇上想必是累了,并无大碍,送回大帐休息即可。” 听到这话,朱高煦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送回去吧,我陪将士们唠会儿嗑,安抚他们一下。” 薛禄等人闻言一愣,随后看向了朱棣。 后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索性听之任之,先行让他们把自己送回大帐休息。 台下将士早就注意到了高台上面的异样,不过出于自身的军事素养,他们并未出现异动。 朱高煦看向台下煞气冲天的大明战兵,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如此战兵在手,再配备上先进的火器火炮,大明何尝不能鲸吞蚕食,建立一个横跨欧亚的超级帝国? “本王是汉王朱高煦,皇上偶感风寒,由本王替皇上训话!” 三军将士闻言,非但没有一丝惊惶,反倒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心安亲切! 汉王朱高煦,这个名字,近些年来他们可谓是如雷贯耳。 不少将士更是或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了汉王殿下的恩惠,比如三军阵前那批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大明禁军! 抛开其他的不谈,光是汉王殿下掌控皇家制造局后,不断更新研发出的新型军备,就救下了无数将士的性命! 打仗,那是需要将士浴血奋战,拿命去拼杀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每一场大捷背后,都有大量将士为此献出了生命,永远沉眠在异国他乡! 武器装备,对于前线将士而言,那是他们的另外一条命! 汉王殿下自监国以来,一直致力于研发军备推广全军,从而间接地救下了无数将士的性命。 仅凭这一点,他就值得三军将士的敬重拥戴! “汉王千岁!” 所以,不知何人高喝了一声,随即整个大军营地,都响起了同一种声音。 “汉王千岁!” “汉王千岁!” “汉王千岁!” 震耳欲聋的高喝声传来,朱棣听后既欣慰又怅然地笑了笑。 薛禄柳升等大将心中大喜,却是不敢表露出来,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 胡广金幼孜等文臣却是面色大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什么时候,汉王在军中的威望,如此惊人了? 这对于太子殿下而言,可是一个致命的隐患啊! 朱棣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对他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也能猜出个大概。 文臣,还是支持老大的。 武将,则铁了心向着老二。 老大与老二之间,似乎没有了缓和的余地。 即便老二真没有夺嫡的心思,他背后那些人只怕也不会同意。 一想到这些,朱棣就觉得有些烦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都出去吧,朕有些乏了。” 众人识趣推走,留下朱棣一人在大帐内沉思。 此刻朱高煦正在进行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目的无非是激励士气,振奋军心。 “或许你们当中有些人会问,为什么打掉瓦剌之后,还要攻打岭北?” 汉王朱高煦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能够看透人心,直击他们的内心深处。 “原因很简单,岭北是一块跳板,可以作为我大明向西进军的绝佳跳板!” 向西进军!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三军将士议论纷纷,有些难以接受。 这位汉王殿下,竟然还想着在打下岭北之后,向西进军! “你们都是军人,是我大明的将士!” “一旦战事结束,你们是可以回家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但是这之后呢?朝廷的赏赐总有用光的时候,当你们失去了勇武之地,难不成还能甘心情愿地解甲归田,去耕田种地?” 又是一次心灵暴击,令所有将士全都沉默了。 对啊,他们渴望战事结束,但是如果战事真的结束了,那他们这些将士,该何去何从? 难不成真要回到乡野,去耕田种地? 这只怕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所以,你们应该是好战的,你们应该是对战争充满狂热的!” “只有通过战争,你们才能得到军功,你们才能封侯拜将,改变人生!” “皇上为了此次岭北战役,给出一公三侯五伯的赏赐,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一公三侯五伯! 不会忘! 也不敢忘! 这是他们改变人生的最好机会! “打下岭北,杀入和林,你就是我大明的公侯!” 刹那间,三军将士全都热血沸腾了。 “打下岭北,杀入和林!” “打下岭北,杀入和林!” “打下岭北,杀入和林!” 第340章 我那大侄贼,跑到哪儿撒欢去了? 演讲结束。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进了大帐。 刚刚走进去,他就发现永乐帝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咳咳,爹啊,咱父子俩这么久没见了,您就不能别这样盯着我看?” “呵,朕是在看,你这个反骨逆子,身上到底有多少反骨!” 朱棣笑骂了一句,示意朱高煦坐下说话。 说到底,对于这个老二,朱棣是十分满意的。 以前的老二,就是个愣头青,只知道厮杀征战的武夫丘八。 让他打仗绝对是把好手,可是让他治理国政,那就是纯属老太太顿茅房——靠不住! 结果受了一次伤后,这小子昏迷了一两天,苏醒后反倒是开了窍了。 文韬武略,样样齐备! 朝堂大事,也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 大明朝在他这位监国汉王爷的治理之下,可以说是百废俱兴,日新月异,呈现出了繁荣盛世之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突然要跑来北疆? “老二,你跟爹说实话,你来北疆做什么?” 朱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主动开口问道。 听到这话,朱高煦心头一惊,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您北伐出征之前,儿子就说过,我不是那块治国理政的材料。”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些比较明显的隐患,儿子觉得骨头发痒,加上您老在征伐岭北,儿子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这不就赶过来了吗?” “呵,放屁吧你就!”朱棣没好气地笑骂道,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老二说的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是这小子不愿道出实情,总是喜欢藏着掖着,朱棣也很是无奈。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没有继续开口,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良久之后,朱棣这才问道:“那灭夷大炮可否量产?如此恐怖的战场利器,要是能够量产,真是我大明之福!” “自然可以量产。”朱高煦点了点头,“不过灭夷大炮的炮弹分为实心弹与空心弹,实心弹就是石弹铅弹等以前的炮弹,杀伤力有限;空心弹则会装满新型火药,杀伤力会更加恐怖,就是造价比较昂贵。” “造价昂贵不算什么,总比让将士们拿命去拼要好。” 朱棣叹了口气,望着空气怔怔出神。 “以往你想提高匠人待遇,爹还觉得有些不妥,现在看起来,倒真是爹目光短浅了。” 诚然,如果不是这个老二顶着压力改造兵仗局与军器局,将二者合二为一变为皇家制造局,又通过多种福利措施激励匠人研发更新军备,大明怎么可能拥有灭夷大炮这等神兵利器? 还有鸟铳、虎蹲炮、千里镜等等,全都是皇家制造局研制出的新型军备,硬生生将神机营的战力提高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 这个老二,总是能够带给人惊喜! “匠人也是人,更是推动大明进步的人才!”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我来之前,已经让工部尚书宋礼与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二人联合成立一个匠人工会,开始制定匠人选拔评级制度了,日后我大明天下的匠人,都需要通过匠人工会的评级检验技术水平。” “级别高的顶尖匠人,待遇自然会更好,不但可以免除徭役赋税,还可入皇家制造局成为皇家工匠,专门研究新式军备,推动大明军备不断更新换代!” “级别低的匠人学徒,那就需要辛苦劳作,承担徭役赋税等基础职能,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再通过工会评级提高自己的待遇。” 朱棣听后连连点头,对这个方法很是满意。 皇家制造局将全国的顶尖匠人汇聚起来,不断革新大明军备,确保中央朝廷的军备远远超过四方夷国,甚至海外藩国。 只要确保中央朝廷的武力远胜于他们,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朱棣又沉默了片刻,随即回想起牧羊计划一事,将胡广的提议说了出来。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老二不会接受终止他的牧羊计划,不料这混账听后却是大笑了起来。 “爹啊,那劳什子计划,就是我信口胡诌的,您不会当真了吧?” “改变地形地貌,哪有这么容易的时期,别说三五年、七八年,就算是几十年都见不得会有效果,至少需要上百年的前期投入!” “当初我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想阻止你北伐,结果没成想你还是北伐了,还让我监国理政,这么一折腾下来,现在岭北都要打下来了,还执行个屁的牧羊计划……” 朱棣:“!!!” 凤阳! 必须发配凤阳! 这个逆子,当真是满身反骨啊他! “老二,爹听说凤阳那边最近有些不太平,要不你亲自过去看一看……” 朱高煦:“???” 额。 草率了。 得意忘形了。 我去你大爷的凤阳! “咳咳,爹啊,谈正事呢,别说那些气话。” “你不去凤阳一趟,爹这心里很是不得劲啊!” “老头子你可别逼我,再逼我信不信我把凤阳高墙给推了?” 朱棣:“???” 你大爷! 你现在这么嚣张了吗? 你眼中还有你爹我这个皇帝? 逆子啊逆子,这就是全身反骨的逆子! 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不肯服输。 良久之后,还是朱棣败下阵来,侧过老脸生着闷气。 朱高煦见状讪笑了两声,“爹啊,咱们聊聊东海南洋的战局吧?” 朱棣头也不回,幽幽开口道:“你外放诸王,让他们去开疆拓土,这固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你想过没有,大明如今是几线开战?军备倒还好说,主要是粮草!” “粮草一旦供应不上,瞬间就会出现乱局,户部那点存粮能够坚持多久?” 朱高煦闻言一怔,微微变了脸色。 大明如今的粮产水平,的确有些困难。 大军征战异域,后期可以通过劫掠所得自给自足,但是前期的粮草必须要及时供应。 毕竟人是要吃饭的,不吃饭连力气都没有,拿头去打仗啊? 但是如今,北疆、东海、南洋、南疆等地都在征战,大明四线开战之下,粮草一旦供应不上,那可真会出大乱子了! 沉思良久后,朱高煦自语道:“南洋和南疆都还好说,稻谷一年三熟,他们做到自给自足并不困难。” “东海也不成问题,澎湖鸡笼山与琉球三国,几乎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至于倭国那里,让宁王朱权与郑和自己头疼去吧。” “其实这四线战场里面,钱粮损耗最大的就是北伐大军,一是后勤补给路线太长,所以民夫青壮运输耗时费力,二是北伐大军人数过多,算是辅兵在内合计二十万人的口粮,对朝廷而言是一笔极大的开支,三是草原上面也劫掠不到粮食,不能自给自足……”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北伐大军必须尽快打下岭北,不能再拖下去了!” 朱棣静静地听着自家老二的分析,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和林这场仗就交给你打吧……” “爹啊你还别急,那两个小兔崽子去哪儿了?我那大侄贼呢?跑哪儿撒欢去了?” 朱高煦环顾四周,却没见到太孙朱瞻基的身影,顿时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 这他娘的,姚广孝那个乱世妖僧,不会真的这么准吧? 朱棣闻言一愣,随后解释道:“你那锦囊里面不是说必须要杀了脱欢吗?当初我们打掉瓦剌后,马哈木等人拼死抵抗,掩护脱欢带着四千铁骑趁乱逃跑了,爹让瞻基与瞻壑率幼军追杀脱欢去了……” 一听这话,朱高煦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惊得豁然起身。 “老头子你老糊涂了吧?那两个小兔崽子连同七千幼军在内,都是些毫无战斗经验的娃娃,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你让他们去追杀脱欢?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让一群娃娃去追杀脱欢! 那脱欢是什么人物? 奠定他儿子也先霸业的瓦剌雄主,东征西讨整合蒙古的枭雄人物! 朱瞻基与朱瞻壑这两个小兔崽子,加起来都不够他脱欢一个人玩的! 这尼玛的,这两个小兔崽子,不会真出事了吧? 朱棣突然被一阵怒喷,口水都溅到了他脸上,永乐帝顿时勃然大怒。 “混账!朕让他们去追杀一条丧家之犬,借此锻炼他们一下,有错吗?当初不是你说让幼军随军出征,锻炼一下他们吗?” “锻炼?老子让你这样锻炼了?等他们被脱欢给玩死了,你就等着后悔吧你!” 朱高煦没好气地回喷道,而后追问了一句:“他们去哪儿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见此情形,朱棣虽然感到不解,但他还是压抑着心头怒火,给了朱高煦一份当初交给朱瞻基二人的情报图。 “这是当初锦衣卫探查到的脱欢行踪……” “行了行了,我这就走,追上去看看!” “老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不要带上禁军……” “不用,爹你马上开拔,向前推进!” 话音一落,朱高煦直接冲出了大帐,片刻之后带着万骑疾驰而去。 朱棣走出大帐,望着他那匆忙的背影,内心也陡然生出了一丝强烈的不安。 那个丧家之犬脱欢,能有什么问题? 难不成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回想起自家老二临走时那凝重的神情,朱棣一颗心突然变得不安了起来。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薛禄,传令三军,即刻开拔,向前推进!” 第341章 诏命抵达!纲子智取鸡笼山! 鸡笼山。 因貌似鸡笼而得名。 从金瓜石远望鸡笼山,又状似一个孕妇仰卧在大地上,因此又有“大肚美人山”的称号。 此刻这鸡笼山因靠近海滨港口,加上天险优势,故而盘踞有一支人数上千的海匪势力。 这群海盗匪寇,以汉人海盗与倭国浪人为主体,端得是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鸡笼山的汉人移民与土著生番苦其久矣。 因为长期无人制衡,更无人胆敢违逆,致使这支海匪势力逐渐壮大,演变成了纵横鸡笼山的霸主势力。 鸡笼山的中心山寨。 此刻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海匪头子林阿俊高坐在主位上面,在他左手两侧分别是二当家吴平与三当家纪元。 他们这回在新晋三当家的指挥下,悄然杀入高山劫掠那些土著番民,一举抢到了不少粮食女人,堪称一次大丰收,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庆功宴会。 毕竟海匪聚集在一起,那都是为了活命有一口饭吃,粮食对于海匪而言是命根子。 林阿俊看着坐在右手边的纪元,对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这个纪元,真是天生做海匪的材料啊! 他刚刚才加入山寨,就立下了这等大功,三当家的位置瞬间就稳固了。 其实以往他们也想过劫掠那些高山番人,毕竟这些番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囤积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 奈何这群番人居住在山区与外世隔绝,想要抓住机会杀进去,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山区里面同番人作战,这简直就是自取死路! 但是,偏偏这纪元做成了! 一想到这儿,林阿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老三,你是怎么做到的?说来听听?” 二当家吴平眯了眯眼睛,宛如毒蛇般紧盯着纪元,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对啊老三,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让那些番人乖乖听话的?” 面对两大海匪头子的追问,纪元面无表情,依旧自顾自地饮酒吃肉。 他纪纲可是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岂会害怕这两个化外之地的海匪头子! “其实也简单,番人也怕死,抓住一两个,逼着让他们带路,事情也就好办了!” 听见纪元这含糊不清的说辞,林阿俊和吴平都感到不满。 奈何人家刚刚立下了大功,加上他上山入寨的时候还带了几十号人手,所以现在不是撕破脸收拾他的时候! 想着,林阿俊率先端起了酒碗,朗声高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所有海匪顿时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看着这位海匪头子。 “今儿个三当家纪元带回来了大量的粮食和女人,为我们寨子立下了汗马功劳,让我们一起敬三当家!” 一众喽啰闻言也是识趣地端起酒碗,高喊道:“敬三当家!” 纪纲无奈起身,端着酒碗象征性地客套了几句,然后一饮而尽。 霎时间,山寨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吴平始终一言不发,如同毒蛇一般紧盯着纪元。 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纪元很是敌视。 有能力有手段,自己麾下还有几十号心腹,这种人完全可以自己拉起人马单干,为什么还要加入山寨做一个小小三当家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纪纲察觉到了吴平那阴冷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一群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要不是老子虎落平阳,哪里会跟你们这些废物阿谀奉承,虚与委蛇? 王景宏那个死太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还不上山? 那二当家吴平倒还好说,以前不过是个走私商人,手底下都是些臭鱼烂虾。 但是这林阿俊可不一般,他以前也是个走私商人,不过是同倭国一些地方领主大名进行交易,所以他手里掌控着不少浪人武士,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 纪纲抬头扫了一眼圆月,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当即端起酒碗起身来到林阿俊身旁。 “大当家,来,干了这碗!” “这可是番人酿造的猴儿酒,一般人可真喝不到!” 林阿俊原本颇为欣喜,毕竟这三当家当众起身给自己敬酒,可谓是给足了自己这个大当家面子。 但是这混账后面说的这句话,却是令林阿俊十分不爽。 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一众海匪见状纷纷鼓掌叫好,气氛瞬间进入到了高潮。 纪纲又端着酒碗来到吴平身前,不料还未等他开口,吴平却说出了一句令他心惊的话来。 “大当家,我听说最近咱这地界了不太平,澎湖岛上的那群海匪,似乎被明军给屠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纪纲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吴平,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狗头军师发现自己了? 还是说他只是在试探自己? 林阿俊听到这话,有些不太高兴。 原本好好的气氛,突然被这吴平一句话给破坏了。 “澎湖岛那群家伙,本来就不成气候,谁知道是被谁给灭了?” “老二,现在是庆功的时候,你说这些话作甚?” 听见林阿俊的指责,吴平心中一叹,真是个蠢货。 人家明军都快打上门来了,你还在这饮酒作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扭头看向纪纲,眯着眼睛笑问道:“三当家,你上山的时候,曾说你是澎湖岛那边过来的。” “那澎湖岛的海匪被谁灭的,三当家应该听说过吧,不如好好给我们讲讲?” 纪纲心中再惊,端着酒碗愣在了原地。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 正当这个时候,一支火箭划破夜空,令纪纲大喜过望。 这是约定的暗号! 王景宏那个死太监,终于上山了! 纪纲一见到火箭,腰板顿时挺直了,抄起酒碗直接砸在了吴平头上。 “狗东西,你不是想知道吗?” “那老子告诉你,正是被老子灭的!” 惊变突然发生,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大批明军战兵冲入现场,直接控制住了所有人。 林阿俊原本还想反抗,不料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了。 到了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看好的这个三当家,竟然是个明军细作! “纪元,你这个杂碎,给老子砍了他!” “我看谁敢动?” 纪纲悍然拔刀,扯过还在哀嚎的吴平,一刀剁了他的脑袋。 这血腥凶悍的一幕,吓得一众海匪顿时愣在原地,根本不敢上前。 “本座乃是大明锦衣校尉,若有不怕死的,大可上前一试!” 纪纲拎着吴平的狗头,环顾左右四周,霸气高喝道。 见无人应声,他便将狗头奋力一掷,扔到了林阿俊身前,吓得后者面色惨白。 “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 不出意外,在明军战兵的配合下,纪纲顺利收编了这支海匪势力,一跃成为了大当家。 直到天明,他才见到神情凝重的王景宏。 “我说王公公,您昨夜要是再晚一点上山,我可就真交代在这些海匪手中了……” “废话别说了!”王景宏冷声道,“纪纲,即刻整合这支海匪出海,我们赶去倭国!” 纪纲闻言一愣,急忙追问道:“出了什么事情这是?” “太子诏命,不惜一切代价攻城略地,否则视为谋逆,诛九族!” “琉球三国已经臣服,郑和率主力船队去了倭国,我们赶去与他们汇合!” 纪纲:“!!!” 出大事了! 不惜一切代价攻城略地! 帝都里的那位太子爷这是要疯啊! 第342章 倭国!多少沾点变态的宁王朱权! 倭国,京都。 室町幕府第四位将军足利义持正满脸铁青。 畠山满家、斯波义将等幕府宿老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盯着跪在地上的细川满元没有吭声。 足利义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同意后龟山法天皇和解的条件,派遣使臣入明准备重新恢复与大明朝的勘合贸易,以此缓和国内日渐尖锐的矛盾冲突。 为此他还派出幕府重臣,身为三管领的细川满元亲自前往大明,可谓是诚意满满。 谁能料得到,细川满元这个蠢货,竟然带回来了大明船队,更是由那郑和亲自率领的大明无敌水师! 这尼玛的,你这真是来调停内乱的吗? 细川满元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暗自琢磨起了小算盘。 明廷攻打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上船出海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看到郑和那船队上面装满了兵甲辎重! 而且琉球三国一向自称是大明的藩属国,可是那郑和却以南山国内叛乱、中山国与山北国两国不及时上报大明为由,直接插手三国内政,微逼三国取消独立自主权。 他这个借口说得冠冕堂皇,别说三国国王了,细川满元听了都很想骂娘! 人琉球三国又不是出身同族,所以这三个小国经常打来打去,互不相服,但通常是两个国家联手共同对抗第三个国家。 其实在郑和船队抵达之前,中山国境内就发生了一场叛乱。 中山国的贵族巴志起兵发动政变,废掉了老国王武宁,察度王朝灭亡。 巴志的父亲思绍被拥立为新的中山国国王,思绍与巴志统治中山国期间,定下了统一琉球的战略。 为了防止被南北夹击,巴志采取先北后南的策略,于是中山国先和南山国结盟,防止南山国背后偷袭,接着集中力量对付北山国。 郑和船队抵达的时候,人中山国都快攻破北山国的都城了。 结果不但这场吞并之战白打了,巴志还把自己的命给打没了! 三位国王被强行召集而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大明上使郑和。 那达勃期发动叛乱,杀南山国王汪应祖,自立为王,屁股还没有坐热,直接被郑和当场擒住,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当场被剁掉了脑袋! 而中山国王巴志同样发动叛乱的黑历史被挖出,因他袭杀了大明皇帝亲自册封的中山国王,所以同样也被剁掉了脑袋。 自此琉球三国只剩下了一个最弱的山北国,险些被中山国打得灭国的可怜虫。 面对大明上使郑和的淫威,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睁睁地被削了国王的位置。 自此,琉球三国正式灭亡,紧接着明廷送来了三位大明朝亲王,分别成了琉球新任三王。 原本三国臣子百姓见状那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大明三王手里可握着三万战兵! 别说三万战兵了,大明一万战兵都能屠了整个琉球! 强大的武力镇压之下,琉球三国的臣服郡县逐步走上了正规。 而郑和也找到了他细川满元,威逼他带着大明的无敌水师,来到了倭国! 纵观此次大明水师出海,完全是不同于以往的经商贸易,而是为了吞并扩张! 他们连一直都很听话的琉球三国都不放过,更何况是时常与大明交恶的大日帝国! 所以,郑和这群人,绝对没安好心! 但是,自己又能怎么办? 是及时警告足利义持,与明军爆发战争,最终被明军屠杀个遍,还是按照郑和的吩咐,举行一场两国会谈,让郑和趁机一网打尽? 一时间,细川满元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两个选择,可谓是天差地别,一步登天,还是一步坠入深渊? 足利义持见他不吭声,顿时更加不满,厉声呵斥细川满元是个没用的废物,丢尽了三管领的颜面。 一听到这话,细川满元顿时就怒了。 你是幕府将军不假,老子也是幕府元老,你凭什么如此羞辱我? 细川满元豁然抬头,注意到了畠山满家、斯波义将等幕府宿老的鄙夷目光,心中的怒火更甚。 这群该死的老东西,一向看不起出身不好的细川氏。 自己这次出使大明犯了大错,肯定会被他们抓住把柄趁机清算,打击细川氏的势力! 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些老东西连同这个骄傲自大的幕府将军,全都去死! 郑和可是曾经说过,既然倭国天皇只是个摆设,那执掌大权的凭什么是幕府将军? 谁的实力强大,谁麾下军队战力更高,他就是这倭国的无冕之王! 自己明明可以倚仗着大明朝廷,成为倭国的无冕之王,为什么还要给幕府当牛做马? 一想到这儿,细川满元顿时下定了决心。 论出身正统,谁都比不过大日天皇! 都是一群靠着武力上台的东西,也敢在这儿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那不要怪我仗着大明武力,送你们去死了! 就算是建立一个傀儡幕府,也总比给你们当牛做马要强得多! 下定决心之后,细川满元当即提出了郑和的条件,即刻准备两国会谈。 此次会谈,幕府将军、南北两系天皇都必要到场,让大明天使郑和予以调停。 足利义持等人听到这个条件,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毕竟郑和此次到访倭国,打的就是调停倭国内部争斗的旗号。 加之在倭人看来,大明朝廷自视甚高,又奉信什么仁义道德,最喜欢以宗主国的身份自居。 他们不辞辛苦地来到倭国,只为调停倭国内部争斗,这种蠢事情,他们还真做得出来! 足利义持同畠山满家、斯波义将等幕府宿老低声商量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召开两国会谈。 毕竟郑和的船队就在门口,他们要是不听话,说不定会挨一顿毒打! 当然,这不是怕了,而是避免不必要的战争。 大明陆军的战力,足利义持等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郑和水师的恐怖战力,他们却是早有耳闻。 这支郑和率领的无敌水师,横行在东海南洋上面,杀的海匪流寇不计其数,连南洋海贼王陈祖义都被他给生擒了。 这些赫赫威名,可是郑和亲手打出来的! 九州岛最西部,长崎。 郑和吴宣二人率领的主力船队正停泊于此。 此刻二人身前,多出了一位身着道士服的贵气男子,赫然正是宁王朱权! “宁王爷,你说那什么幕府会同意吗?” 朱权有些慵懒地依靠在甲板栏杆上,欣赏着这风光明媚的海洋之县。 毕竟,要不了多久,这倭国可就是他宁王的领地了。 “为什么不同意?” “在这些愚蠢的倭人眼中,我们是来调停内乱的。” “就算是做做样子,他们为了尽快把我们这些瘟神送走,也会举行两国会谈。” 听见这话,郑和眉头一皱。 这位宁王爷,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以前在大明南昌封地,他整日弹琴读书,求仙问道,自号臞仙道人……好像当真不问世事了。 可是汉王爷对宗藩这么一改制,这家伙立马就跳出来了,还是最快抵达战场的那位亲王。 “郑和,做好准备吧。”朱权突然阴测测地笑了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挑选的地点肯定在倭国都城京都,毕竟那是他们的势力核心,即便我们前去也翻不起风浪来。” “所以我觉得现在可以开始行动了,分兵出去伪装成海匪,袭扰倭国各地,以此分散幕府的注意力!” 郑和与吴宣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两国会谈,将会是一场豪赌。 其实按照郑和的本意,根本不需要采取这等冒险的办法,只要慢慢挑起倭国境内的矛盾冲突,再配合纪纲等海匪海盗,大明就能慢慢蚕食掉这个弹丸小国。 可是太子殿下的一封诏命,彻底打乱了郑和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做出调整。 两国会谈之时,他便可以将倭国一众高层一网打尽。 只是这“斩首行动”施行起来,充满了危险与变数。 但是,宁王朱权偏偏喜欢这样刺激冒险的计划! 宁王朱权,就是个疯子! 郑和看着仙风道骨的宁王朱权,以及他脸上时不时露出的诡谲笑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转念一想这回宁王爷的遭遇,郑和顿时也就释然了。 任谁明明有机会夺得一半天下,最后却沦为了一个囚徒,想必都会被逼疯吧? 此刻宁王朱权已经看向了自己众多的子孙们,那愈发癫狂的笑容令所有人感到心悸。 “去吧,我的子孙们,各自领兵一千,伪装成海匪,去祸害这些卑贱愚昧的倭人!” “我宁王一脉的根基,就是你们眼前这座辽阔岛屿,你们都将会成为此地的主人!” 第343章 偶遇!不信邪的汉王爷! 岭北,土剌河。 朱高煦率领的万骑追踪已有十日。 “狠呐!那些小家伙,下手还真是狠!” 聂兴看着眼前这座京观,发出了由衷的慨叹。 郭兰亦是如此,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们二人跟着汉王爷出兵,还指望着好好大干一场,杀个痛快! 结果这一路走来,别说什么蒙古蛮子了,整个草原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变得十分干净,连匹牛羊都见不到。 除了,时不时映入眼帘的,一座座京观。 朱高煦闻言嘴角有些抽搐,恨不得一脚将聂兴给踹死。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 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 说白了,这京观就是用敌人尸体堆积而起的小山,上面摆放着一颗颗血肉模糊的狰狞头颅! 徐滨此刻脸色很是难看,因为他分明看见,这座京观上面,还有不少老弱妇孺。 那位太孙殿下,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如此性情大变,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朱高煦策马上前,用槊尖挑起了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认真端详了起来。 聂兴与郭兰见状,也顾不得插科打诨了,一同上前分析了起来。 “王爷,根据这尸体的腐烂程度,至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还有这些尸体致命伤口大多在胸口以及脖子,但是他们的头全被割了下来,事实证明太孙殿下率领的幼军,已经杀疯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路过的第一个蒙古部落吗?只是尸横遍野,并无京观。” 郭兰神情有些凝重,突然接过了话茬。 “而且那些蛮子大多都是被一刀砍死,也没有进行补刀!” 换句话来说,他们正在追踪的太孙幼军,不知出现了什么变故,变得疯狂且嗜血,甚至在屠灭了蛮夷部落后,还没有忘记补刀,不留活口! 朱高煦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心中的不安之感更加强烈。 朱瞻基这群小子,变得疯狂且嗜血,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瓦剌枭雄脱欢,如果被脱欢察觉到了这一点,那借此玩死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并且按照时间推算,朱瞻基他们已经越过了土剌河,深入草原腹地继续追击。 别的暂且不提,光是粮草补给与水源问题,就够他们焦头烂额了。 要是脱欢再玩的恶毒一点,往水源里面投毒,只怕朱瞻基现在尸体都开始发臭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将槊尖上的尸体扔掉,随后下达了命令。 “继续追击,快!” 聂兴与郭兰也没吭声,老老实实地策马跟上。 要不说太孙朱瞻基这些小崽子狠呢,杀了人还筑成京观,任由尸体腐烂发臭。 眼瞅着酷夏即将来临,到时候一个处理不好,这些腐烂的尸体在高温加持下,极有可能形成瘟疫,到时候整个牧场都会因此受到污染,变成不毛绝地! 他们可不敢在这地方久留,万一染上瘟疫,那可真是哔了狗了。 “王爷。”聂兴策马来到近前,笑问道:“你说太孙他们会不会已经杀到和林去了?” “嗯,本王觉得他们杀到地府去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怒喷道:“有你这碎嘴的功夫,赶紧动用锦衣卫斥候的经验,给本王把这两个小兔崽子找到!” 聂兴陡然被骂的一脸懵逼,不敢再哔哔赖赖,当即亲自带队出去打探行踪。 结果不到片刻,朱高煦他们正下马休整的时候,聂大头便兴冲冲地策马赶了回来。 “王爷!找到了!找到太孙幼军的驻地了!” “什么?”朱高煦大喜,急忙追问道:“当真找到了?” 聂兴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一把接过朱高煦的水囊喝了个畅快,这才拍了拍胸脯保证道:“王爷,我聂兴办事儿,您放心!” “好!办的不错!回京之后本王给你找个媳妇儿!” 朱高煦很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再次整装出发,疾驰而去。 太孙幼军驻地。 郭晟嘴里叼着草,正与朱瞻塙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要不说二人有缘分呢,郭晟带着幼军兄弟们还没走几天,就撞上了出来打野四处乱窜的朱瞻塙。 二人在这异域之地相见,那可真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就差抱头痛哭了。 “老郭啊,你的意思是,我那老大老二把你抛弃了?还往深处追杀脱欢去了?”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这两位也是年轻,不知道世道险恶啊……” 朱瞻塙一拍大腿,“老郭你这话说的太对了,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朱瞻基与朱瞻这两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啊!” “他俩为了在老爷子面前表现,一个个装的跟啥一样,可是老子就想躺平啊,这么一对比下来,老爷子是看我咋看咋不爽,真他娘的晦气……” “对啊,不是人!”郭晟也气愤地骂道,觉得很是畅快。 一时间,二人喝着小酒,大声咒骂着朱瞻基与朱瞻壑,浑然不知他们背后多出了几道人影。 良久之后,郭晟打了个酒嗝,骂道:“朱瞻壑这个王八蛋,跟他爹一样混账……” “嗯?你骂谁是混账?” “汉王爷啊,还能有谁?真是嚣张跋扈,混账至极……” 骂着骂着,郭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朱瞻塙正躺在地上假寐。 那他娘的,刚才那话,是谁回答的? 郭晟战战兢兢地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汉王殿下那张满脸横肉的凶恶面孔,顿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汉王殿下……我……这……” “嚣张跋扈是吧?混账至极是吧?老子扒了你的皮!” 朱高煦一脚将郭晟踹翻在地,又顺势一脚踹在了朱瞻塙身上。 后者猛然惊醒,瞟了一眼朱高煦,随后自嘲笑道:“娘的,这酒劲儿真大,都让我梦见二叔了……” 话音未落,朱高煦俯下身子看着他,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 “这劲儿大不大?” “大!” 朱瞻塙被一巴掌打醒,捂着脸委屈得险些哭出声儿来。 这尼玛地,谁能告诉我,这个煞星怎么跑到岭北来了? 朱高煦冷眼扫过二人,又是一人一个大逼斗。 “军中不得饮酒,这是禁令,你们在西山,学的军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郭晟朱瞻塙二人自知理亏,只能捂着小脸乖乖站好,不敢直视汉王爷的锐利目光。 “郭晟,幼军都在这儿吗?朱瞻基和朱瞻壑那两个兔崽子呢?” 一听这话,郭晟立马开启了诉苦模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朱高煦一听这话,再次变了脸色。 “也就是说,朱瞻基带着三千禁军,追杀脱欢去了?” “嗯呐,汉王高见,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娘地,朱瞻基这个兔崽子,真是不怕死啊! 朱高煦气得来回踱步,随后又给郭晟朱瞻塙二人一人一个大逼斗,这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郭晟:“???” 朱瞻塙:“???” 啥意思? 拿我们撒气?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没事儿拿我们俩撒气! “老郭啊,二叔这最后一巴掌,我觉得多少掺杂些私人恩怨了……” “唉,谁说不是呢?你我兄弟命苦啊!” 第344章 大斡耳朵!脱欢握有的倚仗! 土剌河以北! 一处低矮的山坳下。 朱瞻基率领的三千禁军正在暂时休整。 项昆仑、朱瞻基、朱瞻壑与曹龙象四人正在看着堪舆图。 这副堪舆图上,明确标注了大蒙古帝国都城和林的位置,还标注了一些对蒙古而言具有特殊意义的地名,比如斡难河、肯特山脉、杭爱山等。 比如他们此刻位于忽兰忽失温,前面不远处就是温都尔汗。 昔年成吉思汗率部在温都尔汗附近的斡难河畔召开大会受众推为全蒙古大汗,使这里成为元朝历史初期的首都,一直到元世祖忽必烈将政权南迁。 换而言之,那温都尔汗,对于蒙古人而言,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特殊地位,与大蒙古国的都城和林一样! 朱瞻基指着堪舆图上温都尔汗的位置,笑着问道:“你们说,脱欢这个杂碎会不会逃去了此地?” “极有可能!”项昆仑点了点头,“此地可能有蒙古部落驻牧,脱欢可能是求援去了。” 朱瞻壑摸着下巴,心中隐约感到些不安。 “几位将军,不知你们发现没有,这一路走来,我们连个像样的部落都没有见到?” “各路大军中,以我军最为深入,那为何不见蒙古部落?” 面对朱瞻壑的疑问,三位将军都是心头一震。 为什么? 很简单,蒙古部落已经收到了风声,开始大规模向西向北迁徙了! 换句话而言,他们已经得知明军大规模杀来,早已做好了准备! 朱瞻基有些不悦地看了朱瞻壑一眼,反问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我军已经抵达了此地,温都尔汗就在眼前,成吉思汗的大斡耳朵也就在眼前,不去看看岂不是会终生抱憾?” 大斡耳朵,就是成吉思汗所建的大蒙古国的第一个都城,位于今温都尔汗西南。 大斡耳朵,突厥系蒙古语,意为宫帐或宫殿,是游牧民族君主所居之宫帐,以及其间置有宫户而负责保卫的机构。 同蒙古人打了这么久的仗,他们早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凡是与成吉思汗有关的地点,蒙古人都会有着一种特别的执念,视其为珍宝。 所以这大斡耳朵周围,肯定游牧着不少蒙古部落,脱欢想必定然逃去了那里! 朱瞻壑三人听到朱瞻基这话,心中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这位太孙殿下,还真是跟脱欢那厮杠上了,非要宰了脱欢不可! 项昆仑微微收敛了精光,用手在地图上一指。 “这是杭爱山,我们世代相传的‘燕然勒功’,这燕然山就是杭爱山。” “在其南麓,成吉思汗带着蒙古人兴地,起初立都温都尔汗的大斡耳朵,等到蒙古人统一草原,国都便移至杭爱山南麓,就是这个哈尔和林。” 朱瞻基三人点了点头,武夫的至高荣誉,他们同样清楚。 东汉大将窦宪追击北匈奴,出塞三千余里,至燕然山刻石记功。 顿了顿,项昆仑又伸手指向了一处。 “这里是肯特山脉,冠军侯封狼居胥,应该就是在此地。” 三人微微颔首,当年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匈奴的王庭的确就在肯特山和杭爱山之间,当年杭爱山叫燕然山。 而卫青是在燕然山南麓击破匈奴王庭的,霍去病乘胜追杀至狼居胥山,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在姑衍山举行了祭地禅礼,兵锋一直逼至瀚海。 “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瀚海”,这种仪式,相当于中原政权的泰山封禅、饮马黄河,乃是一种极其神圣、至高无上、极具象征意义的行为。 而窦宪的勒石燕然,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堪称不世之功! 自此,“封狼居胥”与“勒石燕然”,并称为历朝武将梦想的辉煌军功、至高荣誉。 经过项昆仑这么一说,朱瞻基三人此刻都有些热血沸腾。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可是武夫战将的至高荣誉啊! 朱瞻壑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急忙出言道:“咳咳,三位,咱还是说脱欢逃到哪儿去了吧!” 这尼玛的,自个儿才带了三千人,都想着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了? 你这么狂,你家里人知道吗? 项昆仑与曹龙象相视一笑,他们与这两位好圣孙不同,他们都是出身卑贱的武将。 只有立下不世奇功,他们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朱瞻基扫了这两位虎将一眼,并没有点破他们的心思。 反倒是这两位虎将好战,这才让他感到安心。 “继续休整,补充体力,今夜奇袭大斡耳朵!” 大斡耳朵。 奢华宫帐内,汇聚了一众部落首领。 成吉思汗时,设立有“四大斡耳朵”,分别是他四个后妃的住所。 而且每个斡耳朵都有各自的封地、属民、纳税等,就好像是是一座城池一样。 此外,蒙古人还认为,斡耳朵是“女人灵魂的居所”,正如一个男人的灵魂寄生在马的鬃毛上一样,一个女人的灵魂则寄生在她所制作的蒙古包墙壁上。 正是因为如此,加之对成吉思汗的尊重敬仰,直到如今,这四大斡耳朵依旧尚存,并未遭到任何人的破坏。 相反聚集在此地的游牧部落,还会主动维护清扫,以此纪念那位伟大的成吉思汗。 不过此刻,这奢华宫帐的偏殿内,却进行着一场足以决定蒙古兴亡的大会。 瓦剌大领主马哈木之子脱欢,正在一众部落首领的注视之下,讲诉此次明军扫境而来准备进攻和林的事实真相。 那日他得益于亲卫足够忠诚,自愿伪装成他引走明军,脱欢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好在哈尔古带着傀儡大汗答里巴才撤退到此地,否则脱欢只能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明军追杀得上天无门! “明廷此次是铁了心要攻打和林,收复岭北!” “他们派出各路大军,扫荡漠北草原,屠杀我们的族人,掠夺我们的牲畜……” “如果我们还不团结起来,只会被明军各个击破,最后蒙古就此亡族!” 亡族! 听到这个字眼,很多部落首领都变了脸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明廷这次竟然会这么狠,不惜一切代价地肃清漠北,收复岭北! 要是当真如此的话,那他们可就只能向西方迁徙,去劫掠那些西方猴子过日子了。 可是,这片蒙古草原,是他们蒙古人的发祥地,更是成吉思汗的故土! 难道就要这样白白拱手让给明军吗? 不可能! “脱欢,你有什么证据?” 一个部落首领提出了质疑,毕竟这件事情牵连太大,关乎到他们蒙古的存亡! 脱欢听到这话脸色微变,他原本打算留下一两个明军俘虏,好让这些蠢货相信自己的话,奈何明军咬得太紧,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逃出生天。 所以,脱欢现在,拿不出证据。 然而正当此时,一道魁梧身影走进了宫帐。 当众人看清此人面容后,瞬间大惊失色,就连脱欢都是脸色大变。 此人赫然正是鞑靼太师,阿鲁台! 阿鲁台淡淡地瞥了众首领一眼,随后点头道:“脱欢说的不错,明军正在肃清漠北,向和林进发!” “蒙古的儿郎们,是时候该团结起来了!” 阿鲁台出面作证,众首领瞬间相信了。 毕竟他这位鞑靼太师的分量,可比脱欢一个瓦剌大领主之子,要重得多。 更何况阿鲁台与脱欢之间可是有着深仇大恨,鞑靼与瓦剌也多次相互攻伐,所以两人是不可能故意合谋哄骗一众首领的。 换句话来说,他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大明,杀进草原了! 一时之间,众首领慌乱到了极点。 明军兵锋之盛,远远不是他们可以抵御的。 即便知道了明廷的计划,那又如何? 就算是拿人命去填,也不一定能挡住明军的攻势! 现在该如何是好? 脱欢冷眼看着阿鲁台,后者同样阴冷地看着他。 只是如今强敌就在眼前,这两位枭雄终究没有大打出手,而是选择了暂时合作。 “我有一个重要情报,可以帮助我们度过这场危机。” “前提条件,你们必须暂时奉我为临时大首领,抽调部落中所有可战勇士,听从我的布置安排!” “当然,大战之后,结盟也就不作数了,你们可随意去留!” 众首领听到脱欢这话,瞬间议论纷纷,不少人更是觉得可笑无比。 毕竟脱欢手底下如今只有那两千瓦剌铁骑,甚至还不如一个小型部落的战力,凭什么做这个临时大首领? 阿鲁台同样满脸鄙夷之色,怒骂道:“你这个没有了獠牙的狼崽子,凭什么做大首领?” “我阿鲁台手中有五千鞑靼铁骑,一转眼就能屠光你瓦剌,你信不信?” “这大首领的位置,是我阿鲁台的!” 不出意外,阿鲁台同样想要这个大首领的位置。 毕竟一旦打赢了明军,凭借这份功绩与威望,他阿鲁台就能再次崛起,趁势成为蒙古共主,整合分裂的蒙古各部! 脱欢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鲁台,没有与他争辩,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我知道大明皇太孙在哪儿,这就是我的倚仗!” 此话一出,宫帐内鸦雀无声,连阿鲁台都没有出言反驳。 大明皇太孙! 大明朝的储君! 大明皇帝最喜爱的孙子! 要是能够生擒这个大明皇太孙,那大明皇帝就会投鼠忌器,蒙古各部原本必输的局势也可瞬间逆转! 脱欢的这个倚仗,果真底气十足! 阿鲁台不愧是枭雄人物,暗自权衡利弊后,当即点了点头。 “好,我阿鲁台奉你为大首领,五千鞑靼铁骑任你调遣!” 脱欢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鲁台,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而要一致对外,抵御明军! 有了阿鲁台的带头表率,一众首领也不再迟疑,纷纷认可了脱欢的大首领身份。 随着脱欢一条条命令下达,一队队蒙古铁骑疾驰出营,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消失在了脱欢视线之中。 脱欢望着那绚烂夕阳,露出了一丝残忍笑容。 “狼崽子,有把握吗?” 阿鲁台走到他身前,扔给了他一袋马奶酒。 脱欢接过马奶酒,毫不避讳地打开一饮而尽。 “十足的把握!” “那个大明皇太孙,必死无疑!” 第345章紧急密报!牵动人心的前线战局! 中军大帐。 正向前推进。 因为粮草辎重尽在于此。 所以中军大帐的行进速度很是缓慢。 朱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颗心总是安定不下来。 自从老二开窍之后,他行事总是谋定而后动,鲜少出现这般鲁莽无措的举动。 他千里迢迢地从金陵赶到北疆,话都还没有跟自己说上两句,就又马不停蹄地去追踪瞻基那孩子。 似乎自家老二,此次赶来北疆,就是为了瞻基而来! 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老二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时之间,朱棣有些心乱了。 薛禄见此情形,只得出言安抚道:“皇上,太孙殿下带着项昆仑的三千禁军,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项昆仑这孩子您也清楚,老成持重,为人谨慎,说不定此刻太孙殿下已经在撤军回来的路上了。” 听到这话,朱棣稍微安心了一点。 项昆仑这孩子,他还是有印象的,出身贫寒,面貌奇伟粗黑,骁勇善战,臂力过人,无人能敌,以勇武入选禁军。 相比于个人勇武,朱棣更喜欢此子的谨慎性格,老成持重,颇有大将风范。 有他在瞻基那孩子身旁,的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转念想起自家老二的古怪举动,朱棣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瞻基没有问题,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正在此时,一名锦衣卫陡然冲了过来。 “皇上,应天府急报!” 朱棣:“???” 急报? 又是急报? 老二都来北疆了! 还他娘的不停有急报! 别说永乐帝感到不爽,薛禄此刻都有些怒了。 以前喜欢搞事的汉王爷,现在人都在北疆了。 应天怎么还在不停地发来急报? 咋滴你家急报是像这样不停发着玩的啊? 那位太子殿下也真是的,以前不是这个性子啊? 难不成汉王监国理政一段时间后,把太子爷带跑偏了? 朱棣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地开口道:“什么事情?” 这封急报,他是看都不想看,省得一会儿糟心。 不料锦衣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密函,道:“由太子殿下发出,我等无权查看,还请陛下亲自阅览!” 一听这话,朱棣劈手接过密函,当即查看了起来。 老大发来的密函! 那意义可完全不同了! 以老大那沉稳的性子,他轻易不会发密函的。 朱棣拆开密函一看,瞬间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蛟蟒化龙! 帝星易主! 太孙有必死危局! 汉王冒死前来营救! 这……怎会如此? 朱棣惊了,面色有些苍白。 蛟蟒化龙,逆天改命,他当年同样经历过! 洪武十五年,孝慈高皇后(马皇后)病逝,朱棣还只是个燕王,同诸王入京奔丧。 为给马皇后诵经祈福,太祖挑选高僧随侍诸王,诵经祈福,道衍和尚受到当时的僧录司左善世举荐,获得了进入燕王府的机会。 这个妖僧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臣奉白帽著王!”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他能给朱棣一顶白帽子。 当时朱棣已封王,“王”上倘若再加个“白”,那不就是“皇”吗? 这个妖僧暗指他要帮朱棣登上皇位,随即就提出了他那套真龙命格理论,成功说动了还是燕王的朱棣! 自此,二人一同返回北平,道衍和尚暗中为朱棣篡改命格汇聚真龙气数,朱棣则暗中畜养甲兵发展实力,直至建文皇帝大力削藩,朱棣感受到了强烈威胁,询问道衍妖僧的意见之后,悍然起兵靖难。 直到现在,朱棣都还记得,当初这个妖僧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蟒欲化龙,必有一死,蟒不死,则真龙死,蟒取而代之!” 意思同样很简单,大明真龙仅有一条,也只能有一条! 朱棣想要由蛟蟒化真龙,必须通过靖难之役渡过劫难,杀了真龙朱允炆,自己化龙成功取而代之! 这一幕,与眼前老二和瞻基的情况,是何其的相似! 瞻基是真龙命格,身具真龙气数,却因为年纪尚幼,气数不稳。 老二文治武功之下,已获得民心民望,命格发生了蜕变,开始由蛟蟒化真龙! 那老二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掠夺了瞻基的真龙气数! 蟒化真龙,必有一死啊! 要么老二死,要么瞻基死! 朱棣愣在了原地,一颗心如同被人攥住了一样,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朱棣是经历者,所以更能切身体会到蟒化真龙的凶险。 当年那场靖难之役,要不是朱允炆自己愚蠢,下令不允许南军将士杀害燕王朱棣,朱棣早就死了好几次了,只怕现在坟头都开始长草了! 正是因为朱允炆的那道愚蠢命令,加上他削藩搅弄得天怒人怨,大明国运不稳,真龙气数开始北移,朱棣才能化龙成功,杀入金陵取而代之,成为大明朝的永乐帝! 但是现在,老二该怎么办,瞻基该怎么办? 他此生最害怕的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还是要发生了吗? 因为真龙之战,前方战场不管对老二还是对瞻基而言,都是一场必死的杀局! 那老二千里迢迢赶来北疆,是来救瞻基的? 他这个混账,是想要献祭自己,成全瞻基?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朱棣握着密函,瞬间眼眶湿润,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难道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丧命于此吗? “老天爷,你对我朱棣何其不公?!” 薛禄等人愣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惶恐不安地看着皇帝陛下。 在他们印象中,皇上还从未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 朱棣眼眶通红,凝视密函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薛禄,由你统率三军,继续推进!” “皇上,那您……” “柳升,率神机营与禁军,即刻整军随朕出征!” “末将领命!” 帝都,紫禁城。 文渊阁值房。 太子爷正与七部重臣议事。 陡然,一道惊雷炸响,响彻众人耳畔。 小鼻涕急忙上前关上了窗户,嘟囔道:“这天气真是古怪,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间就晴空惊雷了……” 金忠蹇义夏元吉等巨头也不甚在意,继续商量先前的国政大计。 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姚广孝却突然起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很是凝重。 大胖胖原本并不在意,但他见到姚广孝这副表情,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少师,这是……” “太子殿下,开始了。” 开始了。 这三个字听得金忠等巨头莫名其妙。 但是太子爷却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么快?东海那边还没传来消息,不能这么快啊……” 大胖胖眼眶红润,他很清楚姚广孝的意思。 老二蟒化真龙,必定遭遇的劫难,要开始了! 但是现在,大明只吞并了澎湖鸡笼山和琉球三国,根本就不能增长什么气运! 一时间,太子爷瘫坐在了椅子上,而后看向了兵部尚书金忠。 “孤要各路大军最新的战报!” “太子殿下,这……”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孤要看到最新的战报!” “臣……领命!” 第346章 狠辣毒计!真龙困于山谷! 夜幕降临,漆黑一片。 大斡耳朵奢华的宫帐映入眼帘。 “毕竟是成吉思汗的妃子寝宫,至今还能保存,真是不容易啊!” 朱瞻壑喟叹了一声,第一次亲眼见到成吉思汗的遗物,同样有些震动。 这玩意儿,那金光闪闪的,上面应该有很多金子吧? 给它拆了,说不定还能算是一笔大收获! 朱瞻基凝视着眼前的大斡耳朵,久久没有出言。 项昆仑主动提议道:“太孙殿下,要不先命人去打探一番?” “看这规模,怕是有着不少的部落聚集于此!” 朱瞻基闻言摇了摇头,冷声拒绝道:“那样只会打草惊蛇,没有这个必要!” “直接杀进去,抓几个舌头!” “传令三军,准备进攻!” 项昆仑三人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依照命令行事。 很快三千禁军准备完毕,朱瞻基目光冷冽地望向那奢华宫帐,双眸之中寒光一闪,铁臂重重挥下。 “杀——” 轰隆隆! 朱瞻基一声令下,三千禁军当即发起了冲锋,宛如钢铁洪流般径直杀向了宫帐部落驻地! 大地的剧烈震颤,很快便惊醒熟睡中的蒙古部落。 “敌袭!敌袭!” “明军果真杀来了!” 不少蒙古勇士冲出了帐篷,迅速集结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阵雄浑,苍茫,急促的号角声响起,一排排蒙古铁骑依次列好,而后向着大明铁骑发起了冲锋! 轰隆隆! 大地不断震颤,仿佛即将天崩地裂一般,紧紧攥住所有人的心弦! 希聿聿! 战马长嘶,两道黑色洪流即将对撞到一起! 两支铁骑大军相向冲锋之下,距离不断缩短。 朱瞻基甚至能看到敌将那丑陋不堪的面容,以及其青筋暴起的大手! “杀——!” 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两支铁骑终于对撞到了一起,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震天巨响! 没有使用火铳步枪,没有弯弓搭箭攒射箭雨,双方默契地选择了迎面对撞,以一种最为原始最为暴力的方式开启了这场惊天大战! 铿铿铿! 无数把弯刀骨锤闪烁着狰狞的寒芒,几乎是同时砍中了一名名大明铁骑。 震耳欲聋的声响中,登时火光四射。 然而蒙古勇士很快惊恐地发现,他们手中的弯刀骨朵根本无法砍破大明将士身上的厚重铠甲,那些粗糙的面孔上不由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反倒是明军手中的骑枪,十分轻易地就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蒙古骑军前排就如同割麦子一样接连倒下,根本难以抵御大明禁军的凶猛攻势! “冲锋!屠了他们!” 朱瞻基一把扔掉了串成串的骑枪,拔出了制式战刀,嘶吼着冲杀了上去。 朱瞻壑也丝毫不弱,手中的百锻战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每挥动一下都会带走一个蒙古蛮子的生命。 曹龙象与项昆仑一左一右地护持在两位好圣孙左右,唯恐他们出现任何闪失。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这支蒙古骑军很快就溃败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了投降! 一场突袭爆发得极快,结束得却很是莫名其妙。 大斡耳朵这座奢华宫帐,也就此落入了明军手中。 只不过,朱瞻基等人的脸色,此刻并不好看。 因为,他们并未发现脱欢的行踪! 这就有些麻烦了啊! 难不成那脱欢真逃去了和林? 朱瞻基有些忧虑地策马巡视,随后命人抓来了这个部落的首领。 “脱欢在何处?如果你告诉我们,我承诺会放过你们!” 经过翻译后,那名首领先是一愣,随后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 随军懂蒙古语的将士很是耐心,仔细听着这首领的交代,而后颇为欣喜地禀报道:“将军,他知道脱欢的行踪,就藏在不远处一座山谷中!” “什么?此话当真?”朱瞻基闻言大喜过望,正准备继续追问。 然而项昆仑却是突然出声,冷声喝问道:“有些不对劲,脱欢既然来过此地,为何他不留在部落里面,这难道不比他孤身一人更加安全?” 经过翻译,那首领神情一肃,很是认真地解释了半天。 就在朱瞻基快要不耐烦时,翻译将士终于道明了真相。 原来汇聚在大斡耳朵的部落,都是成吉思汗虔诚的信徒,不远万里地迁徙来到此地,自发守护这座成吉思汗的第一都城。 即便成吉思汗死去了上百年,他们大蒙古国也已经分崩离析,但总是有那么一群人为了自己的信仰,愿意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比如,眼前这几个小部落。 这么一解释,那就好理解了。 脱欢的确仓皇逃到此地,还曾试图借兵,被这首领果断拒绝了。 他们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守护着这大斡耳朵,所以并不想参与任何斗争。 脱欢借兵不成,反被驱逐,逃去了西北方向的一座山谷,疑似在那里落脚。 这首领也提出了他的条件,只要明军不伤害大斡耳朵这座宫帐,他就亲自带路帮助明军寻到脱欢! 听完将士的翻译,朱瞻基与朱瞻壑瞬间就没了疑心。 他们曾经听汉王爷提过,信仰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足以让人做出他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项昆仑与曹龙象对视一眼后,也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毕竟这首领都愿意作为人质亲自带队了,难不成还能有诈? “好,告诉他,如果他敢有什么小心思,我不但会杀光他所有族人,还会把这座奢华宫帐付之一炬!” 朱瞻基同意了这首领的条件,同时也没忘记警告一番。 那首领惶恐不安地点了点头,主动走到前面,示意众人跟着他走。 朱瞻基项昆仑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跟在了后面。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那首领转过身后,满脸狠辣决绝之色。 大军疾驰了片刻,很快一座高山映入眼帘。 天光惨淡,寒风凛冽,远处的山麓大雪覆盖,月光照在积雪上面,远远望去晶莹洁白,显得有些阴冷渗人。 山峰的轮廓如同尖锐的刀刃,嶙峋挺拔,将漆黑的天空割去大半。 远处幽深的山谷里,湍急的河水声响彻天空。 幽谷的河滩被两边的峭崖紧紧掩盖,荒草丛生,乱石密布,空旷荒凉,人迹罕至。 项昆仑一见到此地,顿时眉头紧锁。 “将军,此地山谷险峻,若是有人在山上设伏,那后果不堪设想!” 朱瞻基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脱欢都被杀得抱头鼠窜了,只剩下一个人仓皇而逃,谁还敢在此地设伏? 朱瞻壑同样有些不太放心,提议道:“派几个斥候进去看看吧!” 这是最稳妥的举动,朱瞻基只能耐着杀意,暂且点了点头。 很快一队斥候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山谷,正当朱瞻基有些不耐烦时,很快一人去而复返,小跑着冲了出来。 “将军,谷中确有十几名鞑子!” 听到这话,朱瞻基大喜过望,当即喝令道:“杀进去!必须亲宰了脱欢那个杂碎!” 话音一落,朱瞻基一马当先,直挺挺地冲向了山谷。 朱瞻壑也毫不退缩,紧紧地追了上去。 曹龙象见状,当即策马想要冲进去,却被项昆仑一把拦住。 “你率右千户守住出口,留个后手,两位殿下的安危交给我!” 一听这话,曹龙象重重地点了点头,目送项昆仑率大军杀入谷内。 朱瞻基策马冲入山谷,心中杀意攀升到了极点! 脱欢,你个杂碎,今日终于被老子逮着了吧?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杀入山谷后见到的人,同样不是脱欢! “混账!这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策马上前,认认真真地观察了一下那十几个俘虏的面孔,却不见脱欢踪影,顿时暴跳如雷! 朱瞻壑同样变了脸色,陡然扭头看向了那个首领。 结果,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首领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悍然拔出匕首捅在了脖颈之间。 “为了蒙古!长生天将会接引我!” 刹那间,鲜血飞溅,骇人心魄! 伴随着一声狂热嘶吼,首领重重倒地,当场气绝身亡。 项昆仑刚刚进入山谷,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变,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中计了!” “撤军!快撤军!” 这位禁军统领,谨慎了一辈子,只是因为一次的疏忽,便让他们万劫不复! 此刻项昆仑只能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嘶吼着下令撤军! 然而他话音刚落,众人头上突然射下无数利箭! 而且,还夹杂着磨盘大的巨石! “保护太孙!快!” “太孙殿下,快撤啊!” 眼见一块巨石砸向朱瞻基,朱瞻壑急忙一把扯过了他,却不料自己胸前中了一箭。 “老二?!老二!” 朱瞻基恨得目眦尽裂,眼眶瞬间就红了。 “撤!快撤!” 朱瞻壑吐出了一口老血,奋力扯过朱瞻基,尽力吼出了这句话,随后一把推开了他。 箭雨石雨还在不停落下,一瞬间大明禁军死伤惨重。 留守在外的曹龙象正准备杀入山谷救援,却不料蒙古蛮子的袭击突然爆发。 还未等他下令杀入山谷,山谷四面八方每个方向,都出现了蒙古蛮子,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多到,令人绝望! 脱欢与阿鲁台出现在山顶,看着山谷中大明禁军的惨状,发出了夜枭般的大笑声。 “朱瞻基,你这个废物,不是想杀我吗?” “脱欢!杂碎!” 二人目光隔空碰撞,漫天杀气几乎凝聚成了实质! 事已至此,朱瞻基只能强忍着怒火,扶着朱瞻壑向谷外杀去。 “撤去山谷!” 然而,脱欢对他的杀心,并不比他对脱欢的少! 第347章 惨烈大战!陷入绝境的真龙太孙! “脱欢,你还真是好手段啊,把这大明太孙引进了断头谷!” 断头谷,因谷内盘踞着一个数量惊人的恶狼群,草原牧民进去十死无生,因此才得了这个恶名。 要不说这脱欢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他料到明军肯定会杀来大斡耳朵,所以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先是故意留下一些老弱妇孺,以此麻痹大明太孙率领的明军。 而后让自己的一个瓦剌亲卫,伪装成誓死守卫大斡耳朵的部落首领,将朱瞻基这支明军哄骗到这断头谷来! 毕竟大明禁军的战力堪称恐怖,如果正面战斗的话,即便他们拥有数倍于那三千禁军的蒙古铁骑,只怕也不会是其对手! 可是大明禁军一旦进了这断头谷,那他们就会成为瓮中之鳖,战力大损! 断头谷仅有一个出口,正是朱瞻基他们进入时的入口,两边皆是悬崖绝壁,这就意味着连同大明太孙在内的三千禁军,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无数蒙古勇士从四面八方地突兀现身,而后滚石火箭铺天盖地般径直落下,三千明军顿时死伤惨重! 好在禁军平时训练有素,虽然突遭敌军袭击,但胜在他们自身军事素质过硬,一边躲避头顶上的滚石火箭,一边互相掩护着向山谷入口杀去。 脱欢见明军狡诈地躲在凸起的巨石之下,滚石火箭无法击中,随即下令大军自入口强攻! 朱瞻基蠢到当真进了这断头谷,那么他们便插翅也难逃了! “断头谷,断头谷,自然要断头!” “这断头谷,就是你朱瞻基的葬身之地!” 断头谷口,曹龙象一夫当关,带着禁军右千户死守着谷口,不肯退让半步! 这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生路,一旦谷口失陷,那他们可真就成了瓮中之鳖,必死无疑了! “守住谷口,一定要守住!” 手中宣花板斧不断翻飞,曹龙象疯狂嘶吼着,试图给将士们打气。 然而蒙古蛮子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一望无际,至少有上万之众! 禁军将士刚砍杀了一个蒙古蛮子,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很快又有四五个蒙古蛮子挥刀砍了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禁军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被硬生生地剁成了肉泥! 他们身上虽然穿着精钢重铠,但总有铠甲护不住的地方,此刻恰恰成了要人命的地方! 更何况蛮子大多手持铁锤骨朵,乱砸之下就算是铁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猛烈撞击,一旦倒地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不过几刻钟时间,右千户一千禁军骁勇便折损了大半,还有不到四百余人依旧在艰苦鏖战,受到十倍于己的蛮子猛烈围攻。 小小一个谷口,赫然变成了绞肉场! 曹龙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不断嘶吼打气。 远处那一望无际的蒙古蛮子,正悍不畏死地向谷口处杀来,更是令他感到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即便守住了谷口,他们也冲不出去! 太孙殿下要是折在了这里,大明朝堂将会引起一场地震! 更何况,他是太孙殿下啊! 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国之储君丧命于蛮夷之手! 这等后果,曹龙象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将军,挡不住了!” 一名校尉身上插满了利箭,发出了绝望嘶吼。 曹龙象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后者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被七八个蛮子硬生生地剁成了肉泥! “该死的杂碎!” “撤!后撤!收拢兵线!” 曹龙象心中暗叹了一声,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 右千户禁军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继续坚守下去,只怕会全军覆没! 更何况这样的坚守,已经没有意义了! 残余的禁军骁勇砍翻几个冲杀最凶的蛮子后,开始结阵后撤。 蒙古蛮子见状也不再疯狂地冲上前来,原本猛烈的攻势暂时陷入了停滞。 毕竟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中,大多都是蒙古蛮子的。 这支大明禁军,用实际战果证明,他们凭什么成为大明禁军! 蛮子也是人,同样也会怕死,他们也不愿成为大明禁军的刀下亡魂! 脱欢见状大怒,扭头看向了阿鲁台。 “这些小部落的人就是靠不住,该你的鞑靼精骑出场了!” 阿鲁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还有两千精骑?留着干什么?” 听到这话,脱欢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他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 “哈尔古,去吧,擒下大明太孙!” 瓦剌第一勇士哈尔古领命而去,没有丝毫犹豫。 阿鲁台见状同样对身旁的魁梧巨汉开口:“巴特勒,带着鞑靼部落的所有勇士,擒下大明太孙!” 鞑靼第一勇士巴特勒点了点头,同样领命而去。 脱欢与阿鲁台对视了一眼,各自怀揣着小心思。 大明太孙被困在了断头谷内,决计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现在,就看谁运气好,擒下这位大明太孙,谁就拥有了整合蒙古部落的资本! 这一点,脱欢心知肚明,阿鲁台同样清楚! 所以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留手,直接派出了所有兵力,势要抢先拿下大明太孙! 此刻朱瞻基等人已经与曹龙象汇合,经过脱欢的狠辣袭击,三千禁军侥幸生还之人不到一半,尤其是坚守谷口的右千户禁军,只剩下了两百余人。 朱瞻壑胸口中箭,脸色苍白如纸,当他亲眼见到山谷外那密密麻麻的蛮子时,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朱瞻基同样面色惨白,他此刻终于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将这支禁军带上了绝路! 项昆仑脸色阴沉如水,扯下布条缠着手中的战刀。 “太孙殿下,世子爷,曹龙象为锋凿阵,末将为尾断后,护着你二人杀出去!” “好,没问题!”曹龙象的回答一向简略。 听见这两员虎将的安排,朱瞻基脸色瞬间涨红。 “不行!是我将兄弟们带入绝境,我怎么能……” 话音未落,项昆仑直接甩了一巴掌上去,揪着朱瞻基的衣襟怒喝道:“你是大明太孙,绝对不能落在蛮子手中,不然这会影响到皇上的北伐大计!” “就算是最后杀不出去,末将也希望殿下能够舍生取义,不要辱没大明太孙之名!” 听到这话,朱瞻基整个人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明太孙不可辱,大明更不可辱! 他朱瞻基绝不能成为蒙古蛮夷的俘虏! 朱瞻壑忍着钻心的痛楚,一把扯掉了胸前的利箭。 “曹龙象项昆仑,你们护着太孙殿下杀出去,我伤势过重,所以我来断后!” 两员虎将听到这话,只能点了点头。 朱瞻基面色一变,张口就要拒绝。 然而此刻原本停滞的蛮子大军再次开始了攻杀,在他们身后还出现了鞑靼与瓦剌的精骑! “列阵举枪!” 项昆仑一声暴喝,禁军骁勇瞬间会意了过来,举枪迎敌。 长枪如林,杀声震天! 原本有些退缩的蒙古蛮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变得更加悍不畏死,疯狂地冲杀上前。 朱瞻基等人同样加入了战斗,艰难地抵御着蒙军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势。 “他娘的,现在好了,一个都走不了了!” 朱瞻壑欲哭无泪,竭力砍死了一个蒙古蛮子。 朱瞻基闻言苦涩一笑,已经无力反驳。 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不知为何,面临必死的绝境,朱瞻基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 这些身影里面,有身为皇帝陛下的爷爷,也有身为太子爷的父亲,还有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狗贼汉王爷! 爷爷,父亲,二叔,瞻基给你们丢脸了! 第348章 抵达战场!神兵天降汉王爷! “死战!” “死战!” “死战!” 一声声怒喝响起。 被困山谷中的大明禁军,爆发出了恐怖战力。 既然无法逃脱,那就拼死一战! 即便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眼见大军攻不进去,竟然硬生生地被明军挡在了门口。 脱欢顿时暴跳如雷,怒喝道:“盾手堵住谷口,放火箭,给我烧死他们!” 没有犹豫,脱欢当即冷声下令,他要将这些瓮中之鳖,一个一个地烧焦烤熟! 攻杀不进去,那就不攻了! 只要堵住了谷口,明军插翅也难逃,最后只会主动求饶投降! 随着脱欢一声令下,一个个巨大的铁制盾牌径直横亘在谷口之处,将断头谷的谷口彻底封死,唯留下一个仅够几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而此刻这狭窄通道之后,是数不清的刀枪利刃! 下一刻,明军头顶上落下了大量的干草枯枝,上面还涂抹着火油。 项昆仑见状只觉得头皮发麻,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警示,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火箭雨激射而来。 明军将士躲在凸起石块后,大部分人侥幸躲开了这批箭雨袭击,然而让他们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火箭落在了干草枯枝上面,瞬间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浓烟滚滚,大火漫天,熏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掩护殿下杀出去!快!” 项昆仑急了,脱欢那个杂碎,明显是想把他们活生生地熏死烤死! 曹龙象正带着禁军骁勇疯狂冲杀,试图撞开蛮军挡在谷口的盾阵。 朱瞻壑面色苍白,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只觉得脑海中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他强忍住脑海之中的眩晕,硬生生咬破了舌头,以疼痛与血腥味刺激自己不在此刻晕倒。 “老大啊,让你个混蛋不要追了,现在好了吧?成他娘的火焖鸡了!” “黄焖鸡!”朱瞻基没好气地纠正了一下,眼角不断有泪水掉落。 不知道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滚滚浓烟被熏得。 兄弟二人此刻相顾无言,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悔意。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卖,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再后悔也没用了。 “老二,你说会有援军……” “援你大爷的援军!” 濒死之际,朱瞻壑也不在乎了,指着朱瞻基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子早就劝过你,不要一意孤行,孤军深入草原腹地作战,可是你丫不听啊你!” “现在被包围了,马上被烤成焖鸡了,才知道后悔,你当时孤前孤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不听劝的混账东西,下辈子老子要做你大哥,揍不死你!” 朱瞻基自知理亏,自动忽略了那些难听的话,提刀就冲了上去。 “好,下辈子再做兄弟,我先走一步!” 朱瞻壑见状,心中哀叹了一声,提刀跟了上去。 临死之前,一切恩怨都不那么重要了,此刻他们只是同袍战友。 “杀杀杀!” “拉个垫背的,黄泉路上不孤单!” “兄弟们,我朱瞻基愧对大家,来生再还!” 朱瞻基一马当先,杀入了敌军盾阵当中。 见此情形,明军士气大涨,在求生本能地驱动下,疯狂地杀向了谷口。 “杀——!杀出一条血路!” 手中战刀不断翻飞,每一击都会带走一个乌斯藏蛮子的性命。 原本士气低迷的明军将士,见太孙殿下如此勇猛,心中热血顿时流遍全身。 “殿下尚不畏死,我们这些贱命又算得了什么?兄弟们,杀啊!” “人死鸟朝天,怕个球!” “杀出去!”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在四位将军的带领下,残存的明军将士嘶吼着冲入了枪林剑雨之中,在倒下之前尽可能地多砍杀了几个蛮子! 一名禁军骁勇眼见朱瞻基已经被敌军团团围住,顷刻之间便有生死之危,急忙暴吼道:“保护殿下!凿穿敌阵!” “我等死不足惜,但太孙殿下不容有失!兄弟们,随我,杀!” 话毕,这名骁勇硬生生地撞上了蛮子的硬铁盾牌,随即被无数长矛利刃扎成了刺猬! 但他的英勇牺牲,令大明禁军彻底疯狂了。 越来越多的禁军骁勇前赴后继地疯狂撞击,仿佛根本不在意死亡一般。 在他们近乎求死的撞击之下,蛮子的盾阵很快便被硬生生地撞出了缺口! 早已等候多时的同袍径直扑了上去,咬住一名蛮子便疯狂劈砍,根本不给其反应的机会。 “杀出去!” “一定要杀出去!” 曹龙象仰天嘶吼,手中板斧来回劈砸,如同神魔一般硬生生地将蒙军盾阵杀开了一个缺口。 项昆仑的战刀已经砍得卷刃,始终护持着太孙朱瞻基,缓慢但坚定地向前移动着。 在禁军骁勇舍生忘死地冲杀之下竟然当真让他们杀出了山谷,一步步地艰难前进到了谷口之外。 脱欢见状暴跳如雷,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 这支明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拿下大明太孙,只是时间问题!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瓦剌精骑与鞑靼精骑先后到场。 哈尔古与巴特勒率领的精锐加入战场,硬生生地拦下了曹龙象与项昆仑。 “明人,受死吧!” 巴特勒一记骨朵狠狠砸下,曹龙象举起板斧死死挡住。 然而冲杀了这么久,曹龙象身上伤势极重,有些难以抵御这个凶猛蛮子。 项昆仑同样有些不好受,哈尔古一记狼牙棒砸下,直接让他当场口鼻喷血。 要不是及时横刀挡住,只怕他当场就会被锤杀! 两员虎将被挡住,明军前进的脚步也随之停止。 脱欢顿时安心了下来,从他的视线看去,残存明军已被密密麻麻的蒙古勇士包围,即便他们逃出了山谷,也逃不出这方战场! 想着,脱欢长舒了一口气。 拿下大明太孙,他便有了筹码,令大明皇帝投鼠忌器。 只要手握这张王牌,他脱欢未尝不能…… 正当此时,惊变骤生! “杀!” 一阵震天的喊杀声,突兀响起!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震颤,赫然正是铁骑冲锋的征兆! 哪里来的铁骑? 该死的,明军怎么还有援军? 脱欢面色大变,眼睛死死地看向远处! 只见不远处一道钢铁洪流袭来,轰隆隆地直奔蒙军后方! 天地俱静,万籁无物,唯有越来越近的战马嘶吼声及大地震颤声!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来自黑暗中震天的喊杀声,令每一个蒙古蛮子都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异样情绪! 这种情绪令他们感到惶恐! 这种情绪令他们感到不安! 这种情绪,名为恐惧! 不少人更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滞地看向那支突然加入战场的铁骑,整个战场为之一顿! 很快,远方升起一道耀眼夺目的亮光,照亮了整个黑夜! 伴随着如同爆豆般震天的炸响声,这道钢铁洪流狠狠凿进了蒙军后阵,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划破夜空,响彻天际! “大明汉王在此,尔等蛮夷安敢猖狂?” 大明汉王! 这怎么可能? 看着那张鲜红旗帜,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汉王殿下来了? 惊愕之后,明军将士狂喜,士气瞬间暴涨! 朱瞻基与朱瞻壑对视了一眼,满脸错愕惊容,写满了难以置信。 项昆仑与曹龙象却是接连暴喝,竭力杀向了汉王方向。 “援军到了!杀出去!” “汉王殿下来救我们了!” 朱高煦高举马槊,似有所感地扫了一眼脱欢方向,随后看向了正处在包围中心的朱瞻基等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终于赶上了啊! “聂兴郭兰,随本王……凿阵!” 第349章 局势不妙!汉王朱高煦的决断! 轰隆隆! 地动天摇! 突然一阵剧烈的喊杀声传来! 整个大地仿佛一块木板一般剧烈的颠簸起来! “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军队来了吗?” “怎么会这么大的动静,这里不是只有我们吗?” 蒙军惶恐,明军期待! 这突然的变故惊动了所有人,整个战场为之一寂! 一个个本来正在冲锋的蒙古蛮子突然戛然而止,一个个看着四周,惊疑不定。 还没等众人回味过来,只听得一阵阵希聿聿的马鸣声传来! 随即,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突然出现距离最近的丘陵顶端! 并且如同潮水一般翻过山顶,迅速向着蒙军后方位置悍然杀来! 伴随着那如同爆豆般震天的炸响声,这道钢铁洪流狠狠凿进了蒙军后阵,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划破夜空,响彻天际! 刹那间,所有期待得到了满足,残存的明军将士瞬间狂喜,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战力! 而蒙军上下却是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鲜红旗帜——汉! 大明汉王,亲临战场! 这怎么可能? 脱欢与阿鲁台对视了一眼,随后急忙传令,命七千精骑调转马头,阻击杀入战场的这支明军! 眼见大明太孙已成困兽,他们马上就可以将其生擒! 结果现在突然杀出了一支大明骑军,试图将大明太孙救走! 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发生! 他脱欢策划了这么久,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挡住他!” “阿鲁台,你亲自去!” 脱欢阴狠地下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阿鲁台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策马离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谁捉拿大明太孙了,而是必须尽快捉拿大明太孙! 一旦大明太孙逃出生天,那蒙古将会失去与大明皇帝谈判的筹码! 甚至因为此次围杀之举,引来大明百万战兵的血腥报复! 脱欢目送着阿鲁台离去,随后再次下令,全力围杀大明太孙,死活不论! 若是让他逃出升天,那蒙古真有可能被杀到亡族灭种! 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所有蒙古勇士都是脸色大变,神情变得肃穆且狂热。 这是死战不退的信号,他们要么杀光眼前的明军,要么沉眠在这块大地之上! “杀——” “先干掉他们!” 短暂的混乱之后,一名名蒙古蛮子再次兴奋了起来,悍不畏死地杀向了朱瞻基等人。 凶狠好斗,乃是草原人的天性! 当这声号角响起,那就注定了,今日是一场必死的战争! 刹那之间,残存明军死伤惨重,竭力结阵互相掩护。 曹龙象与项昆仑身上密布伤口,还在抵挡哈尔古与巴特勒这两名勇士。 面对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蒙古蛮子疯狂围杀,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朱瞻基见此情形,果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他要再次撤回山谷,如此方有一线生机,等待汉王率军来援! 不然还没有等到两军汇合,只怕他们就被淹没在这密密麻麻的蛮子大军中了! 听到撤退的命令,众人虽然错愕,但还是依令而行。 撤退的道路,远比前进之时,要轻松顺畅得多! 曹龙象与项昆仑依靠山谷的狭窄地形,顺利挡住了继续追杀的疯狂蛮军。 而巴特勒与哈尔古见此情形,调转马头杀向了正在凿阵的大明骑军。 一时之间,朱瞻基残存侥幸生还,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但是正因为他的退缩,致使朱高煦的万骑瞬间压力倍增,陷入了蒙军的团团围困。 脱欢站在高山之上,见此情形反倒大喜过望,及时调整战略先行围杀这支汉王军! 朱高煦也注意到了前面战场的变化,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朱瞻基,你个兔崽子,恨不得坑死老子啊!” 郭兰与聂兴同样感到头皮发麻,奋力砍杀着身前的蒙古蛮子。 “王爷,怎么办?蛮子太多了,再深入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聂兴砍杀了一个蛮子,随后发出了灵魂般的质问。 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选择很是简单,要么继续凿阵杀穿整个战场,救出大明太孙霸气离去,要么继续凿阵身陷重围,连带着汉王爷全部丧命于蒙古蛮子之手! 但是,眼前这密密麻麻嗷嗷叫的蒙古蛮军,至少有数万人之多,想要杀穿他们根本就做不到! 更何况这支万骑长途奔袭了这么久,战力大打折扣,想要杀穿数万蒙军更是不太可能! 朱高煦扫了一眼战场局势,随后冷声下令道:“锋矢阵型!我为锋!继续凿阵!” 方才朱瞻基残军的惨状,他同样看在眼里。 他不敢去赌,继续拖延下去,那两个小崽子必死无疑!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凿穿敌阵,救出他们! 然而下一刻,大地再次猛烈颤动! 阿鲁台亲自率领的七千精骑,直挺挺地杀了过来! 这一刻,朱高煦与阿鲁台的目光,在空中狠狠对撞! 四十里! 三十里! 二十里! …… 当两只数千人以上的大军相向全力冲刺的时候,这点距离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杀气在虚空中扭曲,几乎凝练成了实质! 漫天烟尘喧嚣云上,笼罩了整个血腥战场! 十里! 八里! 七里! 六里! …… 当战马的速度达到巅峰,快到无以复加的时候,那种速度是难以想像的! 如离弦之箭,一旦出弦,便不可能收回! 这个时候,两支铁骑都不可能停下来! 挡在前方的蒙古蛮子更是被硬生生地撞飞,随后哀嚎着惨叫着被铁蹄践踏成了肉泥! 除了前进,不可能后退,更不可能停下!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刀刃已经出鞘,厮杀即将爆发! 二百米! 一百米! 在这个距离之下,朱高煦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蛮子脸上扭曲狰狞的面容,以及那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身上的铠甲甲片互相震荡,那清脆的声音声声如耳,清晰可闻! 九十米! 八十米! 七十米! 这点距离对于正在对冲的两支骑军而言,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杀气疯狂的暴涨,每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气声,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凛冽杀机! 弯刀、骨朵、战刀……连同每个人的心脏,都在充斥全场的漫天杀气中疯狂地颤鸣,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 没有丝毫意外,两支骑军狠狠对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电光石射间,枪和铠相交,刀与剑相撞! 一阵阵沉重的闷响,连绵不断地传出,就像两块石头撞击一样。 蒙军的弯刀、骨朵狠狠斩向一名名大明骑兵! 然而以往无坚不摧的弯刀骨朵,这一次却仿佛撞上一堵坚固的铜墙铁壁上,不但毫无寸功,甚至还一个个全部被反弹回来,只是留下了一串火花! 刹那间,火光四溅,响声震天!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朱高煦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残忍笑容,手中马槊挑飞了一个蛮子。 “屠了他们!” 第350章 京都之变!宁王朱权这暴脾气! 京都。 这座千年古都,一直都是倭国的首都。 因京都营建时,正是倭国遣唐使活动的高潮,所以新京的格局以中国都城为榜样便属理所当然。 其最初设计,正是模仿中国隋唐时代的长安和洛阳。 当时唐朝以西京长安和东京洛阳为首都,仿此,新京的西半部(右京)称“长安",而东半部(左京)则称“洛阳”。 在这伪长安与伪洛阳之间,便是倭国的皇宫! 整个建筑群呈长方形排列,以贯通南北的朱雀路为轴,分为东西二京,东京仿照洛阳,西京模仿长安城,中间为皇宫。 此刻伪朱雀大街上,正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即便到了夜深时分,却依旧按捺不住倭国京都子民的热情。 他们都想亲眼看看,此次前来访问的大明使者,是何等威武霸气! 大明啊! 掌控中土的强大王朝! 因为幕府第四代将军足利义持的一意孤行,于永乐九年单方面断绝了倭国同大明的勘合贸易,致使倭国子民无法获得大明的手工制品,给百姓生活带来了极大不便。 加之在这个时候,南朝后龟山法天皇出奔吉野,抗议幕府和朝廷违背了明德和约中两统迭立的规定,立实仁亲王为为皇太子,南朝的支持者北畠满雅也积极响应发动叛乱,导致幕府威信大大降低。 在这个节骨眼上,战争双方最终在上野亲王的调停下达成和解。 而南朝后龟山法天皇借此机会提出派遣使者入明,恢复两国间的勘合贸易。 足利义持索性借坡下驴,勉强认可了这个条件。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大明竟然派遣了使团来访! 而且这大明正使不是旁人,正是执掌无敌船队的郑和! 不知是出于对大明朝的敬畏,还是基于郑和船队的恐怖实力,倭国一方对待此次大明使团,可谓是给足了颜面。 不但派遣细川氏家主细川满元全程护送,还在倭国皇宫举行两国会谈。 这要是换做平时,哪里会给这些大明使臣这般待遇! 郑和、朱权二人骑乘着高头大马,行走在朱雀大街上。 朱权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郑和,想不到这倭国也有长安和洛阳,真是符合本王的心意啊!” 郑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没有回答。 我尼玛的,这个宁王朱权,真是个疯子啊! 你那狼子野心,傻子都看得出来,都不加以遮掩了吗? 再说了,这倭国还没打下来呢,咋滴你就开始预定了啊? “区区弹丸之地,也敢僭越称皇称帝,真是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朱权正得意时,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暗自喟叹了一声,满脸鄙夷不屑。 细川满元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恨不得捂住这大明宁王的狗嘴! 他为了配合明军今夜的行动,已经做出了太多布置安排,所以万万容不得出现纰漏! 计划若是成功,那日后的幕府将军,将会出自细川氏! 但如果今夜计划失败,那细川氏将会被杀到亡族灭种,被钉在倭国耻辱柱上! 所以,此刻的细川满元,情绪紧张到了极点。 不过转念想起明军的布置安排,细川满元顿时又充满了信心。 今夜,京都将要变天! 在细川满元的带领下,大明使团进入了倭国皇宫。 只不过见惯了大明紫禁城的恢宏华丽,这倭国皇宫就显得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了,显得很是可笑。 这倭国皇宫有绿色的瓦顶、白色的墙壁和茶褐色的铜柱,其中正殿是整个宫殿的中心。 倭国皇室的主要活动和外交礼仪,都在正殿举行,此次宴会的举办地点也是在这正殿。 当宁王朱权与正使郑和走进正殿时,倭国南朝后龟山天皇、北朝后小松天皇,以及幕府将军足利义持,幕府宿老畠山满家、斯波义将等尽在此处。 众人一见到大明正使郑和,瞬间神情紧绷。 人的名树的影,这郑和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过郑和前面却有一人,身着道士服,看起来反倒是个中国的道士! 郑和一行人在他人带领下准备入座,宴会也即将开始。 不过宁王朱权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面,却是眉头一皱,迟迟不愿入座。 好歹他朱权也是大明太祖十七子,大明朝的天潢贵胄,位置怎会如此靠后? 在两个天皇后面,那也就罢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天皇又是他们名义上的最高领袖,给这两个弹丸小国的可笑天皇一点颜面,那也可以接受。 至于幕府将军足利义持的位置在自己前面,朱权也不想说什么,毕竟这厮是掌控倭国实际大权的权臣,真正地位只怕比那两个天皇吉祥物还高! 但是,你他娘的让那畠山满家、斯波义将这几个老东西,坐在自己位置前面是什么意思? 几个狗屁幕府宿老,在大明跟家奴一样的东西,难道地位比自己这个大明亲王还要尊贵? 宁王爷怒了,直接一脚踹翻了案桌,一言不合地开始发飙。 足利义持等人当场就懵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尼玛的大明亲王,如此嚣张跋扈的吗? 两国会谈还没有开始,你直接踹桌子是什么意思? “八嘎!” 畠山满家与斯波义将勃然大怒,起身怒视着宁王朱权。 当年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逝世,足利义持掌握实权,曾以“倭国世子源义持”的名义,遣使向大明报告父丧。 大明皇帝朱棣派中官周全前往吊唁,并册封足利义持为“倭国国王”,但足利义持对大明的称臣引起管领斯波义将等幕府宿老的强烈不满。 这些幕府宿老一直信奉“本国开辟以来,百事皆听诸神”、“灵神托人谓曰:我国自古不向外国称臣”等信条,自认为大日帝国是神圣且强大的,根本不需要向那什么大明称臣! 更何况当年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强行逼迫大日帝国俯首称臣,甚至派遣远征军前来攻打,还不是被大日帝国的英勇武士打得全军覆没,不敢再次来袭! 区区一个大明,难道还比得过盛极一时的大蒙古帝国? 迫于畠山满家与斯波义将这些幕府宿老的压力,足利义持最终单方面断绝了倭国同大明的勘合贸易。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畠山满家与斯波义将本就看不起大明来使。 此刻见到宁王朱权直接翻脸,他们也不再伪装什么,同样表达了愤怒。 两名天皇吉祥物吓得瑟瑟发抖,足利义持满脸铁青,愤怒地看向细川满元。 那凶恶的眼神,仿佛在质问这位幕府管领,你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细川满元此刻有苦难言,满脸无奈地看着宁王朱权。 我的大爷啊,你就算要发难,总得先礼后兵吧? 哪有你这样直接踹桌子的啊? 现在好了,装都装不下去了! 宁王朱权仿佛没有察觉到现场紧绷的气氛,施施然地看向郑和,淡笑道:“对不起了,本王有些受不了,同这些蛮夷蠢货一同用膳!” “那王爷的意思是……”郑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既然直接发难了,那就不装了吧! “嗯,动手吧,除了这两个吉祥物,全屠了吧!” 宁王朱权冷声下令道,随后伸手指向了畠山满家与斯波义将。 “这两个老东西留着,敢当众辱骂本王,本王要好好炮制他们!” 足利义持等人即便再傻,此刻也看出了情况不对,当即高喝卫兵入场。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进入正殿的卫兵,身上穿着倭国服饰,却是清一色的汉人! 足利义持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被两名甲士打倒在地,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堂堂幕府大将军哪里想过,在这倭国京都,自己的老巢,竟然会发生政变! 畠山满家与斯波义将面色惨白,即便被甲士牢牢制住,仍在不断愤怒地嘶吼咆哮。 细川满元走上前去,一人给了一个大逼斗。 “嘿,老东西,没想到吧?” “细川,你这个卑贱的畜生,你敢叛国?” 见此情形,足利义持哪里还不明白,竟是细川氏背叛了大日帝国,暗中接应这些明军潜入了皇宫! 细川氏同为三管领之一,此刻更是轮值的三管领之首! 细川满元负责大明来使的接待事宜,一切事务都是由他负责! 所以他想要接应明军潜入京都乃至皇宫,简直不要太轻松! 这个该死的畜生,他竟敢投敌叛国! 为什么? 细川满元面无表情地看着足利义持,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你足利氏将我细川氏视为家奴,我为何不能投效天朝?” “还有什么是‘叛国’?不过换我细川氏掌控幕府,摆弄这两个天皇吉祥物罢了!” 眼见己军掌控了大局,细川满元终于卸下了伪装,发出了夜枭般的渗人笑声。 大明水师将军吴宣正趁着夜色,率领明军精锐,在细川氏的带领下屠杀幕府核心成员,尤其是针对足利氏。 只要足利氏被杀光诛尽,他细川氏就可在明军的扶持下接掌幕府,他细川满元也就是新的幕府将军! 这场人生豪赌,终究还是他细川氏赌赢了! 不枉他在大明时,那般跪舔那狗日的大明汉王爷! 郑和与朱权齐齐走上前去,看着两个满脸惊恐的天皇吉祥物,尽皆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两个吉祥物,你们都是天皇,谁来写称臣诏书?” 第351章 玄武军阵!枭雄脱欢的决断! 断头谷! 一场屠杀正在进行! 朱高煦手提马槊,枪尖携带巨力瞬间贯穿了一个蛮子身上的皮甲,而后将其抛飞数米开外,当场气绝身亡。 而后槊尖一甩,丈八马槊陡然扫中了数个蛮子,将其砸得当场吐血倒地。 大开大合之下,竟无一合之敌,很快便率军狠狠凿进了蒙古骑军阵型,直奔贼首阿鲁台而去! 阿鲁台见状大惊失色,陡然暴喝道:“快去拦住他们!该死的废物!快拦住他们啊!” 这大明汉王什么情况,怎么如此骁勇善战? 而且这支铁骑身上铠甲是什么情况,怎么骨朵都砸不动? 蒙古勇士虽然疯狂,但他们却不是不怕死! 朱高煦率领的万骑甫一登场,便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直线出击,一路杀伐,无人可敌! 如那离弦的锋利箭矢,汉王为箭尖,一往直前! 连身穿铠甲的蒙古勇士都被一枪穿透,这谁的抵御得住? “杀过去!” “长生天将见证你们的勇武!” 阿鲁台不断嘶吼高喝,情绪紧绷到了极点。 七千蒙古铁骑听到“长生天”这三个字,当即拔出了弯刀骨朵嗷嗷叫着杀向了明军铁骑,震天动地的马蹄之声响彻整方战场。 他们是草原上的雄鹰! 他们是鞑靼与瓦剌最精锐的勇士! 从来没有一支骑兵,面对草原铁骑手中的马刀战镐、骨朵战斧,尚有还手之力! 以前没有,现在,将来,更加不会有! “杀光这群卑劣的明军杂碎!” “蒙古勇士们,用这些孱弱两脚羊的鲜血,来见证你们的英勇,来祭奠先祖的荣光!” 杀戮,开始了! 蒙军舍生忘死的疯狂冲击,终于给大明骑军带来了伤亡。 毕竟仅仅凭借装备上的优势,还不足以弥补蒙古人与汉人之间的身体差距。 尤其是那些手持骨朵铁锤的蒙古蛮夷,每一击都会带走一名大明骑兵的性命。 骨朵铁锤携带滔天巨力狠狠砸下,连头盔都被硬生生地砸得凹陷了下去! 光是这股巨力,就足以令盔甲下的将士当场丧命了! 一时间,万骑遭受了巨大危机! 朱高煦见状脸色微变,冷声喝道:“变阵!” 锋矢阵适合冲锋,但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凿阵了! 万骑听闻将令,瞬间用无比熟练的骑术与彼此间亲密无比的默契,在奔袭行进过程中,就完成了变阵! 所有的骑兵,以百人为一阵,以五百人一部,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密集阵型,这是草原上通用的骑兵冲锋交战阵型。 但与草原骑阵不同的是,朱高煦的万骑彼此之间又采用了一个密集如圆锥型的紧密阵型,在这些小阵之间,紧密连接,形成了一个整体而言的椭圆形大阵,最外围则是竖盾的骑兵。 这个朱高煦吸取历代经验创造的玄武军阵,即便在行军过程中,也不怕来自任何方向的敌人,也能防御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如玄武之龟甲! 并且还可以灵活调整阵型,将中军的箭头对准时刻出现的敌人,如玄武之灵蛇! “目标山谷!推进!” 朱高煦一声令下,万骑军阵当即化作了绞肉机,缓慢但坚定地杀向了断头谷! 即便四面八方都是嗷嗷叫着扑杀过来的蒙古蛮子,但在万骑刀兵盾兵的默契合作之下,凡是冲上前来之人,尽皆被当场斩杀! 一时之间,万骑军阵仿佛成了一个蜷缩起来的铁甲刺猬,任谁上前都无法下手,只能被扎得满身是刺! 阿鲁台见状又急又怒,只能变换策略,让那些小部落的勇士扑杀上前,试图阻挡万骑的步伐。 然而一名名的蒙古勇士冲杀上前,却毫不意外地接连倒地,根本无法挡住万骑军阵的前进。 正当此时,脱欢拍马赶到,对阿鲁台喝令道:“放他们进去!” 阿鲁台闻言一怔,有些不太能接受。 “那大明皇太孙……” “放心!”脱欢眼中闪烁着残忍光芒,冷笑道:“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阿鲁台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只能点了点头。 毕竟这支明军战力太过惊人,他们也根本抵挡不住,与其让蒙古勇士继续做无意义的牺牲,不如索性将他们放入断头谷,再另想办法! 随着脱欢一声令下,挡在万骑军阵前的蒙古蛮军瞬间散开,任由他们冲向山谷。 瞧见这一幕,朱高煦虽然心中感到不安,但战局容不得他多想,当即下令全速冲进断头谷中。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万骑成功进入断头谷,与朱瞻基的残军汇合。 朱高煦命万骑将士驻守谷口,时刻关注蒙军的动向,这才走向了朱瞻基等人。 “二叔,我……” 朱瞻基见朱高煦面沉如水,瞬间回忆起当初被他暴打的恐惧。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解释,汉王爷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打得朱瞻基嘴角溢血! 偏偏后者自知理亏,根本不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 朱高煦冷眼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因为你的鲁莽行事,此战阵亡将士将会高达万人,连我们都不一定能够活着冲出去!” 朱瞻基闻言神情黯然,捂着发烫的脸庞沉默不语。 朱瞻壑见状准备上前开口求情,不料同样挨了一巴掌。 朱高煦看着这个傻儿子,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势,所以这一巴掌打得不重。 “混账东西,要不是看你有伤在身,本王直接宰了你!” 朱瞻壑愣了,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老子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他也只能受着。 项昆仑走上前来,支支吾吾地还是不敢吭声,他也怕挨汉王爷一个大逼斗。 朱高煦环顾四周,瞧见这些残存的禁军,人数不到六百,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千大明禁军,还是武装到牙齿的那种,硬生生地战死了一大半,几乎全军覆没! 大明自开国以来,何时吃过这样惨痛的败仗? 更何况这是大明禁军啊,其本身就代表着完全不一样的特殊意义! 一想到外面那密密麻麻的蒙古蛮军,朱高煦也觉得脑门疼,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脱欢这等枭雄人物,既然敢放自己进来,那他绝对有着自己的倚仗,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等人活着出去! 只是现在,朱高煦还没想到,脱欢能用什么,对付自己的玄武军阵! 看见朱瞻基与朱瞻壑这两个小崽子的可怜样,朱高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麻德,两个小兔崽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汉王殿下,我们该怎么做?” 项昆仑与曹龙象已经没了主意,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神兵天降的汉王爷。 “等着!”朱高煦摸着下巴,沉声道:“暂且休整,包扎的包扎,疗伤的疗伤,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起冲出去!” 合适的时机? 众人闻言一愣。 不过碍于汉王爷的威望,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依令行事。 休息期间,朱瞻基与朱瞻壑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汉王爷可是丝毫不惯着他们,一人又赏了一个大逼斗,硬生生地把他们还没说出口的话给打了回去。 可怜兄弟二人,身陷重围艰苦鏖战,被人砍都没有流泪。 结果汉王爷这两个大逼斗打在脸上,二人眼睛瞬间就红了。 项昆仑同样走了过来,有些纳闷汉王爷口中的“合适时机”,究竟是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我们等什么时机?” “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候合适?” 正当此时,高空炸响,突然惊雷!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倾盆大雨呼啸而下,肆意冲洗着战场上的血迹! 朱高煦陡然起身,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就是现在!” “传令三军!” “即刻出兵!” “杀出山谷!” 第352章 脱欢最后的底牌!恐怖的回回炮! “玄武军阵!出!” 朱高煦一声令下,万骑当即结阵。 朱瞻基的残存禁军尽皆处于大阵中心! 暴雨倾盆落下,肆意拍击在人身上。 万骑军阵刚一冲出山谷,密密麻麻的蛮军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疯狂地冲杀了上来。 绞肉机再次运转,喊杀声响彻天际! 玄武军阵在朱高煦的指挥下,缓慢且坚定地向战场外移动着。 冲杀上前的蒙古蛮子,尽皆被砍翻在了血泊之中。 见此情形,朱高煦感到十分疑惑,甚至觉得极其不安。 那脱欢究竟准备了什么手段?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不! 不可能! 大明太孙的重要性,谁心里都清楚,足以影响此次岭北战役的走向! 换句话来说,大明太孙朱瞻基要是被脱欢给生擒,皇帝朱老四还真有可能投鼠忌器,为了这个不肖子孙,选择暂停攻势。 这也就意味着,擒下朱瞻基,是脱欢等人在这场岭北战役中唯一翻盘的机会! 否则,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战兵鲸吞蚕食,不断杀向岭北府城和林! 脱欢可是日后一统蒙古的瓦剌霸主,这样的枭雄人物,他岂会甘愿放弃? 所以,这个狠人,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项昆仑与曹龙象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来到了朱高煦身旁。 “王爷,蒙军的攻势有些不对,似乎他们默认放我们出去一样!” “对啊王爷,就算他们对玄武军阵毫无办法,也不应该会这样啊!” “提高戒备!”朱高煦低喝道,“我之前怀疑脱欢拥有火器,所以选择等待一个时机。” “没想到我们命不该绝,这场暴雨来得很是及时,脱欢即便拥有火器,那也就废了!”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蒙军同样是拥有火器的,而且火器水平还不低。 当年成吉思汗横扫天下,建立起了一个横跨欧亚的庞大帝国,并不是仅仅依靠他麾下的无敌铁骑! 野战靠什么? 靠骑兵部队极的强机动性! 那么攻城掠地要靠什么? 那就是要靠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 成吉思汗曾经还组建过一支五百余名汉族炮手的炮兵部队,后来人数越增越多,直至数量不限。 这支蒙古炮兵部队由大蒙古四杰之一的木华黎执掌,为蒙古帝国征服亚欧大陆起了关键性作用! 如在成吉思汗西征期间,蒙古军队采用了火焰发射器、火油筒、一窝蜂火箭等火炮武器,第一次给伊斯兰世界带来了令人惊惧的恐怖打击! 以致于有些伊斯兰教国家,认为这是蒙古人在使妖术! 不过蛮子就是蛮子,他们坐稳江山之后,就开始骄奢淫逸,快活享受了。 以致于蒙古火器发展滞后,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发展,也没引起朝廷重视。 直到元末乱世爆发,大明太祖高皇帝运用先进的火器火炮,打得元军抱头鼠窜仓皇溃逃,他们才明白这玩意儿的恐怖杀伤力。 总而言之,蒙军同样有可能拥有火器,即便落后滞后,那对于当前的玄武军阵而言,那也是致命性的。 好在老天爷都在帮他们,下了一场及时大暴雨,助他们逃出生天! 一想到这儿,明军顿时士气大振,连玄武军阵的前进速度都快上了几分。 朱高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再次下令让众人提高戒备,甚至分别让项昆仑、曹龙象与聂兴郭兰等人各自镇守一方,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不知不觉间,玄武军阵即将行进到了战场中央,这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无比艰难地走完了一半逃生路程! 虽然军阵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蒙古蛮子冲杀上前,但是他们的攻势对玄武军阵而言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一时之间,明军士气大振,眼瞅着生路就在前方,一个个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远处高山之上,阿鲁台看向脱欢,低喝道:“动手吗?” “再等等!”脱欢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笑容,“我要给他们希望,再掐碎他们的希望,让他们一个个绝望的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玄武军阵还在持续前进移动! 终于,他们成功抵达了战场中央,走完了一半逃生之路! 脱欢见状,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重重地挥下了手! 平安无事的抵达此地,令一众明军将士狂喜! 只要再像刚刚那样,平安无事地走出去,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了! 朱瞻基此刻同样颇为欣喜,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被困山谷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好几次都险些生死,没想到最后还能活下来。 朱瞻基神情复杂地看向汉王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二叔,我……” “你大爷!” “……” 得,现在不管跟他说啥,不是挨大逼斗,就是挨顿喷。 朱瞻基也不敢哔哔赖赖了,老老实实地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此时,惊变骤然发生。 一名万骑骁勇感觉到异样,猛然抬头一看,下一刻发出了绝望地嘶吼。 “那是什么?!巨石!快举盾啊!” 巨石? 什么巨石? 朱高煦抬头一看,只见高空中飞来数十块磨盘大的巨石,正直挺挺地向着自己等人砸来! “卧槽踏马地!回回炮!” “变阵!快变阵!” 朱高煦只觉得头皮发麻,疯狂嘶吼下令。 难怪脱欢任由自己率万骑凿阵,又任由自己杀进山谷救人,甚至坐视自己杀出山谷…… 这个该死的杂碎,真正的底牌不是火器,而是比火器更加恐怖的回回炮! 然而还未等玄武军阵反应过来,数十块磨盘大的巨石狠狠砸落而下,硬生生地将这坚硬的玄武之甲瞬间砸裂开来! 猝不及防之下,明军将士瞬间死伤惨重,哀嚎遍野! 不少将士更是被突然砸落的磨盘巨石,直接连人带马硬生生地砸成了肉泥! 他们身上的盔甲盾牌可以抵御锋利刀箭,但是如何抵御得住,这些携带滔天巨力狠狠砸落的磨盘巨石? 朱瞻基还在愣神,被一名禁军骁勇扑倒在地,下一刻他先前所在的位置,他胯下的神驹战马,直接被一块磨盘巨石硬生生压成了肉泥! 鲜血瞬间飙射开来,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全场! 不少明军将士被这恐怖的一幕直接吓傻了,陷入了呆滞绝望当中! 回回炮! 又名西域炮! 一种大型投石机! 发射的炮弹是重达一百五十余公斤的巨石! 磨盘巨石一旦射出,声如雷霆,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齑粉! 朱高煦怎么都没有想到,脱欢这个杂碎竟然准备了回回炮这等噩梦般的尖端武器! 什么玄武军阵,在回回炮面前,龟壳都要被碾碎成渣! “变阵!” “杀出去!” 眼见朱瞻基还在发蒙,朱高煦直接上前一把将他攥上自己的战马,顺手给了朱瞻壑胯下战马一鞭子,而后不要老命地开始冲锋! 项昆仑与曹龙象紧紧护持在左右,带领仅剩的万骑疯狂冲杀,为众人开路。 然而正当此时,迎面一支蒙古铁骑杀来,正是哈尔古和巴特勒率领的蒙古精骑! 从回回炮发射那一刻开始,蒙古铁骑便开始了冲锋,此刻已经杀到了近前! 即便如此,心狠手辣的脱欢也没有停下,又是数十块磨盘巨石砸了过来,连同明军将士与蒙古蛮子在内,不管是什么东西,更不会分辨敌我,所有一切全都碾碎成肉泥! 与此同时,苍茫急促的号角声陡然响起,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蒙军不再退缩,神态狂热地扑杀上前,誓要将大明太孙留在这方战场! 一时之间,万骑腹背受敌,伤亡惨重,求生之路被硬生生地斩断,所有人彻底陷入蒙古大军的疯狂围杀之中! 瞧见这令人绝望的一幕,朱高煦怔怔无言。 难道,那个乱世妖僧,当真言中了? 蟒化真龙…… 万箭……穿心! 第353章 死战!身陷绝境的蛟蟒与真龙! “杀出去!” “一定要护送殿下出去!” 项昆仑不断嘶吼,接连砍翻了面前的蛮子。 “希聿聿!”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满腔的怒火,哈尔古座下的战马纵声长嘶,宛如一道闪电冲到了战场之上。 上次没有宰了这个明军虎将,哈尔古一直耿耿于怀! 这次他定要杀了项昆仑,用此人的头颅,制成饮酒器具! 双方如同针尖对麦芒,眼中只有对方。 “轰隆隆!” 伴随着那仿佛山洪暴发、江流决堤般的巨响,项昆仑举起战刀狠狠地劈向了哈尔古。 哈尔古仅仅挥动了狼牙棒,便将项昆仑的攻势瓦解,随即更加凶悍地砸向了他! 这个蛮子,越来越凶猛了! 项昆仑鏖战了这么久,身上伤势极重,根本不是哈尔古的对手。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就算是挡不住,豁出命去,也要挡下他! 二人交战激烈无比,一名万骑将士正欲前来助战,却被狼牙棒一棒砸得粉丝碎骨,当场毙命! 曹龙象也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巴特勒,双方缠斗在了一起。 而此刻以四人战场为中心,双方铁骑也狠狠地对撞在一起! 然而经历了回回炮的猛烈轰击,万骑早已损失惨重,士气大跌,战力远不如先前。 尤其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万骑残军更是出现了大量伤亡! 朱高煦载着朱瞻基只管向前,战局进行到了这一步,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现在不是救人不救人的问题了,而是如何才能杀出去,确保朱瞻基的安危! 毕竟,这兔崽子是大明太孙,万万不能落到蒙军手中! 恰在此时,迎面冲来了一个蒙军骑兵,嗷嗷叫着挥刀砍向了朱高煦。 朱高煦见状不闪不避,还未等蛮子手中弯刀落下,他便递出了手里的马槊,直接贯穿了这蛮子的身体,随后槊尖一抖,将尸体扔在了地上。 没有犹豫,朱高煦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对方战马身上。 朱瞻基见状急忙握住了缰绳,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家二叔。 此刻仅有聂兴与郭兰一左一右地护持在他们左右,朱高煦领着朱瞻基与朱瞻壑不要老命地冲锋。 而项昆仑与曹龙象则被蒙军猛将挡住,他们二人的下场,已经注定。 朱高煦手中马槊翻飞,如同箭尖一样,带着万骑残军艰难冲锋。 “聂兴郭兰,护住太孙!” “瞻基,你只管扬鞭策马,二叔给你开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头剧震。 聂兴与郭兰对视了一眼,他们明白自家王爷这话的深意。 朱瞻基闻言如遭雷击,更咽得说不出话来。 阿鲁台眼见汉王再次率军凿阵,顿时暴跳如雷,亲自提着战锤杀入了战场! 他与脱欢这个狼崽子不同,他是鞑靼太师,蒙古阿苏特部的首领! “阿苏特部的儿郎们,长生天将见证你们的勇武,随我冲锋!” 骤然间,阿鲁台率领自己的侍卫亲军,如同一柄尖锥狠狠凿进了战场,直接将万骑残军拦腰斩断! 朱高煦冲锋在前,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阿鲁台成功阻断,只有郭兰与几十名亲卫在他身边。 “阿鲁台!” “你还敢与大明为敌?!” 朱高煦暴怒,冷眼看着这个鞑靼太师,心中杀意攀升到了巅峰! 朱瞻基与朱瞻壑落在了后面,正在遭受蒙军的疯狂攻杀! 偏偏这个阿鲁台挡在了中间,朱高煦即便想要赶去救援,也必须宰了这个鞑靼太师! 阿鲁台手提战锤,仰天狂笑道:“朱高煦,你自己求死,那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给我上,宰了这个大明汉王爷!” 随着阿鲁台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蒙军蛮子顿时杀向了朱高煦等人。 万骑将士见状疯狂冲杀,想要赶去救援汉王殿下,奈何被敌军死死围困。 朱高煦高举马槊来回横扫,直接杀向了阿鲁台。 兵对兵,将对将! 先宰了这个鞑靼太师再说! 阿鲁台见状嘴角泛起了残忍地笑意,竟是拍马迎了上去! 二人甫一见面,阿鲁台挥锤便砍,朱高煦举槊便刺,乍一看去二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朱高煦,你在自寻死路!” 一击未中,阿鲁台恼怒地咆哮道。 “嗤!” 寒光一闪,掠过虚空,槊尖魅影一般划过阿鲁台的大腿,登时鲜血飞溅。 朱高煦根本不愿与这厮多做口舌之争,不过是狗叫罢了! 阿鲁台吃痛之下,埋藏于骨子里的凶性被彻底激发,疯狂地举锤砸向朱高煦。 然而朱高煦却是左右闪避,根本不与其硬拼,专门瞄准阿鲁台铠甲未曾覆盖的部位,挥舞着槊尖划了上去。 阿鲁台更加疯狂,终于抓住了机会,一锤狠狠砸在了朱高煦胯下战马之上。 朱高煦没有防备,竟然连人带马被砸飞了出去! 好在他反应迅速,翻滚着躲开了紧随其后剁下的密集乱刀。 “卑鄙的杂碎,你该死!” 话音一落,阿鲁台策马冲杀过来,举锤便砸向朱高煦的面门! 朱高煦只能举槊格挡,但那战锤携带着滔天巨力,硬生生地砸在了朱高煦的右肩上面,将他砸得单膝跪地,这才抵消掉了那股巨力! 巨锤之上锋利的倒刺,深深地刺进了朱高煦血肉之中,瞬间让他喷出了一口老血! “王爷!” “汉王殿下!” 郭兰等人惊恐大喊,不管不顾地冲杀了过来。 朱高煦吃痛之下当场暴走,身形突进,左手死死压住巨锤,右手举槊直劈阿鲁台的面门。 阿鲁台巨锤无法拔起,只能疯狂闪避,电光火石之间眼见马槊即将落下,他也只能选择弃马翻滚,这才躲过了那致命槊尖! 朱高煦并未继续追击,而是忍痛硬生生地拔出了巨锤,连带着一大块血肉,将其扔在了地上! 他看着血肉模糊的左肩,以及面露轻蔑笑容的阿鲁台,双眼之中充满了怒火。 正当此时,朱瞻基等人终于带着残存的万骑冲杀了过来,双方再次汇合。 然而经历一场血腥鏖战,残存的万骑十不存一,还不断有将士在蒙军乱刀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鲁台在亲卫的保护下,重新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朱高煦等人。 朱高煦看着身陷重围的万骑将士,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涩笑容。 似乎……真的杀不出去了啊! 密密麻麻的蒙军,至少还有上万之众! 而大明将士,只剩下不到千人! 而且个个带伤,战力堪忧! 想要冲杀出去,比登天还难! 正当此时,脱欢终于露面,拍马来到阿鲁台身前。 “大明太孙,投降吧!” “如果你投降,我可以保证留你们一命!” 脱欢的言语间,充满了骄傲得意。 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布下这个杀局,终于擒住了大明太孙!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但结局总是好的! 至少,他们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大明太孙,连同这位大明汉王,插翅也难逃! 连同朱瞻基在内,所有将士都扭头看向了朱高煦。 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在等待汉王下令,放手最后一搏! 朱高煦环顾四周,再次吐出了一口老血,随后毅然决然地高举马槊,朗声暴喝道! “日月山河永在!” “大明江山永存!” “汉家儿郎!随本王……杀敌!” 话音一落,朱高煦提槊杀向阿鲁台与脱欢。 大明将士不再犹豫,挥刀杀入了敌阵当中! 现在,他们不为求生,只为杀敌! 就算要死,那也要多杀几个蛮子,多拉上几个垫背的! 与此同时,天子禁军。 朱棣突然面色一变,心口传来阵阵刺痛,只觉得悲从中来,瞬间红了眼眶! 柳升等将佐大惊失色,急忙下令暂停行军。 “皇上,您……” “继续行军!快!” 朱棣暴怒嘶吼,“找到汉王太孙所在,快!” 柳升见状不敢多问,散出所有斥候前去追寻踪迹。 帝都,紫禁城! 太子朱高炽正焦急地等待最新军报。 突然心口传来了阵阵绞痛,令他面色大变。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胖胖泪如雨下,捂着心口喃喃自语。 正当此时,兵部尚书金忠拿着最新战报匆匆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东海最新战报,郑和等人将会在今夜执行斩首计划……” 听到这话,朱高炽眼前一亮,抓起军报一看,随后问向左右:“少师现在何处?” 小鼻涕一惊,急忙回答道:“少师去了钦天监!” 得了回答,大胖胖直接冲出了御书房,直奔钦天监而去。 南洋。 满剌加国! 国王拜里米苏拉正惊怒交加地看着大明赵王爷!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明军此次来访,竟然怀揣着狼子野心! 此刻整个王宫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被明军所掌控! “为什么?” “大明为什么要这样做?” 拜里米苏拉绝望地看着朱高燧,发出了痛苦地哀嚎。 大明与满剌加建交已久,满剌加国本就是大明的藩属国,称臣纳贡朝贡不绝! 为什么大明要突然兴兵犯境,非要吞并满剌加国不可? 杨士奇闻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朱高燧面无表情,淡淡开口道:“因为大势所趋!” “马六甲海峡地缘位置太过重要,只有掌控在大明手中,我们才能安心!” “放心吧,本王不会杀你,签了这封诏书,你与你的王室成员可入大明帝都安心养老……” 话音未落,朱高燧突然面色大变,面露痛苦之色。 他心口突然传来了阵阵刺痛,眼角还有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这是什么情况? 朱高燧蒙了。 这种感觉。 痛彻心扉。 第354章 万箭穿心!难以避免的宿命! “杀!” 暴雨戛然而止,天地皆寂。 震天的喊杀声,依旧未停。 即便面对上万蒙军的围攻,朱高煦等人却依旧选择拼死作战。 纵使敌众我寡,纵使身陷重围,他们也没有向蒙古蛮夷屈服! 然而做出了必死的选择,自然会伴随着死亡与痛苦。 朱高煦直挺挺地杀向脱欢与阿鲁台,却被密密麻麻的蒙军挡住。 当他好不容易冲杀到近前时,迎接他的却是瓦剌第一勇士哈尔古的狼牙棒! “王爷,小心!” 那根密布尖刺的狼牙棒,突兀砸了过来,没有一丝征兆。 朱高煦正在竭力抵抗四面八方的蛮子围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致命的偷袭! 等他听到提醒反应过来时,那泛着阴冷寒光的狼牙棒,已经杀到了近前! 郭兰见状没有丝毫犹豫,飞身上前将朱高煦扑倒在地。 然而那狼牙棒携带着滔天巨力,却是狠狠砸在了郭兰身上! 刹那之间,鲜血迸溅,骨头碎裂! 朱高煦急忙将郭兰扶住,后者却是口中不断呕血。 狠狠挨了哈尔古一记狼牙棒,郭兰后背硬生生地被砸成了筛子,五脏六腑烂成了肉泥,即便是神仙也难救! 残存的明军将士聚拢上前,将二人保护了起来。 “郭兰?!撑住!撑住啊!” 朱高煦手忙脚乱地想要压住他的伤口,然后郭兰后背已经成了一滩碎肉。 “王爷,末将……无能……先走一……步了!” 话音一落,郭兰当场气绝身亡! 朱高煦呆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聂兴惨然笑了一声,满腔怒火与悲愤都化作了仇恨,更加疯狂地劈砍着蒙古蛮子。 项昆仑,死了。 曹龙象,死了。 郭兰,也死了。 残存将士,不到百人! 这场艰难鏖战,未免也太过惨烈了些。 朱高煦小心翼翼地将郭兰放下,再次抓起了马槊。 脱欢与阿鲁台始终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们倒是很想看看,这批明人的骨头是否当真那么硬! “大明太孙,投降吧!” “再不投降,他们都要因你而死!” 朱瞻基闻言面无表情,手中砍杀蛮子的动作丝毫不停。 他要是当真为了苟全活命,选择投降蒙军,那更加对不起这些因他牺牲的将士! “杀!” “杀一个够本!” “杀两个赚了!” 朱高煦提着马槊,朝着脱欢狠狠投掷而出,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众人他的回答。 脱欢猝不及防之下,侥幸偏头躲过了一劫,仅仅只是槊尖划过脸庞,留下了一道血痕。 鲜血刺激下,脱欢顿时勃然大怒。 “不要留手,杀了他们!” 这群明人,骨头是真硬! 既然如此,那全都去死吧! 只要大明太孙一人活着,那就够了! 伴随着脱欢一声令下,蒙军发动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朱高煦等人艰难抵抗,不断有将士倒在血泊之中,仅存的盾阵也在不断缩小。 然而正当此时,惊变再次发生! 轰隆隆! 宛如天雷炸响,虎蹲炮突然杀入战场! 下一刻,无数铅弹石弹呼啸而来,遮天蔽日般席卷了整座战场! 伴随着满天飞舞的残肢断臂,原本参与围杀的蒙古大军,瞬间陷入了炼狱般的噩梦当中,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柳升气得身子颤抖,咬牙下令开炮,硬生生地轰懵了众人! 他亲眼见到汉王殿下与太孙殿下的凄厉惨状后,这才明白皇上先前的异样表现! 堂堂大明太孙,大明汉王,竟然在此被数万蒙古大军围杀! 要是他们再晚来一步,那大明可真就会变天了! “开炮!” “掩护汉王太孙撤离!” 没有丝毫犹豫,整整二十门虎墩炮以极快的速度,粗暴蛮横地加入了战场! 明军将士见状瞬间欣喜若狂,原本陷入绝望的他们,在求生本能地驱使之下,此刻却是瞬间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惊人战力! 朱高煦一边继续拼杀,一边高声喝道:“援军已至,杀出去!” 脱欢与阿鲁台脸色瞬间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袭来的大明援军。 这怎么还有援军? 先前来了一波,现在又来了一波? 你们大明这群畜生,他娘地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大地突然开始剧烈震颤,甚至是抖若筛糠! 这恐怖的前兆,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有铁骑正在冲锋! 而且是数量惊人的铁骑! 下一刻,一杆龙旗迎风飞舞,吓得阿鲁台掉头就跑! “大明黄龙旗!” “大明天子来了!” “撤军!鞑靼部落,撤军啊!” 阿鲁台见到那杆龙旗的第一眼,瞬间就被吓得落荒而逃,根本生不出抵抗之心。 四年前,他阿鲁台率领如日中天的鞑靼部落,在斡难河畔与大明皇帝率领的北伐大军,来了一场正面较量。 结果阿鲁台为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原本如日中天的鞑靼部落,险些被屠了个精光,他阿鲁台更是被追杀到坠马逃遁,这才保全了一条狗命! 正因为如此,阿鲁台对那位大明皇帝,可谓是怕到了骨子里!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大明皇帝竟然会亲临这方战场! 这还怎么打? 打你娘! 阿鲁台招呼上鞑靼精骑,直接当场调转马头,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直到他都跑没影了,脱欢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骇然地看着那杆大明黄龙旗! 大明皇帝,大明朝的天子,竟然亲自杀过来了! 这怎么可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大明禁军杀了出来,狠狠凿进了整个战场! 脱欢见到了这一幕,只觉手足冰凉,下意识地就想策马逃跑! 然而当他见到还在拼死搏杀的大明太孙等人,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狠辣之色。 “放箭!快!” “杀掉他们,让他们陪葬!” 脱欢原本想着生擒大明太孙,所以始终未曾下令放箭! 直到此刻,大明皇帝亲率无数禁军杀来,脱欢终于明白,属于他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杀了这大明太孙,让大明皇帝付出代价! “放箭!一定要射杀他们!” 脱欢无比狠辣地下令,密集箭雨随之激射而出! 他不断嘶吼下令,还想亲眼确认大明太孙之死。 然而大明禁军此刻已经席卷了整个战场,哈尔古见势不对强行拖着脱欢,就此仓皇逃离。 这场仗,他们败了! 这方战场已也经被大明禁军接管,继续留在此地,他们必死无疑! 脱欢跑了,无数蒙古勇士却还在执行他那最后一道命令。 必杀大明皇太孙! 朱高煦等人还在奋力拼杀,竭力坚持到最后。 然而骤然射来的冷箭,却再次带走了不少将士的性命。 即便他们身穿重铠甲胄,如此近距离的有意袭杀下,身中冷箭倒地而亡的明军将士,占了绝大多数! 朱高煦面色大变,眼见密密麻麻的利箭直奔朱瞻基与朱瞻壑而去,他瞬间做出了决定!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因为自己的意外到来,打乱了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天意,出手修正这一切,强行将历史轨迹拨回正轨! 朱瞻基还在拼杀,然而突然发生的惊变,令他呆愣当场。 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利箭射向自己,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魁梧身影便挡在了自己身前! “二叔?!” 朱瞻基嘶吼出声,眼泪瞬间决堤。 “爹?!爹!” 朱瞻壑一刀劈飞一个蛮子,急忙冲上前来。 当他看见自己父亲身上插满了锋利箭矢,瞬间泪如雨下! “小崽子们,你们记住,老朱家的儿郎,流血不流泪!” “还有,我老朱家的儿郎,即便是死,也不能落到蛮夷手中,丢我大明的颜面!” 朱高煦话音刚落,眼前就开始发黑,脑海中不断涌出阵阵眩晕之感,他只能拔出战刀重重地拄在地上,支撑着自己不倒! 环顾四周,只见那杆大明黄龙旗迎风飞舞,大明铁骑席卷整个战场,而蒙古蛮夷则是仓皇鼠窜! 朱高煦见状,忍着钻心痛楚,依旧放声大笑。 “日月山河还在!” “诸君,慢行!” 第355章 汉王喋血!悲痛欲绝的永乐帝! 震耳欲聋的暴喝,响彻整个战场,令天地为之失色。 汉王拄刀而立,强撑着最后的意识,等待大明天子的到来。 因为大明黄龙旗所到之处,便意味着天子即将驾临! 羽林卫禁军骁勇杀到此处,先行绞杀附近蛮夷之后,果断将太孙朱瞻基一行人保护了起来。 其余禁卫大军则放开了手脚,开始猛烈追杀正在溃逃的蒙军蛮夷! 经历了上百次艰苦拼杀与鏖战,直到大明禁军到场,朱瞻基他们才终于脱离了危险。 然而所有人望着那道拄刀屹立的魁梧身影,都更咽到说不出话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败仗,代价极为惨痛的败仗! 尤其是这一位的阵亡,更是会令大明爆发一场滔天剧变! 柳升率先抵达战场,当他亲眼见到这一幕时,脑袋直接炸响,呆了原地。 万箭穿心…… 汉王,没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武官勋臣等待了这么久! 眼瞅着汉王夺嫡有望,即将入主东宫…… 可是现在,汉王没了! 大明,要变天了! 柳升不敢去想,大明接下来会爆发什么惊变。 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悸动惶恐,不断嘶吼高喝,呼唤医师前来救人! 大明黄龙旗扫过,禁卫大军席卷全场,蒙军蛮夷仓皇溃逃。 朱棣不断挥鞭,在禁军的护持下,终于来到了近前。 远远地,他便注意到了朱瞻基等人。 瞻基没事! 瞻壑没事! 老二人呢?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道魁梧身影,整个人瞬间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彻底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当他见到朱高煦的一瞬间,这位戎马一生的铁血帝王,却是再也包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他跌跌撞撞地翻身上马,快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自家老二。 “老二,爹来了!” “没事儿了老二,爹来了!” 朱高煦竭力睁开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永乐大帝,挤出了一个笑容,嘴角不停溢出鲜血。 “爹啊……我怕是……不成了……” “混账!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朱棣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伸手擦拭着爱子脸上的血迹。 “爹给你找医师,天下最好的医师!” “以前那么多难关,我们父子俩都闯过来了,爹不会让你有事的……” 朱高煦艰难地伸出了手,朱棣下意识地止住说话,急忙一把握住。 “爹……岭北……可以丢!” “东海……南洋……一定要……不能丢!” 听到这些话,朱棣悲痛欲绝,死死握着他的血手。 “老二,爹不要了,爹什么都不要了!” “这仗我们不打了!爹带你回家!爹这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爹!”朱高煦低喝了一声,强颜笑道:“听我……说完!” “王翱……可为……金忠!” “陈鼎……可为……蹇义!” “周忱……陈循……可为……夏元吉!” “杨士奇……于谦……可为……宰辅!” “爹一定重用他们!”朱棣恸哭出声,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回答道:“老二你不要再说了,只要你撑住,你说什么爹都听你的……” 朱高煦听到这话,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爹啊……我真的……只想……去云南……就藩!” “这段……时间……我……好累啊……” 朱棣闻言,如遭雷击。 无数悔恨充斥心田,令永乐大帝泣不成声。 “爹错了!” “爹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老二,爹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然而,已经晚了。 他话还没说完,朱高煦身子一软,重重地向后摔落下去。 朱棣也只能顺势屈膝跪倒在了地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所有人见状,都自发地单膝跪地,低下了头,哀声一片。 “老二?老二!睁开眼睛!” “汉王!朕是皇帝!朕命令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朱高煦!你这个反骨逆子!你现在连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老二!爹求你!算爹求你了……睁开眼睛好不好……” “啊……我的儿呐!” 朱棣抱着爱子,颤声呼唤了良久,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凄厉嘶吼! 帝都。 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钦天监,摘星楼。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乱世妖僧姚广孝与相术大师袁忠彻,此刻正在摘星楼上。 二人凝视着夜空,久久都未曾开口。 陡然间,天气再变,暴雨倾盆! 终于,姚广孝叹了口气。 这场暴雨,来得恰到好处! 袁忠彻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位好友,同样喟然长叹。 “汉王乃是雄主之相!” “你我如此行事,不知是对是错!” 姚广孝面无表情,淡淡回答道:“他的出现,对大明是祸非福!” “大明百姓苦于征战良久,需要一位太平天子,不需要一位开疆雄主!” 袁忠彻闻言一怔,随即叹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你是太子少师,又是太孙之师,你自然向着太子那一脉,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姚广孝闻言淡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过多解释。 乱世妖僧也好,黑衣宰相也罢,他始终都是那个行事随心的道衍和尚。 八十岁高龄,却遇见了一位气吞山河的盖世雄主,这对道衍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可惜他已经老了,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他肯定会心甘情愿地追随这位盖世雄主,施展屠龙术助他登临帝位,囊括四海,并吞八荒! 可惜,生不逢时,相见恨晚! 乱世妖僧已经老了,黑衣宰相要稳固大局。 太子朱高炽是他的半个弟子,太孙朱瞻基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所以于情于理,汉王这个开疆雄主,现在都不应该出现! 屠龙术施展一次,已经足够证明自身的才华了。 姚广孝自问,他这样做,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天下! 正当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声响。 二人眉头一皱,扭头看下去,只见太子殿下正冒着倾盆大雨,腾腾地小跑着爬了上来。 来到二人面前,大胖胖没有顾及浑身湿透的衣裳,而是掏出了那封藏在怀里的最新军报,满脸兴奋地开口出言。 “少师,你快看,倭国今夜便可拿下!” “如此一来,我大明将会占据整个东海,气运必然会大增!” “少师曾说大明气运不足,养不出多余的真龙,可是现在有了东海之地……” “痴儿!”姚广孝有些心疼地看着大胖胖,长叹了一口气。 “不要白费功夫了,真龙之战已经结束!” 结束了? 怎么会结束了? “帝星复位,华光大放!” “刑克之星光芒黯淡,直至彻底失去光泽!” 大胖胖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广孝,故作不解地颤声问道:“少师此话……何意?” “汉王,薨了!” 汉王薨了?! 老二,没了?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说过是因为大明气运不足,所以才会有这一劫,现在大明吞并了东海,气运随之暴涨,真龙之战也不复存在,老二怎么可能还会出事……” “少师!这是你亲口说过的话!老二怎么还会出事?你回答我……” “朱高炽!”姚广孝神情发冷,骤然低喝道,“你是大明太子!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政局动荡!” “汉王新政是否进行?哪些可以终止废除?何人可以继续重用……” “你是大明的储君!这些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汉王之死,对你这太子而言……有利无害!” 朱高炽对姚广孝的告诫充耳不闻,默不作声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走下了高楼。 这位太子爷,无视了宦官宫人的哀求,一个人就这般走在暴雨之中,显得格外孤寂凄凉。 他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永乐十二年,帝北伐瓦剌,一战全歼瓦剌主力,顺势攻伐岭北。 太孙瞻基轻敌冒进,孤军深入草原腹地,终被围杀险些丧命。 汉王高煦千里驰援,拼死鏖战良久,成功救出太孙瞻基。 然汉王拼死一搏,终致万箭穿心,血染北疆! 第356章 真相还是谣言?帝都的动荡! 太子爷步履蹒跚的走在暴雨之中。 他脑海里面,此刻全是与自家老二的悲欢过往。 燕王府邸的快乐时光。 密谋起兵的紧张日子。 起兵靖难的艰难岁月。 朝堂争斗的悲欢离合。 …… 一切,都成了过往。 他们兄弟二人,磕磕绊绊地历经了这一切,好不容易终于和解,齐心协力建设大明。 大明朝也在他们兄弟二人的配合之下,一改以往僵化掣肘的局面,变得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即将迎来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可是,老二就这样突然没了。 他还是为了去救自己的儿子,千里送人头! 他们兄弟二人却连场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有的,只是老二那句意味深长的告别。 “大哥,我走了!” 一去不回! 这一走,就真的走了! 他就这样,折在了北疆! 朱高炽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太子府。 太子妃见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抱住了他。 “殿下?”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朱高炽抱着她,终于忍不住失声恸哭。 “老二……没了,没了啊!” 太子妃闻言如遭雷击,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她清楚自家这位殿下,是个最重情义的主儿,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此刻太子妃更是感到了惶恐,感到了惊惧。 皇帝陛下就只有这三个儿子,尤其还最偏爱老二汉王朱高煦。 如果汉王真的折在了北疆,那大明将会迎来一场滔天剧变! 因为太子殿下今夜的失态,落到了不少人的眼中。 汉王暴薨这个惊天消息,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递散出,直至彻底传遍了整个金陵帝都! 兵部尚书府邸。 金忠已经睡下了。 他身子骨原本就弱,老毛病不少。 去年积劳成疾,又感染了风寒,更是差点熬不过那个寒冬。 要不是汉王爷开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土方子,金忠只怕此刻已经长眠了。 然而蹇义夏元吉这两位好友的突然到访,让金忠不得不急忙起身穿衣,匆匆来到了书房。 两位好友突然深夜造访,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忠不敢怠慢,匆匆走进书房。 当他见到蹇义夏元吉那凝重的神情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二位这是……发生了何事?” 蹇义有些茫然地抬头,露出了一个苦涩笑容。 “汉王爷……可能……薨了!” 金忠:“???” 什么? 汉王薨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才去北疆! 怎么可能会突然出事? “宜之不要说笑,那狗贼汉王爷壮得跟头牛一样,他怎么会突然出事……” 金忠自嘲地笑了笑,没好气地出言笑骂了一句。 朱高煦这个混账小子,天生体魄雄伟强壮,又没什么隐疾大病,怎么会突然就薨了? 嗯,汉王爷除了脑子好像有那个大病,还真没什么毛病。 然而当他看到蹇义夏元吉那难看的脸色时,这玩笑话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时间,金忠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夏元吉叹了口气,道出了真相。 “是那位黑衣宰相告诉我等的,也告诉了我们汉王为何要突然赶去北疆。” 黑衣宰相! 姚广孝! 金忠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夏头用一种极其沧桑的语气,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姚广孝今夜的预测。 金忠听后,久久回不过神来,跌坐在了椅子上。 如果真相当真如此的话,那位狗贼汉王爷,可能真的出事了! 金忠作为姚广孝的知己好友,当年一同策划靖难之役的并肩战友,他很清楚姚广孝的恐怖能力! 毕竟,当年姚广孝为燕王殿下逆天改命聚集气运,此事金忠同样心知肚明! 乱世妖僧之名,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狗贼汉王爷就这么折了,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从最初的敌视,到后面的认可,他们三巨头早已对汉王改观,甚至选择支持汉王的某些新政! 毕竟,在他们亲眼看到的各项新政中,那位狗贼汉王爷,当真是一心为国为民,反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利于他自己的事情。 打击贪腐,改革盐法,制蜂窝煤,重用工匠,抢救宝钞,钱庄计划,打击程朱,弘扬新学,外放诸王…… 这一系列新政推行下来,朝廷财政大大增加,不再向以往那般入不敷出,朝堂百官凛凛奉法,官场风纪大为振扬,充满了不一样的新鲜活力…… 最主要之处,在于诸王外放,开拓海外! 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当初之所以答应汉王的请求,亲自主持宗藩改制,正是因为此举可助大明开疆拓土,一旦诸王掌控了这些地区,便可反馈大明造福百姓子民! 外邦蛮夷的死活,三巨头是不太在意的,他们也没有这个精力去关注多想。 大明境内的百姓子民,不少人都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掠夺海外诸夷的资源,养活大明本土百姓子民。 这种做法,虽然血腥残忍,但那只是对于蛮夷而言,大明反倒会因此蒸蒸日上! 所以,三巨头同意了汉王爷的请求,甚至亲自下场制定宗藩新制度,主持诸王外放事宜。 做这一切,不为其他,只为让大明老百姓填饱肚子。 可是,汉王突然折了,那这新政,还能继续下去吗? 汉王监国期间,推行了不少新政,都是利国利民的国家大计! 但是他汉王如果当真突然暴薨,那这些新政还如何推行得下去? 因为汉王那嚣张跋扈的脾气秉性,加之其监国汉王爷的权势地位,朝野上下才会对他又敬又怕,各项新政才得以顺利推行! 如今,汉王薨了,何人主持新政的推行? 太子爷吗? 他是太子,万万不能插手其中! 新政新政,一个“新”字,就代表了一切。 纵观历朝历代,推行新政变法,总会伴随血腥与死亡。 因为新政一旦推行,将会损害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他们自然会奋起反抗,这就是所谓的“守旧派”!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利益! 太子爷还只是储君,不是大明朝真正的君! 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大位,他绝对不能插手这新政推行! 换句话来说,只有汉王爷这个身份特殊的王爷,才是推行新政的最佳人选! 他朱高煦一不做皇帝,二不要贤名,三不结党营私……妥妥的孤臣楷模! 即便他推行新政,得罪了满朝文武,最终不过只是抽身而退,前往云南就藩。 而大明将会因为他的新政,福泽天下,造福苍生,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可是现在,汉王薨了,他们该如何是好? 夏元吉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没来由地变得湿润。 或许在这位永乐名臣心里,他同样接受不了,汉王爷突然暴毙薨逝。 论及私交,三巨头里面,他与汉王私交最深,也是他夏元吉最先看清汉王爷的宏图大志。 这个朝臣畏惧怨恨、百姓爱戴尊敬的汉王殿下,从当初推行这些新政开始,就不是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啊! 推行新政势必会得罪太多人! 他朱高煦要是真为了夺嫡争位,那又何必去做太子爷的手中刀,为了大明得罪这些朝臣? 更何况,他朱高煦要是真有那个野心,那继续在帝都监国,推行他的新政改朝换代便可,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去北疆营救太孙? 太孙不死,他汉王必死啊! 而且还是……万箭穿心而死!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世人皆错看了他朱高煦!” “皆错看了啊!” 北镇抚司。 “你说什么?!” 张軏豁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心腹千户。 千户单膝跪地,泪流满面地开口道:“大人,汉王殿下……薨了!” “这是源自宫里的消息,太子殿下获悉消息后悲痛欲绝,宫里面都传开了!” 张軏:“???” 薨了? 他怎么会薨了? 明明走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 “不可能!” 张軏暴怒,上前一把揪住千户的衣襟! “你给老子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爷一向骁勇善战,身旁还有万骑精锐,怎么可能会暴薨?” 千户被自家大人那狰狞模样吓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了缘由。 “太子少师夜观天象,疑似与汉王殿下有关,太子殿下赶去钦天监,从少师口中得知了汉王疑似暴薨的消息……” 太子少师! 姚广孝! 张軏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何王爷临走之前,让自己盯着这个乱世妖僧! 回想起上次汉王爷去鸡鸣寺,而后就着手准备赶去北疆,张軏终于反应了过来! “姚广孝!”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妖僧!” “你去盯着姚广孝,等他出宫之后,直接抓进诏狱!” 千户闻言大惊失色,有些惶恐不安地追问道:“大人,他可是太子少师啊……” “老子不管他是什么太子少师!” 张軏满脸狰狞怒容,恶狠狠地嘶吼出声。 “老子只想知道王爷为何去北疆!” “王爷此刻在北疆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千户见状不敢再劝,只能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张軏呆坐在椅子上,眼角不断有泪水滑落。 “王爷,您放心!” “要是您真出了什么闪失,我一定亲手宰了姚广孝!” “不,杀他一人不够,我要杀光他们所有人,我让他们给您陪葬!” 第357章 抢救!追悔莫及的永乐帝! 断头谷。 哀声一片。 薛禄率大军匆匆赶到。 瞧见这一幕,他也觉得头皮发麻。 汉王万箭穿心,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皇帝陛下悲痛欲绝,已经听不进劝了。 这仗,还怎么打? 而且这只是北疆战局。 汉王殿下暴薨,消息一旦传回大明,那大明可真就要变天了! 如今这大明朝,经过汉王殿下的励精图治,正在推行各项新政。 那些个文人士大夫,北汉王殿下打压得极其凄惨,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可以说遭遇了灭顶之灾! 但是,那只是中央朝堂罢了,地方上的州府县官,可还是出身科举的程朱文人! 解缙陈公甫等人还在推行新学,才刚刚开始起步,一旦程朱文人得知汉王暴薨的消息,新学失去了主心骨,程朱势必会立刻反扑,将那新学碾成齑粉! 这还都是小事,毕竟归根结底,还只是学术之争。 但朝廷正在推行的诸王外放,那可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的国策! 汉王一旦薨了,何人主持大局? 太子爷吗? 以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加上文官缙绅的怂恿,只怕会立刻停止各路大军的海外征伐! 毕竟在这些文官缙绅眼中,战争有伤天和,不符合他们儒家仁义道德的治国理念。 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那也就意味着,原本武官勋臣正在崛起的大好局面,因为汉王爷的骤然薨逝,将会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那些个文人士大夫,甚至可能会抓住机会,给武官勋臣来一次狠的! 同样的道理,武官勋臣皆以汉王为主,希冀着汉王爷能够夺嫡成功,入主东宫! 如今汉王薨逝,他们又该怎么办? 汉王世子吗? 他分量不够,甚至还比不过朱瞻基这个蠢货! 一想到这儿,薛禄心中哀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承担起责任,索性将中军大帐立在了此处。 杨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都说不出话。 他木楞地看着汉王殿下那万箭穿心的尸体,脑海中却诡异地回荡起了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汉王朱高煦,虽然不是文人,但他偏偏做到了。 推行新政造福百姓子民,弘扬新学承继百家绝学,南征北战为万世开太平! 这就是他朱高煦,一直被世人错看的汉王爷! 皇帝陛下还抱着汉王遗体痛哭流涕,众人默然哀伤叹气。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汉王心腹聂兴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把推开了给自己治疗伤势的医师,冲上前去大喊道:“皇上,王爷没死,他不会死的!” 朱棣闻言豁然抬头,眼眶通红地看着这个汉王心腹。 “你……什么意思?” 聂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其辞地解释道:“王爷出征之前曾做了准备,末将也不知道集体是什么,还请皇上让医师抢救王爷……” “对,抢救!”朱棣如梦初醒,当即看向了薛禄,“快,把所有医师调过来,就地抢救汉王!” 听到这话,薛禄心中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出言劝谏。 “皇上,汉王已经……” “混账!去把医师找来!” 朱棣懒得听他劝谏,暴怒嘶吼下令。 见此情形,薛禄也不敢再劝了,立刻差人将随军医师全都找了过来。 然后又命甲士飞快支撑起了一个大帐篷,充当战场上的临时医馆,让几十名医师在里面替将士治疗,以及抢救汉王爷那具尸体。 是的,尸体。 万箭穿心,必死无疑! 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可是皇上爱子心切,非要这样做,他们也毫无办法。 朱棣强撑着站在帐篷外面,看着双手沾满的血迹,一时间又是老泪纵横。 他脑海中此刻始终回荡着爱子最后那句话,那句对他这个皇帝的谴责! “这段……时间……我……好累啊……” 儿子明明放弃了不该有的念头,一心想着是云南就藩,过几天安生日子。 可是自己这个皇帝,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于他,甚至让他监国理政! 监国理政是假,解决隐患是真。 太子朱高炽天性宽厚仁慈,又因为太子的身份,很多事情他做不得。 所以朱棣才动了心思,让老二监国理政,替老大解决掉这些隐患。 只是后面因为老二做得太过出彩,他才真正动了易储的心思,但同样犹豫到了极点。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等惊变。 本该在金陵帝都监国理政的汉王,从少师姚广孝口中得知了真龙之战天象异动,毫不犹豫地赶来北疆营救太孙,结果自己真应了那句谶言,万箭穿心而死!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觉得心如刀绞,令他喘不上气来。 他朱棣这辈子,愧对自家老二,实在太多了。 靖难起兵,是老二带头冲锋,浴血奋战,拼死搏杀! 监国理政,还是老二打击贪腐,推行新政,得罪缙绅! 结果现在,他还千里迢迢地赶来营救太孙,最终万箭穿心而死。 大明,愧对于他! 朱棣,更愧对于他啊! 朱瞻基与朱瞻壑接受了医师的治疗,沉默着走出了帐篷。 朱棣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 “跪在这里!” 听到这话,两个好圣孙根本不敢开口,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此战,他们是罪人,该杀的罪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轻敌冒进,孤军深入草原腹地作战,太孙幼军不会遭受重创,项昆仑与他的三千禁军骁勇不会全军覆没,汉王率领的万骑精锐更不会……命丧于此!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与朱瞻壑都是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然而正当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陡然出现。 “皇上,臣弹劾汉王世子朱瞻壑轻敌冒进,累死三军,致使我大明合计一万四千余名将士阵亡!” “皇子犯法为庶民同罪,为正我大明军律,为无辜阵亡的将士伸张冤屈,臣请皇上严加治罪汉王世子,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出言之人。 给汉王世子定罪? 为什么? 凭什么? 此战主将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这是打了败仗,就想要让汉王世子朱瞻壑做太孙朱瞻基的替罪羊啊? 汉王殿下虽然薨了,可是他尸体还没凉啊! 如此行事,岂不是让人感到寒心? 朱瞻壑一愣,懵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朱瞻基,后者同样满脸茫然不解,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是哪个不怕死的混账东西,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第358章 暴怒!突如其来的迫害倾轧! 汉王世子轻敌冒进,累死三军? 呵,真是可笑啊! 朱棣还是面无表情,他冷冷地转过身来,看向出言之人。 这人名何林夫,是金幼孜的助手。 金幼孜作为文录扈从,负责记录皇帝的北伐日常,身边有两个助手,何林夫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何林夫紧张到了极点,也激动到了极点。 他本是建文朝的翰林侍讲学士,因学识渊博,有幸被金幼孜选中,成为追随皇上北伐的扈从人员。 只是可惜,皇上眼中只有金幼孜,对他们这些副手从不多看一眼。 直到前不久金幼孜触怒龙颜,被贬为马夫给皇上喂马,何林夫才有了上位的机会。 但他清楚,金幼孜的惩罚只是暂时的,以皇上对金幼孜的宠爱,只怕金幼孜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所以何林夫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渴望一鸣惊人让皇上注意到自己,从而取代金幼孜,成为御前红人,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眼下,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在何林夫看来,此次明军乃是一场惨痛的大败,自然要有人承担罪名。 毕竟大明各路大军都是势如破竹,杀得蒙古蛮夷抱头鼠窜,偏偏此路大军遭遇了这等惨败,没有人顶缸怎么能行? 首当其冲的太孙殿下朱瞻基,是不能承担这个罪名的。 因为他是太孙殿下,所以注定他不能留下污点,皇上也不会让太孙留下污点。 而其余领军的三个将领,项昆仑与曹龙象尽皆战死,只有汉王世子朱瞻壑活了下来! 如果汉王爷还健在的话,给他何林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挑选汉王世子作为替罪羊。 可是现在,汉王已经薨了! 那么汉王世子就是替罪的最佳人选! 何林夫不蠢,他知道皇上定然不会让太孙朱瞻基留下污点,所以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汉王世子朱瞻壑! 毕竟阵亡了一万四千余名将士,朝廷该如何向他们的遗孀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推出一个汉王世子作为替罪羊,这对大明而言,对皇上而言,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关键在于,汉王已经薨了,皇上对汉王世子朱瞻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如今汉王薨逝,两个好圣孙之间,皇上肯定会选择太孙朱瞻基! 一个死了的汉王爷,是比不过活着的好圣孙的! 想明白这层道理,何林夫便坐不住了,抓住机会直接跳出来弹劾,想要抢下这个功劳。 他这是在给皇上一个台阶,让皇上借坡下驴直接给此次事件定性,从而稳定军心,稳住大局! “何爱卿,你方才说什么?” 听到爱卿二字,何林夫顿时心中一阵狂喜。 众人只见他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慷慨激昂地历数汉王世子的罪名,就差亲手将汉王世子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薛禄柳升等大将闻言,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提刀剁了这个狗东西! 汉王刚刚薨逝,尸体都还没凉,这些狗东西便坐不住了,开始不顾一切地反击了! 此次明军惨败,真正的罪魁祸首,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要不是这太孙朱瞻基一意孤行,深入草原腹地追杀脱欢,结果被人设立围困在了这断头谷,明军怎会伤亡惨重,还累了着赶来救援的汉王殿下与万骑精锐? 真正该死的人,是太孙朱瞻基! 这些文人,还真是无耻至极! 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令人作呕! 但是,即便薛禄柳升等人心中有气,他们也不敢吭声。 因为此刻谁都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 眼下这个时刻,正值汉王薨逝皇上悲痛的敏感时刻,贸然出言只会招来横祸! 说到底,汉王已经薨了,他们武官勋臣失去了主心骨,已经不敢同太孙乃至太子争斗了! 即便太子爷上位之后,武官勋臣极有可能会被打压得凄惨无比。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 要怪就只能怪,汉王薨了! 胡广金幼孜等人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表示。 何林夫的做法,他们并不赞同。 但是诚如此人所言,汉王世子朱瞻壑是最佳的替罪羊。 太孙朱瞻基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天子,他身上不能留下污点! 虽然眼前这个时机多少有些不对,但是既然何林夫提出来了他们这些文臣也很想看看皇上的意见,以便接下来在此事上做文章! 杨荣冷眼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可笑到了极点。 汉王为大明、为百姓做出的贡献,众人有目共睹,心知肚明。 可是此刻汉王刚刚薨逝,这些人就为了利益,公然冤屈汉王世子,甚至想要让汉王世子做太孙的替罪羊,偏偏还无人胆敢吭声! 要是皇上当真为了维护太孙朱瞻基,选择惩处汉王世子朱瞻壑,那汉王府可就完了。 朱瞻壑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至少他是别想承袭汉王爵位了,甚至还会被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成了可悲的替罪羊,受百姓唾骂、万世唾弃! 如果皇上真这样做的话,那汉王朱高煦所做的一切,未免就太过可笑了些! 汉王啊汉王,若你在天有灵,见到了这一幕,会是何等感受? “放你娘的狗屁!” 聂兴暴怒喝道,吼声响彻全场。 “世子根本就不是此军主将,凭什么是他承担罪责?” “此军主将是谁?你们不敢说,老子说,除了他朱瞻……” 话音未落,只见朱瞻壑怒喝道:“聂兴!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算是看明白了,父王一死,这些狗东西就开始坐不住了,开始反击了! 这是想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但是,自己又能如何? 父王一死,人走茶凉。 连替自己说话的重臣都没有一个! 更何况朱瞻基是太孙,是储君! 聂兴甚至是他,都不能当众议论储君的过失! 以臣议君,是大不敬,那是死罪! 聂兴急了,还准备开口,却被朱瞻壑怒瞪着,没有继续出言。 朱瞻壑环顾四周,发出了一声惨笑。 一群天杀的狗东西! 今日我朱瞻壑若是不死,来日我汉王府,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聂兴,你想说什么?” 朱棣将众人表现尽收眼底,淡淡开口道。 聂兴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上,汉王殿下还没薨啊,这些人就要迫害汉王世子,其心可诛啊皇上!” 他体会到了世子爷的深意,没有再继续纠缠朱瞻基,而是选择了一个明智的说法。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向胡广金幼孜等文臣。 “胡广,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胡广,胡广急忙跪倒在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一向谄媚奉上,现在却是有些把不准皇上的心思,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朱棣见状冷笑了一声,又看向金幼孜。 后者识趣地跪倒在地上,奏道:“皇上,此战的确伤亡惨重,应当给阵亡将士们一个交代!” 言外之意,他是支持何林夫的做法,将罪名定到汉王世子朱瞻壑头上!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重臣发声了。 杨荣跪倒在地,朗声高喝道:“皇上,是非曲直,有待查证。” “臣请皇上召来太孙幼军,尤其是郭晟朱瞻塙二人,当面对质!”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 金幼孜难以置信地看着杨荣,他不明白这个曾经的内阁大学士,为何会选择帮助汉王世子! 如果皇上召来郭晟朱瞻塙当面对质,那不是直接给太孙朱瞻基定罪了吗? 杨荣这个匹夫,究竟在想什么? 他难道看不清眼前局势吗? 第359章 暴怒杀人!小丑竟是我自己? 杨荣开口。 全场寂静。 朱棣听到这话,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传郭晟朱瞻塙!” 很快二人被带了上来,有些惶恐不安地跪倒在地。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淡淡问道:“说说吧,是何人轻敌冒进,一意孤行,以致累死三军?” 郭晟与朱瞻塙听到这话,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他们还没从汉王暴薨的震惊回过神来,此刻又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倾轧争斗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二人对视了一眼,沉默片刻之后,竟异口同声地低头答道:“回禀皇上,主将是太孙殿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没有任何意外,二人道出了真相! 主将,是太孙朱瞻基! 下命令之人,也是太孙朱瞻基! 他们不管什么争斗倾轧,他们只是想让朱瞻基承担起自己的罪责! 因为朱瞻基的一意孤行,幼军阵亡了一千多个兄弟,连曹龙象都白白丧命,这一切都是朱瞻基的罪过! 凭什么你自己的罪过,要让朱瞻壑承担? 呵,现在知道后悔了? 当初你一意孤行下令的时候,怎么不想到这些? 现在侥幸活下来了,就想着推卸责任,让人朱瞻壑给你当替罪羊? 我呸,天杀的狗东西,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众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个小崽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薛禄心中叹了口气,随后毅然决然地跪倒在地。 “皇上,真相已经查明,请皇上为阵亡将士申冤!” 郭晟乃是成安侯郭亮之子,武官勋臣子弟。 小郭晟他这话刚刚一说出口,武官勋臣便无法置身事外了。 与其继续沉默,不如赌上一把! 他赌的是皇上感念汉王功绩,愤怒于太孙朱瞻基的愚蠢,会废掉他这个太孙! 薛禄跪倒在地,柳升等大将自然不再沉默,纷纷跪地发声! 三军将士见此情形,几乎本能地跟随下跪,喊出了震耳欲聋的高喝。 “请皇上为阵亡将士申冤!” 金幼孜蒙了。 何林夫傻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个模样!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试图强行定罪汉王世子朱瞻壑了,而是这些天杀的武夫丘八在威逼天子废掉太孙! 因为郭晟朱瞻塙的实话实说,场面瞬间逆转了过来。 朱棣见状还是面无表情,反倒看向何林夫。 “何爱卿,上前答话。” 何林夫闻言身子一颤,惶恐惊惧地跪步上前。 “现在,你听明白了吗?究竟是谁轻敌冒进,累死三军?” “皇上……臣……臣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啊。”朱棣叹了口气,“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一落,还未等何林夫反应过来,众人只见皇帝陛下悍然抽出了身旁近卫的佩刀,抬手就是一刀狠狠剁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迸射,人头落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满身是血的皇帝陛下。 皇上,一刀剁了何林夫? 疯了! 真是疯了! 这事情真的闹大了! 朱棣提刀环顾四周,一脚将何林夫的人头踹到了金幼孜身前。 “说啊,你们这些狗东西,不是很会说吗?”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这可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啊!” 金幼孜被吓得肝胆俱裂,何林夫的狰狞头颅摆在眼前,他只有痛哭流涕地叩头请罪。 朱棣走上前去,一脚将金幼孜踹翻在地。 “金幼孜,朕欣赏你的才学,视你为肱骨重臣,连出征北伐都命你为扈从,将你带在身边,可你是怎么对待朕的?” “你从盗书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朕的底线,现在汉王只是重伤还未薨逝,你就立马跳出来迫害汉王世子!” “你这混账东西,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金幼孜怕了,这次是真的怕了,痛哭流涕地不断请罪。 “皇上!臣不知此事!当真不知此事啊!” 眼见皇帝陛下的屠刀高高举起,胡广立马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哭诉道:“陛下三思啊陛下!” “这都是贼子何林夫一人之意,金幼孜先前毫不知情啊陛下,恳请陛下明察啊!” 胡广很聪明,当他听到皇上先前说的这番话时,就知道皇上是不想杀害金幼孜这位重臣的。 所以他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替金幼孜求情。 果不其然,朱棣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后,总算是将屠刀慢慢放了下来。 然而,金幼孜没死,更令众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朱棣提刀缓缓走向了跪在地上的太孙朱瞻基,后者满脸惊恐地看着暴怒的皇帝陛下。 朱棣没有废话,直接上前就是一脚。 朱瞻基被踹翻在地,立马又惶恐不安地爬起来跪好。 “你为什么要轻敌冒进?” 又是一脚踹下。 “你为什么要不听劝告?” 再来了一脚。 “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你二叔?” 听到这话,朱瞻基惊了,又被一脚踹翻后,急忙跪好解释道:“皇爷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二叔还没死呢!”朱棣冷眼看着这个孙儿,怒斥道:“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迫害汉王世子,稳固你的太孙大位了?” “爷爷,我没有!”朱瞻基慌了,手忙脚乱地张口解释,然而暴怒的永乐帝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朱瞻基,朕会废了你,让你永远坐不到那个位置上!” 听到这话,朱瞻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朱棣一把扔掉了染血的战刀,朗声喝道:“来人!拟诏!” 拟诏! 这是要……废太孙? 胡广金幼孜等文臣慌了,急忙哀嚎着恳求皇上三思。 薛禄等人见状也很是震惊,内心感到一丝狂喜,也有一丝惊恐。 然而几近疯狂的永乐帝,此刻却是根本听不进去! “太孙朱瞻基,轻敌冒进,累死三军……怀异端而疑宗亲……岂可守器纂统,承社稷之重……定权宜废为庶人,今褫夺朱瞻基……” 文臣哀嚎,武将狂喜。 然而正当此时,医帐内却爆发出一阵莫名欢呼,令皇帝陛下的诏命戛然而止。 很快几名医师匆匆赶了出来,神情古怪地跪倒在地。 “皇上!汉王殿下还有救,只是昏迷,并未受到重创!” 朱棣:“???” 众人:“???” 啥? 你说啥? 没有受到重创? 都特么地万箭穿心了…… 朱棣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急忙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 一众医师面面相觑,然后一位年纪最长的老医师陡然笑出了声来。 “皇上,方才我等忙活了这么久,只是在为汉王殿下卸甲!” “老夫成为随军医师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行军打仗,身穿这么多防御甲胄的……” “汉王殿下内穿一层蚕丝软甲,护心镜都套了俩,甚至还套了一层钢板,外面再穿着重甲,那些利箭看着恐怖,实际上大多射在了钢板上面,连蚕丝软甲都没刺破……” “所以,汉王殿下身上最重的伤势,不过只是右肩那点皮肉伤罢了……” 朱棣蒙了,众人傻了。 “那汉王怎会吐血?” “被撞的,箭矢太多,距离太近,力道太大……” “那汉王怎会昏迷不醒?” “额披着这么重的甲胄鏖战搏杀了这么久,兴许是累的吧……” 朱棣:“!!!” 众人:“!!!” 麻了! 我人麻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 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360章 憋屈!三个好圣孙当场互殴! 汉王……无恙? 最大的伤势,只是皮外伤?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愣在了原地。 朱棣此刻也有些发蒙,甚至有些尴尬。 我尼玛啊! 你这个天杀的反骨逆子! 老子为了你,都开始提刀剁人了! 还准备废了瞻基,立瞻壑为皇太孙,话都说了一半…… 结果现在倒好,你丫屁事没有,只是累得睡着了? 那老子现在该怎么办? 嘶……好尴尬啊! 朱棣有些麻了,看着满脸惊惧惶恐的太孙朱瞻基,与一脸懵逼的汉王世子朱瞻壑,默默地转身离去,走进了医帐里面。 皇帝陛下这一走,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胡广金幼孜等人立马上前,将被吓得腿软的太孙朱瞻基给搀扶了起来。 薛禄柳升等大将也不甘示弱,立马上前扶起了汉王世子朱瞻壑。 双方人马大眼瞪小眼,此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皇上金口已开,都说了太孙朱瞻基“怀异端而疑宗亲”、“定权宜废为庶人”,虽然这话还没有说完,但是说了一半,也算是下令了吧? “那个谁,皇上诏命记下来了没有?” 柳升为防事出有变,急忙高喝道。 不管皇上话说完没有,人家毕竟是说了。 他们这些武官勋臣好不容易盼到皇上开金口废太孙,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胡广听到这话,顿时急眼了。 “什么诏命?皇上方才那是气急攻心,后面不是没说完吗?” “放你娘的狗屁!”薛禄也参与了战斗,“金口已开,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金幼孜同样不甘示弱,出言怒怼道:“薛将军此话怎讲?难不成没说完的诏命还能录入成诏、传行天下?真是可笑!” “哦……刚才金大人痛哭流涕的时候,某家没见你腰板挺这么直啊!” “柳升!你这个匹夫!安敢如此欺辱我等……” 不出意外,因为一场虎头蛇尾的突然变故,文臣与武将之间的矛盾彻底被激发,开始了争吵谩骂。 朱瞻壑上前扶着朱瞻基,兄弟二人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文武争斗。 “老大啊,刺不刺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朱瞻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彻骨寒意。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暴怒之下的皇帝爷爷,真得对他动了杀机! 皇帝爷爷那副提刀嘶吼的模样,朱瞻基只怕此生难忘,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朱瞻壑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安稳道:“行了行了,何林夫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老爷子方才是被气昏了头,冲动之下说出的胡话罢了,更何况现在我爹还活着,老爷子想必也释怀了。” 不得不承认,方才朱瞻壑听到老爷子的诏命,是真的心动了。 皇帝爷爷如果当真废掉太孙朱瞻基,那他这个汉王世子很有可能上位。 但是谁能料到,刚好在这个时候,那些医师传来了好消息。 这真是命运无常,造化弄人啊! 不过朱瞻壑也没有太大的失落。 当不当太孙,对他而言,区别本就不大。 他之所以这么拼命的表现自己,不过是想得到皇帝爷爷的认可,得到自家亲爹的认可,仅此而已。 朱瞻基扭头看着这位堂弟,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二,要不这位置,还是让给你做吧!” “这回我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这些个武官将领对我极其不满,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想着,朱瞻基叹了口气。 “更何况那些兄弟本来就是因我而死,我因此失去太孙大位,也是应得的教训!” “这个位置交给你来做,皇帝爷爷高兴,武官将佐也高兴,算是对得起那些无辜丧命的兄弟们了……” “朱瞻基!”朱瞻壑怒了,直接怒骂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想坐这个位置了,你就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 “老子又不是傻子,谁爱坐这个位置谁坐去,有本事你让给老三朱瞻塙啊!” 朱瞻基:“???” 啥? 咋滴? 你还急眼了? 老子让你做太孙,你还急眼了? “朱瞻壑,你别给脸不要脸!” “朱瞻塙那家伙,就是条咸鱼,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让他做太孙,我大明不是完了吗?” 此刻刚刚悄悄咪咪走到二人身后的赵王世子朱瞻塙,听见朱瞻基这话,气得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朱瞻基!你大爷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没事骂老子玩!” 太孙殿下刚刚平白蒙受不白之冤,被皇帝爷爷接连踹了好几脚,正一顿子火没地方发泄。 不料陡然又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朱瞻基回头一看竟然是朱瞻塙这条咸鱼,他顿时就疯魔了! “朱瞻塙,你大爷,老子跟你拼了!” “来啊,老子要为那些兄弟报仇!” 话音一落,二人直挺挺地冲向对方,而后扭打在了一起。 朱瞻壑见状有些茫然,上前劝架不是,直接离开也不是,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聂兴也走了过来,坐在朱瞻壑身旁,甚至还在鼓掌叫好,添油加醋。 “聂大头,你怎么知道我爹早有准备的?” “废话,王爷这个人一向精明着呢,他既然知道姚广孝的谶言,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准备?” 聂兴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幽幽解释道:“王爷那次去了鸡鸣寺后,回来就直奔皇家制造局,命胡元澄给他打了一些东西,放在箱子里面。” “我也不知道是啥,一直到了大斡耳朵,我军获悉你们正被脱欢围杀在断头谷,王爷这才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东西穿上,然后开始了鏖战搏杀……” 话听到这儿,朱瞻壑也很是无语。 “打个仗这么怕死,我爹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位了吧?” “嗯,世子爷你听到没有,朱瞻塙刚刚骂王爷是个蠢货!” 听到这话,朱瞻壑勃然大怒,立马起身冲上前去,对着朱瞻塙就是一脚。 自此,三位好圣孙当着文武重臣的面儿,直接互殴厮打在了一起。 这一幕看得群臣目瞪口呆,都忘记了先前的争论,默契无比地安静看戏。 医帐之内,朱棣大步走了进来。 只见汉王朱高煦正仰面躺在软塌上,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倒真是不见什么伤势。 除了右肩上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连一个新鲜箭孔都看不见。 这个逆子,真是…… 朱棣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当他目光触及那些甲胄时,却又沉默了。 因为这些甲胄大多已是千疮百孔,被鲜血浸染得已经呈现出了红黑色。 光是看到这些甲胄,朱棣就能想象得到,自家老二当时面对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要不是这逆子机灵,提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只怕他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一想到这儿,朱棣眼眶又有些红润。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汉王何时才能苏醒?” 医师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 “可能一日,也可能三日,甚至十日。” “因为汉王殿下真正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失血过多,短时间内是否能够苏醒,就要看汉王殿下的造化了。” 一听这话,朱棣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老军医见状,急忙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放心,以汉王殿下这魁梧强健的体魄来看,苏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耐心静养等待便可。” 朱棣闻言总算是彻底安心,一屁股坐在了软塌上面。 不一会儿,几名医师包扎好了汉王右肩伤口,识趣地全都退到了隔壁,给其他将士治疗。 朱棣静静地看着爱子,终于忍不住这大悲大喜,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最后走的老军医见此情形,同样是老泪纵横,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大明朝啊,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局,才值得这对父子自奉天靖难那一刻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第361章 苏醒!爹啊,说话要算数啊! 倭国,皇宫。 郑和一刀剁了下去。 后龟山天皇发出了凄厉惨叫。 因为,他的手指,被剁掉了三根。 “老子再说一次,马上拿玉玺盖章!” 郑和满脸怒容地看着这两个天皇吉祥物,已经失去了耐心。 后龟山天皇捂着断指,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哀嚎。 后小松天皇在一旁满脸惊恐地看着郑和,下一刻他的手也被按在了桌子上面。 “玉玺何在?盖章!” “不盖?那你们这爪子留着也没用了!” 没有犹豫,郑和再次一刀落下,后小松天皇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宁王朱权看到这一幕,非但不觉得血腥,反而饶有兴致地鼓掌叫好。 他上前捡起两个天皇吉祥物的断指仔细端详,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蠢货,不会还想着倭国军队能够进京勤王吧?” 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慌。 郑和朱权提供的所谓称臣诏书,他们也不是没有看过。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称臣诏书,而是内附诏书! 大日帝国感念大明天朝上国之威严恩德,甘愿去国降阶归附朝廷,自请大明设立省道府县,成为大明朝廷的合法疆域! 名为称臣,实为内附! 这道诏书要是一签,那就意味着,大日帝国彻底失去了独立自主权,直接成了大明朝廷的一个行省之地! 他们大日帝国的皇室也会失去尊贵地位,被强制送往大明帝都,沦为关押囚禁的笼中雀! 这样苛刻变态的条件,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怎么能够答应? 虽然大日帝国被幕府掌控,他们这些天皇手里没有多少实权,但那也只是大日帝国的内斗罢了。 不管幕府与天皇之间如何争斗,那都是大日帝国的内斗,大日帝国还是大日帝国,不是任何国家的附属国,也绝对不会向任何国家低头! 但是现在,大明这不但要大日成为它的附属国,而且还妄图直接吞并大日帝国,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更何况明军现在不过只是控制皇宫,或者说控制了京都,然而各地守护大名手底下都有大量武士军队,只要他们收到消息群起进京勤王,那倭国不是没有杀光这些明军的胜算! 所以,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没有答应,直接被郑和暴力地剁掉了手指。 他们要是签了,就愧对大日神灵,愧对大日百姓,愧对大日先祖! 无论如何,这内附诏书,二人都不能签! 宁王朱权拿着两个吉祥物的断指,阴测测地笑道:“两个井底之蛙,你们目光还是太短浅了啊!” “这倭国面积看起来,不过类似我大明一个行省,又能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兵力?” “更何况这些兵力还分散在各地守护大名手中,那些所谓守护大名,每个人手底下也不过万八千人,互相之间还有着血海深仇,根本无法有效整合起来一致对外!” 话说到此处,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 宁王朱权却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我大明此次为了征伐你们这个卑劣的弹丸小国,派出了五万水师与五万战兵,合计十万之众!” “你让那些打仗跟大明村庄间械斗一样的守护大名,带着万儿八千的可怜武士军队,拿着简陋可怜的劣质武器,抵御我大明十万骁勇战兵,你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五万水军! 五万战兵! 合计十万战兵! 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惊恐到了极点,心底直冒寒气。 大明竟然派来了十万战兵! 他们这是非要吞并倭国不可啊! “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大明这十万战兵已经分散到了倭国各地,伪装成海盗匪寇,准备对你倭国各地进行烧杀劫掠,一如先前你倭国倭寇劫掠我大明东海子民那样!” “只是不过,这一次劫掠你们的匪寇多了一点,可能会杀到你倭国人口锐减九成吧!” 此话一出,两个天皇顿时就慌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大明宁王下手如此狠辣阴毒! 让十万大明战兵化身海盗匪寇,在倭国肆意烧杀劫掠,那倭国子民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不知有多少百姓无辜丧命!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后龟山天皇慌了,急声怒斥道。 “你大明不是想吞并我大日吗?百姓同样是你大明子民,为何还要屠戮我大日百姓?” “哦,对不起。”郑和在此刻笑了,“你倭国的倭民,还真不配成为我大明子民!” “我大明汉王有令,倭人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是为禽兽也!” “你如果现在签下诏书,老老实实地投降,本将还可以替你们求求情,要是你们负隅顽抗,非要触怒我大明汉王爷,那就等着亡族灭种吧!” 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闻言一怔,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良久沉默之后,他们只能选择了屈服。 大明十万战兵在前,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继续抵抗下去,那只会苦了百姓,害了子民。 后小松天皇只能战战兢兢地取出了天皇御玺,神情痛苦地挣扎了良久,最后还是哀叹了一声,在内附诏书上盖下。 陡然间,一道惊雷炸响,很快暴雨如注! 后龟山天皇与后小松天皇见状,忍不住失声痛哭。 大日帝国,今日,亡国了。 南洋。 满剌加国。 拜里米苏拉还在犹豫。 杨士奇见状,叹了口气。 “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能成为大明的一份子。” “当年满剌加还未立国,不过只是暹罗属地,远航正使郑和奉陛下之命招敕,赐给还是酋长的你双台银印,冠带袍服,树碑并建立满剌加国,暹罗也自此不敢侵扰满剌加。” “满剌加国因大明而生,如今因大明而灭,这一饮一啄,自有天数。” “你与满剌加国子民,将会成为我大明子民,我大明也会一视同仁,绝不会苛责怠慢,何苦继续负隅顽抗呢?” 拜里米苏拉听到这话,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杨士奇又道:“这是一个大争之世,我大明已经调整国策,决定吞并整个南洋之地!” “不只是你满剌加国,还有渤泥国、爪哇国、苏禄国等等,都会成为我大明的疆域版图!” “大势当前,如果你还负隅顽抗,最终只会被碾成齑粉!” 听到这话,拜里米苏拉露出了惊恐之色。 大明,要吞并整个南洋? 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大明皇帝如此疯狂? 巨大震撼冲击之下,拜里米苏拉终究还是不敢再坚持,选择了签下内附诏书。 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就此内附。 他要坚强地活下去,他要亲眼看看,大明究竟能够吞下整个南洋之地! 岭北,断头谷。 旭日东升,月明西沉。 朱高煦悠然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 自从出征开始,他忧心两个小崽子的安危,千里奔袭驰援,别说安心睡觉了,连饭都没好好吃上一顿。 这他娘地,终于结束了啊! 陡然,朱高煦注意到趴在床边的永乐帝,顿时就惊了。 “爹啊?醒醒,起来做饭了!” “老头儿?” “朱老四?” “征北大将军?” “嘶……这尼玛地不会嘎了吧?” 朱高煦艰难地动了动手,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丝气力。 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了脚,小心翼翼地一脚踹了过去…… 朱棣猛然惊醒,看清那猪脚后瞬间勃然大怒! 这个混账逆子,刚刚趁自己睡觉的时候,踹了自己一脚? 我尼玛啊,你个反骨逆子,你要上天啊你! “逆子,你敢踹老子?” “那不是手受伤了动不了嘛……” 朱高煦讪笑了两声,注意到永乐帝那密布血丝的双眼,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永乐帝为了自己,失声恸哭的可怜模样。 真是,令人感伤啊! 朱棣瞧见自家老二的下贱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苛责话语。 “你这逆子,总算是醒了。” “爹啊,你身为皇帝,之前说的话可要算数啊。” “嗯?什么话?爹怎么不记得了?” “以后我想去哪儿去哪儿,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那么多人看着呢!” 朱棣:“!!!” 好啊! 当真好得很! 你个逆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就没多大点屁事,故意他娘地交代后事! 骗老子感情,骗老子眼泪,骗老子做出承诺…… 这个天杀的反骨逆子! 朱棣气得捂住了胸口,觉得有些心绞痛,恨不得立马抽这逆子一顿! 奈何这逆子刚刚苏醒,身子骨还虚,经不起自己一顿毒打。 所以永乐帝只能将这笔账记在心里,强忍着心头怒火,幽幽开口道。 “老二啊,爹跟说个事儿。” “啥事儿啊爹,你直接说,儿子肯定遵命行事。” “唔……你这遗言都交代了,气氛也都到这儿了,要不你还是嘎了吧?” 朱高煦:“???” 我尼玛啊! 朱老四你大爷! 第362章 太子病倒!人心惶惶的金陵帝都! 东宫太子府。 太子妃张氏正满脸焦虑地在门外来回踱步。 一名名太医院的御医匆匆赶来,向太子妃行礼后,便匆匆入内为太子爷诊治。 很快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闻讯也赶了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太子爷突然病倒了! 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立马就坐不住了! 汉王疑似暴薨! 太子爷直接病倒! 皇帝陛下又远在北疆孤悬在外! 在这个节骨眼上,何人在京主持大局?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三巨头看向太子妃,后者一边暗自垂泪,一边开口解释。 原来太子爷获悉汉王暴薨的消息,受到了巨大打击,悲痛欲绝之下,又淋了一场暴雨,直接就病倒了。 今日太子妃处理完了后宫琐事,回来却没见到太子爷的身影。 往日这个时辰,太子爷不是在跳操,就是在练剑,可偏偏没见到人。 等她匆匆赶回寝宫一看,太子爷已经卧病在床,气若游丝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太子妃花容失色,急忙传唤太医院所有御医赶了过来。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听后,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这么看起来,太子爷这不是病倒,直接病危了啊! 当年洪武朝的懿文太子朱标,视察陕西回来后,正是因风寒突然病逝! 结果他这一走,直接在大明朝掀起了一场惊天波澜! 现如今眼前这副局面,与当初懿文太子朱标病重时何其相似! 太子爷身子骨本就不好,以前胖得都快成一个球了,要不是汉王殿下逼着他减肥,磕磕绊绊硬生生地减下了不少。 如今他突然感染了风寒,直接就气若游丝了……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北伐瓦剌,汉王突然暴薨朝野上下本就人心浮动,诸王外放人人手握三万精锐战兵,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病倒了,无人主持大局。 这消息要是一旦传扬出去,谁能保证那些刚获兵权的藩王不会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大明朝,只怕有倾覆之患! 夏元吉深吸了口气,当即下令道:“太子妃,即刻传唤张輗张軏二人,命他们封锁宫城,直到太子殿下康复!” 张氏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点了点头。 她一直奉命主持后宫事宜,现如今太子殿下病倒,她成了天家唯一的主事人,也只有她下令,张輗张軏兄弟二人才会听令! 金忠点了点头,“消息绝不可外露,一定要封锁!” “张輗执掌禁军,张軏执掌锦衣卫,而且他们兄弟二人乃是河间王张玉之子,满门忠烈,家世清白,值得信任!” 老张家满门忠烈,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放心让他们执掌宫廷禁军。 很快张輗问讯匆匆赶来,直接跪倒在地。 “张輗见过太子妃!” 张氏见到他,强忍着内心的悲伤不安,强装镇定地出言道:“张輗,皇上孤悬在外,太子突然病危,大明社稷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张輗听到这话,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太子殿下,病危了? 这是什么情况? 怎会如此? 正值壮年的太子殿下,突然就病危了? 一时间,张輗也有些慌了手脚。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对张輗沉声开口道。 “陛下率百万大军北伐未归,孤悬于外,诸王势力,不可小觑,当此社稷生死存亡之际,本宫将京师城防之任,交托于将军,还望将军不负天子、太子的期望!” “江山社稷,此刻都在将军身上,还请将军秉先祖遗烈,担此大任!” 这种局势,当真是危急万分! 太子妃此刻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 皇帝陛下与太孙都远在北疆,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能回京! 汉王朱高煦暴薨的消息已经传开,朝野上下人心浮动,疑惧不安! 偏偏在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突然病倒,不能主持大局! 现在最关键的是,诸王人人都获得了兵权,那可是六卫三万精锐战兵,加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万! 万一消息泄露出去,他们直接纠集在一起,发动一场藩王之乱,那大明江山可真就完了! 即便朝廷最后扑灭了这些叛乱,大明原本百废俱兴欣欣向荣的大好局势,只怕也会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一朝丧尽,大明国力甚至会倒退数十年! 这样的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 要是出了问题,这江山可就要变色了! 张輗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领命而去。 有金忠蹇义夏元吉在场,太子妃感到一阵莫名心安,也冷静了下来。 “张軏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金忠有些纳闷,这个关键时刻,张軏这个锦衣卫首领跑哪儿去了? 蹇义夏元吉面面相觑,同样有些不太清楚。 正当这个时候,太医院新任院判盛寅匆匆走了出来。 众人一见到他,急忙迎了上去。 “盛神医,敢问太子殿下病情如何?” 太子妃率先开口,有些紧张地看着盛寅。 这盛寅乃是“金元四大家”之一的著名元代医学家朱丹溪的再传弟子,继承了“滋阴派”(又称“丹溪学派”)的衣钵。 此人深谙医道,医术精湛,当年皇上患有风湿,痛苦不堪,整个太医院群医都是束手无策,唯独这盛寅进献药方,皇上服后果然立马见效,因此很受宠遇,有神医之名。 正因为如此,盛寅的诊断结果,几乎就代表了太子殿下的真正病情。 所以此刻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全都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位神医,唯恐他说出什么噩耗。 好在天佑大明,盛寅先是向众人行礼,而后幽幽开口道:“太子殿下这病,乃是心病!” “风寒只是小事,心病才是大患!” “太子殿下身体特殊,若是继续忧患之下,诱发了身体隐疾,只怕真会……” 盛寅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太子爷的心病,正是汉王爷暴薨! 而且汉王殿下舍弃监国大权,千里迢迢地赶去北疆,是去救太孙殿下的! 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汉王殿下直接就折在了北疆。 这对太子殿下而言,自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甚至难以接受。 毕竟这位太子爷,天生宽厚仁慈,最是看重感情。 至于盛寅所说的“身体特殊”,那就是委婉之词了。 身体太胖的人,本来就有不少小毛病,太子爷要是再这样忧心颓废下去,只怕真会忧患成疾,一命呜呼了! 想着,众人齐齐叹了口气。 盛寅看向了太子妃,诚声道:“太子妃,太子爷这病,要劳您多多开导啊!” “神医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匆匆赶来。 “太子妃,几位大人,出大事了!” “锦衣卫首领张軏将太子少师打入了诏狱,正在严刑拷问!”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张軏把姚广孝抓进了诏狱,还在严刑拷打? 这个混账东西,他想做什么? 夏元吉脸色一变,陡然喝道:“不好!张軏要杀姚广孝!” “金忠,快去诏狱,拦住他!”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汉王之死,姚广孝这个妖僧,无疑是策划者! 他故意散播真龙之战的言论,诱导汉王前往北疆,结果汉王当真折在了那里! 这个乱世妖僧,为了稳固太子与太孙的地位,成功葬送了大明一位开疆雄主! 张軏乃是汉王心腹,二人感情深厚,此刻他得知了汉王暴薨的消息,不宰了姚广孝才怪!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蹇义哀叹了一声,随即跟着金忠匆匆赶去诏狱。 夏元吉则与太子妃一同入内,准备劝一劝太子殿下。 因为汉王暴薨的谣言甚嚣尘上,整个帝都瞬间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 第363章 忠烈祠!好圣孙暴打胡广金幼孜! 断头谷。 父子二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良久之后,朱高煦突然叹了口气。 “爹啊,此战我们死了多少兄弟?” 听到这话,朱棣脸色也不太好看。 “禁军统领项昆仑与三千禁军!” “幼军将佐曹龙象与一千三百四十七名幼军将士!” “指挥使郭兰与九千九百二十一名万骑将士!” “老二,因为你的贸然行动,他们都死了。” 朱高煦闻言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郭兰与万骑将士的阵亡,是他心中最痛的地方。 这些兄弟大多出自五城兵马司,由指挥使郭兰亲自挑选,是不折不扣的骁勇精锐。 即便他们知道此战凶险,但是郭兰等人,却从未退缩过,反倒是义无反顾地追随自己,千里奔袭,鏖战四方,最终……全军覆没。 尤其是郭兰这个小子,一直对自己唯命是从,二人关系更胜兄弟。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心如刀绞,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爹,在北平立忠魂祠吧,凡为我大明殉国的英烈,皆可入忠魂祠,受天下百姓香火祭祀,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琢磨了起来。 忠魂祠! 英烈将士! 这样做,似乎大有裨益。 至于设在北平,自然是因为大明即将迁都。 而且这样做,也可传递出一个明确的政治信号——迁都! “将大明英烈送入忠魂祠,按功绩大小为他们刻碑立传,如此可大大增强三军将士对大明朝廷的归属感,也可凝聚天下民心,是于国有益的国策。” “除此之外,英烈遗孀遗孤,朝廷也要提高待遇,这些英烈遗子可以送入军校着重培养,成为我大明战兵的中流砥柱。” 朱高煦再次出言,提出了早有预谋的建议。 忠魂祠与军校,乃是军队不可缺少的基础标配,现在向永乐帝提出,堪称是最佳的时机。 朱棣听后连连点头,不过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不错是不错,就是那些文臣,只怕又要开始叫唤了。” “朝堂之道,讲究一个平衡,武官勋臣势力太强,同样不是一件好事。” 朱棣道出了自己的隐忧,看似不以为意,实则在向自家老二传递帝王心术。 可朱高煦那是真的不以为意,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行了行了,您老出去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 朱棣见他面露疲惫之色,也点了点头,准备前去休息。 不过转头走了几步,朱棣又突然开口道:“老二,郭兰膝下无子,朕准备把他从子过继给他,承袭香火,你看可行?” “嗯,谢谢爹。” 从子,就是侄子。 郭兰膝下无子,他这一走,连个儿子都没有,这一脉自然就断了。 给他过继一个从子,至少可以保证每年清明祭日,有人给他烧纸点香。 朱棣走出去没多久,朱高煦就听见了他一声怒喝,很快朱瞻基这三个小崽子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嗯,三人都是鼻青脸肿,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一个大逼斗留下的巴掌印。 “哟,这是什么造型啊?” “爹,您不知道,刚刚有人想害我!” 朱瞻壑满脸委屈巴巴的模样,急忙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朱高煦听后面无表情,冷眼看向了朱瞻基。 后者陡然察觉到了莫名杀气,惊得他立马摆手解释。 “二叔,这事儿跟我可真没关系啊!” 听到这话,朱高煦还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他。 是,这事儿的确不是受你指使,但是那些混账东西,可是为了巴结你这个太孙,才会这样做的啊! 朱高煦没有想到,自己一出了什么闪失,那些狗东西就敢公然迫害自己的儿子!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儿,无异于给他敲响了警钟。 从现在开始,他也要为自己、为家人考虑考虑了! 即便不抢那皇帝位,也不能让阿猫阿狗欺负了汉王府。 想着,朱高煦看向朱瞻壑,怒骂道:“没用的东西,就算老子死了,你就不敢嚣张跋扈了?” “老子问你,我汉王府的行事宗旨是什么?” 朱瞻壑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汉王府,有啥行事宗旨啊? “一饭之恩必尝,睚眦之怨必报!” “你老子我是大明天下最嚣张的二代,你就应该是最嚣张的三代,你这么怂不是丢老子的脸吗?” 三人:“???” 啥? 睚眦必报? 我尼玛啊,你真狠啊! 有你丫这么教儿子的嘛? 咋滴你唯恐汉王府还不够嚣张跋扈啊? 朱高煦见朱瞻壑还不明白,向他招了招手。 结果朱瞻壑老老实实地走上前去,直接挨了一个大逼斗。 “现在,给老子出去,揍那胡广金幼孜一顿!” “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不然老子揍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朱瞻壑急忙点了点头,捂着红脸就冲了出去。 朱瞻基与朱瞻塙见状,下意识地就想开溜。 “你们做什么?不知道去帮忙?” “是老子提不动刀了,还是你们两个飘了?” 二人:“!!!” 麻了! 彻底麻了! 哪有你这样的长辈啊! 好的不教,教自家子侄去打人是吧? 朱瞻基与朱瞻塙对视了一眼,在狗贼汉王爷的威胁下,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此刻胡广金幼孜正满脸忧虑地闲聊着,脸色都很是难看。 虽然皇上那诏命没有说完,但是显然他已经动了易储的心思! 毕竟太子殿下当年能够成为储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孙殿下! 如今汉王与汉王世子异军突起,太孙受到的宠爱都降低了,太子爷父子二人的地位自然岌岌可危。 “幼孜啊,陛下想要易储,这可如何是好?” “光大兄,你我又能如何?汉王如今大难不死,将会更受皇上宠信,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 金幼孜叹了口气,苦笑道:“恨就只恨老天无眼,那汉王殿下也太过怕死了些,打个仗穿那么多甲胄,万箭穿心都杀不了他……” 话音未落,惊变骤生,金幼孜直接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混账狗东西,你说谁怕死呢?” 朱瞻壑原本还觉得有些愧疚,结果刚走过来就听见这厮在骂自己亲爹,顿时就怒了。 还没等金幼孜反应过来,汉王世子直接上前一顿拳打脚踢。 胡广见状都蒙了,这他娘地什么情况,你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朱瞻基与朱瞻塙见状,对视一眼后,果断上前殴打起了胡广。 反正胡广这老家伙谄媚逢迎,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早就看他不爽了。 于是乎,中军大营里,出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三位好圣孙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直接按着胡广金幼孜一顿暴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杀人又诛心。 朱棣刚刚睡下,很快又被吵醒了。 薛禄迎着皇帝陛下愤怒的目光,神情古怪地开口解释道:“皇上,太孙殿下、汉王世子、赵王世子正在毒打胡广金幼孜二人,我们上前拉都拉不住……” 一听这话,朱棣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古怪笑容。 “罢了,随他们去吧,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薛禄:“???” 嘶……这么放纵的吗? 医帐之内。 聂兴大步而来。 一位年轻禁军勋卫跟着他走了进来。 朱高煦抬头看着二人,对聂兴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了这名年轻勋卫。 “你是郭兰之弟,郭登?” “回殿下,小人正是郭登!” 郭登! 日后的大明名将! 朱高煦凝视着他那张略显熟悉的面容,依稀看到了郭兰的身影,最终只能长叹了口气。 小兰子,本王对不起你,只有换种办法补偿你了! “郭登,你兄长为国殉难,膝下无子,过继一个儿子给他承袭香火,这不是命苦,而是本王的恳求。” 听到这话,郭登没有拒绝,直接点了点头。 “殿下言重了,小人本就有此意,还请殿下放心。” 兄长郭兰的骤然战死,对郭登同样打击很大。 但他也不能埋怨他人,要怨只能怨兄长命不好。 “好,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吧!” “本王会倾尽所有培养你,将你培养成我大明冠军侯!” 第364章 疯狂!张軏拷问姚广孝! 金陵,紫禁城。 夏元吉与太子妃一同入内。 见到太子爷的第一眼,这位大明重臣一颗心就沉入了谷底。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面色苍白,双目禁闭,不见丝毫血色。 情况,已经严重到了极点。 “殿下?殿下?!” 太子妃尝试性地呼唤了一声,却是不见太子爷有丝毫反应。 夏元吉见状心中一叹,上前轻声道:“太子殿下,汉王殿下是否当真薨了,此事还有待查证!” “如今皇上孤悬在外,太子殿下必须承担起储君之责,主持京城大局!” 听到这话,大胖胖身子一颤,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幽深地看向夏元吉,虚弱开口道:“汉王,当真可能活着?” 众人见他病重至此,开口第一句话,却还是询问汉王的安危,心中更是哀戚惨然。 夏元吉斟酌了一下措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汉王殿下于国有功,造福万民,岂会就这般突然薨逝?” “太子少师即便精通奇门异术,他毕竟也只是人,倘若事事都算得精准,那与神仙何异?” “更何况汉王殿下深知太子少师的谶言,离京之时又岂会不做准备?” “太子殿下,您应该相信汉王殿下,等他凯旋而归!” 朱高炽听完这些话后,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诚如夏元吉所言,老二那个混账东西一向精明着呢,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老二这个家伙,肯定不会毫无防备,直接就去北疆的。 一想到这儿,太子爷总算是勉强恢复了些精神。 “爱妃,不要紧张,孤好着呢!” “夏元吉,告诉群臣,孤只是偶然感染了风寒,明日就举行临时朝会!” 闻听此言,夏元吉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告知太子爷,张軏强行抓走姚广孝的事情。 那样只会白白让太子殿下忧心,加重太子爷的病情。 对于姚广孝的所作所为,夏元吉同样感到愤怒! 那个乱世妖僧沉寂了这么久,一出手就葬送了汉王这位开疆雄主! 你姚广孝凭什么这么做? 就算是为了稳固太子太孙的地位,那也有其他的做法,根本无需如此行事。 更何况大明朝在太子汉王兄弟二人齐心协力的治理之下,可谓是百废俱兴,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大明朝各行各业都逐渐步入了正轨,正逐渐迈向巅峰鼎盛! 可是因为姚广孝这混蛋的算计,汉王疑似折在了北疆,太子爷也因此突然病倒! 难道这就是你姚广孝想看到的结果?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这等乱世妖人,死了也就死了! 夏元吉非但不会觉得可惜,反而会鼓掌叫好! 文臣官员,需要的是一个稳固朝堂,安稳江山,可以肆意施展他们的才学、实践他们的抱负,上匡君主下治黎民,造福天下百姓! 姚广孝这等动不动就搅得天下大乱之人,他们是极其痛恨并且厌恶的! 要是太子爷这次挺不过去,大明江山可就真的完了! 所以,乱世妖僧姚广孝,你死了比活着强! 北镇抚司,诏狱! 张軏手拿粗大铁针,朝着姚广孝的手指头,狠狠捅了进去。 后者随即发出了一阵凄厉哀嚎,惨叫声令人感到恐惧不安! “呵,你也会惨叫啊?你也会哀嚎啊?” “你姚广孝不是神人吗?你不是很牛逼吗?” 张軏满脸疯狂,又取下一根铁针,捅进了姚广孝的手指头里。 姚广孝叫得越厉害,他就越兴奋,甚至发出了桀桀怪笑声。 一众锦衣卫刑讯好手见状,吓得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施暴。 这尼玛地,多多少少沾点变态了啊! 姚广孝惨笑了一声,问道:“张軏,你可知你原本命格是太平富贵之相?可是因为你追随汉王爷,命格已经受到影响发生了变化,注定会中年暴毙……” 话音未落,张軏直接拿起火炉里烧得通红的烙铁,一下子印在了姚广孝的胸口上面。 姚广孝登时发出了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与哀嚎,整个刑讯牢房也弥漫起了一股肉香,令人作呕。 “你大爷的,狗东西,说啊!” “你不是挺会说这些命格屁话吗?老子爱听,接着说啊!” 姚广孝痛苦得哀嚎不止,浑身直冒冷汗,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扯那些东西。 见他不吭声,张軏这才冷哼了一声,将烙铁连带着一块血肉扯下,扔到了火炉里面。 “姚广孝,老子只问你一遍,汉王为何要去北疆?他在北疆又发生了何事?” 听到这话,虚弱无比的太子少师,顿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汉王高义啊,选择牺牲自己,成全太孙,所以他此去必死无疑!” “那日老夫夜观天象,发现帝星异动,刑克扫紫……” 不知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炫耀,姚广孝面对张軏的质问,非但没有加以隐瞒,反而是原原本本地将事实真相全都给讲了出来。 张軏听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看着姚广孝。 他很确信,这个混账东西,真的是在炫耀! 是的,乱世妖僧姚广孝,此刻就是在炫耀! 他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算计死了一位大明开疆雄主,成功保住了太子与太孙的帝位! 这无异于一场从龙之功,更无异于再次屠掉了一头伪真龙! 皇室天家,天潢帝胄,那又如何? 他姚广孝以布衣僧人之身,凭借自己的计谋,两次决定那张龙椅的归属,视大明帝胄为猪狗,肆意操控玩弄,这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即便身死道消,他这个乱世妖僧,他这位黑衣宰相,同样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一想到这儿,姚广孝顿时发出了阵阵大笑。 什么真龙天子,什么天潢贵胄,不过都是些笑话罢了! “我姚广孝有功于大明,有功于社稷,有功于苍生,汝不过个武官勋臣,安敢杀我?!” 张軏沉默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不是不敢杀这姚广孝,也不是不想杀这姚广孝。 他只是在想,该用什么酷刑折磨这个妖僧,才能泄自己心头之恨? 姚广孝见张軏沉默,顿时笑得更加猖狂肆意。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金忠陡然走了进来,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笑声戛然而止,牢房内针落可闻。 这对昔年并肩作战,一同策划发动靖难之役的知己好友,此刻却是相顾无言。 因为,姚广孝这次做的有些过界了。 汉王究竟能否夺嫡成功,坐到那张龙椅上面,这不是姚广孝这个乱世妖僧可以决定的! 皇帝陛下还健在,无论他挑选何人成为储君,待他百年之后接过大权即位称帝,那都是皇帝陛下一人的特权! 皇上若真心想让汉王殿下上位,他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汉王遇难的! 所以,姚广孝,该死! 金忠早年靠占卜谋生,受姚广孝邀请举荐,这才得以成为燕王府长史,有了日后的荣华富贵。 但是,他金忠又是个纯粹的臣子,对皇上天家忠心耿耿! 忠与义,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金忠人如其名,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他看着眼前这位昔年的好友,并没有说出一句话,而是转身就走。 “张軏,姚广孝你不能杀,留他一命,等皇上回京后亲自处置!” “如果你想泄愤,可以杀这袁忠彻,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姚广孝毕竟有靖难之大功,谁都不能杀他,除了皇帝陛下。 但是袁忠彻不同,他就是个靠着相术谄媚奉上的卑鄙小人,宰了他朝野上下只会拍手称快! 金忠话音一落,两名甲士当即押着惶恐不安的袁忠彻,直接将他踹进了牢房。 张軏见到袁忠彻那大腹便便的模样,发出了兴奋不已的桀桀怪笑声。 “张大人,汉王爷的事儿跟下官没关系啊!” “这都是姚广孝指使的啊大人,跟下官没关系啊!” 袁忠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疯狂嘶吼求饶。 然而张軏却是不管不顾,命两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按住。 片刻之后,牢房内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与哀嚎,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第365章各怀心思!心乱如麻的新学众人! 翌日清晨。 刚刚三更天,午门之外就已经是人头攒动。 所有在京官员,七部百司各衙门正五品以上的官僚,已经排成了几个整齐的队列。 这些官员在各自在各衙门长官的带领下,安静地齐聚在一起。 明亮的火光,将整座紫禁城照得有如白昼! 一辆辆富丽堂皇、奢侈到极点的马车,从金陵的四面八方,在卫士家臣仆役的簇拥下,还在不断地驶入皇城。 一面又一面旗帜,在马车的车顶高高飘扬。 一位位武官勋臣,甚至公侯勋贵,正施施然地从马车中走下来。 今天,所有还在京的武官勋臣、公侯勋贵,全都赶了过来,准备参加今日太子殿下亲自举行的临时朝会。 文臣缙绅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暗自咂舌。 因为大明朝自从开国至今,短短历经三朝时间,就已经出现这么多的勋贵了吗? 而且根据敕封时间不同,这些勋贵也分成了好几个不同的团体。 如太祖时期的开国功臣,虽然经历了黑暗动乱的洪武一朝,仅仅只是剩下了那么几家。 如定国公徐景昌、魏国公徐钦等,几乎是同时到达。 而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兴祖、永康侯徐安等,也是几乎同时到场。 而且这还要出去大部分的靖难大将,此刻他们正在追随皇帝陛下亲征北伐! 其实想想也就释然了,靖难勋臣还好,大多都还是第一代,骁勇善战功勋卓著。 但是太祖功臣传承至今,早已传到第三代第四代了。 这些家伙生于富贵之家,长于妇人之手,除却少数寥寥几人像点样子外,余者真是既不知喜,更不知悲。 大多公侯子弟除了斗鸡走狗玩女人外,就没有别的特长了。 比如国公徐景昌和魏国公徐钦二人,顶着一个世袭国公爵位,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恣意妄为,妥妥无疑的纨绔子弟。 还有靖难功臣中的成国公朱勇、镇远侯顾兴祖、永康侯徐安这些二代三代,那也是一个个地不成气候。 倘若不是汉王监国理政的时候,大手一挥,将这些纨绔二代全部丢到西山军营里去了,京师里的百姓还不知道被这些纨绔折腾多久。 只是……汉王,疑似薨了! 那他先前推行的这些新政,只怕也要戛然而止了。 百官齐聚一堂,各自议论纷纷。 群臣议论的焦点核心,正是汉王暴薨的消息是否属实。 毕竟,这个惊天消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了,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监国汉王爷卸下监国大权,直接率万骑匆匆赶往北疆。 甚至在行军途中,还顺手坑杀了一个太原知府,引得整个山西官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嚣张跋扈的汉王爷,就这么薨了? 这个消息,未免太过惊人了些! 但是,偏偏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太子殿下还因此突然病倒。 昨夜禁军的动静,不少人可是察觉到了,惶恐惊惧到了极点。 一系列的惊变之下,各种谣言甚嚣尘上,文武百官疑惧到了极点。 正因为如此,他们今日才会齐齐赶来上朝,准备打探一下消息,探知一些隐情。 比如,那位嚣张跋扈汉王爷,是否真的薨了! 再如,太子殿下昨夜为何调动禁军封锁京师,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连串的疑问,始终漂浮在群臣脑海,他们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互相交换着情报。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面无表情地站在位置上,群臣见状也不敢上前惊扰。 瞧见朱勇徐钦等人乘坐的奢华马车,夏元吉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淡淡开口道:“这些公侯子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以前汉王殿下在京的时候,没见到他们敢如此嚣张!” 金忠蹇义闻言,齐齐露出了苦笑。 这不是废话吗? 那位汉王爷,就是天底下最猖狂的二代! 哪个二代三代,敢在他面前叫嚣啊? 连太孙殿下都被无缘无故地毒打了一顿,而且那个浑人还屁事没有,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这些纨绔子弟谁敢去触汉王爷的霉头? 一想到这儿,三巨头齐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汉王总是让人感到莫名心安。 现在他这刚刚一走,整个京师就闹得鸡飞狗跳,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但很快三人又想到了姚广孝那妖僧的谶言,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汉王殿下如果真的走了,大明朝可真就要乱了啊! 相比于忧心忡忡的三巨头,解缙王景等人更是心乱如麻。 当他们得知汉王疑似薨逝的消息时,五人直接吓得如坠冰窖! 毕竟,汉王殿下,乃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学部尚书解公豹、侍郎陈公甫,礼部尚书王景、侍郎邹缉曾棨,全都是因为汉王殿下力排众议威压百官,才能成为执掌一部的朝堂重臣! 而且汉王推他们上任的目的,正是为了打击程朱,弘扬新学! 诚然,如今程朱缙绅在中央朝堂的势力,可谓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再五可以抗鼎之人! 但是,在各省道州府县,数量众多的地方官员,那可全都是清一色的程朱文人! 解缙王景等人尝试着推行新学,进行官学改制,不出意料地遇到了极大阻力。 毕竟地方官员如果不配合的话,那这来自中央朝廷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府台! 想要短时间改革官学弘扬新学,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黑衣宰相姚广孝亲自出山,主持新学推行事宜,在他的策划布置下,礼部与学部互相配合,强行推动了京畿地区的官学改制,总算是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效。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出了汉王疑似暴薨的消息,那对新学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一旦地方官员得知消息,解缙王景等人失去了最大倚仗,他们势必会奋起反击,将这些“汉王党羽”通通拉下马来,踩进泥地里! 到时候别说弘扬新学了,解缙王景等人只怕都会自身难保,成为天下官员攻击弹劾的对象! 一想到这儿,五人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汉王殿下这一走,他们前期做出的所有努力与付出,包括新学结晶,可都要全部付诸东流了啊! 现如今五人只能希冀着,汉王薨逝的消息只是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毕竟那位汉王殿下,虽然嚣张跋扈、狡黠险狼、勇悍无赖、不当人子…… 但是这大明如果真少了他,那可会瞬间就会乱套了啊! 宫门打开,开始入朝。 原本略显嘈杂的文武百官,顿时闭口噤声,不再言语。 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今日这场临时朝会,可能会发生很多大事! 至少,关于那些谣言,究竟是真是假。 那位汉王殿下,是否真的薨了? 第366章 废除学部!程朱的反击开始了! 文华殿。 太子观政之所。 奉天殿作为宫城正殿,只做大型朝会之用。 位于奉天殿两侧的文华殿和武英殿,才是天子召见臣僚,商议政事所用的便殿。 如今天子不在京师,按照制度,各处正殿皆不得启用。 不过自从洪武朝懿文太子朱标开始,大明朝的太子爷权力那是一个同一个的大得很。 建文朝暂且不提,永乐朝的这位太子爷,自从永乐七年皇帝陛下第一次亲征北伐开始,便受命监国理政,直到皇上大捷还朝。 当今天子是位马上皇帝,打残了蒙古鞑靼部落,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北伐,准备收拾一下不听话的蒙古瓦剌部落。 所以太子爷监国理政的时间,也逐渐变得长了起来。 算上当年靖难之役的时候,这位太子爷坚守北平坐镇后方的时间,他已经做了好几年的无冕之皇了。 满朝文武也基本上习惯了这位太子殿下的脾气秉性,习惯了他受命监国理政。 直到监国汉王爷横空出世,硬生生地搅弄风云,上下不宁! 如皇上临行出征前,特意留下辅助太子殿下监国理政的四位辅命大臣,吏部尚书兼詹事蹇义、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如今就只剩下了两人。 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侍读黄淮与左谕德兼翰林侍讲杨士奇,直接被嚣张霸道的监国汉王爷发配去了南洋旧港布政,至今生死不明! 除此之外,六部宰执侍郎、朝堂九大公卿,也来了一次大洗牌。 原本七人内阁大学士,如今除了扈从皇上北伐的胡广金幼孜外,如今只剩下了杨溥。 国子监祭酒胡俨与大学士杨荣被打入诏狱,杨士奇与黄淮流放南洋旧港,只剩下了一个为官谨慎的杨溥。 七部那七位尚书大人,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现在不管不顾,甚至疑似支持汉王殿下,亲自主持汉王的宗藩新制。 刑部尚书张胥毫无风骨,顺从汉王朱高煦,将“官员犯罪革除功名”这一条加入了大明律令之中。 工部尚书宋礼,那更是直接了监国汉王爷的人,整日与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纠缠不清,大力建设那什么大明工会,给天下匠人检验评级,妥妥无疑的汉王党羽! 礼部尚书吕震先前也被打入了诏狱,而后举族流放南洋,因为他的愚蠢牵连了整个礼部,导致礼部自尚书到郎中,迎来了一场大清洗,一个人都没跑了,全都举族流放南洋! 而狗贼汉王爷也借此机会,大力培植扶持自己的党羽,现任礼部尚书王景、侍郎邹缉与曾棨,那都是毫无疑问的汉王党羽,正全力配合那劳什子学部推行官学改制,弘扬新学。 至于这新设立的学部,连同学部尚书解缙解公豹、侍郎陈公甫在内,全都是些卑鄙小人,无耻之尤! 奈何这学部手握科举官学大权,总管大明天下学政,侍郎尚书那都是手握实权的朝堂重臣! 而通政使鲁穆是狗贼汉王爷一手提拔,立场可想而知。 都察院话事人、左都御史顾佐那更是汉王鹰犬,因为汉王提出的治贪新法,整个都察院上下可谓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已经成了一群紧盯贪官六亲不认的孤臣直臣了! 大九卿之中,也唯有大理寺卿汤宗是位刚正直臣了,可惜他年纪已经大了,指不定多久就会致仕归乡了。 这么一算起来,朝堂大九卿中,还有几人不是汉王党羽? 只是可惜,汉王爷薨了啊! 一想到这儿,不少朝臣都露出了笑容。 汉王如果真的薨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他这些所谓新政,全都可以废除! 再将解缙王景等汉王党羽逐出朝堂,贬出京师。 那大明朝堂将会恢复以往的和睦安稳,这位文臣官员最愿意见到的局面。 太子爷礼贤下士,宽厚仁慈,同样是文臣官员心中最完美的君主楷模。 如此君臣上下一心,共同广施仁政,造福天下百姓,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般念头还未持续多久,很快就陡然消散了。 当文武群臣见到被小鼻涕搀扶着走进大殿的太子殿下,一颗心顿时就跌入了谷底! 太子爷,这是怎么了? 他这身子骨原本就虚,不会真出什么问题了吧? 见到太子殿下那面色苍白的模样,先前还暗自窃喜的朝臣,瞬间如坠冰窖! 太子爷要是出事了,汉王爷没死的话,那何人还能阻止汉王爷上位? 他们这些朝臣,只怕又会进入到洪武朝那等,严苛到变态的残酷政治生态之中! 大胖胖扫了一眼文武百官,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群臣免礼。 他这感染了风寒,加上忧心自家老二,一瞬间身子骨就垮了。 要不是太子爷与夏元吉连翻开导,说不定他都不能撑到今天。 回想起自家老二,大胖胖嘴角浮现出了苦涩笑容。 “今日唤诸位前来,一是朝会,二是解惑!” “解什么惑,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数!” “孤在此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汉王朱高煦平安无事,正在北疆为我大明征战沙场!” “若是再有人故意散播不实谣言,孤会命锦衣卫动手抓人,以‘动摇江山社稷’之罪,诛其九族!” 此话一出,百官皆惊。 欣喜若狂的人不在少数,如解缙王景等汉王心腹,以及朱勇徐钦等武官勋臣。 汉王心腹不用多言,但朱勇徐钦等武官勋臣,那可是将宝押在汉王身上的人,要是汉王殿下真折在了北疆,那他们也差不多要完了。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太子得文官鼎力支持,一旦他顺利即位称帝,朝堂话语权自然会落到文官手中。 这一幕,建文朝就曾经出现过。 齐泰黄子澄等文人把持朝政,迎合建文皇帝,大肆打压迫害武官勋臣。 以至于他们这些勋臣贵戚,明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在这些卑鄙文人的宣扬之下,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乱国之贼,脑门上被扣着一顶又一顶莫须有的罪名! 在建文一朝,武官勋臣集团受到了比之洪武朝还要严苛的政治,下场可谓凄惨无比。 好不容易熬到了永乐朝,汉王朱高煦自然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君主。 尤其是汉王殿下监国理政期间,大力收拾政治文臣,那可是武官勋臣拍手称快的大喜事,整日看戏吃瓜都有些累了。 而且汉王监国理政的时候,发动了东海战役和南洋战役,是位不折不扣的开疆雄主! 唯有开疆雄主上位,武官勋臣才会有打仗的机会,才能通过军功获得功名利禄! 至于太子殿下,一看就是位优柔寡断的守成之君! 当然,更多的却是失望的人,他们只能暗叹老天无眼。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面色如常,他们清楚这不过是太子殿下安定人心的说辞。 北疆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汉王是生是死还是个未知数。 然而,以目前这朝野惶恐的局面来看,太子殿下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只是三巨头很是担心,万一那妖僧姚广孝一语成谶,汉王殿下当真薨了,那该如何是好? 只怕大明朝,将会迎来一场剧变啊! 正当这个时候,大理寺卿汤宗施施然地出列,在群臣疑惑注视之下,朗声奏道。 “太子殿下,朝廷宣布暂停科举,又命学部改革官学,天下学子对此怨声载道,纷纷予以抵触,不愿接受!” “学部创立至今已有数月,连京畿地区的官学改制都尚未完成,而且学部那新学教材简直就是离经叛道,怎可用为天下学子的进学教材?” “臣请恢复祖制,废除学部,罢免学部一应官员,将科举官学之权交换礼部手中!”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解缙王景等人脸色大变。 他们清楚,程朱的反击,开始了! 第367章 惊悚!太子爷的暧昧态度! 文华殿内,鸦雀无声。 因为大理寺卿汤宗的突然发言,整个大殿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首当其冲的学部尚书解公豹与侍郎陈公甫,此刻脸色都很是难看。 他们没有想到,明明太子爷已经告诉群臣,汉王暴薨不过是谣言,可是这些程朱缙绅依旧开始了反击! 而且这汤宗寻的理由借口很是完美,直接抓住了学部尚未完成官学改制的痛脚,即便解公豹有些反驳,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人家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自从学部创立至今,的确还没有完成官学改制,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以往那天下读书人,学的可都是程朱,读的也都是程朱,你突然改变科举大考内容,强行逼迫他们改换门庭,学习完全不一样的新学,这让他们如何接受得了? 所以,地方士子抵触排斥,这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再加上地方官员,都是以往通过科举大考步入仕途的程朱缙绅,他们非但不会帮助朝廷推行新学新政,反倒是会从中作梗! 以致于解公豹下达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府台,更何况是推行官学改制? 大明如今合计有十五省(交趾旧港)之地,道州府县一层层官员从中作梗,解公豹这位学部尚书就算是带着学部官员亲自下到地方,他们跑断了腿也收拾不完这些地方官员。 如果不是黑衣宰相姚广孝出山,给学部理清章程,搭好架子,先从京畿地区下手,而后再推广至道州府县,只怕他们现在还是摸不着头脑,被地方官员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人家汤宗这话,说得是真的没错! 要怪就只能怪解缙等人自己无能,平白辜负了汉王殿下对他们的期望! 学部尚书解缙本就是个纯粹文人,性子刚介耿直,官场上的蝇营狗苟与鬼蜮伎俩,的确不是他擅长之事。 而学部侍郎陈公甫以往不过是个落魄书院的山长,就算性子老成持重,也是从未经历过官场争斗,骤然间身居高位主持新学推行,真可谓是难为这位老先生了。 如此之下,二人即便愤怒不已,却也是无话可说,只能就此沉默着。 这一幕落到汤宗眼里,顿时让他信心倍增! 那位监国汉王爷暴薨的可能性极大,否则太子爷也不会突然病倒。 即便汉王没有薨逝,此刻他远在北疆,对朝堂之事鞭长莫及。 而且等他返回帝都的时候,皇帝陛下也会大捷还朝,金陵帝都也不再是他监国汉王爷的一言堂了! 所以,不管那位汉王殿下,究竟是生是死,此刻都是自己等人进行反击的最佳时机! 在汉王朱高煦的大肆清洗下,如今朝堂之上程朱缙绅势力大损,可谓是凄惨无比。 尤其是那场会试谋逆案,连同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胡俨在内,整个翰林院因此受到牵连,全部都被发配流放,逐出朝堂,标志着程朱的衰落! 但是,程朱真的衰落了吗? 呵,怎么可能! 这只是在中央朝堂,汉王可以恣意妄为! 但是在地方上,各道州府县,上到官员下至学子,那可都是清一色的程朱文人! 你汉王朱高煦想将程朱拉下神坛,弘扬什么新学,问过他们答应没有?! 人家读了一辈子的程朱,学了一辈子的程朱,难道就因为你汉王朱高煦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改换门庭从头学起?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何况程朱之所以登临神坛,自前宋晚期开始就成为主流意识学说,正是因为它有利于维护朝廷的统治,有利于老朱家坐稳他们的江山! 等到皇帝陛下大捷还朝,他岂会继续容忍汉王朱高煦胡作非为,破坏原本安稳的大明江山? 莫说皇帝陛下,就连此刻坐在主位上的太子爷,都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汤宗趁着这个大好时机,悍然选择出手,正是在提醒太子殿下。 废除汉王新政,一切恢复旧制! 眼见解缙陈公甫二人沉默,王景忍不住叹了口气,出列奏道。 “太子殿下,学部创立至今不过寥寥数月时间,如何能够短时间内就完成新学改制?” “再者说来,在我礼部的配合之下,学部已完成了京畿地区的改制工作,这些地方上的士子也都欣然接受那新学,并未如同汤大人所说的那般强烈抵触!” “这怎么到了汤大人口中,就变成了学部不作为无用处?” “如果按照汤大人的说法,那老夫建议汤大人与解大人平调一下,汤大人不妨去做这学部尚书,亲自主持新学推行事宜!”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大胖胖听见这话,险些乐出声儿来。 不愧是老二的心腹啊,别的没有学到,坑人整人那是学了个精通! 王景这话,意思很简单。 你牛逼你上啊! 你说学部工作不到位,那你汤宗去做学部尚书吧! 你总不能没有一点真本事,就只会在这儿瞎叫唤吧? 汤宗一张老脸涨红成了猪肝色,恶狠狠地盯着王景。 这个匹夫,真是好手段啊! 让他汤宗去做学部尚书,主持新学推行? 他疯了才会去做这学部尚书! 明眼人都知道,这劳什子学部尚书,可是与新学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一旦就任学部尚书,那就是与天下士林为敌,成为天下学子官员争相攻击弹劾的众矢之的! 即便汤宗故意尸位素餐,故意暗中使绊子阻止新学推行,可他是学部尚书啊,,到时候解缙只需要像现在这样,用他汤宗刚刚说的话弹劾于他,那汤宗该如何回答? 如今这学部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接手谁成众矢之的,遗臭万年的那种! 汤宗虽然想要帮助程朱重回神坛,但是他不是什么圣贤,做不到为了程朱牺牲自己! 所以,他沉默了,不敢再吭声。 王景这话,只要接茬,那必定倒霉。 他开始认怂,可不代表此事就这么算了。 大胖胖笑眯眯地看汤宗,冷声出言道:“汤寺卿,孤觉得王尚书这个提议很不错嘛!” “既然汤寺卿觉得学部不作为,那你就去试试,做出些成效来,也好让解尚书心服口服。” 汤宗:“???” 啥? 啥意思? 太子爷这是投敌了啊?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帮着我说话吗? 咋滴现在还一脸坏笑地对我落井下石啊? 解缙此刻也恢复了神采,满脸戏谑地看着汤宗。 “对啊,汤大人,我解缙自问才德浅薄,比不过汤大人!” “既然如此,那这学部尚书的位置,交给汤大人来做也无妨!” 汤宗:“!!!” 你大爷! 谁做谁倒霉! 啥子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咳咳,解大人说笑了,老夫只是公事公办,解大人勿怪。” “汤大人哪里话,既然汤大人这么惦记我学部,那不如来我学部任职吧!” 二人一阵交流,解缙仰仗着学部特殊性,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汤宗唯恐惹火上身,唯有步步后退暂避锋芒。 群臣见状憋笑憋得很是难受,却又不敢当朝笑出声儿来。 不过有些人却是感到一阵莫名惊悚,因为他们注意到了太子殿下的暧昧态度。 太子爷现在应该鼎力支持汤宗,直接废除学部才对啊! 他怎么还向着解缙说话,在这和稀泥,有点“投敌叛变”的意味啊! 嘶……细思极恐! 第368章 波澜再起!来自周王爷的大逼斗! 太子朱高炽。 疑似投敌叛变了啊! 一众文臣看着太子殿下,觉得有些牙疼。 人汤宗高举大旗,直截了当地攻击解缙这些汉王党羽。 可你这位太子爷倒好,非但不力挺人家,反倒是向着解缙说话。 咋滴你被狗贼汉王爷带跑偏了,开始磨刀霍霍对准程朱缙绅了? 好歹你朱高炽当年能够坐上这太子大位,那都是文臣缙绅的鼎力支持啊! 一时间,文臣缙绅有些纳闷,眼瞅着太子爷朱高炽的暧昧态度,他们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本他们得知汉王暴薨的惊天消息,那可是欣喜若狂,当即秘密联系,准备予以反击,给解缙王景这些汉王党羽来一记狠的! 可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爷竟然会是这等暧昧态度。 汤宗被怼得哑口无言,暂时败退,太子殿下还落井下石!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太子殿下也支持新学? 不! 不可能! 他可是太子朱高炽! 他身边都是程朱缙绅! 经筵讲学也学的都是程朱! 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支持新学! 毕竟他朱高炽能够坐稳这个太子大位,倚仗的就是程朱缙绅! 想着,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再次试探一下。 此事太过关键,必须要摸清楚太子爷的态度! 眼见气氛有些沉闷,大胖胖开口询问了一下各项新政的推行工作。 户部的新盐法,工部的匠籍改制,兵部诸王外放事宜,学部与礼部配合进行官学改制…… 不知不觉间,汉王朱高煦已经深深地影响了大明朝的六部百司,给他们安排了不少工作。 当太子爷问及诸王外放的安排事宜时,兵部尚书金忠正准备出列奏禀,然而令他惊怒交加的事情发生了。 兵部右侍郎方宾抢先他一步出列,跪地朗声奏道:“太子殿下,诸位臣工!” “臣敢问诸王外放一事,皇帝陛下可曾知晓?陛下可曾同意?” “我大明原本承平盛世,诸王安心在封地享受富贵,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这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藩王不会作乱,倚仗权势鱼肉百姓!” “可是现在,汉王骤然给予诸王六卫三万战兵,放任他们外出征伐四方邻国,此举不但会极大损害我大明在周边邻国中天朝上国的威望与信任,还会促使这些藩王拥兵自重,割地称王,这焉有不乱的道理?” 方宾越说越激动,此刻已经是脸色涨红,仿佛汉王这诸王外放的新政,当真是罪大恶极一样。 “太子殿下,诸位臣工,西周武王三监之乱、西汉景帝七国之乱、西晋武帝八王之乱的历史血泪就在眼前,难道诸位还不能吸取教训吗?” “汉王朱高煦允许宗室王出镇一方,允许宗室王参政议政,甚至允许宗室王在自己的封国内自置军队……这简直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诸王刚刚外放,中央朝廷国力鼎盛,所以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臣敢问诸君,二十年后、五十年后乃至一百年后,这大明天家还会是如今的天家吗?”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都满脸骇然地看着方宾,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兵部右侍郎头会这么铁! 他这番话,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诸王外放极有可能导致藩王之乱,到时候中央天家可就会易主了啊! 但是你丫说归说,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 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可就是靠着藩王作乱才坐上这张龙椅的! 你列举西周武王三监之乱、西汉景帝七国之乱、西晋武帝八王之乱,怎么不加上一个大明建文帝燕王之乱? 混账东西,这是啪啪打太子爷的脸啊!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脸色很是难看,死死盯着这个方宾。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掌控的衙门里面,竟然还有这等混账东西! 早不说晚不说,等到汉王出事的时候,才敢跳出来说这些混账话! 此人,真是无耻至极! 大胖胖满脸铁青,看着方宾沉默不语。 这个方宾,他还是有印象的。 此子不是科举入仕,而是洪武年间,起家太学生,授刑部郎中。 等到靖难之役后,燕王殿下入京,方宾与兵部侍郎刘隽等迎附,特见委用,进兵部右侍郎。 此人虽然颇有才干,办理部事应务不滞,但是天性警敏,能揣上意,与吕震胡广等人一个德行,所以恃宠贪恣,颇为跋扈。 但是因为方宾当年的逢迎之功,又是历仕三朝的元老,所以朱高炽对他颇为尊敬。 然而太子爷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反对诸王外放新政,而且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这方宾说的什么话? 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朱高炽朱高煦愚蠢,给予宗室亲王兵权了! 饶是大胖胖脾气比较好,一般不发怒,此刻也是暴怒到了极点。 正当他准备出手,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谄媚小人的时候,却有人比他抢先一步。 只见宗人府大宗正令周王朱橚施施然地走了出来,面容和善地看着方宾。 后者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那是丝毫不畏惧。 毕竟周王朱橚一向低调做人,著书立说,从不参与朝政有关的事情,存在感极低,脾气那是出了名的好。 他方宾今日就是要欺负老实人! 朱橚笑呵呵地看着方宾,慢吞吞地踱步上前,走到他身边,而后陡然扬手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啪的一声脆响,惊呆了文武百官。 嘶……当廷殴打朝堂重臣,周王爷这么勇的吗? 这位周王爷不是脾气出了名的好,还是位养生医学家吗? 方宾骤然挨了一个大逼斗,反应过来后瞬间暴怒! 他是皇帝陛下的宠臣,自从到了这永乐年间,还无人胆敢如此羞辱于他! “你……你竟然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本王乃是太祖第五子,大明第一代亲王,为何不敢打你?” 朱橚冷声笑道,扬手又是一个大逼斗扇了过去。 方宾抬手准备抵挡,然而朱勇徐钦这两个小崽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上前按住了他的双手。 “嘿,狗东西,大明亲王扇你巴掌,那是看得起你!” “你敢忤逆犯上?信不信抄你家灭你族!” 二人一边嘲讽一边按着方宾,以致于后者只能眼睁睁地又挨了一个大逼斗。 朱橚打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发泄了一下心中的火气,随后转身看向大胖胖。 “太子殿下,老臣弹劾方宾挑拨天家皇室,罪大恶极,请求殿下将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你说我宗室亲王将来会拥兵叛乱,那我就弹劾你挑拨离间天家骨肉! 区区一个兵部右侍郎,你怎么敢的,当廷驳斥诸王外放! 方宾啊方宾,准备迎接大明诸王的怒火吧! 大胖胖闻言并未应声,而是看向了成国公朱勇与魏国公徐钦。 二人注意到了太子爷的阴冷目光,顿时缩了缩脑袋,乖乖回到了位置上。 朱高炽见状这才冷哼了一声,扫视群臣开口道:“诸王外放,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尔等若是心怀不满,有任何意见,可以上奏陛下!” “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议!” 第369章 废除工会!贤臣干吏再次出击! 一番试探。 结果不尽如人意。 太子殿下再次选择了和稀泥! 方宾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是露骨了。 就差指着鼻子告诉你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这么做是狼子野心! 诸王外放,拥兵自重,割地称王! 汉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即便他夺嫡争位失败,也可以外放就藩,带着六卫三万战兵做他的实权藩王去! 而且因为这宗藩新制,乃是汉王朱高煦一手主导促成,他在诸王之中威望最高,声威最广! 要是将来有一天,这汉王朱高煦效仿当今皇帝陛下,悍然起兵造反,只怕诸王会紧紧追随,将大明江山搅得天翻地覆! 即便这有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是这些藩王获得兵权之后,那一个个地腰板可是瞬间挺直了,底气也足了。 这还没有多久呢,周王朱橚就敢当廷殴打朝堂重臣! 那要是等他们彻底坐稳了海外藩王的位置,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实力,那还不得反了天了? 诸王外放,这真是个昏招,而且对太子爷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益处,为何他朱高炽还要维护? 难不成真是如自己等人所料那般,太子殿下已经投敌叛变了? 大理寺卿汤宗请求废除学部,还权于礼部,太子殿下落井下石。 兵部右侍郎方宾言辞激烈地驳斥诸王外放,反遭周王朱橚当廷殴打,太子爷甚至都没有训斥周王朱橚,而是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就又开始和稀泥! 可怜方大侍郎,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结果奏报没有被采纳不说,还白白挨了两个大逼斗,可谓是颜面扫地。 朱勇徐钦等人都快乐出了声儿来,他们同样察觉到了太子殿下的暧昧态度。 要是太子爷当真被汉王爷给带跑偏了,一改以往温文尔雅的脾气秉性,反而支持大明开战八荒四夷,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 至少,他们这些武官勋臣,也有了勇武之地! 一时间,因为周王发威,怒打方宾,大殿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原本虎视眈眈的程朱缙绅,此刻也有些惊疑不定,不敢再对汉王新政下手。 怂了,真的怂了。 太子爷不知道是不是感染风寒,脑子坏掉了,一反常态地支持这些新政! 他们要是再继续进言,指不定会不会挨上几个大逼斗! 眼见群臣默不作声,大胖胖便有些乏了,正准备就此结束朝会。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位颇有分量的朝臣走了出来。 刑部侍郎金纯金惟人。 大胖胖一见到金纯出列,神情顿时变得郑重了起来。 因为这个金纯,与方宾一样,同样是三朝元老,洪武三十年读完太学后,以出众的才华被举荐为吏部文选司郎中,从此步入仕途。 但与奉迎谄媚的方宾不同的是,这金纯为人忠厚和平、老成持重,超然出众的才华、气魄,清正廉洁的吏风及功勋卓著的政绩,博得了皇帝陛下的高度信任甚至是尊敬,在朝野上下威望极高。 这位刑部侍郎做出的政绩,满朝文官都没有几人比得上。 人家还是辅助工部修建顺天新都,受命采集木料,以备修建新都宫殿之用。 而后两次随皇帝陛下巡视顺天新都的建筑工程,具体负责太岳太和宫的建筑任务。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北伐蒙古,金纯又积极帮助皇上制定战略战术,成为北征沙漠的高级参谋,很快取得北征的胜利。 皇帝陛下第二次北伐的时候,金纯正忙着负责会通河的治理和黄河故道的疏浚工程,所以才没有赶上扈从皇上出征。 但是少了这扈从北征之功,金纯却多出了疏浚运河之大功! 皇帝陛下迁都之心人尽皆知,但是经济中心在南方地区,北平想要成为新都,必须首先打通南北大运河,以此作为南粮北运的经济要道。 会通河是南北大运河的关键河段,乃是元朝鞑子利用隋炀帝时所开凿的那条南北大运河作为基础,开凿的一段从大都(北平)到通州(江南)的通惠河,全长一百六十多里。 河成命名"会通",南来漕艘无须再远涉渤海,可经此河直达京畿北平。 然而因水源不稳定,河道时患浅涩,不胜重载,元朝年间,此河未能发挥作用,漕粮北运仍以海运为主,甚至到了元朝末年竟废弃不用。 等到太祖鼎立大明后,会通河已淤断三分之一,由于南粮北运要远涉渤海,耗时耗力耗钱,加上迁都在即,所以皇帝陛下特命宋礼与金纯治理会通河,以畅通运道,缩短南北漕运的路程,打通发展经济的大动脉,确保水路运输正常通行。 这两位贤才上任之后,深入实地,沿途勘察,礼贤下士,认真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在全面考察的基础上,详细分析研究各种意见,采取筑坝遏水、分流济运、建闸节水等多种方式,经过半年多的奋战,会通河故道浚成,使运道畅通。 自此,南方漕艘再不用远涉渤海,而由会通河直达北京各地,每年约有四百万石漕运通过此河。 除了疏浚会通河之大功,金纯又奔波于工地南北各段,风餐露宿,疏浚黄河故道,使这里的人民免遭洪灾的侵害,深得黄河流域两岸百姓的尊敬爱戴。 这一系列的功绩摆在眼前,不得不证明一件事情。 金纯不仅是位贤臣,而且还是个干吏,足以胜任六部宰执! 因为他的个人功绩,加上自己对这位贤臣干吏的尊敬,大胖胖只能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地看着金纯。 “太子殿下,臣听闻工部正在筹备大明工会,管理为天下匠人,并为其评级。” “如今顺天帝都还在营建,南北大运河仍需要疏浚,急需大量的工匠苦役,所以臣觉得此举很是不妥。” “而且天下匠人何其多也,木匠铁匠瓦匠石匠等等数不胜数,难不成还要给这些匠人全都校验评级?那工部也不用做其他事情了,光是这一项就足以让他们忙上一辈子了!” 听到这话,群臣顿时大笑出声,原本沉默的气氛也变得快活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贤臣干吏出列所奏之事,竟然是暂停工部开设大明工会这项新政! 工部尚书宋礼看着这位知己好友,一时间倒也没有发声。 毕竟人家说的这话,也不无道理。 顺天帝都和南北大运河,再加上皇帝陛下的帝陵,大明现在正在劳作的匠人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难不成停了这些大项目,让工部派遣专人去工地给他们评级? 这根本就是不合理之举。 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有些不爽,出列反驳道:“金大人,自从我皇家制造局改建之后,研制出的新型武器军备诸位有目共睹,这可都是那些匠人的功绩!” “而且技术卓越精湛的匠人,应该得到保护,享受部分特权,这样才能让他们心无旁骛地发挥自己的技术才能,努力创新……” “呵,真是可笑!”方宾正愁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发泄,还未等胡元澄把话说完,直接冷嘲热讽道:“胡大人毕竟是出身交趾,可能不太了解我大明祖制!” “士农工商,这是历朝历代不变的祖制,让工匠享受与士人一样的优渥特权,那岂不是乱了套了吗?” “真要是如此行事的话,那何人还愿意耕田种地,直接全去做匠人算了!” 胡元澄怒视着方宾,恨不得再给他一个大嘴巴! 这个混账东西,真是胡搅蛮缠! 尤其是他那句“交趾出身”,更是戳中了胡元澄内心的自卑之处! “太子殿下,臣附议金大人所奏,必须暂停这大明工会!” “臣附议!” 汤宗再次出列,选择紧紧跟上。 很快越来越多得人出列,及时声援金纯。 一时间,足足有十好几人附议,看得太子爷有些头皮发麻。 这些程朱缙绅,今儿个是要拼死反击啊! 老二啊老二,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第370章 作战计划!三军猛扑岭北和林! 岭北,中军大帐! 朱高煦一身戎装,环顾全场。 薛禄、柳升、陈懋等骄兵悍将一个个地神情肃穆。 修养了不过几日时间,朱高煦便彻底恢复了过来,除了肩膀上的伤口外,他几乎已经恢复如初。 待他伤势养好后,朱棣当即下令,命汉王朱高煦统管三军,负责此次岭北战役! 听到皇上的这个命令,薛禄柳升等靖难大将可谓是欣喜若狂。 毕竟一众蒙古部落已经被逐一扫灭,蒙军再难阻止其像样的反攻。 估摸着也就岭北府城和林一战,脱欢阿鲁台等人会集结最后的兵力据城固守,给一路势如破竹的大明王师带来些许难度。 但是有了皇家制造局送来的灭夷大炮,加上脱欢仓皇溃逃留下的回回炮,什么坚固城池,都不够这些战场利器轰上几次的! 所以这场岭北战役,明军大胜收复岭北,那是必然的! 只需集结大军开拔和林,就能彻底填满岭北这块拼图! 之后的事情,那就是朝廷派遣文臣官员前来治理布政了。 换而言之,皇帝陛下此刻更换三军主帅,命汉王朱高煦接替骠骑将军薛禄,明摆着是送给汉王殿下一场滔天功绩! 凭借这收复岭北、永清沙漠之大功,汉王殿下的民望将会暴涨到一个惊天的地步! 到时候北伐大军大捷还朝,何人还能阻止汉王殿下入主东宫,成为当之无愧的大明储君? 太子不行! 太孙不行! 那些文臣官员更不行! 在煌煌大势面前,任何人胆敢阻挡,只会被碾成齑粉! 皇帝陛下这道诏命,无异于是在传递政治信号! 大明储君,将要易主了! 所以,即便薛禄白白丢失了一场足以青史留名的滔天功绩,他也是欣然接受。 只要汉王殿下能够顺利入主东宫,成为下一任大明天子,他薛禄还怕没有荣华富贵吗? 而胡广金幼孜等扈从文臣,同样揣测到了这个可怕的信号。 奈何经历上次何林夫一事,皇帝陛下对他们极其不满。 别说进言劝谏了,他们没事都挨了一顿毒打,现在还是鼻青脸肿的,哪里还敢吭声! 此刻二人只能老老实实地一旁坐着记录工作,眼睁睁地看着汉王朱高煦接掌三军,制定作战计划,白捡一场滔天大功。 因为永乐大帝的提醒,朱高煦也意识到了此次岭北战役的损耗,会带给大明财政极大的负担。 所以他本着尽快结束这场岭北战役的念头,也根本没有多想,直接欣然领命,开始指挥三军。 巨大沙盘上,此刻岭北各地,已经插满了大明黄龙旗。 朱高煦伸手拿起一枚龙旗,插到沙盘一处。 “这是杭爱山,武夫至高荣誉之一‘燕然勒功’,就是在此地,这燕然山就是杭爱山。” “杭爱山南麓,就是岭北府城和林,昔年的大蒙古国帝都!” “当年成吉思汗率领蒙古铁骑,从蒙古国的杭爱山一带向西方进军,一路打到了南部俄罗斯草原,看似路途遥远,实则从杭爱山到伏尔加河畔不到四千公里!” “而且从杭爱山出发穿过阿勒泰地区,来到中亚那些斯坦国,这一路基本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很适合铁骑大军奔袭疾驰,所以从杭爱山出发,铁骑大军完全可以快速机动进军中亚!” 顿了顿,朱高煦斩钉截铁地看向众人。 “这也是为何,我大明一定要掌控杭爱山的真正原因!” “我大明打下岭北,派遣官员布政驻军驻守,完全可以效仿元朝,将岭北行省打造成塞上江南之地,而后储备钱粮辎重,随时可以向西进军中亚,帖木儿帝国可是有着汇聚了整个中亚之地的惊人财富!” 听到汉王这话,一众悍将瞬间就兴奋了。 果然啊,不愧是他们选中的明主! 原本众将还有些担心,眼瞅着岭北战役就快结束了,他们这些骄兵悍将会不会就此被闲置,甚至遭到清算,落得个跟开国将佐一样的下场! 直到汉王殿下方才开口,众将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他汉王朱高煦不只要打岭北,还要进军中亚,还要打帖木儿帝国! 这样一位野心勃勃的开疆雄主,才是他们武官悍将的明主! 坐在一旁的永乐帝,先前还在满脸欣慰地听着众人制定作战计划,可是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老二这个混账东西,打了岭北还觉得不够,竟然还真的想进军中亚,去打帖木儿帝国? “咳咳,汉王,帖木儿帝国已对我大明称臣纳贡,而且你也说了铁骑可以快速机动到中亚,那后勤补给怎么办?” “杭爱山的确是个不错的跳板,但是进军中亚这件事情,还需要仔细斟酌考量。” 永乐帝此刻有些怕了,他是真害怕自家老二,直接带兵就杀过去了! 这他娘地,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毕竟这个老二,经常做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爹啊,为啥不打帖木儿帝国?您忘了那死瘸子帖木儿前几年还东征大明,为此筹谋准备了数十年之久!” 朱高煦笑道,“要不是这死瘸子命不好,喝了阿拉克烧酒暴毙而亡,指不定您这位大明天子会被他打得满头都是包……” 朱棣:“???” 啥? 打不过? 老子打不过帖木儿? 你个反骨逆子,这么看不起你爹我? 咋滴没收拾你是吧,你个逆子又开始皮痒了? 永乐帝闻言勃然大怒,嗤笑嘲讽道:“那帖木儿战线拉得这么长,我大明王师以逸待劳,且正值军容最盛之际,如何可能会败给那个死瘸子?” “呵,也许吧。”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并未过多解释。 其实当年帖木儿东征大明,为此整整筹备了数十年之久,出征之时粮积若山,马羊成海,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而且光是第一波前锋大军,就足足有二十万,后续还有第二波第三波大军! 反观当时因为靖难之役,有些阵脚不稳的大明朝,一线边军总兵力不过十五万,二线满额总兵力才二十万,这还是满额情况,实际上有些卫所早就空虚了,光是兵力上而言,大明就不敌帖军。 再加上大明刚刚经历了一场靖难之役,而张玉、王真、陈亨、张武、谭渊等骁勇大将均已战死,邱福、刘才、陈珪、郑亨、孟善、火真诸将皆为一勇之夫,毫无主帅之才,能独当一面者,惟朱能一人,又身患重病。 降将中,平安、何福、顾成虽号称宿将,但都难堪重任,永乐帝也不放心让他们掌权,盛庸、耿炳文则早已自杀,李景隆被软禁在家。 这么一看起,当时的大明朝,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关键大明也从未想过,帖木儿胆敢扫境而来,孤注一掷地大军突袭。 要不是那死瘸子命好点,没有突然暴毙,直接率军突袭甘肃陕西等地,大明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有可能会被打得满头是包,甚至可能丢失半壁江山! 可惜,两大超级帝国的终极对决,因为帖木儿的暴毙身亡,变得虎头蛇尾,留下无数遗憾。 想着,朱高煦摇了摇头,继续回到眼前话题。 “即便不进军,我大明也要掌控岭北,遏制杭爱山,不然万一帖木儿帝国再次出现一位雄主,那这漠北草原可是一直太平不了了。” 听到这话,朱棣没有反驳,认可地点了点头。 随即朱高煦又点出了几个关键位置,如库伦(乌兰巴托)、乌里雅苏台、科布多等关键地区,势必要将其牢牢掌控在手中,如此大明才能彻底掌控漠北草原! 作战会议结束,大军随即开拔。 朱高煦骑乘在高头战马之上,行在永乐帝身旁,心中不免豪气万丈! “爹啊,多活几年吧,儿子去中亚给你抢几个西域舞娘,让您老体验一下何为真正的异域风情!” 朱棣:“???” 众人:“???” 第371章 科技!陈济老爷子的指点! 文华殿内,吵闹不休。 因为贤臣金纯的突然提议,一众程朱缙绅仿佛寻到了主心骨。 几乎没有过多迟疑,他们立马上奏附议,声援金纯。 对于这些程朱缙绅而言,不管金纯怀揣着什么目的,只要他反对汉王新政,那就可以附和跟从。 有这位金大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只需要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了,何乐而不为呢? 一时之间,胡元澄仿佛成了众矢之的,一众缙绅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 尤其是胡元澄原本就不是明人,而是安南人,更是昔年的安南王子。 有着这么一层渊源在,他本就受到了文臣缙绅的排挤。 而且因为汉王所创的皇家制造局局长一职,品秩俸禄等同于六部宰执,这更是让一众缙绅眼红嫉妒! 新仇旧恨一起算,这些人巴不得整死胡元澄! 胡元澄在大明入仕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些朝臣的故意排挤打压。 如果是放在以往,他被喷了也就喷了,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胡元澄始终牢记汉王殿下的那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而发展科技之人,也只能是匠人! 你总不可能让这些缙绅老爷,去铁匠铺打一天铁吧? 所以,朝廷必须要提高匠人待遇,让这些匠人安心钻研自己的技艺,养家糊口保证温饱即可,不必再为生计奔波发愁! 尤其是那些技术精湛的顶尖匠人,这对大明而言简直就是瑰宝,可是除了皇家制造局以外,天下各地还有不少这等工匠宗师,连饭都吃不饱,活得像个乞丐一样,这怎么能行? 工部组建大明工会,给天下工匠评级,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按照匠人等级,朝廷制定出新的匠户制度,按照技术水平不同,酌情减免他们的徭役赋税。 还有第三步,那便是开设专门的匠人学堂,传播科学知识,发展各行技艺,如此大明才能高攀科技树,走上真正的兴国强国之路! 这是监国汉王爷,联合工部尚书宋礼、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亲自商讨制定出的强国三步走战略。 可是胡元澄万万没有想到,工部仅仅只是开始实施第一步,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遭到了程朱缙绅的拼死反抗,百般驳斥刁难! 呵,汉王殿下监国理政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汉王殿下一走,一个个地都开始跳出来了,真是无耻至极! 胡元澄没有办法,只能顽固地坚持组建大明工会。 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事关自己能否名垂千古,宋礼也急眼了,不再明哲保身,带着侍郎赵毅等人舌战群儒。 其实原本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中,工部职权最轻,所以排名最后,一直没有什么参与感。 工部一众官员,想要青史留名,除了向宋礼这样疏浚运河治理黄河,此外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但是现在,汉王殿下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一条足以青史留名的道路! 只要把大明工会这件事情办好,除了他工部尚书宋礼之外,工部侍郎赵毅乃至工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可以成为大明工会的首创者,注定会在史书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青史留名,流芳百世,这等诱惑,没有一个文人拒绝得了。 尤其是对于工部这等清水衙门而言,那更是他们百年难遇的机会! 现在,你不让老子办工会,那就是断了老子青史留名的道路,老子不跟你拼命才怪! 如此一来,大殿内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相比于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工部众人那更是暴怒到了极点,以往一个个地都是老好人,现在却变成了舌战群儒的名家子弟,硬是与一众缙绅对喷而不落下风! 大胖胖见状也是觉得奇了,暗自慨叹老二这个家伙的魅力。 工部在他的整治管控之下,倒还真是一反常态转了性子了。 这种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刻金纯也很是懵逼,他不过是提了一嘴,觉得那大明工会章程没有制定妥帖,所以建议推迟进行也可以。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嘴,这些朝臣一个个地怎么跟疯了一样,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就开始互相对喷了起来。 而且还他娘地全是文臣在对喷,朱勇徐亲等武官勋臣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就差鼓掌叫好了!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大胖胖见这些朝臣又吵起来了,索性趁机大发脾气,直接将群臣怒骂了一通,而后直接起身开溜。 老二这些新政,以大胖胖目前的眼光见识,只能看懂一半,所以他明智地选择使用一个拖字诀,等北疆那边传回来了消息再说。 至于这些个文臣,他是一点都不想理会了,一个个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子爷一走,群臣也就没了顾忌,一个个地边骂边走,朱勇徐钦也加入了战场,帮助宋礼胡元澄怒骂程朱缙绅。 他们不懂这劳什子工会有什么好处,他们只知道这是汉王殿下提出的新政,所以要坚决推行。 谁敢反对,那就不是好人,骂他甚至揍他就完事了。 朱勇趁着方宾不注意,直接从后面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未等方宾反应过来,只听见徐钦一声高喝“兄弟们上啊”,下一刻暴风骤雨般地拳脚打了过来,硬生生地将方宾揍得鼻青脸肿。 等到禁军甲士过来维持秩序时,朱勇等人已经撒开脚丫子开溜了。 可怜方大侍郎,一次朝会挨了两次打,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哀嚎。 陈府,书房。 解缙王景胡元澄六人均在此处。 下朝之后,他们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机,所以结伴赶来了陈府,准备询问一下陈济老大哥的意见。 毕竟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他们感到致命危机感了。 那些程朱缙绅,一个个地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们六人生吞活剥了去! 陈老爷子静静听完解缙王景的叙述,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见此情形,六人都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之后,陈济叹了口气。 “程朱的反击,开始了!” “汤宗请求废除学部、方宾上奏弹劾诸王外放、金纯奏请暂缓组建工会,这三者之中,金纯是一心为国,但汤宗与方宾则是开始反击了,为了反对而反对!” “这还是只是第一波试探,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反击会来得更加猛烈,你们六人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公豹与公甫,程朱最重要的便是垄断科举与学政,你们二人最为危险!” 解公豹与陈公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脸色很是难看。 胡元澄若有所思地开口道:“陈老,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太子殿下今日多次出言维护我等……” “呵,那是因为,他还不能确定汉王殿下的生死!” “什么?”解缙六人大惊,难掩惊恐之色。 汉王殿下,不是没事了吗? 陈济面无表情地看着六人,叹道:“老夫问你们,汉王暴薨的谣言何时传出来的?是不是就在几日之前?还不足十日吧?” “就算是动用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将消息从北平传回金陵,也需要大半个月,更何况汉王殿下远在岭北,别说十日了,两个月都不见得会有消息!” 此话一出,解缙六人如遭雷击! “太子殿下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抚人心罢了,这也是为何他选择和稀泥,面对程朱缙绅的反攻无动于衷!” “同时,这两个月的时间,也会是你们最煎熬的时间,程朱缙绅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攻讦弹劾你们六人,直到汉王殿下活着的确凿消息传来,太子爷才会下定决心继续推行新政!” 陈济有些哀伤,因为他曾是太子之师,太了解朱高炽这位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宽厚仁慈不假,但优柔寡断也是真。 一旦汉王殿下真的出事了,那这新学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想着,陈济主动开口道:“元澄,将新学教材与科学原稿给老夫吧,即便事不可为,也要保留新学火种,我会让陈氏子弟将其保管好,直到它该出世的那一天,再公布出去。” 六人闻言,心中一片惨然。 解公豹叹了口气,苦涩笑道:“陈老,情况当真有这么危急?” “嗯。”陈济看着六人,叹道:“汉王一死,太子为了稳固朝堂,势必会废除所有新政,尤其是影响天下的新学,更是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眼见六人有些气馁,陈济又笑着宽慰道:“怎么了?后悔弘扬新学了?” “当初你我七人,大部分都是被汉王爷逼迫进入研究院,可是真的了解这新学与科学后,我等却又无比庆幸,不是吗?” 陈济起身,看向众人。 “不是汉王选择了我们,而是新学选择了我们。” “这个世界还是一片蒙昧,帝王、将相、官员、士绅,他们甚至连这个世界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更何谈秉承天意大道,造福苍生百姓?” “这是你我等人的责任,不容推卸,更不可推卸,不是吗?” 顿了顿,陈济又鼓励道:“诸位,当年朱子之学,也曾被驳斥为伪学,这是每一门新学都要面对的艰难险阻!” “漫长时光,自然会证明,你我等人是对的,更会给予我们应有的荣誉!” “微斯人,吾谁与归?” 六人坚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回到了诏狱研究院里的快乐时光。 待他们走后,陈济看向了北疆方向,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汉王殿下,您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第372章 惊变!解公豹被开除宗籍! 马车滚滚向前。 解缙独坐在马车里,神情颇为凝重。 陈老爷子的那番话语,无异于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关键问题,还是在于汉王殿下的生死。 汉王爷要是真的死了,不但他们完了,新学也就完了。 可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解缙这位学部尚书,早已与新学紧紧绑在了一起。 不成功,便成仁! 马车戛然而止。 解缙下了马车,走向自己的府邸。 解府很大,毕竟吉水解氏乃是书香门第之家,家境优渥。 待解缙解纶兄弟二人入朝为官之后,解氏便在金陵帝都购置了一处房产。 近来因为推行新学对官学改制一事,解缙回家特别迟。 但是妻子都会坚持着等自己回府之后,才会安寝睡下。 回想起妻子的善解人意,解缙疲惫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 然而他刚刚走进朱红大门,却见到妻子曹贞正在庭院中焦急地等着自己。 见此情形,解缙陡然变了脸色。 “贞儿,我回来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曹贞一见到自己的夫君,急忙上前拉他走到一处僻静角落。 “夫君,父亲大人他们来了,正在大堂里等你!” 解缙:“???” 父亲大人? 父亲解开来了? 他不是一心从事著述、办学,怎么突然来京师了? 一时间,解缙心中生出了强烈的不安之感。 这老爷子,不会是来教训自己的吧? 想着,解缙转身就走,果断准备开溜。 然而他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一了一声怒喝。 “解大绅,你准备去哪儿?” 说话之人,乃是他的二兄解纲,未曾出仕,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侍奉学习,从事著述、办学。 解缙无奈之下,只能回头看着自家兄长,讪笑了两声。 “贞儿,你先回房间去吧!” 曹贞有些忧愁地看了解缙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没有说出话来,识趣地转身离去。 待他一走,解缙看向二兄,上前准备探一下口风,不料解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随即失望地摇了摇头。 “三弟,进去吧,父亲叔伯他们……都在等你!” 一听到这话,解缙腿肚子都快软了。 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想要做什么? 解缙自唐朝开始,便是家风清流的名门望族,解氏家族通过科考入仕的成员颇多,通常为父子兄弟同时及第,缔造出了许多科举佳话。 传承到了解缙祖父解子元(字真我)这一辈,光是兄弟便有三人。 解观我与解求我科举及第,建东山书院于金钗岭,解成我科举高中不仕在家潜心治学,时人敬称为渊静先生。 祖父这一辈传承下来,解氏早已经是家族庞大显赫且人才辈出,要么在朝堂上政绩显著,要么在家治学成为学者。 如他的父亲解开,高中科举不仕,成为一代儒学大家,因治学严谨与矜矜业业而远近闻名,颇有大儒之风。 只是解缙想不明白,这位父亲大人不去给他的学生传道受业解惑,突然跑来帝都做什么? 当解缙进入大堂,看清里面坐着的人后,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除了父亲解开,还有一众叔伯,解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在此处。 这是想要……做什么? 解开看着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此刻却是满脸铁青,怒斥道:“孽畜!还不跪下!” 解缙一呆,心里惶恐起来,连忙行礼道:“父亲,我……” “跪下!” “我……我……”解缙不敢争辩,只能老老实实地跪下,“儿子万死,还请父亲不要动怒!” 大明尤重孝道,解氏更重家风,当着这么多叔伯的面儿,解缙自然不敢忤逆父亲解开的命令。 只是他心中惶恐到了极点,面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解开神情痛苦地看着爱子,一时间竟然沉默了。 长子解纶性情刚直沉稳,学识渊博,高中进士,甚至被太祖高皇帝亲赞“性笃实”,为官多年无任何劣迹,深受百姓爱戴。 次子解纲最像自己,科举高中不仕,选择跟随在自己身边潜心治学,从事著述、办学,学识渊博,颇有贤名。 但在解开心中,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还是三子解缙。 解缙天生聪颖,满身才气,自幼便以神童之名闻名乡野。 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应口成诵,九岁被乡野赞为神童,十八岁中乡试解元,二十一岁高中进士……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爱子养成了恃才傲物,放旷轻浮的性格,招徕了一场牢狱之灾。 倒是入狱四年,洗去了他解缙满身浮华,一朝出狱便胜任学部尚书,朝堂宰执,令人骄傲。 当初解开得知这个消息,还十分骄傲欣慰地与好友痛饮了一番。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爱子之所以能够出狱,并且一朝显贵,竟然是为了苟活求生,直接投靠了汉王朱高煦,成了汉王党羽! 他不但助汉王夺嫡争位,还离经叛道地大力弘扬什么新学,成了天底下头号逆种文人,甚至连自己给他取的字他都改了! 大绅大绅,如今却成了公豹,汉王朱高煦为他所取! 如此嘴脸做派,真是令人作呕! “解大绅,哦不对,老夫现在应该称你为‘解公豹’吧?” 解缙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开始像抽搐一样,莫名疼痛万分。 解开见他这副嘴脸,满脸都是哀伤悲容。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个儿子,果真如同那些人所说的那样,成了汉王党羽,成了天底下头号逆种文人! 解开怅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爱子,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但他好歹是修身养性多年的硕儒名士,培养出许多知名才俊,堪称一代文学大师。 眼见爱子已经误入歧途,受到异端邪说蛊惑欺骗,解开虽然痛心失望,但也明白这个时候不宜动怒,更应该语重心长地同爱子谈心,规劝他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正道。 而且解家乃是官宦世家,天下闻名的书香门第,如果出了解缙这么一个逆种文人,不但解缙个人的锦绣前程会就此断绝,解氏一族也会因此蒙羞! “缙儿,为父只想问你,为何要离经叛道,弘扬那些异端邪说?” 果然如此,这是那些人的手笔吗? 解缙叹了口气,回想起陈老爷子的警告,顿时露出了苦涩笑容。 那些个程朱缙绅,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朝堂之上争斗倾轧也就罢了,竟然还怂恿亲眷家小前来问罪! 真是无耻之尤! 解缙叹了口气,郑重开口道:“父亲大人,诸位叔伯,请你们听我解释……” “那新学并非是异端邪说,而是真正的大道真理!” “以往我等,全都错了!” 解开:“!!!” 解氏众人:“!!!” 错了? 是我们错了? 这个解缙,已经走火入魔了啊! 解开惊骇欲绝地看着爱子,伸手怒指着他,还想着对其一顿厉声斥责,规劝其回心转意。 然而解缙迎着众人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继续开口道:“父亲大人,我等儒生应具儒雅之气,刚正之气,浩然正气,而不是迂腐之气,腐儒之气,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先贤圣言,动辄子曰诗云,于国毫无裨益,于民毫无贡献,却仍在沾沾自喜……” “程朱教会我们的,是如何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是如何科举入仕享受富贵,是如何兼并田地攫取民利……这样的程朱之学,当真是圣贤之言吗?当真是圣贤之道吗?” “只怕满朝上下,都是些功名利禄之徒,奴颜婢膝之辈……” “混账!”解氏一位族老怒了,“解缙!你为了苟活求生,离经叛道,甘为汉王党羽,丢尽了我解氏一族的颜面,更是令我解氏蒙羞!” 解缙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解开。 后者此刻已经是老泪纵横,满脸绝望地看着爱子,却是没有开口阻止。 终于,解氏族老开口了。 “今日,将你逐出解氏,剥夺姓氏,并开除族谱宗籍!” “日后你解缙解公豹,将不再是我解氏之人,一切行为与我解氏无关!”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解缙瘫软在了地上,满脸绝望之色。 他被逐出了解氏,还要开除宗籍! 这是人这一辈子最羞耻的事情,会沦为天下笑柄! 被逐出家族的人,不准再回故里,死后都无法进入本族族谱中,甚至也不能葬在家族的墓园中! 被逐出家族的人,不仅家族中不再承认其族人身份,而且此人,从此就会成为一个“无根无源”的人! 被逐出家族的人,将会被冠以种种恶名暴行,浑身上下都是污点,更是会成为政敌弹劾攻讦的完美借口! 原来,这才是那些人的目的! 他们故意怂恿解氏一族,将自己逐出族谱,而后再趁机弹劾攻讦自己! 呵,真是好狠辣的手段,好阴毒的伎俩啊! 解氏族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最后只剩下了瘫软在地上的解缙,与老泪纵横的解开。 解开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爹,儿子没错!” 解缙嘶吼着喊出了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 解开闻言如遭雷击,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但他没有回答,只是步履蹒跚地继续走着,直到消失在了解缙视线里面。 从始至终,解开都未再对解缙说过一句话。 曹贞泪流满面地走了进来,抱着夫君不知该如何安慰。 解缙满腔悲愤委屈,在此刻都都化作了泪水,抱着妻子失声痛哭。 “贞儿,错的人,不是我解缙啊……” 第373章 发难!一波接着一波的反击! 解缙被逐出解氏,开除宗籍! 这个消息,不知在何人故意宣扬之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帝都。 饶是老成持重如陈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有些慌了手脚。 解缙在这个敏感时刻,被开除了宗籍,那他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开除宗籍最大的弊病,在于此人仕途就此断绝! 顶着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头,朝廷还怎么好意思用你? 那些个程朱缙绅,下手真是阴损毒辣啊! 即便是陈老爷子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动用这般手段! 解缙,完了! 不出所料,解缙刚刚被逐出家族第二日,雪花般的弹劾奏章便扑面而来。 太子爷朱高炽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觉得头疼到了极点。 这可不是一两位朝臣那么简单,还包括了各道州府县的地方官员,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他们的弹劾奏章里面,清一色地全都在弹劾解缙,也只是弹劾解缙这个学部尚书! 毕竟学部总管天下学政,而且手握科举大权,学部尚书为学部一部主官,完全可以称之为天下学子之师! 可是现在,这解缙被逐出家族开除宗籍,那自然证明他解缙自身德行有亏! 古往今来,唯有卖祖求荣、通敌叛国、作奸犯科等大罪之徒,才会被逐出家族开除宗籍! 不管他解缙是触犯了哪一条族规,都证明他解缙德行有亏不再适合做这个学部尚书! 解缙必须下台,否则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更无法令天下学子接受新学。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解缙自己请辞,才会是最佳的办法。 因为一旦他继续以学部尚书之身推行新学,天下士人学子还怎么看待这新学? 难道这劳什子新学,就是你这等被开除宗籍的人所提倡的吗? 一想到这儿,大胖胖忍不住叹了口气。 狠啊! 真是太狠了啊! 这些个程朱缙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人往死里整啊! 可是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保下解缙,那新学势必受阻,不利于官学改制! 若是不保解缙,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群臣弹劾,然后黯然致仕,那些程朱缙绅只怕会更加肆无忌惮,下一个遭殃的人就是学部侍郎陈公甫! 这样一来,学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还推行个锤子的新学? 一时间,太子爷犹豫到了极点,不明白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个时候,宦官匆匆开报,解缙主动求见太子爷。 一听解缙来了,大胖胖急忙命人把他请了进来。 见到解缙的第一眼,朱高炽就有些伤感。 这位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学部尚书,此刻却是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显然被逐出家族开除宗籍这件事情,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啊! 以解缙目前的状态,他还如何主持这新政的推行工作? 只怕这也是那些程朱缙绅算计到的结果! “公豹啊,你这……” “太子殿下,臣今日是来请辞的。” 解缙声音沙哑,主动出言请辞。 他昨夜一夜未睡,思考了整整一宿,这才反应了过来,必须自己主动请辞,而且还要尽快! 从他解缙被逐出家族开除宗籍那一刻起,他解缙就成了过街老鼠,谁跟他亲近那就会倒霉! 那些个程朱缙绅,故意怂恿解氏族老入京,将他解公豹开除宗籍,端得是个阴损毒辣。 这是一个阳谋,无解的阳谋。 解公豹必须主动请辞,否则他们就会拿此事,作为攻击新学的完美借口! 一个德行有亏,被开除宗籍的弃徒,如何能够成为天下学子之师? 即便解缙不主动请辞,刚刚经历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整个人短时间也会废了,这更是会给那些程朱缙绅弹劾他的理由与借口。 所以不管解公豹如何抉择,既是为新学好,也是为自己好,他都必须舍弃掉学部尚书这个位置! 大胖胖闻言叹了口气,似乎早有预料。 “公豹,致仕就不必了,大不了孤给你平调一下。” 问题症结,其实出在学部尚书这个位置的特殊要求,必须是一位德才兼备的大儒学者。 所以解公豹其实不用致仕,可调任他处任职,不过是受人诟病罢了。 然而解公豹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道:“太子殿下,以臣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专心处理政务,殿下还是让我致仕吧,臣想休息一段时间。” 不管他去了什么地方,那些程朱缙绅都不会放过他,将他作为攻讦弹劾的目标! 所以,他解缙必须离京,必须远离朝堂,这样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不至于因他一人牵连到新学。 大胖胖看着态度坚决的解公豹,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许火气。 他明白解缙这是准备牺牲掉自己的前途,以保全新学! 可是这样一来,那些程朱缙绅的目标,也就达成了啊! 学部无主,何人可为学部尚书,主持新政推行? 陈公甫吗? 只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这么一瞬间,太子爷直接被程朱缙绅逼到了角落,没有其他选择。 然而正当大胖胖犹豫的时候,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礼部尚书王景等人。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 “国子监学生游~行暴乱,他们举着孔圣牌位,要求朝廷罢免解缙官职,并且将他下狱治罪!”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解缙脸色狂变,双眼险些愤怒得喷火! 好! 真是好得很!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账! 手段还真是毒辣阴损至极! 非要整死我解缙解公豹不可啊! 大胖胖脸色大变,怒道:“胡濙人呢?他在做什么?” 胡濙,乃是新任国子监祭酒,为人节俭宽厚,喜怒不形于色。 而且他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曾受皇上之命在外暗访建文帝踪迹,直到年前这才回京,建文已经出家鸡鸣寺,他的暗访任务也就结束了。 前国子监祭酒胡俨因为科举舞弊谋逆案,被罢官去职阖族流放南洋。 大胖胖在征得皇帝陛下同意后,任命胡濙为新任国子监祭酒。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胡濙才上任多久,国子监学子就开始暴乱了! 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是干什么吃的? 金忠叹了口气,解释道:“事发突然,加之胡濙赴任不久,在学子之间毫无威望可言。” “此刻胡濙正在竭力劝阻那些学子监生,锦衣卫与五城兵马司也已经出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只是老臣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开始! 那些人都敢怂恿国子监学子监生游~行暴乱了,下一步他们还会做什么? 大胖胖气得拍案而起,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混账!” “真是一群混账!” 解缙长叹了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将我下狱吧!”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再难独善其身了。 那些人做这一切,一连串的毒计之下,他解缙是插翅难逃。 就算是太子殿下这次保住了他,只怕还会有下一次! 大胖胖一张胖脸上写满了愤怒,最终还是颓然地坐回了位置上。 国子监生动乱,这会极大地损伤朝廷威信,甚至动摇大明朝廷的统治! 所以,必须尽快解决,而且要处理干净!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顺着他们的心意,处理解缙! 太子爷长叹了一口气,“传令下去,解缙尸位素餐,致使学部官员人浮于事,无所作为,今罢免其学部尚书一职,打入诏狱论罪!” “另外,告诉张軏,抓住那几个领头闹事的,给孤严刑拷打,拷问出幕后主使是何人!” 听到这话,解缙苦笑了一声,当即跪地谢恩。 倒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诏狱。 这位太子爷,果真如陈老爷子所说,宽厚仁慈,却又优柔寡断啊! 这对于陈公甫五人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想到这儿,解缙心中忧患更甚。 诸君,公豹无能,先入诏狱了! 第374章 解缙入狱!天下士人拍手称快! 因为解缙的主动请求。 大胖胖原本就在犹豫,索性借坡下驴,将他送入了诏狱。 名为打入诏狱论罪,实则大胖胖心中清楚,诏狱里面可是有两种天差地别的待遇。 一个是诏狱研究院,专门让解缙这些学者大家潜心治学,钻研新学。 一个就是人尽皆知的诏狱了,长长的甬道里面,是暗无天日的牢房,充斥着惨叫与哀嚎。 解缙入诏狱,自然是进研究院的。 说是罢免下狱,实则是变相将解缙保护了起来。 毕竟这解缙是老二最为器重的心腹,可不能就这样坐视他被程朱缙绅给玩死了。 要怪就只能怪姚广孝那个混账,平白无故地炮制出这么一场惊涛骇浪! 解缙走了,被锦衣卫直接押入诏狱。 大胖胖随即看向了兵部尚书金忠,出言问道:“北疆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金老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根本没办法开口解释。 汉王暴薨的消息,是前几日出自妖僧姚广孝之口,加之太子殿下因此病倒,这一幕同样落到了朝臣眼中,所以给这谶言更加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而后经过一夜的酝酿,这谣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飞速地传遍了整个京师! 谣言终归只是谣言,谶言也仅仅只是谶言! 汉王朱高煦的生死,他们直到现在都尚未可知! 想要破除这个谣言,那就必须等北疆那边传来消息。 只是这需要时间! 毕竟北平与金陵,相距两千两百多里路。 就算是马上飞递八百里加急,一天可行四百里,最多可行八百里,那也需要五天的时间。 然而非到万不得已,如边关告急、大规模的聚众造反等紧急情况,都不会用八百里加急送信。 而且汉王殿下此刻只怕已经到了岭北,距离北平还有一段距离! 关键问题在于,汉王暴薨的消息是出自姚广孝的谶言,北伐大军根本就不知晓! 他们又怎么会采用马上飞递八百里加急这等紧急方式,只为了告诉金陵帝都里的满朝文武,汉王殿下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等,等从金陵赶过去的人,打探汉王殿下的情报,再将情报给传递回来! 别说三五天了,少于一个月都不可能! 所以金忠此刻很是无奈,他也知道眼前大明朝堂的动荡,可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又能怎么办? 难不成长翅膀飞到北疆去看看汉王爷是否还活着? 大胖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行了,尽快打探情报吧!” “汉王的生死,关乎大明江山社稷,不容懈怠。” 群臣俯首领命,就此匆匆离去。 朱高炽幽幽地看向北疆方向,满脸尽是愁容。 “老二啊老二,你要是真回不来了,大哥我可怎么办啊?” 解缙入狱的消息传开,整个帝都瞬间就沸腾了。 原本还慷慨激昂游姓示位的国子监生,瞬间就老老实实地一哄而散。 似乎他们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瞧见这一幕,张軏果断下令拿人。 方才他仔细观察了良久,闹得最凶的那么几个士子,无非就是那么几人。 但张軏很是聪明,并未当众直接拿人,而是等这些士子散了之后,这才命人跟了上去。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 解缙出宫之后,在张軏的邀请之下,与张軏坐上了马车,直奔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然而早就收到风声的缙绅士子纷纷赶来,准备好好奚落嘲讽一番。 听见外面那铺天盖地的掌声与欢呼声,解缙神情变得无比落寞黯然。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好像自己当真成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乱臣国贼,如今罢官下狱,普天同庆一样,令人绝望而又心酸。 张軏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解公豹,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你就会重回朝堂!” 一听这话,解公豹顿时来了精神。 “张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呵,王爷定然无恙!”张軏轻笑了一声,“我追查过王爷临行之前的行踪,得知他命皇家制造局替他打造了精钢所铸的战甲,还有两块护心镜,一副蚕丝软件,以及一套制式重铠……” “别说万箭穿心了,你就是拿床弩对着汉王爷射,咱们那位王爷都不一定有事!” 解公豹:“???” 啥? 精钢战甲? 蚕丝软甲? 两块护心镜? 还有一套制式重铠?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丫提前做了准备,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这尼玛地,让我们平白担心你一场,还要在这儿受苦受难!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得知了这个隐秘,解缙立马振作了起来。 汉王殿下无恙,那倒霉的人,可就不是自己等人了啊! 一想到这儿,解缙陡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老张,你说汉王殿下这么做,难道是为了……钓鱼?” 很显然,太子殿下同样不知道这个隐情,否则他不会因悲伤过度而病倒。 毕竟连张軏这个汉王心腹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知道? 那这事儿就有意思了啊! 汉王殿下早有准备,却并未告诉任何人。 而且他出征之前,还特意嘱咐张軏盯着姚广孝那个乱世妖僧,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这他娘地,分明就是钓鱼执法啊! 这是那位狗贼汉王爷最惯用的招数,不知多少人因此被他坑害了去! 张軏听到他这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会命人通知王景胡元澄他们,你安心去研究院修养吧!” “虽然你被那些人设计,逐出了解氏开除了宗籍,但是只要熬过这道难关,等新学办成了,你解缙就会名垂千古,你解氏一族的宗籍族谱将由你开始书写!” 此话一出,解缙终于露出了笑容。 名垂千古,祠堂主位,这是谁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也罢,既然你们不讲情面,选择相信外人,为了维护所谓家族颜面,将我解缙逐出家族,那日后休怪我解缙翻脸不认人! 爹啊,我解缙会让你亲眼看到,何为真正的大道至理! 张軏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 良久之后,解缙突然开口。 “老张,那你还不放了姚广孝与袁忠彻?你这不是白打人家一顿了吗?” “不放!”张軏直接摇了摇头,冷声道:“我锦衣卫刚好在研究新的酷刑,正愁没有人试验一下呢!” 解公豹:“!!!” 我尼玛! 你大爷地!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把黑衣宰相当酷刑试验品…… 第375章 和林之战!汉王亲自教学攻坚战! 岭北,和林。 脱欢与阿鲁台仓促逃回和林后,便以蒙古大汗的名义马不停蹄地招兵买马,势要与明军一决胜负! 先前擒拿大明太孙这个翻盘的最好机会,却因为大明汉王的突然插手,导致他们功亏一篑! 而且因为袭杀大明太孙一事,只怕大明皇帝已经暴怒,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位携滔天怒火而来的大明天子! 诚然,他们可以弃城逃跑,避开明军锋芒。 毕竟按照实际来看,蒙古西部比之东部更加富庶繁华。 当年成吉思汗分封诸王的时候,把四个弟弟分封在东边为东道诸王,四个儿子则分封在西边,为西道诸王。 不难看出,这位伟大的成吉思汗,同样有着私心。 因为东边是比较寒冷,土地比较贫瘠,同时又没有多少发展空间的地方。毕竟东边往上是极寒的地方,少有人居住,再往东则是大海,最多有一块朝鲜半岛,把这块朝鲜半岛占领了,就再也有什么发展空间,至于中土这块繁华之地,当时还是金国与大宋占领的地方。 蒙古人最初是靠抢劫和掠夺为生的,这是游牧部落的天性。 如果没有地方去抢劫,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生活难以为继。 因此,有没有拓展空间,对蒙古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当成吉思汗把他弟弟分封到东道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弟弟们几乎没有什么发展空间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个宗王。 西道诸王的封地情况则不同,西道诸王有着辽阔的拓展空间,他们可以一直往西边打,打到欧洲,打到西亚。 只要他们舍得打,只要他们敢打,不但能获得足够的财富,而且能获得足够的地盘。 而后大蒙古国的历史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 西道诸王自成体系,一个个地脱离中央自己建立了辽阔汗国,而东道诸王始终只是诸王,未能自己建国。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又值明军兵力强盛,对于脱欢阿鲁台等人而言,他们此刻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带着部落族人离开和林,向西避开势如破竹的明军! 可是,就这么走了,被打得仓皇溃逃,他们很不甘心啊! 从漠南草原,被明军赶到了漠北,紧接着又从漠北被明军赶到了和林! 这一路仓皇溃逃下来,伴随着的,是他们部落子民的血与泪! 现在,和林是最后的阵地。 如果连这座大蒙古国的帝都都丢了,那他们真是没脸继续留在这片蒙古草原上面了! 自大明立国开始,明太祖与明永乐帝多次挥师北伐,却始终未曾染指过这座大蒙古国帝都。 洪武五年,明太祖发动第二次北伐,声势浩大地兵分三路,试图直扑残元首都和林,收复岭北,旨在完成汉唐所未完成的历史功绩,永清蒙古大漠。 可惜最终结果,却是战神徐达率领的中路主力军大败,被扩廓帖木儿诱敌深入一战重创,仓皇向南逃回了大明。 那一战,扩廓帖木儿成功保住了和林,也保住了大蒙古国的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脱欢阿鲁台等人,此刻要面对的是大明永乐帝,与他那至少十万的精锐大军,以及他靖难起家的骄兵悍将! 反观如今二人整合的和林兵力,所有大小部落全都抽调可出战勇士,结果还不到五万人。 这可能已经是整个蒙古草原,最后的蒙军战力了! 为了保卫岭北,为了守住和林,捍卫大蒙古国的最后一丝尊严,一众大小部落都闻讯赶了过来,自愿加入临时联盟,受脱欢阿鲁台指挥,只求击退明军,守住岭北。 但即便如此,蒙军兵力也不到五万,面对十万明廷精锐大军,实力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此刻脱欢阿鲁台与一众部落首领还在商讨,应该如何赢下这场捍卫尊严的战役。 哈尔古匆匆走了进来,沉声道:“明军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脱欢阿鲁台等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股致命的死亡威胁,随着哈尔古这句话,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当即赶到城头,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大地颤动,很快一队队大明铁骑呼啸而来。 一队接着一队,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脱欢阿鲁台只见,还没过多长时间,抵达和林的明军便有数万人之多,旌旗蔽空,鼓角齐鸣,明军威武雄壮,军容之盛,更是令蒙军众人感到胆寒! 终于,那杆大明黄龙旗再次出现,意味着大明永乐帝亲自到场了! 脱欢阿鲁台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以及夹杂的那丝……恐惧! 明军大营。 朱棣高坐在主位上面,身后站着朱瞻基朱瞻壑与朱瞻塙三个小崽子。 朱高煦则带着一众骁勇大将,在沙盘上商讨着如何攻城。 此刻沙盘也变成了和林模样,可以完美模拟出明军攻城破城的效果。 薛禄等大将意见一致,直接采用普通的攻城方式就可以了,反正有着灭夷大炮与回回炮存在,他们还怕攻不下眼前这座昔年的大蒙古国帝都? 但汉王朱高煦却是有不同意见,毕竟他们攻打和林,是为了收复岭北,将来这和林就是岭北行省的府城治所。 这他娘的你操起回回炮与灭夷大炮就是一顿狂轰滥炸,那城是打下来了,留下一堆断壁残垣,后面谁去修啊? 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所以能不动用那回回炮与灭夷大炮,就尽量不要动用。 但是薛禄等大将顿时就不乐意了,这明明有着神兵利器不用,让三军将士拿命去拼杀攻城,这会被戳脊梁骨的啊! 将士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阵无语,说得好像没有了回回炮与灭夷大炮,大明王师就不能轻松攻下这和林一样! “行了行了,一群没脑子的东西,按本王说的去做!” “今儿个本王就教教你们,如何高速有效地攻克一座坚城!” 一众大将:“???” 啥? 没脑子? 你说我们这些名将没脑子? 我尼玛啊,汉王殿下,你现在好狂啊你! 我等好歹也是天下皆知的靖难名将,大小战役打了不下百场,你汉王朱高煦竟然敢骂我们没脑子? 朱高煦你大爷的! 永乐帝闻言也笑了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今儿个倒是想要看看,这个老二有什么本事,能够降服这群骄兵悍将! 如果他真能做到的话,那…… 大明,真的拥有了一位开疆雄主! 第376章 阴谋乍现!顾兴祖的进击之路! 解缙入狱。 金陵帝都也恢复了短暂太平。 先前甚嚣尘上的各种谣言,瞬间就偃旗息鼓。 似乎祸国殃民的解缙解公豹一入狱,整个大明就和平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的新任指挥使顾兴祖此刻有些纳闷,一颗心充满了不安。 他是大明开国名将镇远侯顾成之孙,才刚刚承袭镇远侯爵位。 靖难之役时,顾成担任左军都督,讨伐燕军,兵败投降,被送往北平,辅助守城。 结果建文帝得知顾成投降燕军的消息瞬间勃然大怒,直接斩杀了顾成的子孙后人,顾兴祖在仆人拼死护送下逃出了金陵,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而后靖难功成,顾成因功被封为奉天翊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后军都督府右都督、镇远侯,食禄一千五百石,子孙世袭,赐钞三千贯、白金一百两、彩币三十四副,并获赐铁券,仍旧镇守贵州。 到了永乐年间,顾成多次受命出镇贵州,屡平叛乱,威震南中,当地百姓都为他设立生祠。 直到去年寒冬,一代名将因病去世,顾兴祖作为顾成嫡孙,顺理成章地承袭镇远侯爵位。 原本他年纪尚轻,整日同朱勇徐钦等勋臣子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结果不料被狗贼汉王爷收拾了一顿,直接丢进了西山军营。 在西山军营熬了几个月,终于熬出了头,狗贼汉王爷离京赶往北疆,还带走了前任指挥使郭兰,太子殿下大手一挥,他这个镇远侯爷就走马上任了。 只是这五城兵马司破事琐事一大堆,小侯爷那是烦不胜烦。 这不因为上次国子监生游姓示为一事,他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被太子殿下召去一通臭骂,甚至险些挨打。 为了保住这个饭碗,也为了不丢先祖脸面,顾兴祖只能老老实实地担起责任,认认真真地履行职责。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顾兴祖盘查近些日子进入帝都的登记名册,顿时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从汉王暴薨的谣言甚嚣尘上开始,金陵帝都就涌入了不少龙蛇混杂的势力! 而且这里面尤其以文人士子居多,毕竟这些文人老爷享有特权,随时随地都可以游学四方进入京师,完全不会向农户匠户那样受到严苛盘查。 只是这些文人士子此刻涌入金陵帝都,想要做什么? 科举大考刚刚结束,朝廷还下令暂停科考,配合学部对官学改制,弘扬新学! 这群文人士子不老老实实地在家读书,学习那劳什子新学,准备后面的科举大考,没事儿瞎乱窜什么? 还是说,这是有预谋有计划的……阴谋? 回想起前几日刚刚发生的国子监生事为游姓一事,顾兴祖本能地察觉到此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认真思索了半天,随后当即动身赶往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顾兴祖自己年轻没有经验,但是锦衣卫首领张軏有啊! 同为武官勋臣,而且此刻负责金陵帝都的安稳,顾兴祖找张軏分析一下,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此刻张軏还在折腾袁忠彻,相比于年老体弱的姚广孝,他更喜欢折磨这个大腹便便的死胖子。 毕竟姚广孝已经八十岁高龄了,再折腾下去只怕人就没了。 反倒是袁忠彻这个死胖子身体很好,一身肥膘更是锦衣卫刑讯好手的最爱。 张軏最近正在研究,能不能扒了他的皮,取出他这身肥膘,再给他把皮缝回去,帮助这位相术大师减减肥…… 如果真可以的话,那太子殿下暴瘦好像也不是梦啊! 一想到这儿,张軏弹了弹袁忠彻那肚子上的肥肉,发出了“桀桀桀桀”的渗人笑声。 袁忠彻已经绝望了,听到他这渗人笑声,更是吓得屎尿齐流,不停高声求饶。 张軏听得烦不胜烦,直接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扇了过去。 “袁忠彻,你不是会看相吗?” “那你照镜子的时候,有没有算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劫?” 袁忠彻:“???” 算? 算你娘! 自己怎么给自己看相? 老子要是能活着从诏狱出去,这辈子都不看相了! 张軏见他发愣,顿时嗤笑了一声,拿起特质匕首就准备动手剥皮。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胆战心惊地入内禀报,这才令张軏恢复了常态。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镇远侯顾兴祖?” “这个小子不好好地去巡逻值守,来见本座干什么?” 张軏暗自嘀咕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放下了匕首,临走前还不忘再给了袁忠彻一个大逼斗。 很快在镇抚司衙门值房,张軏见到了神情凝重的顾兴祖。 “顾小子,出了何事?” 顾兴祖一见到张軏,立马将入城记录递给了他,并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怀疑。 张軏一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这涌入金陵帝都的外地文人士子,足有几百人之多! 他们此刻涌入金陵帝都,想要干什么? 此事绝对有猫腻啊! 张軏托着下巴冥思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顾小子,你马上回去安排人手,加强日夜巡逻,尤其是晚上!” “本座会调动锦衣卫精锐,去保护那几位大人,防止他们出现意外。” “要是再出现了国子监油性事为那种事情,太子殿下肯定饶不了我们!” 听到这话,顾兴祖整个人一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即匆匆地赶回自己官署安排人手。 这他娘地要是再发生那种事情,即便太子爷不开口,他顾兴祖也没脸做这个指挥使了! 张軏神情凝重地看着这入城记录,将其带上走入了深深的甬道里面。 甬道深处,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与哀嚎。 这是前几日国子监一案中,抓到的几个领头闹事者,正在被刑讯好手严刑拷打。 终究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当他们那身细皮嫩肉触及通红的烙铁之后,还不等锦衣卫刑讯好手主动开口拷问,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了一切。 是的,这场包栾的确是有人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向朝廷施加压力,将学部尚书解缙彻底拉下马来,往死里整! 但很可惜的是,这几个领头士子,都是收了一个黑衣人的钱,并且得到那人保证不会出事,所以才敢这么做。 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行为有多么的愚蠢! 至于那个黑衣人,更是毫不认识,甚至都未曾见到真容。 张軏原本还希冀着,能够从这些人口中,拷问出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可是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为了钱才煽动了这场油性是为,甚至对外地文人士子涌入金陵帝都的消息毫不知情。 线索,到此也就中断了。 张軏神情疲惫地走出诏狱,脸色有些难看。 那些人,这是又想做什么?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最后的目的,都是反击新政! 所以首当其冲之人,肯定就是王景、曾棨、胡元澄、陈公甫等五人。 解缙在诏狱内吃香喝辣,人身安全不用多考虑。 但是王景胡元澄五人,极有可能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一想到这儿,张軏当即安排人手,派遣了锦衣卫精锐前去暗中保护他们。 做完了这一切,张軏有些头疼地靠在窗边,眼中满是思念。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王爷,您在岭北,还好吗?” 第377章 接连袭扰!暴跳如雷的脱欢阿鲁台 岭北,和林。 脱欢阿鲁台神情有些凝重。 因为他们有些看不懂明军的做法。 明明抵达和林城外已经好几天了,偏偏他们一点进攻的意图都没有。 甚至明军都没有兵围和林,而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安营扎寨,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明军除了时不时地往和林城中攒射箭雨,鼓动蒙军将士主动投降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好像跟他娘地来度假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别说脱欢蒙了,就连阿鲁台都感到很是奇怪。 相比于年纪尚轻的脱欢,阿鲁台可是打了一辈子的仗,尤其是跟明军打生打死,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至少这定然不会是大明那位皇帝的命令。 “这明军主帅是谁?他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吗?” 脱欢满脸纳闷,恨恨地捶了捶墙头。 阿鲁台也很是纳闷,“明军战线太长,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平白消耗,他们应该迫不及待地攻城才对,这怎么还歇上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根本看不明白明军的动向。 见此情形,脱欢有些意动。 “要不派遣一支千户队,试着夜袭一下?” 要是打消耗战,他们可是一点不怕明军。 毕竟这里是蒙古草原,他们蒙古人的地盘。 不管是天时还是地利,都是蒙军占尽了优势。 那个愚蠢的明军主将竟然采取这样的作战方式,实在是可笑至极。 阿鲁台满脸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讥讽道:“明军刚刚抵达的时候,身体劳累大营不备,你不抓住机会去夜袭?” “现在人家休整了好几天了,你这才想起去夜袭?” 听见这话,脱欢臊得满脸涨红,沉默着不再吭声。 二人的谈话,也就此不欢而散。 明军大营。 朱高煦悠哉地坐在躺椅上面。 身旁围满了薛禄、柳升、陈懋等一众大将。 毫无疑问,这些大将都是来请战的。 毕竟大军抵达和林已有数日,却连场像样的进攻都没有,他们这些骄兵悍将早就按捺不住了。 更何况继续这样消耗下去,天知道那脱欢阿鲁台等人会不会逃跑,蒙军是否还有援军抵达…… 朱高煦听着诸将七嘴八舌地议论,没好气地咆哮道:“都给本王闭嘴!” “让你们做的工作都做好了吗?没做好在这狗叫什么?” 薛禄柳升等人面面相觑,随即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其实汉王爷也没给他们安排什么工作,无非就是抹黑挖沟、砍伐树木、收集巨石等,一看就是为攻城做准备。 蒙古残军龟缩和林不出,他们也没有什么顾忌,办事效率那可是极高。 眼见诸将点头,朱高煦这才放下了心来。 “薛禄,安排些人去攒射箭雨,告诉脱欢阿鲁台,我们今夜攻城!” 一众将佐:“???” 啥? 你说啥? 我尼玛啊! 你这是主动泄露军情啊! 你攻城就攻城,你还告诉人家干嘛? 咋滴你生怕人家没有准备,唯恐我明军攻下和林啊? “咳咳……汉王殿下,这事儿吧它不能这样……” 薛禄试探性地开口,准备劝一下这位王爷。 “别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朱高煦一拍大腿,直接冷声下令。 见此情形,薛禄也很是无奈,只能转身前去安排。 很快明军大营中疾驰出一队铁骑,直挺挺地向着和林杀来。 蒙军哨探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直接就拉响了敌袭警报。 脱欢阿鲁台急忙登上城头,心中暗道明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然而那支明军铁骑在即将进入射程时,却仅仅只是向城内攒射了一波箭雨,而后便直接调转马头,化作弧形潇洒离去。 脱欢阿鲁台等人瞬间傻眼,险些气得暴跳如雷。 几次了? 这他娘的都几次了?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时不时地攒射一波箭雨,然而掉头就走! 明军是潇洒走了,蒙军却是苦不堪言。 毕竟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明廷大军,他们情绪一直高度紧绷,唯恐明军突然发动攻城,就连晚上睡觉都是手握武器。 可是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戏弄,明军偏偏就是不真正攻城,这让守城的蒙军身心都疲惫到了极点。 “该死的混账!” “那明军主将到底是谁?真是个天杀的混账!” 脱欢阿鲁台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杀了这个明军主将全家。 很快箭雨上绑着的战书被送到了脱欢手中,他看过之后却是愣在了原地。 阿鲁台看后同样是满脸懵逼,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啥意思啊? 啥意思明军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晚上准备攻城,还要提前告诉你一声? 脱欢好像想到了什么,陡然怒喝道:“该死的杂碎,他这是在羞辱我们!” 阿鲁台闻言一怔,随即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可不就是羞辱吗? 发动进攻之前,还特意告诉你一声,让你准备一下…… 这是赤果果的羞辱啊! 不过骂归骂,二人还是没有犹豫,急忙下令整军备战。 天知道那明军主将,究竟打得是什么鬼主意!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脱欢阿鲁台始终坚守城头,带着蒙军将士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抵御明军进攻。 陡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军鼓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片喊杀声。 “明军发动进攻了!” “准备迎敌!” “快!”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厮杀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箭雨,弧形,溜了。 只有几个倒霉蛋儿,被明军箭矢击中,当场丧命。 脱欢阿鲁台人都傻了,只能一边咒骂明军主将,一边咬牙继续坚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脱欢阿鲁台长叹了一声,沉默着走下了城头,准备回去休息。 他们此刻都反应了过来,自己被那明军主将给耍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再次响起,惊得脱欢阿鲁台二人急忙跑回了城头。 “明军发动进攻了!” 箭雨,弧形,溜了。 在脱欢阿鲁台暴跳如雷的咒骂声中,那支明军铁骑再次溜了,没有半分犹豫。 瞧见这一幕,脱欢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咒骂了半天,决定与阿鲁台各自率人轮流守城,轮流休息,以备不测。 不然继续这样被明军玩下去,他们最后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对此阿鲁台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同意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此刻明军大营中。 朱高煦一身戎装,手提丈八马槊,浑身杀气凌冽。 在他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一众大将,此刻全都神情振奋地看着汉王爷。 朱高煦高举马槊,朗声喝道:“今夜,必破和林!” 第378章 卑鄙无耻!被算计死了的和林蒙军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脱欢整个人都有些麻了,眼睁睁地看着明军铁骑疾驰而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总算是看明白了。 那个明军主将分明打得就是袭扰的主意,让他们不得安生。 接连串的袭扰之下,蒙军只会身心俱疲,士气大跌! 这等阴损下作的办法,也只有那个大明汉王爷干得出来了! 但偏偏蒙军还毫无办法,只能及时做出迎敌反应,否则一旦明军来真的,那和林可就完了! 怀揣着滔天怒火,脱欢再次下令提高警惕,准备迎敌。 朱高煦计算着时间,眼见大明铁骑即将杀到和林城下,当即下达了命令。 “开炮!” “快!” 伴随着汉王殿下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炮手当即发射,对准和林城墙的同一处! 霎时间,天崩地裂,震耳欲聋。 脱欢脸色大变,他立马意识到明军这次是来真的了。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磨盘大的巨石便呼啸砸来,狠狠地砸在了城头之上! “防御!快!” 他娘地,这是自己落下的回回炮! 这些该死的明人,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巨石、箭雨、铅弹……明军突然猛烈的进攻,瞬间把蒙军给打蒙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明军说今夜攻城,当真敢今夜攻城!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和林城头,不少蒙军士兵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脱欢在亲卫的保护之下,不断嘶吼下令,保存蒙军实力,并且放箭予以反击。 但这样的状况并未持续多久,令蒙军上下感到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和林东南侧城墙,本应该是坚固如山,此刻却在磨盘巨石的猛砸之下,突然间就轰然崩塌! 是的,城墙倒了! 而城外明军铁骑绕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直接就抓住机会杀入了和林! 脱欢惊怒交加地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举着千里镜,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当即下令停止开炮。 这几天明军看似在养精蓄锐,什么都没有做。 但事实并非如此。 和林城池坚固,脱欢阿鲁台决意率残军固守,那明军想要攻克和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动用大量回回炮与灭夷大炮除外,毕竟只要炮弹充足,它们能把和林城夷为平地。 不过朱高煦并不想这样做,毕竟这座和林城马上就是大明的了,事后重建也费时费力。 综合考虑之下,朱高煦决定采取穴攻的方式。 穴攻,一种挖地道攻城的有效办法。 但穴攻并不是挖地道进城,毕竟挖地道你漏出头的那一刹那,城里的蒙军鞑子就会发现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朱高煦采取的穴攻是将地道挖到城墙下,将和林东南面防守最薄弱的城墙下面挖空,用木桩支撑,然后在下面放火。 火烧断支撑木桩后城墙会垮塌,然后大明军队会通过缺口进城! 这几日接连不断地袭扰,尤其是天黑之后,其一是为了让蒙军身心俱疲放松警惕,其二则是为了掩护柳升带领的挖沟大队趁着夜色抹黑挖沟。 事实证明,效果那是出奇得好! 和林东南面城墙已被挖空,明军发动总攻之前,挖沟大队就已经在下面放火,城墙摇摇欲坠,再遭受了回回炮与灭夷大炮的集中轰击,焉有不倒的道理! 脱欢啊脱欢,任你奸滑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全军听令!杀入和林!” “擒杀脱欢阿鲁台之人,封侯!” 话音一落,朱高煦当即手提马槊带头冲锋! 身后将士神态癫狂地跟着他,顺着那面城墙缺口杀了进去。 封侯啊! 多少将士一辈子的追求! 扬鞭策马,驰骋疆场,马上觅封侯! 皇帝陛下为了这场岭北战役,可是开出了一公三侯五伯的高额赏赐! 而这一公三侯五伯,很有可能在今夜诞生! “杀杀杀!” 朱高煦一马当先,跃马冲入和林府城。 此刻陈懋率领的三千营铁骑已经同蒙军蛮子厮杀在了一起,只是不见脱欢阿鲁台二人的踪影。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暴喝道:“擒杀脱欢阿鲁台者,无论敌我,封侯!” 汉王亲卫闻言,当即朗声高喝,将这道命令传遍了整个和林。 无论敌我,凡擒杀脱欢阿鲁台者,封侯! 当脱欢听到这道命令,他本能地感觉到,周边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好狠的手段! 那个大明汉王,真是个畜生! 哈尔古眼见情况不对,与几名亲卫护着脱欢便向西门逃窜。 “少主,那些部落首领,刚刚对您起了杀心!” “我看出来了,一群蠢货,被大明汉王一句话就瓦解了斗志!” 脱欢无奈地哀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先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个笑话。 那和林城墙就像是守护他们最后希望的坚固防线,当这道防线垮了,一切希望就没了。 可笑之前他们立下盟约,誓死守护大蒙古国的帝都和林,捍卫大蒙古国最后一丝尊严! 结果城墙一倒,他们巴不得宰了自己去向明军邀功! 成吉思汗啊,若您在天有灵,告诉我脱欢,大蒙古国的出路在什么地方? 脱欢带着瓦剌残部,在一众首领的围杀之下,侥幸逃出了西城门,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已经休息的阿鲁台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当他听见惊天巨响后立马就冲出了房间,可迎接他的却是满地鞑靼勇士尸体,与面目狰狞的一众部落首领。 “该死的!你们想做什么?” “杀了你,我们就能封侯,大明的侯!” 大明的侯! 这四个字的含金量,比起小部落首领,高出不知多少! 更何况还是在眼前这等必死的局面之下,谁人听了不会心动? 阿鲁台闻言如遭雷击,他没有想到明军竟然会这么狠! 败了! 彻底败了! 大蒙古国,彻底完了! 阿鲁台哀伤不已,提着战锤左右厮杀,硬生生地拉上了几个垫背的。 一众部落首领被他这困兽犹斗的凶悍模样吓得不敢上前,双方就此僵持在了一起。 很快率先入城的三千营将佐新宁伯谭忠赶了过来,带领精锐骁勇控制住了局面。 一众部落首领见状,纷纷跪地请降示好。 然而谭忠只是淡淡地扫了这些部落首领一眼,而后给了明军将士一个眼神。 下一刻众人悍然拔刀,将这些蒙古鞑子全都砍翻在地,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大明侯爵! 他谭忠因父谭渊功绩,才承袭了一个新宁伯,还是个伯爷! 摆在面前的侯爵不要,说出去都丢人啊! 谭忠满脸热切地看向阿鲁台,笑道:“阿鲁台,投降吧!” “若你降了,还能去我大明做个富家翁!” 阿鲁台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部落首领,发出了一阵宛如夜枭般的畅快笑意。 “哈哈哈……投降?我阿鲁台是鞑靼太师,是翱翔在草原天际的雄鹰……” 话音未落,一柄马槊激射而来,硬生生地贯穿了阿鲁台的甲胄,将他钉死在了墙上。 “鹰你吗个锤子!傻比!” 阿鲁台怔怔看着那道身影,最终气绝身亡。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了进来,顺手给了谭忠一个大逼斗。 “小忠子,你要记住,反派死于话多,下次再这么墨迹,滚去给本王养马去!” 谭忠突然挨了个大逼斗,委屈巴巴地看着狗贼汉王爷。 抢了老子侯爵不说,还给老子一个大逼斗! 你丫这也太欺负人了啊你! 朱高煦瞧见他那委屈脸色,顿时就乐了。 “行了,去割头吧,谁要抢你的军功?” “嘿嘿殿下威武!” 第379章 枭雄伏诛!朱瞻基大仇得报! [] <a href=" target="_blank"> “逃!” “逃回祖地!” 脱欢疯狂嘶吼,带着瓦剌残部仓皇出逃。 这些蒙古人已经疯了,在明军诱惑之下,丧失了蒙古勇士的尊严与骄傲! 什么捍卫大蒙古国的威严,最后都不过是一句空谈。 脱欢很难想象,大明朝占据岭北之后,蒙古人的出路会在何方! 似乎,他们只有如同当年盛唐时期的突厥那样,仓皇向西逃窜了! 瓦剌祖地在阿尔泰山麓,那里牧场肥美,与世无争。 直到成吉思汗强势崛起,征服了草原的每一寸土地。 瓦剌人敬重强者,率先臣服了这位伟大的成吉思汗,受到成吉思汗的礼遇。 此后,瓦剌贵族与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建立世代通婚关系,男尚公主,女适皇胃,可谓“世联戚碗”,权势显赫。 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瓦剌人和蒙古(本部)人始终都是并列关系。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昔年盛极一时的大蒙古国,会忽然就此崩塌。 中土的大元帝国被大明王朝取代,重新被赶回了草原。 西方的四大汗国,衰亡的衰亡,分裂的分裂,如今已是不成气候了。 一想到这儿,脱欢顿时长叹了一口气。 今日明军攻占了和林,彻底收复岭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意味着大蒙古帝国彻底亡了。 连蒙古本部的发祥地,成吉思汗即位之地,斡难河流域,此刻都落入了明军手中,蒙古人还有什么尊严与骄傲? 他们瓦剌现在,除了逃回祖地,已经别无选择。 陷入沉思的脱欢,丝毫没有注意到,夜幕中正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明军看似没有围城,实则早就将兵力分散到和林周围,行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而西方则是由骠骑将军薛禄负责,毕竟这是脱欢阿鲁台等人最可能遁逃的方向。 朱瞻基与朱瞻壑看着脱欢,浑身散发着难以抑制的滔天杀气。 薛禄见状也没有迟疑,笑着鼓励道:“去吧,了却你们的仇怨!” 朱瞻基没有动作,只是重重地挥下了手臂。 “杀!” 震天的喊杀声骤然响起,伴随着大地的剧烈震颤,轰隆隆地直奔瓦剌残军而去。 瓦剌前军斥候惊骇欲绝地勒马便逃,岂知迎接他们的是密集如蝗的锋利箭矢! 草原之上,铁骑交战的大忌便是失去了勇气! 勒马便逃意味着他们只能沦为敌军的活靶子,比如说现在的瓦剌军! 大地还在不断震颤,很快便引起了脱欢的注意。 他惊怒交加地吼叫道:“防御!防御!明军铁骑!” 瓦剌军两翼铁骑迅速变换防御阵型,手中长枪战矛向前,紧张到了极点。 这一仗,他们败了! 败得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天地俱静,万籁无物。 唯有越来越近的战马嘶吼声,以及大地震颤声! 近了! 越来越近了! 来自黑暗中震天的喊杀声,令每一个瓦剌将士都感受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异样情绪。 这种情绪令他们感到惶恐! 这种情绪令他们感到不安! 这种情绪,名为恐惧! 突然,远方升起一道耀眼夺目的亮光,照亮了整个黑夜! 随后突兀间,响起了如同爆豆般震天的炸响声! “举盾!举盾!举盾啊!” 火器! 明军的火器! 脱欢凄厉地咆哮道。 这些该死的明人,竟然齐发火铳! 然而还未等瓦剌众人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铅弹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瞬间就洞穿了他们身上的劣质皮甲扎甲。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瓦剌蛮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与哀嚎,更有甚者倒在了血泊之中,被乱马生生践踏成了肉泥。 脱欢不断地嘶吼咆哮,试图组织起反攻。 然而四面八方都是明军,这一幕足以让人感受到绝望。 很快一队队铁骑狠狠凿进了战场,肆意收割着惊慌失措的瓦剌蛮夷。 当脱欢眼睁睁地看见一名勇士被骑枪洞穿死死钉在地上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大明禁军! 皇太孙,朱瞻基,来复仇了! “朱瞻基,你这个废物!” 脱欢艰难抵御着明军围杀,发出了一声凄厉嘶吼。 此刻朱瞻基与朱瞻壑正好整以暇地冷眼旁观,并未亲自上阵杀敌。 因为上次的轻敌冒进,二人现在已经被剥夺了领兵作战的权力,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个看客。 当然,吸取了上次险些丧命的经验教训后,二人现在也不敢再上去拼杀了。 “哟,老大,脱欢在召唤你,要不你上去跟他来个真男人对决?” 朱瞻壑一脸贱笑地提议道,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看得薛禄直摇头。 朱瞻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淡淡地摇了摇头。 “只要脱欢死了就行,死不死在我手里,区别不大。” “将这些瓦剌杂碎杀光诛尽,也算是给曹龙象那些兄弟们报仇雪恨了。” 闻听此言,薛禄欣慰地点了点头。 杀戮还在继续! 面对成千上万的大明禁军,不到千人的瓦剌残部,只能是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很快,战斗结束了。 一名禁军将佐缓缓策马上前,将脱欢的人头扔到了朱瞻基脚下。 “太孙殿下,幸不辱命!” 朱瞻基策马上前,俯身捡起了这狰狞头颅,确认真是脱欢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脱欢啊脱欢,你终究还是死了!” 话音一落,朱瞻基接过长枪,将脱欢人头钉在了枪尖上面,而后朗声高喝道:“明军威武!” 三军将士听到这话,顿时士气大振。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明军威武!” 旭日东升。 刺鼻的血腥味,笼罩整个和林。 朱棣骑乘着高头大马,在朱高煦与一众大将的陪同之下,策马缓缓步入了和林。 打量着这座昔年的大蒙古帝国都城,永乐帝突然发出了一声莫名的慨叹。 “朕曾经听闻,这和林昔年可是世界的中心!” 朱高煦听后同样有些感慨,解释道:“当年蒙古帝国第二代大汗窝阔台汗七年在此地建都,随着蒙古铁骑横扫整个欧亚,征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国度,此地也因此成了世界中心。” “从多瑙河畔的维也纳,到黄河边的汴梁,从北方寒冷的俄罗斯草原,到炎炎烈日下的阿拉伯半岛沙漠……大半个欧亚大陆都笼罩在这座城市的权力和威势之下。” “罗马教皇的传教士、前宋朝廷的使节团、波斯商人的驼马队、高丽王国的进贡者……都在这里汇集……” “佛殿、清真寺和基督教堂……各种宗教和文化都在这里融合……” “窝阔台汗的诏令从这里发出,送达世界各地蒙古大军……” “这里曾经汇聚着蒙古帝国前四汗——成吉思汗、窝阔台汗、贵由汗、蒙哥汗,从中欧、东欧、西亚、中亚、东亚、南亚诸国抢掠来的奇珍异宝,金银珠宝,数以万计……” 汉王爷正兴致勃勃地普及着知识,却不料陈懋突然插嘴道:“汉王爷,那些奇珍异宝和金银珠宝呢?哪儿去了?”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怒骂道:“蒙哥之后,蒙古内部发生了分裂,忽必烈成功继承汗位入主中土,所以和林自然也就衰落了,别说那些个金银珠宝了,连人口都没有多少。” 顿了顿,朱高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兴奋地开口道:“爹啊,帖木儿帝国现在的形式,和当年大蒙古帝国一样,正在面临分裂危机。” “这死瘸子帖木儿活着的时候,那可是搜刮了整个中亚西欧的海量财富,现在可都在他那帝都撒马尔罕呢!” “怎么说几位,有没有兴趣,咱现在去干他一票?” 朱棣:“???” 一众猛将:“???” 干他一票? 直接杀去帖木儿帝国首都? 你好歹也是位大明王爷,说话怎么跟土匪一样? 第380章 消息终至!下定决心的小軏軏! 金陵,帝都。 一连好几日,张軏都在追查外地士子的阴谋。 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命锦衣卫力士伪装成户部官员,前往这些文人士子登记的住所核实,并且询问他们入京的目的。 然而逐一核查下来,却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毕竟都是些文人老爷,金陵又是大明帝都,人文荟萃之地。 他们入京求学访友,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结合前不久发生的国子监学子油性包乱一案,张軏总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这些外地文人学子都是突然间涌入了京师,很明显来者不善。 这其中要是无人从中作梗,张軏打死都不会信。 那个神秘黑袍人,可还没有落网呢! 只是张軏害怕打草惊蛇,会影响到自家王爷的钓鱼计划,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一想到这儿,张軏就觉得有些头疼。 要是王爷在京就好了,那些个宵小之辈,哪里还敢兴风作浪?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千户匆匆而来。 “大人,北疆那边有消息了!” 一听这话,张軏瞬间起身,接过了千户手中的密报。 细细看完后,这位锦衣卫代指挥使再次发出了一阵桀桀怪笑,整个人显得有些意气风发! 好! 真是太好了! 锦衣卫千户见了都忍不住脊背发凉,自家这位大人,似乎越来越变态了啊! 无怪张軏如此高兴,因为这密报上面清楚地写着,汉王殿下虽然身中数箭,却是屁事没有! 而且此刻汉王殿下正奉皇上之命统率三军,猛攻岭北府城和林! 这个消息,无疑更加振奋人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有意让汉王殿下立功! 只要和林攻下了,汉王爷携滔天大功回京,何人还能阻挡他入主东宫,问鼎太子大位? 大事成矣! 张軏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唤来千户耳语了几句,后者顿时露出了惊容,但还是选择遵命行事。 待他走后,张軏拿着密报,走入诏狱甬道内,在甬道最深处的牢房里面,溅到了苟延残喘的太子少师姚广孝。 “呵,少师大人,看来你那些奇门异术学的也不怎么样吗?” 姚广孝闻言一怔,艰难地抬头看向张軏。 “看看吧,或许你也很想知道,那所谓的真龙之战,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吧?” 张軏将密报扔到姚广孝身前,后者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捡起。 然而当他看清这密报上面的内容后,却是瞬间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 “帝星已经复位,汉王怎么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明朝如何养得出这么多的真龙天子?” 汉王朱高煦,竟然还活着! 他不但还活着,而且还屁事没有,正在率军征伐和林!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应该万箭穿心而死吗? 躺在一旁的袁忠彻同样有些傻眼,挣扎着挪动过来,看着密报怔怔出神。 二人面面相觑,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汉王无恙,活得好好的! 那他们二人不是枉做小人,白白给自己招祸吗? 姚广孝懵了,面容狰狞地看着密报,发出了凄厉的嘶吼。 “这不可能!” “这密报绝对是假的!” “张軏,你休想乱我道心!” “呵,蠢货!”张軏轻笑了一声,决定彻底摧毁这乱世妖僧的骄傲与自尊。 “少师啊少师,你可知道,汉王爷出征之前,做了什么准备吗?” “一套精钢战甲,一副蚕丝软甲,两个护心镜,再加上一套制式重铠……这样的配置之下,别说是万箭穿心了,你拿火炮都不一定轰得动他!” 姚广孝:“???” 袁忠彻:“???” 我尼玛啊! 你还是个人吗你? 你他娘地是去打仗的啊? 你身上穿这么厚你怎么上阵杀敌?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姚广孝与袁忠彻对视了一眼,脸上全写着怅然。 张軏见状决定再加一把火,让这个乱世妖僧,彻底陷入绝望的折磨之中,一如他张軏初听汉王死讯时那般! “少师大人啊,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稳固太子与太孙的位置吗?” “什么狗屁命格理论,什么狗屁真龙之战,不过都是你给自己的私心所找的借口罢了。” “汉王殿下自监国理政以来,逐渐得到朝臣的信任拥戴,威望日益增长,越来越多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所以你这位太子少师慌了,撺掇怂恿汉王殿下赶赴北疆!” 顿了顿,张軏轻笑道:“可能太子殿下没有这样的心思,想要除掉汉王殿下,稳固自己的位置。” “但是你姚广孝偏偏就这样做了,那既然你做的,我们这些汉王党羽也做的!” 一听到这话,姚广孝顿时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軏。 “张軏,你想做什么?” “呵,你姚广孝做得,我张軏为什么做不得?” 张軏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 “咱们那位汉王爷,一直说太子殿下心慈手软,心不够狠!” “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果他不心慈手软,如果他心足够狠,他何必卸下监国大权,还政于太子?” “他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都舍不得对对方下手,但是龙椅只有一张,皇帝只有一个!” “这次你姚广孝下手,虽然没有成功,但倒是成功地提醒了我!” “太子与汉王的矛盾争斗,根本就是无法调和避免的!”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汉王党羽,只有助汉王一臂之力了!” 话音一落,张軏转身就走,留下了愣在原地的姚广孝。 他想做什么? 他要对太子殿下出手? 然而不管姚广孝如何去想,张軏已经下定了决心! 太子殿下的确宽厚仁慈,不会对汉王殿下动手! 但是太子身边的那些人,他们为了推动太子殿下上位,定然会如同姚广孝这般,算计谋害汉王殿下! 这一次,是王爷做足了准备,所以才能侥幸死里逃生! 可是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这样的算计,只会一波接着一波! 尤其是等到王爷携收复岭北之功大捷还朝,威望达到顶峰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动些心思,提议更换储君! 也会是那个时候,汉王与太子之间的冲突,将会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党同伐异,朝堂倾轧,铲除异己……阴谋与算计,都会接踵而来! 但,大势不可违! 汉王殿下入主东宫,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子党羽既然先下手了,那就休怪汉王党羽不留情面了! 张軏走出诏狱,再次看向了北疆方向,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 “王爷,您不愿做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这一次,该我们出手了!” 第381章 封狼居胥!打出一个盛世大明! 岭北,肯特山。 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正在举行。 当年西汉冠军侯封狼居胥,留下千古绝唱与辉煌。 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却有违礼制。 按照礼法制度,唯有皇帝一人可以祭天,别人人是无法替代的。 祭天大典,是天子帝皇根据古代文献记载,以独享祭祀上帝权力体现其合法地位,也为向人民展现"君权神授"的观念,为了达到其宣扬神权以维护皇权的目的。 不过以霍去病与汉武帝的关系,他那如同皇子一样的身份地位,代替汉武帝祭天,倒也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此刻在朱高煦的主动提议下,永乐大帝于肯特山麓,也就是当年冠军侯霍去病封禅的狼居胥山,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 封狼居胥啊! 这是足以名垂千古的壮举! 所以朱高煦一经提出,薛禄柳升等大将几乎立马同意,纷纷鼓动怂恿皇上祭天。 毕竟此次大明皇帝御驾亲征,不但完成既定目标,屠灭了几乎整个瓦剌部落,而且还一举收复了岭北行省,肃清了漠北草原! 这是远迈汉唐的伟大战果! 封狼居胥,祭告上天,向苍天宣告这片草原已经易主,不但能提升明军士气,还可让大明朝的威严提升数倍。 所以,这是一件于国有利的好事,于人有益的天大好事! 朱棣听到自家老二的这个提议,同样也很是意动。 封狼居胥啊! 古往今来,那位中原帝王做到过这等壮举? 他朱棣第一次北伐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直追杀本雅失里到擒胡山,在山上巨石刻下“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胡尘,永清沙漠。” 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瀚海,还有什么更能证明他朱棣的丰功伟业?! 不出意外地,永乐帝欣然同意,当即命人准备了封禅大典。 朱高煦对永乐帝的同意,并不觉得意外。 他这个提议,对一直渴望证明自己的永乐帝而言,充满了无法拒绝的诱惑力。 毕竟,他是朱棣,靖难夺权的朱棣! 他就如那唐太宗李世民一样,迫切地想要通过自己的文治武功,赢得天下人的认可! 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夺取了他哥太子李建成的帝位,逼高祖李渊退位,登上九五至尊。 明太宗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经过艰苦卓绝的四年战争,多次逢凶化吉、死里逃生,终于在建文四年,成功杀入金陵,荣登大宝,从侄儿朱允炆手中夺取了皇位。 相比于李世民,朱棣的皇位来得更加艰难不容易。 这位永乐帝,是华夏帝制时代中,少有的藩王靠发动军事政变,实现皇帝梦的王爷。 不过,这二位千古名君都是经过了九死一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才总算是坐上了那张龙椅。 而且,两人成为皇帝之后,一样励精图治,选贤举能,缔造出了属于自己的盛世王朝,用璀璨夺目的文治武功,证明了他们自己! 贞观之治,永乐盛世,这便是对他二人最佳的认可! 所以,这次封禅祭天,一定要举行! 上到皇帝陛下,下至军中士卒,出乎意外地全都鼎力支持汉王殿下的封禅提议。 当然,这其中也有反对之人,比如胡广金幼孜。 因为此刻太子殿下并不在岭北,那么原本祭天仪式中,应该由太子殿下完成的步骤仪式,定然会由汉王朱高煦代替完成! 如此一来,只怕汉王朱高煦在军中的威望,将会攀升到一个令人恐惧的崇高地步! 三军将士有多忠诚于皇帝陛下,他们就会忠诚于汉王朱高煦! 那太子朱高炽,还算得上是太子吗? 连一直沉默寡言的杨荣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他似乎已经见到了,北伐大军大捷还朝之后,汉王与太子那不可避免的权力冲突。 然而,他们的意见,永乐帝已经听不进去了。 封禅大典,如期举行。 因为地处塞外,加之事出突然,所以封禅大典很是简陋。 但简陋归简陋,该有的祭品与流程一样不少。 狼居胥颠。 封禅高台。 大明天子永乐帝,此刻一身戎装,在三军将士的注目之下,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这代表至高荣誉的山颠。 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苍莽起伏的肯特山脉,与蜿蜒曲折的斡难河。 肯特山,是蒙古人心中的圣山! 成吉思汗本人多次受此山荫辅,躲过大劫,他终生敬奉此山,每逢重大事件,必进山朝拜长生天,获得内心平静,同时获得解决问题的最佳思路。 斡难河,是蒙古人心中的圣河,更是他们的发祥地,当年成吉思汗便是即位于此! 如今,不管是圣山还是圣河,此刻都成了大明的疆域! 朱棣慷慨激昂地祭告上天,这片广袤无垠的蒙古草原,此刻彻底易主,成为大明的版图! 三军将士闻言,满脸狂热地齐声高呼,声音直冲云霄,响彻天际! “陛下万岁!大明威武!” “陛下万岁!大明威武!” “陛下万岁!大明威武!” 朱高煦见状感慨万千,施施然地走上了高台。 胡广金幼孜等人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但他们还是不敢吭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狗贼汉王爷一步一步地登上高台,最终与皇帝陛下并肩站立。 霎时间,三军将士更加狂热,愈发忘情地嘶吼。 “老头子,如何?这种感觉很爽吧?” 朱棣侧过脸瞥了一眼爱子,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赶他下去。 “唔……这是斡难河,这是肯特山!” “五百年来,打到此处的,也只有我了!” 是啊,五百年了,自盛唐之后,中原再无人敢出塞! 积贫积弱的两宋,满身膻腥的蒙元。 这五百年来,华夏民族承受了太多苦难与鄙夷。 直到今日,大明永乐帝驾临肯特山,俯视斡难河,再次向世界宣告了汉人威严! “爹啊,这还只是开始,不会是结束!” “您老还记得,常遇春大将军对您说过的话吧?” 朱棣闻言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二。 这个混账东西,常遇春大将军跟自己说过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朱高煦故意板正面孔,低喝道:“小子,死在床上没出息,只要敌人还在,咱们该死在马上!” 朱棣:“???” 啥? 小子? 你喊你爹小子? 我尼玛啊,你可真是个反骨逆子啊你! 而且老二那个时候都还没出生,他怎么可能知道常遇春大将军说的这话? 朱棣此刻整个人都麻了,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这个混账东西,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朱高煦无视了永乐帝的锐利目光,扭头看向了西侧。 “爹啊,打到这儿,不算什么,因为当年霍去病也曾到过这儿!” “你若想做千古一帝,那就接着打下去,当年蒙古铁骑可以横扫欧亚,为何我大明铁骑不行?”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您老担心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会有外夷做大杀入中原,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不一定能够守住,所以您才马不停蹄地连年北伐,想趁着自己还能打的时候,给我们打出一个万世太平!” “既然如此,那就一直打下去,打出我汉家男儿的威严,打出我大明帝国的威严,打出一个泱泱华夏,盛世大明!” “告诉四海八荒的所有蛮夷,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凡敢明犯我大明天威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虽远必诛之!” 朱棣:“!!!” 打! 一直打下去! 打出一个泱泱华夏,盛世大明! 这番话,成功说得永乐帝热血沸腾。 但激动半天后,朱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二,为什么是爹去打,不是你去打?” “咳咳,您才是征北大将军,我又不是!” “逆子!你这反骨逆子!你给老子滚去凤阳……” 第382章 阴谋与算计,公甫先生之殇! 金陵,帝都。 因为学部尚书解缙入狱。 致使学部群龙无首,只有侍郎陈公甫一人独力支撑。 陈公甫原本是象山书院的落魄山长,生活清贫,家无余财。 此次入京之后,虽然汉王殿下给他置办了一处府宅,但陈公甫婉言谢绝了,他依旧住在金陵城北一处简陋小院。 帝都居民主要集中在城南、城中地区,一段是沿内秦淮西半段的两岸繁华地区,另一段是广艺街以东。 相比之下,因城北没有固定城门、城墙设施,人居较少,逐渐成了贫民偏户聚集的地方。 自从解缙入狱之后,太子殿下一时间又未及时补充学部尚书一职,以致陈公甫的工作异常繁忙。 正值学部大力推行新学,对官学改制的敏感时间,各道州府县皆有政务上呈,需要他拍板处理的政务实在太多了。 对此陈公甫倒也没有怨言,此刻他只想着有生之年,能够亲眼见到新学大成,见到陆学子弟遍布天下,如此就足矣! 生活清苦,政务繁杂,都可以接受。 他陈公甫前半辈子碌碌无为,守着象山书院苟延残喘,本以为此生就会这样结束,愧对恩师的教导。 然而汉王朱高煦的横空出世,让他终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陆学大行其道的希望! 只是可恨,汉王殿下突然远走北疆,不然这新学铁定可以如期推行,取代那程朱登临神坛了! 一想到这儿,陈公甫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还在伏案批阅政务,门外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正是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 “公甫,走吧,该下值了。” 胡元澄看着这位好友,心中难免叹了口气。 身居陋室,却能一心为国,操劳理政,这样的学者大家,才是真正的大儒啊! 他胡元澄的确是安南人不假,他胡元澄从未学习过程朱圣贤之言也不假,但是他胡元澄在大明朝为官这么多年,见到的大多都是些贪赃枉法、骄奢淫逸的缙绅官员! 而他们,全都是清一色的程朱文人! 与那些蛀虫米虫比起来,陈公甫简直堪比圣贤! 当年诏狱研究院中的八人,老大哥陈济是史学家,无论是学识还是威望都令其余七人尊敬信服。 解缙则是个没心没肺的二楞子,恃才傲物却又真诚坦率,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蒙子。 王景、邹缉、曾棨三人本就是被胁迫进入诏狱编书,即便最后接受了这新学,他们骨子里还是看不起陆学传人陈公甫。 尤其是七人重返朝堂之后,王景、邹缉、曾棨三人明显自成一派,似乎正在宣扬儒家公羊思想,与陈公甫弘扬的陆学成了竞争对手,双方更是不太和睦。 也只有胡元澄这个曾经的安南人,能够体会得到被群臣排挤打压的心酸苦楚,所以他与陈公甫一向交好,二人互相引为知己。 其实说心里话,相比于只知道高喊仁义道德、礼法制度的程朱之学,胡元澄更加看好强调人之本心主动性的陆氏心学。 陈公甫瞧见天色的确不早了,他还要赶回城北住所,所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与胡元澄一同走出了官署。 学部规制一应与六部同,所以办公之地同样在紫禁城内的千步廊。 千步廊东接长安左门,西接长安右门,其北侧左右各有东西向廊房一百余间,这便是中央政府机关六部百司的办公之地。 按文东武西的格局,文官在东千步廊,武官在西千步廊。 陈公甫与胡元澄出了宫,坐上了胡元澄的马车。 胡元澄好歹也算是一部尚书,曾经又是安南国王子,生活水平自然还算可观。 二人在马车内长吁短叹,诉说着各自的愁苦烦闷。 陈公甫愁,愁在新学工作受阻,无人主持大局。 要是新学推广不成,好不容易等到的失望,直接变成了绝望,那会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胡元澄愁,愁在皇家制造局匠人不足,地盘太少,太子爷却又不同意扩建。 这明明都是汉王殿下临行之前,制定好的三步走强国战略,可是现在太子爷却突然变卦了,说什么国库空虚资金不足,都是些狗屁谎话! 说到底,那位宽厚仁慈的太子殿下,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匠人,不愿将匠人地位抬得与士人一样高! 上次朝会后,胡元澄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何那些程朱缙绅会强烈反对组建大明工会! 原因很简单,减免徭役赋税的特权,只能他们文人士子拥有! 地位卑贱职业卑贱的匠人,怎么能够同他们这些文人老爷平起平坐? 士农工商,这是中原历代王朝都不曾改变的固定阶级,甚至这种阶级观念已经深入人心! 即便是颇有贤名的太子朱高炽,也是怀揣着这样的观念,刻意打压天下匠人! 要怪就只能怪汉王殿下心不够狠,他要是足够狠心,直接掀翻了太子殿下,自己入主东宫,那他们何必还像这般忧心忡忡? 两位汉王党羽互相倾诉,没想到越说越愁苦,索性寻了一处酒肆,二人你来我往地开怀畅饮。 苦酒入喉,直入愁肠。 不知不觉间,夜幕悄然降临,二人都已经喝了个酩酊大醉。 眼见天色不早,胡元澄搀扶着陈公甫,跌跌撞撞地走向马车,准备直接回自己府邸,让陈公甫暂住一晚。 毕竟这位好友住在城北,此刻再赶回去,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正当胡元澄艰难地将陈公甫扶到马车旁边,却发现自己府上的马夫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马车。 他环顾四周,有些茫然的愣在了原地,随后放眼一看,却是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夜幕笼罩之下,就在他们二人前后两侧,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人士子,正眼神凶恶地盯着自己二人! “混账!尔等意欲何为?还不速速退去?” 胡元澄一声怒喝,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那前后两波文人士子,仿佛跟听见一样,不断向前逼近。 陈公甫也被惊醒,脑海中的酒意瞬间消退了大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几乎刹那间,他就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而来! 上一次他们聚集作乱,是想整死解公豹! 这一次,他们想要陈公甫的命! “元澄,你快逃,他们的目标是我!” 陈公甫一把推开了胡元澄,将他推进了酒肆,甚至还关上了大门。 “公甫?公甫啊!” 胡元澄惊怒交加地看着这一幕,疯狂拍打房门却是不见效果。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碎石激射而来,直挺挺地砸向了陈公甫。 后者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逆种文人陈公甫,祸乱朝纲,误国殃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名士子怒喝了一声,回想起自己此次落榜,全是因为这些逆种文人,瞬间怒到了极致,直接冲上前来对陈公甫一阵拳打脚踢。 其余人等见状,一窝蜂地冲了上去,围殴陈公甫一人。 此刻在酒肆不远处,一名锦衣卫小旗看向自家百户,想要冲出去救人却被百户紧紧攥住! “百户大人,再这样下去,陈大人会丧命啊……” “这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百户低喝了一声,令锦衣卫小旗脸色大变。 张大人的命令? 为什么? “我们不是受命保护这几位大人吗?” “不,命令变了,是监视!” 第383章 何至于此?张軏的疯狂! “杀了他!” “杀了这个逆种文人!” “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落榜!” 一声接一声的怒喝传来,响彻整个夜空。 巡逻的兵马司小队听到声音赶来,发现了这一幕,惊得迅速通知了顾兴祖。 他们瞧见那上百名士子文人疯狂嘶吼的模样,吓得根本就不敢上前! 疯了! 真的疯了! 这些文人,全都疯了! 很快顾兴祖率军策马赶到,远远地瞧见这一幕,吓得当即拔出了战刀。 “快去!拦住他们!快啊!” “都住手!都给老子住手!” “混账东西!都给老子停手啊!” 顾兴祖策马冲上前去,直接将挡在前面的人撞翻。 而后他又挥舞刀背打晕了几人,这才总算是惊醒了陷入疯狂的一众文人。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迅速冲上前去,把行凶伤人的几个文人士子全都控制了起来。 然而等他们把人拉开一看,学部侍郎陈公甫已经是满身是血,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活不成了。 顾兴祖急忙上前查看伤势,却是惊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直冒寒气。 这位年老体弱的陆学传人,学部侍郎大人,可能挺不过去了。 正当这个时候,胡元澄终于被官兵打开房门,给放了出来。 “公甫?公甫?!” 胡元澄跌跌撞撞地冲到陈公甫身前,一把推开了顾兴祖,将人给抱了起来。 “公甫,我在,我在这儿!” “你没事儿的,肯定会没事儿的!” “太医!快唤太医啊!” 顾兴祖被一把推开,此刻瞧见胡元澄这般模样,也没有动怒,而是感到疑惑。 是的,疑惑。 明明自己已经警示了张軏! 明明张軏也曾亲口说过,他会安排锦衣卫好手暗中保护这几位大人! 可是为什么,还会发现这样的惨案? 当朝学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廷重臣,就这般被一众包乱学子活生生地殴死在街头! 等待天一亮,只怕整个京师都会因此震动,大明朝廷的脸面,也会被丢尽了! 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张軏啊张軏,你究竟在干什么? 你堂堂锦衣卫首领,既然已经提前知到了这些人的异常,为何不及时出手提前制止,反倒坐视他们酿成今日这样的巨祸? 顾兴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今夜这些文人士子,全都完了! 有一个算一个,尤其是那些动过手沾上血的,一个都别想跑掉! 哪怕他们有上百人,哪怕他们都是文人老爷,一个个都会卷入这场惊天大案! 眼见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到场,先前陷入疯狂的文人士子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直接愣在了原地。 按大明律令,平民侮辱殴打官员,不论任何理由,都是要枭首,家眷流放的。 这是为了保证官员的人身安全,维护朝廷的威严。 即便他们这些文人士子,大多都有功名在身! 可是眼前这陈公甫,那可是正三品的学部侍郎,朝堂大员! 而且,他们硬生生地殴打死了这位学部侍郎! 完了! 彻底完了! 不少文人士子回过神来后,吓得脸色发白,惶恐到了极点。 那几名手上染血的文人士子更是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我等何错之有?” “寒窗苦读十几载,就为了科举高中!” “可是因为这些逆种文人祸乱朝纲,更改科举内容,导致我等就此落榜,这公平吗?” “不公平!不公平啊!老天无眼啊!” 顾兴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学子嘶吼咆哮,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似乎,站在这位落榜举子的立场来看,他们的确是遭遇了极大的不公啊! 明明寒窗苦读十几载,以为此次科举大考可以稳操胜券。 结果刚好遇上了汉王殿下准备弘扬新学,更改了以往会试题目中清一色的程朱试题,导致大部分的举子落榜。 五千多名会试考生,最终只录取了三百九十九人,这个比例已经算是很夸张了。 试问这些落榜考生,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恶气?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从旁怂恿撺掇,那出现今夜这等惊天大案,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到底,这些落榜考生,不过都是他人进行党争倾轧的工具罢了。 学部侍郎陈公甫一死,这些工具人的生死,那些人是不会在意的。 要怪就只能怪,这些落榜考生自己愚蠢,因一时冲动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正当这个时候,锦衣卫首领张軏率缇骑赶到,直接将所有人全都围了起来。 顾兴祖冷眼看着张軏,上前低声质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张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轻笑了一声。 “那些人不是想闹吗?那就把事情闹大好了。” “北疆已经传来消息,汉王爷不但还活着,而且正统率三军攻打和林,即将携滔天大功大捷还朝!” “到了那个时候,你说如果汉王殿下得知解公豹入狱、陈公甫身死,会是何等反应?” “你疯了?”顾兴祖惊得头皮发麻,失声怒喝道。 这个张軏,他这是在加剧汉王爷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矛盾啊! “张軏,你真是疯了!” “汉王殿下要是知道了,他绝对饶不了你!” 张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那又如何?” “你也看见了,王爷不在京师,那些人都敢大肆迫害汉王党羽!” “要是最后真是太子殿下即位称帝,你觉得你我等人还会有好下场?” 顾兴祖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此刻胡元澄正抱着陈公甫不断呼唤,后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紧接着就吐出了一口老血。 “元澄,我……不行了。” 听到这话,胡元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不会的!公甫你坚持住!太医马上就到了!” “我一生……潜心治学……未曾……婚配……” 陈公甫艰难地开口,“仅有一个……弟子……在书院……” “求你……照顾……照顾好……他!” “好!我一定视如己出!” 胡元澄悲痛欲绝,泪流满面地做出了承诺。 听到这话,陈公甫终于放下了心,露出了苦涩笑容。 “可恨……我……见不到……新学……大成……了……” 话音一落,陈公甫双手无力落下,就此气绝身亡。 一代陆学大儒,潜心治学一辈子,在即将见证陆学辉煌时,却惨死在了帝都街头,令人唏嘘哀叹。 “公甫?公甫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凄厉的恸哭声响彻街头,所有参与的文人士子都呆愣在了原地。 张軏见状心中叹了口气,道了一声抱歉,而后目露凶光地看向了一众文人士子! “来人,将这些案犯,全都缉拿归案,打入诏狱!” 上百余名文人士子听到这话,激烈地想要反抗。 然而当他们看清张軏身后那数千锦衣卫缇骑时,却是吓得立马就老实了。 秦淮河畔,一座奢华府邸。 一群大小官员正汇聚于此,听着眼线的汇报。 坐在主位上的绛袍官员静静听完,露出了一个得意笑容。 “解公豹入狱,陈公甫身死,学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诸位,大事可成了!” 另外一人阴测测地开口道:“张軏一口气抓捕上百名文人士子,这也是一个机会,我等可上奏弹劾锦衣卫滥用职权,嚣张跋扈!” “此话有理,正当如此,锦衣卫那群刽子手早该受到整治了,那张軏也是铁杆汉王党!” 主位之人含笑点头,定下来接下来的计划章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殿下肯定坐不住,明日我等名教子弟,就可夺回科举学政大权!” “不过礼部王景、邹缉等人,那可也是汉王党羽……” “放心吧,他们更好解决,毕竟还是名教子弟!” 第385章 主动请辞!一脸懵逼的太子爷! 临时朝会! 百官在午门外窃窃私语。 毕竟昨日发生的事情,太过惊悚了些。 堂堂学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堂重臣,竟然被落榜学子硬生生地当街殴打致死! 这等离谱的惊天大案,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为何偏偏发生在了永乐朝,而且还是太子爷监国理政期间? 那些落榜学子,又是受何人指使纷纷入京,趁学部侍郎陈公甫下值后,将他殴打致死? 最关键之处在于,那些落榜学子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朝廷威严何在? 大明律令何在? 先是国子监学子油性包乱,紧接着落榜学子当街将朝堂重臣殴打致死! 这场突如其来的两场惊天大案,无异于狠狠给了大明朝廷两记耳光啊! 倘若是皇帝陛下得知这两个案子,只怕瞬间就会勃然大怒,监国理政的太子爷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这两场案子,明显有着他人策划主导的痕迹。 毕竟第一个遭殃的是学部尚书解公豹,第二个便是学部侍郎陈公甫。 这两位学部的领头人物,就这样一死一废,整个学部群龙无首,新学自然无法推行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学部,针对新学啊! 真是多事之秋!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满脸铁青,沉默着立在自己位置上。 群臣见状也不敢吭声,更不敢上前惊扰,只能各自老老实实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语。 很快时间到了,文武百官再次来到了文华殿,太子观政之所。 当群臣注意到,太子爷一脸铁青地走进了大殿,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尤其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首领,张軏同样施施然地位列朝堂,更是令群臣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这次朝会,只怕要出事啊! 大胖胖扫视群臣,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兵部右侍郎方宾身上。 方宾感受到了太子爷那阴冷锐利的眼神,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面对。 良久沉默之后,大胖胖这才开口道:“边关传回了最新战报,汉王朱高煦一战击溃蒙古残军,正统率三军进攻岭北府城和林!” “和林一旦攻克,皇上便会率北伐大军大捷还朝,礼部做好封赏接驾等事宜!” 满朝文武:“!!!” 汉王未死! 即将大捷还朝! 这怎么可能? 先前那些谣言从何而来? 一时间,满朝哗然,百官窃窃私语,大殿内一片嘈杂。 王景邹缉胡元澄等人欣喜若狂,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 自从汉王殿下离京之后,尤其是汉王暴薨的谣言突兀出现后,他们几人可谓是受尽了委屈与苦头。 尤其是解公豹与陈公甫一死一废,更是令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下一个遭到算计迫害的人就是自己! 终于,苍天有眼,汉王殿下不但还活着,而且即将大捷还朝! 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啊!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比如方宾,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脸色狂变。 汉王朱高煦,竟然真的没事! 先前他还心存侥幸,希冀着汉王爷如同太子少师姚广孝一语成谶,汉王朱高煦在北疆万箭穿心而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那汉王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即将大捷还朝! 方宾深吸了口气,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被汉王爷支配的恐惧! 不过转念想起皇帝陛下也会还朝,方宾一颗心就镇定了许多。 有皇上在,汉王朱高煦即便回来了,那又如何? 等他从北疆回来,学部已经被废了,科举学政大权重归缙绅之手! 即便他汉王朱高煦再嚣张跋扈,他也不敢无故对朝臣出手,更不会对自己出手! 毕竟,自己可是皇上的宠臣,深得皇上器重信任。 而大明朝真正的主人,乃是皇帝陛下,不是他汉王朱高煦! 他朱高煦还做不到只手遮天! 一想到这儿,方宾顿时镇定了下来,脸色恢复如常。 大胖胖见群臣议论纷纷,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正当他准备提及昨夜发生的惨案,揪出幕后黑手时,意外却发生了。 众人只见礼部尚书王景施施然地走了出列,朗声高喝道:“启奏太子殿下,老臣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从前,继续出任礼部尚书一职,只怕有尸位素餐之嫌,徒落人口舌。” 话音一落,王景一甩衣袖,直接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辞呈。 “老臣恐日后无法再为皇帝陛下、为太子殿下尽忠职守,特请辞官,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此话一出,全场懵逼。 大胖胖一脸懵地看着王景,不明白他这突然抽什么疯。 他这礼部尚书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着辞官了? 群臣见状同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有些不太能理解。 毕竟那可是礼部尚书啊,正二品的朝堂公卿,六部宰执! 多少文人毕生追求宰执之位不可得,他王景这说辞就辞了?! 然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继礼部尚书王景之后,礼部左右侍郎邹缉与曾棨紧随其后,同样跪倒在地,高举辞呈。 “太子殿下,老臣旧疾复发,恐时日无多,故特请辞官,请求回归故乡,等死后能有一片故土作为容身之所。” “太子殿下,臣才识浅薄,德行不高,智穷量浅,自就任礼部右侍郎一职后,整日庸庸碌碌,毫无半分贡献,特请辞官,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辞官! 还是辞官! 礼部三位领头之人,接连出列请辞!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做什么? 太子爷满脸铁青,怒视着王景三人。 然而他还未开口,只见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又走了出来。 熟悉的跪地,熟悉的辞呈,熟悉的请辞。 “太子殿下,臣本是安南人,因父罪被王师俘虏。” “蒙陛下隆恩,生逢圣世,深沐尧仁,得以入仕大明。” “臣赴任以来,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一晃便是七年之久。” “如今臣年事已高,且身残体弱,自感命不久矣,正所谓‘狐死必首丘’,臣请太子殿下念在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恩准臣辞官归乡,安葬故土!” 他竟然,又是请辞!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两位正三品的朝堂重臣,两位正二品的宰执公卿,竟然在同一时间出列请辞!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表达他们对太子监国的不满吗? 朱高炽面沉如水,冷眼扫视着这四人。 他很清楚,这四位朝堂重臣为何要请辞! 因为,他们怕了! 解公豹与陈公甫的事情,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所以他们四人,才会异口同声地集体请辞! 第386章 摆烂四人组!张軏诈出真凶! 太子爷猜的没错。 王景胡元澄等人现在是真的怕了。 那些个程朱缙绅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致人于死地! 解公豹与陈公甫,二人一废一死,这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他们能不怕吗? 但大胖胖也猜的不全对。 相比于害怕,王景胡元澄等人此刻更像是摆烂。 是的,摆烂。 汉王爷不在,太子爷不管。 他们这些新政执行人,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一边要竭尽全力地推行新政,一边还要遭受程朱缙绅的反扑攻击,这谁受得了? 关键在于,太子殿下态度暧昧莫名,自己等人挨打了他也不还手! 太子爷他这表现,跟嚣张跋扈最护犊子的汉王殿下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为陈公甫惨死街头,加上陈济老爷子的提醒,现在王景胡元澄四人已经彻底寒心,不愿再推行这劳什子新学新政了! 即便,这新学乃是他们的心血,更是足以改变整个大明的大道至理! 但是那又如何? 谁爱推行谁推行去吧! 那些程朱缙绅都开始杀人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爱咋咋滴,老子就是要摆烂! 除非等到汉王殿下回京,否则这个烂摊子谁爱要谁拿走! 他们四人现在抽身而退,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至少汉王殿下已经确认还活着,即将大捷还朝。 既然如此,他们四人何必再受这些委屈酸楚! 这差事,老子不干了! 太子爷气得满脸铁青,目光中充满了杀气,都快拎剑杀人了! 他倒不是对王景胡元澄四人生气,而是为程朱缙绅不识大体不顾大义而动怒! 汉王推行的那些新政,其他暂且不谈,至少都是利国利民的,否则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也不会鼎力支持! 可是那些个程朱缙绅,平日里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造福百姓,现在新政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拼死反击,还不惜闹出人命! 这就是所谓的“儒家圣言”吗? 这就是所谓的“治国之道”吗? 一群令人作呕的狗东西! 真是该杀! 现在好了,人家撂挑子不干了! 一位皇家制造局局长,三位礼部重臣,全都不干了! 那这新政还如何推行? 朱高炽肺都快气炸了! 自己要是真同意了胡元澄等人的请辞,老二那个混账东西回京之后,还不得暴打自己一顿? 一想到那等可怕场面,大胖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咳咳,四位可都是我大明的肱骨贤良,朝廷如今推行新政,正是用人之际,还忘四位克服一下!” 听见太子爷这话,方宾等人顿时大失所望,恨不得替太子爷开口,直接同意了这四个汉王党羽的请求。 人家主动请辞,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王景、邹缉、曾棨三人一走,文官缙绅立马就可入主礼部,夺回学政科举大权! 至于胡元澄这个安南人,他早就该主动请辞,滚回他那蛮夷之地去了! 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太子殿下怎么就犯了糊涂,不同意呢? 王景胡元澄等人倒是面面相觑,尽皆露出了古怪表情。 不走? 不走留在这里挨刀啊! 胡元澄索性心一横,再次奏道:“太子殿下,老臣当真时日无多了,加之好友离世,老臣准备送其灵柩回乡安葬,而后回到故土,了此残生,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话音一落,胡元澄回想起好友惨死的凄凉模样,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大胖胖瞧见这一幕,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眼前这位大明火器之神,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此刻却是双鬓斑白满脸沧桑,全然不见往日的精气神。 看来,陈公甫惨死一事,对他的打击,当真是太大了啊! 这胡元澄四人看似请辞,实则是在鸣冤,为惨死的学部侍郎陈公甫鸣冤! 一想到这儿,太子爷就更加愤怒了,直接扭头看向了锦衣卫首领张軏。 “昨晚陈侍郎一案,想必诸位臣工心中都有数了吧?” “锦衣卫及时赶到现场,将涉案人员尽数缉拿归案,并且连夜审讯拷问!” “张軏,说说吧,此案真相究竟如何?”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变了脸色。 原来这酷吏张軏今日上朝,果真是为杀人而来! 张軏没有废话,取出了一份染血的供词,冷眼扫视群臣,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兵部右侍郎方宾身上。 方宾见状心中大惊,但他为了不露出破绽,强装镇定,面无表情。 “经查,周文方等落榜学子,合计三百四十二人,皆是此次会试大考中的落榜学子,且户籍均在京畿之地。” “原本周文方等学子落榜之后,便选择归家返乡,用心苦读,然而不久之前,一股谣言从京师散播而出,称会试题目突然变更,是‘逆种文人’解缙、陈公甫所为!” “谣言瞬间传遍了整个京畿之地,加上有心人从中推波助澜,使得周文方等学子愤怒不已,当即结伴匆匆入京,想要讨个说法!” 话说到此处,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现在都听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借用落榜学子之手,除掉解缙陈公甫! 那这件案子,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凶手案犯只是三百四十二名落榜学子,现在却要牵扯到某些朝堂官员! 一时间,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惶恐到了极点。 方宾强忍着内心的惊惧惶恐,依旧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张軏冷笑道:“周文方等学子入京之后,有一黑衣人主动寻到他们,哄骗这些落榜学子,会试题目临时更改正是解缙陈公甫所为,并向周文方等落榜学子透露陈公甫的生活习惯与府邸所在等信息,周文方等落榜学子对此深信不疑,遂自发聚集起来,直至酿成昨夜大祸!”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狠啊! 真狠啊! 利用落榜学子的愤懑不平,将之转化为对解缙陈公甫的痛恨怒火,最终借用这些落榜学子之手,成功坑害了学部侍郎陈公甫! 而这些涉案学子,有一个算一个,也定然逃脱不了大明律令的惩处! 反倒是那个幕后黑手,从始至终都根本没有露面,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仅仅只是通过一道谣言,以及一些信息,他就成功除掉了一位朝堂重臣,自己却屁事没有。 如此心计深沉,手段狠辣之人,当真是令人心悸! “而后,我锦衣卫顺藤摸瓜,成功抓住了那名黑衣人!” 张軏话音一落,百官顿时哗然,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他们此刻都很想知道,那心狠手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方宾注意到了张軏的戏谑眼神,顿时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 不可能! 方云早就被自己安排送出了金陵,躲在乡下老家! 周文方这些落榜学子,甚至连方云的面儿都没有见过,只听过他的声音,锦衣卫怎么可能追查到方云? 绝不可能! “此人正是方府家奴,据他招供,学部侍郎陈公甫一案的幕后黑手,正是兵部右侍郎方宾!” 幕后黑手,方宾! 所有人都惊了,又齐刷刷地看向方宾。 后者此刻心中惶恐万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不相信锦衣卫当真追查到了线索,这张軏现在不过是在诈自己罢了! “太子殿下,张軏这是含血喷人,臣一向恪尽职守,忙于兵部事务,而且与陈大人素无来往,更无仇怨,又怎会去设计迫害陈大人?” “哦?”大胖胖闻言轻笑了一声,随即笑问道:“锦衣卫已经抓住了方云,需要唤他上殿与你对质吗?” 听到“方云”这个名字,方宾瞬间脸色惨白,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完了! 彻底完了! 锦衣卫当真查到了他! 但是这怎么可能啊? 难道锦衣卫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不!这不可能!我早就把他送回了老家!” “张軏,你怎么查到他的?你不可能查到他!你连方云老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查到他……” 见此情形,张軏满脸戏谑笑容。 “很简单,敢有胆子做这事儿的在京朝臣无非就那么几人,而你方宾是我锦衣卫的重点怀疑对象!” “本座不过是逮住你府上的一两个下人,威逼利诱之下,就得知了恰巧这几日,你府上有一你的亲信方云被送出了京去,但具体不知在何地,不过知道这个名字就够了。” “因为你刚刚这些表现,已经足以证明,陈公甫之死是你所为,你就是暗中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听到张軏这话,方宾如遭雷击。 随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面目狰狞地怒视着张軏,嘶吼道:“你这该死的酷吏,你敢诈我?” 张軏已经懒得搭理他了,直接看向了太子爷。 “太子殿下,真凶已经查出,正是兵部右侍郎方宾!” 方宾慌了,终于慌了,他急忙跪倒在地上叩头道:“太子殿下,不是臣所为啊殿下,臣方才只是一时着急胡言乱语,此事与臣……” “够了!”大胖胖暴怒,起身怒斥道:“众目睽睽之下,岂容你狡辩?” “孤敬你是三朝老臣,又颇有政绩,所以一向敬重于你,可是孤没有料到,你这贼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不顾皇恩不识大体,为一己私利迫害朝堂重臣,现在竟还有脸在此狡辩!” “张軏,将这贼子打入诏狱,秋后问斩!” 太子爷一声令下,很快两名锦衣卫甲士入内,直接扒掉了方宾冠服,将其拖着往殿外走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太子殿下,我是皇上宠臣!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啊……” 大胖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赶紧把人拖走。 文武百官见状,亦是感慨莫名。 金忠叹了口气,幽幽低语了一声。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第387章 优柔寡断!汉王动身回京! 方宾被拖走了。 没有一人替他出言求情。 因为,没有求情的必要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方宾不但坑害了学部侍郎陈公甫,还有那三百四十二名落榜学子,更是丢尽了朝廷的颜面! 他不死,天理难容! 不少朝臣更是心悸于锦衣卫的侦查手段,心中生起一阵阵寒气。 不是往人家府邸安插眼线,就是威逼利诱人家府邸下人! 这锦衣卫还真是气焰嚣张啊,谁能保证自己府邸中没有锦衣卫的眼线? 一言一行都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下,那未免也太过可怕了些。 一想到这儿,顿时就有人坐不住了。 大理寺卿汤宗突然出列,高声道:“太子殿下,陈公甫一案虽真凶已明,但案情还有很多疑点尚未查清,加之此次涉案学子多达三百四十二人,牵连甚重!” “臣请将此案交由三法司联合会审,以此还冤屈者一个清白……” “呵,可笑!”张軏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冤屈者?此案除了学部侍郎陈公甫外,还有什么冤屈者?” “怎么,汤大人这是害怕我锦衣卫查出些什么吗?还是说汤大人也参与了其中?”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汤宗脸色微变,面对张軏的攻讦,只是淡淡回答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子殿下,臣只是以为,那三百四十二名落榜学子何其无辜?除了真正行凶的周文方等十几人外,剩下的三百余人难道全都要本人枭首、家眷流放?” 说白了,汤宗是在为那些落榜学子鸣不平。 的确,他们将学部侍郎陈公甫当街殴打致死,这是该杀头抄家的死罪! 但是真正动手行凶之人,无非就是周文方等十余人,剩下的三百余人并未真的动手! 如果朝廷真将他们全部枭首流放,那只怕会海内冤之,朝廷威望大跌。 而且,汤宗更加害怕一点,这个锦衣卫首领,会借着方宾一案趁机发难,迫害曾经反对汉王新政的朝堂重臣。 毕竟张軏是铁杆汉王党,现在方宾又落到了他手中,只要他想做,直接逼迫方宾开口胡乱攀咬,那不是一咬一个准吗? 这满朝官员,最终还能剩下几人? 此事不是不可能,而很有可能正是张軏的目的! 所以,绝不能让方宾落到锦衣卫手中,即便要问斩,那也要交由三法司衙门! 汤宗一席话,再次引得群臣议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大胖胖听了,也很是犹豫。 这汤宗说的也没错,那没有动手的三百余名落榜学子,该如何处理是好? 如果真的将他们全部枭首流放,只怕会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更会损伤自己这个太子爷的贤名。 但是,不严惩他们,又不能维护朝廷威严! 张軏见状再次朗声道:“太子殿下,谁说那些落榜学子没有动手?” “周文方等人动手殴打陈公甫前,曾有无数碎石砸向陈公甫,将他砸翻在地,身上留下了无数伤口!” “胡局长,此事应该是您亲眼目睹的吧?” 听到这话,胡元澄豁然抬头,双眼密布血丝。 “太子殿下,的确如此,那些落榜学子先是砸了石块,然后才动手殴打!” “可怜公甫兄本就人老体弱,哪里经受得住这一系列的折磨……” 话说到这儿,胡元澄又是黯然落泪。 那些落榜学子,一个个的都该杀! 太子爷见状脸色微变,一时间犹豫到了极点。 汤宗注意到了太子爷的脸色,再次进言道:“太子殿下,唯有将此案交由三四会审,查清一切疑点,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刑部左侍郎金纯也走了出来,声援汤宗,支持三司会审。 “太子殿下,按大明定制,凡重大案件,应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组成三法司联合会审;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 “此案涉及两位正三品的侍郎,三百四十二名落榜学子,自然是特大案件,臣请启动三法司圆审,辨明真相,惩恶扬善!” 相比于汤宗,金纯目的更加纯粹。 三法司与锦衣卫,原本就是极其敌视的关系。 锦衣卫本是天子亲卫,却掌握了巡查缉捕之特权,甚至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而这一切,都是当今天子即位称帝后,他恢复了锦衣卫的所有权力,并有所加强。 皇帝陛下设置了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司法机关都无权过问。 由于权力缺乏限制,锦衣卫上下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不择手段地扩大牵连范围,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 这无疑极大地损伤了大明司法的神圣与公正! 锦衣卫这种独立于司法体系之外的存在,简直就是对大明律令的侮辱! 金纯等一心为国的忠良之臣,本身又是三法司官员,那更是看锦衣卫不爽。 有了汤宗金纯打头阵,不少朝臣也当即会意,立马出列跟上,请求将此案交由三法司会审。 大胖胖见此情形,沉思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群臣所请。 “张軏,将一众案犯转移至刑部大狱,此案交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 听到太子爷这话,汤宗金纯大喜过望,神情颇为振奋。 张軏冷眼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 “臣张軏领命!” 太子爷啊太子爷,优柔寡断,过分仁慈,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岭北,和林。 一封急报上呈天听。 永乐帝看后脸色微变,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老大啊老大,老二路都给你铺好了,你都镇不住吗? 一旁汉王爷正翘着二郎腿,跟朱瞻基三个小崽子插科打诨。 瞧见朱棣那眉头紧锁的模样,顿时就乐了。 “哟,老头子,这是咋了?” “难不成凤阳高墙倒了?要不要我回去修修?” 三个小崽子:“!!!” 我尼玛啊! 你可真是嚣张跋扈啊! 这整个天底下,只有你敢这么跟皇帝陛下说话了吧? 朱棣强忍着将这逆子吊起来打的冲动,直接将密报扔给了他。 “看看吧,不是凤阳高墙倒了,是你的新政倒了!” 此话一出,朱高煦变了脸色,接过密报一看,顿时一张脸阴沉了下来。 这密报里面的内容,正是他这个汉王暴薨的谣言在京师甚嚣尘上,程朱缙绅反对各项新政。 紧接着解缙突然被逐出解氏开除宗籍,国子监学子油性示威,怒骂解缙是逆种文人,他这个学部尚书也被太子爷罢官去职,打入诏狱! 呵,真是有意思啊! 朱高煦当即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老二,你做什么?” “回京,杀几个人!” 第388章 失望!朱高煦的怅然! “老二!站住!” 永乐帝低喝一声,有些急了。 老二这个时候赶回去,那可真是回去杀人的啊! 什么“汉王暴薨”的谣言都是小事,关键在于解缙被打入了诏狱! 这个学不尚书,是新学的牌面人物。 毕竟解缙是百年大才,被誉为五百年来读书最多的人,在士林之中拥有莫大影响力。 正因为如此,老二才会请他做学不尚书,为的就是借用他这身影响力,帮助朝廷推行新学! 可是因为一场国子监学子的油性示威,解缙这个百年大才,直接就被污蔑成了“逆种文人”! 最令人糟心的是,老大这个监国太子爷,非但不维护解缙这块新学金字招牌,反而顺着那些人的心意,直接将解缙打入了诏狱! 这是什么行为?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新学是伪学,解缙是逆种吗? 一想到这儿,永乐帝就很是糟心! 老大这个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过优柔寡断了! 这种关键时刻,他就应该快刀斩乱麻,镇压住一切反对的声音,全力推行新学新政! 因为他这一瞬间的犹豫,解缙这块金字招牌没了,新学还如何推行得下去? 现在老二怀着怒气匆匆赶回金陵帝都,他不屠了那些程朱缙绅才怪! “老二啊,听爹一句劝,这事儿……” “爹啊!”朱高煦扭头看向朱棣,冷声道:“我还准备放程朱缙绅一马,让太子爷驾驭他们,不至于日后大明再成为某种学说的一言堂,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咱们那位太子爷驾驭不住这些程朱缙绅,甚至被他们所逼迫所左右!” “既然如此,那些程朱缙绅也没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直接转身就走,对永乐帝的呼喊充耳不闻。 这一次,汉王爷是真的怒了! 当初会试舞弊谋逆案,朱高煦想着给程朱一条生路,所以没有将程朱一棒子给打死,只是废了翰林院一众翰林,将其流放出去布政。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他一丝仁慈,竟然酿出了今日的恶果! 咒老子死也就罢了! 可是他们还敢反击新学,对解缙下手! 怂恿解氏族老将解缙逐出解氏开除宗籍,再鼓动国子监学子油性示威,逼迫太子爷将解缙罢官去职打入诏狱! 这一步步计划端得是个阴损毒辣,下作无耻! 偏偏朱高炽这个死胖子,也是个优柔寡断的死脑筋! 大胖胖难道看不懂解缙对于新学的重要性? 直接就把解公豹给打入诏狱,彻底坐实了他逆种文人的身份! 还是说这位太子爷,动了某些小心思,决定反对新学了? 废了解缙,无异于给新学抹黑,使得新学推行更加困难,受到的阻碍抵触只会更大! 以往那朝堂,都是程朱缙绅的一言堂,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甚至发展到大明中后期,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官勋臣集团遭受灭顶之灾,文臣势力迅速崛起,逐渐演变成程朱缙绅把持朝政,皇权就此旁落。 以致于万历帝想要更立储君,文官缙绅坚决反对,双方明争暗斗了一辈子,整整三十年不出宫门不上朝,直接开始摆烂,最终彻底葬送了大明朝最后一丝气运。 事实证明,不管是程朱,还是陆学,或者公羊,无论什么学派一家独大,对大明对朝廷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帝王心术便是制衡之道! 朝堂想要安稳,同样要平衡各方势力! 不然他朱高煦吃饱了撑得,非要得罪天下缙绅,苦心竭力地去扶持什么新学,将程朱拉下马来? 大胖胖啊大胖胖,老子路都给你铺好了,可你却要这样玩,那可就真没意思了啊!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有些怅然。 如果大胖胖真动了什么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他这个太子爷带头反对新学,那新学定然是推广不下去的! 除非…… 朱高煦叹了口气,不敢再继续想了。 他回到自己的大帐,唤来了聂兴与郭登。 当初一同赶来北疆的扈从四人,郭兰为了救他壮烈战死,杨荣作为天子宠臣自然留在皇帝陛下身边。 徐滨则在朱高煦的授意下,主动向朱棣请求为大明坐镇岭北,永乐帝对徐滨的才华也是颇为欣赏,直接任命他为岭北布政司右参政,等大军回京之后治理岭北军民事务。 “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回京!” 聂兴闻言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郭登倒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不敢多问。 朱高煦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对聂兴开口道:“聂大头,去告诉朱瞻基那小崽子,带上他的太孙幼军,轻装简行人配快马,随本王一同回京!” “王爷,为何要带上太孙幼军,这样不是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聂兴更加纳闷了,王爷明白是想快点赶回金陵帝都,可是带上太孙幼军不是会拖慢行军速度吗? 朱高煦瞪了他一眼,后者立马老实了,乖乖地前去传令。 而后他又看向了国登,叹气道:“带上你兄长的骨灰,本王带他回家!” 郭登眼眶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中军大帐。 朱棣脸色铁青,三个小崽子也不敢吭声。 突然一人入内禀报,永乐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你们三个皮猴子,回去准备一下,即刻带着太孙幼军,随汉王回京!” 三人:“???” 啥? 回京? 这么突然的吗? 为啥要我们跟汉王一同回京? 太孙朱瞻基面露不解之色,赵王世子朱瞻塙则是满脸茫然。 唯有汉王世子朱瞻壑满脸欣喜,兴冲冲地直接领命而去。 终于要回京了啊! 回京之后,他就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佳人了! 若薇,你还好吗?你有在想我吗? 三个小崽子一走,永乐帝这才轻笑了一声。 老二主动带太孙瞻基回去,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乱来啊! 毕竟有瞻基瞻壑从中调和,就算老大与老二真个闹急眼了,也不会出现兄弟阋墙那等悲剧。 老二这个家伙,真是有心了。 慨叹了一阵,永乐帝随即命人唤来了随军文武。 “岭北战役,到此也就结束了。” “杨荣,朕授你为岭北布政司布政使,你可愿意?” 杨荣毫不犹豫地跪地谢恩领旨,引得他人齐齐侧目。 这是杨荣与朱棣商议后的安排,他主动请求外放,不愿再进入朝堂。 说到底,这位贤才,心中还是有着不服。 杨士奇可以在南洋为大明开疆拓土,他杨荣同样可以在岭北镇守一方! 朱棣见状叹了口气,有些不舍,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金幼孜,你屡次忤逆朕意,朕本该斩了你,但念在你多年扈从有功,朕授你为岭北布政司左参政,你可愿意?” 听到这话,金幼孜面容灰败,最终却是只能跪地领旨。 相比于杨荣的不舍,朱棣对金幼孜就是痛心了,这个扈从老臣先前的所作所为,令他感到极其痛心甚至是厌恶,索性直接将他扔在岭北,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一位,正是布衣出身的徐滨,超擢为岭北布政司右参政。 朱棣随即又看向了一众大将,最终目光锁定在了隆平侯张信身上。 当年建文皇帝削藩时,这个张信奉朱允炆之命去前来缉拿自己,但却偷偷把此事告予自己,自己因此十分感激他,称帝后给了张信很多赏赐。 可是没过多久,张信就开始恃宠而骄,恣意贪污、强占田地,端得是个横行不法。 但念在他告密之功,朱棣也不好整治他,现在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张信,朕有意授你为岭北都指挥使一职,你可愿意?” 张信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身上! 这特么蛮夷之地的都指挥使,谁愿意做啊? 张信张口就想回绝,然而当他注意到皇帝陛下那冷冽眼神时,立马吓得身子一个激灵,直接跪地谢恩领旨。 至此,岭北布政司的架子算是搭起来了,剩下的就是治理与建设了。 朱棣总算是放下心来,当即下令道:“大军孤悬在外,劳民伤财,且京师不稳,传令三军,今夜庆功,明日班师!” 群臣闻言纷纷大喜,很快欢呼之声响彻整个大营。 此刻朱高煦已经带领幼军将士,踏上了回京之路。 金陵帝都,满朝文武,准备好迎接汉王爷的怒火了吗? 第389章 老夫看你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圆审,又称“九卿会审”。 大明定制,遇大案、要案及难决之案,三法司会审仍不决,便会同吏、户、礼、兵、工五部长官,通政使司通政使共同审理。 六部尚书,大理寺卿,通政使司通政使,都察院左都御史,则是朝堂九卿。 原本陈公甫一案,按照正常流程,交由三法司会审即可。 但在大理寺卿汤宗与刑部右侍郎金纯的倡议之下,最后此案交由九卿圆审,以此彰显大明律令之公正严明。 圆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其中大理寺卿汤宗发挥的作用最大,毕竟大理寺乃是中央司法复审机关,对此次圆审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金忠蹇义三巨头看着这最终处置结果,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户部尚书夏元吉瞥了一眼大理寺卿汤宗,幽幽叹道:“尔等如此行事,可曾想过后果?” “汉王殿下即将大捷还朝,若他得知尔等如此宽容此次涉案学子,只怕尔等会吃不了兜着走!” “呵,老夫看你们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话音一落,夏元吉起身就走,不想再参与这糟心事。 兵部尚书金忠与吏部尚书蹇义对视了一眼,而后急忙跟上了上去。 礼部尚书王景冷哼了一声,同样径直起身离去。 工部尚书宋礼听得瞌睡都快出来了,看见有人走了,他也趁机开溜。 通政使鲁穆面无表情,相比于这件案子,他更加关心自己的邸报一事。 汉王殿下即将回京,当初他走的时候可是撂下了狠话,要是自己还没办好这邸报,会被这厮吊起来打! 一想到那等可怕场面,鲁穆直接开溜了。 左都御史顾喷子与刑部侍郎张胥面面相觑,他们二人也很想开溜,但他们是司法官,与金忠蹇义夏元吉他们这些行政官不同,所以走不了。 九卿圆审结束,将由他们三大司法高官一同面圣,将圆审结果汇报给皇帝陛下,由他亲自做出决定。 而此刻皇帝陛下不在帝都,那就只能汇报给太子殿下了。 大理寺卿汤宗脸色不太好看,因为户部尚书夏元吉的突然斥责,令他一颗心也紧张了起来。 毕竟,汉王朱高煦的凶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汤宗转念一想到,皇帝陛下同样也会回京,而且自己是根据大明律令如实办事,所以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这最终的圆审结果,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刑罚已经很重了! 就算是狗贼汉王爷回来了,想必他也挑不出什么错! “二位,随本官去面见太子殿下吧!” 汤宗看向了张胥与顾佐,后二人只能点了点头,三人一起结伴赶往东宫。 很快三人便见到了正在伏案批阅奏疏的太子殿下,直接将九卿圆审的结果呈了上去。 大胖胖接过一看,眉头顿时紧锁。 “三位,这样的处罚,会不会……轻了些?” 是的,轻了,甚至可以说是包庇! 主犯原兵部侍郎方宾自当秋后问斩,而且抄家流放。 这一点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方宾这等搅弄风雨损人利己的贼子,谁都不会喜欢,更何况这厮先前还仗着陛下恩宠恣意跋扈,所以杀了也就杀了! 但是,汤宗对那些闹事学子的处罚,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周文方等动手行凶的十四名落榜学子,按照大明律令,直接枭首,家族流放! 这一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周文方等人把朝堂重臣当街殴打致死,别说是殴打致死了,他敢殴打朝堂重臣,这都是一个死字。 更何况,他们这些蠢货,还把人给生生打死了! 所以,他们必死无疑,这点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然而问题出在后面,那些没有动手的学子! 汤宗给出的处罚,分为了两种。 一种是扔了碎石的落榜学子,革除功名,不得参与科考。 换而言之,这近百名学子算是废了,这辈子都别想做个文人老爷。 另外一种,则是站在人群后面,还没来得及动手,也没扔石子的。 这一批处罚那就更轻了,仅仅只是三年不得参加科考,就跟没有处罚一样! 这他娘的朝廷为了配合新学推行,已经暂停了科举大考。 别说三年了,五年都不一定会举行! 可你现在倒好,拿这个当做处罚? 大胖胖扭头看向汤宗,神情有些不悦。 “这就是你们九卿圆审的结果,会不会太轻了些?” 汤宗一脸正色,沉声道:“太子殿下,这已经极重了。” “为首祸乱者方宾,秋后问斩,举族流放!” “动手行凶者周文方等,直接枭首,举族流放!” “参与动手者,革除功名,始终没有动手之人,三年不得参加科举大考!” “太子殿下,首恶既诛,就能堵住幽幽众口,至于剩下的那三百余名士子,能轻饶就轻饶了吧!” 顿了顿,汤宗叹气道:“太子殿下,读书人乃是我大明朝的根基,如果朝廷苛责这些文人士子,恐将引起大乱啊!” “这些年轻士子寒窗苦读十余年也不容易,革除功名不得参加科考,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极为严重的处罚了。” “如果真把他们全都枭首示众的话,只怕天下士子都会寒心啊!” 听到这话,大胖胖一怔,随即同样叹了口气。 读书人,真是让人头疼啊! 当初太祖高皇帝立国后,大量的文人却不愿意入大明朝为官,而且这些文人尤以老朱家的龙兴之地与帝都所在的江浙之人为主。 一种宁肯被高皇帝杀掉也不为官,大多是“不忘故国”元朝的遗老遗少,高唱什么“忠臣不事二主”,连自己祖宗是谁都快忘了。 第二种则是因战火纷飞,真正无心入仕的隐逸之人,干脆就隐逸于山林乡间,治学著书,讲学授课。 而太祖高皇帝对待这些文人的处置办法也很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血腥。 士大夫不为君用,诛其身而没其家! 你不肯为君所用,那就杀了你全家! 正因为如此,洪武朝严苛的政治环境,导致大量文人儒士抵制入仕。 这些个文人老爷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建文朝,这才得以等来了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君主,所以纷纷涌入大明朝堂。 现在到了永乐朝,皇帝陛下是同太祖高皇帝一样的马上皇帝,铁血帝王! 而自己这个太子爷,似乎又跟朱允炆一样,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完美仁君! 如果自己真挥起了这把屠刀,将周文方等三百四十二人全都枭首示众,那真有可能如同汤宗所言,天下士子对永乐朝廷感到寒心,再次拒绝入仕! 不管如何,朝廷都是离不开这些文人儒生的!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需要文人儒士替他牧民,替他处理政务,这就注定了朝廷必须优待文人儒士! 一想到这儿,朱高炽就叹了口气。 “罢了,就按照你们的圆审结果,布告天下吧!” “此案影响极其恶劣,通知各道州府县官,如若再有发生这等荒唐事,孤绝不留情!” 汤宗闻言急忙点了点头,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顾佐面无表情,心中冷笑不止。 这个蠢货! 再任由你再蹦跶几天吧! 等汉王殿下回京了,你就会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第390章 彻底寒心!文人士子弹冠相庆! 得了太子殿下同意。 大理寺卿汤宗立马带着顾佐与张胥赶回了刑部衙门。 为防出现变数,他要尽快宣布这个结果,直接释放了大部分的学子。 刑部大堂,威严肃穆。 除却锦衣卫外,刑部大狱就是人犯最畏惧的地方。 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组成的三法司,乃是大明朝至高无上的法律权威,而作为审判机构的刑部衙门,足以决定大部分人犯的生死。 再者说来,锦衣卫诏狱那是专门关押重要案犯的地方,甚至大多数都是由皇帝陛下亲自下旨捉拿,基本上都是朝臣官员。 有的人犯想要进诏狱,那也是没有资格。 此刻刑部大堂之内,乌泱泱地跪着一地“人犯”。 只不过这些“人犯”有些特殊,大部分都是百姓口中的“举人老爷”,最差者都是一脚迈入士绅阶层的“秀才老爷”,清一色地都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士子。 原本按照朝廷律法,这些文人老爷享有“见官不避”、“功名抵罪”等种种特权,本不应该如此毫无体面地跪在大堂地上。 但昨夜这些个高呼“逆种文人”、“舍身取义”的文人士子们,早就被送入锦衣卫诏狱拷问了一整夜。 锦衣卫十八般酷刑加身,身体的疼痛与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击碎了他们身为文人老爷的骄傲与自尊。 此刻连同周文方等学子在内,只希望这场大案能够早点结束,他们能够早点回家,安抚一下受伤的身心,寻求一些慰藉。 至于什么“士人风骨”,他们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文人儒士就是如此,对下欺软之时恨不得敲骨吸髓整死对方,对上怕硬之际又恨不得摇尾乞怜卑微乞活!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凭借着朝廷赐予的种种特权,都能够享受到各种优待,还从未曾有过被严刑拷打这等屈辱经历。 大理寺卿汤宗看着堂下这群文人儒生,愤怒之余,也未免有些痛心。 是的,痛心。 早在大明立国之初,高皇帝就确立了“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文教政策,将“养士取士”定为国策。 大明虽然承袭蒙元的教育政策,但先帝开陈出新,创立了一套极为完备的官学教育体系。 包括金陵帝都的国子监,以及天下各地遍布的府学、州学、县学、宗学、社学、武学、医学、阴阳学、四夷馆等等官学,形成了一套从中央到地方都极为完善的教育体系。 从县学到州学府学,再到最高学府国子监,朝廷为了培养士子,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皆为一视同仁,通过科举大考,便赐予优待功名,让他们安心进学修德,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为他们打造了一条步入仕途的通天之路! 但是,最终培养出来的士子呢? 都是一些血气方刚,不忠不孝的蠢货! 只不过因为一个没有证实的谣言,加上方宾那贼子的故意怂恿,这些文人儒生就敢违法聚集作乱,当街将朝堂重臣殴打致死,丝毫没有考虑过此举给自己给家小带来的影响! 枉顾朝廷优待恩遇,这就不是不忠! 一意孤行给家族带来灾祸,这就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之徒,朝廷要之有何用? 如果不是考虑到天下士子可能会寒心,汤宗又何必费尽周章地为他们奔走求情,直接全部枭首示众了事! 但他是大理寺卿,朝堂九卿之一,大明律令的公正维护者,更是名教子弟。 一想到太子爷的恩准,汤宗顿时松了口气。 “陈公甫一案,经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与六部宰执九卿圆审后,事实已经查清。” 一听到这话,跪倒在地的一众学子都是身子颤抖,紧张惶恐到了极点。 九卿圆审,这意味着现在得到的结果,就是最终的判决,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变化了。 方宾不在此处,他秋后问斩已成定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汤宗直接宣读了对一众学子的判决。 当周文方等十四人听见,自己等人被判枭首示众,家族流放时,直接躺软在了地上,失声恸哭不止。 这一刻,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悔不该当初。 汤宗看着这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挥手命甲士将他们带了下去,等待秋后与方宾一同行刑。 随即他又公布了扔碎石的这批学子判决,当这些学子听见革除功名、此生不得参加科考时,同样有不少人瘫软在地上掩面恸哭。 革除功名,并且此生都不能参加科考! 这意味着他们彻底废了,不但入仕为官成为泡影,而且连原本的优渥特权也没有了,如此一来连寻常农户都要不如! 毕竟他们这前半辈子,可都是在读书习字,连地都没有种过。 而且背负这等“不忠不孝”的罪名,他们很有可能会被逐出家族开除宗籍,只怕以后养自己都困难!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剩下的大部分学子,都是没有动手或者还未来得及动手者,他们满脸希冀地看着汤宗,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 动手打人的直接枭首示众,家族流放! 动手扔碎石的革除功名,剥夺科举之权! 那他们这些没有动手的人,是不是可以无罪释放? 汤宗看着这人数最多的一批学子,严厉训斥了一番,而后公布了判决。 “太子殿下仁德,念在尔等是受人蛊惑怂恿,且未曾参与殴打,所以改为轻判,尔等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科考,以儆效尤!” 听到这个结果,一众学子喜极而泣,纷纷高声赞扬太子殿下之仁德。 三年之内不得参加科考? 朝廷本就暂停了科考,别说三年了,五年内都不一定会有! 所以这个惩罚,根本就不是什么惩罚,只是象征性的托词罢了! 太子殿下之仁德,果真世所罕见啊! 汤宗看着这些喜极而泣的文人学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临时加了这句话,将自己的功劳转变为太子殿下的功劳,更加有利于太子殿下收拢士林之心。 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明白自己这番苦心吧! 判决结果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景胡元澄四人此刻正在操办公甫先生的后事,当他们听闻这个判决,顿时暴怒到了极点。 放了? 大部分案犯被释放了? 太子殿下就这样把人放了? “呵,真是可笑啊!”胡元澄自嘲地笑了笑,“他朱高炽怕天下士子寒心,就不怕我等寒心吗?” “这狗屁官员,老夫是决计不做了!” 话音一落,胡元澄直接脱下了冠服,递交给了王景。 “老夫即刻便扶公甫灵柩回乡,劳烦诸君替我上交辞呈,与这禽兽衣冠!” “元澄,万万不可啊!朝廷新律,无故辞官者会被革除功名……” 王景邹缉曾棨三人顿时急眼了,想要劝说住这位好友。 然而胡元澄只是一言不发地披上了麻衣丧服,而后指挥家丁抬着陈公甫灵柩出城。 “太子殿下若不服,那就杀了我!”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张軏正静静地听着眼线汇报。 “大人,判决结果出来了,大部分闹事士子几乎是无罪释放,那三年不得参加科考不过是个名头罢了,如今这些士子已经出了刑部大狱,高声歌颂太子殿下之仁德,还准备今夜去秦淮河安抚一下受伤的身心,颇有几分弹冠相庆的意味……” 听到这话,张軏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当真是好得很!” “用陈公甫惨死的命,来弘扬自己的仁德!” “太子爷啊太子爷,你还真是‘仁德无双’啊!” 第391章 坚决请辞!这新政坏在何人手中? 胡元澄走了。 义无反顾地走了。 但是他这一走,却留下了无数隐患。 挂印辞官而去,看似颇为潇洒豪气。 然而这样的行为即便是放在前宋,万一触怒了龙颜,那也是会被下狱论罪的,更何况是如今的大明朝?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监国汉王爷那可是定下来一条新律。 “若有官员怠政致仕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世不得录用!” 这胡元澄直接挂印而去,根本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点头同意,那他这不是“怠政致仕”是什么? 革除功名! 永世不得录用! 一想到这儿,立马就有人心动了。 学部尚书解公豹入狱,学部侍郎陈公甫身死。 现在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自己愚蠢,主动送给了他们攻讦弹劾的把柄,而且还是监国汉王爷自己定下的新律,自己等人岂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现在这皇家制造局,那可是一个地位等同六部的实权衙门,户部拨款都是专款专用,连太子殿下都不能插手! 因为皇家制造局的超高生产效率,加之不断推出新型武器军备,已经受到一众武官勋臣的敬重追捧。 可那皇家制造局的局长乃是胡元澄,一个妥妥的铁杆汉王党,而且还是个安南蛮夷! 这样一个要害部门,岂能让安南蛮夷执掌? 不少朝臣顿时望风而动,当他们得知胡元澄当真亲扶陈公甫灵柩出京后,立马连夜写了弹劾奏章,直接上呈给太子爷,大肆弹劾攻讦胡元澄。 相比于方宾动用的那些阴谋诡计,这一次他们可是堂堂正正地依法办事。 你汉王爷自个儿定下了新律,现在胡元澄直接就违背了,难道还能包庇不成? 这样的好事,令程朱缙绅们大喜过望,纷纷上奏弹劾攻讦。 一时间,如雪花般的奏章飞来,大胖胖见了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 “简直就是混账!” “胡元澄他怎么想的?为何就如此不识大体?” 面对太子殿下的暴怒斥责,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选择了沉默。 不识大体? 这说你可真好意思说啊! 胡元澄好友陈公甫,被一众落榜学子当街殴打致死! 结果你这位太子殿下只诛了首恶,大部分案犯全都无罪释放了! 是,你身为太子,要顾全大局,不能让天下士子寒心…… 但是你让胡元澄这些朝堂重臣寒心,那就是对的吗? 好友被活生生殴打致死,大部分案犯还被无罪释放! 别说人胡元澄对这个朝廷彻底失望,夏元吉三巨头都觉得很是糟心。 太子殿下啊,以大局为重,不代表可以厚此薄彼啊! 正当这个时候,海涛太监走了进来,心惊胆战地上前耳语了几句。 大胖胖听后更是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案桌。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非要孤将程朱缙绅杀光诛尽,他们才肯善罢甘休吗?” 三巨头面色一变,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朱高炽背着手匆匆走了出去,三巨头急忙跟上,来到外面这才发现,原来礼部三位重臣正跪在东宫门口,手中还高举着辞呈。 王景、邹缉、曾棨三人面无表情,就那般跪倒在东宫门口。 这一幕落入大胖胖眼中,更是令他暴怒至极! “呵,你们想做什么?” 王景沉声道:“太子殿下,这是胡元澄与臣等的辞呈,还请殿下恩准!” “孤要是不准呢?你们就打算学那胡元澄一样,直接挂印而去?” 朱高炽满脸铁青地看着三人,怒斥道:“解缙陈公甫一死一废,胡元澄又挂印而去,你们三人如果再走了,那这新政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曾棨终于忍不住了,苦涩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新政可言?” “臣等一心为国为民,冒着风险顶着压力,推行新政弘扬新学,可是最终却落得个什么结果?” “学部尚书解公豹何错之有?皇帝陛下盛赞的百年大才,却被逐出解氏开除宗籍,身陷诏狱至今,沦为了天下士人口中的逆种文人!” “学部侍郎陈公甫何错之有?一代陆学大儒,却被贼子硬生生地当街殴打致死,临死之前都还在惦记着新学!” 面对曾棨的嘲讽,朱高炽狠狠攥紧了拳头。 然而他不知道,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曾棨毕竟还年轻,血气方刚,心中热血未凉! 悲愤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抬头看向大胖胖。 “太子爷,您一手毁掉了汉王新政,现在还有脸问臣等新政该如何推行……” “放肆!”蹇义惊得急忙怒斥了一声,“曾子棨,你眼中可还有上下尊卑?还不快住口!” “让他说!”大胖胖已经怒到了极致,“孤倒要听听,孤是如何毁掉汉王新政的!” “说吧,曾子棨,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孤赦你无罪!” 曾棨得了这道恩允,自然不会客气。 “太子殿下,臣斗胆敢问殿下一句,新政新学,究竟是汉王的新政新学,还是大明的新政新学?” “汉王殿下临出征之前,将各项新政安排得妥妥当当,太子殿下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即可,为何太子殿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新政推行?” “皇家制造局要扩建,您不准许,称国库空虚;工部要组建大明工会,您在程朱缙绅的怂恿之下紧急叫停,说什么士农工商乃是不变的阶级;学部解公豹与陈公甫二人一废一死,您非但不严惩那些程朱缙绅反而多般维护……” “现在,您倒是问臣等,新政该如何推行?您这位太子爷为什么不扪心自问一下,如今这局面是何人一手促成?” 大胖胖闻言如遭雷击,直接愣在了原地。 曾棨却是不准备放过他,举起了手中的辞呈。 “太子殿下,说到底,您心中还是向着那些程朱缙绅!” “既然如此,还请殿下念在臣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放臣等一条生路吧!” “继续这样下去,臣等只怕会如公甫先生那样,无辜惨死于帝都街头,案犯还可逍遥法外……” “够了!”金忠眼见太子爷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厉声呵斥道。 这曾棨还真是年少气盛,让你说你就说,一点不在乎太子爷的感受吗? 毕竟君臣有别,你如此当众斥责太子殿下,这会极大地损伤太子爷的贤名,而你曾棨自己,也会招徕祸患! 大胖胖失魂落魄地扫了三人一眼,沉默良久后,上前接过了胡元澄的辞呈,而后孤身走向了太子府。 “胡元澄请辞,孤准了。” “待汉王回京,孤会交还监国大权,尔等不必请辞了!” 第392章 暴怒至极!朱高炽他在干什么? 胡元澄挂印请辞。 再次在帝都掀起了一阵风浪。 不断有官员上奏弹劾攻讦,试图问罪于他。 然而太子爷却对这些奏章置若罔闻,而且连朝会都不举办了。 这等暧昧莫名的诡异态度,令一众朝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咋滴了? 怎么又消极怠政了? 终于,临时朝会举行。 群臣见到了满脸疲惫的太子殿下。 那种疲惫,是发自身心的疲惫,两个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太子殿下,臣弹劾原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枉顾朝廷律令,直接挂印辞官,臣请按大明律令严惩……” 大理寺卿汤宗施施然出列,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胡元澄。 毕竟此人直接挂印而去,而且还是在新律推行之后,影响太恶劣了。 为正大明律令,汤宗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了他带头冲锋,不少程朱缙绅也纷纷跟上,叫嚣着要惩处胡元澄。 不说将他打入诏狱,至少也要革除他那官身功名,确保他此生都回不了朝堂! 要知道,官员拥有“官职”和“官身”两种身份。 官职可以调动、可以免除、可以弃职,而官身却相对固定,很难丧失。 比如一个官员去年是县太爷,今年是知府,明年可能就被弹劾罢官,但即便如此他官员的身份也就是官身不会改变。 即使没有官职官帽了,他也依旧拥有不少特权,比如遇官不跪、应讼不跪,可以承揽本地的税收词讼、主持乡间结社和公益事业。 衙役官差们遇到他还是得恭恭敬敬,就连当地州县长官,遇到地方钱粮盗匪文教等大事,也要找这些免职官员商量着解决。 免职官员还掌握着相当的权力,在地方上依旧可以作威作福,也是乡野士绅的主体! 这就是官身的重要性! 比如在隋唐之前,入仕的主要标准是血缘、门第等等,一个免职官员的职务没了,但血缘、门第等不会没,还会给他带来特权利益。 而隋唐之后,入仕的主要标准变为了科举功名,一个人只要获得了最低级的功名(秀才),他就在阶级上脱离了“民”的范畴,享有“官”的各种特权。 秀才是不能被打板子的,更不能拘押,除非一级级地办手续,革去他的功名,至于秀才之上的举人贡士乃至官员,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隋唐之后科举出身的官员,即使被罢免了,功名还在身,还具备官身,就还是官,享有各种特权。 此外,这些官员在任期间搭建的各种关系网络、派系资源,免职后仍然会惠及他,他就一日为官,终身享有特权,不会再跌落为草民。 一朝为官,一生享有特权! 这正是天下学子寒窗苦读的真正动力! 但是,汉王朱高煦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革除功名这一条写入了大明律令!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官员犯错坐罪,那是有可能会被革除功名的! 功名就是官身,就是他们地位之所以崇高的特权,就是他们最为重视的命根子! 功名一旦被革除,他们就会跌落成贱民,还谈什么“耕读传家”? 偏偏刑部尚书张胥是个墙头草,毫无文人风骨气节,屈服于狗贼汉王爷的淫威之下,直接将革除功名写入了大明律令! 天下官员对此都是义愤填膺,却又不敢再向以往那般直接请辞。 做官做得不爽,老子就辞职,去做士绅隐士,何其快哉! 可是因为这条新律,谁还敢这样猖狂跋扈? 现在,有了。 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未经太子殿下点头同意,直接挂印而去! 这要是不严惩他,大明律令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若是朝廷严惩胡元澄,那这个安南蛮夷汉王党羽,此生都不能入仕为官,也算是一件美事。 如果朝廷选择包庇此贼子,那程朱缙绅就可以攻击革除功名之律令,直接废掉这离谱律令! 说到底,汤宗等人更希望是后者,毕竟一个胡元澄,远不如革除功名这条律令重要! 然而太子殿下还没有吭声,朱勇徐钦等武官勋臣却是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一个个地怒喷汤宗等缙绅,选择力挺胡元澄。 没说地,胡元澄为大明火器军备做出了重要贡献,皇家制造局在他手中也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生产力与创造力! 这一切,武官勋臣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自然不会见到胡元澄被这些狗东西给阴死! 他们还指望着将来行军打仗,能够配备一身的战场神器,大杀四方呢! 更何况汉王殿下马上回京,他们怎么着也得表现一下! 相比于口若悬河的汤宗等缙绅,朱勇徐钦这些武夫就简单多了,各种脏话层出不穷,硬生生给汤宗等人骂急眼了,顾不得什么仪态仪容,直接对骂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内文武对骂,嘈杂喧闹至极,如同菜市场一样,充满了讽刺意味。 太子爷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目光来回逡巡。 他只看到了这些程朱缙绅正在党同伐异,大肆攻讦弹劾胡元澄,巴不得整死他! “够了!” “都给孤闭嘴!” 大胖胖怒喝了一声,文武百官顿时闭上了嘴巴。 “胡元澄的辞呈,孤已经批阅了,所以尔等就休要聒噪了!” 听到太子爷这话,汤宗等人顿时一怔,傻在了原地。 啥意思啊? “投敌叛国”啊你? 我等还在冲锋,殿下何故先降? 汤宗怎么都不会想到,原本一石二鸟的大好事,却因为太子爷一句话就成了泡影。 大胖胖说完这句话,直接起身就走了。 他太累了,不愿再面对这些混账东西。 或许,老二才是合适的人选吧! 榆林镇。 朱高煦等人刚刚抵达。 为了节约时间,太孙幼军轻装简行,受伤将士则跟随北伐大军班师。 日夜疾驰至今,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大明! 回想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这群稚嫩的少年郎都沉默了。 因为,出征之时,他们有七千多个兄弟,现在回来时还不到四千人。 战场的血腥残酷,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朱瞻基也沉默了,自从进入长城后,他就一言不发。 因为这位太孙殿下,不知该如何面对阵亡将士的遗孀。 毕竟,太孙幼军那些阵亡的兄弟,都是因为他这个太孙一意孤行! 朱高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并未多说什么。 战争,是让这些少年郎,快速成长的最佳方式。 即便这很残忍,也很残酷! 然而他刚刚进入榆林镇,锦衣卫便送过了一封密报。 “学部侍郎陈公甫,被落榜学子当街殴打致死?” 朱高煦看着这封密报,下一刻直接暴怒到了极点。 “解公豹被废,陈公甫身死,朱高炽这个太子爷是干什么吃的?” 众人听见这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满脸惊恐地看着暴怒中的汉王爷。 朱高煦强忍着心中怒火,将密报紧紧攥在手心里面。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看向了朱瞻基。 “聂兴郭登,瞻基瞻壑,随本王即刻赶赴回京!” “其余人等,在此休整,等待北伐大军!” 朱瞻基与朱瞻壑不敢吭声,只能老老实实地遵命行事。 不过所有人心情都沉重至极,他们都明白一件事情。 汉王回京,要出大事了! 第393章 抵京!给本王封了这金陵帝都! 永乐十二年,七月初。 朱高煦五人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京师。 看着眼前这座大明帝都,汉王爷即便神情疲惫,也掩盖不住浑身杀气。 此刻锦衣卫首领张軏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顾兴祖,早已在城门口处等候良久。 一见到汉王爷当面,张軏与顾兴祖急忙迎了上去,欣喜不已地跪地喝道:“臣等参见汉王殿下!” 张軏自不用多言,自从纪纲伏诛之后,他就被汉王朱高煦提拔了上来,一直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 只要皇帝陛下尚未回京,他张軏暂代锦衣卫首领一事,这锦衣卫就是汉王殿下的亲军! 而镇远侯顾兴祖是开国名将、靖难功臣顾成之孙,根正苗红的勋贵子弟,自然选择效忠汉王殿下。 关键问题在于,当初陛下出征之前,可是下过一道命令,汉王提督五城兵马司! 这道命令,在皇帝陛下尚未回京之前,一直都有效! 汉王朱高煦,可随时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即便是皇帝陛下回京了,只要不明令废除汉王这提督一职,他依旧可以调动兵马! 有着这么一层关系渊源在,顾兴祖那更是唯汉王马首是瞻,也不怕旁人说什么闲话。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一眼张軏,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看向了镇远侯顾兴祖。 这个顾兴祖他爷爷,可是一代名将顾成! 顾成与张辅很像,永乐年间屡镇贵州,他镇守贵州十余年,佩征南将军印,讨平叛乱数百起,平定思州、思南土司纷争,促成了贵州建省,其威震南中,当地百姓都为他设立生祠。 先前朱高煦还打算,给这位当世名将画画饼,用世镇贵州的大饼,忽悠顾成早点把贵州整安稳下来。 毕竟贵州汉夷杂居,且朝廷还在执行赶苗拓业的血腥政策,各地反叛屡禁不止,终大明一朝都时有发生。 朝廷唯有像治理云南那样,派出一位文武双全的战将坐镇贵州,这贵州才能彻底安稳下来。 可是朱高煦没有想到,去年年底顾成这位名将就积劳成疾病逝了。 顾成子孙大多都被建文皇帝诛杀,只留下了顾兴祖这么个嫡长孙独苗。 但是这顾兴祖,似乎并不太争气呀,遭逢承平之世,缺少战场血腥厮杀的历练。 以后得放出去,好好培养一番。 朱高煦暗自思索了片刻,开口让二人起身。 张軏满脸欣喜地看着自家王爷,确认王爷没受什么伤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可朱高煦看着这个心腹,心中怒火却是在不断积聚。 这个张家老三,心思也变得野起来了啊! 朱高煦不蠢,陈公甫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朝堂重臣,怎会在帝都被一群文人当街殴打致死? 除了方宾这些狗东西的策划之外,还有张軏这个锦衣卫首领的坐视! 至于这混账东西为什么这么做,朱高煦现在不想去逼问。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軏,太子现在何处?” “东宫太子府!”张軏闻言一愣,急忙道出了太子爷所在。 自从胡元澄怒而致仕后,那位太子爷就举行了一次临时朝会,便再也不过问政事了。 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 朱高煦得到了答案,随后看向了身后四人。 “瞻壑,你先行回府,休息去吧!” “其余人,随本王去东宫太子府!” 朱瞻壑跟着也没用,让他回去见他的佳人去吧。 至于朱瞻基这个混账东西,必须得带着。 朱高煦害怕自己见到大胖胖时,会暴怒到忍不住提刀剁了他! 随后他又看向了张軏与顾兴祖,这二人手中握着大军,也是自己现在可以调动的部队。 “张軏,准备缇骑,越多越好!” “顾兴祖,调集五城兵马司所有人马,给本王封了这金陵帝都,任何人不得出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张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瞬间狂喜,桀桀怪笑着前去安排。 顾兴祖有些惶恐不安,但没有犹豫,还是毅然决然地前去调兵。 眼见张軏与顾兴祖直接领命而去,没有丝毫犹豫,朱瞻基吓得腿肚子都快软了。 “二叔?您这是要做什么?” “二叔啊!我爹那就是一时糊涂啊二叔……” 怂了! 太孙殿下怂了! 他真害怕这个二叔发起狠来,直接把自己亲爹给宰了! 朱高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策马走入京师。 “去东宫,见到你爹再说吧!” 北平。 行在百官正恭迎皇帝陛下。 因为永乐帝准备迁都北平,加上自己经常御驾亲征北伐蒙古,所以他干脆在北平设置了一套朝廷班子,以便及时中转朝堂政务。 此刻整个北平已经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之中,“陛下万岁”的高呼声响彻天际! 此次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不但一举歼灭了意图窥伺中原的瓦剌部落,而且还一举成功收复了岭北行省,那块广袤无垠的蒙古草原! 这一战,大明王师歼灭蒙古大小部落上百余个,彻底敲断了蒙古蛮夷的脊梁骨! 自此以后,至少百年之内,大明将不会再有北虏之患,边境百姓也不必再受北虏之苦! 百姓自发地跪倒在地,向那位一身戎装的大明天子,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崇高敬意! 朱棣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微微红润。 自从坐上这张龙椅后,他朱棣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不敢稍有懈怠,更是多次亲征北伐,就为了赢得天下人的认可! 现在,他一战打得蒙古人仓皇逃窜,不敢南下而牧马,彻底解决了大明的北虏之患! 这是昔年太祖高皇帝,都没有完成过的壮举! 现在,他朱棣做到了! 行在大殿。 朱棣换上了常服,静静翻阅着奏章。 按照正常流程,他走之前留下了监国汉王,只要不是出了什么关乎江山社稷的紧急大事,一般都不会有急报传来。 其余政务奏章,也全都留在了北平行在,等到他此刻处理。 当然,这也只是核验扫一眼罢了,毕竟大小事务都已经由监国之人处理掉了。 看着老二监国理政时的所作所为,朱棣既欣慰又忧虑。 因为,老二的能力,已经快追上自己了。 不管是文治还是武功,他这个汉王爷,能力都堪称卓越! 至少,远比老大出彩! 出征之前,朱棣还在犹豫,那个位置到底该留给谁。 甚至他还故意让金幼孜盗书,给老大传递消息,准备见证一场龙争虎斗,让他们自个儿决定太子归属。 可是朱棣没有想到,老二这个混账东西,偏偏不按常理行事。 一溜烟儿跑来了北疆,直接捞了一把太孙瞻基,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师,主持新政推行…… 这个老二,让人欢喜,也让人心疼。 朱棣突然翻阅到一篇奏章,这是陈公甫一案九卿圆审的结果。 永乐帝看完之后,瞬间勃然大怒,惊得头皮发麻。 陈公甫被当街殴打致死? 涉案落榜学子大部分被无罪释放? 老大这个太子殿下,他在想什么,怎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混账东西!” 陛阶下站着行在百官与扈从官员,此刻见皇上突然发怒,一时间吓得噤若寒蝉。 朱棣又急又气,在陛阶上开回踱步。 老二此刻只怕已经入京,当他得知了陈公甫一案,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只怕他恨不得提刀剁了老大! 金陵,要出大事了! 第394章 圣命金牌!本王杀给你看! 夕阳西下,日薄西山。 朱高煦抵达东宫。 东宫禁军人都傻了。 汉王朱高煦? 这尼玛地,他怎么就突然回京了? 而且一回京,直接杀气腾腾地杀来了东宫? 这位煞星,今日这是想要做什么? “让开!” 朱高煦冷眼看着一众禁军甲士,直接抬脚向里面走去。 禁军甲士还准备上前阻拦,被朱瞻基及时给打发走了。 还阻拦? 我拦你大爷啊! 没见到汉王爷肺都快气炸了吗? 这尼玛地一个个现在怎么都没点眼力见了? 聂兴与郭登识趣地留在门口,没有跟随汉王爷入内。 朱高煦杀气腾腾地走进太子府,朱瞻基心惊胆战地跟在他身边,不断挥手示意,打发走那些准备行礼的宫人侍卫。 瞧见汉王爷那满脸铁青的模样,众人更是吓得不敢吭声,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来。 很快二人就来到了太子爷的书房,朱高煦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看得朱瞻基额头上冷汗直流。 只见大胖胖正瘫软在椅子上,满脸颓废之色,整个书房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破碎酒坛子。 “老二,你回来了?” “呵,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要把他们杀光诛尽?” 一听到这话,朱瞻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讪笑着开口道:“爹,二叔,咱们……” “滚出去!” 大胖胖与朱高煦异口同声的怒喝,吓得太孙殿下直接撒腿就跑,还贴心地给他们兄弟二人关上了房门。 这尼玛地,平白无故挨句骂,自己真是倒霉催的啊!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朱瞻基又不由叹了口气。 他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家亲爹会这么做,将新政原本大好的形势搅得一团乱麻。 甚至学部陈公甫与解公豹一死一废,弘扬新学也成了泡影! 书房里面。 朱高煦冷眼看着大胖胖。 后者也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良久之后,朱高煦叹了口气。 “老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离京之前,诸般新政都已经安排妥当,为什么会闹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那些人鼓动国子监学子油性示威,你直接废了解公豹;那些人怂恿落榜学子杀害陈公甫,你又大手一挥释放了大部分的案犯!” “你这个太子爷,究竟在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面对自家老二的斥责,大胖胖露出了苦涩笑容。 “老二啊,我废了解缙,那是在保护他,他毕竟被逐出了解氏开除了宗籍!” “释放陈公甫一案的案犯,那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涉案学子太多,而且他们大多都是京畿之地的学子,背后牵扯到的官员缙绅不计其数……” “呵!”朱高煦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就放了他们?还用陈公甫的命,还弘扬你这位太子爷的恩德,以此收拢士林之心?” “我没有!你在胡说什么?!” 大胖胖也怒了,他何时做过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 “没有?你现在要不要走出紫禁城,去闹市里面听听,整个金陵都在宣扬你这位太子爷的仁德!” “那些被你放走的案犯正在十里秦淮一边吃肉喝酒玩女人,一边高声歌颂太子殿下仁德无双!” 朱高煦面目狰狞,怒视着朱高炽。 “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有?那老子看到的难道都是假的?” 朱高炽闻言如遭雷击,跌坐回了椅子上。 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煦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出了手。 大胖胖见状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 老二这是在要那块圣命金牌! 换句话说,他是在要监国之权! 大胖胖沉默着取出了圣命金牌,神情陡然变得凝重。 “老二,读书人是大明朝廷的根基,你可以打压他们,但真的不能高举屠刀啊!否则定然会出大乱子啊……” “哦?是吗?” 朱高煦一把接过金牌,直接转身就走。 “当年太祖高皇帝杀得人头滚滚的时候,出了什么大乱子?” “这些文人就是一群贱骨头,一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狗东西,既然如此,那本王不介意秉太祖余烈,再杀他个血流成河,杀到他们跪地求饶!” 朱高炽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当真见到了太祖高皇帝! 但是,这样做,老二会万劫不复的啊! “老二?老二!” “你不要由着性子胡来啊!” 朱高煦已经走出了书房,扭头看向了惶恐惊惧的朱瞻基。 “照顾你好爹,等二叔替你父子杀光那些混账东西!” “二叔,我……” “其他的你别管了,现在帮二叔一个忙!” “二叔但说无妨,只要我朱瞻基能做的……” 还未等朱瞻基把话说完,朱高煦摆了摆手,陡然一个大逼斗抽了过去。 朱瞻基:“???” 啥? 啥意思? 为啥打我?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个畜生拿我撒气? 有本事你抽我亲爹啊你! 看着朱高煦大步离去的背影,可怜的太孙殿下捂着脸,发出了愤怒地低声咒骂,细若蚊蝇,难以察觉。 朱高煦大步走出太子府,却见到了张軏、张輗兄弟二人。 “张輗,调动禁军,把东宫给本王封了!” 此话一出,张輗人都傻了。 把东宫给封了?! 我尼玛啊? 你想干嘛? 张輗脸色顿时就变了,讪笑道:“汉王殿下,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他虽然是张軏的兄长,可是也不能由着汉王爷的性子胡来啊! 更何况皇帝陛下出征之前,给了太子爷调动禁军的特权。 说到底,他们这些留戍京师的宫廷禁军,现在只听从太子殿下一人的命令。 毕竟,太子殿下才是大明储君! 所以张輗不愿,而且也不能! 朱高煦看出了他的为难,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了圣命金牌。 金灿灿的圣命金牌,险些晃瞎了张輗等人的眼睛,他们立刻跪倒在地,躬问圣安。 “张輗,现在可以了吧?” “臣遵命!” 圣命金牌在前,张輗哪里还敢拒绝。 他当即点了点头,接下来汉王爷这道命令。 圣命金牌,代表着如朕亲临,即便出了事,那也有汉王爷背锅。 朱高煦又看向了张軏,冷声问道:“陈公甫一案中那些被释放的学子,现在何处?” 张軏心头剧震,急忙答道:“回禀王爷,他们大多都在十里秦淮。” “这些落榜学子虽然被罚三年不得参加科考,但这惩罚形同虚设,他们还有功名在身,三年之后还可以继续科考。” “反倒是因为他们‘仗义执言’,‘不畏强权’,赢得了不少程朱缙绅的青睐,现在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他们正在十里秦淮设宴,与这些落榜学子联络关系感情……” “呵,好得很啊!”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浑身杀气凛然。 讪君卖直也就罢了,当街殴打死朝堂重臣,以此获得正直贤名,非但不为此后悔,还有脸招摇过市,沾沾自喜! “锦衣卫缇骑呢?” “随时待命!” “好,随本王去秦淮河!” 朱高炽,你不敢杀的人,本王杀给你看! 第395章 十里秦淮!礼乐崩坏与活色生香! 金陵帝都,十里秦淮。 十里秦淮生春梦,六朝烟月荟金陵。 金陵这座历经风雨沧桑的千年古都,孕育出独具魅力的江南风韵。 烟雨迷朦的秦淮河畔,摇曳出旖旎多姿的江南风情。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名门望族聚居和梦寐以求的精神栖息地。 此刻秦淮河上,唱戏的小船蜿蜒前行,委婉动听。 两岸楼台亭榭绕着河堤,灯火璀璨,达官显贵在此饮酒狎妓,士子儒生于此卖弄风骚,随处可闻粉黛佳人娇嗔低吟。 门卷珠帘,河泊画舫,秦淮河边到处都是玉软香温的旖旎风光。 人约黄昏后,两岸河房灯火通明,粉白黛绿者出入其间,征歌选色,通宵达旦。 红粉佳人慰藉着落榜士子失落的心,让他们意志消沉,让他们醉生梦死,让他们深陷在秦淮河边的灯红酒绿之中不能自拔。 身为天下文枢的夫子庙,原本乃是供奉祭祀孔子之地,乃是中原第一所国家最高学府、中国四大文庙之一,中国古代文化枢纽之地、金陵历史人文荟萃之地,却因身处十里秦淮南岸,故而被誉为“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 加之自六朝到大明,世家大族、公卿权贵多聚于附近,故有“六朝金粉之地”一说。 就是不知,那位至圣先师在天有灵,目睹这些士子书生醉生梦死、声色犬马,会不会气得掩面长叹一声“礼崩乐坏”,棺材板只怕都压不住了! 朱高煦率锦衣卫缇骑到达秦淮河畔,寻了一处僻静凉亭,静静看着那些士子醉生梦死、卖弄风骚,顿时就被气笑了。 “聂兴郭登,看见没有,这十里秦淮里最多的嫖客,不是你们这些粗鄙不堪的武夫丘八,反倒是这些自诩圣人门徒的士子儒生,还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祭拜他们家至圣先师的夫子庙,可就在他们旁边,这些个畜生东西还亲得下去!” “在朝堂之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张口闭口都是儒家圣言,晚上就夜宿秦淮怀抱佳人,恨不得把蛋都塞进去!” “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什么狗屁宗法礼制,都不如他们吃喝嫖赌玩女人来得重要!” 聂兴郭登瞧见这一幕,同样是面容发冷。 真是圣人子弟啊! 才坑死了一位朝堂重臣,还有脸在这里花天酒地,狎妓取乐! 这样的畜生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 朱高煦看向张軏,后者立马点了点头。 “王爷,我们直接抓人吗?会不会有些不妥?” 郭登跟随朱高煦时间最短,此刻有些不太能理解汉王爷的行事方式,所以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这些落榜学子无罪释放,是由九卿圆审裁定过后的判决结果,所以这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了!” “如果王爷现在抓了他们,甚至是直接杀了他们,那只怕王爷会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天下官员的愤起弹劾,得不偿失啊!” 要知道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组成的三法司会审,就基本上已经是大明律令的最高权威审判了。 而九卿圆审比之更加高出一层,只要判决结果下达,那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即便汉王朱高煦权势滔天,他也不能无辜屠戮上百名有功名在身的学子,这会引起天下士人的公愤! 所以,郭登觉得有必要出言自家王爷提醒一番。 听到郭登这话,朱高煦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非但没有动怒,反倒是感到颇为欣喜。 这个郭登不愧是日后的名将,小脑袋瓜比起聂大头不知聪明了多少。 至少人家肯舍得动脑筋,而不是像聂大头这样,顶着个大脑袋跟没有似的。 “郭登,你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是谁告诉你本王是来抓他们的?” 郭登:“???” 啥? 怎么个意思? 你兴师动众,不是来给陈公甫报仇的吗? 咋滴你带着锦衣卫缇骑前来夜宿秦淮,大家一起狎妓的啊? 听见这话,郭登顿时傻眼,有些不太明白汉王殿下的意思。 朱高煦笑了笑,转而解释道:“《大明律》明文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撮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郭登你现在明白了吗?” 郭登闻言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兴奋地点了点头。 “王爷高明,卑职受教了!” 聂大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在打什么哑谜。 朱高煦看向那活色生香的十里秦淮,嘴角泛起了残酷笑容。 “张軏,动手吧!” “将这十里秦淮全部封锁,把那春江十四楼一个个地挨个扫了,所有嫖客一个都别放跑!” “尤其是狎妓官员与那些落榜学子,全都给本王抓到这儿来,本王要好好问问他们,学的儒家圣言是不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张軏兴奋不已地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身后缇骑呼啸而去,直挺挺地杀入了十里秦淮。 他为了今日,可是特意筹备了好久。 只要这上百名落榜学子一死,自家王爷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矛盾,就绝无缓和的可能! 矛盾缓和不了,就会演变成激烈冲突! 发展到最后,就是……夺嫡之争! 所以,那上百名学子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汉王手中! 锦衣卫缇骑当即出动,在张軏的亲自带领之下,直奔十里秦淮,很快就毫无阻力地封锁了整座十里秦淮河。 刹那之间,这块六朝金粉之地,因为锦衣卫的乱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哀嚎遍野。 甚至就连飘荡在河中的游船,都在锦衣卫箭雨逼迫之下,强行逼停上岸。 粉黛佳人花容失色,达官显贵射射发抖,面对凶威滔天的锦衣卫,谁人不怕? 抛开他们锦衣卫的身份不言,这一个个甲士浑身散发出的滔天杀气,就足以吓得这些文人妓子跪地求饶,哪里还敢出声抵抗。 当然,这些嫖客里面,还是有着极个别自恃身份的达官显贵,敢于反抗锦衣卫的强权。 比如说二楼雅间内的胡穜,文渊阁大学士胡广之子,他原本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房门却被锦衣卫粗暴地一脚踹开,吓得他险些当场怂掉。 暴怒之下,胡穜忍不住摆出身份,颐指气使地指着锦衣卫高声怒骂,气得肺都快炸了。 毕竟遇到这种离谱的事情,哪个男儿能忍着不怒? 不过在锦衣卫面前,管你什么公卿贵族,管你什么达官显贵,管你什么正几品高官,在太子殿下面前,你算得了什么东西? 张軏见状上前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得胡穜牙齿都飞出去了好几颗,紧跟着又是一脚将其踹飞在地,这位一向嚣张跋扈的官二代连声求饶,痛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一边求饶,一边提溜上自己的裤子。 这一幕,出现在十里秦淮的很多地方。 斯文扫地,礼乐崩坏! 第396章 杀人!你们要么跑,要么死! 秦淮河畔,凉亭。 朱高煦听见那些咒骂声与求饶声,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当年大明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花钱,可是偏偏没有钱。 就连金银铜钱这些货币,都被蒙古皇室与贵族带着逃回了北疆,留下一地烂摊子。 万般无奈之下,太祖高皇帝为了筹措银两,只能是捏着鼻子,冒着被史书狠狠记上一笔的风险,在这金陵帝都的秦淮河畔打造“国营妓院”,营建了春江十四楼,隶属于礼部旗下的教坊司,成为支撑国库的帝都销金窟。 相传高皇帝为了增长人气,还曾亲自为这国营妓院题写过对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语。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不过这个传闻,朱高煦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英明神武的高皇帝,吃相怎么会这么难看。 妓院都如此繁盛,还是国家专营,自然而然地滋长了浮华世风。 文人名士,富商大贾,甚至朝廷命官,普遍以狎妓宿娼为风流韵事,逐渐演变成为了一种盛行的社会风气。 春江十四楼好歹也是官方专营的销金窟,档次自然高出其余青楼,故而嫖客大多都文人名士,富商巨贾与公卿贵族。 随着狎妓之风的盛行,许多达官显贵不问朝政国事,沉溺于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之中。 一些名流文士狎妓冶游、寻欢作乐,以致于让秦淮河的胭脂气浓得几乎化不开来。 在这种风气的败坏之下,国家政纲日益松弛,官员日益腐败淫逸,终日纸醉金迷,纵情享乐,似乎这个新生的大明帝国即将衰亡败落。 好在太祖爷及时悔悟,对官员狎妓设限重重,如在《大明律》明文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要知道,大明的杖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栗木大杖头带倒勾,别说责六十下,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挨那么十下就会皮开肉绽,很可能丢掉性命。 即便宿娼官员活过了杖责,也会被罢官免职,仕途履历之上留下污点,将来永不续用,等于是和仕途完全绝缘。 不过这一纸律令,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遮住文人士大夫们夜宿秦淮的嘴脸。 毕竟从洪武朝到永乐朝,还从未有皇帝大力整治过十里秦淮,毕竟这可是帝都销金窟,朝廷财政的一大来源! 一旁郭登听见那些咒骂声,忍不住忧虑出言道:“王爷,咱这样做,好像捅了马蜂窝了啊!” “这春江十四楼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名士、富商大贾、公卿贵族呢,还有他们的子弟亲故,一溜烟全被我们给抓了,只怕明日整个金陵都会震动……” “呵,怕什么?”朱高煦笑了笑,“他们不是最喜欢谈祖制吗?太祖高皇帝定的大明律令在手,本王还怕这些个小卡拉米?” “礼乐崩坏,政纲松弛,官员淫逸……本王有感社稷不稳,所以命锦衣卫扫了秦淮河,有问题吗?” 听到这话,郭登无奈地笑了笑。 诚如汉王殿下所言,大明律令在前,他这样做绝对站得住脚! 可是这位王爷压根儿没考虑过,这样做了之后,可能面对整个金陵的怒火啊! 毫无疑问,最多的嫖客,就是文人缙绅,毕竟这些文人最喜欢风流韵事,可以助他们打响名气。 文人就看重一个名声,贤名有利于他们仕途晋升。 但是,除了这些缙绅文人外,同样还有富商巨贾与勋臣贵戚! 汉王爷这位一刀砍下去,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啊! 很快一批批的嫖客被抓了过来,几乎全都是缙绅官员与士子儒生。 张軏兴冲冲地禀报道:“王爷,都抓过来了,一个都没放跑!” 朱高煦扫了一眼这些嫖客,而后低声下令道:“那些勋臣贵戚,直接放了吧,今晚他们没有来过!” “至于富商巨贾,直接打入你诏狱关着,本王日后有大用!” “卑职明白,王爷放心!” 张軏露出来一个灿烂笑容,该抓谁不该抓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还有,去告诉十四楼的老鸨,继续开门营业,让姑娘们都热情起来,招揽客人!” “让将士们在房间里面等着,进来一个抓一个,本王倒是想看看,今夜可以抓到多少大鱼!” 张軏一听这话,顿时发出了桀桀怪笑声,当即领命而去。 这样一波接一波地扫下去,今夜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朱高煦起身看向眼前这些缙绅官员与士子儒生,发出了一声轻笑。 聂兴见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开始为这些人默哀。 基于对自家王爷的了解,他现在越是笑得越是“和善”,那些眼前这些人的下场就会越是凄惨! 一众官员缙绅与士子儒生见到了汉王朱高煦,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汉王爷,回京了!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给学部侍郎陈公甫报仇吗? 不可能! 九卿圆审已经结束! 自己等人已经收到了处罚! 他汉王就算再嚣张跋扈,也不敢无凭无据地对自己等人下手! 胡穜好事被破坏,又陡然挨了一个大逼斗,此刻正满肚子火气没有地方发泄。 此刻他见到了幕后主使汉王爷,顿时怒斥道:“汉王殿下,我等不过是在饮酒作乐罢了,敢问殿下为何要纵使锦衣卫行凶?” 朱高煦闻言有些纳闷,还真有不怕死的愣头青啊! “哦,你是何人?” “家父胡广,臣忝为中书舍人!” “呵,胡广!”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原来你爹是胡广,难怪会教出你这么个纨绔子弟!” “本王问你,太祖祖制,官员宿娼按照大明律令,应当判什么罪?” 此话一出,不止是胡穜,所有官员缙绅顿时就慌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汉王爷当真这么胆大包天,想要依照律令杖打他们! 锦衣卫的廷杖那可是出了名的狠,别说杖六十了,二十下就能要了你的命! 一时间,众人慌乱到了极点。 胡穜急忙辩解道:“汉王殿下,臣等只是与三五好友饮酒赋诗罢了,未曾狎妓宿娼啊殿下……” “王爷,此人被抓时,正在做着运动,吾等亲眼所见!” 锦衣卫的补刀,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朱高煦满脸鄙夷地看着胡穜,后者彻底瘫软在了地上,不敢再争辩。 “行了,本王今夜不是为你们而来,一个个地给本王打起精神,准备看一出好戏!” 听到这话,一众官员缙绅心头剧震,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些落榜学子。 后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战战兢兢地看着汉王爷。 一名士子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汉王殿下,九卿圆审已经结束,我等也受了相应严惩,而且我等并非官员,敢问何错之有?” 呵,何错之有? 真是可笑啊!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个学子,示意锦衣卫上前将他拎了出来。 “那本王问你,陈公甫何错之有?” 这名学子直面杀气滔天的汉王爷,吓得话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人群里面,他有胆气发问。 然而被提溜出来后,他一个人,哪里还敢叫嚣。 朱高煦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这一脚力道之大,硬生生将人踹得口吐鲜血。 此子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跪在地上哭诉求饶,恳请汉王爷饶命。 朱高煦走上前去,轻笑道:“饶了你也可以,现在跑吧,十息之内你跑出这座凉亭,一切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这名学子吓得呆在了原地,其余学子更是惶恐万分! 眼瞅着汉王爷已经拔出了战刀,众人瞬间明白,他真的不是说笑而已。 “还有五息!” 一听这话,这学子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凉亭外冲去。 然而下一刻,战刀被狠狠掷出,毫无阻碍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这名学子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而后倒在了血泊里面,当场气绝身亡! 所有人全都神情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吓得愣在了原地。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上前去,直接拔出了战刀,鲜血激射而出,将他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汉王爷不以为意地随便擦拭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一众落榜学子,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十息之内,跑出这座凉亭,一切既往不咎,你们也是一样!” “可惜他不相信,时间过了,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现在,你们要么跑,要么死!” 第397章 毫不手软!汉王爷暴杀上百学子! 杀了! 真杀了! 汉王真杀了他!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吓懵了!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汉王朱高煦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让人家跑,转手就是一刀,生生将人当场钉死! 而且这些落榜学子,已经受到了判决惩处,汉王根本没有正当理由杀他啊! 嚣张跋扈! 恣意妄为! 狠辣阴毒! 这个汉王朱高煦,真是丧心病狂啊! 一众文人都是些读书习字的太平老爷,即便那些自视甚高的官员,也都从未见过这等血腥恐怖的场面。 活生生一个人,刚刚还同自己饮酒赋诗,下一刻就被硬生生地当场钉杀,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甚至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一句…… 不少官员缙绅被这血腥暴力的一幕,直接吓得屎尿齐流,呕吐不止。 然而即便如此,朱高煦也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掏出锦帕,一边擦拭着战刀上面的血迹,一边冷声笑道。 “尔等,都听明白没有?” “十息之内,跑出凉亭,一切就既往不咎!” “现在,计时开始!” 汉王爷话音一落,一众落榜学子疯狂逃窜,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们哪里还敢迟疑。 这个汉王朱高煦,就他娘的是个活脱脱的疯子! 什么大明律令,什么宗法礼制,在他眼中连狗屁都不是! 如果不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只怕自己真会像刚才那个倒霉蛋儿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时之间,上百名学子为了活命疯狂逃窜,场面很是壮观。 然而朱高煦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他当真言出必行,给了这些落榜学子一个活命的机会。 张軏见状有些急了,急忙低声道:“王爷,难道就这样放了他们?”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落榜学子仓皇逃窜。 十息之后,他这才开口道:“动手吧,杀光诛尽,一个不留!” “锦衣卫搜查细作,这些人拒捕逃窜,格杀勿论!” 一听到这话,张軏对自家王爷佩服到了极点,当即对四周锦衣卫点了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这些锦衣卫力士齐齐拔出了战刀,下一刻惨叫声与哀嚎声响彻了整个秦淮河畔,惊得无数人面色发白,射射发抖。 一众官员缙绅看着这惨无人道的一幕,只敢在心中大骂汉王朱高煦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当然,也有一个不怕死的官员,直接起身怒斥道:“汉王!你无辜屠杀士子儒生,皇上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听到这话,朱高煦转身看着他,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啊! “你是何人?身居何职?” “下臣王洪,忝为吏科给事中!” “王洪?”朱高煦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什么东西?不认识!” 闻听此言,王洪一张老脸瞬间涨红,被气成了猪肝色。 锦衣卫首领张軏急忙上前耳语了几句,朱高煦这次恍然大悟,明白了这王洪是个什么货色。 说起来,此子也算是有些名气,乃是与解缙解公豹齐名的“东南五才子”之一。 解缙还没入狱之前,是大明第一才子。 此时杭州有王洪(字希范),吴地有王璲(字汝玉),闽中有王偁(因同称,字孟扬),常州有王达(字达善),均为翰林官员。 这四位才子,均是一时之秀,他们的诗文词章,流畅华美,才气逼人,所以与解缙齐名。 王偁曾对王洪说过:“解学士的大名,声闻海内,我们四人,也足以撑柱东南半壁。” 王洪曾以翰林侍读的身份,主持过礼部的会试,多次执掌文衡,选拔出了不少程朱缙绅眼中的贤才干吏,所以在士林中极具威望,也尤其热衷于提携后辈晚生。 今夜王洪就是宴会的组局策划者,毕竟那些落榜学子敢于对抗权威,声讨陈公甫,光是这份勇气与胆量,就超过寻常学子多矣! 故而王洪很看好这批学子,加上他们只是被罚三年内不得参加科考,还有极大的入仕希望,所以王希范组织了这几次宴会,意在鼓励敦促这批才子回乡安心进学修德,争取三年之后金榜题名!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提携后辈晚生之举,却给所有人都带来了灭顶之灾! 他王洪作为宴会的发起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汉王爷把这批学子全给杀了! 朱高煦听完张軏的介绍,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呵,王希范,听说这一连好几日的宴会,都是你发起的?” “这批学子当街害死了学部侍郎陈公甫,你还觉得他们不畏权贵、仗义执言,是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听到汉王爷这些话,王洪额头上直冒冷汗。 他没有想到,锦衣卫早就盯上了自己,把自己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现在自己还冒出头来,这不是找死吗? “汉王殿下,下臣只是觉得……这批学子寒窗苦读不易,又经此一案,难免会灰心沮丧,对朝廷寒心,所以才会……” 怂了。 直接怂了。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王洪,转眼就变怂了。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保住这批学子,而是如何保住自己了! 朱高煦冷眼看着他,笑问道:“张軏,王大人方才狎妓了吗?” “狎了,好几个呢!有的跳舞,有的陪坐,还有的坐他腿上……” “哦……”朱高煦脸上笑意更浓,“王希范,你身为吏科给事中,应该清楚大明律令吧?” “本王问你,官吏狎妓,是什么罪名?” 王洪闻言身子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要知道,锦衣卫的廷杖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栗木大杖头带倒勾,别说打六十下,就算是十下,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只怕就会皮开肉绽,很可能丢掉性命。 而且即便命硬侥幸活过了六十杖责,也会被罢官免职,仕途履历之上留下严重污点,将来永不续用,等于是和仕途完全绝缘! “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唔……那就行刑吧!” 朱高煦坐回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冷声下令道。 一听到这话,王洪瞬间就慌了。 “殿下,下臣知错了啊殿下……” “下臣一心为国啊殿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两名锦衣卫甲士上前,直接粗暴地将王洪拖到了一旁。 紧接着当众扒掉了他身上的所有衣服,只留下了最后一条短裤。 而后廷杖所用的栗木大杖登场,这可是锦衣卫吃饭的家伙。 栗木大杖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如果行刑人不手下留情,不用说六十下,就是三十下,受刑人的皮肉连击连抓,就会被撕得一片稀烂。 不少受刑官员,就是活生生死在廷杖之下。 即便不死,十之八九的人,也会落下终身残废。 而王洪此刻即将面临六十大杖,这也就意味着他双脚已迈进了阎王爷的门槛。 “行刑吧,给本王狠狠地打!” “对了,诸位大人也一起做个见证,是他王洪狎妓宿娼在前,本王这也是按照大明律令办事!” 众人:“!!!” 第398章 刻碑立传!阴狠毒辣汉王爷! 是他王洪狎妓在先? 本王只是按照大明律令办事? 我尼玛啊! 你要点脸吧你! 那太祖律令,不过就是块遮羞布了! 即便是亲自定下这条律令的太祖高皇帝,到了洪武末年也是听之任之。 毕竟这十里秦淮的春江十四楼,那可是每年给朝廷带来一大笔收入的销金窟! 你严厉打击官员狎妓取乐,直接就会影响到春江十四楼的生意,进而朝廷亏损一大笔钱财,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所以即便是在洪武年间,高皇帝也不过是偶尔挑一个倒霉蛋儿出来,杀鸡儆猴,震慑百官。 而大部分的官员缙绅、文人士子,那还是该喝酒喝酒,该玩女人玩女人。 发展到了建文朝,那个文人专属的盛世,官员更是狎妓成风,士子儒生更是以自己的风流韵事为荣。 所谓的太祖律令,就是一块遮羞布,遮住他们狎妓的丑闻罢了。 至少白天在朝堂之上,大家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张口仁义道德,闭口儒家圣言,堪称“道德标杆”! 可是现在,狗贼汉王爷不但要撕了这块遮羞布,还要将其变成一柄屠刀,狠狠斩向所有狎妓官员! 这太离谱了啊! 王洪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不断响起,四周更是时不时传来落榜学子的凄厉惨叫,吓得一众狎妓官员惶恐到了极点。 很快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传来,浓郁到几近令人作呕! 张軏浑身是血,上前禀报道:“王爷,全杀光了,一个不留!” “唔……好!”朱高煦淡淡地点了点头,“他们生前不是喜欢污蔑吗?将公甫先生打成什么‘逆种文人’?” “那就也让他们尝尝被污蔑的滋味,将其定性为蒙古细作,在这秦淮河畔刻碑立传,包括方宾、周文方等人,全都给本王刻上去!” “永乐十二年初,瓦剌意图窥伺中原,有贼子方宾、周文方等人,收受其钱财贿赂甘为内应,泄露北伐王师军情,逼杀察觉此事的忠良陈公甫,意图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 “后被锦衣卫连根拔起,及时剿灭了这伙逆贼,这份剿逆之功就记在你锦衣卫头上,本王要把这些乱臣贼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众人:“!!!” 狠! 真狠! 真是狠辣啊! 这位汉王爷,端得是个不当人子! 杀了人还不够,还要给人家刻碑立传,彻底将人家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 如果真这样做了的话,那方宾、周文方等人不但自己身死,连带着他们的家人族人也要受到波及牵连,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来! 而且,这是什么地方? 金陵帝都! 还是十里秦淮啊! 华夏文化枢纽之地! 金陵人文荟萃之地! 夫子庙这天下文枢就在旁边! 还他娘地是青楼妓子嫖客老鸨最多的地方! 这要是真给方宾、周文方他们立块碑在这儿,哪怕是千年甚至万年之后,他们都会遭到世人唾骂,谁看了都得吐上几口唾沫! 毕竟,投敌叛国,勾结外夷,卖国求荣,这是所有人尤其是文人墨客最不齿的事情! 刻碑立传,受万世唾弃,遗臭万年! 这汉王朱高煦,真是狠辣阴毒到了极点! 张軏一听这话,顿时就发出了桀桀怪笑声。 郭登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满脸恐惧地咽了口唾沫。 聂大头面无表情,还在思索自己头为什么这么大。 一众官员缙绅脸色苍白如纸,满脸骇然地看着汉王爷。 他们想要伸张正义,毕竟汉王当众颠倒黑白,污蔑众儒,这是他们根本接受不了的事情。 然而不少人正准备仗义执言,可是一听到王洪那凄厉的哀嚎声,立马就吓得低下了头,选择了明哲保身。 官员缙绅的文人风骨,此刻可见一斑。 很快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王洪直接断了气。 张軏上前一探鼻息,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断气了!” “哦?才打了多少杖?” “四十七杖!” “嘶……这么不经打吗?看来这位王大人身子骨比较弱,没少在十里秦淮吃喝嫖赌啊!”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此人的死活。 陈公甫尸骨未凉,这狗东西就立马宴请这批落榜学子,还鼓励他们安心进学来年科举高中! 既然如此,那你也下去陪公甫先生吧,今夜本王也宴请这些锦衣卫吃喝一番! 呸,丧尽天良的畜生东西! 一众官员缙绅见此情形,满腔悲愤汇聚心田,却始终敢怒不敢言。 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学者,就这样被他汉王朱高煦硬生生杖杀了!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还有公道吗? 大明朝,何时沦落到奸人秉政了? “怎么?你们有意见?” “站出来提意见嘛,本王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朱高煦看着这些官员缙绅,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没有意外,一众官员缙绅全都把脑袋埋得死死的,根本不敢直视他那阴冷目光。 见此情形,朱高煦觉得有些无趣,再次坐回了凉亭里面。 张軏指挥锦衣卫封锁凉亭,确保他人不可窥伺偷听。 而后这位锦衣卫首领兴冲冲地上前,低声道:“王爷,这些都是清一色的程朱缙绅,要不全杖杀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抬头看着张軏,然后直接扬手就是一个大逼斗。 张軏:“???” 打我? 他竟然打我? 我一心为了他上位,他还打我? 难道爱真的是会消失的吗? “张軏,本王警告你,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朱高煦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低声怒斥道:“本王不需要那个位置,更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你要是再敢自作主张,插手本王与太子爷之间的事情,我那亲爹会屠了你张家满门,你兄长张辅列土封疆的宏愿也会毁在你手中!” 此话一出,张軏有些慌了。 他支支吾吾地想要开口解释,却又挨了一个大逼斗。 “记住本王说的话,本王不想日后亲手宰了你!” 朱高煦叹了口气,看着张軏很是无奈。 他已经见过了顾兴祖,从他口中得知了陈公甫一案的事情原委。 不难看出,这张軏是故意放任陈公甫被杀,否则当晚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抵达现场! 得知了这个隐秘,朱高煦瞬间就明白了。 先前他还在想,这张軏究竟想干什么。 这家伙,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啊! 眼睁睁地看着解公豹被废,眼睁睁地看着陈公甫被杀,他这个锦衣卫首领一直按兵不动,任由程朱缙绅迫害解公豹等人! 原因很简单,他张軏对自己很是了解,清楚当自己得知这些消息后,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对太子感到失望! 当自己含怒回京,杀个血流成河之后,便与太子之间再无缓和余地,只能被迫踏上夺嫡之路! 然而,这条路,并不是自己想走的! 从始至终,朱高煦都从未对那张龙椅生出过不该有的心思,哪怕是现在! 但是,张軏不理解,也不能接受! 你不做皇帝,那谁做皇帝? 难不成真让优柔寡断的太子爷上位?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这些汉王党羽,甚至包括你这个汉王在内,都有可能遭到他人清算! “王爷,卑职不懂!但是卑职知道,太子即位,这天下还是缙绅的天下,您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都会付诸东流!”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长叹了一口气。 “小軏軏啊,你从未真正了解过本王!” “男人的征途,应该是星辰大海,而不是大明这一隅之地!” 张軏:“???” 第399章 震动!本王就喜欢你刚正不阿! 午门。 百官齐聚于此。 因为昨夜锦衣卫与五城兵马司的举动,惊动了不少人。 所以此刻文武百官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各自小声地窃窃私语,希望互相交换情报,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毕竟,五城兵马司连帝都都给封了,那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兵部尚书金忠被一众朝臣围着,满脸懵逼之色。 夏元吉匆匆赶来,劈头盖脸地问道:“金忠,你封锁帝都干什么?” 金忠:“???” 啥? 我封的? 我封你大爷! 老子昨晚上就睡了! 金忠气得满脸涨红,怒喝道:“此事与老夫无关,老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放屁!”蹇义怒喝道:“除了你这位兵部尚书,还有谁能够调动兵马司?” 蹇义身为吏部尚书,天官大人,对大明朝的政治体制熟稔无比。 大明朝的军事领导系统,是以文制武,以内制外的原则,严厉禁止各级武官私自调兵。 凡征调、守卫、朝贡、保塞之令,都归兵部职方司执掌! 武官倘若私自调兵,那就是谋逆造反! 其实正常情况下,调兵流程应该是兵部尚书向皇帝请旨。 得到皇帝批准同意后,兵科给事中凭旨意到御马监领取火牌、兵符,发到兵部,再由兵部具体执行。 这个体系的原理,是“合之则呼吸相通,分之则犬牙相制”,避免出现武将、权臣和太监任意一方独自掌握军队的情况。 说白了就是皇帝独掌兵权,文武宦官三方间互相制衡,以此稳固自己的统治! 但常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皇帝离京,太子监国的情况下,兵部尚书与太子可以商议调兵。 金忠满脸无奈地看着众人,冷声吐出了一句话。 “尔等忘了,五城兵马司还有一位提督吗?” 众人:“!!!” 提督! 汉王爷! 汉王回京了! 皇帝陛下出征之前,授予了汉王朱高煦提督兵马司的特权,至今未变! 如果昨夜的动静,兵部尚书金忠一无所知,那就只能证明,是汉王所为! 汉王,回京了! 一想到此事,群臣当即变了脸色。 朱勇徐钦等人欣喜若狂,先前心中的惶恐不安尽数被狂喜取代! 汉王殿下回京,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而且,有些人可是要倒霉了啊!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神情颇为凝重,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位汉王爷一回京,就立马命镇远侯顾兴祖封了金陵帝都,显然是来者不善啊! 联想到,近些日子金陵帝都内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三巨头更是忧虑到了极点。 不用怀疑,汉王爷定是知晓了解缙陈公甫之事,所以当即快马加鞭地含怒回京! 何人能够承受汉王朱高煦的怒火? 他本身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皇帝陛下不在,连太子殿下都拦不住发飙的汉王爷! 一想到这儿,三巨头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啊! 程朱,要大难临头了! 一时间,文臣惊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武官狂喜,肆意畅快。 正当此时,午门鼓响,群臣当即止住出言,老老实实地排班列好,准备入朝。 很快宫门打开,文武百官依次从东侧门进入,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 这广场便是太和殿广场,正门为太和门。 按照紫禁城的功能设计,太和殿为皇帝处理国事的“前朝”区域核心建筑,以往大明天子上朝的地方主要在太和门,称为“御门听政”。 顾名思义,这“御门听政”就是皇帝在太和门前听大臣们汇报工作,而不是在殿内。 太和门与乾清门都是殿宇式的宫门,其外观形制和宫殿建筑一样,但前后贯通,前后两面无墙无窗,台基之上只有梁柱、两山和殿顶。 而在殿内后墙的位置设三组对开的大门,御门听政时,会将殿后大门关闭,就成了前面对着广场敞开的殿宇。 皇帝坐在殿内摆放的宝座上,大臣们在殿前的广场上分列两厢,山呼万岁之后,御门听政就开始了。 早朝所在的地点,也即是这太和门。 此刻百官已经按照各自官位品秩列队站好,站在前面之人自然是六部九卿等朝堂重臣。 然而锦衣卫统领张輗的到来,却是令广场再起了波澜。 “张輗,太子殿下何在?” 有朝臣一见到张輗,立马开口询问了一句。 毕竟汉王回京消息已经证实,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太子殿下,能够出手护住他们了。 张輗看着这些满脸希冀的官员缙绅,忍不住戏谑笑道:“哦,太子殿下在东宫呢!” “汉王殿下受命监国理政,命本座封了东宫太子府,太子殿下今日是来不了了!” 群臣:“???” 啥? 你说啥? 汉王封了东宫? 我尼玛啊,你这是要疯啊! 你一个王爷,让禁军统领封了太子爷的东宫? 汉王朱高煦,你想做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慌了,连三巨头此刻都满脸懵逼。 狗贼汉王爷,把东宫给封了? 他这是想做什么? 他不会是想……夺嫡? 正当这个时候,一身蟒服的汉王,施施然地走进了殿宇。 “呵,诸位都在呢?这么长时间不见了,诸位可有想念本王啊?” 众人:“???” 想? 想你? 想你大爷! 你个狗贼,怎么不死在北疆? 现在好了,一回来就封锁了帝都,还封了东宫太子府! 原本恢复正常的大明朝堂,因为这个狗贼突然回来,只怕又要掀起无数风浪了! 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面面相觑,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汉王朱高煦才是皇帝陛下命令的监国之人,如今他回到金陵帝都,即便是太子爷也要交换监国大权! 监国汉王爷,现在真的回来了!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些神态不一的文武朝臣,将其表现尽收眼底。 他也懒得废话,直接了当地开始了自语。 “本王受命监国理政,推行了各项利国利民的新政,临行之前也做好了一切安排。” “可是本王万万没有想到,当本王在岭北浴血奋战的时候,竟然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一个个新政都被贯以各项名头,不是被叫停就是被废除!” “呵,怎么着?真当本王这刀,杀不了人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 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汉王是含怒回京,直接封了金陵帝都与太子府,显然是准备大开杀戒! 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有朝臣敢冒出头来。 眼前他们不吭声,朱高煦只好开始点人头了。 “汤宗,陈公甫一案是你审的吧?” 突然被汉王点名,大理寺卿汤宗心头剧震,有些恐慌。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是按照大明律令判决此案的,所以也不怕汉王朱高煦挑出什么把柄,暂时冷静了下来。 “汉王殿下,此案乃是三法司会同六部九卿圆审所判,均是按照大明律令判决!” “好,说得好,本王就喜欢你这种‘刚正不阿’的忠良直臣!”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这个案子,也交给你审吧!” “就在这太和门广场,今日给本王审完!” 群臣:“???” 啥? 啥意思? 什么案子? 发生了什么? 汤宗满脸懵逼,心里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朱高煦见他这副模样,顿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把案犯带上来,让刚正不阿的汤大人好好审!” 群臣满脸茫然地扭头看去,下一刻却是吓得面无血色。 上百名官员缙绅,穿着囚服被锦衣卫押了上来! 这里面,六部百司的郎官占了大部分,但还有不少朝臣,甚至还有正四品高官! 第400章 审啊!你不是按律令办事吗? 麻了! 真的麻了! 群臣此刻人都麻了! 先前他们还在纳闷,怎么有些朝臣没有到场。 现在全都明白了,原来是被汉王爷给抓了! 这尼玛地,到底什么情况? 大理寺卿汤宗人都傻了,多达好几十人,这怎么审? “敢问汉王殿下,这些臣僚犯了何罪?” 汤宗稳住心神,急忙出列问道。 朱高煦懒得多跟他解释,笑道:“你自己不会审吗?” 汤宗:“???” 审? 审你大爷! 这么多人,你让我现在怎么审? “汉王殿下,既然如此,臣请将这些案犯交由三法司联合会审,因涉案官员太多,干系甚大……” “不用,就在这里审!” 朱高煦淡淡笑道,“案犯已经给你带来了,卷宗也给你准备好了,有什么不可以审的?” “久闻汤大人刚正不阿,今日不妨让本王见识一番,以正我大明律令!” 汉王爷话音一落,张軏便把卷宗递给了他。 见此情形,汤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这卷宗,就相当于他要遵从汉王命令,当场审判这些犯案官员。 这对于汤宗而言,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 但是,如果不接这卷宗,那就意味着这件案子,定然会落入锦衣卫之手! 眼前这些犯案官员,清一色的都是文官缙绅,以六部百司的郎官为主! 如果真让锦衣卫接管这件案子,那他们势必会被清洗,毫无疑问! 如果真是如此,那对于文官缙绅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一想到这儿,汤宗就暗自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接过了卷宗。 不管如何,案子交给他,肯定会比落入锦衣卫手中要好! 只要自己不偏不倚,按照大明律令做出判决,汉王朱高煦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想着,汤宗当即打开了卷宗,准备弄清楚这大批官员究竟犯了何罪。 然而当他亲眼看清卷宗上面的内容时,一张老脸瞬间涨红,神情变得精彩无比。 群臣见了也是十分好奇,纷纷探头上前查看。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案件,竟然牵扯到了数十名朝臣堂官,无疑是一场惊天大案! 而且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直接就被汉王朱高煦给抓了! 文武百官心中都很是好奇,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就连朱勇徐钦这些看热闹的武官勋臣都架不住心中的好奇,立马小跑着涌了过来。 然而当他们看清这些人的罪名后,一个个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到了极点。 那罪名……赫然是……狎妓! 没错,狎妓! 在场绝大部分官员都干过的事情,不论文武。 甚至家境优渥的武官勋臣,还经常狎妓宿娼,玩得不亦乐乎! 毕竟这金陵帝都可是出了名的“江南佳丽地”,自三国东吴建都开始,十里秦淮的俏丽佳人与活色生香便闻名于世! 加之如今这春江十四楼乃是隶属于礼部教坊司,算得上是朝廷的产业,每年为朝廷带来一大笔财政收入。 如此一来,官员那也是狎妓成风,奢靡之风大行其道。 朝廷对此也是听之任之,很少会严打此事。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竟然以这个罪名,将他们全给抓了起来! 这尼玛地,合理吗? 即便是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见了,都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官员狎妓,直接被抓了? 这多多少少有些离谱了啊! 而且看汉王殿下这架势,他是准备要严惩这些狎妓官员! 汤宗人都傻了,此刻后悔到了极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些官员因为狎妓,所以被悉数逮捕! 按照大明律令: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媒合人减一等。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 也就是说,大明律令的确限制了官员狎妓,明明白白地写在大明律令里面。 但是因为朝廷对此事不怎么重视,甚至是放纵坐视的态度,所以很少有人将此律令当回事。 可是现在,这狗贼汉王爷,偏偏就这么做了! 他故意给大理寺卿汤宗设下了一个陷阱,只要汤宗接过案卷主审此案,那他就完了! 要么按照大明律令,将这些狎妓宿娼的官员,全部杖六十。 然而如此一来,这些官员即便不死那也废了,履历上面会留下污点,仕途更是彻底断绝,他们定然会痛恨依律令办事的大理寺卿汤宗! 换句话说,汤宗如果真下令杖责,他将会引起缙绅的敌视与公愤,沦为一个孤臣! 但是,假若汤宗不按照律令,做出杖责的判决,那他将会一朝贤名尽丧! 堂堂大理寺卿,前面还口口声声地称依照律令办事,赦免了陈公甫一案的大部分案犯学子。 现在面对狎妓官员,却又不秉公执法,选择包庇徇私! 别的不说,汉王爷绝对会趁机发难,轻者将汤宗罢官去职逐出朝堂,重则直接打入诏狱,阖族流放! 现在,汤宗已经接过卷宗,也就意味着他正面临这个两难抉择! 是坚持律令的公正严明,判处这批狎妓官员杖六十,而后沦为一个孤臣,还是选择包庇纵容,晚节不保贤名丧尽,被汉王朱高煦逐出朝堂? 一时间,大殿内安静到了极点。 所有朝臣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大理寺卿汤宗的身上。 他们不蠢,自然看出了汉王朱高煦的恶毒陷阱。 不管汤宗做出什么选择,对他本人而言,都充满了危险! 要怪就只能怪方才那一瞬间,这位大理寺卿做了错误的选择,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朱高煦冷眼看着汤宗,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汤大人,卷宗你也看了这么久了,该进行审案了吧?” 汤宗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他没有想到,汉王的反击,会来得这么快! 这明显就是针对自己的一个陷阱! 不管他做出什么选择,都将不容于天下! 得罪了文官缙绅,只会沦为一个孤臣,不容于这方朝堂! 选择包庇徇私,他汤宗又会失去一辈子的刚正之名,不容于天下! 所以,他沉默了。 “汤宗,不要推延时间,即刻进行审案!” 朱高煦再次一声低喝,令所有朝臣战战兢兢。 狠啊! 真狠啊! 这是要逼死汤宗啊! 眼前这位汉王爷,行事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损毒辣! 就因为大理寺卿汤宗释放了陈公甫一案中的大部分落榜学子,今日便招徕了汉王朱高煦如此恶毒下作的算计! “汤宗,本王听闻你一向秉公执法,刚正不阿,那还在等什么?” “或者说你觉得不需要审查这些狎妓官员了,直接就可以做出判决了?” 汉王爷再次发问,对汤宗步步紧逼! 后者脸色苍白,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终于,在良久沉默之后,汤宗长叹了口气。 “汉王殿下,臣年事已高,无力再就任大理寺卿一职,请告老还乡,望殿下恩准!” “呵,准了!” 第401章 汤宗致仕!厚颜无耻汉王爷! 面对两难抉择。 汤宗最终选择了请辞。 大理寺卿就此黯然致仕归乡。 其实,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相比于不容于朝堂,或是不容于天下,汤宗选择了这条唯一的生路。 让他违背本心,选择包庇这些狎妓官员,破坏大明律令的公正严明,他汤宗做不到。 但让他坚守本心,直接判处这些狎妓官员杖刑,他同样做不到,而且不能做! 贤名有损,尚且可以苟活于世。 然而如果得罪了天下缙绅,那不但会给自己招来祸患,还会累及家小族人! 所以,汤宗犹豫良久后,选择了主动致仕。 这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汉王朱高煦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替陈公甫与解公豹报仇雪恨。 他此次含怒回京,直接封了金陵帝都,甚至还封了东宫太子府,明显想要进行一场大清洗。 所以,汤宗想要试探一下,这位汉王殿下的底线在哪里。 他率先发难针对自己,定然是因为陈公甫一案。 既然如此,自己主动请辞,就可试探出一二。 如果汉王朱高煦准了自己的请辞,那证明他杀心不算太重,文官缙绅还有活路可走。 然而要是汉王爷拒绝了自己的请辞,拿革除功名这条律令做文章,非要对自己赶尽杀绝,那么事态可就严重了。 汉王朱高煦这是决意血洗整个文官缙绅了! 好在,汉王殿下并未对自己赶尽杀绝,甚至都未曾革除自己的功名! 一想到这儿,汤宗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位大理寺卿,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过他。 毕竟这汤宗,虽然是程朱缙绅不假,但他总归是一个贤臣直臣。 刚正不阿这个贤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当年苏州连年水灾,民多流离,穷困交加,欠税租百万余石。 汤宗当时乃是苏州知府,直接晓谕苏州富商巨贾出米代输,赈济灾民。 苏州富户知道他爱民如子且刚正不阿,对这汤宗又敬又畏,所以不到三个月即全部完成捐纳。 这就是贤名的威力。 汤宗一生爱民如子,刚正不阿,的确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善举。 要怪就只能怪这家伙屁股坐歪了,立场没有选对,轻判了陈公甫一案中的那些落榜学子。 不然朱高煦也不会选择做这个恶人,将他逐出中央朝堂!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大法司,代表着大明朝的法律权威,可以处理大部分的刑狱案件。 九卿圆审虽然比三司会审高出一层,但这毕竟只是罕见的特例,基本上不会发生,只有三司会审之后,原告不服上诉,才会进行九卿圆审。 然而,虽然说是三司会审,但司法之事,都察院这个监察机构,通常只负责监督工作,保证审讯过程当中法司官员没有不当举措。 真正干活的,都是主审的刑部和慎刑的大理寺。 正因于此,三法司之间,大理寺和刑部往来比较密切,关系也不错。 通常来说,如果是平常的重案,一般由刑部负责审讯判决,由大理寺复核案情确认刑罚判决。 如果需要三司复审,才会由大理寺主持,都察院从旁监督。 不过从品秩地位而言,大理寺卿这个职位,还是很尴尬的。 简单而言,就是不上不下的。 刑部尚书是刑部宰首,正二品的朝堂公卿。 都察院左都御史,大明监察体系的一把手,称“总宪大人”,同样是正二品! 偏偏大理寺卿自大明开国初设时,只有正五品,到了后面才升任正三品。 要说尊贵吧,按照朝廷的典制,大理寺卿属于九卿之一,应该是朝堂当中的一方大佬。 但是实际上呢,朝廷典制虽然如此,但是真正在朝堂上,只有六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组成的七卿,品秩权力相当,才会被认可地位。 但是要说地位不高,也不是。 大理寺作为复核刑案的慎刑机构,属于全国最高司法机关,三法司的核心组成机构,实权还是颇重的。 所以汤宗这个大理寺卿,比七卿是势弱一层,但是比起六部侍郎来,却又高一层。 他就恰恰就卡在侍郎与尚书这中间! 以前朱高煦还对汤宗没有什么印象,忽略了这个地位尴尬的尴尬人。 他降服了刑部尚书张胥,强行逼迫张胥将革除功名这条新律写入了大明律令。 他超擢了顾佐顾喷子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并且大力加重了都察院的职权,使得顾喷子如今俨然成了七卿之首! 但是,朱高煦没有想到,唯独漏掉了汤宗这个大理寺卿,他就在背后捅刀子! 其实汤宗对陈公甫一案的复核判决,的确是按照大明律令办事,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屁股是真歪了。 朱高煦接下来会进行一场大清洗,所以他必须将三法司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能容忍一个歪屁股的大理寺卿跟自己唱反调! 换而言之,汤宗必须离开朝堂,交出大理寺卿这个位置! 好在他自己识趣,主动请求致仕归乡,不至于让朱高煦难做。 群臣见此情形,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哀伤。 堂堂九卿之一,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汉王朱高煦逼得主动请辞,致仕归乡! 那自己这些普通朝臣,又该如何是好? 汤宗走了,无比黯然地离开了朝会现场。 “大理寺卿汤宗请辞,案件却不能拖延!” “诸位可有什么贤才干吏举荐?现在就开始廷推吧!” 群臣:“???” 啥? 廷推? 你不要脸啊? 人汤宗刚走,你现在就开始廷推? 汉王爷啊汉王爷,你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吧? 顾名思义,廷推之事,就是朝廷遇到大臣出缺,由三品以上及九卿、佥都御史、祭酒等官公推二人或三人,报请皇帝圈用,及时补充朝廷空缺。 大理寺卿一职乃是朝堂九卿之一,握有莫大权力,所以廷推是最佳的办法。 只不过汤宗刚刚请辞,这位汉王爷立马就开始廷推,明显早就准备好了人选,吃相太过难看了些。 群臣默然,不发一言。 顾喷子却是兴冲冲地出列,朗声道:“汉王殿下,刑科给事中贾谅任职期间敢于直言,不避权贵,秉公执法,刚直不阿……” 群臣:“!!!” 无耻! 无耻之尤! 比汉王更加无耻! 六科给事中,已经被汉王划拨都察院管辖! 换而言之,这刑科给事中贾谅是他都察院的人! 这个顾佐真是不当人子,还试图把他的贼手伸入大理寺!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此一来,只怕整个三法司,都成了汉王朱高煦的一言堂! 第302章 满朝哗然!第二个超级大喷子! 贾谅? 朱高煦闻言一怔。 这个名字,他好像还真没听过。 张軏及时上前耳语了几句,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个贾谅,原来是农民出身,自幼成绩极佳,科举入仕后被选为太子侍讲,旋即被擢升为刑科给事中。 履历很是不错,才华也挺出众。 关键在于,这小子敢于直言,谁做了不法之事,他立刻就上奏弹劾,活脱脱一个翻版顾喷子。 他弹劾过吕震胡广等天子宠臣,还弹劾过薛禄陈懋等勋臣大将,甚至就连监察院的御史他都弹劾过,可以说是逮着谁喷谁。 难怪顾佐会举荐此人,这么看起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这种决意做孤臣的愣头青大喷子,如果用得好的话,那可就是一柄尖刀! 左都御史顾佐,那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有人不乐意了,只见吏部尚书蹇义缓缓走了出来。 “汉王殿下,刑科给事中贾谅的确有才干,然而他毕竟年纪尚幼,若骤然超擢为大理寺卿,只怕难以服众啊……” 这位天官大冢宰,先是对贾谅的才华表示肯定,但随即又提出了反对意见。 毕竟,贾谅年纪实在太小了,不过三十二岁! 而立之年,就被超擢为朝堂九卿之一,如何能够服众? 论资历,论威望,论治政经验,朝堂之上大把朝臣都比这贾谅优秀! 关键问题在于,此刻朝堂九卿中,已经出了一个顾佐顾喷子! 这位嫉恶如仇的左都御史,硬生生被汉王朱高煦打磨成了一柄尖刀,悬在天下官员头顶! 现在要是坐视这贾谅上台,以他那同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性子,只怕又会成为第二个顾佐! 到时候,这朝野上下人心浮动,惶恐不安,会出大乱子的啊! 群臣眼见天官大人出言反对,当即纷纷出列跟上,试图否决贾谅的提名。 开什么玩笑? 一个顾佐就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来! 现在你还要增加一个同样逮谁喷谁的贾喷子! 那这大明朝的官员,谁还愿意做? 狗都不做! 顾喷子执掌都察院,贾喷子宰执大理寺,再加上一个墙头草刑部尚书张胥,那这三法司威严何在? 朱高煦见此情形,有些诧异地扫了蹇义一眼。 贾谅刚正不阿贤名在外,他就任大理寺卿一职,蹇义为何要反对? 至于他说的什么年轻太轻,恐难以服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理由。 左都御史顾喷子成为朝廷九卿之时,不是同样才三十岁? 事实证明,人家这不是干得挺好的,都察院在他顾佐的执掌之下稽查了不少贪官污吏,政绩堪称华丽出彩! “蹇大人此话怎讲?” “我顾佐三十岁升任左都御史,蹇大人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更何况皇上曾经说过,法司官员年龄在三十到五十岁之间最佳,过于年轻者缺乏办事经验,年龄过大则没有朝气,蹇大人现在是在质疑皇帝陛下的决意吗?” 蹇义闻言一怔,脸色有些涨红。 这个顾佐顾礼卿,还真是个妥妥的喷子啊,逮着谁喷谁! 你当初能够三十岁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面没点数吗? 要不是狗贼汉王爷大力举荐你,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灰呢! 呸,厚颜无耻! “顾大人言重了,老夫不过是就事论事……” “贾谅比我顾某人年纪还大,且一直贤名在外,为何不能出任大理寺卿一职?你就是对我顾某人有意见,你就是在指桑骂槐……” “顾佐,你休要强词夺理,老夫没这个意思……” 一时间,顾喷子火力全开,喷得蹇义面红耳赤,偏偏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当年他顾佐被超擢上位时,皇帝陛下的确说过这话,选用年轻果敢的贤才出任三法司官员。 而他顾佐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高煦见此情形,心中觉得好笑无比。 “行了,皇上的确说过这话,年纪轻资历浅不是问题,顾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诸位可还有什么贤才举荐?” 眼见汉王爷准备确定大理寺卿的人选,蹇义当即不理会还在喋喋不休的顾喷子,朗声道:“汉王殿下,臣举荐户部左侍郎古朴。” “古文质曾于洪武年间,以太学生身份清理郡县田赋图籍,永乐年间督察江南诸府输粮北平,旋即出督畿内田赋……” 听着这些豪华履历,朱高煦忍不住点了点头。 古朴古文质,这也是一位难得的贤才干吏。 洪武年间以太学生入仕,永乐年间又多次督粮运粮,乃是户部尚书夏元吉的左膀右臂。 关键问题在于,古朴这番华丽履历,完全可以吊打贾谅。 毕竟人家是三朝老臣,又政绩卓著,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给事中拿什么跟人家比? 此刻当事二人古朴与贾谅都有些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古朴还好,毕竟是三朝老臣,养气功夫极好,依旧面色如常。 贾谅则是满脸茫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大理寺卿啊,朝堂九卿之一,宰执一方的朝堂巨头! 这是多少文人士子的毕生追求? 诚然,贾谅心动了,激动得不能自抑。 然而当他听见天官大人(蹇义)举荐古朴时,一颗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抛开政绩不谈,他这个初入朝堂的刀笔小吏,如何能与三朝元老相提并论? 如果再加上古朴那卓著的政绩,他贾谅更是会被甩出十几条街! 一想到这儿,贾谅就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一步登天? 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汉王朱高煦却直接开口下令。 “钱粮乃是国家大计,眼下朝廷正在进行夏收工作,户部政务繁重,所以古朴不可调动。” “既然如此,那就由贾谅暂代大理寺卿一职,等皇上回京之后再予定夺!”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第二个年轻气盛的超级大喷子,这就要诞生了吗? 贾谅狂喜,急忙出列谢恩。 朱高煦看着这个年轻人,意味深长地嘱咐道:“贾谅,如今你暂代大理寺卿一职,那此次官员狎妓案就交由你负责主审,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贾谅闻言一怔,随即欣然领命。 他倒是险些忘记了,现在就任大理寺卿一职,还要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但是,他贾谅先前就是言官谏臣,隶属于都察院,走的孤臣直臣的路子。 所以这个烫手山芋,对于贾谅而言,并非是什么难题! 依照大明律令判决便是! 第403章 推测!贾子信,忠君否? 汤宗致仕。 贾谅上位。 朱高煦目的达到。 他也就此散了朝会,准备与贾谅碰个面。 毕竟这小子的确年轻,资历威望都是小事,朱高煦担心他朝堂经验不足,体会不到自己的深意。 汉王回京后的第一次朝会,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然而这场朝会,带来的影响,却才刚刚开始。 大理寺卿汤宗致仕,给事中贾谅上位,意味着事情绝不简单。 散朝之后,新任大理寺卿贾谅,就拉着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来到了大理寺衙门。 虽然三法司之间,大理寺和刑部往来比较密切,关系也不错。 但是贾谅新官上位,由于案情特殊,加上自身威望不足,因此特意请来了自家大佬顾佐坐镇。 顾佐顾大喷子之名,那可是朝野皆知,上下畏惧。 在他的提点之下,贾谅会见了一众大理寺官员,算是混了个脸熟,明确告诉了他们汤宗已经致仕,他这位新官上任,并且负责主审官员狎妓一案。 大理寺的一众官员对此感到惊诧莫名,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这怎么汤老寺卿去了一趟朝会,直接就致仕归乡了? 而且这贾谅先前不过是个给事中,竟然被汉王超擢为了大理寺卿,还要主审数十名官员狎妓一案! 这不是接过了一个烫手山芋,不管怎么做都会上下不讨好吗?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惊惶,事情都已成定局,大理寺卿换了新人。 暂时在下属面前确认了自己的新官身份,贾谅又拉着顾佐准备向他请教一下。 两个人在官衙坐下,上了茶点之后,贾谅也不打什么哑谜,直接便开口道。 “总宪大人,官员狎妓这次案子,下臣有点拿不准,想跟您请教一下。” 贾谅姿态放得极低,言语之中都是敬意。 虽然他与顾佐年龄相仿,甚至还要比他大上个一两岁。 但是人家如今乃是执掌都察院的总宪大人,而且他贾谅今日能够上位,被超擢为大理寺卿,一切可都是这位总宪大人的功劳。 关键在于,顾佐顾大都御史,先前可一直都是他贾谅的榜样楷模。 以而立之身贵为朝堂九卿之首,执掌天下监察机关,这位都御史大人值得他人敬重! 所以贾谅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言谈举止间对顾佐充满了敬意。 顾喷子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未点破,反倒是感到颇为欣喜。 为官刚正不阿,不代表就可以是一个愣头青,一点不顾及官场的禁忌与潜规则。 这贾谅贾子信,他先前早就注意到了,还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此人是个可造之材。 所以顾佐才会“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直接了当地当众举荐他,成功送他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子信啊,你觉得汉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贾谅闻言一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毕竟以往只是个给事中,从未与汉王殿下来往过,也没有这个资格与汉王爷接触,所以哪里能够体会到汉王殿下的深意? 顾佐见状笑了笑,并不觉得意外。 他自己与汉王殿下交往甚多,所以也算清楚那位的行事风格。 说白了,汉王今日所谓当廷朝审狎妓官员,不过是为了逼迫汤宗致仕罢了。 狎妓官员不过是个理由与借口,否则汉王爷真想杀了他们,直接交给锦衣卫宰了便是,何必在朝堂之上搞这么一出? “子信,你觉得汉王殿下真想杀那些狎妓官员吗?” 贾谅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即脑子里像是过了一道闪电,浑身打了个激灵。 “总宪大人,下官明白了,汉王殿下这是不想杀啊!” 顾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贾谅要是再听不明白,他就不配顾佐的看中了! 锦衣卫乃是天子直属亲军,拥有巡查缉捕等特权,连三法司都无权过问! 汉王殿下要是真想杀了他们,直接交给锦衣卫打入诏狱便是,何须今日在朝堂之上搞这么一出? 所以,汉王殿下并非想杀掉这批狎妓官员。 然而他们的确了触犯了大明律令,汉王爷又当廷挑明了此事,即便不杀,那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那么,汉王殿下的目的是…… 顾佐抿了一口茶水,笑眯眯地看着贾谅。 “啧,本官近些日子,倒是听说整个东海都已经打下来了。” 此话一出,贾谅豁然开朗,当即起身郑重地向顾佐一礼。 “下官多谢总宪大人提点!” 明白了! 这回是这明白了! 汉王殿下最喜欢干的事情,不是杀人,而是流放! 连皇帝陛下都被他流放去了岭北,更何况这些狎妓官员! 毕竟,这些官员只是狎妓,德行有亏,但不少人还是有着真才实学与治政经验! 都是人才啊! 适合流放出去治理外域! 正当这个时候,聂兴聂大头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贾谅,王爷要见你,麻溜地跟我走!” 聂大头瞧见顾佐在场,顿时就乐了。 “哟,顾喷子也在啊,那就一起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顾佐:“???” 喷子? 你大爷啊! 你才是喷子! 你全家都是喷子! 总宪大人满脸怒容,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称呼自己为“顾喷子”,鼻子都快气歪了。 奈何这聂兴乃是汉王心腹,头脑简单的滚刀肉,顾佐也懒得跟他生气。 三人很快赶到了汉王府,却见汉王爷正在逗弄他的小棉袄。 见到顾佐二人来了,朱高煦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闺女交给了韦妃,后者识趣地带孩子退下了。 “臣大理寺卿贾谅参见汉王殿下!” 贾谅的行礼一丝不苟,此刻他有些惶恐不安,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而顾佐行礼就比较随意了,那副熟稔模样看得贾谅暗自心惊。 这位总宪大人,与汉王殿下,关系似乎是真的好啊! 还是说,他当真如同朝臣所诟病的那样,是汉王心腹? 朱高煦摆了摆手,笑道:“行了,都坐吧,不用讲这些虚礼!” 听到这话,顾佐一屁股坐了下去,贾谅却是想要矜持一番,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臣位卑言轻,不敢坐!” 此话一出,顾佐脸色微变,暗道要遭。 这尼玛地,自家这小老弟,说话怎么这么不受让待见?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怒道:“老子让你坐你就坐,哪儿来这么多屁话?” “不坐就给老子跪着,惯得你这臭毛病!” 贾谅:“???” 啥? 啥意思? 咋还急眼了? 汉王爷脾气这么火爆吗? 一时间,贾谅人都傻了,不知所措地看向顾佐。 顾喷子无语扶额,点了点椅子,贾谅这才急忙坐下,低头不敢吭声。 朱高煦见状冷哼一声,随即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贾谅贾子信,忠君否?” 第404章 清查田地!汉王爷的野心与魄力! 忠君否? 这个问题,需要犹豫吗? 贾谅不蠢,直接朗声答道:“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开玩笑,面对这等致命问题,没有哪个臣子敢耍小聪明。 朱高煦听到这个答案,露出了戏谑笑容。 “话都是这么说,那如果朝廷要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你贾谅该如何选择?” 贾谅:“???” 啥? 废除功名特权? 我尼玛啊,你这是要疯啊! 这位汉王殿下,真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整死读书人啊! 贾谅惊了,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竟然如此疯狂,想要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这怎么可以? “汉王殿下,读书人乃是我大明朝的根基……” “行了,这种话本王已经听得够多了,不需要你再复述!” 朱高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方才不是说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吗?” “那如若朝廷准备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你贾子信当如何?” 贾谅人都傻了,下意识地看向了顾佐,自己背后的大佬。 可是此刻顾佐却是满脸凝重,不敢做出任何提示。 汉王朱高煦对读书人功名特权的敌视,顾佐一直心知肚明,但同样也清楚汉王爷敌视读书人的原因。 所以,这个艰难的抉择,不只是面对贾谅一人,还有他顾佐。 是真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坚定地站在朝廷这边,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还是选择维护读书人,损害天下士绅的利益?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顾佐与贾谅心中都清楚,这是汉王朱高煦在逼自己二人表态。 相比于左都御史顾佐,贾谅此刻感受到的压力更大。 贾谅虽然刚正不阿,逮着谁就喷谁,但他不是个缺心眼儿。 他之所以选择做一个铮臣,正是因为顾佐的榜样激励作用,从一个刀笔小吏一跃成为朝堂公卿。 所以贾谅充分发挥了给事中的风闻奏事特权,只要有官员臣子触犯律法,不管是谁他都上奏弹劾,如此一来自己的铮臣形象就成功地树立起来了。 这就是他贾谅的为官之道。 然而贾子信万万没有想到,他这副敢打敢拼的形象,成功落入了汉王朱高煦的眼中,被其超擢为了大理寺卿。 还未等他在大理寺大展拳脚,这个狗贼汉王爷就开始搞事情了! 废除读书人的功名,你可真是敢想啊! 要是汉王朱高煦真这么干的话,只怕顷刻间就会烽烟四起,天下大乱! 朱高煦淡淡地看着二人,并未出言催促,而是给予其充分的考虑时间,自顾自地开始了解释。 “当年英明神武的高皇帝,为了清查天下的实际数量,足足谋划了数十年之久!” “高皇帝用第一个十年首先让大明子民都习惯了户帖,上面详细记载了该户的田亩及其应纳税额,并且可以摸清王朝版图内人口的记录。” “等户帖在全国各地实行的差不多了,大明百姓已经人手一份,高皇帝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他用第二个十年,建立了黄册与里甲制度,自此大明人口数量从黄册上一眼可知,并且里甲制度将中央朝廷的触手成功延伸到了乡野。” “第二步成了,高皇帝便准备进行第三步,利用鱼鳞图册清查天下田地!” “可惜,天不假年,上天并未给高皇帝足够的时间,让他完成这套不断趋于完善的税收制度。” 说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户帖到黄册,再到鱼鳞图册,高皇帝为了查清天下田地,精心谋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十年,可是他这精心设计的税收制度,却逐渐流于形势,黄册制度被破坏,鱼鳞图册与实际逐渐不相符合,甚至流为具文!” “你们二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贾谅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今日汉王所说的这些,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顾佐脸色很是难看,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汉王殿下会说什么了。 “因为利益,没有人想让朝廷知道自己手里握有多少田地!” “满朝文武、士绅大夫甚至平民百姓,都害怕天子皇帝清楚他们手中有多少田,又有多少地! “因为,田地就代表着粮食,代表着利益,代表着财富。” “高皇帝想清丈天下田地,要把全国田地牢牢掌握在朝廷手里,无疑触碰到了所有人的利益底线。” “官员士绅不愿意执行清查工作,平民百姓不愿意如实上报,如此一来朝廷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不过只是个模糊的数字罢了,这个数字下面不知隐藏了多少利益关系网络。” 贾谅听得满脸骇然,他从未想过大明朝如今这盛世之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些蝇营狗苟! 顾佐只是微微变了脸色,此事他曾经有所耳闻,源于汉王殿下所提的士绅兼并田地一说。 如今看来,事实倒真是如此! “呵,很可笑吧?” “皇帝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却很可悲地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少田地!” “这其中出力最大之人,就是贾子信你口中的大明根基,就是这些文人士绅!” “什么狗屁‘耕读传家’,不过是这些文人士绅给自己的贪婪,所贴上的一块遮羞布罢了,他们个个家中有谁会少于百千良田耕地?” “这就是读书人的功名特权,给了他们大肆兼并田地,鱼肉百姓的合法武器,偏偏还是朝廷赐予,非但不受律令的限制、打击,反而受律令的各种保护,使得这些个乡野士绅更加肆无忌惮,更加贪婪成性!” 朱高煦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骂道:“一群厚颜无耻的伪君子,还有脸自称是大明朝的‘根基’?” “这样的‘根基’,本王看不要也罢,大不了推倒重来!” 贾谅一听这话,整个人都麻了,吓得脸色苍白。 顾佐此刻亦是神情动容,脸色复杂地看着汉王爷。 只怕整个大明,真正忠心为国、一心为民之人,就是眼前这位汉王殿下了! 他朱高煦如果有夺嫡之心,自然不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去得罪天下士绅! 他朱高煦若是没有夺嫡之心,那也不需要去清查天下田地,直接去云南就藩逍遥快活那不香吗? 可是,他偏偏生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势要清查天下的田地数量,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为什么? 为了大明! 为了百姓! 第405章 阖族流放!全部定价卖出去! “汉王殿下,此事牵连太深,须谨慎啊!” 顾佐忍着心中的惶恐,低声提醒了一句。 他是位才华横溢的大才,所以他很清楚,汉王朱高煦想要做的事是一件多么凶险的事情!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变法推新之人,那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春秋齐桓公相管仲改革,将羸弱的齐国重塑为了超级霸主,齐桓公也因此成为了春秋五霸之首,自此揭开了春秋战国的变法序幕! 战国初期魏国魏文侯相李悝变法,促使魏国走上了富国强兵之路,也由此引发了史上第一次轰轰烈烈的全天下变法! 自此开始,出现了多次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齐国邹忌的改革,韩国的申不害变法,秦国的商种变法…… 即便自秦朝之后大一统王朝出现,仍有不少仁人志士掀起变法。 汉朝的晃错削藩变法、桑弘羊盐铁国营改革,新朝的王莽改革,唐朝的王叔文改革,前宋王安石变法与范仲淹的庆历新政…… 这一位位仁人志士为了心中的高远志向,为了富国强兵,为了家国天下,冒着生命危险,走上了革新变法之路! 然而,革新变法岂会是如此容易之事? 变法变法,那就是革故鼎新! 革除弊政,推行新政! 这也就意味着,凡是变法,必定会触动权贵豪强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不管是变法,还是随之推行的新政,在这些既得利益者看来,那都是想要剥夺自己手中已有的权势与利益,想要断了自己的财路! 利益受损,他们岂会坐以待毙? 也正因如此,历朝历代的变法革新向来伴随着无数血雨腥风! 因为变法者想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 而既得利益者想要守住自己的利益,自然会攻击主持变法之人! 大部分变法者,都为此付出了惨烈无比的代价,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因变法而死。 纵观历朝历代的变法者,除却名相管仲、李悝等少数人外,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那些变法失败者! 楚国的吴起被贵族乱箭射杀! 秦国的商鞅被车裂而死! 汉朝的晁错被腰斩弃市! 桑弘羊更是惨遭灭族! 新朝王莽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唐朝王叔文无力回天,惨遭杀害! 前宋王安石两次罢相,郁郁而终! 范仲淹三次被贬,溘然长逝! ……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历代变法者的血泪教训!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可以做! 不然,这竹帛青史之上,为何只留下了这么几人? 可是现在,汉王朱高煦不但大力弘扬新政,还准备直接对缙绅功名下手,直接斩断他们敛财攫利的根基! 傻子都想象得到,那些士绅缙绅会是何等疯狂,猛烈地进行反扑! 朱高煦无所谓地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本王清楚这件事情的凶险,更不会操之过急!” “现在告诉你们二人这些,是想让你们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不久的将来,本王希望三法司会紧紧跟随本王的脚步!” 三法司毕竟是三法司,代表着大明朝的法律权威,于整个大明天下都具有莫大公信力! 经过陈公甫一案,朱高煦也算是意识到了三法司的重要性。 所以,在真正动刀子之前,他需要将其握在手里,不至于再出现陈公甫一案类似的事情。 顾佐与贾谅对视了一眼,二人沉默良久之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臣等明白!” 不出意料,二人选择紧紧跟随朱高煦的步伐。 毕竟二人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位汉王殿下做这一切的本意,都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 他们是读书人不假,他们是程朱文人也是真,但他们不是那些在宦海沉浮中迷失本心的士绅缙绅! 说到底,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孤臣直臣,受到满朝文武的排挤敌视。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手握大权的超级喷子,而且还是时刻紧盯着你,等你发错立马动手的那种! 当然,你若是为官清廉如水,那自然不会惧怕厌恶顾佐与贾谅,甚至还有可能欣赏他们二人的为官之道,与之成为好友。 然而问题是,大明没有几个干净的官儿,屁股底下都坐着民脂民膏与赃银赃款! 捞得少,那都是良心官吏,不大肆盘剥百姓,捞得多,那就更是正常了,毕竟大家都这样,贪腐起来也毫无心理压力。 如果真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天高三尺,老百姓都得送万民伞。 所以,顾佐与贾谅此刻唯有紧紧跟随汉王殿下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若是后退一步,只怕他们二人立刻就会被虎视眈眈的程朱缙绅给撕成碎片! 换句话而言,从他们二人坐上这个位置开始,他们就已经被打上了“汉王党羽”的标签,早就没有退路了! 经过这么一次谈话,二人也算是彻底归心了。 就算是做“汉王党羽”,那又如何? 至少一向以宽厚仁慈闻名天下的太子爷,与眼前这位汉王爷相比,只怕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官员,不是天下百姓! “殿下,今日那批狎妓官员,下官觉得按照大明律令杖六十的判决,有些过重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来了兴趣,笑问道:“那子信觉得应当如何判决?” 眼见汉王爷脸上露出了笑容,贾谅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 如果他不提前请教顾佐一番,直接全部将那些狎妓官员杖六十,只怕汉王爷还真会对自己失望,那自己这个大理寺卿可能做不了几天了。 “殿下,如今诸王在海外开疆拓土,想必他们也需要读书人治理藩地吧?” “这些狎妓官员可是实打实地由科举入仕,自身才华不必多言,而且他们为官多年,治政经验也很是丰富,这可都是人才啊!”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看向了顾佐,笑骂道:“顾喷子,你教的?” 顾佐无奈地摊开了手,苦笑道:“殿下,那倒真不是,下官只是点了他一下海外之地,结果他自己举一反三了!” “好,脑袋灵光最好,本王还怕你贾子信真是个愣头青,突然上任后会被大理寺里的官吏给架空,现在看起来倒是本王多虑了。” 朱高煦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那就这么判吧,全部流放海外藩国。” “不过你方才说的对,这流放归流放,也不能白白送给那些藩王,毕竟可都是人才啊,定出一个价格,卖给他们!” 顾佐:“???” 贾谅:“???” 啥? 你说啥? 我尼玛啊! 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那可是朝廷命官,不是街头大白菜啊! 你都把人家流放海外蛮夷之地,还要从人家身上捞一笔? 汉王朱高煦,你可真是“朱扒皮”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406章 宁国与野望!朱权人都傻了! 倭国,京都。 两个傀儡天皇自从签订条约后,彻底被圈禁了起来。 就连掌控倭国实权的幕府四代将军,如今也成了提线木偶,任由郑和与朱权摆弄。 郑和与朱权二人,并未急着公布倭国自愿归附大明的消息,而是十分鸡贼地引而不发。 就在京都事变当日夜里,整个幕府上下被屠戮一空。 因为细川氏主动归降天朝,有着这群带路党,大明将士毫无阻碍地发动了突袭,清洗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毕竟细川氏乃是幕府三管领之一,其本身就在幕府中占据核心地位。 足利幕府的最高首领和镰仓幕府一样,也称为征夷大将军,如今是四代将军足利义持。 幕府将军以下,设有相当于镰仓幕府执权的管领。 管领这个职务,是由斯波、细川、畠山三家轮流担任,称为“三管领”。 三管领以下,设有政所、问注所、侍所三个核心机构。 政所在镰仓幕府时代是掌管行政的重要机关,在足利幕府时代,它的职权大大缩小,仅限于管理幕府的财政税收及诉讼等事务。 问注所本来是幕府的司法机关,因诉讼裁判权移归政所,它就形同虚设了。 侍所是幕府的军事机关,它的首长称为“所司”,由赤松、山名、一色、京极四家组任,合称“四职家”。 “四职家”和“三管领”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室町幕府的领导核心。 除此之外,幕府里面身居高职之人,不少都是三职家的分家或畿内周围的强力大名和守护,与血缘、家名、功业多少都有些关系。 当日因细川氏主动归降天朝,暗中运作送入了上万名大明骁勇潜入帝都,而后更是成为带路党,趁夜色带着这上万名精锐,将幕府将军足利氏与三管领斯波氏、畠山氏杀了个血流成河。 就连四职家中也唯有京极家见势不对,选择投靠细川氏,这才得以保全。 当然,京都虽然大乱,落入明军之手,但这些大名之所以能够在幕府身居高位,不单单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更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实力。 不管是“三管领”还是“四职家”,都担任着地方上的守护大名,手里面还握着几千人的军队。 倭国这种可笑的政治体制,郑和、朱权、王景宏看了都是直摇头。 “宁王殿下,‘血屠计划’已经开始了,水师提督吴宣率水师精锐,正散布在倭国所有沿海港口,大肆烧杀劫掠,这些地区的地方大名已经来不及顾上京都的事情了。” 王景宏指着倭国地形图,圈出了沿海各大港口。 血屠计划,是他们水师三人组根据汉王殿下的命令,配合海贼王纪纲袭扰倭国沿海港口地区,所制定的计划。 因为汉王殿下给出的命令,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金银财宝、钱财粮食甚至是人口,都可以疯狂掠夺,注定会给倭国子民带来无数血泪,所以名为“血屠计划”。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不只是大明朝,自元朝开始,倭寇在这片土地之上犯下的罪孽,现在都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 朱权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那王师陆军精锐,可分兵从京都出击,扫荡不臣的地方大名,这样我等攻占倭国的时间,可就大大缩短了!” 其实朱权还有一句话没说,这样一来的话,他这位宁王殿下,很快就能成为这倭国的主人了! 倭国? 不对! 这名字不好听! 不如叫“宁国”! 宁国之主! 宁国之王! 朱权突然张开了双臂,享受着这令人迷醉的自由气息。 因为当年那场靖难之役,他被燕王朱棣裹挟着造反,打光了自己的家底,却拱手送给了朱棣一个大好河山! 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打消朱棣的忌惮与他猜疑,他朱权不得不龟缩在自己的封地,整日读书弹琴参禅悟道,伪装成一个高洁雅士,被当成一头猪猡圈养! 好在,出了一个朱高煦,竟然给了他们这些藩王一线生机! 诸王外放,列土封疆! 朱高煦啊朱高煦,孤还真得要好好谢谢你啊! 如果不是你朱高煦愚蠢,本王怎么能够困龙升天,重新执掌军权? 不错,现在宁国的确只有六卫三万战兵! 但那只是现在! 十年之后,宁国将会有十万战兵,甚至是五十万战兵!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朱权已经不在人世,宁藩一系的子孙后人,也会牢记燕藩一脉带给他们的耻辱! 只要有机会,宁国大军便能杀入中原,夺回这座本该属于他朱权的天下! 一国君主,称孤道寡! 列土封疆,反攻中土! 这就是朱高煦送给他朱权的礼物! 一想到这儿,朱权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郑和王景宏等人见此情形,全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尼玛地,眼前这位宁王殿下,多多少少有些沾点疯魔啊! 作战计划商量得好好地,结果人突然张开双臂放声大笑,跟抽疯了一样…… “咳咳,宁王殿下。” 郑和试探性地提醒了一句,后者这才反应了过来。 “诸位抱歉,孤有些失态了。” 众人:“???” 孤? 傻了吧? 你这就开始称孤道寡了? 这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 诚然,朱权贵为大明宁王,的确有资格自称“孤”。 但是因为建文皇帝与永乐皇帝的多次削藩,大明这些藩王都被削成了麻瓜,成了被圈养起来混吃等死的猪猡! 别说自称“孤”了,他们有胆子自称“本王”都算不错了! 所以在现在的大明朝,一般唯有太子殿下可自称“孤”。 可是现在,这还没有打下倭国呢,宁王朱权就开始自称“孤”了。 他那点小心思,郑和王景宏等人那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作为皇帝陛下的内臣,郑和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这位宁王殿下! “宁王,有件事情咱家得提醒你一下!” “虽然诸王外放是朝廷的国策,但是你们这些藩王出海的一切费用,以及水师出动的费用,那可都会记在你们的头上!” “还有六卫三万战兵,以及他们家属的转移,这都属于军事援助,你们宗室藩王同样需要给钱!” “再者就是后面朝廷会发配犯官读书人过来,那可能也是要花钱购买的……” 朱权:“???” 啥? 我尼玛啊! 这些都还要花钱? 我们出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宁王爷人都傻了,直接愣在了原地。 水师出海的费用,陆军战兵的军事援助,犯官读书人的购买…… 这一条条加在一起,那他娘地只怕是个天文数字啊! “郑和,为何出海之前,汉王朱高煦从未提及?” “咳咳,当时你也没问啊!” 朱权:“!!!” 朱高煦! 你大爷啊! 第407章 权力与限制!那个天杀的朱扒皮! 麻了! 真的麻了! 朱权还在沾沾自喜! 他以为那朱高煦是个蠢货! 但是到头来,他发现自己才是个蠢货! 朱权满脸怒容地看着郑和,急切问道:“放屁,本王记得当时宗藩条例上,并未写这些东西!” 由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制定的宗藩条例,并未直接写明这些费用啊! 不然他们这些宗室藩王吃饱了撑得,才会愿意放弃中原优渥的条件,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为朝廷拿命去征战沙场! 这他娘地不是故意坑人吗? 郑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宁王说的不错,宗藩条例上真的没写。” “但是没写,不代表没有,毕竟这些费用都是因为诸位藩王出海所造成,自然应当由你们自行承担。” “不然朝廷为什么要花这么一笔巨款,帮助诸位藩王征战海外异域,就算是亲兄弟分家也得明算账,更何况是朝廷分家?” 郑和一席话,怼得朱权哑口无言。 直到此刻,朱权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宗室亲王,掉入了朱高煦那个王八蛋的陷阱! 是的,这就是个陷阱! 什么列土封疆,称孤道寡,根本就是一个阴险恶毒的陷阱! 等到诸王率六卫战兵拼死打下了这一个个海外藩国,朱高煦那个王八蛋就开始收取费用了! 什么水师出海费用、陆军战兵的军事援助、犯官读书人的购买费用……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定然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至少以诸王目前的家底实力,是根本偿还不起的! 也就是说,即便他朱权打下了倭国,将之变为宁国,至少五十年间,他都会背上一笔来自朝廷的巨额贷款,至少需要五十年才能够偿还得清! 而这五十年,恰恰是外放诸王在海外异域彻底站稳脚跟的关键时期,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只能不断花费高昂费用,变相接受来自中央朝廷的援助! 毕竟你打地盘的时候,总得要人吧? 那就得支付军事援助费用! 地盘打下来之后,你总得安排读书人教化治理吧? 那就需要支付费用购买来自中原的犯官读书人! 甚至后面两国子民间往来经商,还会产生什么关费税费! 该死的朱高煦,他就是一个“朱扒皮”! 可笑他朱权刚刚还在沾沾自喜,暗自嘲笑朱高煦愚蠢! 结果时间还未过片刻,他朱权就被狠狠打脸了,还是直接将脸抽肿的那种! 朱高煦,你个朱扒皮,我去你大爷的! 宁王爷暴怒到了极点,不断来回踱步。 郑和静静地看着他,出言提醒道:“宁王,做决定吧,军情紧急!” “朝廷会根据水师与陆军征战的时间,计算宁王殿下应该支付的费用!” “当然,如果宁王殿下觉得不再需要军事援助,那也可以,我等当即撤军,宁王可带领自己的私军继续征战倭国……” 朱权:“???” 撤军? 撤你大爷! 你们还真是恶毒啊! 眼瞅着马上就要拿下倭国了,你现在这个时候撤军,那不是故意逼死人吗? 朱权心中很清楚,自己手底下真正的私军不到千人,现在根本不可能打下整个倭国! 一旦郑和撤军,他宁王朱权别说打下倭国了,立刻就会被这些土著蛮夷给撕成碎片! 恶毒! 真他娘的恶毒! 朱高煦你这个畜生,真是恶毒啊! 走之前不告诉我们这些,现在江山都要打下来了,你突然就开始收费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别说他朱权只能认栽,想必所有藩王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咽下这口恶气,背上这笔巨额贷款! 毕竟,失去了兵权,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又岂会愿意再次放手? 这种宰执一方的强烈诱惑,没有几人能够拒绝得了! 陡然间,宁王爷脑海中划过了一道亮光。 “郑和,要是孤这仗不打了,选择跟水师陆军一同撤兵,你待如何?” 朱权正在试探,试探这些汉王党羽的底线! 要不然老子不打了,继续回中原去做混吃等死的高洁雅士! 你汉王朱高煦想要坐收渔翁之利,那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能行? 然而朱权万万没有料到,郑和一听自己这话,脸色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宁王,咱家得警告你一次,也只有这一次!” “当初诸王大会时,尔等宗室亲王亲口做出的选择,所以没有变更的道理!” “如果宁王殿下现在想撤军返回中原,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水师出海的费用,与陆军战兵的军事援助,宁王殿下必须立刻结清!” “就算是钱财不够,抄了你家的王府资产,扣了你家所有宗室成员的既定俸禄,将你宁藩一脉的子孙后人贬为奴役挣钱还债,什么时候把这两笔费用偿还完毕了,什么时候再接着下发,宁王殿下听明白了嘛?” 朱权:“!!!” 阴损! 阴损至极! 老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合着他们宗室亲王当初完全就是一脚踩进了火坑里面,现在只能顺着汉王朱高煦的心意,替大明征战域外开疆拓土! 如果不打的话,就回到中原继承那笔巨款,子孙后人世代为奴为婢,直到偿还清楚为止! 这已经不是狠辣恶毒了! 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朱高煦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个刻薄寡恩的畜生! 事到如今,他朱权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尽快打下倭国,然后开始偿还中央朝廷的贷款! 不然天知道继续拖下去,这些狗屁费用会增长到一个什么天文数字,到时候他宁藩一脉世世代代都偿还不清,光给中央朝廷打工了,还谈什么反攻中土! 朱高煦你这个畜生,老子迟早与你清算! 朱权不敢迟疑,老老实实地继续商议作战计划。 是日夜中,三万大明陆军战兵由倭国京都出发,分兵扫荡倭国京畿之地,是为“罗网计划”! “血屠计划”与“罗网计划”层层推进,加上细川氏与京极氏等带路党提高的情报,宁王朱权打下倭国已成定局。 南洋,旧港。 赵王朱高燧怒视着黄淮杨士奇,一拳锤烂了案桌。 “你们他娘地敢问老子要钱?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 黄淮杨士奇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也是刚刚得到朝廷回复,国库空虚没钱了,开始向海外诸王追债。 不出意料,当赵王朱高燧听到这笔巨款时,脸都快被气绿了。 这他娘地不是坑人吗? 合着老二那个狗东西,当初就是为了把自己骗来南洋? 什么南洋之王,什么南派三叔,都他娘地全是假的! 老二这个畜生,是准备剥削压迫所有的宗室亲王啊! “这钱老子没有,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没钱!” “咳咳,赵王殿下,汉王殿下已经给你减免了很多费用,至少我们这些流放官员朝廷是没有收费的……” “你们告诉朱高煦那个畜生,老子没钱,让他拨款!” “赵王殿下,三万陆军战兵的援助军费,高一日达十万两纹银……” 朱高燧:“!!!” 朱扒皮! 你大爷的啊! 老子迟早扒了你的皮! “回信给我二哥,多派点人手过来,价格再商议一下!” “另外,即刻整军备战,准备打掉爪哇国!” 第408章 彻底疯狂!汉王爷买卖读书人! 东宫太子府。 朱高炽满脸无奈地看着朱高煦。 “老二,你把陈公甫一案的涉案学子,全都给……杀了?” “嗯,杀了。”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们有胆子迫害我大明朝堂重臣,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狗屁!”大胖胖勃然大怒,起身怒斥道:“你简直就是恣意妄为,由着性子胡来!” “那三百多个落榜举子,可都是出身京畿之地的官宦之家,你把他们都给杀了,就不怕这些官员士绅群情激愤,起来造我老朱家的反吗?”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老朱家失了士林之心,他们如果效仿洪武朝文人,全都拒绝入仕,事情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朱高煦看着暴怒跳脚的太子爷,冷笑道:“拒绝入仕?好啊!” “高皇帝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诛其身而没其家,不为之过!” “太子爷,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连太祖高皇帝的祖训都忘了吧?” 士大夫不为君用,诛其身而没其家! 这就是太祖高皇帝针对那些拒绝入仕的文人,做出的强有力回答! 天大地大的,都是老朱家的,没你们容身之地! 既然你们不肯入仕,不肯为君所用,那就杀人抄家! “天底下最不缺等我就是文人,他们如果不听话,那就杀,一直杀到他们听话为止!” “又想着依靠朝廷功名吃喝玩乐,又不愿意入仕履行义务,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面对朱高煦的连翻追问,大胖胖怔在了原地。 他没有话语反驳,毕竟这是当年太祖高皇帝亲口做的事情,而且高皇帝也真这样做了。 英明神武的太祖高皇帝,在三十年帝王生涯里,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十五年的空印案、十八年的郭桓案、二十六年的蓝玉案,前后加起来牵连被杀的官员文人超过十二万之巨! 而现在,眼前这个老二,准备走高皇帝的血腥杀伐之路! “太子爷,我给过他们机会了,也给过你机会了。” “赶赴北疆之前,我特意嘱咐过你,按部就班地推行新政,路子都给你铺好了,可是你怎么做的?” “六部百司的各项新政,现在都成了一团乱麻,你这个太子爷为了稳固朝堂大局,一直不偏不倚也可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维护那些官员缙绅!” 朱高煦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我今日来这一趟,只是想告诉你,该发狠的时候,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老头子那边我已经递了折子,他短时间内不会回京,等我厘清了这方朝堂,你才能踏出这太子府!” 话音一落,朱高煦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他还要去参加朝会,借着狎妓官员与落榜学子这两场案件,来一次大清洗! 此刻文武百官已经在太和门广场前等候,相比于喜笑颜开的武官勋臣,文臣缙绅此刻面色惨白,战战兢兢。 他们终于得知了消息,也明白这位汉王殿下回京当日,究竟干了什么。 陈公甫一案的涉案学子,全都被汉王朱高煦给杀了! 是的,全杀了! 打着锦衣卫搜捕瓦剌细作,这些学子拘捕逃逸的名头,将他们全给杀光诛尽了! 而且,他不但把人全杀了,还要杀人诛心! 这个狗贼汉王爷,竟然命人在十里秦淮那等风月之地,立起了一块巨大石碑,上面记录了方宾、周文方等乱臣贼子收受瓦剌贿赂泄露大明军情,甚至逼杀忠良陈公甫,最终被锦衣卫悉数剿灭一事。 呵,多么可笑啊! 方宾自作聪明,死了也就死了。 周文方等行凶学子,枉顾大明律令,将朝堂重臣殴打致死,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那些没有动手的学子,何其无辜也? 丢掉了性命不说,还被强行贯以卖国恶名,挂在石碑上受世人唾弃,遗臭万年! 汉王朱高煦这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手段,端得是个恶毒阴损! 正思索间,朱高煦施施然地走入了殿宇之中,一屁股坐到了小板凳上。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张軏,公布一下案情经过。” 锦衣卫首领张軏当即摊开卷宗,将陈公甫一案以及方宾等人收受贿赂到被诛杀一案完美整合到了一起,甚至时间证据证人都准备得很是充分。 如果不是群臣心中都有数,此刻乍一听张軏的报告,只怕他们还当真会信了! 毕竟颠倒是非黑白,这可是锦衣卫的拿手好戏,对张軏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张軏汇报完毕,整个殿宇内针落可闻,寂静到了极点。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些官员缙绅,直接出言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案子也已经查清楚了,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一听这话,百官顿时开始了窃窃私语。 汉王朱高煦这是准备给案件定性,彻底坐实方宾周文方等人的通敌卖国罪名啊! 这要是真坐实了,方宾周文方等人会遗臭万年不说,连带着他们的家人族人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如果真是这样,那无辜惨死之人,何其多也? 刑部左侍郎金纯叹了口气,出列奏道:“汉王殿下,是非曲直是否真如张軏所言,还有待查证……” “查证什么?先前尔等还就陈公甫一案进行九卿会审,查出来真相了吗?” 听见汉王爷这话,众人都很是无语。 到底什么是真相,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你怎么好意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说出这种话的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是,谁都知道,汉王这是为了给陈公甫报仇雪恨,却偏偏又不敢开口吭声。 毕竟陈公甫已经死了,方宾周文方等人也已经死了,继续再纠结这场大案,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甚至有可能触怒这位监国汉王爷,让他借助此案来一场血腥大清洗!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见到的。 金纯沉默了片刻,转换了一下思维。 “汉王殿下,如若按照张軏所言,那方宾周文方等人便是通敌卖国的逆贼,按律当诛九族,敢问汉王殿下,他们族人该如何处理?” 说到底,方宾周文方等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担心的是这些案犯的家人族人,不愿见到他们无辜惨死。 毕竟真要按照诛九族的标准来算,这三百余名案犯牵扯到的族人只怕得有好几万之巨,难不成全都因为那莫须有的通敌卖国之罪给杀了? 那大明律令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这陈公甫一案堪称天下第一大冤案! “这些案犯的族人并不知情,全部诛杀有些西过重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也不愿多造杀孽,加之海外诸王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他们的族人就改为流放吧!” “兵部与诸王交涉一下,定下一个价格,将这些案犯族人全部打包卖给诸王,便于他们治理刚刚打下来的大明新土!” 满朝文武:“???” 啥? 卖人? 卖给海外诸王? 我尼玛啊,那可是多少个书香门第之家啊,你打算把人家给打包卖了? 汉王朱高煦,这是准备开买卖读书人的先河? 第409章 打入奴籍!发配上瘾的汉王爷! 不杀。 打包卖出去。 听到汉王爷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汉王朱高煦这办法,简直比杀了那些人还难受啊! 毕竟此次案子中的涉案学子,大多都是出身京畿地区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可你朱高煦倒好,直接转手把人家给卖了! 读书人的威严与骄傲何在? 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啊! 绝不能开这样的先河! 一想到这儿,立刻有人坐不住了。 金纯怒斥道:“汉王殿下,怎可开此买卖人口之先河?更何况他们大多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官员……” “呵,金惟人,本王看你是昏了头吧?” “这些人是犯官家眷,哪里还是什么士子官员,哪里还有什么功名在身?” “按照大明律令,通敌卖国者家眷应当连坐,诛九族,本王减轻了他们的刑罚,改为流放海外新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更何况这些犯官家眷自然是要打入奴籍,子子孙孙世代为奴,怎么着买卖奴役触犯大明律令了吗?” “金大人府上有多少奴仆?他们又是怎么来得?金大人不妨解释一下,本王也很想听听。” 汉王朱高煦一连串地质问之下,直接令金纯哑口无言。 金纯没有想到,这汉王行事作风如此酷烈,杀了人还不够,还要将其家眷打入奴籍。 难怪他先前要颠倒是非黑白,原来目的在此。 毕竟大明朝买卖奴隶是合法的,不少官员为了享受生活,都会在家中畜养大量家仆杂役。 所以,汉王如果真这么做,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要是真论起来,他金纯家中同样有着不少奴仆,哪里还有资格指责汉王朱高煦? 一想到这儿,金纯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黯然回到了原位,不再出言。 革除功名,打入奴籍,那这些书香门第算是彻底完了。 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家的子弟自己愚蠢,非要去招惹这位汉王殿下。 朱高煦眼见无人吭声,直接开口将此事定性。 与其真个诛九族,造成数万人的杀孽,不如把他们发配去海外新土,帮助宗室亲王治理地方。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了新任大理寺卿贾谅,主动询问道:“贾子信,官员狎妓一案如何判决?” “汉王殿下,太祖杖六十的律令过于严苛了些,并且我朝皇帝陛下多次提出宽省刑狱,以仁义教化天下……” “故而在大理寺臣僚的复核之下,下官建议可将犯官酌情量刑,以贬谪为主!” 朱高煦听见贾谅这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儿来。 这贾谅的确是个人才,为了给那些官员寻找一个合适的减刑理由,那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宽省刑狱,以仁义教化天下,不用洪武朝的严刑峻法约束天下子民,这是建文皇帝朱允炆干的事情。 朱棣攻入金陵即位称帝之后,将建文年间改变的制度几乎全部恢复为洪武旧制,根本不予承认建文皇帝的那些新政。 也就是说,永乐皇帝宽省刑狱,根本就是个笑话,一直用的还是洪武朝的严刑峻法! 相反,朱棣也重用陈瑛、纪纲这些爪牙奸臣,大兴党狱屠戮官员,几乎与太祖高皇帝如出一辙。 不过现在为了合理发配那些狎妓官员,朱高煦自然也不会点破此事,借坡下驴全给流放出去。 “既然如此,那吏部配合大理寺,酌情给这些狎妓官员处罚。” “嗯,南洋旧港与东海澎湖鸡笼山等地,正急待官员前去布政,就优先分配去这些地方为官吧!” “吏部还要尽快举荐贤才,填补这些人的职位空缺,不能因他们而怠慢国事!” 看着汉王与贾谅唱双簧,群臣也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这位汉王爷,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将这批狎妓官员流放海外新土。 咋滴你这是发配人发配上瘾了啊? 只是可惜了老寺卿汤宗,就这样被逼得黯然致仕,白白失去了朝堂公卿之身。 不过两件大案就此解决,汉王没有再造杀孽,群臣对此还算比较满意。 然而汉王殿下带给群臣的意外惊喜,似乎还未说完。 “澎湖鸡笼山地缘价值极高,朝廷准备在此地建立水师基地,所以需要一位贤才干吏前去坐镇,出任东鲲布政司布政使一职,诸位可有贤才举荐?” 东鲲一词,出自《汉书》,即是指鸡笼山。 鸡笼山的地缘价值不必多说,朝廷在此地建省是势在必行。 哪怕后世子孙不孝,失了倭国与琉球群岛,只要将东鲲紧紧抓在手中,大明就不会有海外之祸。 群臣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意动。 毕竟这布政使可是从二品,掌一省之政事民政,乃是妥妥的封疆大吏! 而且澎湖鸡笼山与南洋旧港不同,毕竟离中土距离很近,来往时间不算太长。 再者说来这地方上的子民,大多都是移居海外的汉民,土人反倒是数量不多,真要前去布政的话,阻力也不会太大。 真要是去了,镀上一层金,将来定然可以顺利重返朝堂宰执中枢! 毕竟布政使期满之后,可升为太常侍卿、光禄寺卿、太仆寺卿等中枢职位,再往上那可就是朝堂公卿了! 这对于不少需要资历政绩的朝臣而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蹇义当即出列奏道:“臣举荐户部侍郎古朴……” 得,又是古朴,看来这位贤臣的确能力卓越,赢得了一众大佬的点头认可。 朱高煦暗自点了点头,但他心里有些不太愿意。 因为他接下来会进行商税改制,需要古朴夏元吉这些钱粮大才从旁辅佐,现在可不能把他扔到鸡笼山去。 蹇义这一开口,就如同开了个好头,群臣纷纷出言举荐贤才,甚至还有人毛遂自荐。 直到顾佐顾喷子出列,举荐了一位令所有人都大为意外的贤才。 “汉王殿下,臣举荐内阁学士杨溥……” 杨溥? 朱高煦一愣,随即扭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杨溥。 日后的三杨名臣,杨士奇正在南洋旧港为大明开疆拓土,杨荣也终于洗尽铅华留在岭北行省坐镇一方,唯有这杨溥还在中央朝堂守着内阁,跟个闷声虫一样,安安静静地让人忽视。 不过这杨溥的才华,并不输于杨荣与杨士奇。 主要是杨溥朴实正直,廉洁好静,没有城府,个性恭敬谨慎,每次上朝,都顺着墙跟走,即使对隶属小官,也不敢怠慢。 虽然他这性子显得有些谨小慎微,但是鸡笼山太过重要,交给他杨溥更令人安心。 “杨溥,你可愿意?” “下臣愿为朝廷分忧!” 杨溥其实也没想到,顾佐会举荐自己出任此职。 但是转念想起冷清落寞的内阁,加上杨士奇与杨荣都开始了自己的征途,杨溥也不愿就此颓废沉沦下去。 布政一方,更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所以杨溥直接点头答应了。 “汉王殿下,澎湖鸡笼山等地刚刚内附,为防止宵小作乱,刑狱司法一事同样重要,臣举荐原大理寺卿汤宗,出任东鲲按察使一职!” 汤宗,东鲲按察使! 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准了,还有那批狎妓官员,直接送去澎湖鸡笼山,先把布政司的架子搭起来,收拢民心。” 东鲲布政使,杨溥! 东鲲按察使,汤宗! 第410章 东鲲攻略!汉王手把手教你致富! 侯显很忙。 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他成了水师转运使,就一天没有闲下来过。 先是转运粮草物资,将张辅黄福送到交趾,而后继续南下将朱高燧杨士奇送到南洋旧港。 人家是抵达目的地了,他却立马就得带着船队返航,配合朝廷转运人才送往澎湖鸡笼山。 这不船队刚刚休息了几天,他这个转运使又接到了一个大项目,将杨溥汤宗这些东鲲布政司的官员,送往东鲲布政。 一想起这个,侯显就觉得很是不爽。 前脚刚把楚王朱桢给送过去了,后脚又得转运这些官员。 丫的汉王殿下就不能一次性搞清楚,这不是平白浪费财力物力吗? 不过侯显也只能想想,毕竟现在朝堂之上局势晦涩难明,他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皇帝陛下明明大捷还朝,却始终停留在北平行在,并没有直接回京的意思。 而汉王率先回京,直接夺回了监国大权,据说还封了东宫太子府,回京当日就大肆清洗了一番。 眼前这批前往东鲲布政的官员,连同东鲲按察使汤宗在内,那都是此次被汉王清洗掉的对象。 汤宗与杨溥看着这些装满货物的大船,同样是百感交集。 杨溥还好,毕竟他是想去东鲲布政的。 杨荣与杨士奇都寻找到了自己的前进道路,杨溥也不甘示弱,想要做出一番政绩。 因为如今的朝堂局势,可以说是汉王一家独大,而且还是在皇帝陛下的有意纵容之下,似乎那位停留北平的皇帝陛下,当真动了易储的心思。 易储啊! 太子爷的处境可想而知。 一旦易储,太子被废,太孙被废,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汉王爷的上位,注定会伴随着一片腥风血雨。 杨溥不敢去赌,赌皇上会不会易储,他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太子被废,自己却无能为力。 与其如此,不如远离这方朝堂。 毕竟,在杨溥心中,真正的明君,始终是太子朱高炽。 即便汉王朱高煦的确做出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仁政,但他朱高煦不适合为君啊! 汤宗同样心情复杂,站在码头上怔怔出神。 他没有想到,汉王逼迫自己交出了大理寺卿一职,却又转手任命自己为东鲲按察使。 这一来一去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大明各行省级地方官员分为三司,分别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布政使管“民政”,按察使管“刑名”,都指挥使则管“一省军务”。 按察使掌刑名按劾,这也算是汤宗的老本行了。 甚至,让他汤宗这位曾经的大理寺卿,出任东鲲按察使,还有几分屈才了。 货船装满了货物后,众人也随即开始上船。 侯显同杨浦汤宗二人打了声招呼,随即就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他是天子内臣,与杨溥汤宗真的不熟。 而且侯显是宦官内臣,汤宗杨溥都是正直文人,双方都不太愿意过多交往。 所有人员上船完毕,船队再次启航出发,直奔澎湖鸡笼山。 汤宗眺望着茫茫大海,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杨溥站在他身旁,忍不住低声道:“老大人,您说皇帝陛下……真有易储的心思吗?” 听到这话,汤宗脸色微微变了变。 “弘济(杨溥字),这些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情,陛下自有决断!” “汉王的确一心为国为民,但他行事作风太过酷烈,如果他真成了大明储君,只怕将来的大明朝,比之洪武朝更加严峻。” 杨溥叹了口气,第一次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自从他杨溥被汉王从诏狱里面捞了出来,就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本职工作,亲眼目睹了汉王朱高煦推行的各项新政仁政,也眼睁睁地看着汉王朱高煦打压官员缙绅。 诚然,那些新政有不少的确是利国利民,但是那些新政对于士绅缙绅而言,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汉王朱高煦,不知为何对天下读书人充满了敌意,尤其是程朱缙绅与名教子弟。 如果他真能够上位,那这方天地间,还有读书人的出路吗? 汤宗看着杨溥,叹道:“弘济,别再想那些了,现在你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抵达澎湖鸡笼山,将东鲲布政司与按察司的架子搭起来。” “如今镇守东鲲的那位楚王朱桢,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啊!” 楚王朱桢! 洪武年间南征北战的骁勇名将! 在诸王大会上,楚王朱桢接受了汉王朱高煦的邀请,亲自镇守澎湖鸡笼山,并且说出了“我楚王府尚有男丁在世一日,鸡笼山一日便是大明的疆土”这等豪言壮语! 面对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并且后面要与他经常打交道,汤宗与杨溥都觉得有些为难。 海上的航行生活枯燥乏味,一众官员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在甲板上面看大海,看头顶追逐着海船的海鸥,看早晨朝阳升起的壮丽,看落日在在海平面上一点点隐去的遗憾。 甚至不少官员缙绅还诗兴大发,开始吟诗作对,亲自体会到了什么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境。 然而再美好的景色天天看也就没有了初时的心情,加之出海之后海浪的颠簸在造成了大部分人晕船,连杨溥这个小年轻都不例外,汤宗更是老命都去了大半条,天天都是在半晕半吐中度过。 终于当他们再次看见陆地的时候,激动得一个个眼泪都掉了下来。 “到了!终于到了!” “我的老天爷啊,可算是到了啊!” “老大人,我们终于到了!” 十来天的折磨,早已让汤宗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他在杨溥的搀扶之下,艰难地走下了大船。 踏上陆地的这一刻,众人从没有如现在这般,感觉脚底下的陆地是如此亲切,如此的令人心安。 此刻码头上面,楚王朱桢正率领大军布防,可谓是给足了杨溥与汤宗面子。 “二位可真是让本王久等了啊!可算是将二位贤才给盼来了!” 朱桢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他是真心希望朝廷多派点人手给自己。 毕竟管理一个国家,需要武力予以威慑,也需要贤才干吏治理政务。 他朱桢现在麾下就只有六卫三万战兵,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想要治理好澎湖鸡笼山,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好在侄儿朱高煦没有忘记自己,一有犯官就立马给自己送了过来。 然而当朱桢得知费用消息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杨溥,你说什么?什么要收费?” “水师出海费用、陆军援助费用、犯官读书人的购买费用……这是汉王殿下提出的,已经开始向各地诸王征收了。” “老子就占了一个岛,连可以耕种的田地都没有几块,而且还是受他邀请,他还有脸问老子要钱?” “咳咳,楚王殿下莫急,这有一笔《东鲲攻略》,汉王爷手把手教你致富……” 第411章 楚王的欣喜!杨溥的进击之路! 碉堡。 群臣正围着这神奇建筑啧啧称奇。 楚王朱桢捡起了一块混凝土碎片放在手中把玩着,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愈发浓郁。 这玩意儿,还真是好东西啊!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如何尽快将澎湖鸡笼山掌控在手中。 毕竟这地方不但有移居来此的汉民,还有数量不少得土人居住在山地之中。 汉民对大明王师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相反因为大明王师铲除了一直欺压鱼肉他们的海盗匪寇,所以这些汉民对王师十分拥戴。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些山林土人,尚武好战,黥面散发,生活习惯与方式完全不同于汉人。 这些个生番一直居住在山林之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与外界来往极少,受汉族影响较少,所以对大明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其实楚王朱桢根本没有必要去招惹这些生番土人,只要互相不干涉就行,你过你的日子,咱们互不打扰。 然而因为汉王朱高煦有意在澎湖鸡笼山设立水师基地,所以他朱桢必须抹除楚国境内所有可能对水师基地产生威胁的一切隐患! 从目前来看,这些隐患,自然是生番土人! 换而言之,他们要么臣服,成为大明朝的子民,享受大明百姓的福利待遇;要么奋起反抗,拒绝成为大明子民,最终被大明王师杀光诛尽,亡族灭种! 只是,大明王师想要屠光这些生番土著,不是没有可能,但必定会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毕竟这就好比大明王师北上草原与蒙古蛮子作战,南下交趾深入山地与安南蛮夷搏杀,天时地利都在敌人那一方,大明王师想要轻易将之歼灭,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现在有了这碉堡,那意义可完全不一样了! 即便生番土人在山林中仰仗天险地利,大明王师完全可以通过铸造碉堡层层推进,直至彻底扫空他们盘踞在山林中的老巢! 一想到这儿,楚王朱桢心情大好。 实验很是成功,众人都颇为欣喜。 一众文臣亲眼见到了大明王师的强盛,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证,那也按安心了不少。 为了迎接杨溥汤宗等布政官员的到来,楚王朱桢就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等到晚宴结束,朱桢邀请了杨溥汤宗二人来到房间密谈。 毕竟他们三人如今是东鲲行省的地方三司长官,眼瞅着朝廷即将在此地建立水师基地,他们三人必须尽快把架子搭起来,配合朝廷进行下一步工作。 朱桢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目标投向了那部分仍定居于山区的生番土人。 “二位,东鲲如今的局势,大致就是如此。” “自汉族居民移居东鲲后,原住民族分化为两部分:一部分定居平原,与汉族移民融合,称为‘平埔人’,他们对王师的到来异常欣喜,甚至主动归附我大明天朝,如今正在配合王师布政。” “另一部分仍定居于山区,受汉族移民影响较少,至今保留着原住民族语言、风俗、习惯等特点,所以我等称其为‘高山人’,这就是眼下的麻烦所在,毕竟这群高山人与世隔绝,除了上次配合王景宏端掉盘踞于此的海盗窝外,便从不与外界交往。” “本王有意对高山人出兵,通过碉堡层层推进,直至他们彻底臣服我大明,或者亡族灭种!” 听到这话,杨溥汤宗二人都是心头一惊。 这位楚王殿下,真不愧是太祖亲子,骨子里依旧充斥着太祖高皇帝的血腥杀伐。 不过他这个提议,二人却是不太认同。 杨溥脸色一正,出言道:“楚王殿下,不知你想过没有,如何偿还朝廷援助你立国的费用?” 朱桢:“???” 啥? 啥意思? 老子跟你说打仗的事情,你突然让老子还钱? 咋滴你跟朱扒皮一样,掉钱眼里面去了呗? “咳咳,杨学士有话不妨直言。” 这个杨溥,朱桢还是有印象的。 朱高煦那个混账将七大内阁学士,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唯独留下了这杨溥一直委以重任,足见此人才华出众。 更何况自己日后还要与他经常打交道,所以现在试探一下这杨溥的深浅,也是紧要的事情。 杨溥闻言轻笑了一声,伸手落在堪舆图上,正是平埔人居住的平原地区。 “想必楚王殿下也清楚,如今朝廷即将开启大航海时代,那最需要的是什么?” 朱桢闻言一怔,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大航海时代,需要什么? “战船!” “海船!” “无穷无尽,越多越好!” 杨溥直接给出了答案,目光炯炯有神。 “这东鲲岛上的汉族移民,连同那些平埔人,我等一定要善待他们,让他们在平原上垦殖拓荒,这样我等在东鲲岛上的布政才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嗯,杨学士这话是肺腑之言,本王心中明白,定然会善待甚至重用他们。” 朱桢点了点头,对杨溥这话表示认同。 毕竟这东鲲岛就是他日后的楚国,安身立命的根基,他朱桢自然希望发展得越来越好。 杨溥又伸手点在了高山人居住的山区,冷声道:“这里是山区,森林密布,古树参天,那些个生番土人不过是占据了很少的地方,守着偌大一个宝库却浑然不自知,这就是生番土人的愚昧落后!” “楚王殿下可派遣官员前去招降高山人,威逼利诱之下,如果他们还是决意不肯臣服我大明,那就下狠手一次将这些生番土人全给灭了,抓住的土人正好可以作为奴隶,替楚王殿下伐木!” “朝廷各大船厂现在都是连轴转,疯狂打造着海船战船,楚王殿下守着这一片片密布的森林,难道还愁没有钱还债吗?不管你能砍伐多少,朝廷都能收多少,根本不愁朝廷吃不下!” “楚王殿下现在明白了吗?那一片片森林,就是一座座金山银山,还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话一出,朱桢激动得豁然起身,满脸欣喜地看着杨溥。 人才! 这小子真是人才啊! 不但给了自己出兵生番的理由与借口,还顺势解决了自己那笔债务问题! 这位杨学士,还真他娘地是个大才! “杨学士高见,本王明白了。” “本王会即刻整军备战,出兵高山人,至于平原地区就要暂时交由二位治理了!” “殿下言重了,这是应有之事!” 离开楚王房间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汤宗看向了杨溥,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杨溥注意到了汤宗的异样情绪,但他只是露出了一个苦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临行之前,汉王曾经提点过他,那番密谈至今回响在杨浦脑海之中。 “杨溥,若你能建设好东鲲水师基地,未来的内阁宰辅,必有你杨溥一席之地!” 二人走后,朱桢翻阅着那本《东鲲攻略》,却惊讶地发现汉王爷的主张竟然与杨溥所言大差不差。 关键问题在于,这是汉王给自己的攻略,并未被人拆开,杨溥也不敢偷看! “这个杨溥,真是大才啊!” 第412章 公豹啊,族谱第一页从你开始写! 锦衣卫,诏狱研究院。 朱高煦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但他却没见到解缙解公豹的身影。 自从回京之后,朱高煦借着由头清洗了一遍朝堂。 而后吏部尚书蹇义提供的举荐名单中,大部分的程朱缙绅都被他给划掉了,转而任用了一批敢打敢拼的年轻官员。 所谓年轻,只是相比于那些经年老吏而言,平均岁数都在三十五岁左右。 毕竟那些个经年老臣,宦海沉浮了几十年,大部分都早已经忘记了为官初心,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染得乌漆嘛黑,连心都是黑的。 经历过这一系列的惊变,朱高煦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推行新政有些操之过急了。 新政的确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整顿吏治。 吏治腐败,官员逐利,上行下效,还如何推行新政? 朱高煦原本以为,他大力提高了都察院的权柄,将其打造成了一柄悬挂在天下官员头顶上的利剑,可以有效震慑天下官员。 然而他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仅仅凭借一个都察院,还是不够的。 解公豹与陈公甫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些个士绅缙绅,为了已经得到的利益,都敢杀人害命了,他们还怕什么都察院? 新政之前,整顿吏治为先,这一点他要向救时宰相张居正学习。 不过此刻朱高煦有些纳闷,解缙解公豹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据张軏所说,解公豹自从被逐出家族后,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 而后又被大胖胖直接投入诏狱,变相保护了起来,谁都没有过多关注这位落魄的大才子。 这家伙不会是承受不住打击,悬梁自尽了吧?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有些急眼了,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解大才子正蜷缩在地上,周围摆满了酒坛子,以及散落满地的圣贤书。 看着他这副颓废模样,朱高煦心中莫名一疼。 开除宗籍的后劲,这么大的吗? “解公豹,给本王滚起来!” 朱高煦一声怒喝,却不见什么效果。 无奈之下,他只能上前踹了这厮一脚。 解公豹受惊之下,下意识地弹了起来。 他正准备对来人破口大骂,惊扰了自己的美梦,然而当他看清来人后,却是瞬间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王爷?王爷!” “您终于回来了王爷,公甫死了啊!” 解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抱着朱高煦的大腿嚎啕痛哭。 当他得知陈公甫被人设计害死后,解公豹整个人都傻了,一直颓废至今。 他没有想到,那些人废了自己还不满意,直接害了公甫的性命! 昔日好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偏偏涉案的大部分案犯,还被朝廷无罪释放。 一想到这儿,解公豹就觉得心如刀绞,不断用酒精麻痹自己。 直到此刻见到了主心骨,解公豹终于忍受不住那巨大压力,号啕大哭了起来。 “王爷啊,公甫是被活生生地殴打死得啊!” “公甫临死前还在惦记着新学,他还在惦记着新学……” 朱高煦俯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没事儿,本王回来了,本王给公甫报仇了!” “连同方宾在内,所有涉案之人,全被本王杀了,而且还把他钉死在了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一听到这话,解缙顿时抬起了头,心中满腔悲愤消失了大半。 “解缙代陈公甫,叩谢王爷大恩!” “行了,起来吧!” 朱高煦将他扶了起来,眼见解公豹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忍不住皱眉道:“公豹啊,振作起来,明日官复原职吧!” 解缙:“???” 啥? 官复原职? 我这棵无根浮萍,还能重任学部尚书? “王爷,公豹已经被废了,现在连姓氏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屁话?”朱高煦没好气地喝道,“天下解氏又不止吉水解氏一家?” “吉水解氏的族老受人蛊惑,将你逐出吉水解氏,那是他们的愚蠢!” “他们以为,你解公豹即将大难临头,所以才会着急忙慌地与你撇清干系!” “那本王偏偏要让你解公豹重返朝堂,宰执中枢,成为朝堂公卿,狠狠打他们的脸!” 解缙闻言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 “公豹啊,本王听闻那吉水解氏,祖籍在代州雁门,他们不过也是分支罢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自立门户,重开一脉!” “族谱第一页,从你解缙开始书写!” “后世子孙祭拜祠堂的时候,你解缙的牌位摆在c位,何乐而不为?” 解缙:“!!!” 族谱第一页! 祠堂c位! 有些麻了! 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解公豹虽然不太明白,“c位”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汉王爷这口气,定然与主位相当! 干了! 即便是豁出这条老命! 而且,关键在于,这是公甫的遗愿。 这位一生潜心治学的学问大家,临死前都还在念叨着新学。 要是新学就这样被摒弃排斥,恐怕公甫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 “王爷放心,公豹明白了!” “自即日起,我解缙解公豹,立金华解氏一脉!” 解缙曾跟随苏辙九世孙苏伯衡学习,在金华贯穿四书五经传注义理,所以此地对他而言颇为重要。 眼见解公豹重新振作了起来,朱高煦欣慰地点了点头。 “走吧,随本王去一趟陈府,拜访一下陈济老爷子。” 二人走了诏狱,很快赶到了陈府。 陈济对汉王朱高煦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 三人各自落座,下人呈上茶点后识趣退走。 陈济看着略显沧桑的解缙,意味深长地嘱咐道:“公豹,此次经历,对你而言可能是一件好事。” 解公豹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陈老爷子又看向了朱高煦,笑着问道:“汉王殿下今日前来,应该是来要人的吧?” “老爷子果真是智者。”朱高煦讪讪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老这双慧眼。” “原本小王想要恳请先生出山,奈何先生年事已高,应对不了接下来动荡凶险的时局,这要是让先生积劳成疾,小王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小王想问先生借用陈洽,陈叔远乃是吏部右侍郎,小王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陈老爷子听见这话,望着朱高煦沉默了半晌。 “汉王殿下这是想要……整顿吏治?” “没错,吏治腐败,新政无法推行!” 朱高煦认真地点了点头,“想要推行新政,必先整顿吏治。” “陈叔远才华卓著,且行事雷厉风行,加之现任吏部右侍郎,正是整顿吏治的最佳人选。” 陈老爷子听到这话,长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这整顿吏治的凶险。 稍有不甚,陈氏一族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但,诚如汉王朱高煦所言,陈济是最佳的人选! “叔远,进来吧!” 陈济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让陈洽自己做出选择。 陈洽在门外倾听了良久,一走进大门,便跪倒在了汉王朱高煦身前。 “陈洽愿为朝廷分忧!” 其实他也曾犹豫过,但陈洽读过那本科学原稿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而且他还亲自做了一些实验,事实证明,那“科学”竟全都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个天下,至今还是愚昧的! 陈洽也第一次真正见到了,汉王朱高煦的野望与目的! 开启民智,摆脱愚昧! 这是何等崇高的伟业? 所以陈洽没有犹豫,直接做出了选择。 “如此甚好!” “本王向你们承诺,朝廷必不负陈氏!” 第413章 没钱了?那就搞一场拍卖会吧! 翌日,朝会。 汉王回京后,日日举行早朝。 毕竟他这个汉王爷,才是皇帝陛下亲自定的监国。 熟悉的场地,熟悉的面孔,还是熟悉的味道。 朱高煦坐在小板凳上,正准备直接开口王炸,让解公豹官复原职,给程朱缙绅们来一次狠的。 不料久未开口的户部尚书夏元吉突然走了出来,拿着芴板就准备开口。 朱高煦一见到夏元吉出列,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 这老家伙先前一直闷声不开腔,现在突然出列想要说什么? 我尼玛啊,难不成…… “汉王殿下,户部没钱了,国库空虚了!” 言简意赅,十分精辟! 朱高煦人都傻了,惊得豁然起身。 “你放屁!朝廷因为新盐法就堆满了不知道多少钱粮,而后更是有大明钱庄的推行,那么多钱上哪儿去了?” 面对汉王爷的斥责,夏元吉面不改色,开始了老生常谈。 “顺天新都要修吧?” “《永乐大典》要编纂吧?” “皇上北伐得供应粮草物资吧?” “各地盐场盐山的改建革新要花银子吧?” “还有此次诸王外放,粮草辎重以及那三万战兵的家眷妻小迁移……”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个皇帝陛下的小算盘,正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计算着开支。 不得不承认,他口中的这每一笔开支,那可都是会耗费海量的钱粮! 更何况这些项目还都是同时进行,就算大明朝廷守着几座金山银山,那也根本不够用啊! 其他不谈,但是皇上北伐这一条。 去年皇帝陛下挥师北伐,号称拥兵五十万北伐蒙古。 五十万这个数字可能有假,但那是假在可战之兵只有十万,而因为此次北伐朝廷动用的辅兵民夫运输粮草辎重到前线,那可是真的足足有四十万之多! 这四十万辅兵民夫,要吃饭吧,要喝水吧,要住宿吧? 光是他们运输粮草,就耗费了海量银钱! 同样的道理,汉王爷大手一挥,把宗室亲王全部外放,扔出去替大明开疆拓土! 虽然这些个王爷并不是同一时间出兵,但前后也相差无几,到现在基本上都已经踏上了外域新土! 他们可不是光杆司令啊,每个人还带着六卫三万战兵,这算下来约摸得有五十万卫所驻军! 这五十万大军临行之前,你总得给人家配备上足够的口粮吧,还有兵甲辎重也要装备上! 毕竟人家是去为大明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不是去给海外蛮夷送人头的啊! 除此之外,为了稳定军心士气,这五十万将士的家眷妻小,也会陆续送到他们打下来的新土上面,成为海外诸王的第一批子民,帮助海外诸王在海外新土上面站稳跟脚。 这批人就算最基本的三口之家,那他娘地也足足有上百万人,更何况大多还得带上父母,少说也有好几百万人口! 如此大规模的迁徙流动,他们一路上的口粮住宿这些,也要耗费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夏元吉现在真不是在哭穷,而是因为国库真的没钱了。 嗯,好不容易过上富裕日子没几天,又被汉王朱高煦这个败家子给折腾光了! 一想到这儿,夏元吉就眼神不善地盯着朱高煦。 这个汉王,跟他亲爹一样,都是败家子! 而且这个狗贼汉王爷,比他亲爹还能败家! 那么充盈的国库,就这样被他给硬生生地败了个干净。 朱高煦看见小算盘掰手指头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了永乐皇帝的感受。 头疼! 真是头疼! 那么多钱,都没了? 至于大明钱庄里的储备金,朱高煦清楚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会导致整个大明的经济崩盘。 而且看夏元吉这老家伙的神情,还不是热锅上的蚂蚁,所以想来事情也还没坏到那一步。 甚至朱高煦有些怀疑,老夏头说的“没钱了”,只是钱没以前那么充裕了,开始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了。 但是不管如何,人永乐帝小算盘跳出来说没钱了,那朱高煦这个监国汉王爷就必须解决! 毕竟,捞钱才是永乐帝每一任监国的重任! 只是这钱,现在该怎么捞? 新盐法人家一次可是交了好几年,难不成现在去收拾那些盐商一下,就算割韭菜也不是这么割的啊,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朱高煦托着下巴沉思了良久,而后扭头看向了顾佐顾喷子。 “顾喷子,最近你们都察院有没有情报,有没有什么巨贪大贪?” 满朝文武:“???” 啥? 你想干啥?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他娘地还是个人吗? 国库一没钱,你就想着抄贪官的家? 咋滴人家千方百计地贪墨这么点银子,合着都是给你打劳工呗? 不当人子,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丧…… 顾佐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有这种大贪巨贪,他们都察院早就下手了好不好! 毕竟都察院惩治贪官,自己还能得到一部分收益,现在不知多少御史盯着满朝文武呢! “顾喷子啊,不是本王说你,连巨贪都找不到一个,你们这都察院有些消极怠工啊!” 满朝文武:“!!!” 听听! 这是人话吗? 他朱高煦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娘地没有贪官污吏,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这可是都察院肃贪行动成功的最好政绩啊! 朱高煦只能陷入了沉思,陡然他想起了一事,源自于贾谅那日得提醒。 “咳咳,金忠,价钱的事情谈好了没?这样吧,开一场品鉴会,让诸王派遣使者过来参加,竞拍那些犯官读书人,按照官职功名等排列名次,这事儿就交给户部去办,老夏头你懂我意思吧?!” 满朝文武:“!!!” 我尼玛啊!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是真要疯啊你! 卖人还不够,还举办什么拍卖会? 人家可是读书老爷啊,你这样搞,不是把读书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羞辱嘛! 杀人诛心,阴损至极! 夏元吉人都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提醒一下汉王朱高煦,国库里面钱粮不多了,这个狗贼汉王爷立马就想出了这么一条阴损伎俩! 你这还是人吗? 而且为啥交给老夫去办? “咳咳,汉王殿下,这事儿吧……” “咋滴,你不想要钱了?” “要!” 第414章 不给钱?六亲不认朱扒皮! 麻了! 人麻了! 夏元吉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真是狗啊! 转手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损毒辣的办法,而且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 这尼玛地,他夏元吉要是真这么干了,恐怕会晚节不保啊! 这差事谁干谁不胆战心惊! 那些犯官读书人,怎么说之前都是朝廷命官、功名在身,有可能还是地方州府大肆弘扬宣扬的榜样标杆,激励地方学子奋发进取埋头苦读…… 可是现在好了,有的因为狎妓,有的因为坐罪,直接被革除功名打入奴籍。 结果狗贼汉王爷还不甘心,还准备开办一场拍卖会,把他们当做货物商品,拍卖给海外诸王! 这是什么行为? 丧心病狂啊! 为了捞钱,你汉王连脸都不要了吗? 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满朝哗然,议论纷纷。 朱高煦却是不以为意,笑道:“也是,毕竟他们之前都是读书老爷,也不能让猪狗牛羊那样摆在世人面前,任由他人买卖。” 听到这话,群臣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位汉王殿下回心转意了。 然而朱高煦接下来这句话,却是令百官直接傻眼。 “既然他们从获得功名那一刻起,就开始享受种种特权,那凡事有始有终,也给予他们这特权吧。” “日后坐罪犯官,悉数打入奴籍,由户部设专人举行拍卖会售卖,只允许海外诸王竞拍,场所人员保持私密,严禁外人窥探,如此可好?” 群臣听到这话,只能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似乎,这规矩变了一下,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毕竟犯官坐罪后,还能去往海外诸国为官,而且世人百姓也不知晓,算是保全了最后的脸面。 毕竟文人士子最好一个脸面,如果真是被当做猪狗牛羊被拉到集市上面售卖,那简直比杀了他们都要难受! 不过夏元吉很是不得劲,他很纳闷狗贼汉王爷为何要把这种腌臜事情交给户部,这不是纯纯恶心人吗? 正当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兵部尚书金忠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汉王殿下,诸王一经得知,他们欠下了朝廷一大笔前期费用,现在都已经炸开了锅,更有甚者甚至叫嚣者绝不还款,还要当即罢兵撤军,回来继续做他的富家翁!”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顿时开始了窃窃私语,不少朝臣更是满脸幸灾乐祸。 无他,好笑耳! 你汉王自以为是,提出诸王外放这个蠢招! 现在人家宗室亲王得了三万战兵,手握军政大权,而且还踏上了新土,为什么还要鸟你这个区区王爷? 出了大明疆域,成功抵达新土,他们就是那方新土的土皇帝! 你还真以为人家念及什么血脉亲情,愿意受你指挥驱使? 现在只是像他们追要朝廷前期的援助费用,人家就敢拒不还款,你又能拿人家如何? 呵,真是可笑啊! 这些人眼见汉王朱高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不容易见他吃瘪一次,心里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不过他们却是忘了,这天底下最横最凶的人,正是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听到金忠禀报的消息,并没有任何意外。 毕竟说到底,还是他坑了那些宗室亲王。 前期一直没跟他们提过费用的事情,将人骗出去之后,这才开始要账! 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闹闹情绪也是正常的嘛! 但是,玩归玩,闹归闹,不能拿大明霸业开玩笑! “金忠,告诉他们,踏出了大明疆域,不打下一块地盘来,他们这辈子都别想重回大明!” 开什么玩笑,朝廷花那么大的代价,他朱高煦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把你们骗出去给大明开疆拓土,你丫屁股一拍就想回来? 咋滴老子送你出国观光旅游去了啊? 金忠一听到这话,顿时脸都快绿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狗贼汉王爷竟然如此不当人子! “咳咳,汉王殿下,如此……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那六卫三万战兵的家眷妻小,此刻可都还在大明,还不是他们海外诸王的军队!” 朱高煦冷声笑道:“呵,毛都没长齐呢,现在就敢跟朝廷唱反调了?” “告诉海外诸王,水师出海费用、卫军援助费用、卫军家属转移费用……这些费用一笔一划都写得清清楚楚,朝廷给他们五十年的期限偿还干净!” “如若不然,谁还敢拒绝,兵部下令撤回他的六卫三万战兵,将他与他的私军扔在海外新土自生自灭,而且前期费用他还必须支付!” “另外,给本王抄了他的王府,宗室成员全部打入奴籍,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偿还债务,直到债务还清为止!” 满朝文武:“!!!” 狠! 真狠! 狠辣无情! 这个汉王,简直就是六亲不认啊! 那些个海外诸王,好歹也是你老朱家的血脉宗亲啊! 你朱高煦如何狠得下心来,对他们下此狠手? 一时之间,大殿内鸦雀无声,寂静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被汉王朱高煦的阴损毒辣给吓住了,不少人甚至背后溢出了冷汗。 他朱高煦对自己的血脉宗亲都是这么狠,那对待其他人呢? 这位汉王殿下,还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啊! 金忠与夏元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不知道为何,他们总有一种,汉王正在破罐子破摔的不妙之感。 自从汉王回京之后,他行事作风愈发酷烈阴狠,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埋起人来也是丝毫没有留情! 这到底是为什么? 金忠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如此行事,若是诸王怀恨在心,只怕将来大明将永无宁日啊!”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说到底,当今天子得位不正,是靠靖难之役篡夺了自己侄儿的皇位! 他朱棣可以靠武力夺得天下,同为宗室亲王,他们自然也可以! 何况汉王朱高煦现在是强按牛头吃草,明明白白地摆了海外诸王一道! 他们现在不敢对朝廷对抗,然而等他们在海外新土站稳了跟脚,慢慢在暗中积蓄发展实力,等到中央朝廷出现了什么变故,那这些大明的宗王们,只怕瞬间就会变成獠牙毕露的恶狼! 而且,关键在于,他们比之先前的海外蛮夷,多出了一份合适的身份! 因为,他们是大明朝的天潢贵胄,老朱家的血脉子孙! 朱高煦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了一丝歉意与黯然。 “诸王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吧!” 第415章 王田与赋税!士绅才是问题根源! “诸王外放,这是一定要进行的,并且要坚定不移地执行!” 监国汉王爷环顾群臣,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诸位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按照太祖高皇帝制定的藩王俸禄政策,朝廷还能养得起这些宗室成员多少年?” “太祖高皇帝有二十六子,如今分封有传承的还有十五家,这十五家哪一家不是人丁兴旺,为大明生出了多少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 “本朝只分封了二王,太子膝下有七八个儿子,本王现在也有五六个儿子,赵王膝下同样子嗣众多……这越往后朝廷要分封的宗室成员只会越来越多,朝廷拿什么来养这些宗室子弟?” “而且这些宗室子弟,不得从事士农工商之业,只能依靠朝廷俸禄供养,每生一个朝廷就要给予相应的钱粮、封地,各个藩王的封地税赋如今连供养藩王一家都不够用,更遑论做别的事情!” 听见汉王爷这话,群臣顿时就沉默了。 毕竟,这大明宗王的问题,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只是很少有人敢提出来,甚至没人敢提。 因为这个问题,你上奏皇帝陛下,一个弄不好就会落得个“离间宗亲”的罪名,那不是吃饱了撑得吗? 所以,群臣只能装作看不见,毕竟这藩王问题现在只是露出了苗头,朝廷还供养得起。 至于日后如何,那头疼的人也不会是他们! 那些宗室成员,说得好听点是“天潢贵胄”,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群蛀虫! 整日吃喝玩乐造小人,什么事情都不用干,那人口自然蹭蹭地往上涨! 只是群臣没有想到,汉王朱高煦竟然当众指出了这个问题,丝毫不顾及宗室颜面! “将藩王分封到海外新土,给予藩王兵权,一方面可以让藩王为大明固守藩篱,另一方面藩王改封之后,内地的封地就能收归国有!” “这些原本被诸王侵占的庄园田地,能够给朝廷增添一大笔税收,还能凭空增添不少人口,对朝廷而言利大于弊,所以诸王外放这条国策,必须坚定推行,哪怕有困难也要推行下去!” 其他人朱高煦不怕,也不在乎。 他主要害怕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面对诸王外放政策推行中,逐渐显露出来的困难,会动摇继续执行的决心! 毕竟这三位巨头负责诸王外放的工作,如果连他们都迟疑犹豫,那这政策还怎么推行得下去。 所以朱高煦再次给他们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尤其是提到了诸王外放后空出来的田地。 这大量无主田地,对户部尚书夏元吉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夏元吉突然被这个巨大惊喜砸中,难以置信地看向汉王朱高煦。 “咳咳,汉王殿下的意思是,将诸王腾出来的王田交给户部管理?” 其实老夏头也没有想到,这汉王朱高煦竟然做得这么绝,诸王一经外放,他立刻就盯上了人家王府里的田地。 但是,只要能给朝廷增加税收,他汉王朱高煦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 要知道这十五位大明亲王名下的田地,那可是一个惊天数目啊!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对田地一事尤其上心,也很是熟悉。 就拿晋王一脉来说,太原府大部分的田地都成了晋王一系的封地,朝廷想要维持太原的统治,还要从别处调拨钱粮! 这太原可是出了名的膏腴之地,结果因为一个晋王府,硬生生地还要朝廷往里面贴钱,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再如蜀王一脉,蜀王朱椿表面上是一个喜好读书和做学问的人,暗地里却是侵占了几乎整个成都府的田地! 这个数据有多么惊人? 据户部私下调查,有天府之国的成都沃野,总计个州县的良田沃土,蜀王府占了整整七成,军屯占了两成,老百姓仅仅只占了一成! 他蜀王朱椿有三百多个王庄,每天由一个王庄提供膳食,一年才轮换一遍,富无与比,奢靡至极! 这些个藩王最大的爱好,就是敛财与玩女人。 而他们敛财的最好方式,就是侵占良田沃土,无一例外! 偏偏太祖高皇帝当年分封诸王,将自己的儿子全都分封在了各大行省的繁华州府,如今成了朝廷征税的一大难题! 如果,汉王朱高煦真敢对诸王的王田下手,那他夏元吉绝对举双手赞成! 就算是他娘地舍了这条老命不要,自己也要将王田一事处理妥当,确保朝廷水手的完整与公正! 朱高煦看着情绪激动的户部尚书夏元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夏头啊,把这大批王田交给你户部管理,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本王想问你一句,就算给了你户部,你户部确信能够收上税来?” 听到这话,夏元吉脸色微变,不少朝臣同样变了脸色。 “土地兼并的事情,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数吧?” “官绅勾结侵夺太多本该交税的田地,原本农户耕户才是这些土地的主人,受不了胥吏的盘剥,不得不将土地低价出售给士绅将税赋交了,一无所有之后变成了流民。” “而这些田地成了士绅的囊中之物,他们依靠自身功名特权,又不用上交赋税,所以越来越多的天地在官府的黄册上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对吧?”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夏元吉,后者额头上已经溢出了冷汗。 满朝文武都是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来,不敢吭声。 毕竟,兼并田地这种事情,在场之人几乎人人有份,连武官都不例外! “如今这兼并田地的风气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本王也想将这批王田交给你户部,但是本王担心用不了几年这批田地就被某些人给瓜分殆尽了!” 夏元吉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汉王朱高煦说的这些,原本就是事实,他夏元吉又能如何争辩? 说来说去,问题症结,还是出在士绅头上! 不要说地方官员,这朝堂诸公不也是士绅的一员吗? 他们在京为官,他们的家人就是地方士绅,大肆侵占兼并良田沃土! 这天底下的官员,十之八九都是兼并田地的士绅,唯独只有那么几个洁身自好的人。 “行了老夏头,这批王田本王会交给你户部,但不是现在!” 夏元吉闻言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汉王这话的深意。 朱高煦看向了吏部右侍郎陈洽,浑身杀意凛然。 当然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至少,得在整顿吏治之后! 杀一批士绅,儆猴! 第416章 迟疑!永乐帝的心思! 北平行在。 朱棣一身常服,正背着手闲逛。 薛禄、柳升等大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终于走到了凉亭处,朱棣这才总算是坐了下来。 “你们方才说,北伐将士归心似箭?” 一众大将听到这话,直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薛禄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大军停驻北平,已经两月了。” “将士们从去年开始出征北伐,到现在也差不多一年了。” “这仗打完了,他们也平安回来了,可是一直在这儿等着,的确有些不能理解啊!” 朱棣抬了抬手,止住了薛禄继续诉苦。 他大有深意地瞥了薛禄一眼,后者立刻低下了头,后背渐渐溢出了冷汗。 “说实话吧,真是那些将士等不了了?” “还是说是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地都等不急了?” “臣等不敢!陛下恕罪!” 面对永乐帝的质疑,薛禄等人立马叩头求饶。 他们只是很费解,为何大捷还朝,却始终停留在这北平行在? 而且皇帝陛下丝毫没有回京的意思,几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他们也想着能够得了封赏,回去陪伴妻儿家小啊! 皇帝陛下虽然有意迁都北平,但是这北平终究还不是帝都。 更何况他们的封赏,那也没有个信儿,搁谁身上谁不着急? 朱棣瞥了众将一眼,对他们那点小心思可谓是门儿清。 “朕承诺过的赏赐,一公三侯五伯,不会少了你们的!” “至于何时回应天,你们等着就行了。” 听到皇上这话,薛禄等人有些傻眼,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朱棣看着他们,心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想回应天,但是老二这个反骨逆子,却上了封折子,让他朱棣在顺天等着! 这尼玛地,老子才是大明天子,不是你的征北大将军! 偏偏那个反骨逆子语气很是强硬,朱棣读罢之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那逆子,这是准备下狠手了啊! 回京之后就封了东宫,然后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数百人! 如果不是朱棣得知朱高煦封了东宫,他还真有些害怕老二会杀红了眼,直接把老大给送走了。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老二虽然暴怒,但还保持着理智。 他之所以封锁了东宫,就是不想让老大牵扯其中,保护老大的贤名。 等待他杀光了那些程朱缙绅后,拍拍屁股直接前去云南就藩,自己回京放老大出来实行仁政收买人心,从而巩固自己的太子大位。 这,就是老二折子里的计划! 一想到这儿,朱棣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 老二这个逆子,真是个逆子啊! 总喜欢一意孤行,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老大这个太子爷,真是不成器! 明明老二离开应天之前,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了,你直接照章办事不就行了吗? 偏偏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导致新政彻底成了一个笑话,还要老二赶回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难不成,真让老二做老大的手中刀? 老二把脏活累活全都给干完了,老大再出来坐享其成? 这样,对老二这个逆子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啊! 朱棣捋着胡须,脸色阴晴不定。 平心而论,当年册立老大为太子,是为了稳固当时朝政时局。 毕竟老大得了文臣缙绅的鼎力支持,而且他将政事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不错的储君人选。 加之那时的老二还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对政务一窍不通,只会耍些小聪明,根本不似人君! 所以,朱棣在金忠、姚广孝等老臣的劝说之下,册立了老大朱高炽为太子。 然而,因为一场意外惊变,老二突然就跟开了窍一样,逐渐成长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开疆雄主! 在他汉王爷监国理政期间,大明朝迸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机与活力,这是太子监国之是从未出现过的。 老二表现得越出彩,老大相比之下就越显得不堪! 但是,直到老二出事前,朱棣一直没有动过易储的心思。 因为一旦易储,朝堂之上定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且老大与瞻基,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即便老二顾念着血脉亲情,不会对老大与瞻基下手,但是他身旁那些汉王党羽呢? 换句话来说,就算不易储,那老二下场又会如何? 姚广孝这个混账,为了稳固太子爷的地位,已经对老二下手了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事情发展到现在,太子与汉王之间的争斗,早就已经无法避免! 即便他们自己不愿兄弟相争,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会甘心! 眼前薛禄这些悍将,都是铁了心支持老二的。 他们急于回京,一是为了获得封赏,二是为了给老二站台! 毕竟老二准备对朝堂缙绅与乡野士绅下手,他要面对的是天下文官! 所以薛禄等人想要回京,不愿见到汉王被群起而攻之。 那自己这个皇帝,自己这个父亲,又该做何选择? 太平太子? 开疆雄主? 此次回京之后,或者说现在,自就要下定决心。 要么易储,扶持老二上位,剪除掉那些太子党羽! 要么不变,帮助老大稳固太子的位置,命老二前去就藩,再清洗掉这些汉王党羽! 然而不管什么选择,对他朱棣而言,都未免太过残酷了些。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和老二,都是他的亲儿子! 但是如果不尽快做出决定,那太子与汉王之间的争斗,将会影响到整个朝堂,甚至影响大明的江山社稷! 这一点,朱棣同样清楚! 最糟心的地方,在于老二的态度! 这个逆子,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没有了夺嫡的心思。 宁愿做老大的手中刀,宁愿推行新政背负骂名,宁愿救下瞻基舍弃自己…… 想着,朱棣就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老二啊老二,你到底要让爹怎么做才好? 难道,天家当真不能有亲情吗? 东宫太子府。 大胖胖正脸色苍白地看着爱子朱瞻基。 “你方才说,皇上差点废了怒了你?” 朱瞻基回想起当时暴怒的皇爷爷,此刻仍然心有余悸。 “嗯,爹,如果不是二叔及时苏醒了,只怕儿子现在已经被废了!” 大胖胖闻言一怔,瘫软在了椅子上。 “爹,您说皇爷爷……” “儿呐,我们父子这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啊!” 听到这话,朱瞻基如遭雷击,下意识地追问道:“爹?” “你这次累死三军,你爷爷对你已经心生不满了。” “老二与瞻壑表现得越是出彩,你我父子就越是显得不堪!” “等到老二新政推行成功,皇上携北伐大功还朝,你二叔的威望达到顶峰,那就是易储的最好时机!” 朱瞻基愣在了原地,一股寒气涌上心头。 “爹,你是说……皇爷爷在等……” “儿呐,这一次,你我父子二人,表现得太差了!” 大胖胖叹了口气,兀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苦酒入喉,无处话凄凉! 第417章 靖江王!进击的户部郎中郭佑! 王田。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字眼。 毕竟高皇帝分封的诸王,其封地大多都是膏腴之地。 嗯,除了早期那些边疆塞王之外。 不过到了永乐朝,这些边疆塞王全部被削去兵权内迁,一个个也是富得流油。 你可以永远相信大明藩王,他们看得上的田地,那可是真是良田沃土! 现在诸王被狗贼汉王爷强制外放,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回来,或者说多久才能回来! 所以诸王一走,他们空出来的那些良田沃土,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这些朝堂缙绅和乡野士绅,自从得知诸王即将外放时,就盯上了这大批的良田沃土。 但是,没人敢动手,毕竟汉王爷的刀,杀起人来那可真是毫不手软! 那狗贼汉王爷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敢一刀剁了,端得是个六亲不认狠辣无情,谁敢从他嘴里抢食? 而且,按照大明制度,这些王田乃是皇家的田地,理应直接并入皇庄。 所谓“皇庄”,就是皇帝的庄田,由皇帝委派太监经营的“自行管业”的土地。 皇庄收入的皇庄子粒或皇庄子粒银﹐都由管庄太监直接掌管﹐由宫廷自行支配,也就是说这批田地的收成直接进了内帑,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 除了皇庄之外,还有皇太后的庄田(宫庄),与皇太子名下的庄田(东宫庄田)。 皇帝陛下、太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那可是这大明朝最尊贵的那么几人,平日里逢年过节也要拿钱打赏一下臣子下人,来源大多依靠这些良田沃土的收成。 以往出现藩王被废的事情,按照惯例,他名下的庄园田地,那可都是直接并入皇庄。 毕竟狗贼汉王爷还没崛起之前,大明朝廷那是出了名的穷,不但国库空虚,皇帝陛下也穷。 为了敛财作为军费支撑自己打仗,永乐皇帝陛下可谓是敛财小能手,整日拉着他的小算盘夏元吉对账,敛财本事都快赶上太祖高皇帝了。 正因为如此,几乎没人敢打现在诸王王田的主意。 然而汉王朱高煦却是一语惊人,竟然主动提出准备将这批良田沃土交给户部管理,不是直接并入皇庄! 那可真是大好事啊! 天大的好事啊! 此刻不但一众缙绅眼红了,就连朱勇徐钦等武官也是跃跃欲试。 毕竟田地代表着粮食,代表着利益,代表着一切! 谁不希望自己名下的田地越多越好? 而且大明藩王掌控的田地,都是封地内最好的良田沃土,堪称一大堆滋滋冒油的肥肉! 这要是自己能够吃下一块,那足够子孙后人衣食无忧了! 一想到这儿,立刻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汉王殿下,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加之诸王外放,正是朝廷向王田征税的最好时机啊!” 朱高煦淡淡地瞥了这小子一眼,认真瞧了半天,发现自己真不认识。 认不认识不打紧,汉王爷就喜欢这种不怕死的人!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下臣郭佑,忝为户部广西清吏司郎中。” 朱高煦听到这个名字,静静地端详了他半天,随即看向了夏元吉。 “老夏头,怎么着?你对本王方才的话很有意见?” 夏元吉:“???” 啥? 意见? 没意见! 我哪儿敢有意见! 老夏头讪笑了两声,随即怒视着郭佑。 这个蠢货,你现在跳出来做什么,主动找死吗? 那批王田是汉王朱高煦故意放出来的饵,就是为了钓鱼执法! 结果你个蠢货倒好,直接现在就跳了出来,生怕汉王看不穿你那点小心思? 然而郭佑年轻气盛,直接无视了自己顶头上司的眼神警告,再次施施然地出言道:“汉王殿下,臣视广西清吏司事,恰逢诸王外放王田无主,心中有言不吐不快……” “住口!郭佑,你区区一个户部郎中,若非朝廷空缺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郭佑话音未落,夏元吉便厉声呵斥道,唯恐这小子说出什么话惹怒了狗贼汉王爷。 虽然郭佑年轻气盛,但是夏元吉很看重他的自身才华,所以此刻出言也是为了保护他。 而且这郭佑出身不凡,如果他真被汉王给宰了,那大明朝会出大乱子的! 朱高煦听到郭佑这话,还以为他是上钩了,盯上了那批肥沃王田,结果好像是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啊! “老夏头,你再哔哔赖赖一句,本王命人把你叉出去!” 此话一出,夏元吉气得满脸涨红,随即拂袖回到了原位,不再吭声。 郭佑见状,心中一横,直接跪地高声道:“下臣敢问汉王殿下,既然诸王外放是利国利民的国策,那为何靖江王一脉不在诸王之列?” 朱高煦:“???” 靖江王? 有这么一脉吗? 怎么洪武朝还冒出来两字亲王了? 眼见自家王爷满脸茫然,聂兴十分贴心地上前耳语了几句,朱高煦这才反应了过来。 我尼玛啊,真给这一脉忘了! 当初他召开诸王大会,强制邀请的大明宗王,都是太祖高皇帝的亲子,也就是大明一字亲王。 偏偏太祖高皇帝当年分封的诸王中,有着一个特殊存在,那就是靖江王一脉。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藩王规制,皇子封亲王,授以金宝、金册,亲王子封郡王,授以镀金银印、银册。 而靖江王一脉是朱守谦以侄孙封郡王,但其始祖是太祖高皇帝的长兄朱兴隆,所以故地位独特。 世人都知道,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十分看重血脉亲情,他长兄朱兴隆被活活饿死,成为朱元璋心中永远的伤痛。 朱兴隆之子朱文正跟着朱重八打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被誉为当世名将,曾任全军最高衙门“大都督府”的大都督,是重八同志权力集团的核心人物,本来有着光明璀璨的锦绣前程。 可是朱文正这小子思想有问题啊,因战后对朱重八的封赏不满,竟然想要投靠张士诚,被朱重八得知后,直接就被夺权软禁,最后郁郁而终。 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后,把朱文正的长子朱守谦带在身边培养,而后分封诸王时感念旧情,所以将朱守谦封为靖江王,建藩于桂林,从而有这靖江王一脉。 靖江王明显是郡王,但是在很多方面享受了相当于亲王级别,或低于亲王,但高于郡王的特殊待遇。 也就是说,这靖江王名为郡王,实为亲王,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导致朱高煦忘了还有这么一脉存在。 当初他想着将一众亲王哄骗出去,让亲王带着那些郡王与那些将军,自己个儿出去打江山,为大明开疆拓土,也省的自己麻烦。 结果现在好了,偏偏漏掉了一个,而且还被人抓住痛脚,直接当廷提了出来! 汉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靖江王,你怎么一点不上道呢? 第418章 作恶多端!给本王抄了他的王府! 惊了! 群臣惊了! 他们没想到,这郭佑真敢说啊! 靖江王一脉,的确最容易被朝廷忽视。 毕竟靖江王地位特殊,要说是郡王吧,历代皇帝给他们的赏赐待遇都与亲王相当,要说是亲王吧,他们又差了那么一丝。 所以靖江王一脉一直也很老实听话,待在自己的封地桂林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玩乐造小人。 对于这样的宗室藩王,朝廷那是十分喜欢的。 只要你不搞事情,该给你的俸禄待遇一样都不会少! 即便,不少朝臣,都知道靖江王一脉是些什么货色,又在桂林府做了什么! 如户部尚书夏元吉,他身为户部尚书,群臣口中的“大司徒”、“大司农”,他难道不知道靖江王一脉在桂林乃至整个广西的所作所为吗? 但是,知道又如何? 自太祖高皇帝开始,朝廷就对靖江王一脉特别优待。 高皇帝,建文皇帝,永乐皇帝,这三位大明天子给历代靖江王的赏赐,都是等同于亲王规格! 永乐皇帝是以小宗入大宗,自己就是藩王夺权上位,所以对于一众藩王明里暗里的打压都十分明显。 不过唯独对这靖江王一系,皇帝陛下显得十分大方宽仁,该有的赏赐一应俱全。 这你让满朝文武怎么说? 毕竟靖江王一脉十分老实听话,除了在封地内作恶多端外,政治方向一直都很明确,这对皇帝对朝廷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当自己的下属,户部郎中郭佑出列准备上奏时,夏元吉及时出言制止了他。 老夏头很清楚这郭佑年轻气盛,一身热血最是见不得权贵鱼肉百姓,所以郭佑定会捅出靖江王一脉在桂林府的种种恶行。 但是,汉王或许不觉得有什么,皇帝陛下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离间血脉宗亲,这个罪名,即便是他郭佑都承担不起! 大殿内鸦雀无声,群臣纷纷低下了头。 朱高煦看向郭佑,露出了一个和善得笑容。 “郭郎中,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汉王殿下,第一代靖江王朱守谦知书而不谨宪度,狎比小人;性情乖戾,阴贼险狠……初到封地桂林便大兴土木,立宫宇庙社数百间,国人苦之良久!” 既然汉王让我说,那我就说! 郭佑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之前就上奏弹劾过靖江王鱼肉百姓,却被皇帝陛下留中不发。 现在汉王朱高煦敢对诸王下手,那他就敢给汉王殿下递刀子,铲除靖江王这个毒瘤! “二代靖江王朱赞仪奉命历访诸王叔伯,习得治国之道,恭慎守法,好学善书,却于永乐六年英年早逝。” “三代靖江王朱佐敬毫无乃父之风,更是效仿其祖父,累恶不俊,作恶多端!” “靖江王与同脉一群辅国将军等同流合污,一起遇岁征,先令火者等下县,不收本色,加倍折钱,此乃第一大罪……横征暴敛,擅自增税!” “靖江王宗室控制食盐、哄抬物价,让桂林府及周边州府老百姓的食盐供给严重不足,以此日致富饶,支撑王府庞大的支出……此乃第二大罪,哄抬物价,鱼肉百姓!” “靖江王府及一众将军岁禄多不受米,而遣人下有司计直索钱,往往三倍取直,得钱辄以市私盐,转鬻求利,民甚苦之……此乃第三大罪,勾结官商,谋取私利!” “靖江王于幼女坟前起造享堂,外筑周垣十余里,建屋五十余间,常纵妃及宫人内使四十余人往尧山庙、全真观、冷水、清泉二寺游玩,逞凶拥众出城,百姓受践踏凌辱而死者数十人……此乃第四大罪,草菅人命!” “靖江王……” 郭佑义愤填膺地历数了靖江王一脉的十条大罪,听得满朝文武瞠目结舌。 一是惊叹于郭佑的勇气,你丫可是真敢说啊! 二是吃惊于靖江王一脉的作死能力,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们还真不知道这靖江王干出过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足够他靖江王朱佐敬死上好几回了! 朱高煦原本面色如常,然而听到后面,一张老脸已经是阴沉如水。 等到郭佑把话说完,汉王爷已经是暴怒到了极点。 “顾佐,广西道监察御史是何人?他是干什么吃的?!” 眼见汉王爷暴怒点名,顾佐顾喷子只能硬着头皮出列,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汉王殿下,御史职责在监察百官,这靖江王府的事情……” 开玩笑,要是朝廷给了他都察院这个权力,他顾佐早就领着自己都察院的小弟,把这些个宗室亲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抄家撸了! 然而,即便有这个权力,顾佐也不敢干啊! 毕竟人家是天潢贵胄,是天家的血脉宗亲! 这些事情要是发生在一个臣子身上,那足够杀他全家好几回了。 但是,人家是天潢贵胄,罪责可降一等。 而且比起政治方向正确,他们做的这些恶事,似乎也就显得没那么大了。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 该死得封建社会啊! 不管是臣子还是百姓,都始终对天家皇室心存畏惧。 连监察御史都不敢弹劾诸王的过失,可想而知这些个臭鱼烂虾在封地里面是何等嚣张跋扈,作威作福,堪称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金纯,郭佑,你们二人亲自走一趟,去桂林严查靖江王宗室所犯罪行,有一个算一个,悉数逮捕归案,一应田产家财悉数查封,给本王抄了他的王府!” 金纯身为刑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堂重臣,他出面自然镇得住场子。 而郭佑这小子戆直敢言,又暗自搜集了这么久的罪行,让他跟着金纯前去查案,也可给他的资历上面增添一笔政绩。 毕竟这个郭佑出身不凡,自身又有才华,更难得的是一身热血未凉,值得朱高煦重点培养。 郭佑是郭资的独子,仅凭这一点,朱高煦就要将这小子拉上自己的战车。 郭资是洪武十八年的进士,靖难之役前是北平布政使,结果暗中投靠了燕王朱棣。 而后靖难之役爆发,郭资辅佐世子朱高炽驻守北平,朱棣转战三年,郭资主管军饷,曾被朱棣赞为“汉朝萧何”! 朱棣即位称帝后,郭资就出任第一位户部尚书,随即朱棣有意迁都,便在北平打造了一套朝廷班子,郭资出任行部尚书,统北平六部事,兼掌北平布政司。 如果说夏元吉是永乐帝的钱袋子,那么郭资就是永乐帝的大管家,而且后者此刻正总管北平新都的一应事务。 朱高煦接下来要对商税改革,涉及到大明税收,注定绕不过郭资夏元吉这两位钱粮专家。 如果得到他们二人的配合,那大事就可成了。 第419章 考成法!整顿吏治势在必行! 靖江王一事告一段落。 毕竟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群臣也是乐得见此。 金纯一向清正廉洁,执法严明,他此去桂林府,只怕作恶多端的靖江王,连同他那一脉的宗室成员,此次有难了。 不过这反倒是一件好事,朝廷为民除害,反而可以给衮衮诸公增长贤名,提高朝廷的公信力。 既不用自己做这个出头鸟,又可以增加贤名,这种好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朱高煦见群臣不吭声,直接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命。 解缙解公豹官复原职,继续出任学部尚书。 此外,汉王超擢应天府府丞王骥为学部侍郎。 群臣听到这话,惊得瞠目结舌。 你汉王重新任用解公豹也就罢了,毕竟那是你的党羽,而且解公豹自身才干也摆在那里,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你他娘地超擢一个府丞,为正三品的朝堂侍郎,这是什么行为? 咋滴你是真飘了啊,开始卖官鬻爵了啊? 那王骥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如此不顾面皮? 虽然说应天府是大明帝都,应天府衙门是帝都的最高地方行政机关,所以府尹乃是正三品大员,府丞乃是正四品高官,权力地位等同于别地知府。 但是,直接从府丞到一部侍郎,进入中央朝廷的权力中枢,这一步是不是迈得有些太大了? 而且王骥此人是永乐四年的进士,授职兵科给事中,不久后出使山西,当时应天府缺府丞,事务紧急而且繁杂,王骥受命署理,于是成了应天府丞。 纵观此人的履历,可以说是毫无亮点,也没有半分政绩! 怎么狗贼汉王爷会注意到此人身上? 难道说……还有他们不了解的内情? 一时间,王骥之名,迅速进入了满朝文武眼中。 不管监国汉王爷是因为将王骥擢升为学部侍郎,此事已经成为定局,注定王骥会因此青云直上,一朝得以显贵! 朱高煦可不管这些家伙怎么想,直接就此散了朝会,而后留下了六部尚书等朝堂九卿。 碍眼的人走了,剩下的都是朝堂巨头,朱高煦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了。 待他们依次坐下后,朱高煦直接让聂兴分发了考成新法,人手一份。 “诸位都是我大明的肱骨重臣,想必对朝廷推行的各项新政,也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了解。” “这些新政,其实都是利国利民的国之大计,然而却因为小人从中作梗,以致于无法推行下去!” 听到这话,金忠蹇义夏元吉等巨头顿时面面相觑。 小人作梗? 汉王口中的“小人”,指得是……缙绅? “当然,也不能全怪你们,还是本王操之过急,丝毫没有做好前期准备。” “这新政想要成功推行下去,先得整顿一下吏治,肃清一下官场!” “如今这大明朝堂与地方官场,吏治腐败,法令不行,什么祖制律令或者流于形式化,或者直接成了官员们争权谋利的手段与工具!” “这样的前提之下,哪怕有诸位鼎力支持,政令出了中央朝堂,却到不了府台,执行不下去,那也是无用!” 听到这话,蹇义顿时心中一惊,试探性地问道:“汉王殿下的意思是……整顿吏治?” “没错!”朱高煦点了点头,“新政推行之前,必先整顿吏治,不然所谓新政只会成为一个个笑话!” “建文皇帝将文人士大夫的地位,拔高到了如同前宋一般的变态待遇,再将勋贵武官打击到无权无势,只能去给文人士大夫当狗,硬生生打造出了一个文人的盛世,以致于这些文官缙绅到了永乐朝还不知收敛!” “如刘观等朝堂重臣在中央朝堂贪污腐化,地方官员则上行下效粉饰太平,朝野上下的文人士大夫一个个吃饱喝足,享乐淫逸后,便开始共同鼓吹四海承欢,天下太平,侈人视听!” “这吏治早就该整顿一下了,可惜咱们那位太子爷是位宽厚仁慈的主儿,又狠不下这个心,对文官缙绅举起屠刀,好好清洗一下这些蛀虫米虫!” “太子不敢,本王敢,继续这样放纵下去,我大明朝迟早会引发前宋的三冗之患,最终导致积贫积弱,无力回天!” 汉王一席话,听得一众巨头心惊肉跳。 诚然,相比于政治酷寒的洪武朝,建文朝尊右文教,礼遇文士,给予了文官缙绅优渥的待遇。 建文朝不过短短四年时间,却是呈现出一幅百姓安于生业、家给人足、外户不阖、路不拾遗的盛世场景,至少在江南京畿等地如此,以致于朝野上下均言“四载宽政解严霜”。 但是,这也给天下官员们一种错觉,似乎这个朝堂真正的主人,不只是大明天子,而是帝与士大夫共天下! 前宋之所以灭亡,正是文官集团权柄太重,武将武官甚至到了给文官缙绅行礼当狗的可笑地步。 结果文官集团内部分裂,行成多次党争,加上三冗之患,最终导致积贫积弱,无力回天。 不过现在的永乐朝,与前宋比起来,还是没有严重到那等可怕的地步。 蹇义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汉王决意整顿吏治,打压不听话的文官缙绅,他这位天官大人能够阻止吗? 阻止不了。 也没必要阻止。 为了推行新政,吏治必须整顿! 毕竟汉王推行的那些新政,或许对文官缙绅而言,会极大地损伤他们的利益,但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却是真真正正的仁政善政! 所以,一众巨头沉默了,纷纷看向了手中的考成新法。 “考成法,核心两点,立限考事、以事责人!” “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每完成一件登记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论罪处罚。” “六科也可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最后内阁也可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朱高煦淡淡解释了一遍考成法的流程,心中仍旧有些隐忧,源自于内阁。 毕竟这考成法一旦推行下去,内阁的权柄将会大大增加! 当年救时宰相张居正推行这套考成法,就是为了形成以内阁统领监察机构、再以监察机构监督中央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这套完善的官员考评机制。 换句话说,身为内阁首辅的张居正,同样有着自己的私心。 可是如今永乐朝的内阁,还只是一个顾问机构,并没有什么权力。 然而如果将内阁从这个环节中剔除掉,那么都察院的权柄将会暴涨到一个无人制衡的恐怖地步! 虽然朱高煦相信顾佐顾喷子,但是都察院不止只有一个顾喷子。 一方独大,对朝廷而言不是好事情。 既然如此,那不如适当增加内阁权柄,毕竟有着内阁存在,皇权受到一定限制,将来老朱家的子孙后人如果不成器,也不至于难以制衡! 现在的内阁学士,只有礼部尚书胡濙一人。 此刻胡濙看着这考成法,神情很是复杂。 我就想躺平,你至于这么折腾人吗? 第420章 心思各异!吓得腿软的王尚德! 应天府衙门。 王骥正在埋头处理公务。 这应天府丞,不好做啊! 事情繁杂不说,还很容易背锅。 作为大明帝都的最高行政机关,帝都发生什么案子自然归属应天府衙门审理。 但是这帝都里面,鱼龙混杂,势力交错,王公勋贵多如牛毛,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偏偏那些个二代三代们,端得是个嚣张跋扈,不是欺男霸女,就是横行霸道! 如果不是汉王朱高煦良心发现,将这些纨绔子弟全部强制送往西山军营特训,王骥只怕早就成了背锅侠了。 应天府尹可是正四品高官,上可简在帝心,下结交文武百官,再怎么背锅也轮不到他去背。 所以真要是出了什么大乱子,他王骥就是背锅得头号人选。 当初王骥还在出使山西,眼见山西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所以他上奏陛下免除盐池拖欠的赋税二十余万石。 其实这本是仁政善举,奈何王骥不知道皇帝陛下正为北伐粮草发愁,巴不得地方上多交点赋税上来。 结果这封奏章一下子就撞到枪口上了,王骥虽然没有被罢官去职,但转眼就被扔到了这个应天府丞的倒霉位置上面。 累得跟狗一样不说,随时还有可能背锅。 所以这几年王骥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起初调令下达,王骥怀着一颗学习的心,施施然地前来赴任。 毕竟在应天府做官,是一条可以飞黄腾达的捷径。 如果自身才华被皇帝陛下看中,就可以正式步入中央朝堂,进入大明朝廷的权力中枢了。 结果等他真正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后,他才后悔到了万分。 真正能被皇帝陛下注意到的,唯有应天府尹宋安。 也只有应天府尹宋安,上可简在帝心,下结交文武百官,不是他这个应天府老二。 做事情的是自己,背锅的还是自己,结果好处全被宋安拿走了。 偏偏这宋安只是当初随皇帝陛下靖难起兵的老臣,毫无才华政绩! 一想到这儿,王骥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大明官场的现状吧! 尸位素餐者身居高位,怀才不遇之人比比皆是!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泥潭里面挣扎多久,他更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出现一口大铁锅,硬生生地扣在自己脑门上!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应天府尹宋安匆匆走了进来。 “尚德啊,怎地还在处理这些杂物?” “快快收拾一下,随公公入宫复命!” 王骥:“???” 你大爷! 劳资不是一直处理杂务? 咋滴你这位府尹大人良心发现了啊? 还有什么“入宫复命”,复什么命? “哎哟尚德……不,王大人,我的王大人,你高升了!” “汉王殿下擢升你为学部侍郎,宫里面来了人,正准备带你回宫复命呢!” 王骥:“!!!” 我尼玛啊! 学部侍郎? 不去! 打死不去! 谁爱去谁去! 王骥脸都吓绿了,疯狂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这应天府丞是个烂摊子背锅侠,那他娘的学部侍郎就是个火坑啊! 王骥又不蠢,他当然知道汉王新设的那个学部,现在是什么状况! 上一任学部侍郎陈公甫,那可是硬生生地被上百个学子当街殴打致死! 我这他娘地才进龙潭,又掉进虎穴去了? “大人,下官能不去吗?下官舍不得您老人家啊!” 王骥急得都快哭了,恨不得自己上吊自杀算了。 宋安听到他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家伙,说什么混账话呢?” “汉王爷如今监国理政,他的命令就等同于圣旨,你难道敢抗旨不尊?” 一听到这话,王骥满脸煞白,不见一丝血色。 宋安见状,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尚德啊,你是个有才华的人,也跟了老夫这么久,临走之前老夫送你一句话。” “在这大明官场,尸位素餐虽然为人不齿,但总比飞来横祸要强得多!” 话音一落,宋安便命人将王骥给抬了出去…… 嗯,抬了出去。 王骥王大府丞,已经被吓得腿软了。 传令太监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乐出了声来。 但是汉王爷还在等着见他,小太监也懒得废话,直接命两名甲士架着王骥就走。 此刻大殿之内,一众巨头看着手里的考成法,那也是心思各异。 礼部尚书胡濙有些惆怅,他躺平的好日子就快结束了。 当年皇帝陛下即位称帝后,命他在民间暗访建文帝的踪迹,也间或报告民间隐情。 胡濙带着一票锦衣卫,拿着公款公费游山玩水,遍览各地名胜古迹,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年,皇帝陛下突然下令将他们撤了回来,原因是建文帝找到了,还他娘地是汉王朱高煦给挖出来的。 胡濙心里这个气啊,无奈之下只能老实上班,顶着礼部左侍郎的名头浑水摸鱼。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原礼部尚书吕震那个蠢货自己作死,把自己作没了,他这个侍郎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礼部尚书! 毕竟是一部尚书,需要管理繁杂的政务,还要时不时地上朝开会。 胡濙本就有些不胜其烦,结果现在好了,狗贼汉王爷还他娘地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这内阁现在就老夫一人,你是要让老夫考核天下官员吗? 惆怅,很是惆怅啊! 相比于胡濙的惆怅,左都御史顾佐此刻有些兴奋。 毕竟这考成法一旦推行,他都察院的权柄将会再次加重,随时可以稽查官员的任务完成情况! 这是自都察院成立以来,从未达到过的巅峰时刻! 兵部尚书金忠、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三巨头,在交换眼神过后,选择了默认。 毕竟三巨头都看得出来,考成法堪称澄清吏治的良策,一旦推行下去,原本一片乌烟瘴气的大明朝堂,将会迸发出全新的生机与活力!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刑部尚书张胥也没有什么意见,他马上就要致仕退休了,就留给下一任头疼吧! 工部尚书宋礼自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立刻为汉王殿下摇旗呐喊,毕竟跟着汉王殿下有肉吃! 至于大理寺卿贾谅,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汉王爷一个和善的笑容吓得不敢吭声。 通政使鲁穆一直沉默寡言,他还在想着自己北方地区的新报该如何建设,尤其是九边地区,毕竟前不久才挨了汉王爷一顿臭骂。 朱高煦见九卿都不吭声,选择了默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考成法自即日起开始施行吧……” “我不同意!” 朱高煦:“???” 一众巨头:“???” 我尼玛! 哪个不怕死的? 第421章 忽悠!大忽悠师汉王朱高煦! 谁? 不怕死?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殿外走进了一人。 嗯,身高体壮,却身着绯袍文官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 朱高煦下意识地看向了此人,喝问道:“汝是何人?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王骥:“???” 啥? 你大爷啊! 你都不认识我? 那你为什么要坑害我? 是哪个混账王八蛋暗中坑害劳资? 王骥强忍着心头悲愤,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下臣王骥,参见汉王殿下!” 一众巨头:“???” 王骥? 新任学部侍郎? 咋滴汉王爷你不认识他? 那你举荐他做新任学部侍郎? 一众巨头先是齐刷刷地看向王骥,又扭头齐刷刷地看向朱高煦,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朱高煦闻言一愣,而后略显尴尬地摆了摆手。 “王骥是吧?你在旁边先等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 听到这话,王骥肺都快气炸了。 老子年纪比你大! 你才是小孩子! 你全家都是…… 嘶……这话可不兴说啊! 么得办法,碍于汉王朱高煦的淫威,王骥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 随后朱高煦同一众巨头确认了考成法的细节,并且提出由吏部右侍郎陈洽主持考成法的推行。 其实吏部尚书蹇义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由他这位天官大人亲自主持考成法的推行,凭借他个人的资历与威望,定然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阻碍。 但蹇义年纪已经大了,行事老成持重,而陈洽比他年轻许多,行事刚毅果敢,且熟知兵事,这样一比较起来,陈洽无疑是更合适的人选。 众人商议了良久,最终确认了考成法的推行工作,由吏部右侍郎陈洽为主,吏部尚书蹇义暗中辅佐,六部百司予以配合。 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这场对大明影响深远的临时会议才宣告结束,一众巨头识趣退走。 而可怜的王骥王尚德,就这样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了一个时辰。 等到大佬们都撤了,殿内只剩下他与汉王爷,王骥这才直接跪倒在地。 “汉王殿下,下臣才疏学浅,难以担此大任,还请殿下另择贤良!”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王尚德,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当初出使山西,见地方百姓生活困苦,所以还曾上奏朝廷免除盐池拖欠的赋税二十余万石,此事你可还记得?” “下臣自然记得,从未忘却!” 废话,他当然没忘! 要不是当初为民请命,他王骥也不会触怒龙颜,被扔到了应天府丞这个烂摊子上面! “既然你还记得,那你是否还记得为民请命的初衷?” 听到这话,王骥顿时一怔。 为民请命的……初衷? 还能是什么? 还不是见地方百姓生活困苦,所以决心为他们做点事罢了。 朱高煦见他陷入了沉思,心中暗道有戏,于是继续蛊惑道:“王尚德,那你想过没有,为何山西百姓的日子会过得那般穷困艰苦?” 王骥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随即试探性地回答道:“许是常年征战,导致……” “错了,你是永乐四年的进士,永乐五年便出使山西,历经五年的休养生息,山西百姓就算再困苦艰难,也不至于连衣服都穿不起,饭都吃不饱吧?” 汉王一席话,令王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即便经历元末乱世与靖难之祸,但山西一带经济繁荣、土地肥沃,却是人口稠密,土地稀少,山西府城太原更是出了名的膏腴之地! 洪武盛世的修养生息,永乐五年的罢兵息民,山西百姓为何还会那般穷困艰苦? “想明白了吗?没有想明白,那本王告诉你!” “还请殿下赐教!” 王骥没有犹豫,诚心实意地看向朱高煦。 他现在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山西百姓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朱高煦却并未着急回答,而是问了王骥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尚德啊,你还记得,当时在山西沿途所见的村庄集镇,有什么印象吗?” 王骥听到这话,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面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那副画面。 他从京师一路到山西太原府,自从踏进山西地界后,所见到的百姓大多都是面色枯黄,明显身体有着什么小毛病,而这些百姓身上穿的衣服那也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活脱脱像一群乞丐流民! 但是,他们并非是乞丐流民,而是官府登记在册的良善农户啊! “穷!” “很穷!” 沉思之后,王骥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那山西百姓住得怎么样?” “低矮茅房,无一例外!” “呵,难道没有黛瓦高墙的豪门大户?” “这……有的!” 王骥在自己那残存的记忆里面,不难看见一个别鹤立鸡群的高门大户。 实则,每一路行过的村庄集镇,王骥看到的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然而每个村庄集镇中,又必然有一两户黛瓦白墙、雕梁画栋的高门大户。 这是事实,无法争辩。 “那你知道这村庄集镇的土地,大多都集中在谁的手里吗?” 如同魔音灌耳,汉王朱高煦的声音不断传来。 王骥顺着他的思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高门大户!” “他们是谁?” “士绅!”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掌控了当地最多的良田沃土,却不用交税?” “为什么?” “因为功名!” 功名! 读书人的特权! 王骥呢喃着这两个字,第一次对功名生出了厌恶之心。 “还有,地方官府是按照鱼鳞图册征税,朝廷给地方官府的税额也是不变的,也就是说鱼鳞图册上面记载了多少田地,地方官府就要征收对应的足量税款!” “可是,一地最多的田地掌控在士绅手中,他们依靠自身功名可以不用交税,还有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依靠科举获得功名,成为士绅,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用交税……那这税款最终落到了谁的头上?!” 税额不变。 士绅增多。 他们名下田地增多。 也就是说不用交税的田地增多。 那最终落到百姓头上的税款就会大大增加!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而且正在进行! 王骥惊得头皮发麻,满脸骇然地看着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声道:“现在你明白,为何山西明明是膏腴之地,当地百姓却是那般穷困艰苦了吧?” “朝廷规定三十税一,但是因为士绅的存在,地方官府为了完成税额,只能暗中增加征税比例,从三十税一变成十税一,甚至五税一!” “王尚德,你是个聪明的人,你很清楚,最穷的百姓缴纳最沉重的苛捐杂税,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王骥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官逼民反,天下大乱,直至……王朝崩塌! 第422章 为了社稷!王骥:我被忽悠瘸了! 王骥陷入了沉思。 毕竟汉王爷说得有理有据。 而且他曾经亲眼目睹山西百姓得穷困现状。 种种亲身经历正明明白白地告诉王骥,汉王殿下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朱高煦见他沉默不语,也没有着急出言,而是给足了王骥接受这一切的时间。 其实他自从得知陈公甫不幸遇难后,就一直在暗中寻找新任学部侍郎。 这个人选,必须有勇有谋,且自身才华出众,重要的是年纪不能太大。 年纪大的经年老臣,说得好听点是老成持重明哲保身,说得难听点就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弘扬新学,比起推行新政,更加充满了艰难险阻。 解公豹与陈公甫一废一死,就是最好的例证! 如果选一个畏首畏尾之人主持新学推行,那还不如选个尸位素餐的招牌在那里放着,他朱高煦亲自下场算了。 所以,这个人选,并不好找。 直到吏部尚书蹇义上呈了补缺名单,朱高煦这才突然注意到了王骥,这位大明中期名将。 是的,名将。 王骥虽然是进士出身,靠科举步入仕途,但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名将。 这家伙一生堪称传奇,乃是与威宁伯王越、新建伯王守仁成为大明因军功封爵的三位文官。 王骥于永乐四年登进士第,授兵科给事中,后宣宗时累迁至兵部尚书。 这个时候的王骥还是个纯粹文官,但到了正统年间,这家伙就开始不走寻常路了。 正统三年,王骥与蒋贵分道夹击,转战两千余里,击破扰边的阿台军,迫使阿台汗、朵儿只伯远逃。 正统六年至正统十三年间,王骥总督军务,三次征讨麓川,因功封靖远伯。 正统十四年,王骥又率军平定湖广等地的苗人叛乱,获赐世券。 整个正统朝,似乎能打的一个都没有,需要倚仗这位文官将军。 但是,这也从某方面证明了王骥自身的文韬武略。 弘扬新学,无异于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正需要王骥这等文武双全的人才坐镇。 所以朱高煦没有犹豫,直接将他拎了过来,授以学部侍郎之职。 关键在于,王骥于景泰三年解职养老,但他热衷仕途并不甘心,于景泰八年参与武清侯石亨等人发动的“夺门之变”,迎立朱祁镇复位,硬生生给自家子孙后人搏来了荣华富贵。 事实证明,这王骥并不是个纯粹的文人,或者说他心中藏有不小的野望! 有能力,有野心,这样的人才,才是弘扬新学的最佳人选。 毕竟新学一旦弘扬成功,他王骥足以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了! 所以,朱高煦相信王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良久沉默之后,王骥陡然抬头看向了朱高煦。 “敢问汉王殿下,这新学究竟是……什么东西?” “呵,好东西。”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新学囊括诸子百家,君子六艺,天文地理……” “一旦推行成功,日后由科举入仕的学子,不再仅仅只是读了圣贤书的士子书生,还有各种身怀才能的年轻学子。”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推行士绅纳粮的国策,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将田地重新还给百姓,这些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 王骥震惊了,额头上冷汗直冒。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位汉王殿下野心如此之大! 他不但要弘扬新学取代程朱,他还要向缙绅士绅征税纳粮,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这简直就是与天下文人为敌啊! 而且那什么新学,教出来的学子,也不只是名教子弟,可能有什么法家门徒、墨家高足…… 汉王朱高煦准备让他们经由科举入仕,这不是彻底乱了套了吗? “本王清楚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本王这么做是对的!” “士绅正在大肆兼并田地,如果朝廷不采取措施加以限制,用不了多久真正的耕农耕户就会无地可种无粮可食,他们会对我大明朝失去信任与敬畏,最终揭竿而起粉碎这个王朝!” “所以,士绅必须缴税纳粮,他们的功名特权必须废除,即便他们因此拒绝入仕为官,想要以此要挟朝廷,那又如何?” “只要新学推行至天下,不出三年,朝廷就有一批真正的贤才干吏可用,他们比之这些文人老爷更加能干吃苦,更适合为官布政!” 话听到这儿,王骥总算是明白了汉王朱高煦的布局。 难怪他要入如此坚定地弘扬新学,竟然是为此做足准备。 新学一旦成了气候,朝廷的确不用再受名教子弟所限制,名教子弟也失去了他们最大的底气! 毕竟官员缙绅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张狂,贪腐的贪腐,受贿的受贿,兼并田地的兼并田地……正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底气,皇帝想要统治天下,离不开他们这些文人士大夫牧民。 所以,前宋才会形成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局面。 而汉王现在要做的,就是斩断文人士大夫心中所有的底气,将他们不可取代的地位砸个稀碎! 说得直白点,朝廷已经有了新的人选,不是没有你不行,那你还在狂个什么? 三年之后,新学子弟将会通过科举大考,正式步入朝堂! 五年之后,新学大成于天下,盛行其大道,越来越多的学子选择改换门庭,投入新学门下!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下令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士绅一体纳粮,只怕反对之人仅仅只是那些名教子弟。 毕竟,这新学囊括诸子百家,可不只是你儒门一家! 这个计划,太宏伟了一口,太可怕了! 王骥有些激动,也有些惶恐。 他当然看得出来,汉王这宏伟布局里的危险,以及机遇! 要是新学真的成了,那自己注定会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朱高煦见火候差不多了,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筹码。 “尚德啊,新学要是成了,你保定王氏将会成为新学第一家,成为我大明朝与国同休的存在,到时候你王氏族谱都得给你大书特书,就算你挂了牌位也会放在祠堂c位……” 王骥:“!!!” 新学第一家! 与国同休! 族谱记功! 祠堂c位! 我尼玛! 这谁顶得住啊! 王骥激动得面红耳赤,随即悍然跪倒在地,朗声喝道。 “汉王殿下,下臣王骥为了江山,为了社稷,愿意担此大任!” “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去学部找解公豹报道吧!”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王骥意气风发地离去。 待他走后,汉王爷坐在小板凳上沉吟不语。 聂兴见状,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有问题?” “不是!”朱高煦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恼。 “为何方才对王骥说的那些话,我总觉得有些耳熟,好像跟谁说过一样!” 聂兴:“!!!” 你大爷!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管杀不管埋! 坑了别人还把别人给忘了! 第423章 海军军港!杨溥的进击之路! 鸡笼山。 楚王率三万战兵征战生番去了。 在杨溥的指点之下,楚王朱桢终于下定决心,直接领兵杀入高山去了。 楚王殿下不是歧视这些土著番人,而是觊觎那些茂密森林! 劳资都被那狗贼汉王爷给坑得背上一笔巨款了,正苦于没钱还债呢,还跟你这群土著蛮夷讲什么仁义道德? 要么臣服,乖乖交出森林,做我大明朝的子民! 要么被打到臣服,做本王的伐木工,去给本王伐木还债! 为了偿还那笔突如其来的巨款债务,楚王朱桢带兵杀向了森林。 而东鲲布政使杨溥与东鲲按察使汤宗也没有闲着,两人正忙于带着随行官员布政。 毕竟澎湖鸡笼山岛屿众多,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第一次直接归属于中央朝廷管辖,这就意味着杨溥汤宗二人身上的担子很重。 他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重新划分东鲲行政区域,安排官员赴实地考察,参考布政司划分,随后改建各府州县大小衙门,以满足官吏办公需要。 等到基层衙门建立之后,便是统计地方百姓人口,编纂户帖、黄册与鱼鳞图册等,将其划入衙门统一管辖,如此这澎湖鸡笼山才算是真正成为了大明王朝的疆土。 这一步虽然走起来麻烦,但也是不得不迈出的一步。 好在杨溥汤宗此行带来了不少官员,正是那批因狎妓而被流放至此的官员,连同他们的家小族人。 狎妓只是品行问题,不是能力问题。 这批官员好歹也是经由科举入仕,里面更是有着不少才学之士与贤才干吏。 对于他们而言,流放东鲲已成定局,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过好在流放地只是东鲲,相比于远在南洋的旧港,东鲲好歹距离中土很近。 如果能够做出一番政绩,将来也不是没有重返中土、回到朝堂的机会! 因此一众官员都是齐心协力,在杨溥汤宗的领导之下,开始了风风火火的拓荒行动。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道消息传来,令杨溥不得不暂时将东鲲政务交给了汤宗,只身赶到了东鲲岛的西南端。 这是一个天然狭长的海湾,等到杨溥抵达时,水师将士已经在此地布防。 侯显一见到杨溥抵达,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 “杨大人,此地如何?” 杨溥心中一动,笑着反问道:“侯大人的意思是,将此地建设为东鲲第一个水师军港?” “没错,杨大人真是慧眼识珠。” 侯显欣赏着这座优良港口,缓缓道出了汉王朱高煦的命令。 “咱家此次前来东鲲,一是为了转运杨大人等前来东鲲布政,二则是汉王殿下交给了咱家一个任务,在东鲲岛上寻一处优良港口,建设东鲲水师军港!” “眼前这座港口地处东鲲岛西南端,据当地渔民所说,港口北为寿山,南为旗后山,两山夹峙,形势险要。” “整个港口处于一个天然狭长海湾内,港外还有一条长宽相当的沙坝,形成天然的大防波堤……” “这地方作为东鲲水师基地,简直不要太完美!” 杨溥环顾四周,认真观察了一下这港口的环境位置,也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的确如此,这港口堪称上佳!” 得了杨溥的认可,侯显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要劳烦杨大人多花些心思了,至少这港口周边的渔民百姓都要迁徙至别处,以免泄露我水师军机!” 杨溥听到这话,顿时眉头一皱。 “侯公公,此事可否暂缓?” “眼下我等初来东鲲布政,正是需要广施仁政收拢地方民心的时候,要是这个时候强制此地的渔民百姓迁徙,只怕会影响到东鲲民心归附!” “再者说来,东鲲官员现在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人手本就不够,若是再抽调一批前来迁徙安置这些百姓,那郡县东鲲的任务进度就会大大减缓。” 杨溥并不是在叫苦,而是因为东鲲真的没人了。 除了他杨溥与汤宗外,随同前来布政的狎妓官员,总计也只有四十二人。 他们不是在勘探绘制东鲲地形,编纂鱼鳞图册,就是在各地考察,筹建基层衙门。 这他娘地你现在让我再调拨一批人前来,强制迁徙此地的渔民百姓,我上哪儿给你找人去? 而且澎湖与东鲲可以说是第一次真正归属中央朝廷设置郡县直接管辖,当地居民虽然大多愿意服从,可心里总是有些不太得劲,朝廷还需要广施仁政收拢民心。 可是现在你让我强制逼迫此地渔民百姓迁徙,这还怎么收拢民心,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几乎下意识地,杨溥就想拒绝侯显的要求。 然而侯显听到杨溥的抱怨,并没有感到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杨大人,咱家觉得应当提醒你一句。” “侯公公但说无妨!” 对于这位水师转运使,杨溥还是比较有好感的。 侯显静静地看着杨溥,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杨大人莫不是忘了,汉王殿下当初为何要攻占这澎湖东鲲岛?” “或者说,杨大人难道看不明白,汉王殿下为何要让你前来东鲲布政?” 听到这话,杨溥愣在了原地。 为何要攻占东鲲? 为何让自己前来东鲲布政? 水师基地! 汉王爷想要的,是将东鲲打造成大明东海的海军基地! 回想起临别之前的那场谈话,杨溥瞬间明白了侯显的话外之音。 说到底,杨溥始终是个文人,本着儒家思想布政一方,想要以民为本,广施仁政,这是没错的,但这不是汉王爷想要的。 朝廷之所以要将澎湖东鲲掌控在手中,正是基于此地的特殊地缘价值。 如果将此地打造成大明东海水师的海军基地,大明将不会再有外敌袭海之忧! 他杨溥这位东鲲布政使,应该做的,是以水师为主,而不是以民为本! 整个澎湖东鲲,上到官员下至百姓,都应该为建设海军基地而服务! 这才是汉王朱高煦派他杨溥来此地布政的真正原因! 侯显看着陷入沉思的东鲲布政使,笑道:“杨大人,东鲲水师基地步入正轨,你也将会携大功重返朝堂,切莫因小失大啊!” “杨溥明白了,多谢公公提醒。” 良久沉默后,杨溥郑重地向侯显一礼。 “我会抽调人手前来,强制此地渔民百姓迁徙,配合水师建设海军基地!” “如此甚好,杨大人不愧是汉王殿下看重的贤才!” 侯显夸奖了一句,心中顿时也松了口气。 如果这杨溥不愿意的话,他侯显只能做一回恶人,让水师将士强行将这些渔民百姓赶走了。 不过到了那时候,注定会避免不了伤亡。 第424章 京察与大计!两大喷子唱双簧! 朝会。 公卿均在朝堂。 一套俗礼之后,朱高煦便给了顾喷子一个眼神。 昨日朝会后,汉王爷留一众巨头开了小会,顾佐自然在场,得知了考成法一事。 散会之后,这位左都御史大人立刻回府研读考成法良久,最终确认这新法一旦推行,对天下官员而言身上将会套上一层新的枷锁。 但是,这新法对都察院而言,却是难得的一场滔天机遇! 诚然,新法一旦推行,内阁将会会是最大获益者,内阁权柄将会大大增加! 但是,都察院的权柄同样会顺势增加,拥有定时考核天下官员的特权! 再辅以汉王赐予都察院可自行逮捕犯官的权力,新法之后的都察院权柄将会达到顶峰! 此刻顾佐注意到了汉王殿下的眼神示意,当即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朗声高喝道:“汉王殿下,自永乐朝以来,官员贪腐成风,狎妓取乐,败坏朝堂风气,致使道德沦丧……” 满朝文武:“???” 咋滴? 啥意思? 逮着一个人喷不过瘾? 你丫这是想要开启群喷模式啊? 一众朝臣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喷子,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妙之感。 这个狗贼突然开喷,他是想要做什么? “因此,臣请开启京察大计,严惩贪婪不律的官员,以正朝堂风气!” 满朝文武:“!!!” 我尼玛啊! 顾喷子你疯了吧你? 在这个时候开始京察大计? 汉王爷正愁没理由收拾这满朝文武呢,你丫倒好,这是直接给人递刀子上去啊! 一时之间,满朝哗然,议论纷纷。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些略显慌乱的群臣,脑海中思绪翻飞。 所谓“京察”,顾名思义,就是专门针对在京官员的考核,由吏部考功清吏司主持。 而“大计”,则是对外官的考察,也就是针对地方官员。 自洪武六年,太祖高皇帝下诏对京官每三十个月进行一次考核,每考可升一等,自此形成了京官考察的雏形。 不过任何新生事物都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大明朝首创的京察制度亦是如此。 京察制度自洪武朝提出,一直到天顺八年,京察都尚未形成制度,只是根据需要不定期地举行。 在这之前,类似京察的官员考核制度,则是采用考满的形式。 这“考满”偏重于官员在该职位所做出的成绩,考核结果或是称职之语,或是平常之语,或是为不称职之语,三年为一周期,九年通考黜陟,四品及以上的朝堂重臣之任满黜陟,由皇帝直接决定。 但是,考满三年一考,对官员三考也就是九年时间,才进行黜陟。 这就有些离谱了啊! 也就是说即便前两次考核结果都是不称职,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你的高官,直到第三次考核之后,才会对你进行罢免废黜! 正是因为如此,太祖高皇帝提出京察制度,被视为砺世磨钝之典。 只是可惜,直到现在,京察制度尚且处于完善之中。 不过顾佐顾喷子在此刻提出开启京察与大计,显然是不安好心啊! 一众文臣看着顾佐,恨得咬牙切齿。 不用怀疑,京察与大计,全都是针对他们这些文官缙绅的。 这个该死的顾喷子,真是汉王鹰犬啊,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文人的一员了! 但是,你还不得不承认,人家有资格有理由提出开启京察与大计。 毕竟都察院作为大明最高监察机构,其职责纠劾百官、督察各道。 其本身的监察职能,必然需要和吏部共同参与京察工作,“部院一体,协襄计典,不可偏废”。 每一次的京察与大计,都是这些科道官的狂欢。 他们如同鬣狗一样,会死死地盯着每一个有问题的官员,直至将其拉下马来! 而且刘观等人的贪腐案,前不久的大批官员狎妓案,可都是永乐朝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顾喷子作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所有科道官心中的总宪大人,他完全有资格在此刻提议开启京察与大计! 这是按照律令制度办事,即便一众文臣缙绅心有不甘,也是无可奈何! 然而,还未等他们跳出来反对,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群臣只见大理寺卿贾谅堂而皇之地走了出来,朗声奏道:“汉王殿下,臣以为不妥!” 满朝文武:“!!!” 什么情况? 贾谅反对顾佐? 这厮刚刚上位,就开始反咬了一口了? 这还真是上演了一场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戏啊! 群臣错愕之后,便是舒爽不已,满脸鄙夷地看向顾佐。 想要开启京察与大计,清理贪婪不律的官员? 我呸!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小弟吧! 堂堂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科道官头上的总宪大人,竟然被自己举荐的小弟当廷驳斥! 这等精彩戏码,可真是不常见啊! 朱高煦瞧见贾谅登场,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咳咳,贾卿家有什么想说的?” “汉王殿下,往年的京察大计一经开始,就有吏部与都察院众多官吏为博宽大之名,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 贾谅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直接对准了先前还得意洋洋的文臣缙绅。 后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当场凝固,直至逐渐发青。 他娘地,这两个竖子,搁这儿唱双簧呢! 到了现在,群臣哪里还不明白,这贾谅跳出来哪里是来反对的,他丫根本就是来火上浇油的啊! 的确,往来偶尔举办的京察大计,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毕竟大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年你查我,明年便有可能是我查你,能高抬贵手的就尽量高抬贵手。 因而,历次京察与大计那都是气氛一片和睦。 除非真有那种作奸犯科且毫无背景的官员,才会被挑出来当做典型,直接罢官问罪! 所以,贾谅这话,也是大实话! 但是,这贾谅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是故京察大计只是流于形式,并不能真正揪出官场内的害群之马!” “总宪大人想要肃清朝堂的不正之风,唯有澄清吏治,整肃朝堂,如此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一众缙绅:“???” 尼玛啊! 贾谅你大爷! 你他娘地巴不得整死我们啊! 顾喷子提议开启京察大计,这是想把文官缙绅往绝路上逼! 但是你贾喷子不一样,你直接提出澄清吏治整肃朝堂,你他娘地是想直接递刀子给汉王朱高煦,让他反手宰了我们啊! 一个顾喷子,一个贾喷子,再加上一位监国汉王爷…… 这方朝堂算是被你们玩明白了! 第425章 看戏?小丑竟是我自己! 贾喷子毫不在意地继续开喷,将矛头对准了天下缙绅。 “朝堂官员贪腐狎妓,淫逸享乐成风,地方官员目无王法,擅自增加苛捐杂税,” “如此致使朝廷法令不行,官员上下勾结结党营私,互相维护谋取私利,新政推行遭遇阻碍便是最好的例证!” “吏治腐败,法令不行,如京察与大计,这些制度或者流于形式化,或成为官员们争权谋利的手段与工具……” “因此,臣请殿下整顿吏治,肃清朝堂,挽社稷于将倾!” 不得不说,贾喷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听人家说的这话,完全就是站在大义的制高点上,对天下官员指指点点。 毕竟你贪腐是事实,你狎妓也是事实,你上下勾结互相维护还是事实! 一众官员缙绅被他喷了,即便怒火中烧,偏偏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们能怎么反驳? 刘观贪腐大案在前,大批官员狎妓案在后,根本就反驳不了。 朱高煦见火候差不多了,顿时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触目惊心,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尔等官员可都是读圣贤书的,平日里张口闭口也都是仁义道德,宗法礼制,怎地背地里全干出些这些阴损勾当?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面对监国汉王爷的厉声呵斥,一众缙绅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们原本还希冀着朝堂公卿巨头能够出面,制止狗贼汉王爷借题发飙,然而九卿巨头此刻都是沉默不语,老神在在地站在位置上,没有丝毫表示。 瞧见这一幕,群臣哪里还不明白,狗贼汉王爷这是已经与他们通过气了啊! 朱勇徐钦等武官勋臣直接开启了吃瓜模式,眼见汉王爷大骂这些文官缙绅,心中舒爽无比。 原本他们不用上朝,毕竟身上也没有什么职务,上朝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是汉王殿下一回京,这些家伙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每次汉王殿下举行的日朝从未落下,比如现在就差鼓掌叫好了。 没有巨头吭声,一众缙绅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受着,不管汉王殿下骂得多么难听。 直到一位重臣站了出来,他们这才仿佛是看到了希望,满脸希冀地看着陈洽。 这位陈大人可是吏部右侍郎,而且政绩卓著,风评很好。 他此刻敢于站出来,势必是不畏强权,出列抵抗汉王淫威的。 怀揣着希冀与不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洽身上。 只见陈洽直接跪倒在地,手中高举一封奏章,朗声喝道:“汉王殿下,臣有感于朝廷吏治腐败,吸取历朝经验教训,总结出了考成新法……” 一众缙绅:“???” 啥? 啥意思? 考成新法? 你丫才是真正的叛徒啊! 大哥,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怎地突然就投敌叛变了? 群臣当场就蒙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陈洽与他的考成新法,才是汉王朱高煦的真正目的! 先是左都御史顾喷子率先开火,就官员贪腐狎妓提出开启京察与大计! 而后大理寺卿贾喷子紧随其后地出列反对,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吏治腐败,京察与大计不过是走流程做样子罢了,请求整顿吏治! 最后,吏部右侍郎陈洽施施然地出列,直接献上了整顿吏治的考成新法,一锤定音…… 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能够站在这方殿宇之内的人,都是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精! 从顾喷子率先开火,到陈洽一锤定音,这一切都是狗贼汉王爷的阴谋! 他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陈洽刚刚提出的考成新法,为了整顿吏治! 眼见不少官员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朱高煦也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没错,今日这场大戏,的确是他一手策划的。 其实朝堂九卿都已经选择同意,他这个监国汉王爷完全可以直接推行下去。 但是,他朱高煦一向喜欢以理服人,做事都要讲道理。 所以为了给整顿吏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朱高煦才让顾佐与贾谅唱了一出戏,顺势引出考成新法,将之推行天下。 至于为何将考成新法安到陈洽头上,正是为了让陈洽以合适的身份,主持吏治整顿工作。 毕竟他是吏部右侍郎,又提出了考成新法,由他主持整顿吏治,满朝文武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聂兴,将这考成新法念给百官听听!” 聂大头也不装了,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考成新法,大声念了起来。 “考成新法,立限考事,以事责人!” “其一立限考事,六部百司乃至地方官吏,需要做什么事情必须立下期限,交由有司衙门逐月进行检查审核,也就是说既定政务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不得拖延,如此官员治政的效率便能够大大提高,彻底杜绝某些官员尸位素餐的可能!” “其二岁有考,月有稽,使声必中实,事必责成,除了原先的京察与大计考核制度,不同的衙门再增添考核,一月一次,或者一岁一次,吏部和都察院视情况而定,共同负责。” “其三信赏必罚,凡是稽考成不合格者,按期未完成政务者,必须予以严加惩处,该夺俸的夺俸,该降级的降级,该革职的革职,相反政绩卓著之人,则应奖赏擢升!” “其四,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如此改变仅是吏部考评官员的现状,避免出现官员勾结……”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大殿内响起了热烈的议论之声。 文武百官到了此刻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开始激烈讨论了。 对于这些人精而言,从听到考成法“立限考事,以事责人”的主张后,他们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尤其是这该死的考成法,不但给朝廷官员套上了一层枷锁,逼迫官员不得不认真履职,而且大大增加了都察院的权柄,甚至是变相削弱了吏部的权柄! 毕竟以往官员考评主要是吏部负责,这也是为何吏部位居六部之首,吏部尚书被尊称为“天官”大人! 可是现在,这考成法让都察院强行介入官员考评,甚至每月都可对官员进行考察,这不是让都察院这群疯狗时刻盯着天下官员吗? 一想到那等场面,文臣缙绅难免发出了一声哀叹。 大明朝的官儿,真是狗都不做啊! 第426章 反对无效!考成法顺利推行! 蓄谋已久! 汉王绝对蓄谋已久! 不然陈洽怎会提出如此详细且完善的计划? 这考成新法如果真个推行下去了,定然会有大批鱼肉百姓的地方官员被夺职论罪,甚至某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也会受到影响! 这其中,说不定就会有自己! 一想到这儿,很多朝臣开始坐不住了。 行在礼部尚书胡濙更加惆怅了,他成为行在礼部尚书,还一直以抱恙为名拖着不去北平赴任,想要再躺平一段时间,等待陛下还朝再说。 结果现在好了,皇帝陛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停驻北平不还,导致他胡濙现在的身份处境尴尬到了极点。 毕竟正牌礼部尚书王景尚在,虽然王景敬重他胡濙的资历与德行,礼部事宜都是二人商量着来,但是自己总不能一直赖在帝都吧? 结果汉王朱高煦突然搞出一个考成新法,大大增加内阁权柄,也给内阁增添了不少的政务。 他胡濙现在更是想走都走不掉了,而且考成新法一旦顺利推行,他还有个屁的机会摸鱼躺平! 一想到这儿,胡濙就有些忍不住了。 群臣只见这位巨头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试探性地开口道:“汉王殿下,陈侍郎所提的考成法,的确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 要不说胡濙是个人精,他这一开口并未反对考成新法,而是首先肯定了此法对大明对朝廷的益处。 即便是朱高煦听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汉王爷此刻只是有些纳闷,这个老混子怎么又突然冒出头来了? 胡濙这家伙,受朱老四的命令,前几年一直拿着朱老四拨给他的经费在外面游山玩水,寻访建文皇帝。 后来建文皇帝被自己给弄到了鸡鸣寺,他这任务自然也就结束了,挂着个礼部侍郎的名头回到了朝堂。 而后这老混子便称病不朝,结果被朱老四臭骂了一顿,给他升成了行在礼部尚书,想让他去北平上班,配合郭资管理好新都事宜。 结果这老混子还是以身体抱恙不去,以致于帝都里面现在有两个礼部尚书,一个是正牌的王景,一个是行在的胡濙。 王景正带着曾棨邹缉配合解缙王骥,游走于京畿各地弘扬新学,所以这礼部政务也就扔给了胡濙。 毕竟陈公甫死了,遗愿还是新学,在此事激励之下,解公豹才官复原职,就立刻开始风风火火地搞事业了。 上次开小会的时候,胡濙这老混子一声不吭,现在考成新法即将推行了,你丫当廷跳出来反对! 咋滴,这是给本王上眼药,故意恶心人呢? 胡濙瞟了一眼汉王爷,眼见汉王殿下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心中顿时“咯噔”一跳。 但是为了自己日后的躺平生活,胡濙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但是,在下臣看来,以朝廷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推行此法。” 朱高煦听见他这话,顿时就纳闷了,他不懂这老混子究竟想说什么。 胡濙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难得主动奏事一次,可是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到底想干嘛? “继续说。”朱高煦强忍着心中的纳闷,随口答了一句。 胡濙见状,松了口气,继续道:“其一,按照方相所说,推行考成法,必然需要大量为人正直,能够秉公执法的御史。” “但是目前都察院的御史不过几十人,大部分还都在各地监察一方,无力承担如此庞大的工作量……” 胡濙话音未落,只听得顾喷子插话道:“胡大人真是为我都察院着想,不过胡大人放心,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即便我都察院全体上下夜以继日地当值,也会全力配合朝廷推行考成新法!” 胡濙:“???” 你大爷! 你丫真是鹰犬啊? 咋滴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我呸,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因为顾喷子的表态,都察院坚决支持朝廷推行考成新法,那这人手问题他们自然会想办法解决,所以胡濙这个理由倒是不合适了。 顿了顿,胡濙再次开口道:“其二,考成新法称信赏必罚,这更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未必,许多问题并非是一时之祸,而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痹症祸端,那当如何赏罚?” “例如,某地的府库有亏空,但这亏空是几任的知府遗留下来的,总不能算在现任的知府头上吧?” “朝廷整顿吏治,现任知府因为无法填补庞大的亏空,从而遭到严厉惩处,汉王殿下觉得这公平吗?只怕用不到多久,各地的官吏都会请辞。” “再者说来,此地前几任知府或高升或致仕,那他们又当如何处理?难道仅让现任知府做这个替罪羊?” 不得不承认,胡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指出了考成法中的一些小问题。 说到底,因为建文皇帝的纵容优待,加上永乐朝效仿洪武恢复祖制,大明官场发展至今已经逐渐变得畸形,遗留下了不少的问题。 胡濙只是象征性地举出其中一个罢了。 说白了,现在的大明官场,就是一个烂摊子。 文人通过科举入仕,源源不断地进入朝堂官场,面对前任留下的种种问题,他们没有选择加以解决,而是得过且过,甚至是同流合污。 毕竟,官员贪腐成风,不仅仅只是在朝堂,更是在地方!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才必须要推行考成新法! 不给这些个缙绅大夫们套上一层层的枷锁予以限制,他们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胡濙,既然你也清楚大明官场如今是何模样,那你觉得朝廷应该因噎废食,中止推行考成新法,继续任由它糜烂下去?” 朱高煦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直指问题核心。 胡濙闻言一怔,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出言。 做个混子,躺平摸鱼可以,但是整个大明要都是这样的官员,或者说是些鱼肉百姓的官员,那大明可真就完了。 这一点,胡濙不是不懂,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既然如此,老夫不能摸鱼了,那谁都别想再躺平,都给老夫卷起来! 朱高煦见他不吭声了,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随即环顾群臣,问道:“关于考成新法,尔等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百官面面相觑,皆是沉默,没有吭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们已经看的很清楚。 监国汉王爷这是铁了心要推行考成法,压根也不是他们能够阻拦的。 大殿内寂静无声。 见此情形,朱高煦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既然如此,考成新法即刻推行,由吏部右侍郎陈洽负责,都察院辅佐,七部百司全力配合!” “若有怠慢政事,暗中阻扰者,定斩不赦!” 第427章 奴隶买卖!纲子心态崩了了啊! 山口县。 正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纪纲站在甲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没有欣喜,没有厌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自从他奉命率海贼屠戮劫掠沿海倭民至今,纪纲就已经彻底麻木了。 围绕汉王朱高煦“烧杀劫掠”的原则,尊从水师提督的命令,纪纲带着上千号海贼水匪,以劫掠为生,多从事杀人、防火、抢劫等行径,主要在倭国西南沿海地区,是以被倭民称为“明寇”! 明寇所到之处,劫夺财物,屠杀居民,奸淫掠女,焚烧房屋,在这块倭国土地上,犯下了赫赫罪行! 即便他纪纲曾经是锦衣卫指挥使,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可是长期且无意义的杀戮,已经让纲子感到了恶心,甚至是厌恶! 他厌恶现在这样麻木不仁的生活,厌恶受制于汉王朱高煦,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屠夫刽子手。 有那么一瞬间,纪纲真想一走了之,带着这上千票海贼水匪逃往东海更深处,远离大明王朝,躲得远远的,做个逍遥自在的海贼王。 然而,他已经被赵王给阉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只剩下尚在汉王朱高煦手中的那么一个儿子,也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为了这最后一丝骨血,纪纲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满脸苦涩地摇了摇头。 很快麾下大胜而归,海贼水匪们肩头上都是收获满满,不是扛着金银财宝,就是扛着一袋袋粮食,甚至有的还扛上来了一个倭国女人。 当然,不管是财宝,还是粮食,亦或者是女人,这都属于大家的战利品,必须全部上交,再由纪纲赏赐分配。 这是他这位海贼王定下的规矩,胆敢违抗他命令的人,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当家,船上粮食不多了啊!” “要不我们提高劫掠的频率,要不就只能同水师接洽,请求援助了。” 林阿俊正是当初鸡笼山海匪的大当家,被纪纲降服之后,直接归降了大明水师,成了水师的编外人员。 长时间接触下,林阿俊无意间更是获悉了这位大当家的真正身份,竟然是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所以对他那是又敬又怕。 纪纲对林阿俊的态度很是满意,加之这林阿俊本身才能不错,将一众海匪管理得井井有条,索性提拔他为二当家,负责管理这上千票海贼。 毕竟纲子可是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那是身处大明权力中枢,同一众巨头大佬争斗的存在,哪里还有心情管理这些蠢货蟊贼。 不过林阿俊现在这话,却是提醒了纪纲。 毕竟这上千号海贼海匪都是一些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身上都背着几十条人命的那种! 平日里可以用劫掠所得的金银财宝笼络人心,但是一旦船队没了粮食,那这些亡命之徒自然不会乖乖听话,造反内讧更是家常便饭! 一想到这儿,纪纲就有些苦恼。 他因为厌恶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屠杀劫掠,所以减少了劫掠次数,倒是没有想到,现在给自己造成了麻烦。 “去水师基地吧!” 良久沉默后,纪纲叹了口气。 水师基地距离山口县不远,几日时间便可抵达。 但是,那毕竟是水师基地,水师将军吴宣所在的指挥中枢。 按照水师三巨头制定的作战计划,水师将军吴宣带着水师大军与编外海匪,执行“血屠计划”,分散伪装成一支支海盗海匪,烧杀劫掠倭国沿海地区;水师提督郑和王景宏等则从倭国京都出兵,执行“罗网计划”,从内向外扫荡倭国地方大名。 血屠计划与罗网计划执行至今,倭国已经是遍地狼烟,眼瞅着就要支撑不住,即将亡国了。 而这也是纪纲忧虑的地方。 倭国一旦灭国,那他们这些编外海匪该何去何从? 毕竟他们现在做的事情,虽然与吴宣的水师舰队一样,都是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但是人家可是正牌水师将士,自己等人不过是群亡命之徒! 说白了,自己等人不过是一把水师的刀罢了! 作为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很清楚,一旦敌人死了,那这把手中刀也不会有好下场!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自己这些水师走狗,只怕会被用来当做替罪羊,杀给倭国看,以助于大明收拢倭民之心! 所以,纪纲近期才会减少劫掠次数,时刻观察水师动向,除非逼不得已,他是当真不想前往水师基地! 然而,距离上一次前去缴纳款项,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要是再不去,吴宣那个狗东西只怕不会答应。 一想到这儿,纪纲就气得牙根痒痒! 那水师将军吴宣,就是个贪婪成性的混账狗东西! 所有海贼海盗劫掠所得,都要上交七成孝敬他,不然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当然,你也可以偷偷藏起来,或者说直接携款跑路,但是上一批这么做的海盗海匪,尸体至今被挂在水师基地的大门之上! 可怜他们这些编外海匪,干着最苦最累最惨无人道的活儿,结果拿到手中的钱财最少,还要受到水师将士的鄙夷羞辱! 真是混账至极! 奈何形势比人强,纪纲也只能压着心中的怒火,踏上了去往水师基地的道路。 五日之后,纪纲海贼团抵达,与他同期到达的海贼团多达四五十个,大部分都是水师将士伪装而成,仅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儿,是水师剿灭海匪过程中的俘虏,比如纪纲等人。 但是纪纲眼尖地发现,那些水师海贼团,抓了不计其数的倭国子民,乌泱泱一大片,几乎占据了船上的所有空间。 反倒是金银珠宝这些,纪纲从他们船上没有见到多少。 注意到这个细节,纪纲急忙唤来了林阿俊这些心腹,众人一时间纳闷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抓倭国子民? 难道这些倭奴比金银财宝更加值钱? 不可能啊! 这些倭奴又矮又笨,个子矮小不说,根本干不了重活,更是愚钝不堪而且无法交流。 比起那些身强力壮的蒙古战俘,这些倭奴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倭奴蠢笨无法沟通,可以说是蠢的出奇,完全不会使用农具,更不懂耕地,整天除了吃饭时最积极,其他时候都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种奴隶,买去除了糟蹋粮食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那为何水师还要如此大规模地抓人卖人? 这不符合逻辑啊! 很快纪纲带着大批金银财宝,成功见到了水师将军吴宣。 趁着吴宣对这批金银财宝很是满意,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纪纲讪笑着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吴宣听后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地告诉了原因。 “简单,就算倭奴再不顶用,十个倭奴也能顶一个壮劳力了吧?” “我大明现在各项工程项目都迫切地需要劳动力人手,据说汉王殿下又即将开展一项重大基建项目,所以这倭奴我们有多少朝廷要多少,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纪纲:“!!!” 我尼玛啊! 朱高煦你大爷! 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那么多倭奴,那么多银子,全给烧了杀了…… 纲子含泪走出了将军府,而后狠狠给了林阿俊一个大耳巴子。 “以后只准抢,不准杀!” 第428章 周忱回京!羊毛可是好东西啊! 金陵帝都。 考成新法顺利推行。 有着吏部右侍郎陈洽主持,加上吏部尚书蹇义辅佐,新法推行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 朱高煦这个监国汉王爷只需要总揽大局,解决掉某些不长眼的缙绅即可。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回京,却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此人正是户部主事周忱,汉王爷一向看好的财税贤才。 先前因朱高煦提出的牧羊计划,周忱受命前往北平边疆,主持牧羊计划的执行。 然而因为皇帝陛下的北伐大捷,原本意欲窥伺中原的瓦剌部落直接被打得亡族灭种,甚至北伐大军还一鼓作气,直接杀穿了整个漠北草原,一举收复了岭北行省! 既然如此,那这牧羊计划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毕竟朝廷收复了岭北行省,还在岭北复设了布政司,自然是要效仿前元治理岭北的,那也就不会再执行这劳什子“牧羊计划”,自己破坏蒙古草原的生态环境,那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所以,牧羊计划被皇帝陛下紧急叫停了。 周忱此刻很是尴尬,毕竟他前期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从草原上收购了大批羊毛。 靠着户部的雄厚财力,以及户部尚书夏元吉的鼎力支持,周忱可谓是体验了一把土豪砸钱的快感,硬生生将羊毛砸成了草原各部落民族认可的紧俏货,纷纷通过互市高价卖给了大明。 如此,这牧羊计划第一步,也就算是成功了。 羊毛价格暴涨,游牧蛮夷见到养羊有利可图,自然会放弃豢养战马,大量豢养各种山羊绵羊。 周忱则需要等待时间,然后进行第二步,再花钱将山羊的价格砸高,那牧羊计划基本上就可以成了。 与此同时,这等待期间,他也在一直收购羊毛,不管是不是蒙古蛮夷,只要你拿上等羊毛到互市里来,就可以卖出一个高价! 周忱想要的,正是让草原蛮夷达成这样的常识,只要养羊就可以获取暴利,通过利益诱惑他们疯狂养羊! 经历了数月时间,牧羊计划执行得很是顺利。 毕竟只要足够有钱,靠钱硬生生地砸出来,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这种用钱粮算计一国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着迷。 周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如千古贤相管仲那般,用钱粮经济硬生生地打垮一国! 如果这项伟大的计划当真做成了,那他周忱注定会青云直上,甚至是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然而正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皇帝陛下的一道诏命,周忱彻底就傻眼了。 这尼玛地,大量钱财都砸出去了,收购的羊毛也堆积如山了,你他娘地现在告诉我计划终止,不继续搞了? 那我周忱不是成了冤大头,替罪羊? 毕竟这个项目砸了朝廷海量银钱,结果他娘地屁点成绩没有,那他周忱非但无功反而有大罪! 他周忱可是被打上了汉王党羽的标签,一旦填不上前期耗费的海量钱财,他周忱只怕会被那些缙绅弹劾致死,沦为可悲的牺牲品替罪羊! 虽然这牧羊计划是汉王朱高煦提出来的,最终拍板决定执行牧羊计划的也是皇帝陛下。 但是,皇帝陛下是不会犯错的,即便犯了错,他也不会承认。 至于汉王殿下,你想让他主动承认错误,那还不如自己抹脖子来得痛快! 所以,周忱慌了,自从牧羊计划被紧急叫停之后,他便惶惶不可终日,整个人颓废到了极点。 直到汉王殿下回京,周忱这才着急忙慌地安排好工作,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师。 么得办法,汉王殿下如果不救他,他周恂如可就必死无疑了。 但周忱毕竟只是个户部主事,回京之后没有资格上朝,他只能求助于自己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夏元吉。 老夏头静静听完自家小老弟的诉苦后,直接带上他找到罪魁祸首,此刻正在处理政务的监国汉王爷。 毕竟这劳什子“牧羊计划”是你朱高煦提出来的,周忱也是你朱高煦的铁杆汉王党,现在他因你朱高煦落难即将大难临头,你总不至于不出手相救吧? 不过老夏头很是精明,他还邀请了兵部尚书金忠与吏部尚书蹇义。 毕竟三巨头一向交好,且执政理念相同,凡事都应该共同进退。 牧羊计划导致户部亏空太大,这个窟窿如果填补不上,他夏元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老夏头虽然对此不太在意,但是他对钱粮很是在意。 不管你汉王用什么办法,这笔巨款是因为你才浪费掉的,你必须给老夫补回来! 朱高煦静静听完夏元吉的要求后,又扫了一眼满脸颓废的周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致于三巨头联袂而来,结果只是因为这么件小事。 “恂如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养气功夫不到家啊!” “这多大点事,你至于这样颓废吗?” 一听到这话,三巨头面面相觑,周忱却是双眼放光,满脸希冀地看着朱高煦。 “汉王殿下,难道还有转圜的机会?” “有啊!”朱高煦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你继续收购羊毛即可,有多少收多少,那窟窿迟早能够填上……” 众人:“???” 啥? 继续收购? 我收购你大爷啊! 你丫还嫌这个窟窿不够大是不是? 再继续贴钱收购羊毛,别说周忱必死无疑,他夏元吉也会引咎辞职! 而且最主要的是,你拿朝廷的钱,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简直比杀了他夏元吉还难受啊! “汉王殿下,牧羊计划已经被皇上叫停,继续收购羊毛根本毫无意义,反倒是贴钱收购那些毫无用处的羊毛,只会增加朝廷的财政负担,国库里面已经没钱了啊殿下……” 不出意料,老夏头开始了日常哭穷。 朱高煦听得有些头疼,急忙摆手打断道:“不是,谁告诉你们那些羊毛毫无用处?” “是,那些羊毛带有膻腥味,所以中原无人使用,那只要把这膻腥味解决了,这些羊毛可都是上佳的保暖材料,制成的衣物比之棉服更加保暖!” 四人:“!!!” 嘶…… 去掉膻腥味! 那羊毛的确就没有缺点了! 四人稍微愣神后,瞬间反应了过来,目光炽热地看着汉王朱高煦。 如果他真有法子去掉这羊毛的膻腥味,那这羊毛不但可以给朝廷增加一大笔财政收入,而且还可以制成更加保暖的衣物,届时大明将士征战四方将不再受天时之困! 这羊毛可是一举多得的好东西啊! 老夏头深吸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汉王殿下,敢问这去膻味的法子,您……” “可以给你,不过你们仨需得同意一件事情!” 朱高煦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看得三巨头有些心惊肉跳。 “敢问殿下,是何事?” “奴隶买卖!” 三巨头:“!!!” 第429章 目的!与三巨头的坦白局! 麻了! 有些麻了! 汉王竟然真想做奴隶买卖! 这可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情啊! 强掠人口进行买卖,这简直就是极致体现了人性之恶,与儒家仁义思想格格不入! 一旦天下文人士子得知此事,只怕汉王朱高煦的名声瞬间就会变得臭不可闻! 毕竟他这么做,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为了谋利罢了! 虽然以前他们也曾听汉王殿下提起过,但是那毕竟还没有真正做。 现在瞧汉王这架势,那是准备真正开始行动了啊! 三巨头此刻面面相觑,脸色都不算好看。 户部尚书夏元吉率先出言,斟酌了一下用词,沉声道:“汉王殿下,此举有伤天和,与儒家仁义治国的理念不符,毕竟我大明是天朝上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怎可强掠外邦人口进行买卖,这与蛮夷何异?” “老夏头,本王这么给你说吧,现如今我大明营建新都、修建帝陵、疏浚大运河等各项基建工程项目,用了大量的刑徒苦役,抛开刑徒不言,这些苦役可都是我大明子民!” 面对夏元吉的反对,朱高煦并不觉得慌乱,因为他早就想好了如何说服这个永乐帝小算盘。 “如果说从海外掠夺到数量足够多的奴隶充当苦役,那这原本数十万上百万的大明子民就可以免除徭役,安心在家耕田种地,这一来一去之间为我大明生产的粮食赋税,你有想过吗?” 听到这话,夏元吉顿时一怔。 好像汉王爷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给他打开了全新思维! 营建新都、修建帝陵、疏浚大运河……这些重大基建项目,所调动的民工苦役远远超过了百万人之多。 毫无疑问,这自然会影响地方上的粮食耕种。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承受的损失。 修建帝陵不用多说,每一位新君即位称帝后,第一个大项目就是给自己修建陵墓。 而营建新都也是必须要完成的大工程,毕竟皇帝陛下的迁都之心朝野尽知,他都把自己的帝陵修建在北平了,难道最后还会不迁都? 所以说这些大工程大项目,都是必须进行且必须完成的重大国策! 即便调集征用百万民夫苦役,定然会耽搁农时收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现在,汉王朱高煦给夏元吉提供了一种新思路。 如果掠夺的海外蛮夷足够多,让他们充当苦役劳工,那大明子民岂不是可以免除徭役之苦,安心在家耕田种地? 这不但是一件惠及天下百姓的仁政,而且会给朝廷增加一大笔不可估量的税收! 只要运行得好,大明未尝不可以做到,彻底免除大明子民的徭役! 一想到这儿,老夏头瞬间就激动了,目光炽热地看着汉王爷。 但他不是没有理智,转眼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汉王殿下,海外当真有那么多的蛮夷?” “呵。”朱高煦轻笑了一声,“《万国堪舆图》你也见过了,这个世界远比你们想要得更加辽阔更加精彩!” “东海奴隶不够,那就去南洋,那就去西洋!” “本王就问你一句,就算是为了大明,为了百姓,你同意不?” 同意……吗? 夏元吉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这等买卖的确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但是它对大明百姓而言,却是一项无可争议的仁政善举! 就是有些良心过不去罢了。 朱高煦见他还在犹豫,又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别跟本王提什么这不符合儒家仁义理念,真正的先秦儒家并不反对奴隶制!” “儒家崇尚的是‘礼’,也就是他们制定的礼法秩序,只要奴隶守‘礼’,奴隶主按照“礼”对待奴隶对儒家说来就是理想社会,所以儒家崇古崇仁,与买卖奴隶并不矛盾。” “再说了,你们这些文人老爷们,如果真的是恪守仁义道德,那在家中豢养那么多奴仆杂役干什么?” “对他人高唱什么礼法典制,自己却做尽蝇营狗苟之事,真以为他人都是傻子?要是这些文人缙绅敢跳出来,有一个算一个,本王不撕开他身上那些遮羞布,本王就不是朱高煦!” 面对汉王爷的斥责,三巨头顿时无言以对。 么得办法,人家占尽了道理。 不管是理论依据,还是事实例证,他们都无可辩驳。 儒家崇尚的是礼,而这礼恰恰成了奴隶主维护统治的工具,这是谁都无法争辩的事实。 粗略算起来,春秋战国同样是奴隶主政权,而这个时期偏偏是儒家先贤开宗立派的时候。 所以你真要跟汉王爷争论,他能把至圣先师搬出来骂死你! 而且文人缙绅家长奴仆成群,杂役成堆,这更加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毕竟哪位文人老爷会自己亲自动手做饭,亲自洗衣耕田? 那对于他们而言,是“有辱斯文”! 夏元吉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惟望殿下不忘初心,不可做出谋利之事!” 听到他这句话,朱高煦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只要夏元吉这个财神爷点头了,户部正式接手奴隶买卖一事,才能进行得下去。 朱高煦又转头看向了兵部尚书金忠,这位看着愈发年老体弱的朱棣心腹。 金忠眉头紧锁,陡然叹气道:“汉王殿下,如今我大明国力强盛,故而可以以势压人,兴霸道之政!” “然若是我大明遭遇突变,露出疲软之态,四夷八荒皆因对我大明怀恨在心,奋起而共击之啊!” 王道主“仁”,遵从儒家“为政以仁”思想。 而霸道主“力”,遵从法家对“力”的追捧。 先前大明朝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对待四方夷国都是怀柔远仁,从而建立起了一套友睦邻邦的合理朝贡体系。 然而自从汉王监国理政之后,一改这项基本国策,频频出兵东海南洋,走的显然是霸道之路。 只是,霸道虽好,但后患无穷啊!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 “老金头,你想过没有,不趁现在诸王攻略征伐新土,暗中掠夺一些他们的人口,或者说许以重金诱惑他们主动售出人口。” “等到他们彻底在新土站稳脚跟,大力发展自己的藩国,一旦藩国实力足以与我大明比肩,他们还会甘心偏安一隅,不会悍然杀回中土吗?” 此话一出,三巨头皆是变了脸色。 原来,汉王此刻搞这个奴隶买卖,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掠夺诸王藩国的人口,变相削弱他们的实力!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 三巨头当即点了点头,全部表示通过。 “行了,都没什么意见了吧?” “我有!” 朱高煦:“???” 三巨头:“???” 四人寻声看去,只见周忱胆战心惊地举起了小手,弱弱开口道:“汉王殿下,我的羊毛……” 四人:“!!!” 你大爷! 你就知道一个羊毛! 第430章 羊毛纺织厂!要啥自行车? 应天城东,约二十余里。 朱高煦带着四人来到了既定的羊毛纺织厂。 其实从周忱出发赶去北平边疆收羊毛开始,朱高煦就已经命人开始建设羊毛纺织厂了,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是隶属于太子府的皇庄,以往都是太子府里的宦官在搭理,上次被本王要了过来,建设成了羊毛纺织厂。” 周忱:“???” 三巨头:“???” 啥? 东宫庄田? 你丫还要不要脸了? 汉王府富可敌国,你不能用自家庄田?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太子爷的家产来奉献…… 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由大明朝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 皇帝陛下名下的庄田由收成全进内帑,由宫廷自行支配。 皇太后的庄田又名宫庄,皇太子庄田即东宫庄田。 也就是说,这是人家的私人财产,掌管国家钱粮的户部都无权过问。 可是你汉王爷倒好,建设羊毛纺织厂,用的田地还是人家太子爷的!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太子毕竟是储君,将来这整个大明都是他的,本王这是为朝廷作贡献,为百姓谋福祉,说到底还是他太子爷占了便宜!” 四人听见这话,更是无言以对,直接策马向前,根本懒得理他。 皇庄说是“庄”,但是其实差不多就是一个的镇子,面积不算小。 皇庄里面住的百姓子民,都是属于皇庄的庄客。 这些庄客一些是将土地投献给了皇庄的农户,一些是本就没有了土地的人,受招募前来耕田种地。 毕竟是属于皇室的庄田,朝廷有什么惠民利民的新政,皇庄百姓自然最快享受到,所以他们的生活稍稍比之其他农户要好出不少。 朱高煦骑着高头大马,三巨头跟在他身旁,而周忱则识趣地慢了一步,再后面则是聂兴与郭登所率的锦衣卫。 “现在这个庄子里,一共住了大概四百来户,一千二百余人,其中五十岁以上两百余人,四十岁以上两百余人,妇孺约有五百人,剩下的均是青壮!”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对数字特别敏感。 他听到汉王这话后,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 蹇义见状下意识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夏元吉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一千二百余人,青壮却只有不到一半,此地先前可是皇庄啊,百姓子民的生活比之其他百姓应该要好出不少才对!” “管中窥豹,一叶知秋,可想而知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像地方上汇报的那样好啊!” 金忠与蹇义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听见这话,丝毫不加掩饰,直接炮轰道:“本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文人缙绅最拿手的好戏,就是侈人视听、粉饰太平!” “现如今乡野士绅正在大肆兼并田地,农户耕户需要缴纳的赋税,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哪有什么四海升平,哪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都是文人粉饰出来的笑话罢了。” 朱高煦嗤笑一声,继续策马向前。 夏元吉四人听见他这极其辛辣的嘲讽,瞬间面面相觑,却是无法反驳,最终只能是暗自沉默。 很快四人来到了庄园之前,早已有人在此迎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周忱的老熟人,当初主持品鉴会的富商裘广德。 “草民裘广德参见王爷!” 一见到朱高煦的面孔,裘广德既激动又兴奋地开口喝道,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那模样见了,要是汉王爷身旁没人的话,他肯定扑上去抱着大腿了。 “行了,起来吧,工厂建设得如何了?” 朱高煦翻身下马,而后上前扶起了裘广德。 “当初本王画好了纺织厂的图纸,并且特意标注了需要注意的地方,还从皇家制造局调配了一个工程队配合你施工,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你别告诉本王还没建好!” “好了好了!”裘广德一脸欣喜地解释道:“早就建设好了,工厂已经生产出好几千匹布了,现在就等着羊毛到场,工厂就可以开工生产羊毛布了。” “而且这几日工厂在市面上购买了一些羊毛,已经开始试验操作了,成果很是不错!” 听到这话,朱高煦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这裘广德不愧是白手起家的富商,事情交给他办就是放心。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夏元吉却又提出了异议。 “汉王殿下,这工厂建在庄子里面,势必会占用庄园田地,那些庄客子民该怎么办?难不成将他们全部赶走,任由这些庄客子民自生自灭?” 朱高煦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进入工厂做工人啊,工厂会按照他们的上班时间,给他们发放一定的报酬。” “而且不仅这一座工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羊毛行业正式步入正轨,这整个地方都会全部改建成羊毛纺织厂,以供应需求,所以本王还嫌这里的人手不够呢!” 听到这话,夏元吉羞得满脸涨红,讷讷不知所言。 见好友这般模样,蹇义急忙出来打圆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殿下英明!” 经过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众人很快来到了工厂所在地,这地方坐落在一处河湾旁边,地势十分平坦。 在裘广德的带领之下,众人走进了工厂。 这工厂大都使用了皇家制造局的水泥混凝土,修得极为宽敞,而且结实耐用。 “王爷,现在纺织厂一共有纺织器械五百余床,如果是全力生产,一年可生产各色绢布一万匹有余,日产效率大概在二三十匹。” “一年才生产一万匹布,这效率有些低了啊?” 朱高煦皱了皱眉头,不过转念一想,也只能叹了口气。 大明朝的纺织业,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特别是棉布纺织,大明对于棉布并没有限制,从上而下无论贵贱,都可以穿棉布御寒。 因此对棉花的种植也是极大的起到了推广作用,相对应的则是纺织技术。 这些变化,大大的促进了纺织业的发展。 不过这与后世比起来,自然是不算什么了。 朱高煦也能理解,毕竟他搞出这个羊毛纺织厂,起初是为了配合牧羊计划,但是现在牧羊计划叫停,那就只剩下为朝廷增加收入了。 既然如此,那还要啥自行车? 第431章 汉王朱高煦!变废为宝小能手! 技术落后。 这是没有办法的硬伤。 朱高煦现在也没能力去搞什么蒸汽纺织机。 毕竟技术不够,人力来凑。 大明朝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恰恰也能让百姓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朱高煦并未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巡视起了纺织厂。 倒是裘广德听见汉王这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王爷,这效率真不算低了。” “不过如果购买到更多的纺织器械,从江南等地购买运回来,效率还会大大提高。” “不必了。”朱高煦摇了摇头,“先把架子搭起来吧,等羊毛生产走上了正轨,再考虑扩大规模。” 众人听到这话,也是点了点头。 毕竟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亲眼见到过羊毛制成的实物。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作坊现场,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里的工人几乎全都是女子。 蹇义顿时眉头一皱,有些不太能接受纺织厂选择女子为工。 “汉王殿下,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即可,怎能这般出来上工,抛头露面啊!” 朱高煦满脸鄙夷地看着他,笑骂道:“老蹇头,人都快饿死了,你还准备人家出来挣钱养家?” “你到底是活菩萨还是活阎王啊?要不乐山大佛的位置让你去坐?”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蹇义这老小子好歹也是一位流芳百世的名臣贤臣,结果却也是受限于儒家那些禁锢思想的条条框框。 说到底,这还是程朱理学的锅。 这些个程朱文人名教子弟,歪曲篡改儒家先贤圣言,将其变相阐释为更加扭曲变态的禁锢思想工具,尤其是针对女子。 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完全禁锢死了大明女子的生活。 按照如今的社会现状,女子不但没有话语权更没有主导权,她们的一生只是为了传承后代,孝敬公婆,服侍夫君。 如果是出生在富贵家庭,日子相对好过一些,如若不是,还得为自己的衣食住行而烦忧,尊严更是被践踏的无处安放。 尤其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别说像眼前这些女工人这样出来上工挣钱,她们甚至都不可以跟陌生男子说话,不然很容易被别人说闲话,而且会背上不守妇道的骂名。 换句话说,就算是你快要饿死了,那也得饿死在家里。 这是个畸形的时代,对男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堂。 蹇义被汉王爷一番话噎得满脸涨红,偏偏还真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人家出来上工,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难不成真为了所谓的礼法典制,让她们生生饿死在家中? 那自己这究竟是仁善,还是残忍? 一时间,蹇义陷入了沉思,久久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看着这群略显惶恐的女工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些女工人,全都是这个皇庄里的庄客子民,她们的丈夫大多被朝廷征召,不是去服徭役,就是去打仗,家里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 “家里面没有青壮,耕田种地都成了困难,粮食收成可想而知,上交了赋税之后,家家几乎都没有余粮。” “偏偏这些替皇室打理这些皇庄之人,都是一些心理扭曲的死太监,非但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之心,反倒是变着花样剥削压迫他们,给自己谋取私利!” “当初本王将这皇庄要过来的时候,这皇庄里的子民百姓,那可真是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跟群乞丐似的。”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义愤填膺。 金忠当即追问道:“敢问殿下,那该死的管庄太监呢?此等阉人该严惩!” “自然是被本王宰了,当着皇庄百姓的面儿剁掉了他的脑袋,并将此人贪墨的钱财粮食分发了下去。” “她们的日子,过得是真的苦啊!” 话说到这儿,朱高煦忍不住叹了口气。 裘广德同样叹了口气,顺势接过了话茬。 “王爷,这还不算什么。” “小人听她们讲过,如果遇上老天爷不开眼,收成不好的年岁,饿死人更是家常便饭,甚至还会出现卖儿卖女以求粮食的惨剧。”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了,心中更是沉甸甸的。 尤其是不久之前,夏元吉还曾经提醒过他们,这可是地处京畿的皇家庄田,百姓子民的生活比之其他地方的百姓,还要好上一些。 此刻听到汉王爷与裘广德道出的残酷事实,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其他地方的百姓子民,究竟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艰苦生活。 偏偏,各地地方上报的,那可都是四海升平,太平盛世! 这算是哪门子的盛世? 官员的盛世? 缙绅的盛世? 狗屁盛世! 朱高煦嗤笑了一声,不再提及这个沉重的话题。 想要打造出一个真正的盛世,任重而道远啊! “老裘,让大家开工生产吧!” “周忱,好好看好好学,毕竟日后这生意就交给你二人配合了。” 周忱闻言点头,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裘广德则立即就开始让人安排起来。 随着他这位厂长的命令下达,先前略显惶恐的女子,顿时如作鸟兽散,开始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一个个女子井然有序地走上自己的工位,此刻她们的表情不再惶恐,而是变成了莫名的自信。 这些工位,都是按照不同工序分开排列。 朱高煦等人走进了最大的那间院子,这里是用来处理羊毛膻味的地方。 “按照流程,羊毛被运到此地后,都会被拿出来进行一遍清洗,同时也会进行一轮筛选,筛选出里面的杂物,然后就是进行晾晒。” “晾晒一遍后,羊毛的檀味其实已经减轻了不少,紧接着会放在烧开的盐水中浸泡,进行到了这一步,羊毛的膻味已经彻底被消除干净了。” “如果还不放心,想要将羊毛的膻味去除得更加彻底,还会用烈酒再次清洗一番……” 众人一边逛着,朱高煦一边给他们耐心解释。 三巨头对听见这办法啧啧称奇,有些难以置信地上前查看。 夏元吉抓起了一把去除膻味后的成品羊毛,放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果真是毫无膻味,与棉花一样柔软温暖。 金忠与蹇义纷纷上前,看着这去除膻味的羊毛,忍不住笑出了声。 “成了!” “真成了啊!” “汉王殿下,这可真是变废为宝!” 其实这去除膻味的法子,也不是很困难,偏偏就是没有人去做。 以致于从未有人想过,将这满身膻腥的羊毛给利用起来,偏偏汉王殿下就做到了! 一时间,三巨头有些慨叹莫名。 这位汉王爷,真是个变废为宝小能手啊! 朝廷这可是又增加了一笔稳定收入,而且收入只怕不低! 第432章 姚广孝身死?意外还是阴谋? 膻味去除了。 那这羊毛也就变废为宝了。 起初众人还不太相信,但是亲眼目睹后,他们才是真正见识到了汉王爷的能力。 仅仅只是经过这几道简单的工序,羊毛的膻味就被去除了,不再带有半分膻味。 朱高煦同样拿起羊毛嗅了一下,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后就按照流程这么生产,必须保证去除羊毛膻味,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裘广德应声领命,带着众人来到了隔壁院子。 这是利用纺织机,将杂乱的羊毛变成整齐的毛线。 大明朝的纺织技术,可谓是达到了封建时代的巅峰水平。 各种大中小型的织布机,比比皆是,尤其在江南区域,十户而九户有。 一是因为朝廷的倡导推广,自大明立国以来,高皇帝便要求全民皆种桑、麻、棉,甚至官府提供各类种子,免费发放,对于超额种植的农户还可免除部分杂税,来鼓励民间百姓种植,极大的促进了棉纺业的发展。 二是百姓有利可图,因为朝廷对棉织物需求量逐渐增大,许多没有其他手艺和门路的底层百姓,都投身到纺织业的大军中,通过辛勤的劳作,来换取一家大小的吃穿用度。 在以松江、苏州、常州为中心的纺织重镇,栽培更为集中,全国上下,栽种棉麻桑等作物蔚然成风。 眼前众人见到纺织的场景,在江南地区并不稀奇,随处可见。 时至今日,大明朝的纺织业无论是纺织工具还是技术,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棉花在大明已经取代了丝、麻的地位,成为人们服饰主要的染织品,而纺织品种也极为丰盛,包括丝、麻、棉几种,这其中,尤其是丝织技术最为惊艳,其代表自然是华丽高贵的丝绸。 不过现在,朱高煦又增加了一种,羊毛。 一部分女工正在操作着这些纺织器械,一堆堆的杂乱羊毛,经过这些纺织器械,就迅速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毛线。 这是个枯燥乏味的工作,却可以给这些女工带来报酬,足以让她们养家糊口,所以女工们都是认认真真地劳作着,唯恐丢了这份工作。 朱高煦观察了一下,这些纺织机因大小不同,产量也不同,有的一次可以织出五根毛线,有的却只有三根。 这个效率,的确有些慢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去下一个院落吧!” 这些院落都是按照技术流程搭建,所以朱高煦很是想知道,这些羊毛线下一步会如何加工。 众人在裘广德的带领之下,再次来到了下一个院落。 不出意料,这里就是织布的院落,将去除膻味后的毛线加工成布匹。 然而朱高煦看了一眼后,也有些失望,效率太慢了。 朱高煦晃动着脑袋瓜,认真思考了一下,记忆中好像有个什么“珍妮纺织机”? 这玩意儿只是把原先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的了,所以节省了空间,能够放置更多的纱锭,所以用一个纺轮带动,就可以一下子纺出更多的纱,从而大大提高了纺织效率。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立马来了精神,准备回去就让皇家制造局捣鼓出那珍妮纺织机。 不过织布这个技术活,好像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 “老裘,去拿几根光滑细长的木棍过来,嗯再拿来一堆毛线!” 众人:“???” 啥? 你干啥? 不会吧不会吧? 堂堂监国汉王爷,不会还会女红吧? 裘广德闻言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让一个女工送了过来。 朱高煦看着眼前的光滑木棍,脸上露出笑容。 这玩意儿,前世他为了追求女神,可是没少操作过啊! 朱高煦直接拿起一根,然后找到毛线的开头,直接熟练的在木棍上打了一个活结。 夏元吉这三巨头与周忱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汉王殿下,手中动作不停,很快那堆羊毛,就硬生生地变成了一块大概巴掌大小的毛布! 众人:“!!!” 麻了! 彻底麻了! 汉王爷竟然还会女工? 三巨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爷,神情古怪到了极点。 朱高煦见状忍不住老脸一红,将活计扔给了裘广德。 “老裘,这种织布方法,不但效率快,而且老少皆宜。” “本王见这院落里面都是年轻女工,也可以招收年纪大一些的,让她们有工作可以养家糊口。” 裘广德讪笑着点了点头,立刻竖起了大拇指。 “王爷高义!” 就是不知他这夸赞,是因为年老女工,还是因为汉王爷会女红! 夏元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把夺过那块桀桀怪笑了起来。 金忠与蹇义也是不甘示弱,发出了刺耳的大小声。 “咳咳,敢问汉王殿下,何时学的这女红?” “看这线缝密集端正,殿下只怕女红不错啊?” “老下头,你再哔哔赖赖一句,明日自个儿递辞呈上来!” 众人:“……” 你大爷! 你是不是玩不起? 朱高煦满脸不爽地看着这三个老东西,恨不得一人一个大逼斗。 前世他为女神织了不少围巾毛衣什么东西的,只是可恨女神未曾感悟到他的真心。 所以,舔狗必死! 正当这个时候,一名锦衣卫疾驰而来,同聂兴耳语了几句。 聂兴顿时面色大变,急匆匆地寻到了朱高煦。 “王爷,出事了。” 朱高煦闻言脸色微变,示意聂兴直接开口。 “诏狱失火,太子少师姚广孝葬身火海!”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朱高煦脸色大变,三巨头亦是如此。 姚广孝,葬身火海,死了? 这怎么可能? 那个乱世妖僧,黑衣宰相,就这么死了? 三巨头与朱高煦面面相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姚广孝啊,那可是靖难第一功臣! 他就这么死了,只怕皇帝陛下定会震怒! 毕竟,姚广孝犯了什么罪? 无罪可判! 虽然汉王的确是因为他的蛊惑,这才去的北疆,甚至险些身死。 但是汉王不但没死,还助率军攻克和林收复了岭北行省。 那么,姚广孝还有什么罪? 就算是强行给他扣上一个“离间天家”的罪名,姚广孝的生死也唯有皇帝陛下可以决定! 毕竟,他姚广孝是靖难之役的总策划师,靖难第一功臣! 没有姚广孝,就没有永乐大帝朱棣! 现在,姚广孝意外死了,皇帝陛下会怎么想? 朱高煦满脸铁青,当即下令道:“回京!” 他现在想的是,这是意外,还是说,这是阴谋? 诏狱乃是锦衣卫的核心,一向守卫森严,怎么会突然走水失火? 而且好死不死的,刚好烧死了乱世妖僧姚广孝? 小軏軏,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第433章 姚广孝身死!永乐帝回京! 北镇抚司,诏狱。 朱高煦看着眼前这堆被烧得不成人形的焦炭,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张軏,这是姚广孝?” 面对汉王爷的质问,张軏急忙点了点头。 “王爷,姚广孝因身份特殊,所以都是一直单独关押。” “今日不知因何原因,诏狱内突然起火,火源正是来自姚广孝的牢房。” “卑职猜测,姚广孝应该是得知皇帝陛下即将回京,所以纵火焚身,畏罪自杀了!” 朱高煦:“???” 纵火焚身? 畏罪自杀? 你他娘地搁这儿蒙鬼呢? 朱高煦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軏,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心腹,变得有些陌生了。 诏狱内守备森严,巡逻锦衣卫好手无数,怎会让姚广孝纵火焚身? 而且即便是他真有机会纵火,只怕立刻就会被巡逻甲士发现,哪里会一直等到现在,他姚广孝被硬生生地烧成了一堆焦炭? 偏偏这是在大明,朱高煦也没办法做个基因检测,确认眼前这堆焦炭就是姚广孝。 所以,这是个漏洞百出的荒唐借口。 姚广孝,很可能被张軏给杀了。 毕竟皇帝陛下若是回京,姚广孝定然会被朱棣释放,就算是把他关起来,也绝不会杀了他。 毕竟那是姚广孝,靖难第一功臣,对大明做出了卓著贡献! 而且这姚广孝在正史上面,病逝之后以文臣身份配享太宗庙庭,乃是大明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配享庙庭,正是姚广孝作为朱棣谋臣的最大荣誉。 通观明太祖朱元璋、明太宗朱棣开国两朝配享太庙名单中,十六位功勋自中山王徐达以下,皆为出生入死的武臣。 以文臣位列功臣配享之次者,仅有姚广孝一人。 由此可见,姚广孝在朱棣心中的特殊地位。 结果,现在张軏把姚广孝给杀了! 这可是真麻烦了啊! 朱高煦满脸愁容地盯着张軏,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二人就这般僵持了良久,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最终还是朱高煦败下阵来,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小軏軏,这堆炭真是姚广孝?” 听到这话,张軏满脸茫然地看着朱高煦,下意识地追问道:“王爷难道不信我?” 信你? 信你大爷! 朱高煦直接一个大逼斗抽了过去,随后一把揪住了张軏的衣襟。 “张軏!本王不清楚你究竟想干什么,但是这回你杀了姚广孝,皇帝陛下定然会震怒!” “你以为皇上率大军停滞在北平做什么?那是本王上了折子让他晚点回来!” “现在好了,姚广孝死了,陛下肯定会含怒回京,到时候你张軏恐有性命之危……” “王爷!”张軏突然低喝了一声,第一次打断了朱高煦的训诫。 “卑职已经说过了,姚广孝是意外失火而死,人证物证确凿,即便是面对皇上,卑职也敢这么说!” “若是王爷不信,卑职也无可奈何,但事实就是如此!” 朱高煦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軏。 这个家伙,究竟在做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为什么自己去了一趟北疆,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朱高煦深深地看了张軏一眼,最后径直转身离去。 “张軏,你好自为之!” 听到这话,张軏面不改色,只是望着朱高煦的背影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心腹千户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这……尸体怎么办?” 张軏瞥了那堆焦炭一眼,冷声道:“少师并无家属亲眷,送去乱葬岗,寻一个风水宝地,埋了吧!” 话音一落,张軏转身就走,来到了属于锦衣卫指挥使的独立院落。 这院落位于镇抚司衙门最深处,门口有重兵值守,全是张軏提拔上来的心腹。 除了几名千户之外,一般也无人敢来这院落,毕竟张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值房。 张軏忧心忡忡地走进了自己的小院,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这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王爷,这一次,张軏可不能听您的话了!” 北平,行在。 行在尚书郭资取出了一封奏章,忧心忡忡地寻到了永乐帝。 此刻朱棣难得闲了下来,不是喝茶就是钓鱼,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不过当他看清这封奏章后,朱棣瞬间勃然大怒,气得将鱼竿扔进了池塘里! “混账东西!” “一群混账东西!” “来人,传令下去,班师回京!” 郭资薛禄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满脸忧容。 皇帝陛下,终于要回京了! 只是,他现在回京,却是含怒回京啊! 靖难第一功臣,太子少师姚广孝,骤然间意外生死! 而此刻京师可是汉王监国理政,姚广孝之死很难与他没有干系。 毕竟姚广孝是太子少师,当年与世子朱高炽一同坚守北平,而后又受命教导培养太孙朱瞻基,多次帮助太子化解汉王赵王的污蔑陷害危机,稳固太子朱高炽的大位。 显然 姚广孝乃是太子党的中流砥柱! 现在他出现了意外,直接死在了诏狱里面,那汉王朱高煦肯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这怎么看,都像是汉王朱高煦,在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啊! 而且,姚广孝贵为太子少师,被朝野誉为黑衣宰相,那可是有大功在身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打入诏狱,然后又不明不白地死了,任谁都知道这里面藏有猫腻! 朱棣此刻暴怒到了极点,果断下令回京。 他没有想到,老二竟然会对姚广孝下手,直接弄死了自己这个曾经的左膀右臂! 那可是姚广孝啊! 没有道衍和尚,哪儿来的永乐皇帝? 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当初朱棣赶去救援汉王与太孙的时候,的确对姚广孝动了杀心。 但是汉王与太孙都安然无恙,朱棣的杀心也就此消退了。 毕竟他不是他的父皇,太祖高皇帝,可以不念旧情,举起屠刀对准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战友。 可是,老二偏偏做了。 圈禁太子太孙,害死太子少师姚广孝! 汉王朱高煦,还想做什么? 他就算是杀了天下缙绅,朱棣都不会着急回京。 偏偏,他动了最不该动的人,黑衣宰相姚广孝! 这成功触动了永乐帝那根敏感的神经。 “去传令,命应天做好接驾事宜!” 朱棣冷声下令道,一张老脸阴沉如水。 他倒是想要回去看看,这个老二,究竟想做什么! 第434章 风云起!心神不宁汉王爷! 姚广孝死了。 被张軏给整死了。 朱高煦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他原本还想着,亲自去诏狱里面,嘲笑这黑衣宰相一番。 毕竟事实证明,姚广孝那劳什子“真龙命格”理论,都是一堆屁话罢了。 自己去了一趟北疆,不但救出了太孙朱瞻基,而且还率军攻克和林,收复了岭北行省! 所以,他那套神神叨叨的歪理邪说,是站不住脚的。 嘲讽这老家伙一番,再顺势将他从诏狱里面捞出来,挂着太子少师的名头,去推行新学,主持新学的推广工作。 这是朱高煦暗自给姚广孝定下的安排。 毕竟姚广孝的才能有目共睹,更是精通先秦诸子百家,无疑是主持新学推广工作的最佳人选。 然而,还未等朱高煦有空去诏狱捞人,姚广孝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诏狱走水失火,生生将这位黑衣宰相烧成了一堆焦炭! 这个借口,未免太过荒唐可笑了些。 别说他朱高煦不会相信,就连满朝文武都不会相信,永乐帝更不会信! 一旦朱棣得知这个消息,只怕是会立刻动身回京。 到时候,倒霉的人,不只是张軏,还有自己这个监国汉王爷。 毕竟姚广孝可是张軏私自逮捕打入诏狱,根本就没有一个合适的罪名。 结果现在他直接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诏狱里面,朱棣就算是再好的脾气,只怕也会含怒回京,收拾他朱高煦。 这怎么看,都像是监国汉王爷在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心中的不安就愈发强烈。 “张軏啊张軏,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这是想坑死老子吗?” 沉吟良久后,朱高煦看向聂兴。 “聂大头,你觉得小軏軏究竟在想什么?” 聂兴摸了摸自己的大脑袋瓜,随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他想坑王爷,谁让你现在不叫人家‘小軏軏’?” “……” 东宫太子府。 还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熟悉的味道。 大胖胖正在练着太极剑法,时不时同一旁慵懒晒太阳的太孙朱瞻基插科打诨。 因为监国汉王爷的霸道,他们父子二人,一个太子,一个太孙,两位储君,此刻都被圈禁了起来。 此刻整个太子府,也唯有太子妃张氏可以自由出入。 毕竟张氏代管后宫,这是永乐帝的命令,所以朱高煦真不敢招惹人家。 朱瞻基也就此闲了下来,因为此次北伐中受了很多内伤,正在安心调养。 他倒是真不怕自家二叔会趁机发难,夺走太子大位。 如果二叔想这么做的话,当初就不会千里迢迢赶去救自己了。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叔要真这么做了 朱瞻基这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毕竟他坑害了那一万多名将士,惹得三军将士对他这个太孙极其不满。 既然如此,不如放手,让瞻壑那个家伙上位算了。 这太孙不做也罢! 想着,朱瞻基慵懒地翻了个身,却不料阳光被人挡住了。 太孙殿下睁开眼睛一看,立马麻溜地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讪笑道:“娘亲快请坐,儿子已经替您暖好了。” 太子妃插着腰横了他一眼,这才气鼓鼓地坐了下去,而后就对着正“金鸡独立”的大胖胖开喷。 “我说太子殿下,现在你们爷俩一个练剑跳操,一个躺着晒太阳,日子可谓是过得惬意无比啊!” “反倒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天天还得管着后宫那些破事,忙得脚不着地,我容易吗我……” “娘亲喝茶!”朱瞻基识趣地递上一杯茶,同时不断用眼神示意自家亲爹,赶紧过来哄哄你的爱妃。 大胖胖瞧见自家爱妃这副模样,顿时就乐了。 “爱妃,这是吃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气了?” 太子妃听到这话,张口就想对自己的丈夫儿子诉苦,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叹气道:“算了算了,后宫里面的事情,你们大男人听什么?” 听到这话,父子二人很是无奈。 其实吧,这太子妃统管后宫,确实有些不周全的地方。 毕竟太子妃还只是太子妃,虽然说她是未来的皇后,但是那毕竟还不是吗? 现在后宫里的那堆妃嫔,可都是皇帝的妃嫔,按照辈分,这还比她太子妃高出一辈呢! 加之后宫妃嫔为了争宠,勾心斗角那些腌臜事情更是经常发生,所以总管后宫这个差事,那真是个苦差事,尤其是对于太子妃张氏而言。 太子妃满脸委屈地看向大胖胖,抱怨道:“要不是你们父子俩这么没用,我早向皇上辞去这烂摊子了,哪里要忍受这等委屈……”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爱妃别生气了!” 大胖胖一听这话知道要遭,立马上前抱住了自家爱妃,开始了日常哄妻模式。 朱瞻基见状很是无语,用手遮住眼睛表示看不见,转身就想开溜。 正当这个时候,太子妃一把推开了大胖胖,沉声道:“不过外朝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父子二人听说了吗?” 大明朝分为内廷和外朝,内廷粗略来说就是后宫,而外朝则就是朝堂了。 听到这话,朱瞻基顿时停下了脚步,耳朵都竖了起来。 “诏狱突然走水失火,太子少师姚广孝……不幸遇难!” 此话一出,大胖胖与朱瞻基如遭雷击,瞬间愣在了原地! 太子少师姚广孝,没了? 这怎么可能? “怎会……怎会如此?” 大胖胖满脸惊惧,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朱瞻基同样惶恐不安,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太子少师姚广孝死在诏狱! 而锦衣卫首领乃是张軏,汉王党羽! 这怎么看,都像是汉王朱高煦的手笔! 而这恰恰也正是大胖胖感到惊惧不安的地方! 老二,杀了姚广孝! 那可是姚广孝啊! 他直接就杀了! 那也就意味着…… 他真的动了夺嫡之心! 姚广孝是朝野上下都极为敬重的太子少师,就这么被他给杀了! 他汉王朱高煦这是在传递一个政治信号,光明正大地彰显出汉王的夺嫡之心啊! 朱瞻基满脸茫然,脑子里都是北伐一战。 二叔,想要夺嫡? 那他当初为何要去救自己? 还是说他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 毕竟,那可是姚广孝啊,太子党的牌面人物,就这么死了。 二叔这是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夺嫡争位了吗? 第435章 震惊!火器之神怒骂汉王殿下! 皇家制造局。 朱高煦见到了胡元澄。 这位大明火器之神,先前因为陈公甫一案,对监国太子的处置不满,所以愤然致仕,护送陈公甫的灵柩返乡。 然而朱高煦重新监国后,得知此事,立马派人将他“抓”了回来。 不过因为忙着整顿吏治,朱高煦也没时间来安抚一下他,直接将他扔进了皇家制造局。 虽然说自己致仕了,但是又被抓了回来,总不能天天在这局里吃闲饭吧? 所以胡元澄只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继续管着制造局的事务,旁人碍于汉王淫威,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胡啊,咱制造局发展得怎么样了?” 胡元澄看着汉王殿下,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提出请辞。 毕竟汉王爷已经诛杀了公甫一案的所有案犯,为好友报仇雪恨了。 他再坚持请辞,致仕归乡,就是不给汉王爷面子了。 一想到这儿,胡元澄点了点头。 “制造局规模已经扩大了许多,学徒匠师都按班就部地开始学习技术知识,相信不久之后我大明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一批批专业型技术大家了,只是可惜太子殿下未曾同意扩建,工会的事情也是一拖再拖……” “行了行了。”朱高煦无奈苦笑了一声,“本王这不是回来了吗?分局的地址已经帮你选好了,你随时可以调动工程队前去动工。” “还有工会的事情,宋礼最近也一直在忙着,不过很多标准需要你这位大家前去制定。” “所以啊老胡,这大明现在没你,可是真的不行啊!” 朱高煦扭头看着胡元澄,目光之中带着征求。 “本王听说你之前打算致仕归乡?真的还是假的?” 胡元澄闻言叹了口气,“王爷,当时那情况,臣……不得不请辞啊!” “太子殿下选择袒护行凶案犯,为了稳固朝堂选择牺牲我等,那我等继续坚持撑下去,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解公豹被废,陈公甫屈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压得我等快要喘不过气来,所以……” “本王明白。”朱高煦点了点头,“所以本王杀了那些案犯,算是给你们出了口恶气。” “现在一切回到正轨,你这位火器之神,要是真走了,那可就是我大明朝的损失了。” “而且科学知识尚未开始传播,新学尚且走上正轨,难道你忍心就这样黯然致仕,置公甫的遗愿于不顾?” 毫无疑问,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但是朱高煦也没有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唯有胡元澄掌控皇家制造局,才能确保大明不断攀升科技树。 换个其他人来,朱高煦都不会放心。 胡元澄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诚然,他是因为太子朱高炽的行为,所以才对朝廷寒心,从而愤然致仕。 但是,现在汉王殿下监国理政,将一切拨乱反正,似乎他也没有了致仕的理由。 不过,这毕竟只是短暂性的。 汉王监国理政,只是监国理政! 他终究不是太子,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也不会是他! 说到底,真等太子殿下即位称帝,这一切新政还是会被废除罢免! 既然如此,那现在又何必做这些? “王爷,草民只想问您一句,将来太子即位称帝,皇家制造局保得住吗?” 朱高煦闻言一怔,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并不愚蠢,所以明白胡元澄的话外之音。 “王爷不过是去了一趟北疆,先前大好的朝堂局势,就被太子殿下与那些文臣缙绅破坏得一干二净!” “是,王爷是回来了,也的确拨乱反正了,可这都是暂时的啊!” “等到太子殿下即位称帝,还会有王爷拨乱反正的机会吗?不会有的,更不可能会有!” “我等何尝不想发展大明,何尝不想为大明鞠躬尽瘁?奈何我等已经体会过一次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除非王爷愿意……” “胡元澄!”朱高煦怒了,当即喝止了他继续出言。 朱高煦万万没有想到,这位火器之神,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这是在劝自己去争去抢,去夺嫡争位啊! 先是张軏,现在又来了胡元澄,朱高煦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非要逼迫自己? 做皇帝,难道就那么好吗? 狗都不做! 面对汉王爷的呵斥,胡元澄毫不退让,甚至是讥笑了起来。 “王爷,您顾念兄弟情谊,可是您考虑过我等这些汉王党羽吗?” “解公豹被搞得身败名裂,陈公甫更是无辜丧命,那些文臣缙绅的无耻毒辣远远超出您的想象!” “或许您这位汉王殿下,不会有任何波及影响,然而一旦太子殿下即位称帝,那就是我等这些汉王党羽身死族灭之时!” “既然王爷不愿做那恶人,那请王爷放我等一条生路,早日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还能保全妻小家眷!” 话音一落,胡元澄直接跪倒在地,朗声喝道:“草民恳请汉王殿下,准予草民离京归乡,保全家小!” 朱高煦满脸铁青,望着胡元澄怔怔出神。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迫本王?” “王爷!若您一心就藩,何必表现得如此出彩?若您无意大位,何必革除痹政推行新政?” 胡元澄再次喝道,神情异常坚定。 “退一万步而言,新政即便推行成功,那对王爷有何益处?对我等有何益处?” “王爷到时候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前去云南就藩,以彰显兄友弟恭,兄弟和睦!” “那我等这些追随王爷推行新政之人,会落得个什么下场?王爷可曾为我们考虑过?” “呵,谁都不是圣人,太子殿下不是,王爷您更加不是,如果王爷一意孤行,坚持维护你们那兄弟情谊,那请王爷放过我等,允许草民离京归乡,远离这是非之地!” 朱高煦:“???” 我尼玛啊! 咋滴老子成众矢之的了? 谁看见我都想上来喷我两句? 老子不过去了一趟北疆,你们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胡元澄,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本王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 “当初草民已经说过,这大明朝的官,草民不做,若王爷不服,杀了草民即可!” “胡元澄,你放肆!” “王爷不服,杀了我!” “咳咳,老胡啊……” “对不起,我们不熟!” “……” 第436章 惊恐!靖江王一案牵涉了他? 桂林,靖江王府。 刑部侍郎金纯看着靖江王朱佐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受命前来彻查靖江王府在桂林的种种暴行,结果当真是令人发指。 这靖江王一脉,倚仗着历代天子对他们的优待恩宠,在这桂林府成了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骄奢淫逸,哄抬物价,强抢民女,鱼肉百姓…… 其罪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如果不是当日郭佑在朝堂之上,公然揭露了靖江王一脉的罪行,只怕桂林府百姓还要遭受他们的鱼肉剥削,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就是大明朝的藩王啊! 看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罪名,金纯破天荒地对那位监国汉王爷心生敬意,第一次支持他诸王外放的政策。 将这些个大明藩王全部外放,让他们出去祸害海外蛮夷,总比让他们祸害大明子民要好得多! 靖江王朱佐敬此刻已经被扒去了冠服,沦为了阶下囚。 但他还是没有死心,对着金纯不断叫嚣道:“你这该死的杂碎,你敢动本王?” “陛下回京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本王乃是大明宗亲,本王上面有人,尔等安敢如此对待本王……” 金纯:“???” 啥? 上面有人? 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金纯听到这话,顿时就给他整不会了。 其实当他接到命令,前来桂林彻查靖江王府前,金纯就曾经怀疑过,这靖江王是否勾结了朝堂重臣。 毕竟,他在桂林府的种种暴行,朝堂之上若是无人替他遮掩,那肯定早就引起天下哗然了,更不会轮到郭佑这个愣头青来检举揭发。 再者说来,因为朱佐敬的宗亲身份,大部分官员对他的恶行都是置若罔闻。 只要你不闹得太过分,做出什么谋逆造反之举,他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相比于谋逆造反,你搜刮些民脂民膏,反倒是不算什么了。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朝廷选择包庇纵容,更是助长了这群宗室亲王的嚣张气焰。 那么朝臣也是明哲保身,就算是得知了朱佐敬的恶行,也不敢上奏弹劾。 金纯倒是真没有想到,这朱佐敬会猖狂如斯,愚蠢至此,竟然主动喊出了自己背后后人! 你是在挑战我金纯的底线吗? 金纯冷笑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甲士将其带了下去。 “封锁靖江王府,所有人员全部羁押,一切物品仔细盘查!” “本官倒是想要看看,何人敢包庇此贼,鱼肉我大明子民!” 随着金纯一声令下,大批锦衣卫冲入了靖江王府,开始挖地三尺搜寻罪证。 郭佑走到金纯身边,试探性地开口道:“大人,要不对朱佐敬……上刑?” 听到这话,金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小子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对大明宗亲上刑! “佑安,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行事万万不可冲动。” “即便这朱佐敬的罪行确凿,本官也恨不得直接斩了他,但他毕竟是大明朝的郡王,身份敏感特殊。” “如若我等滥用私刑严刑拷打,皇上得知了此事,定然会降罪下来,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大明律令,宗室亲王犯错,只怕不是谋逆造反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也都会罪减一等,更不能酷刑加身,这是为了维护皇室威严。 所以,这个底线不能碰! 郭佑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朱佐敬罪证确凿,所干出的暴行罄竹难书,令人发指,可是结果呢? 他最多被废为庶人,囚禁在南宫高墙,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而惨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百姓,有的甚至是尸骨无存,阖家灭门! 这公平吗? 不公平! 兴许是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金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道:“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冒险检举揭露了靖江王府的罪行,桂林府的百姓只怕还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佑安,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吧!” 话音一落,随行锦衣卫百户穆肃突然走上前来,递给了二人一份名单。 “两位大人,这是在靖江王寝宫暗室内发现的名单!” 金纯:“!!!” 名单! 还真有名单! 难不成真会涉及某些九卿大员? 金纯下意识地接过名单一看,却是瞬间脸色巨变,额头上直冒冷汗。 “这……这不可能!” 堂堂刑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堂大员,竟然被这份名单吓得脸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郭佑见状大为惊诧,忍不住探头一看,却是吓得瞳孔剧震,惊到了失声的地步。 这份名单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官职人名,除了广西布政司官员外,大部分都是京官朝臣!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贿赂名单! 靖江王朱佐敬通过搜刮民财,用以贿赂这些朝臣官员,让他们在朝堂之上替自己遮掩,从而在桂林府肆意妄为! 这种可能性,金纯临行之前就已经想到过了。 但是,这份名单最上面的一人,也是受贿数额最多的一人,赫然是彭城伯张昶! 府军右卫指挥使,彭城伯,张昶! 太子妃的嫡亲长兄! 太子殿下的大舅哥! 怎会如此? 这靖江王怎会贿赂张昶? 要知道张昶只是因为外戚身份,所以承袭了一个彭城伯的爵位,领了一个府军右卫指挥使的闲职。 朱佐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贿赂一个这样毫无实权的外戚! 除非……他贿赂的不是张昶,而是太子妃,或者说,是太子! 太子,与靖江王一案,有关! 一想到这种可能,金纯瞬间冷汗直流,后背都湿透了! 太子收受朱佐敬的贿赂,选择包庇纵容朱佐敬在桂林府的恶行暴行! 如果这种事情被证实,那太子朱高炽可就完了! 他一向仁慈宽厚,深受朝野敬畏拥戴! 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他朱高炽就是表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表面上是位仁慈贤太子,背地里却是个贪婪真小人! 收受贿赂,包庇凶犯,任由朱佐敬鱼肉百姓,荼毒一方! 这要是真的,太子朱高炽……完了! 郭佑满脸惊愕,随即变成了暴怒! “大人,这……这是真的吗?” “太子殿下他……” “住口!”金纯怒斥了一声,“此案目前仅是与彭城伯张昶有关,不要妄自揣测!” “大人,证据确凿啊,那朱佐敬花重金贿赂一个彭城伯张昶有何用处……” “郭佑!此案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大人!那些惨死的百姓,他们的冤魂,可都在看着您啊!” 锦衣卫百户穆肃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二人陷入了争辩。 他神情凝重地看向了应天方向,陡然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文人! 大人,事情成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第437章 威胁!太子朱高炽,贪婪真小人! 金纯有些慌乱。 只能强行安抚住了郭佑。 毕竟此案涉及到了彭城伯张昶! 但是,朱佐敬又根本不需要贿赂彭城伯张昶! 这就给人们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毕竟,彭城伯张昶是外戚,太子朱高炽的大舅哥! 金纯看到名单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个案子并不简单,甚至很有可能引爆太子党与汉王党之间的矛盾! 虽然他金纯为官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对此案深恶痛绝。 但是他更加不愿意相信,自己一向鼎力支持的太子朱高炽会是个表里不一的真小人,所有仁慈宽厚都是他猎取民望的伪装! 没有犹豫,金纯当即就地展开了审查工作,尤其是靖江王府针对彭城伯张昶的贿赂! 即便靖江王朱佐敬不能动,也不能对他私自动刑,但是锦衣卫有的是手段,可以让他乖乖开口。 为了洗清太子殿下的嫌疑,也为了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金纯这次选择了违背原则,将朱佐敬交给锦衣卫百户穆肃,由穆肃在不动用私刑的情况下,撬开朱佐敬的嘴。 然而金纯万万没有想到,这将会是他此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靖江王府大狱。 此地原本是靖江王折磨他人泄愤所私建,倒是没有想到,现在被折磨之人竟然成了他朱佐敬。 想要撬开朱佐敬的嘴,又不让他身上有半点伤痕。 穆肃采用的拷问办法,自然是锦衣卫现在已经十分精通的水刑。 朱佐敬身为大明郡王,养尊处优多年,根本忍受不了那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尤其是当他好不容易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如同快要溺死的人一样,正疯狂地大口喘着粗气,下一刻一张张白纸又帖到了他的脸上,再次将他拉入了那绝望的煎熬之中。 金纯与郭佑见不到这等惨状,尤其是朱佐敬那狰狞的面容,与不时发出的嘶吼,更是令二人如坐针毡。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违背了大明律令,违背了自己一直坚守的原则。 朱佐敬的嘶吼咆哮,落到二人耳中,更像是对他们灵魂的拷问! 所以,金纯起身走出了牢房,郭佑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见此情形,穆肃知道,机会来了。 他慢慢走上前去,贴近朱佐敬耳边,眼睛却是始终紧盯着门口,唯恐金纯与郭佑随时回来。 “靖江王爷,汉王殿下托小人与你做一笔交易。” 朱佐敬听到这话,四肢疯狂挣扎,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根本就是徒劳。 强烈的窒息感与恐惧感笼罩着他,令朱佐敬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发出呜咽声。 “王爷寝宫还有一间密室对吧?那里面除了金银珠宝外,还有一封太子朱高炽的手书!”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靖江王爷一口咬定,自己在暗中多年行贿太子,替太子搜刮民财,让太子替您遮掩罪行,那这笔交易就成了。” “靖江王爷非但无事,汉王殿下还会让您去海外新土就藩,做个逍遥快活的土皇帝!” “但是,如若靖江王爷敢自作聪明,破坏汉王殿下的计划,那靖江王爷阖府上下,都会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全部死于盗匪之手!” “靖江王爷,听明白了吗?” 耳边不断传来那宛如恶魔低语般的声音,更是令朱佐敬绝望到了极点。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安分老实地待在桂林府,还斥重金贿赂那些朝臣,结果此次突然就被朝廷给严办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一场汉王针对太子的阴谋! 天杀的汉王朱高煦,这是想借用自己之手,将太子朱高炽拉下马来,他好趁机上位入主东宫啊! 该死的畜牲! 畜牲! 穆肃似乎是察觉到了朱佐敬的不满,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低吼。 “再添三张纸!” 听到这话,两名锦衣卫力士都是一惊。 “大人,这样只怕会……” “听不懂话吗?” 穆肃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二人不敢再劝说,取来三张白纸浸泡在水中,而后再依次贴到了朱佐敬脸上。 刹那间,强烈的窒息感猛然席卷而来,令朱佐敬整个人痛苦到了极点。 有那么一瞬间,朱佐敬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白纸从脸上取下,他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疯狂且贪婪地大口喘着粗气。 “靖江王爷,明白了吗?” “咳咳,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话音未落,穆肃只是抬了抬手,一张张白纸又浸满了水,强行贴到了朱佐敬脸上。 一瞬间,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让朱佐敬彻底崩溃! “靖江王爷,听闻您一向喜爱的女儿,是位国色天色的可人儿。” “只怕王爷也不想,她落入盗匪手中,生不如死吧?” 耳边再次传来了穆肃的威胁,这一次朱佐敬挣扎的幅度,比先前都要疯狂许多,倘若不是四五名力士紧紧按着他,只怕还真个让他挣脱了去。 “呵,王爷难道还不明白,现在你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格!” 穆肃轻笑了一声,随即抬手让人移开了白纸。 朱佐敬已经被一次次的窒息感折磨得几近崩溃,即便白纸移开了,他也是双目无神地看着虚空,眼中溢出了两行清泪。 说到底,他现在不过是颗可悲的棋子,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如果他不按照朱高煦的意思去做,只怕朱高煦那个畜牲,当真会杀了他全家! 什么血脉亲情,什么宗室和睦,那个畜牲都这般用心恶毒地陷害太子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朱佐敬心中哀叹了一声,沙哑着回答道:“本王明白了。” 正当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匆匆回来的金纯与郭佑二人。 他们在外面没有听到朱佐敬的嘶吼,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意外,所以匆匆赶了进来。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出现那一瞬间,穆肃就陡然暴喝了一声,成功掩盖住了朱佐敬的声音。 “你究竟为何行贿张昶?” “不是……张昶!是……太子!” 听见朱佐敬这沙哑的声音,金纯与郭佑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太子命小王搜刮民财,他在朝替小王遮掩罪行。” “小王寝宫暗室内,还有太子手书一封!” “小王……不敢不从!” 金纯:“!!!” 太子! 真的是他! 搜刮民财的也是他! 鱼肉百姓的也是他! 什么仁慈贤太子,不过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太子朱高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婪真小人! 第438章 朝野震动!三巨头怒骂朱高煦! 汉王府。 朱高煦有些怅然。 自从那日他与胡元澄不欢而散后,汉王爷仿佛就失去了斗志。 整日不是在府上陪孩子,就是一个人躺在椅子上发呆。 连府上的狗见了他这颓废,都会摇头叹气。 朱高煦的确废了,他不明白为何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地步。 他意外来到了这大明朝,起初只是想去云南就藩,做个依红偎绿的王爷。 结果坑儿贼朱棣非要压榨死他,不但没有让他前去就藩,而且还让他监国理政。 偏偏他朱高煦也是贱,搞钱搞着就搞成了反腐斗士,剔除了一大批贪官污吏,给朝廷增添了几大笔稳定的收入来源。 然后,汉王爷就开始飘了。 亲眼见到了这个时代的愚昧,自己又手握朝政大权,他难免想要做些什么,让大明朝的老百姓过上一些好日子。 所以,朱高煦变得越来越激进,越来越像个政客。 打击程朱,弘扬新学,外放诸王,建设水师…… 大明朝,也成功被他朱高煦带离了原本的航向,焕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蓬勃生机!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惊愕地发现,身边人都变了。 张軏变了,胡元澄也变了。 一个个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啊! 自己这些为数不多的好友心腹,一个个地都巴不得自己夺嫡争位,将太子拉下马来,而后自己入主东宫! 这样,他们就可以成为从龙之臣,潜邸之臣! 可是,自己不愿意啊! 这他娘地,自己辛辛苦苦地做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生活水平提高一点,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帝位啊! 打造出一个君圣臣贤的朝堂,他朱高煦这位汉王爷,在云南逍遥快活,那不香吗? 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个皇帝?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 大明朝的皇帝,狗都不做! 但是,人胡元澄说的也没错啊! 你不想做皇帝,你搞这些新政做什么? 我们这些人又凭什么跟着你搞新政,得罪天下官员缙绅? 到时候你朱高煦拍拍屁股去云南逍遥快活去了,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对啊,他们怎么办? 朱高煦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脸上写满了惆怅。 这些新政推行完毕,大明朝也就此奠定了强国之基。 可是这与他朱高煦有什么关系,与胡元澄等人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他们得罪了天下官员缙绅,只怕会在大明寸步难行! 解公豹与陈公甫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足以证明那些文人缙绅的手段是何等阴险毒辣,简直就是不择手段!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不怕他们的报复? 换而言之,胡元澄的话外之音很是简单。 你想搞新政,可以,那就去夺嫡,去争位! 只要你朱高煦成了太子,那我等把命豁出去都行! 但是,你不是太子,那你搞个屁的新政? 就算现在新政推行成功了,等到新君即位称帝,还是会全部被罢免废除,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而且,他们这些追随汉王搞新政的人,等到新君上位后,只怕还会遭到清算! 说到底,胡元澄已经对太子朱高炽彻底失望,所以不愿再在大明为官。 要么放弃新政,自个儿玩去! 要么夺嫡争位,大力推行新政! 朱高煦面对这个选择,根本做不出决断。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见金忠蹇义夏元吉三巨头怒气冲冲地冲入了汉王府,寻到了正在躺椅上思考人生的汉王朱高煦。 还没等朱高煦开口,夏元吉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怒骂。 “汉王,你真是好手段啊!” “不但骗过了我们这些老臣,还骗过了皇上,骗过了整个大明!” 朱高煦:“???” 啥? 啥意思? 有毛病吧你? 大清早地喷老子? 朱高煦被喷得满脸口水,一脸懵逼。 “我说老夏头,你吃错药了是不是?本王怎么你了?” “呵,汉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只是汉王如此行事就不怕陛下震怒吗?” 蹇义不阴不阳地答了一句,那充满鄙夷嘲讽的话语,令朱高煦愈发摸不着头脑。 金忠就更是简单了,指着朱高煦怒骂道:“畜牲!” 朱高煦:“!!!” 我尼玛! 这是要疯啊! 这三个老东西怎么了? 咋滴本王刨你们家的祖坟了? 三巨头怒视着汉王爷,个个满脸铁青,杀气腾腾。 夏元吉见他还在装傻,直接将金纯的弹劾奏章扔到了他脸上。 “汉王还在装什么?这是把我们大家当傻子糊弄吗?” 朱高煦翻开奏章一看,顿时就蒙了。 金纯弹劾太子爷? 金纯? 太子爷? 这是什么情况? 大胖胖把金纯家祖坟刨了? 朱高煦急忙向下看去,片刻之后脸色大变,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胖胖被人诬陷了! 太子授意靖江王搜刮民脂民膏,强占百姓田地,替靖江王遮掩罪行! 这尼玛地,是谁的手笔? 端得是个狠辣阴毒,丧尽天良啊! 太子朱高炽那可是出了名的宽厚仁慈,因此得到了朝野上下的爱戴敬重。 现在突然爆发出这么一个丑闻,那太子的贤名将会一朝尽丧,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被废掉! 太子被废,那…… 这是哪个王八蛋要陷害本王? 朱高煦惊了,豁然起身喝道:“三位,本王对此事毫不知情,这是污蔑太子,陷害本王啊!” 皇帝陛下马上回京! 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出这等丑闻! 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他朱高煦这个监国汉王爷做的! 这他娘地朱棣回京之后,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然而三巨头闻言却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朱高煦。 那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压根儿就不相信! “汉王,如今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引得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太子更是成了众矢之的,你还敢说这不是你所为?” “呵,除了你,还有谁一心想让太子身败名裂?” “汉王,老夫当真是看错你了,你真是一点没变,凶横淫荒,狡黠跋扈,狼子野心!” 夏元吉说完这话,劈手夺过了奏章,随即三巨头径直转身离去,根本不给朱高煦解释的机会。 朱高煦见状愣在了原地,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何人想要挑起祸端? 污蔑太子,陷害本王? 不对,难不成……姚广孝没死? 第439章 纳闷!搞风搞雨的老王八! 朱高煦脸色微变。 下意识地,他唤来了聂兴,悄声嘱咐了几句。 聂兴闻言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王爷。 “王爷,这……他是自家兄弟啊!” “聂大头,按照本王说的去办!” 朱高煦懒得跟他过多解释,只是语气森然地下了命令。 眼见自家王爷这副神情,聂兴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马领命而去。 待他走后,朱高煦沉吟了片刻,匆匆赶往了东宫太子府。 一跨进大门,只见太子朱高炽正在舞着太极剑,太孙朱瞻基则悠哉悠哉地躺着晒太阳。 见此情形,朱高煦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朱瞻基踹翻在地。 “混账!” “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朱瞻基被突然一脚踹了个狗吃屎,当即怒骂出声。 然而等他看清来人是谁后,吓得立马闭上了自己狗嘴,讪讪地陪笑道:“二叔今日怎地有空来了?” “嗯,闲来无事,准备过来揍你一顿!” 朱瞻基:“???” 你大爷! 我哪儿得罪你了? 合着你把老子当出气筒? 我好歹也是大明太孙,国之储君啊! 朱高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坐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大胖胖舞剑。 剑舞,也是一种舞蹈。 开元盛世时,唐宫第一舞人公孙娘子,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器,挥洒出大唐盛世万千气象,引得诗圣杜甫为之题诗。 嗯,与矫若游龙的公孙娘子比起来,大胖胖这剑舞简直就是辣眼睛。 “太子爷,出事了。” 眼见大胖胖压根儿不搭理自己,朱高煦只能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上次兄弟二人见面大吵了一架,随即朱高煦就命禁军封锁了东宫,严禁大胖胖与朱瞻基出入,这更是加重了他们兄弟二人间的矛盾。 但是,现在出了这等大事,朱高煦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 说到底,他是真的不相信,大胖胖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太子爷听到这话,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冷冷地看着朱高煦。 “太子爷,可曾勾结靖江王朱佐敬搜刮民财,鱼肉百姓?” 听到这话,朱高炽只是嗤笑了一声,根本懒得开口解释。 他堂堂大明朝的太子,只要安分守己地等到皇帝驾崩,他就是大明天子,整个大明都是他的,他有必要去勾结一个郡王搜刮民财吗? 朱瞻基听到这话也愣了,急声道:“二叔,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太子府虽然穷了点,不比二叔的汉王府富裕,但是也没穷到这种地步啊,为了一点钱财去祸害百姓!” “瞎说?”朱高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道明了实情。 “刑部左侍郎金纯弹劾太子勾结靖江王朱佐敬,横征暴敛收刮民脂民膏!” 大胖胖:“???” 朱瞻基:“???” 金纯? 弹劾太子? 勾结朱佐敬? 搜刮民脂民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胖胖顿时就急眼了,怒喝道:“孤疯了才会勾结那朱佐敬,金纯他是干什么吃的?难不成受了你这位汉王爷的蛊惑?” 开玩笑,能不急眼吗? 这幕后黑手明显是想把他朱高炽搞得身败名裂啊! 太子一旦被证实德行有亏,那他就不配做这个太子,会被人拉下马来! 所以朱高炽与朱瞻基此刻都看向了朱高煦,很难不怀疑这是他搞出来的破事! 朱高煦无奈地以手抚额,叹气道:“咱亲爹马上就回京了,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才会用这种下作伎俩来污蔑太子!” 皇上要回京了? 听到这话,大胖胖与朱瞻基顿时一喜。 不过这就足以证明,汉王朱高煦真的不是幕后黑手了。 毕竟皇帝陛下一旦回京,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汉王朱高煦,到时候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除了他这个汉王爷,还能有谁? 污蔑太子,陷害汉王…… 到底是谁在搞风搞雨? 他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好处? 太子被废,汉王也上不了位。 毕竟永乐皇帝最为痛恨兄弟相残,他是决计不会容许这等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那这幕后黑手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说他仅仅只是想要看到京师大乱,朝堂大乱? 朱高煦看向大胖胖,“老大,姚广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与姚广孝接触不多,仅是从正史中了解到此人的丁点性格。 但是大胖胖不一样,当年靖难之役时,大胖胖还是燕王世子,姚广孝受命辅佐于他,共同坐镇北平。 到了永乐年间,朱棣御驾亲征,姚广孝又受命辅佐大胖胖监国理政。 所以他们二人很是熟悉,乃是师生关系,自然了解也就更多。 太子爷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最终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少师这个人,我也看不透!” “有人骂他是‘乱世妖僧’,有人赞他为‘黑衣宰相’,他就像处于这两者之间。” “老二,你的意思是……难不成是少师在这后面搅弄风云?他不是被张軏抓进诏狱了吗?” 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朱高煦直接起身就走,懒得跟大胖胖解释。 乱世妖僧! 黑衣宰相! 姚广孝啊姚广孝,本王希望你是真的死在了那场意外大火里面。 如若不然,那本王会亲自送你上路! 朱高煦心情很沉重,他已经隐约猜到,炮制出这场大案的幕后黑手,是何人了。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毕竟那人不应该会变成这样。 可是,姚广孝这个老王八,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否则当初朱棣也不敢有底气起兵靖难。 什么“真龙之说”,什么“命格理论”,连绵不休地在你耳边叨咕,就算是起初不信,听多了也会难免记在心中。 而这,恰恰就是姚广孝最擅长的本事! …… 行在。 朱棣接到了密报,一张老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看着这密报中的内容,永乐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啊!” “京师里的这潭水,真是被你们越搅越混了!” “朕倒是想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第440章 离谱!他们怎么会搅和到一起? 聂兴此刻很茫然。 自家王爷让自己去监视张軏? 这是什么行为? 小軏軏可是自己人啊! 自从当初纪纲被撸了后,张軏就被王爷提拔,代掌锦衣卫事务。 从那一天开始,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仿佛就成了汉王亲军。 张軏那是铁了心地支持自家王爷,带着锦衣卫一众兄弟鞍前马后,毫无怨言。 而他张軏本人,也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了汉王党的标签,成了与自己齐名的汉王鹰犬! 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会怀疑到张軏头上? 聂兴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他还是选择执行命令。 这就是朱高煦看中他的地方,越是头脑简单的人,就越发纯粹,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是日傍晚,聂兴邀请了一众锦衣卫好友手下,连同张軏郭登在内,在自己家中大摆宴席,众人喝了个酩酊大醉,诉说着各自心中的苦闷。 席间聂兴敏锐地注意到,张軏一直沉默寡言,即便众人问到了他,他也是一笑而过,明显与以前大不一样。 换句话说,他是真的变了。 一想到这儿,聂兴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的汉王党三剑客,现在就只剩下他聂兴这个孤家寡人了。 郭兰为救王爷战死沙场,张軏行为古怪疑似叛变。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今日这般地步? 没有了喝酒的兴致,此次宴会也就草草结束。 不过在众人眼中,聂兴已然大醉,还是被张軏郭登抬到了床上。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到众人先后离去,聂兴却突然苏醒,迅速换上了夜行衣,悄悄跟在了张軏身后。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曾经的好兄弟,背地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又想要干什么! 一路无言。 张軏并未回自家府邸,而是来到了镇抚司衙门。 一众锦衣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似乎早就习惯了张軏深夜前来镇抚司。 聂兴身手一向不凡,毕竟他当初可是被精心培养出的杀手反贼,所以一时间倒也无人察觉,张軏身后跟着这么一个尾巴。 在汉王党三剑客里面,武艺最好者自然是聂兴,次者是张軏,最后是郭兰。 毕竟张軏与郭兰都是勋臣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只会些拳脚功夫,哪里能与刀口舔血的反贼杀手相比。 聂兴只见张軏先是孤身进入了自己的值房,坐了片刻钟后,这才起身向后院走去。 当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或许,张軏的秘密,就藏在后院。 镇抚司衙门深处,一座偏僻不起眼的房间。 夜色深沉,一道人影轻盈地翻过院墙,在主卧的窗户蹲下,未曾发出半点声响。 主卧内灯光不亮,但凭借聂兴的眼力目力,却可以看的清楚,听的仔细。 张軏走进房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桂林府那边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成了。” “朱佐敬在穆肃的威胁之下,一口咬定正是太子授意于他,横征暴敛收刮民财!” “刑部左侍郎金纯对此极其愤怒,写了一封弹劾太子的奏章,而他本人正带着朱佐敬星夜兼程赶回京师,预计还有两日便可抵京。” 听到这话,聂兴惊得头皮发麻! 这一切,竟然是张軏做的! 威胁靖江王,污蔑太子,陷害汉王!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当此时,屋内竟然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陛下还有多久回京?” 张軏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陛下行在即将抵达凤阳,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张軏敲击着案桌,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人,乃是永乐大帝,大明朝的天子! “少师,你觉得呢?” 少师?! 姚广孝?! 窗户外面,聂兴听到这个称谓,顿时心头剧震! 大明朝现在只有一位“少师”,那就是太子少师,黑衣宰相姚广孝! 我尼玛啊! 张軏怎么会跟姚广孝搅到一起去了? 他张軏不是因为汉王走北疆一事,恨不得将姚广孝剥皮抽筋吗? 聂兴愣在了原地,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张軏与姚广孝密谋,污蔑太子,陷害汉王? 一个太子少师,一个汉王党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太子倒台了,汉王也被废了,他们两个能够落得什么好处? 这他娘地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撑得吗? 无数疑问充斥脑海,聂兴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听下去。 姚广孝看着心神不定的张軏,笑着宽慰道:“你的不安并非心血来潮,皇帝陛下此刻极有可能正在回京的路上,甚至他都已经回京了!” 此话一出,张軏惊得豁然起身,瞬间面色大变。 “皇上回京了,那我们这么做不是自取死路?” “所以要快!”姚广孝淡淡地回答道,“今夜就动手,借着换防的名义,杀入太子府。” “太子与太孙此刻都在府内,只要杀了他们,那汉王就是唯一的储君!” “皇帝陛下即便再愤怒也无济于事,毕竟他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了,到时候你张軏必死无疑,用你的尸骨铸就汉王的帝路!” 张軏听到这话,瞬间就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聂兴,此刻人都已经傻掉了。 这姚广孝疯了吧? 他不是一向支持太子与太孙? 怎么会突然给张軏出这样的毒计? 难不成因为太子与太孙没有去诏狱里面捞他? 这他娘地,端得就是个离谱啊! 离了大谱! 不知为何,聂兴总觉得张軏是被这乱世妖僧给坑了。 用你张軏的尸骨铸就汉王的帝路? 我去你大爷的! 先别说王爷愿不愿意,他要是知道了这个计划,指定将姚广孝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张軏啊张軏,你糊涂啊你! 果不其然,只见张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低喝道:“既然如此,那就干了!” “稍后会有人安排少师出城,云游天下,四海为家!” 姚广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直接摇头拒绝了,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 呵,为什么要在意呢? 他现在被巨大的成就感所笼罩,不亲眼目睹自己的杰作,怎么会甘心就此离去? 朱棣啊,你下不了这个决心,就让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 张軏此去必死无疑,汉王党羽谋逆造反,这把火足以将汉王党羽烧个干干净净! 如此,你还下不定决心吗? 第441章 蠢货!你比我聂兴还要愚蠢! 夜色幽幽,月冷清秋。 聂兴蹲在窗户外面偷听,已经足足过了快有小半个时辰。 听了这么久,他也总算是弄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軏长时间与姚广孝待在一起,成功被这个乱世妖僧蛊惑。 姚广孝看出了张軏一心想助汉王朱高煦夺嫡上位,所以成功说动张軏,帮助其假死脱离视线,暗中策划了这一系列的行动。 张軏毕竟做了快一年的锦衣卫首领,锦衣卫内有着大批心腹嫡系。 因郭佑在朝堂之上检举揭发靖江王的种种暴行,汉王朱高煦一怒之下命金纯与郭佑前去查办,张軏则趁机派心腹百户穆肃前去,炮制出一系列的罪证,威逼靖江王朱佐敬污蔑太子。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确凿,以金纯那刚正不阿的脾气,他定然会怒而回京,弹劾太子失德不法。 但是,朝野上下只会认为,这是汉王朱高煦的手笔,毕竟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这么苦心竭虑地陷害太子! 自此,汉王党与太子党之间的恩怨矛盾将会被彻底引爆! 皇帝陛下又即将回京,或者说他老人家已经到了京师。 在这种前提之下,张軏这个蠢货今晚前去东宫太子府,别说袭杀太子太孙了,只怕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往里面去跳! 开什么玩笑? 太子和太孙乃是国之储君! 大明朝的储君,哪里会是那么好杀的? 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储君被人谋害这等可笑的事情! 张軏啊张軏,你他娘地平日里骂我傻,你才是头真正的蠢猪! 姚广孝这妖僧的话你都敢信,你不死谁死? 关键在于,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张軏再去袭杀太子太孙,那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汉王? 先是圈禁太子,而后陷害太子,甚至还派人袭杀太子…… 这尼玛地,自家王爷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聂兴整个人都惊惧地颤抖了起来。 然而正当此时,一阵破空声骤然响起。 聂兴当即面色狂变,身体本能地翻滚开来,随即冲向了身后府邸院墙。 暴露了! 就在他方才蹲的地方,已经被钉上了几支锋利弩箭! 如果他反应慢上半拍,只怕现在已经被生生钉死在地上了! “王爷啊王爷,今日老子要折在这儿了!” 这里是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精锐汇聚之地,也是世人闻风丧胆之地! 他聂兴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聂兴做出了明智选择,直接不逃了,任由锦衣卫精锐将自己围困在中间。 张軏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见到聂兴的时候,并未觉得惊讶,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聂兴在窗外偷听。 “你知道我要来?” 聂兴注意到了张軏的神情,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张軏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个蠢货平日里跟铁公鸡一样,突然间大摆宴席请我们喝酒,还没有什么真正的喜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一听到这话,聂兴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逼斗。 他娘地,还以为自己天下最聪明,没想到早就暴露了。 “小軏軏,王爷让我来的,现在你回头还来得及,王爷会帮你摆平一切的!” “那姚广孝就是个疯子,他是‘乱世妖僧’啊,就连王爷都对他忌惮无比,你怎么敢听信他的蛊惑?”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朱高煦那可是一向对姚广孝敬而远之。 上次要不是姚广孝主动约见,汉王爷哪里去千里迢迢地赶去北疆捞人,还险些命丧当场。 张軏只是静静地看着聂兴,沉声道:“聂大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王爷不上位,迟早会被清算,可恨他看不透这一点。” “王爷看不透,难道你也看不透?” “透你娘!”聂兴怒了,指着张軏怒骂道:“老子看你就是自作聪明,愚蠢至极!” “你知道王爷想要什么吗?你真正了解过王爷吗?你有什么资格替王爷做决定?” “张軏,你如果真这么做了,王爷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多么可笑的借口啊! 助王爷夺嫡上位? 王爷真想上位需要你吗? 这张軏明显是走火入魔了啊! 张軏闻言脸色发冷,眼见时间已经不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聂兴,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你我兄弟这么久了,我希望你能支持我,跟我一起去!” 望着张軏那满脸希冀的面孔,聂兴眼中闪过了一抹悲怆与哀伤。 “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你这样一意孤行,反倒会置王爷于险境啊!” “不会!”张軏一脸决然,“你忘了,我次兄张輗是禁军统领,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只要太子太孙一死,陛下除了立王爷为储君,别无其他选择!” “疯了!”聂兴怒喝道:“张軏,你他娘地疯了啊!” 眼见无法劝说聂兴,张軏也不再白费口舌,直接下令道。 “你们留下,看住聂兴与少师,不要杀他们。” “其余人等,随我入宫,起事!” 话音一落,张軏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迟疑。 聂兴见状急得不断嘶吼,甚至拔出战刀挥砍,想要拦下这个蠢货。 然而锦衣卫精锐人数众多,即便他们没有下死手,聂兴身上还是多出了不少伤口,鲜血浇灌之下,让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张軏!” “你不能去啊张軏!” “平日里你们都笑我傻,老子今天才知道,真正傻的人是你!” 仅仅只是几个回合,聂兴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而是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聂兴望着张軏的背影不断嘶吼,希冀着能够劝说他回心转意。 然而当张軏听到这话,的确停下了脚步,但他也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大步离开了。 任凭聂兴如何嘶吼咆哮,最终却也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軏离去,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蠢货!” “该死的蠢货啊!” “张軏啊张軏,你真是他娘地蠢货啊!” “王爷根本就不想上位,他根本就不稀罕那张龙椅啊!” 与此同时,汉王府。 朱高煦神情凝重,看向了郭登。 “彭城伯张昶呢?” “不见踪影,疑似失踪!” 失踪? 那么大个活人? 朱高煦听见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他起初还以为,那幕后黑手手段多么高明,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要是他是这个幕后黑手,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威逼利诱这个张昶,让他把太子给咬死了,就是太子所为! 想要让一个人乖乖听话,办法多得是。 但是这幕后黑手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直接将张昶“失踪”! 这手段有些过于毛躁了,不像是姚广孝的手笔,甚至显得有些焦急。 那幕后之人,在急什么? “聂兴回来了吗?” “还没有。” 听到这话,朱高煦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也愈发强烈。 张軏,姚广孝,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442章 陷阱与圈套!一意孤行的张軏! “郭登,随我去镇抚司一趟!” 朱高煦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他已经等不急聂兴的调查了,只想寻到张軏,问个清楚。 毕竟,张軏是他的兄弟,一直追随他的兄弟! 这个小子,现在做出这些事情,很有可能是受了姚广孝的蛊惑怂恿! 那么,既然如此,就不必再继续查了。 直接找到张軏对质,一刀剁了姚广孝即可! 反正姚广孝都意外丧命于那场火灾了,让他再死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朱高煦刚刚走出汉王府,翻身上马准备动身时,意外却发生了。 只见远处一队禁军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赫然是大内总管小鼻涕! “汉王,传陛下口谕!” 朱高煦:“???” 口谕? 朱棣回京了? 这他娘地究竟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悄咪咪地突然就回京了? 因为张軏的故意隐瞒,导致朱高煦失去了锦衣卫这个情报来源,以致于他对今夜的事情全然不知。 即便他命聂兴前去调查张軏,也根本来不及制止这场惊变发生。 朱高煦冷眼看着小鼻涕,心中的不安强烈到了极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王现在有急事!” 听到这话,小鼻涕有些无语。 面对皇帝口谕,你不跪下听令也就算了,咋还敢这么狂呢? 小鼻涕也懒得去计较这些,毕竟汉王一直嚣张跋扈惯了,他只能清了清嗓子,装作永乐帝的口吻,沉声道。 “陛下口谕:汉王!朕命你监国理政,然而你却结党营私,诬陷太子,朕很失望!” “自即日起,勒令汉王闭门思过,严禁踏出汉王府半步!” 朱高煦:“!!!” 结党营私? 诬陷太子? 闭门思过? 朱棣这是要圈禁自己? 他朱棣会有这么愚蠢,相信那事情是自己做的? 狗屁!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插手! 张軏! 一定是张軏出事了! 该死的蠢货,非要给老子找麻烦! 朱高煦冷冷地瞟了小鼻涕一眼,而后突然策马狂奔,直接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众人:“???” 我尼玛啊? 你这是抗旨啊你? 圣旨在前你还敢跑了? 一众禁军傻眼了,有人看向小鼻涕,小声问道:“公公,放箭吗?” “放箭?放你娘!” 小鼻涕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 伤了汉王爷,他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还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拦下汉王爷!快!” 与此同时。 宫门口处。 张軏带着心腹甲士,伪装成了换防的禁军。 这是他次兄张輗的安排,禁军值戍都出自他张輗之手,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就这样,张軏成功率军潜入了宫城,直奔东宫太子府而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次兄张輗,正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城门楼子上,满脸绝望之色。 而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前面的,赫然正是永乐大帝,朱棣。 这位此刻本应该尚在中都凤阳的大明天子,却不知何时回到了应天帝都,而且还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张軏的谋逆举动。 薛禄匆匆走了上来,低声禀报道:“陛下,张軏已经入城了,约有三百余人,直奔东宫太子府而去。” 听到这话,朱棣嗤笑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輗。 “张輗,才三百人,这未免也太小觑太子和太孙了吧?” 张輗闻言没有吭声,只是死死地垂着头。 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 虽然说,这并不是他张輗的错。 因为当初张軏找到他谋划此事的时候,张輗就已经将此事汇报给了皇帝陛下。 皇上那个时候,就已经秘密回京了,只是无人知晓。 所以,从一开始,张軏这次可笑的宫廷政变,就注定会失败。 只是他自己尚且被蒙在鼓里,还一门心思地想要袭杀太子与太孙,替汉王铲除上位的竞争者。 虽然张輗无错,甚至可以说忠心可嘉。 但是张軏可是他的亲弟弟,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张軏这次的举动,无异于谋逆造反,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会诛九族! 对于谋逆造反,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如果皇帝陛下真要清算起来,他们老张家这回算是阖家族灭了! 兴许是看出了张輗的惶恐不安,朱棣忍不住叹了口气,温声安抚道。 “你是你,张軏是张軏,朕还没糊涂到不辨忠奸的地步!” “当年靖难的时候,东昌一战,朕亲率精锐数千人冒矢突入阵中,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结果不成想反倒落入了南军的圈套,贼子盛庸故意开阵将朕诱入其中,然后合围,实施前后夹击,朕就这样陷入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困境!” “朕三易其马,拼死挥剑作战,是你爹张玉与朱能两位将军,率军拼了命的凿穿敌阵,这才将朕给救了出来。” “然而你爹为了让朕安全脱身,让朱能护送着朕撤退,他率军留下断后,吸引分散敌军,结果最后力竭战死……朕欠你爹一条命啊!” 听到这话,张輗终于放下了心来,跪伏在地面上嚎啕恸哭。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没救了,必死无疑。 但是皇上既然提到了自己亲爹张玉,还提到了当年靖难之役的往事,那就证明皇上杀心不重,老张家还能得以保全。 朱棣听见他这哭声,回想起张玉的音容笑貌,眼眶也有些湿润。 “这人老了啊,心肠就硬不起来了。” “朕就是不明白了,张軏这个小王八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明明都是张玉的儿子,明明有着荣华富贵,张軏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朱棣得知靖江王一案,当即就连夜赶回了京师,并未惊动任何人。 还未等他展开调查,随即又得到了张輗的密报,更是令他大为震怒!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当真怀疑,这一切都是老二朱高煦搞出来的风雨! 毕竟整个京师里面,除了他汉王朱高煦,没有人希望太子朱高炽身败名裂! 不过,朱棣命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后,惊讶地发现,老二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一切,都是张軏的手笔,或者说都是姚广孝的手笔! 朱棣本就怀疑姚广孝是诈死,后面发生的这一连串惊变,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只是朱棣想不明白,张軏为何会与姚广孝搅到一起,还对其言听计从? 他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说,这小子与自家老二有不正当的关系? 正当这个时候,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给老子打开宫门!” “朱棣那老东西在哪里?给老子滚出来!” 朱棣:“???” 在场众人:“???” 第443章 突发!朱瞻基一个人的战斗! 麻了! 众人都有些麻了! 虽然汉王嚣张跋扈,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你总得有个度吧,哪能像这样猖狂啊? 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自称“老子”,还直呼皇上名讳,骂他是“老东西”,甚至让皇上给你“滚出去”! 汉王啊汉王,咱们低调一点行不行? 薛禄在城门楼子上急得都快哭了,眼见皇帝陛下一张老脸冷得吓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皇上,汉王殿下这是……气急攻心,所以才会口不择言。” 朱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瞬间令薛禄额头上冷汗直冒。 然而汉王朱高煦眼见甲士不为所动,还在宫门口不停叫嚣,甚至越骂越难听。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无语,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 这他娘地,真是作死啊你! 皇帝陛下可就在上面呢,你好歹收敛一点行不行? 朱棣也没有想到,这个混账东西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明明自己让小鼻涕去传口谕,暂时将他圈禁起来,就是不想让他参与今夜的动荡。 可是这个反骨逆子,偏偏跑了出来,还在这里破口大骂! “逆子!” “真是个逆子!” 听见皇上的怒骂,薛禄急忙跪倒在地。 “皇上,要不臣去将汉王抓上来。” 可不得把他抓上来吗? 继续任由汉王这样骂下去,天知道皇上会气成什么样子。 摊上这样一位无法无天的汉王爷,任谁都觉得头疼。 朱棣扯了扯胡须,气极反笑道:“放他进去,让他去东宫太子府!” 此话一出,薛禄张輗瞬间大惊失色。 “皇上!汉王对张軏的谋逆之举并不知情啊,若是此刻让汉王前去,只怕会……” “对啊皇上,臣恳请皇上三思!” 汉王要是去了东宫太子府,定然就卷入了这场谋逆造反案。 到时候那些个文官朝臣只怕会争相弹劾,咬着这一点死死不放! 你说你不知情,那你怎么会出现在东宫? 分明就是你汉王狼子野心,意欲袭杀太子太孙,自己趁机夺嫡上位! 换句话说,今夜汉王朱高煦要是去了东宫太子府,那他可真就完了。 别说夺嫡争位了,他瞬间就会身败名裂,甚至很有可能被废为庶人,终生圈禁在凤阳高墙! 对于薛禄等武官勋臣而言,死了一个张軏并不重要,那毕竟是他张軏自己咎由自取,所以死了也就死了。 只要汉王朱高煦无恙,没有牵扯其中,那他就还有夺嫡上位的机会! 可是现在,皇帝陛下一句话,顿时令众人慌了起来。 难不成皇上这是彻底怒了,准备直接将汉王一棒子打死? 面对众将的苦苦哀求,朱棣丝毫不为所动。 “汉王不是想入宫吗?” “那朕就让他进去,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心腹袭杀太子!” “朕倒是很想知道,他汉王究竟想要做什么,究竟是不是传闻那般狼子野心!” 众将闻言如遭雷击,然而他们也无法拒绝。 很快宫门大开,看得朱高煦有些惊疑不定。 朱棣这个坑儿贼,果真回京了! 说不定,这老东西此刻就在城门楼子上,看自己的笑话! 只是朱高煦不能理解,张軏现在人在何处,是被抓起来了,那是说在密谋着什么。 正当这个时候,张軏次兄张輗走了出来,满脸凝重地看着汉王朱高煦。 “汉王,传陛下口谕!” “逆子,张軏此刻正在冲击太子府,试图袭杀太子和太孙。” 朱高煦:“!!!” 疯了! 彻底疯了! 张軏这蠢货他疯了吧? 袭杀太子与太孙,亏他张軏想得出来! 张輗见汉王陷入了沉思,急忙低声提醒道:“汉王,去不得,皇上就在城门楼子上!” 果真如此! 朱棣这个坑儿贼! 朱高煦瞳孔一缩,抬头望了城门楼子一眼。 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直接策马入宫,直奔太子府而去。 朱棣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想到了老二会这么做。 “夜闯宫廷,驰道策马,汉王啊汉王,你这是犯下死罪了啊!” 听见这话,薛禄等将惊得脸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 朱棣豁然起身,自嘲地笑了笑。 “去太子府。” 与此同时,太子府外。 太子与太孙都已经安睡,突然间一阵喊杀声响起。 因为北疆之役,朱瞻基尚未彻底走出战争的阴影,不敢睡得太死。 几乎是喊杀声响起的刹那,他便瞬间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 那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明明白白地传入耳中,并不是他的幻听! 也就是说,这是真的!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应天帝都啊! 难不成……二叔对自己父子动手了? “殿下!太孙殿下!” “有人谋逆,殿下快随老奴撤离!” 海涛太监匆匆忙忙地入内,苍老如橘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朱瞻基见到他的第一眼,整个人瞬间紧绷如弦。 “何人谋逆?” “哎呀殿下,现在说不清了,快随老奴走吧!” 海涛太监着急忙慌地上前拉着朱瞻基,却陡然被后者一脚踹翻在地,藏在他袖子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 海涛太监满脸不解,他不明白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太孙,是如何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自己可是在东宫服侍了大半辈子,是太子爷最信任的贴身近侍,太孙怎么会怀疑自己? 朱瞻基淡淡地看着他,附身将匕首握在了手里。 “因为你装得太过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一个人出现在我的寝宫,身旁连个甲士都没有。” “而且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杀气,这还多亏了这次北疆之行。” 听到这话,海涛太监满脸惶恐,仿佛第一次认识朱瞻基。 朱瞻基叹了口气,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为什么?你也是东宫的老人了,甚至是看着我长大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都是锦衣卫那群贼子,他们抓了老奴的嗣子,逼老奴这么干的啊!” 朱瞻基闻言,心中哀叹了一声。 太监本就无子,所以一般会过继近支兄弟或他人之子为后嗣,承袭香火。 锦衣卫这么做,的确是拿捏住了海涛太监的命脉,让他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嗣子就是儿子,养了大半辈子,不可能不在意他的死活。 只是朱瞻基真的接受不了,这次叛乱是由锦衣卫掀起。 锦衣卫啊! 二叔,真是你动手了吗? 第444章 局势逆转!如梦初醒的张軏! 锦衣卫叛乱! 这个消息,令朱瞻基心情很是沉重。 毕竟谁都知道,锦衣卫现在是汉王朱高煦的私军。 锦衣卫首领张軏,更是朝野尽知的汉王党羽,汉王麾下头号鹰犬! 现在锦衣卫掀起叛乱,冲击东宫太子府,任谁都会难免心生怀疑,这是汉王准备对太子动手了! 朱瞻基正在怅然,海涛太监却起身想逃,下一刻就被匕首捅穿了脖颈。 “你是东宫老人,你可以不念旧情,我不会。” “你是死在锦衣卫叛军之手,我会救出你的嗣子,安心的去吧!” 听到这话,海涛太监痛苦地捂着喉咙,却是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 “谢谢……殿下!” 朱瞻基满脸血污,提着匕首走出了寝宫。 二叔,就算你真要杀我父子,那我也要找你问个清楚! 你既然要杀我,为何当初还要不顾生死地赶去救我? 东宫太子府,杀声震天。 张軏所率领的锦衣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由他精心挑选的虎贲之士。 这支叛军伪装成前来换防值戍的禁军,还未等原本的值夜禁军反应过来,直接就突然暴起杀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彻底惊呆了所有人。 毕竟在这应天帝都,还从未发生过这等大规模的造反谋逆大案!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身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竟然会密谋造反! 猝不及防之下,张軏带着叛军成功夺门,杀入了东宫太子府。 但他们也没有滥杀无辜,屠戮那些惊慌逃窜的宫女宦官,而是直奔太子与太孙。 张軏亲自带兵杀向了太子朱高炽的寝宫,命他的心腹千户冯奎去袭杀太孙朱瞻基。 等到朱瞻基冲出寝宫时,整个太子府已经大乱,冯奎正率人直挺挺地向他杀来。 “太孙在这儿,杀了他!” 冯奎一见到朱瞻基,立刻大喜过望。 看来海涛那个死太监,应该是失败了。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杀了这朱瞻基,大事就成了! 朱瞻基见状,顿时怒喝道:“孤是大明太孙,尔等敢对孤动手,等同于谋逆造反,诛灭九族!” 此话一出,叛军将士顿时陷入了挣扎与犹豫,一个个地面面相觑,都不敢率先动手。 毕竟锦衣卫前不久才发生了纪纲谋逆案,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昔日的不少同僚,都被株连了九族,全都拉到了菜市口斩首示众! 所以,诛九族,并不是说笑罢了。 先前逃窜的东宫甲士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聚拢在朱瞻基旁边,保护着这位太孙殿下。 冯奎见状心中暗骂了一声,直接挥刀砍向了朱瞻基。 “杀了他!” “汉王就能上位!” “荣华富贵任尔等取之!” “不杀他,难道他日后就会放过你们?” 听到冯奎这话,叛军将士这才反应了过来。 对啊,不杀他,自己等人还不是一个死字! 都已经杀入了东宫太子府,已经做出了谋逆举动,难道朝廷还会饶了自己? 从他们踏上这一条路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众人纷纷跟着冯奎冲杀上前,势要杀了朱瞻基这个太孙! 见此情形,朱瞻基只能接过甲士手中的战刀,奋力搏杀了起来。 这些人,都已经疯了,劝是劝不住的! 但是,朱瞻基不相信,二叔真个要杀了自己! 与此同时,太子寝宫。 张軏率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见到了面色苍白的太子朱高炽。 大胖胖一见到张軏,本就苍白的小胖脸,更是不见丝毫血色。 “张軏!你敢谋逆?” “老二知道你做这些事情吗?” 即便到了这一步,大胖胖也同样不愿意相信,老二为了夺嫡争位,真个会对自己出手! 他不相信! 张軏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根本没有废话,直接挥刀就砍。 然而他刀还没有落下,却硬生生地停到了半空。 只见太子妃张氏突然冲上前来,挡在了太子爷身前。 “乱臣贼子,要杀就先杀了我!” “哎哎……爱妃,快退回来!” 大胖胖一把拉住太子妃,不愿意让她替自己挡刀。 “张軏,孤是太子,你大可杀了孤便是,但是我府内的人,你要是敢动一个,孤就算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大胖胖一把将太子妃推到身后,孤身直面杀气腾腾的张軏,难得硬气了一回。 张軏看着这位太子殿下,眼中闪过了一抹愧疚。 这位太子爷,仁慈是真,宽厚也是真。 他要是真个即位称帝,成为大明新君,说不定大明真会迎来一个盛世。 可惜,他不是汉王! 他活着,汉王就永远不会夺嫡,永远不会有上位的机会! 所以,太子必须死! “太子殿下,张軏来生给您赔罪!” 话音一落,张軏挥刀就砍。 太子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降临。 太子妃等一众妃嫔发出了惊呼,拼命想要上前阻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惊变再次发生。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下一刻张軏右臂中箭,长刀险之又险地划过了太子爷发梢,斩断了他一缕黑发。 “禁军听令,逆贼张軏谋逆造反,将其一干人等,悉数拿下!”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张軏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 只见他的次兄,禁军统领张輗,正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弓箭。 张輗看着张軏,顿时泪流满面,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喝令道。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埋伏良久的大批禁军瞬间出现,接管了整个东宫太子府。 锦衣卫叛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枚枚锋利箭矢射成了马蜂窝,接连倒在了血泊之中,当场气绝身亡! 见到这一幕,张軏整个人都傻了。 禁军! 密密麻麻的禁军! 他们早就埋伏在了这里! 陷阱,这是一个该死的陷阱! 张軏惊得头皮发麻,直接一把拽过大胖胖,将长刀横在了他脖颈之间。 太子爷那硕大的体型,刚好成了他绝佳的掩体,可以避免被冷箭偷袭。 众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不敢再放出箭雨。 “张軏!还不住手!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速速放了太子殿下!” 张輗神情悲恸地呼喊着,希冀着这个弟弟能够回心转意。 然而张軏只是面目狰狞地看着他,愤怒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设计我?” “阿軏!你这是谋逆造反啊!会诛灭九族啊!你听我的,放了太子,我去向陛下求情……” “不!”张軏惨然一笑,“就算是死,今日我也要拉上太子殿下,给我陪葬!”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人的陷阱里面。 现在,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第445章 张軏身死!但他终究还是成功了! 东宫太子府。 张軏手持长刀,挟持着太子! 四周全是披坚执锐的禁军甲士,将他围困在太子寝宫。 如果不是张軏挟持了太子爷,只怕他此刻已经被利箭射成马蜂窝了。 眼见太子爷身陷险境,众人都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有什么动作。 冯奎已经伏诛,倒在了血泊里面。 朱瞻基身上满是血污伤痕,全拜冯奎索取赐。 这个狗东西,是真想杀了他这位太子殿下! 好在禁军出现得及时,乱箭将冯奎射成了马蜂窝,不然他今日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朱瞻基不敢耽搁,匆忙赶了过来,却见到了这令他惊恐的一幕。 “张軏,你这个畜生,快放了我爹!” “我爹身体不好,我来换他!” 听见太孙这话,众人更是一阵无语。 都他娘地什么时候了,你还跟着添什么乱? 再说了你这小身板,比得过太子爷吗? 张軏傻了才会跟你换,那么绝佳的一个肉盾…… 朱瞻基不顾张輗等人的阻拦,神情紧张地向张軏二人走去。 他只是想要换回自己的亲爹,自己去做这个人质。 “张軏,你听我说,我爹身体不好,受不的惊吓!” “如果他不行了,你必死无疑,所以换我来做这个人质……” “滚开!”张軏毫不客气地怒斥了一声,根本不搭理朱瞻基。 “太孙!你再靠近一步,我就与太子同归于尽!”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朱瞻基也停下了脚步,不敢再有所动作。 所有人都知道,张軏现在是困兽犹斗。 他已经疯了,彻头彻尾地疯了,不管说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了。 想想也是,他张軏要是没疯,就不会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丧心病狂地谋逆造反! 大胖胖虽然被张軏挟持,面临生死险境,不过他此刻却表现得很是镇定,至少比其他人要冷静许多。 “张軏,收手吧!你已经败了!” “你要是真杀了孤,那皇上势必会暴怒,甚至还会牵连你老张家,难道你就忍心……” “太子爷!”张軏轻笑了一声,“你还是不要说话得好,否则我怕忍不住直接杀了你!” 大胖胖:“???” 疯了! 真疯了! 怎么听不进去话呢? 大胖胖此刻有些纳闷,张軏究竟还在坚持个什么。 局势已经被禁军全盘接管,他无疑彻底失败了。 别说杀出重围,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难题。 既然如此,张軏为何还要挟持着自己不放? 他在坚持什么? 还是说……他在等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双方僵持在了原地,谁都不敢出手,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太子府外。 朱高煦看着冷面冰霜的永乐帝,倔强地没有跪地行礼。 “呵,老头子,这一手玩得花啊!” “天下人都以为你还在中都凤阳,却不知你早回京了!” “怎么着?这是怕老子谋逆造你的反?故意设下陷阱让老子往里钻?” 听见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朱棣倒是真没有生气。 嗯,没有这个必要,毕竟这逆子浑身上下都是反骨。 “汉王,你抗旨不尊也就罢了,还敢夜闯宫廷,驰道策马,你眼中还有朕吗?” 抗旨不尊! 夜闯宫廷! 驰道策马! 这每一桩,可都是要杀头的死罪! 众将一听到这话,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要是皇帝陛下真个想要追究起来,那汉王朱高煦可真就完了! 然而朱高煦对此只是嗤之以鼻,直接了当地开口道:“让开,我要进去!” “汉王殿下,您就别折腾了,赶紧低个头服个软,进去掺和个什么劲儿啊……” 薛禄急忙低声劝说着,希望汉王朱高煦能够迷途知返。 朱高煦现在要是进去了,那他就无异于参与了张軏谋逆案,只会后患无穷! 所以,他今夜绝不能进去。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突然轻笑道:“老二,你真要进去?” “你可想清楚了,今夜你要是进去了,明日你就会下狱论罪,朕不会因你一人坏了大明律令!” 这不是在恐吓,而是说得实情。 汉王三大罪已经坐实,再卷入谋逆造反一案,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他。 即便是大明皇帝朱棣,也要考虑一下朝野非议,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朱高煦毫不退让地看着朱棣,没有丝毫地犹豫。 “不论如何,我都要进去,哪怕你明日杀了我!” 他策马赶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整个太子府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禁军包围。 别说进去救人了,他这位最有嫌疑的汉王爷,直接被禁军甲士刀兵相向,不敢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屠杀张軏等人。 到了这一步,自己想要进去,只有让朱棣点头了。 恰在此时,一名甲士来报,永乐帝听后脸色微变。 随即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老二,最终长叹了口气。 “你这个逆子,总是这般恣意妄为啊!” “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放他进去吧!” 得了朱棣许可,朱高煦还不忘向他比了比中指,随即大步走进了太子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进来,就见到张軏挟持了大胖胖。 众人一见到汉王殿下,原本僵持的场面,险些瞬间失控! 朱瞻基下意识地喝问道:“汉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太孙的质问,朱高煦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去,狠狠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滚到后面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朱瞻基骤然挨了一个大逼斗,愤怒得还想咆哮,结果眼见汉王扬了扬手,吓得他立马认怂,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安全线外。 朱高煦这才看向了张軏,望着这个曾经的好兄弟,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軏軏,收手吧!外面全是禁军!” “本王不需要你做这些,本王更不稀罕那张龙椅,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啊!” 张軏见到朱高煦的第一眼,疲惫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 不过听到他这些话,笑容很快又消散了。 “王爷,兄弟们的下场,您也见到了。” “您总说不稀罕,不乐意,没想法……可是,这由不得您啊!” “但是王爷想过没有,您同样身不由己,早就没了选择,不是吗?” 朱高煦闻言一怔,张了张口还想再劝。 可是当他看见这遍地尸骨,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却是觉得喉咙有些发堵,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王爷,这一次,张軏不能再听您的了!” 话音一落,朱高煦立马感到了不妙,下意识地怒喝道:“不要!” 众人只见张軏突然一把推开了太子朱高炽,而后直挺挺地挥刀砍向了汉王朱高煦! 太孙朱瞻基见状果断下令放箭,没有丝毫犹豫。 万千箭矢激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张軏的身体。 漫天血花飘舞,衬红了汉王双眸。 朱高煦上前一把扶住了张軏,后者正在不断呕血。 “王爷……阿軏……求您……” “用阿軏……的尸骨……铸就……王爷的……帝路!” 话音一落,张軏双手无力垂下,瞳孔也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一双惨白的瞳仁,直勾勾地看向汉王。 汉王抱着他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悲愤痛苦,仰天嘶吼了起来。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张輗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阿軏死了。 但他终究还是成功了。 因为,这原本就是阿軏的计划。 也是阿軏,让他去向皇帝陛下告的密。 第446章 多么可笑的天家亲情! 张軏死了。 死在了汉王爷怀里。 朱高煦抱着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众人瞧见这一幕,遍地都是尸体,心中也很不好受。 谁都不能理解,为何张軏要这么做,甚至连汉王都不知情。 难道他当真以为,杀了太子与太孙,汉王真的就能够上位了吗? 大胖胖看着悲愤恸哭的自家老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起初他还怀疑,老二是不是在演戏,眼见事情败露了,推出张軏来顶缸。 可是,最后张軏那一刀,却是击碎了他的疑心。 老二这个混账,是真的毫不知情啊! 张軏如果被老二推出来做替罪羊,他最后就不会放了自己,反倒是装模作样地给老二一刀,结果被乱箭射杀。 这个张軏,到死都想着帮助老二,替他摆脱所有嫌疑。 然而朱瞻基此刻却是迷茫到了极点,他看着汉王失声恸哭,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了阵阵烦躁。 似乎,这一切,二叔都不知情。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烦躁? 张軏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现场唯有张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当初姚广孝明知自己必死,索性故意怂恿蛊惑阿軏,对太子与太孙下手,助汉王登临帝位。 阿軏心中清楚,姚广孝这个乱世妖僧是不安好心,但是他却同意了。 为什么? 因为汉王狠不下心! 汉王朱高煦前后两次监国理政,大明朝在他的治理下迸射出了不一样的生机与活力,收拢了一大批臣心民望。 甚至从实际上而言,汉王监国理政,的确比太子做得更加出彩! 那么,为什么储君,不能是汉王朱高煦? 偏偏这位汉王爷,没受伤之前,一门心思地夺嫡争位,结果受伤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对龙椅皇位毫不在意,甚至多次请求前去就藩,还冒着生命危险赶去北疆救援太孙…… 这一桩桩一件件,谁人看了不骂他朱高煦一句“傻叉”? 奈何人汉王爷重视兄弟情谊,重视血脉亲情,说不争位就不争位,前后两次监国理政,明明有着大好机会夺取朝政大权,结果都被他白白错过了。 他汉王可以没有念想,但是汉王党羽不可以没有! 一旦太子即位称帝,就是他们这些汉王党羽遭到清算之时! 别说什么太子朱高炽仁慈宽厚,他的仁慈宽厚都是对文臣缙绅的,而不是对武官勋臣与汉王党羽的! 文臣缙绅与武官勋臣,天生就站在了对立面。 在文臣的眼中,这些勋戚权贵,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朝廷的蛀虫,死的越多越好。 一群不通文墨不知圣言的粗鄙武夫,不过凭借父祖功绩忝列朝堂,有什么资格对国家大政指手画脚? 如果不是太祖高皇帝与当今皇帝陛下,都是乾纲独断杀伐果决的马上皇帝,推行的也是重武轻文的政治体制,他们这些武官勋臣早就不知道被打压成什么样子了。 即便如此,他们现在的名声,也被文臣缙绅污蔑得不堪入目,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是些横行不法鱼肉百姓的蛀虫米虫! 所以一旦朱高炽上位,文臣集团必然会得势,那他们这些武官勋臣,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太子朱高炽真个即位称帝了,就会是武官勋臣的末路,也会是文官缙绅的盛世! 所以,不能让他上位,哪怕是死也要将他拉下马来! 这是武官勋臣鼎力支持汉王朱高煦的根本原因,也是他们坚决反对太子朱高炽的真正原因。 奈何,汉王朱高煦有些“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有希望夺嫡上位,却一直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面。 他这般表现,众将看着很是心急。 结果,阿軏出手了。 他假意同意了姚广孝的阴毒计划,帮助他诈死脱身,二人策划了近期发生的一连串惊变。 但是,阿軏又早早地告诉了自己,让自己提前向皇帝陛下告密,自己一头钻进了自己所设的圈套! 太子与太孙不死,老张家才会有活路! 一旦他们二人死了,不管皇帝陛下如何顾念旧情,都会株连张軏九族! 所以,阿軏让自己前去告密,迫使皇帝陛下提前回京,设下了这么一个圈套。 而他张軏,也义无反顾地一头钻进了这个圈套,最终被乱箭射杀! 阿軏就是要用自己的死,警醒汉王朱高煦,不要再做什么“兄友弟恭”的白日梦了! 阿軏就是要用自己的死,打消汉王朱高煦那可笑的想法,重新回到正道上来,做他这个汉王爷应该做的事情! 不夺嫡,不争位,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方才太孙朱瞻基下令放箭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犹豫。 他都不会害怕,会有流矢伤到他的二叔! 什么狗屁血脉亲情! 什么狗屁兄友弟恭! 多么可笑啊! 天潢贵胄,本就不配拥有! 张輗不知道,阿軏的牺牲是否值得。 但是他可以肯定,经过今夜之事,汉王朱高煦应当不会那么愚蠢了! 毕竟,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阿軏,被朱瞻基乱箭射杀! 陡然间,汉王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放下了张軏的尸体,然后走到了太孙朱瞻基的身前,竟是直接伸手钳住了太孙殿下的脖子,将他硬生生地举了起来。 朱瞻基万万没有想到,二叔竟然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当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下意识地疯狂捶打着朱高煦。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老二?!” “你疯了老二,还不快住手!” 大胖胖吓得头皮发麻,急忙冲上前来想要阻拦,却被朱高煦一脚踹翻在地。 朱高煦红着眼睛,冷眼看着不断挣扎的朱瞻基,自嘲笑问道:“朱瞻基,你巴不得本王死,对吧?” “二叔……我……没有……” “老二!这跟瞻基没关系啊!张軏谋逆这是事实啊老二!” 大胖胖急得都快哭了,不断劝说着暴怒中的汉王爷。 众人见状却不敢上前,毕竟一位是太孙,一位是汉王,都是他们不能动手的对象。 眼瞅着朱瞻基面红耳赤,都在翻白眼了,朱高煦这才松开了手,将他扔到了地上。 “呵,都是本王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正当这个时候,朱棣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除了汉王朱高煦,依旧倔强地立着。 朱棣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自家老二,最后叹气道:“汉王,闹够了没有?” 朱高煦冷冷地看着朱棣,自嘲地笑了笑。 朱棣见状没有多言,直接摆了摆手。 “将汉王打入宗人府,明日会审!” “臣叩谢陛下隆恩!” 第447章 周王朱橚!你为什么不夺嫡? 宗人府。 一片黑暗。 原本这宗人府只是虚设,并没有什么实权。 但伴随着诸王外放,朝廷为了限制一众藩王,大大增强了宗人府的权柄。 宗人府也顺势进行了整改,由周王朱橚出任宗人令,负责培养大明宗室成员。 当然,基于朱高煦的建议,宗人府扩建了学堂与校场,连西山军营都纳入了宗人府的管辖,如今的宗人府原址更像是一座囚笼。 毕竟那些个宗室子弟心高气傲,自诩为天潢贵胄,不对他们严厉一点,怎么能起到训诫效果。 此刻朱高煦看着这间密室,以及门外面无表情的层层守卫,顿时有些怅然若失。 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竟成了宗人府改制后的第一个囚徒! 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回想起张軏被乱箭射杀的凄惨下场,朱高煦一颗心就如同针扎般难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追随自己的兄弟,最后竟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难道,身在天家皇室,就只有夺嫡争位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你不去争,你的亲朋好友会替你争! 哪怕是身死族灭,他们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惨重了些! 正当朱高煦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些吃食。 “王叔,我现在可是阶下囚,你就不怕惹火上身?”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宗人令周王朱橚。 朱橚一屁股坐在了朱高煦对面,将吃食美酒一一摆开,毫不客气地自斟自饮。 “怕什么?朱棣是我亲哥,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再说了,我之前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大不了辞了这宗人令,继续回开封编书去!” “王叔看得通透!”朱高煦苦涩地笑了笑,端起酒坛子痛饮了起来。 “不过王叔别想着回去了,你家那些王甜现在也不是你的了,真要是辞了官,也只有去海外封土了!” 朱橚:“???” 啥? 没了? 田地没了? 朱高煦你大爷啊! 你丫还是个人吗你? “高煦侄儿,你是真……混账啊!” 朱橚幽幽叹了口气,“不过你小子也是真蠢!” “蠢?”朱高煦自嘲地笑了笑,“对啊,那可不是蠢嘛!” “你小子都对宗室亲王这般狠辣下作了,为什么就是不能狠下心来?” 朱橚捋了捋胡须,满脸的疑惑不解。 “血脉亲情对你而言,不过都是狗屁罢了,我说的不错吧?” “所以别说什么‘兄友弟恭’那些没用的,你也不配说这话,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夺嫡争位?” “如果你不愿夺嫡争位,为何又要推行那些什么新政?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听到周王朱橚的质问,朱高煦选择了沉默,并没有回答。 “我那位亲兄长,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做了皇帝之后,血脉亲情对他而言,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朱橚语气变得有些深沉,自顾自地开口道:“当年有人诬告本王谋反,皇帝陛下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削了本王的三护卫。” “这就是皇帝,这就是天子啊!” 这些隐情,朱高煦还真不知道。 毕竟从传闻来看,是朱橚回到封国后,主动把自己的三护卫献还给了朝廷。 没有想到,还是被朱棣给削的。 只是为了维护天家颜面,所以变成了朱橚主动献还。 “王叔,你是在怂恿侄儿,去夺嫡争位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朱橚擦了擦嘴,直视着朱高煦。 “你不上位,日后何人镇得住海外诸王?” “你不要忘了,他们都是你放出去的,以高炽侄儿那优柔寡断的性子,王叔当真不看好他,能够压得服这些塞王凶王!” “朝廷前期这些限制措施,最多可以限制海外诸王十年时间,甚至可能会更短,到时候你这位蜗居云南的汉王爷,难道还有资格插手朝政,或是领兵前去平叛?” 朱高煦闻言一怔,默默地喝着烈酒。 朱橚也没有再废话,起身离开了密室,留了充足的思考时间给他。 其实,朱橚是打心眼里看好汉王朱高煦,不太喜欢太子朱高炽。 因为,他从朱高煦这个侄儿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位父皇、太祖高皇帝的影子! 大明开国至今,一位太祖高皇帝,一位永乐皇帝,两位都是马上天子,铁血帝王! 要是永乐皇帝之后,再出现一位文治武功的铁血天子,那大明朝将会彻底奠定霸主之基业! 翌日清晨。 百官齐聚,惶恐不安。 毕竟昨夜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了些。 疑似汉王朱高煦率锦衣卫冲击太子府,意欲杀害被他圈禁的太子与太孙! 本应在中都凤阳的皇帝陛下突然现身,指挥禁军平息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变!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此刻所有朝臣心中都清楚,大明要变天了啊! 汉王朱高煦,此次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至少,他没办法再滞留京师,该按照礼制前去云南就藩了! 文臣缙绅兴高采烈,武官勋臣战战兢兢。 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位巨头,此刻却是满脸忧容。 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毕竟靖江王一案在前,金纯已经上奏弹劾了太子鱼肉百姓,并且手里面还握有证据。 既然如此,汉王为何还要突然冲击太子府,试图谋害太子与太孙? 没有这个必要啊! 他只需静静等到金纯抵达京师,顺势推波助澜,将火烧到太子爷身上,再操控一下舆论,令太子朱高炽身败名裂,如此就可名正言顺地入主东宫! 明明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汉王又怎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 而且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回京,连所有人都不知情?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汉王,究竟又做了什么? 一时间,百官惊惧,惶恐不安。 很快宫门大开,百官依次序鱼贯而入。 忧心忡忡地走过金水桥,来到了太和门广场。 群臣惊讶地发现,皇帝陛下早已坐在龙椅上面,冷眼扫视着群臣。 没有丝毫犹豫,满朝文武吓得急忙跪倒在地。 朱棣这才冷声道:“朕没想到,只是亲政北伐一次,京师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听到这话,百官更是磕头如捣蒜,直接开始请罪。 朱棣见状也不愿再多说什么,直接点明了今日朝会的主题。 “其他事情暂且不论,今日廷审汉王谋害太子一案!” 满朝文武:“!!!” 第448章 廷审!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汉王谋害太子? 难道昨夜之事真是汉王做的? 刹那间,满朝哗然,百官震恐。 文武群臣开始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身囚服的汉王朱高煦被押进了殿宇。 瞧见这一幕,薛禄柳升等人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在此刻吭声。 太子爷朱高炽偷偷瞟了一眼满脸铁青的皇帝陛下,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年的君臣父子,大胖胖已经猜到,皇上要做什么了。 太孙朱瞻基神情复杂地看着朱高煦,一颗心乱到了极点。 昨夜汉王突然对他动手,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偏偏他这条命,正是汉王千里迢迢地赶去北疆,拼死将他救出来的。 所以,他对自家这位二叔,根本就恨不起来。 只是朱瞻基想不明白,为何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朱高煦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随即直视着永乐皇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朱高煦,叩见皇帝陛下!” 听到这个称呼,朱棣心中怒气更盛。 这个反骨逆子,真是越来越不服从管教了啊! 抗旨不尊,夜闯宫廷,驰道策马,以下犯上…… 今日要是不严惩他,只怕大明朝,将会永无宁日了! 原本朱棣还对汉王抱有希望,希冀着自家老二的确是转了性子,懂得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可是昨夜老二的冲动表现,真是令他太失望了! 明明自己让小鼻涕前去传旨,将老二圈禁起来,避免老二卷入张軏谋逆案! 可是这个混账东西,为了张軏这个逆贼,竟然一意孤行犯下大错! 说到底,他朱高煦始终都没有变过,骨子里还是个冲动鲁莽的武夫丘八! 赶去北疆救人是如此! 昨夜冲动闯宫亦是如此! 这样的反骨逆子,不似人君啊! 一想到这儿,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了小鼻涕。 小鼻涕当即会意,摊开叛贼供词高声念道。 “逆贼张軏,威逼靖江王诬陷太子,挟持彭城伯张昶……” “事情败露,张軏走投无路之下,伪装换防禁军,趁机潜入宫城,冲击太子府,欲对太子与太孙不利……”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满脸的茫然不解。 这份供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一切都是张軏所为。 既然如此,那今日还审个屁的汉王爷?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都已经给此案彻底定性了啊! 而且那张軏为何要谋害太子太孙,这还不是得了汉王朱高煦的授意? 结果现在事情败露,张軏反倒是成了替罪羊,与他汉王毫无干系? 这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吧? 满朝文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九卿大员却是尽皆沉默,面无表情。 良久之后,刚刚回京的金纯站了出来,手中还握着那封在靖江王府密室中发现的太子手书。 “陛下,此乃臣在靖江王府发现的罪证,请陛下过目。” 小鼻涕匆匆上前取过,然后恭敬地上呈给了朱棣。 朱棣看后摇了摇头,随即又传递给了太子。 大胖胖接过一看,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金大人,这不是孤的字迹,而是他人临摹而成!” “太子殿下可有证据?毕竟靖江王曾亲口承认,正是殿下指使他搜刮民财鱼肉百姓!” 金纯没有退让,而是目光锐利地看着大胖胖。 他并不是非要证明太子就是幕后黑手,而是为了帮助太子彻底洗清嫌疑,从这烂泥潭里面脱身。 说到底,金纯也始终不愿相信,他一直尊重拥戴的太子朱高炽,会是个表里不一狠毒阴损的伪君子。 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他人泼的脏水罢了。 “此事简单,寻一封孤的真迹对比即可,或者孤现在手写一封!” 大胖胖倒是丝毫不慌,毕竟假的就是假的,它也不可能变成真的。 朱棣点了点头,命人取来了一封太子曾经批阅的奏章,将这奏章与手书交给了九卿大员逐一对比。 金忠蹇义夏元吉等巨头仔细查看之后,当即就得出了一致结论:这手书是伪造的! 毕竟一个人的笔迹是常年养成,短时间内想要更改根本就不可能。 老混子胡濙是公认的书法大家,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陛下,这手书是刻意伪造的,虽然字迹与真迹很像,但是徒有其形,显得呆板僵硬,而且不少字的起笔落笔位置,也与真迹大不相同。” 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文臣缙绅顿时放下了心来。 金纯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直接跪地请罪。 “陛下,臣受奸人蒙蔽,诬告太子殿下,致使朝野动荡,还请陛下降罪!” “罢了,朕还没老糊涂,谅你也是一心为国,此事与你并无干系。” 朱棣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惩处金纯。 太子安然无恙,那接下来要治罪之人,可就是汉王了! 群臣都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吭声。 朱棣看向了自家老二,冷声道:“汉王,逆贼张軏可是得了你的授意?” “陛下,这个问题,陛下还是去问姚广孝,毕竟他与张軏策划了这一切,可方才这份供词里面,却全然未曾提及姚广孝!” 朱高煦同样冷声回答道,丝毫不在意朱棣铁青的老脸。 “姚广孝在张軏的帮助下诈死,藏匿于镇抚司衙门,策划密谋了这一切,这同样是谋逆之举,陛下难道不降罪于他?” 来啊,杀啊! 你朱棣不是喜欢搞嘛! 张軏死了,姚广孝也别想活着! 去你娘地配享太庙,姚广孝必须遗臭万年! 朱棣被气得脸色发青,多次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 顾佐突然出列,朗声道:“陛下,汉王所言是否属实?太子少师姚广孝当真参与其中?还请陛下明释!” “陛下,谋逆案犯,绝不可饶,否则朝廷威严何在?!” 大理寺卿贾谅同样出列,坚定地跟在了顾佐身后。 一众朝臣见状,惊得头皮发麻。 朱高煦笑着看向朱棣,“陛下,臣对此事浑然不知,若陛下不信,可宣姚广孝当面对质!” “你这逆子!” 朱棣闻言勃然大怒,起身一把抓起奏章,摔到了汉王脸上。 满朝文武吓得瞬间跪倒在地,连大胖胖与朱瞻基都不例外。 疯了! 真是疯了! 汉王这是疯了吧? 非要跟皇上硬着对刚? 朱棣怒视着自家老二,陡然间他好像想通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汉王,朕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这句话?” 此话一出,大殿内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吓得以头触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胖胖额头上已经是直冒冷汗,却不敢伸手擦拭,惊惧到了极点。 朱高煦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听到朱棣这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皇帝没说过!” “大声点,朕听不见!” “皇帝没说过!但,燕王说过!” 朱棣:“???” 满朝文武:“???” 第449章 就藩?你让老子去老子就去? 麻了。 人麻了。 汉王胆子太大了啊!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什么叫“皇帝没说过,燕王说过”? 燕王是谁,不正是皇帝陛下吗? 你还不如直接说出来算了! 皇帝陛下都被你气成了那个样子,你丫就不能低个头服个软,让他老人家借坡下驴,将你从轻发落? 大胖胖额头上冷汗直流,心中不停大骂自家老二。 皇上真个动怒了,他们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偏偏朱高煦一向头铁,心中更是因为张軏之死积攒着一口恶气。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朱棣让我不爽,老子就不让你好过! “皇帝陛下,您说没说过这话,您心里没点数吗?” “臣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年白沟河之战,燕王身陷重围被南军围困,是臣率军拼死凿穿敌阵救出了燕王。” “当时燕王见臣浑身血污伤痕累累,所以感动地拍着臣的肩膀,说出了这句话来!” “怎么,燕王成了皇帝,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数了吗?” “混账!”朱棣怒了,恨不得堵住这反骨逆子的狗嘴。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反骨逆子竟然会突然犯浑,直接开始掀起了老底! 这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啊! 老朱家的脸,都快被这逆子给丢光了! “汉王,你一向嚣张跋扈,凶横淫荒,僭越不法!” “朕念及你以往的功绩,对你多般纵容宽宥,然朕没有想到,这更是助长了你的嚣张气焰,使得你愈发变本加厉,不知悔改!” “张軏谋逆一案即便你未曾参与,但你仍有包庇失察之罪!” “传旨,剥夺汉王冠服册宝,将汉王朱高煦废为庶……” 满朝文武:“!!!” 废了! 汉王被废了! 这位嚣张跋扈的王爷,难道今日迎来他的末路了吗? “皇上!”大胖胖急眼了,“不可啊皇上!” “汉王只是一时糊涂,请皇上饶恕他这一次吧!” 朱棣见状顿时就被气笑了,他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竟然会是太子! 太子这家伙,真是宽厚仁慈,也真是愚昧至极! 他难道不知道,老二已经威胁到他的太子大位了吗? 太子之后,薛禄随即站了出来。 “陛下,此次北伐汉王功勋卓著,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功绩在前,若是汉王就此被废,只怕三军将士都不会服气!” 薛禄很聪明,他没有纠结皇帝陛下所说的汉王罪行,而是摆出了汉王朱高煦的功绩。 要知道此次北伐战役,最后攻克和林一举收复岭北之战,乃是汉王朱高煦指挥完成的。 这份功绩在前,就算他汉王之前有不法行为,皇帝也不能直接将人给废了。 不然,三军将士会如何去想? 毕竟汉王朱高煦,在军中的威望,可是不比皇帝陛下低啊! 薛禄之后,柳升、陈懋等一众大将接连走了出来,毫不犹疑地跪倒在地。 “臣等请皇帝陛下三思!”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武官勋臣集团,这一刻变得无比团结,第一次集体行动,公然反抗皇帝的意愿。 毕竟,汉王殿下要是被废了,那就彻底失去了夺嫡争位的资格! 此后,他们这些武官勋臣,下场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谁都知道,他们是汉王党羽,汉王一旦被废了,他们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且太子殿下会如何看待他们? 即便太子宽厚仁慈,只怕心中也会生出戒备疑心吧? 所以,汉王朱高煦不能被废,这是薛禄柳升等武官勋臣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文臣缙绅惊骇交加地看着这群武夫,只觉得头皮发麻,骨子里都在冒寒气! 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公然违抗圣意? 甚至不惜用三军将士威胁皇上? 这群武夫丘八,难不成跟汉王一样,当真疯了不成? 朱棣冷眼扫视着薛禄柳升等人,心中突然迸射出了强烈杀机!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体会到了太祖高皇帝当时的心境,为何要杀了这些骄兵悍将! 同样的问题,摆在了自己眼前。 太子宽厚仁慈,略显优柔寡断,等到自己百年之后,他能够镇得住这些骄兵悍将吗? 现在自己这位皇帝,想要废了汉王,他们竟然敢不同意,一个个地接连跳了出来! 呵,这是在威胁朕吗? 然而,朱棣还没来得及开口,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吏部尚书蹇义,户部尚书夏元吉,礼部尚书王景,兵部尚书金忠,刑部尚书张胥,工部尚书宋礼,左都御史顾佐,通政使鲁穆,大理寺卿贾谅,大明朝堂的九卿大员,竟然在此刻齐齐发声。 “臣等请陛下三思!” 瞧见这一幕,旁观者瞬间蒙了,朱棣也是大感意外。 怎么回事? 这些九卿怎么帮着老二说话? 如果是薛禄柳升这些武官勋臣,朱棣到还是可以理解。 毕竟他们一向鼎力支持老二,希冀着老二能够夺嫡成功,这样能够带给他们更多的荣华富贵。 但是,金忠夏元吉他们,怎么也帮着老二说话? 这他娘地究竟什么情况? 老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声望? 一时间,朱棣陷入了沉思,有些下不来台。 毕竟老二之前的表现,的确让他太失望了,所以一怒之下,他才决定废了汉王。 结果现在倒好,不但武官勋臣齐齐反对,连九卿大员都站了出来,持反对意见! 朱高煦瞧见这一幕,鼻梁有些发酸。 自己,终究是白折腾这么久啊! 薛禄柳升等人暂且不谈,他们保自己是为了私心。 但是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位巨头,在这关键时刻选择发声,冒着忤逆朱棣的风险力保自己。 这就令人很是感动了。 毕竟,能够得到他们三人的认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至少,他们意见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真正认可了自己为大明做出的贡献! 三个老东西,昨天骂老子那件小事,本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良久沉默之后,朱棣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责令汉王明日启程,前往云南就藩,无诏不得离开封地!” 朱高煦:“???” 就藩? 就你大爷! 现在让老子去就藩了? 老子想去的时候你不让,现在想让老子就藩? 群臣听到这话,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皇上下令命汉王就藩,意味着他失去了夺嫡争位的资格。 但是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薛禄柳升等武官勋臣很不甘心,奈何他们也不敢继续逼迫皇上了,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陛下,臣去不了。”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高声喝道,惊呆了所有人。 朱棣:“???” 满朝文武:“???” 第450章 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去不了? 你咋去不了? 咋还硬是与陛下杠上了啊? 大哥啊,你就行行好,别犟了行不行啊? 满朝文武人都傻了,恨不得跪在地上求汉王爷,老实地滚去就藩,大家相安无事。 这再继续与皇上硬刚下去,天知道皇帝陛下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你难道当真以为,皇帝陛下是位脾气好的人? 朱棣也被自家老二给气笑了,冷声道:“去不了?你怎么去不了?” “朕还没打断你的腿呢,就算腿给你打断了,你爬也给朕爬到云南去!” “皇上,臣这不是舍不得您老人家,想在您膝下尽孝嘛!”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说着鬼话,那是张口就来。 “这真要去了云南就藩,路途艰险耗时不说,只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云南乃是未开化的瘴疠山地,蛇虫密布,毒物横行,湿气极重,臣一直长于北平,适应不了这样的气候,只怕要不了多久,身体里的旧疾就会复发,只怕会一命呜呼了啊……” 朱棣:“???” 满朝文武:“???” 你大爷啊! 你丫要点脸吧! 就你这壮得跟头牛一样,还旧疾? 什么“旧疾”? 你有个鬼的旧疾! 不过朱高煦这话,却是当真让朱棣陷入了沉默。 因为,云南的确是未开化的瘴疠山地,自己真把老二扔到那里去,好像有些太过分了啊! 至于那什么旧疾,朱棣是不信的。 不过没有旧疾,不代表老二身上没有暗疾。 凡是戎马倥偬的沙场将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面硬生生爬出来的,大多身体里都藏着一些隐患暗疾。 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表现,等到解甲归田赋闲在家,病来如山倒的时候,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可能仅仅只是一次磕碰,就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云南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想着,朱棣就准备开口,给老二换个地方。 然而朱高煦抢先一步,堵死了他的所有退路。 “皇上,现如今朝廷正在推行各项新政,这些新政大多都是臣提议策划的,所以臣请暂不就藩,等到新政推行完毕,臣自当前去就藩!” 听到这话,朱棣微微变了脸色。 呵,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啊! 这小子先前一直叫嚣着,主动请求着,想要去云南就藩,逍遥快活。 自己现在让他滚去云南就藩,他却又不乐意了! 怎么,这是突然“想通了”,“开了窍了”? 又想要重回“正道”,夺嫡争位了? 一想到这儿,朱棣就觉得有些心累。 老大宽厚仁慈,却又优柔寡断。 老二文韬武略,却又冲动易怒。 刚刚下定的决心,又瞬间动摇了。 可能这就是帝王天家的宿命吧! 朱棣叹了口气,扫了满头大汗的太子一眼,又深深地注视朱高煦良久,最后径直起身离去了。 皇帝这一走,就等同于了默认,默认汉王继续滞留京师,推行他的新政。 小鼻涕急忙高喝了一声“退朝”,而后小跑着追皇帝陛下去了。 群臣面面相觑,只能识趣地离开。 薛禄柳升等勋臣顿时大喜,纷纷走向了汉王朱高煦。 皇帝陛下默认汉王滞留京师,那就意味着,汉王殿下还有夺嫡争位的机会! 一旦他当真前去云南就藩了,那才是当真彻底失去了所有机会。 朱高煦向众人拱手道谢,今日能够度过难关,多亏了这些人及时出言相助。 尤其是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位巨头,带给了汉王爷别样温暖。 只不过当他向三巨头拱手道谢时,三位大佬鸟都不鸟他,直接转身就走了。 实则还是因为三巨头觉得尴尬,毕竟昨儿个才跑到汉王府,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汉王怒骂了一顿。 经过这么一通闹腾,饶是三巨头老成持重,此刻也觉得老脸发烫,哪里还好意思受汉王爷这一礼,直接转身溜了。 朱高煦看着这三个老东西的背影,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老二!” 正当这个时候,大胖胖突然走了过来。 “你这性子可得改改了!” “今儿个是你命好,老头子看在满朝文武的面儿上,这才放了你一马。” “但是下次呢?你要是再这样冲动易怒,作死一样地跟老头子硬刚,你大哥我都保不住你啊!” 听着大胖胖的埋怨和絮叨,朱高煦只是讪讪地笑了笑,并未出言反驳。 毕竟刚刚朱棣那坑儿贼准备废了自己,正是这大胖胖第一个跳出来坚决反对。 太子朱高炽,对自己的兄弟,那是真的没话说啊! “行了行了太子爷,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吧!” 朱高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二人似乎在这一刻冰释前嫌了。 然而当朱瞻基硬着头皮上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二叔”,朱高煦却是压根没有搭理他,直接转身就走了,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见此情形,朱瞻基失落到了极点。 大胖胖见状也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自家瞻基与自家老二,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爹啊,二叔这是记恨上我了啊!” “儿啊,要不你多去汉王府走动走动,跟瞻壑交交心!” 一听这话,朱瞻基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去找朱瞻壑? 找个屁! 人家忙着跟那女反贼卿卿我我呢! 一想到那英武俏丽的女反贼,朱瞻基心中就更苦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朱高煦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走出了宫廷。 随即他看向了身边的薛禄,低声道:“老薛,接下来的重心,放在封赏一事上面。” “勋臣集团人数越多,就越能压制住那些文臣缙绅,让他们在朝堂之上抬不起头来!” “此次北伐我大明一举收复了岭北行省,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莫大功勋,你这位三军总管,也该封侯拜将了!” 听到这话,众将心头都是一阵火热。 当初皇帝陛下可是给出了“一公三侯五伯”的爵位赏赐,只要打下了岭北,朝堂之上就能再多出一批武官勋臣! 而且他们更高兴的是,汉王终于不再犯浑,开始走回正道了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授意武官勋臣,接下来该做什么事儿! “对了。”朱高煦淡笑着看向众将,“哥几个今夜都有空吧?直接去本王府上喝酒去吧!” “本王这儿有一桩挣钱的买卖,想带着哥几个发点小财!” “我们等汉王这句话,可是等了许久了啊!” 一听这话,众将更是欣喜不已,当即连连点头。 钱不钱的不重要,他们只是想紧跟汉王爷的步伐。 朱高煦回头眺望了一眼紫禁城,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吧! 张軏,你这个蠢货,终究还是把本王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第451章 父子对话!爹打小就看你行! 朱高煦刚刚走出宫门。 小鼻涕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汉王殿下!皇上召您入宫觐见!” 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停下了脚步。 朱棣召见自己? 这个时候? 嘶…… 这坑儿贼不会是想揍自己一顿吧? 下意识地,朱高煦转身就走,直接加快了脚步,好像没听见一样。 然而小鼻涕却低喊道:“汉王殿下!陛下可是说了,您今儿个要是敢不去,明日就将您发配凤阳……” 朱高煦:“!!!” 我尼玛啊! 这个天杀的坑儿贼! 又开始搞事情了是不是? 咋滴凤阳埋了你家祖坟啊,非要让老子过去看着? 要是之前,朱棣说出这话来,铁骨铮铮汉王爷那是一点不怵。 但是以眼下这样的父子关系,朱高煦觉得还是有必要入宫一趟。 嗯,这不是怂,而是从心。 万一朱棣真个狠下心来,将他发配凤阳,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无奈转身,老老实实地跟着小鼻涕前去挨骂。 果不其然,还未等朱高煦进门,就听到了皇帝陛下的厉声大骂。 有那么一瞬间,汉王爷当真想转身就溜。 “臣朱高煦参见陛下!” 么得办法,该死该埋。 朱高煦硬着头皮跪倒在地,瓮声瓮气地行了个礼。 先前正叉腰大骂的永乐皇帝,一见到这个反骨逆子,直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一脚踹了上去,朱棣觉得还不够解气,直接又是一脚招呼了上去。 见此情形,朱高煦索性也不起来了,就躺在地上装死,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着永乐大帝。 “逆子!” “你这个逆子!” “永乐这一朝,就养了你们这些个臭丘八吗?” 听见这话,朱高煦顿时心头一惊。 “丘八”两个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兵”字,所以这是对兵痞的贬称,常见于出自文臣缙绅之口。 他朱高煦自幼跟随朱棣行军打仗征战沙场,所以朱棣现在骂他是个臭丘八,这也没有什么错。 但是,这位永乐帝,刚刚说的可是“你们这些”,而不是“你”! 朱棣这个坑儿贼,这是对武官勋臣起了猜忌之心啊! 毕竟刚刚不久之前,薛禄柳升等武官勋臣,为了保住自己不被废为庶人,一个个地悍然出列公然表明了立场态度。 甚至薛禄那番话,还隐隐有着用军队将士威胁永乐帝的意思! 虽然薛禄这可能是无心之失,但是你架不住朱棣往那方面去想啊! 帝王本就是无情之人,刻薄寡恩、多疑猜忌才是他们的天性! 这尼玛地,要是朱棣对薛禄柳升他们起了杀心,那这永乐朝只怕也会爆发出一场类似洪武朝的“蓝玉案”!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顿时就有些急了。 “爹啊,我这个‘臭丘八’,可是在战场上救了您好几回!” “薛禄柳升他们,还有张玉朱能他们,哪一个不是提着脑袋追随您靖难起兵,夺取江山?” “现在您这皇帝位置坐稳了,就开始骂我们是‘臭丘八’了,多少有些忘恩负义了吧?”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忘恩负义? 这逆子还敢骂自己? “你这个畜生东西……” “行了老头儿,说点正事!” 眼见朱棣又抬起了脚准备踹人,朱高煦急忙转移了话题,唯恐再挨上几脚。 “正事?”朱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有个屁的正事!” “爹啊,之前跟您讲过的分瓜理论,您老还记得吧?”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老二口中的这“分瓜理论”,说白了就是乡野士绅兼并田地一事。 因为科举制度的存在,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将会获得功名,摇身一变成为士绅,而后开始想方设法地兼并田地攫取私利,致使真正的耕农耕户越来越少,朝廷可以征税的田地也越来越少!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永乐帝始终将此事记在心底。 现在自家老二一提出,他立马就摆正了态度,准备洗耳恭听。 “你有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是的,解决,而且必须解决! 朱棣身为一代文治武功的永乐大帝,他自然清楚老二这“分瓜理论”并不是在杞人忧天,而是正在发生并且将会愈演愈烈的国家大患! 继续任由这些士绅兼并田地,那么朝廷无税可征,百姓也失去了田地没有收成! 朝廷没钱,百姓没钱,所有钱粮都进了这些士绅的腰包! 这样一个畸形的王朝,注定会轰然崩塌! 毕竟朝廷连钱粮都没有,更别提豢养战兵战师了,百姓也会对这样的朝廷彻底失望,甚至转变成深恶痛绝! 到了那个时候,大明将会重蹈前元的覆辙。 流民饥民无路可走,绝望之下揭竿而起,各地叛乱起义不断,朝廷无力镇压,最终大好江山就此葬送! 所以,这个国家大患,必须在它还未成型之前,将其解决掉! 朱棣满脸希冀地看着朱高煦,后者先是讪笑着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坐到了锦凳上面。 “爹啊,解决这个问题不难,但难点在于如何做好税收工作。” “怎样合理的征收赋税,既可以为朝廷增加收入,又不会增添老百姓肩上的负担,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需要认真钻研。” 为朝廷增加财政收入? 还不会给老百姓增加负担? 天底下真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朱棣一听到汉王这话,立马眼睛一亮,坐到了朱高煦的对面。 “老二啊,爹打小就知道你小子行,快仔细说说!” 么得办法,他朱棣虽然文治武功堪称雄主,但是对于财税这方面的事情,他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多次御驾亲征,将钱粮这个烂摊子,扔给监国太子朱高炽了。 说白了,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就是不太了解。 要不是有着财税专家夏元吉这小算盘在,朱棣能不能完成他的文治武功,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一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就笑了。 “不急不急,爹你把夏元吉和周忱叫过来,毕竟他二人可是财税专家,也可从旁验证儿子的说法。”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对自己那个小算盘的本事,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那个谁,传见夏元吉与周忱!” “对了,把太子与太孙也唤来!”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棣,后者在他的注视下,一张老脸有些发红。 “爹啊,还有一事。” “有屁快放!” “今儿个没吃早饭,有些饿了。” “……” 第452章 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性循环! 乾清宫。 大胖胖带着朱瞻基匆匆赶来。 不过进门之前,大胖胖十分鸡贼地低声询问了一句。 “小鼻涕,老二在里面吗?” 听见这话,小鼻涕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回答,大胖胖一颗心更是瞬间提了起来。 这尼玛地,老二也在里面! 那皇上把自己父子叫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开一场家庭批斗大会,像以前那样,先骂完老二再骂自己? 可惜老三不在,不然三个出气筒又凑齐了啊! 一想到那可怕的场面,大胖胖就忍不住身子一颤,身上的肥肉都抖了几下。 “瞻基啊,爹可告诉你,等会儿皇上骂急眼了,你可得上前拦一下!” 朱瞻基也经历过了好几次这等批斗大会,也算是经验十足。 “放心吧爹,这事儿我有经验。” “你有屁的经验你……” 太子爷差点被气笑了,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 小鼻涕看着这父子二人,一时间很是无语。 明明都是皇室天家,按理来说应该是充满了肃穆威严。 怎么到了永乐这一朝,偏偏出现了这几位爷,画风一个比一个奇怪啊! “太子爷,太孙殿下,快进去吧!” “哎哎……走走走,反正这顿骂是跑不了了!” 大胖胖跺了跺脚,随即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可怜模样,硬着头皮走进了大殿。 然而当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只见皇上跟汉王正在把酒言欢,御案上就放着两个小菜,父子二人一边笑呵呵地闲聊,一边默契无比地争抢着那小菜里的肉食。 别说大胖胖看傻眼了,朱瞻基也蒙了。 我尼玛啊! 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你们俩不是还在朝堂之上大吵大骂? 咋滴现在都开始喝上了,还他娘地有说有笑的? 大胖胖跟朱瞻基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茫然,直接愣在了原地。 朱棣注意到了这对憨憨父子,没好气地呵斥道:“太子,太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二人这才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皇帝陛下示意坐在锦凳上面。 朱高煦吃得也差不多了,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后,拎着酒壶就坐了回去。 这一幕看得大胖胖与朱瞻基更是心惊肉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敢在皇帝陛下面前, 如此恣意放肆之人,整个大明天下,恐怖也只有这位汉王爷了! 朱棣没好气地瞪了朱高煦一眼,随后开口道:“先坐会吧,有要事商议。” 话音一落,夏元吉与周忱这两位财税专家就匆匆走了进来,纳头拜倒在地。 “两位爱卿平身吧,快快入座。” 瞧见这一幕,大胖胖与朱瞻基更加茫然不解了。 这怎么事儿? 不是家庭批斗大会吗? 怎么还叫来了夏元吉与周忱这两个外臣? 夏元吉与周忱各自落座,当他们注意到脸色发红的汉王朱高煦时,嘴角隐隐有些抽搐。 因为这位汉王殿下,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时不时地灌上几口…… “老二,说正事吧!” 朱棣直接无视了他这些放肆的动作,只要这个老二能够解决掉国家大患,别说当着他朱棣的面儿喝酒了,他朱棣亲自给他倒酒都没关系…… 咳咳,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朱高煦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向了夏元吉。 “老夏头,朝廷征收的田赋是不是逐年减少,没错吧?”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执掌户部多年,他对钱粮尤其上心,所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毕竟田赋逐年减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要不是汉王朱高煦想办法给朝廷增添了几笔新的稳定收入,夏元吉只怕早就愁白了头发。 得到了肯定回答,朱高煦直截了当地询问道:“其他的我们暂且不提,你们都知道江南是田赋重地,承担着官僚、勋贵的巨额俸禄支应,对吧?” “但是,江南官田拖欠赋税极其严重,苏松两府仅有重赋之名,却无重赋之实,老夏头对吧?” 夏元吉再次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回答。 “苏州府自永乐元年开始至今,欠粮三百九十二万石。” “松江府同样如此,额定征收田粮的起运部分为四十三万九千石,实征六万六千石,只征得百分之十五。”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朱棣也是变了脸色,下意识地看向了大胖胖。 苏松两府拖欠赋税,这个事情他朱棣也是知道的。 但是朱棣没有想到,拖欠数额竟然会如此之大,显得有些离谱了! 夏元吉身为户部尚书,他自然清楚这件事情,甚至清楚到可以直接罗列出数据。 但是太子呢? 他监国理政了这么多年,难道他也不知情? 既然他知情,为何不如实上报? 感受着皇帝陛下的质疑目光,大胖胖顿时额头上冷汗直流,心中暗自大骂老二不当人子。 这个混账东西,没事儿提这茬作甚? 苏松两府的情况,大胖胖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正因为他清楚,所以才不敢上报。 毕竟这拖欠的数目太大了些,皇帝陛下听了势必会震怒。 到时候皇上要是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全力追缴,那不知两府有多少百姓会因此遭难,甚至很有可能闹出人命来。 朱高煦注意到了永乐帝的目光,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是添了一把火。 “你们想过没有,苏州府与松江府可都是纺织中心与商业重地,就算是因为收成不好,拖欠了一年,但也不至于连年都是如此吧?” “连年拖欠,连年无粮,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什么猫腻吗?” 话听到这儿,大家都不是傻子,已经隐约猜测到这位汉王殿下会说什么了。 朱棣此刻心中开始升腾起了些许怒火,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而是催促道:“汉王,有屁快放,再磨磨唧唧,朕扒了你的皮!” 眼瞅着皇帝老子发怒了,汉王爷立马选择从心。 “原因很简单,苏松两府已经陷入了恶性循环,所以才会出现这等连年拖欠赋税的情况!” “苏松两府是赋税重地不假,但是真正缴纳赋税之人,却是最穷最苦的底层百姓,而那些地方士绅却凭借着功名特权肆意兼并田地,或是故意拖欠着赋税不缴纳!” “最有钱的人,没有缴纳赋税,但税额可是固定的,地方官员为了完成这个指标,就会向农户耕户征收更多的赋税,如此一来耕种者无力负担,要么选择逃亡沦为流民,要么主动投献给士绅,成为替他们耕田种地的佃户!” “普通百姓难以承受巨额重税纷纷逃亡,或是投献成为佃户,他们的田地也会被士绅兼并侵占!” “然而士绅兼并的田地越多,地方官府可以征税的田地就会越少,他们向真正的耕农耕户摊派的赋税也就会更多,然后他们也不堪重负开始逃亡开始投献……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最终结果是什么?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却收不上赋税,好处全被士绅大族所占,骂名却让朝廷背负,百姓只会对大明朝廷越来越失望,直至最后彻底绝望……然后,他们将不再忍受,而是奋起反抗!” “苏松两府,并不是特例,只是一个典型代表罢了。” “长此以往下去,整个大明,都会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直至……轰然崩塌!” 众人:“!!!” 麻了! 我人麻了! 第453章 催缴!钦差大臣周恂如! 汉王这话。 似乎并非是无的放矢! 毕竟苏松两府拖欠税粮乃是事实! 偏偏这两地又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难道他们当真是因为收成不好所以才拖欠的吗? 汉王朱高煦此刻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 并不是! 人家就是故意不交! 朱棣脸色变得阴沉如水,这是他已经暴怒的表现。 “夏元吉,你跟朕说句实话,汉王方才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听到这话,夏元吉有些苦涩地点了点头。 “陛下,各地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拖欠税粮的情况,但尤以江南这重赋之地最多。” “江南之地中,又尤以苏松两府为最,拖欠税粮已成常态,或许当真如同汉王所说的那般……” “或许?”朱棣笑了,怒斥道:“或许什么?或许朕应该学学太祖高皇帝,来一场大案!”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大胖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道:“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 “苏松两府拖欠税粮一事,儿臣也曾听闻,确实是因为百姓不堪沉重赋税,加之两府一向以纺织为主,农户耕户本就不多,所以才会连年拖欠税粮……” “太子爷!”朱高煦轻笑了一声,“百姓不堪沉重赋税的原因是什么?我大明税制可是三十税一,这也称得上是‘沉重赋税’?太子爷怎么不想想,百姓为什么会摊上沉重赋税!” 汉王出轻语……沉默又暴击,直接给大胖胖整不会了。 太子爷原本还想着,替那些乡野士绅发发声,避免皇上被老二蛊惑,真个直接下令免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那可是会出大乱子的啊! 虽然说,大胖胖现在对那些缙绅士绅意见也很大,看着就恶心。 但是这事情得慢慢来,至少要等到新学推行下去,朝廷有备用贤才之后吧? 现在就心急火燎地废除读书人的功名特权,只怕他们立马就会炸开了锅,搅得天下不安。 所以,太子爷发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二这个混账东西,非但不帮自己,反倒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刀! 这尼玛地,我现在该怎么办? 劝还是不劝? 朱棣一听这话,同样被太子给气笑了。 “太子啊,你是不是觉得朕老糊涂了,所以那么容易蒙骗?” 此话一出,大胖胖额头上冷汗直冒。 “皇上……儿臣……儿臣真无此意啊……” “行了,你先跪着吧,听老二把话讲完!” 朱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太子爷继续出言。 “老二,朕想知道,地方官为何不催缴?” 听见这话,朱高煦的回答也很简单。 “爹啊,人家就是故意拖欠,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他们可都是士绅!” “他们有着功名特权!” “他们家中族内还有官员在朝!” “你让地方官员怎么去催缴? “那些地方官员不过是些九品芝麻官,他们敢得罪一个诗书簪缨之族吗?” “他们不敢!更没有必要!” “反正士绅不缴税,为了完成额定税额,他们还有的是办法,将税额空缺分摊到农户耕户的头上!” “只要完成了既定税额,谁又愿意去得罪那些地方士绅,影响自身的锦绣前程呢?” “退一步来说,即便是有刚正不阿的地方官员,强行派差役上门催缴,士绅功名在身,你又不能对人家动手,反倒是士绅花些小钱雇佣一些乞丐流民,到时候真要闹出了人命,反倒是地方官员不好收场……” “如此一来,朝廷税收逐年减少,流民佃户日益增多,钱粮全都进了士绅的腰包,他们一边高喊着仁义道德,一边粉饰太平鼓吹盛世,这就是我大明现状啊!” “这的确是一个盛世,缙绅士绅的盛世,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兼并田地,他们可以在地方上为所欲为,宰执一方……” “混账!”朱棣怒了,一脚踹翻了案桌。 “真是混账至极!” 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怒过! 原因无他,朱棣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朱棣自从即位称帝以来,为了赢得天下百姓的认可,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就为了缔造出一个盛世大明! 为了筹措北伐粮草,他朱棣省吃俭用,晚上批阅奏章时连油灯都不敢多点一盏! 可是,他直到现在才知道! 朝廷不是没钱! 朝廷不是无粮可征! 只是所有的钱粮,全都落入了士绅缙绅之手! 多么可笑啊! 多么讽刺啊! 他朱棣还听着这些缙绅士绅鼓吹盛世,粉饰太平! 真他娘地恶心! 朱棣双眼变得通红,气得来回踱步不止。 良久之后,这位皇帝陛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杀!” “杀光诛尽!” “汉王,你亲自去江南一趟!” “凡是拖欠税粮拒不缴纳者,满门抄斩,朕赐你‘便宜行事’之权!” “夏元吉,朕会让都察院配合你,户部给朕动起来,给朕全力追缴地方拖欠税粮,不管什么原因,全部查清楚,要是真有故意拖欠这人,满门抄斩!” “朕以往当真是对他们太过仁慈了,以致于让他们都快忘了,这江山究竟谁才是主人,天杀的混账东西!”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蒙了,朱高煦也不例外。 这尼玛地,让我去江南? 咋滴真把我当刀使了呗? “爹啊,我去不合适,还是让周忱去吧!” 周忱:“???” 啥? 我去? 你大爷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推给我…… 朱棣深深都看了朱高煦一眼,冷声问道:“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汉王凶名赫赫,真要是去了江南,反倒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只会无功而返。” 朱高煦丝毫不怵,言之凿凿地吹着牛逼。 “而周忱不一样,他不过是个区区户部主事,又毫无背景,周忱若是去了,地方士绅反倒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周忱去,比我去,更加合适!” 听见这个解释,朱棣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谁都知道汉王朱高煦骄横跋扈,他突然去江南,朝野上下肯定是瞒不住的,反倒会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那就周忱去吧。” “爹啊,周忱一介文人,为防宵小狗急跳墙,把锦衣卫调给他用吧!” 朱高煦笑呵呵地开口道,直接令大胖胖与朱瞻基变了脸色。 锦衣卫! 汉王的目的在锦衣卫! 汉王这是不准备交出锦衣卫了? 朱棣淡淡地瞥了朱高煦一眼,也没有开口拒绝。 “准!” “周忱,即刻启程,前往苏松,朕会命锦衣卫全力配合你!” 周忱:“!!!” 我尼玛啊! 这么突然的吗? 王爷究竟在想什么? 我北平那好几个仓库的羊毛该怎么办? 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砸了大价钱收购回来的羊毛啊! 第454章 羊毛?你还卖个屁的羊毛啊! 走出乾清宫。 周忱立马就跟上了汉王爷,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朱高煦设伸手制止了他,看因为大胖胖带着朱瞻基走了过来。 “老二,你这个混账,你究竟想做什么?” 大胖胖气得暴跳如雷,还不忘伸出胖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他方才是真的慌了,尤其是皇帝陛下那句“你是不是认为朕老糊涂了”,险些吓得太子爷肝胆俱裂! 大胖胖此刻很是愤怒,他想不明白老二究竟想干什么! 现在就对这些士绅缙绅举起屠刀,未免太心急了些吧? 诚如老二所说,农丧土地此刻都掌控在缙绅士绅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贸然对土地进行改革,只怕那些个士绅缙绅反击之下,朝廷不一定能够吃得消啊! 难不成朝廷还当真能够犁廷扫穴,挨个州府地全部犁一遍过去? 朝廷真要是这样做了,那只会失去民心人心,得不偿失啊!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看着大胖胖,沉声道:“太子爷,这事儿吧与你关系不大!” “你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太子就行,至于这土地问题还有士绅的问题,你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 大胖胖:“???” 啥? 瞎掺和? 你还知道老子是太子啊? 你这一天天地,整得跟你是太子一样! “老二呐,不可轻举妄动啊,农桑田地乃是国家的命脉根基,你要是真折腾出了什么乱子,那……” “关你屁事!” 朱高煦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丝毫没有跟太子爷客气。 “当初让你监国理政的时候,机会也给你了,路都给你铺好了,结果你自己毁掉了所有!” “现在别跟我提什么家国大义,你这位太子爷还是回去歇着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直接转身就走,气得大胖胖暴跳如雷。 “狂妄!” “狂妄自大!” “老二这个混账,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大胖胖一边骂着,一边看向朱瞻基与夏元吉。 但很可惜的是,二人对此置若罔闻,并没有应声附和。 夏元吉正有些忧心,担忧周忱能不能顶住这莫大的压力,成功打响土地改革的第一仗。 这一仗要是胜了,那他周忱此后就能平步青云,夏元吉也能安心致仕归乡颐养天年了! 但是,周忱要是失败了,那朝廷后续的行动,可都会因此受阻。 所以,周忱此次前去江南清查官田,只许胜不许败啊! 汉王府。 朱高煦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面。 “恂如啊,你方才想说什么?” 周忱听到这话,急不可耐地诉苦道:“王爷,您这不是刚刚让我接手羊毛纺织厂的生意嘛,怎么突然又让我去江南清查官田。” “原因很简单,这样更有利于你的仕途!” 朱高煦没有废话,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搞羊毛卖羊毛,不过是给朝廷增加了一笔收入,仅此而已!” “本王当初让你赶去北平主持牧羊计划,那是因为一旦这计划当真成了,或者说初见成效,那你周忱就是大功一件,凭借这份功绩日后定然能够青云直上!” “但是后面牧羊计划被皇帝陛下紧急叫停,那你继续掺和这羊毛生意,还有什么意义呢?” 朱高煦神情严肃地看着周忱,“你周恂如是罕见的财税人才,只是现在经历太少,所以才上不得台面。” “此次你前去清查江南官田,微服私访深入民间,了解江南底层百姓的苦难生活,了解地方士绅的歌舞升平后,本王相信你会对这财税二字有更加深刻的理解与认知!” “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周忱将来是要成为夏元吉第二的人物,别陷入那些士绅缙绅的钱色贿赂,最终白白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守住底线,放手去干,就算你杀了布政使,本王在京师坐镇,也可保你安然无恙,绝无后顾之忧!” 话听到这儿,周忱总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皇上让汉王殿下亲自去江南一趟,结果汉王殿下反倒是拒绝了。 他原来是害怕此去江南,会再次出现当初去北疆的情况,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跳出来搞事情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即便是听到汉王殿下的保证,周忱此刻内心也有些不安。 毕竟江南士绅那是出了名的豪族大族,族内许多子弟不是正在准备科举大考,就是已经步入仕途,甚至还有位列朝堂之人! 他此去可不是一个人去,而是带着锦衣卫去的! 而且皇帝陛下的命令,可是杀光诛尽,一个不留! 自己真要是这么做了,只怕会成为缙绅公敌,一生清誉毁于一旦啊! “王爷,为何必须是臣去?” “因为你是周忱,周恂如!” 眼见周忱有些犹豫,朱高煦也没有出言逼迫。 他很确信,周忱绝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因为在正史上面,周忱多次巡抚江南,总督税粮事宜,稽理欠赋,修改税法,屡请减免江南重赋,成为一代财税名臣。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周忱改革触犯了江南豪强的利益,受到多次诬陷,最终被罢职,致仕归家。 这一世,有朱高煦为他保驾护航,这位财税专家绝对不会那么早退出历史舞台。 良久沉默之后,周忱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爷,士为知己者死,既然王爷让周忱去江南,那周忱就走上这一遭!” “只不过王爷,我北平府好几个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羊毛……” 朱高煦:“???” 羊毛? 你大爷的羊毛! 都这个时候了,还特么惦记着你那羊毛呢! “放心吧你就,本王会让裘广德处理的!” “别惦记你这羊毛了,等到江南官田这事儿办成了,本王保举你升任户部侍郎,将来接替夏元吉那老不死的……” “咳咳,王爷,您这是在画饼吗?” 周忱小心翼翼地哼了一声,听得朱高煦直接人都蒙了。 嘶……这话我以前说过吗? 咋滴现在这些人都学精了不成? “还有一点,因为张軏谋逆案,锦衣卫如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本王才让锦衣卫跟着你去江南,其一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其二则是给锦衣卫一条活路。” 朱高煦叹了口气,提到张軏,他心里就隐隐作痛。 小軏軏死了。 但是锦衣卫还在。 要是不给他们想点办法,只怕这一次,锦衣卫会被彻底废置了。 第455章 采访使!下定决心的周恂如! 翌日,朝会。 朱棣静静听着群臣的汇报,对朝政大事有了个总体了解。 虽然京师里面发生的事情,他这位皇帝陛下大多清楚。 但是传递消息毕竟有延迟性,所以眼下听听百官的汇报,自然很有必要。 总体而言,朝廷如今各项新政都推行得不错。 学部尚书解缙、学部侍郎王骥、礼部尚书王景、礼部侍郎邹缉曾棨等,此刻仍旧奔波在外推行新学,甚至不惜动用锦衣卫抓人拿人! 在绝对力量的镇压之下,新学终于开始顺利推行,各地反响还算不错。 诸王外放事宜,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如今赵王朱高燧在南洋打得火热,东海这边已经设置了东鲲布政司,直接管理澎湖鸡笼山,琉球三岛也派遣了三位藩王驻守,倭国也快被宁王朱权给打下来了…… 关键还是在于,朝廷有钱了,各项新政都能推行得动,不必再像以往那样捉襟见肘。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这是朝廷施政的基础。 了解完各大新政的情况之后,朱棣率先开了口。 “礼部与兵部、吏部准备一下此次北伐大捷的封赏事宜,有功将士的赏赐必不可少。” 听到这话,薛禄等人面露狂喜之色。 成了! 皇上同意封赏了! 一公五侯三伯! 朝堂之上即将多出一批勋臣! 文臣缙绅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奈何当今天子是位马上皇帝,与太祖高皇帝向一样,略显重武轻文。 武夫势力日益强盛,这对于文臣集团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武夫当国,秉持朝政,只会导致礼乐崩坏,时局动荡。 五代十国时期,便是武夫当国乱政! 军阀混战,武夫乱政,君杀臣、臣弑君,杀来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似地换着帝王。 说白了,这些个武夫对礼法毫无敬畏之心,只要手里握着军队,就敢犯上作乱僭越称帝称王! 五代十国的教训历历在目,容不得一众文臣缙绅不担心忧虑。 规矩与秩序,一旦被破坏了,想要再重新建立,那可就难了! 朱棣将百官的表现尽收眼底,随即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朕听闻江南这重赋之地,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却收不上赋税,官田赋税拖欠严重,苏松两府更是空有重赋之名,却无重赋之实!” “今着户部主事周忱为采访使,巡抚江南,总督税粮事宜,户部与都察院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都齐刷刷地看向周忱,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但更多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怜悯。 是的,怜悯。 皇帝陛下这命令里的内容,真是有意思啊! 周忱不过区区户部主事,却成了采访使,巡抚江南,总督税粮事宜! 虽然说以往也曾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皇帝陛下曾派尚书蹇义等二十六名廷臣“巡行天下,安抚军民。” 但是,此次出巡的目的,意在安抚军民,而且派出的廷臣均是品级较高的文职京官,朝堂重臣。 可是这周忱不过是区区户部主事,品秩也只有正六品,他哪里能与蹇义这等朝堂重臣相提并论? 至于所谓的“采访使”,只是偶尔见诸于史籍,并无既定的官位品秩,也就是说这不过是个差遣! 一个不入流的刀笔小吏,顶着一个没有实权的临时差遣,他去江南做什么? 催缴江南豪强拖欠的赋税? 他周忱敢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说他周忱这个毛头小子不敢,换做是自己,都不一定敢! 江南那群士绅豪强,都是出了名的殷实豪族,地方上关系盘根错节,朝堂内也与诸多朝臣官员来往密切。 他周忱要是真敢贸然对这些江南豪族动手,那无异于自毁前程,必死无疑! 偏偏周忱仿佛不自知,略显惶恐地出列跪地谢恩,直接领了这份差事。 周忱顶着那场恶意眼光,还是毅然决然地接下了这份苦差事。 他同样有些惶恐不安,同样有些不太乐意。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说到底,他相信汉王朱高煦。 同时,周忱也不甘心,这辈子就耗在羊毛上面了。 诚如汉王殿下所说,卖羊毛只能给朝廷增加收入,对他周忱自己而言,却根本没有丝毫益处。 要是京察到来,吏部怎么给他这位户部主事评价? 难不成写一句羊毛卖得很好? 卖一辈子羊毛,他周忱还是个户部主事! 没了“牧羊计划”,周忱就没了那份灭国大功! 所以,他应该及时从羊毛里脱身。 此去江南清查官田催缴赋税,注定会充满艰难险阻。 但是,一旦事情做成了,皇帝陛下满意了,那就是大功一件,锦绣前程指日可待! 而且汉王还强行将锦衣卫配备给了自己,还有他亲自坐镇京师了却自己的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要是自己还做不出什么成绩的话,那也怨不得他人,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朱高煦瞧见周忱接旨,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这是他昨日的建议,当众宣布周忱受命前去江南清查官田,让那些江南豪强做好准备,掉以轻心。 毕竟周忱年纪不大,官职不大,品秩也不高。 那些个江南豪强,都是自视甚高的主儿,自然不会把一个区区户部主事放在眼中,这就给了周忱破局的机会! 只要周忱在江南干得好了,那这就是大功一件,明明白白地写到他的履历上面。 朱棣这个坑儿贼见到了他的财税本事,也会真正认可周忱,让他将来接替夏元吉,执掌大明的国库钱粮! 清查江南官田,这是土地改革的第一步,也是向士绅宣战的第一步! 只要这一步稳稳地踏出去,朱高煦就会立马祭出第二步第三步,直至彻底将这些士绅缙绅打落下马! 说到底,这是永乐朝,重武轻文的朝堂体制,就保证了这些个文臣缙绅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他们即便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承着受着! 朱棣同样在观察众人的神情,思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江南官田,必须要清查。 老二口中的那个“恶性循环”,必须要彻底打破! 皇帝,这是大明的主人,而不是士绅! 继续任由这些士绅为非作歹下去,只怕整个大明都会陷入那样可怕的恶性循环! 清查江南官田,也是给整个天下释放出一个信号。 希望周忱此子能够做出一番成就,震慑住天下士绅吧! 但是,老二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这个反骨逆子选择滞留京师,难不成是真因为张軏之死受到了刺激,所以又开始想要夺嫡争位了? 那可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了! 第456章 废除锦衣卫!满朝文武罕见对外! 正当这个时候。 意外却是突然发生了。 只见刑部侍郎金纯施施然地出列。 “陛下,锦衣卫负责值戍宫廷,此次却暗中行谋逆之举!” “虽然首恶张軏冯奎等人均已伏诛,但是锦衣卫身为天子耳目之司,平日里便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仗着陛下恩宠滥用私刑,横行无忌,甚至还敢欺君瞒上,堪称罪大恶极!” “这是臣收集的锦衣卫罪证,足有数千条之多,其犯下的罪证简直是罄竹难书,触目惊心啊!” “此次靖江王一案,正是锦衣卫百户穆肃从中作梗,威逼利诱靖江王朱佐敬,蓄意谋害太子殿下,搅乱视听!” “臣请陛下废除锦衣卫,将其一干人等全部下狱,追究其罪行!” 金纯现在是真的怒了,甚至是勃然大怒! 原本锦衣卫就是游离在大明律令外的特殊机构,极大地损害了大明律令的公正严明,所以三法司官员对这锦衣卫可谓是深恶痛绝。 奈何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是皇帝陛下故意设置来监察百官的特务机构,即便他们对锦衣卫再如何痛恨,也只能忍着受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这一次,金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锦衣卫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硬生生地炮制出了一场污蔑太子爷的滔天大案! 偏偏他金纯还浑然没有察觉,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怀疑起太子殿下的人品,悍然上奏弹劾太子表里不一,多行不法! 要不是皇帝陛下顾念他金纯以往的功绩,只怕他金纯现在都已经被打入天牢,等待处斩了! 这些该死的锦衣卫,真是天杀的狗东西! 这一次锦衣卫首领张軏发动叛乱罪行确凿,他与他那些心腹虽然死了,但是锦衣卫还在!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这就是一次机会! 不同于文臣集团与武官勋臣的朝堂争斗,所有官员几乎都对锦衣卫极其痛恨! 毕竟任谁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利剑,心中都会觉得不舒服不高兴! 更何况这锦衣卫那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狠辣无情,堪称臭名昭著! 现在百官逮着了机会,自然不会白白错过! 毕竟锦衣卫谋逆这是事实,皇帝陛下就算再不乐意,他也得考虑一下朝野民议吧? 你这位大明天子的耳目之司,不但蒙蔽你哄骗你,而且还在暗中策划了一场谋逆叛乱! 稍微有些主见的帝王天子,都会因此对锦衣卫生出忌惮之心,更何况是一向英明的当今陛下? 所以,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一次废除锦衣卫的机会! 朱高煦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了一声好险。 他就知道,文武百官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定然会趁机发难,整死锦衣卫众人。 这金纯也算是位老实人了,一直兢兢业业地操劳国事,结果被一个锦衣卫百户给摆了一道,差点让他金纯成了将太子拉下马来的第一人! 老实人发怒了,后果很严重啊! 现在金纯这位老实人,打响了对锦衣卫的第一枪。 紧随其后,便是一众文武官员齐齐上阵,请求皇帝陛下废除锦衣卫。 有的义愤填膺,历数锦衣卫的种种暴行…… 有的泪流满面,撸起袖子展示锦衣卫给他留下的伤痕…… 还有的情绪激动,混在群臣里面鼓噪怂恿,大声呼喊,似乎这个时候不喊上两嗓子,那就是立场不对了…… 一时间,偌大一方殿宇,吵闹得如同菜市场一样,听得直让人心浮气躁。 朱棣高坐在龙椅上面,看着这满朝文武的丑态,忍不住怒喝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尔等好歹也是朝堂重臣,像市井泼妇这般哭喊吵闹,成何体统?” 眼瞅着皇帝陛下发怒了,群臣顿时乖乖闭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金纯还是跪倒在地上,没有起身退缩。 显然,今日皇帝陛下不给出一个说法,这位颇有美誉的贤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见此情形,朱棣也觉得有些头疼。 锦衣卫啊,这可是一把好刀,就这么废了,难免有些可惜。 但若是不废掉,只怕这些朝臣也不会善罢甘休,更堵不住朝野民议,悠悠众口! 毕竟此次锦衣卫谋逆叛乱乃是事实,总得给出一个合适的说法。 朱棣沉思了良久,最后看向了太子爷。 “太子,你觉得呢?” 大胖胖闻言一愣,随即急忙出列道:“陛下,锦衣卫多行不法之事,导致天怒人怨,此次更是谋逆叛乱,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开玩笑,大胖胖肯定是支持废除锦衣卫的。 他太子府的属官,至今折在锦衣卫诏狱里面的,少说也有上百号人了! 那些可都是他朱高炽精心挑选的贤才干吏,就这样白白丧命于诏狱里面,这份仇可是大了! 而且大胖胖本就性子宽厚仁慈,对于锦衣卫这种心狠手辣的特务机构,一直都极其厌恶,废了也就废了吧! 听到这个回答,朱棣并没有觉得意外。 这就是太子啊! 叹了口气,朱棣又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朱高煦。 “汉王,你也支持废除锦衣卫?” 随着朱棣的发问,满朝文武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朱高煦。 他们很是希望,这位汉王殿下能够看通大势,顺势而为。 然而,汉王果然还是令他们失望了。 只见朱高煦毫不犹豫地开口道:“陛下,臣不同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百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低声议论,汉王与锦衣卫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对此朱高煦并不在意,而是高声道:“锦衣卫并非只有那些作恶多端的锦衣卫,还有位为国立功的锦衣卫!” “我大明多次北伐大捷,全仰仗于锦衣卫冒死刺探敌情搜寻敌踪,这是谁都抹杀不了的功绩!” 听到这话,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百官也都变了脸色。 “锦衣卫的这份功绩,的确值得嘉奖,朕从未忘却。” 眼见事情有变,金纯再次发出了质疑。 “陛下,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并不能相抵,更何况什么功绩能够抵消谋逆叛乱之罪?” 朱高煦闻言叹了口气。 他很明白,今日不出点血,这些朝臣是不会满意的。 “诸位臣僚之所以如此愤恨锦衣卫,不过是因为北镇抚司,不过是因为诏狱!” “既然如此,臣请陛下降旨,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老二这个脑瓜子,还真是好使。 烧了锦衣卫的刑具,放了锦衣卫羁押的案犯移交三法司处理,那就意味着锦衣卫失去了诏狱! 但是,也仅仅如此,锦衣卫并没有被废除! 一个诏狱罢了,表面上没了,暗地里可以有无数个! 想着,朱棣立马下定了决心,不等金纯继续开口,当即下令道:“准奏!” “自即日起,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 第458章 战争打响!临行前的交代! 汉王府。 朱高煦正抱着小棉袄嬉闹。 韦妃日渐丰腴,看着父女二人,脸上满是幸福笑容。 正当这个时候,王府管家朱二八匆匆走了进来。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将闺女交给了韦妃,匆匆来到了正堂。 只见新任采访使周忱与一名面容阴翳的男子,正在等着自己。 见此情形,朱高煦心中生出了些许猜测。 “你是锦衣卫的人?” “卑职锦衣卫指挥佥事刘忠参见王爷!” 刘忠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一幕倒是给周忱整不会了,因为他已经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面。 朱高煦看着跪地的刘忠,思忖片刻之后,叹气道:“刘忠?你是张軏的人?” 刘忠方才口称“王爷”,而非“汉王殿下”! 仅仅只是这个小细节,就足以证明,他是张軏留下的暗子了。 “回禀王爷,卑职是指挥使大人的心腹。” “唔……聂兴与姚广孝何在?你知道吗?” 朱高煦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情。 张軏冲击东宫当日,朱高煦曾命聂兴前去监视张軏,试图探查出张軏的真正目的。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张軏直接悍然冲击东宫,引发了一系列变故,聂兴与姚广孝也不知所踪,至今生死不明。 直到今日,朱高煦都不知道聂兴的生死,似乎这家伙已经被当成张軏同党,身首异处了! 刘忠闻言苦涩一笑,低声解释道:“当日聂千户潜入指挥使大人后院,被我等察觉,身陷困境,指挥使大人念及旧情,并未对聂千户下杀手,而是制住了他!” “大人命卑职留守镇抚司衙门,一旦禁军前来围剿,即刻缴械投降,并将一切罪名推到他头上,聂千户与姚广孝也落入了禁军之手,卑职并不知道他二人如今身在何处!”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破口大骂。 “朱棣!” “你这个坑儿贼!” “老子跟你没完!” 这个天杀的坑儿贼,非但不处置姚广孝,还扣押了聂兴,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啊! 不过朱高煦还是觉得有些不解,毕竟张軏既然决定冒死冲击东宫,为何还要留下刘忠这个心腹? “张軏为什么留下你?” “大人让我向王爷传一句话!” “说吧!” “王爷,是阿軏让兄长去告密的!” 朱高煦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张軏故意让张輗向朱棣告密?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该死的蠢货! 刹那间,朱高煦暴怒到了极点!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张軏这个混账东西,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他早就看穿了姚广孝的怂恿蛊惑,却装作没有发觉,故意配合姚广孝假死,故意听从姚广孝的建议,暗地里却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死局! 难怪朱棣会匆忙回京,还未曾告诉任何任何人! 难怪张輗会突然反水,置血脉亲情于不顾! 难怪张軏会慨然赴死,临死前还放了大胖胖! 这从一开始,全都是张軏这个蠢货的计划! 他从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袭杀太子与太孙! 他张軏要的,是用他自己的死,用他自己的命,唤醒汉王朱高煦的夺嫡之心! “用阿軏的尸骨,铸就王爷的帝路!” 呵,多么可笑啊! 老子真要想夺嫡争位,老子真要想当皇帝,用得着你张軏的命吗?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刘忠以头触地,恸哭道:“卑职恳请王爷,不要辜负大人的期望!” “当初大人定下计划之后,转手就让卑职上密信弹劾他自己,如此方才保全了卑职一命!” “卑职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大人告诉卑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够了!”朱高煦陡然怒喝道,“给老子闭嘴!” 他没有想到,张軏这个混账东西,做事情会这么狠,这么不留余地! 哪怕是送自己上路,他还是做得这么决绝坚定,甚至还留下了诸多后手! 张軏啊张軏,老子恨不得揍死你啊! 朱高煦长叹了一声,强忍着心头的哀伤,看向周忱刘忠二人。 “周忱,你此去江南,清查官田也好,催缴赋税也罢,记住四个字,均平负担!” “甭管什么士绅豪强,甭管他们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该交的赋税一分都不能少,如果这些狗东西还要拖欠不愿上交,抄家灭族,杀一儆百!” “但是,对于那些本就苦不堪言的平民百姓,本王希望你心中有一杆秤,该减免的减免,该消除的消除!” “那些个地方官员将士绅豪强的赋税摊派到平民百姓头上,现在你就应该反过来,平民百姓差了多少银子,你也可以摊派到士绅豪强头上,杀鸡儆猴之后,本王相信他们不会为了钱真的不要命!” 听到这话,周忱急忙点了点头。 说白了,汉王爷就是要他双标对待,而且是与地方官员完全相反的双重标准! 毕竟江南之地,真正有钱的还是士绅豪强! 而平民百姓早就因各种苛捐杂税而不堪重负,别说催缴赋税了,真要将这些平民百姓给逼急了,闹出人命甚至都有可能。 朝廷想要看到的,或者说朝廷想要得到的,是江南豪强这些年来拖欠的赋税钱粮! 而这,也是他周忱的任务目标! 最穷的是平民百姓,最富的是士绅豪强! 那么,这笔赋税钱粮该从何处来? 自然是士绅豪强! 朱高煦又看向了刘忠,沉声道:“你也知道,你们锦衣卫现在的处境!” “此次跟随周忱前去清查江南官田,这是你们锦衣卫翻盘的最后一个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像皇帝陛下证明尔等锦衣卫还有存在的价值!” “本王之所以让锦衣卫去江南,便是给你们留下了一条后路,反正锦衣卫早就是臭名昭著,所以此去江南也无需顾忌什么,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拿出锦衣卫的本事来!” 朱高煦看着二人,眼中升腾起了无穷战意。 “二位,江南这一仗,乃是影响深远的第一仗!” “这一仗胜了,本王会趁机将更多人拉下马来,将其彻底打落尘埃,永无翻身之日!” “京师有本王坐镇,不管外界传闻如何,二位只要相信本王即可,本王在京一日,二位便可放手施为一日!” “放手去干吧,天塌了,本王给你们顶着!” 第459章 废除奴籍!永乐帝的真香定律! 周忱与刘忠走了。 意气风发地前往江南! 经过汉王朱高煦一顿忽悠,二人现在可谓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毕竟他们二人身上都肩负着不小的使命,周忱是为了解救江南之地受苦受难的平民百姓,而刘忠则是为了振兴锦衣卫。 怀揣着同样的目标,二人当即动身赶往了江南。 朱高煦将自己锁在了书房一整晚,直到第二日小鼻涕匆匆赶来,宣他入宫觐见。 虽然朱高煦对此很是疑惑,但毕竟朱棣亲口传见,他还是不敢耍什么小性子。 然而等他匆匆赶到乾清宫后,却是直接被一堆奏章摔到了脸上。 “逆子!” “你这个反骨逆子!” “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些都是弹劾你这个汉王爷的!” 朱高煦骤然间被一堆奏章摔脸上,气得差点跟这坑儿贼对喷起来。 好在他勉强忍住了怒火,低头随便捡起了一封奏章,看过之后这才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奴隶贸易的事情。 上回他说服了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就马不停蹄地打开了市舶司。 所谓市舶司,就是宋、元、及明初在各海港设立的管理海上对外贸易的官府,相当于海关,是中国古代管理对外贸易的机关。 大明朝的市舶司,主要是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宁波)、广东广州三市舶司。 在广东广州的市舶司,是专为占城(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等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明州的市舶司的是专为倭国朝贡而设;在福建泉州的市舶司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不过因为洪武后期倭寇日益猖獗,太祖高皇帝直接推行严格的严禁政策,甚至一度废止了三市舶司。 到了永乐年间,因为郑和下西洋的缘由,海外诸国纷纷前来大明朝贡贸易,朝廷为了彰显天朝威严,又增设了诸多海关港口。 如在广州设怀远驿,在泉州设来远驿,在宁波设安远驿,由市舶司掌管接待各国贡使及其随员,还在交趾云屯设市舶提举司,专门接待西南诸国贡使。 而这些弹劾奏章,大多都是针对宁波安远驿,或者说针对倭奴贸易! 因为监国汉王爷力排众议,大力支持此事,导致郑和水师在倭国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掠夺了大量的倭奴送到安远驿。 朱高煦也没有闲着,上回说服了三巨头后,就与户部尚书夏元吉碰面,安排了贤臣户部左侍郎古朴前去主持此事。 结果古朴这老小子,毕竟是个文臣,对奴隶买卖这种事情持反对意见。 在他的有意泄露之下,现在谁都知道朝廷在宁波安远驿,购买囤积着大批倭奴,正送向各处施工现场,充当劳工苦役。 这个消息一传出,那可是真不得了,瞬间就炸开了锅啊! 朝廷进行奴隶买卖,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大明朝以往可是怀柔远仁,用仁德降服了周边邻国,奠定了自己天朝上国的地位。 可是到了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的时候,一切全都变了! 随着诸王外放的政策推行,宗室亲王携带战兵攻打四方邻国,搅得整个天下不宁。 如果说诸王外放还有借口与理由说服天下,那这倭奴贸易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啊! 程朱缙绅仿佛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各地官员纷纷上奏弹劾他这个汉王爷,就差将他骂成是国贼了! 怪不得朱棣这个坑儿贼会发这么大的火,换做朱高煦自己看了,也难免会忍不住动怒。 文人的笔,真是阴毒狠辣! 不过朱高煦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所以现在那是一点也不慌。 “爹啊,你发怒之前先搞搞清楚,这事儿要是没有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同意,儿子敢做吗?” 朱棣闻言一愣,随即果断命人把三巨头请来。 “你个逆子,给朕跪下!” 疑惑归疑惑,发怒还是要发怒的。 朱棣一直对自家老二心怀不满,现在逮着机会了,自然要好好整治他一番。 三巨头接到命令匆匆赶来,一走进大殿,就见皇帝陛下正对着汉王朱高煦破口大骂。 嗯,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 朱棣见三巨头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起了怒火。 “三位爱卿,倭奴买卖这件事情,你们可曾知晓?” 听到这话,夏元吉也没有迟疑,直接开口道:“皇上,这可是好事啊!” “对啊皇上,此事汉王曾经与我等商议过,全票通过了!” “陛下,这可是一项仁政,朝廷当鼎力支持!” 朱棣:“???” 啥? 啥情况? 这还是仁政? 这三个老货疯了吧? 还是说我眼花耳鸣听错了? 永乐大帝愣在原地,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三巨头见状也很识趣,将倭奴贸易的种种好处,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光是解放各大工程项目的苦役,让他们回乡安心耕种,提高大明粮食产量这一条,就令朱棣瞬间动容。 听完三巨头的解释,朱棣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汉王朱高煦,神情变得很是精彩。 嘶……好尴尬啊! 自己这回好像又错怪了老二。 刚刚还把老二臭骂了一顿,就差上脚踹了,结果发现人家是对的,现在该怎么收场? 朱棣看向三巨头,三巨头面无表情,不敢吭声。 他们三人又不傻,你自己错怪了人汉王,自己想办法解决,看我们三个作甚? 你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三个不掺和。 万般无奈之下,朱棣只能轻咳了两声。 “咳咳,老二呐,地上凉,快起来吧!” “爹啊,把聂兴放了吧!” “放放放,多大点事……”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像极了一对大小狐狸。 朱高煦这才施施然地起身,笑道:“爹,其实你可以借此机会,直接废除奴籍,准许这些奴隶出贱为良,改业从良。” 此话一出,朱棣与三巨头都变了脸色。 因为,汉王这个提议,牵连太大了。 “说白了,这些士绅缙绅之所以齐齐上奏弹劾反对此事,就是因为倭奴贸易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 “这些个官员老爷们,谁家中没有几十上百个奴仆杂役?但是这些奴仆杂役可都是汉人,可都是大明子民!” “倭奴贸易一旦成型,朝廷为什么不可以废除奴籍,将这部分数量惊人的汉人子民解放出来,让他们出贱为良做良善百姓,耕田种地恢复生产?” “爹啊,光是这一条,就足以排在您老文治第一条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朱棣:“!!!” 废除奴籍! 文治第一条! 成为千古一帝! 第460章 何为仁政?这他娘地才叫仁政! 废除奴籍啊! 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足以令人血脉偾张了。 这奴籍也算是传承千年了,一直到前宋才出现了官方颁布的法律,禁止人口买卖。 大蒙古元朝本身就是奴隶政权死而复生,到了大明朝,虽然没有奴籍,但是有贱籍。 朱高煦见永乐帝有些意动,趁热打铁地开始了忽悠。 “爹啊,我大明朝贱籍子民,数量一直不少,日子过得也很是悲惨!” “如广东的疍户,一生必须与船为伴,吃喝拉撒必须全在船上,不许上岸居住耕种……” “如两浙的惰户,不许读书识字,不能和良民坐在一起,贱民女性穿衣服颜色不许和良民一样,在路上拿伞必须倒着拿,走路脖子上还得戴铃铛,显示出自己是属于贱民……” “还有安徽的伴当,也是奴籍行列,相当于士绅豪强的农奴,一辈子要给士绅豪强做牛做马,哦还不只是一辈子,而是世世代代!” “这些贱籍子民的子孙后人,生下来也就是贱籍,一辈子都是贱籍,贱籍娶媳妇儿也只能找贱籍,世世代代永生永世都是贱籍,都是士绅豪强的奴隶!” 听着汉王朱高煦这些叙述,朱棣与三巨头顿时沉默了。 的确,这样的日子,未免太令人绝望了啊! 自己是贱籍也就罢了,给人当牛做马了一辈子,自己的子孙后人还不能改变身份,生下来就是贱籍,注定命运跟自己一样悲惨,这如何接受得了? “我大明朝贱籍子民大多来源于战争掠夺的战俘、平民以及罪犯家属等,子子孙孙世代为奴,隶属于主人。” “但是发展到现在,江南的富户豪强,家中奴仆多达数千人,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子子孙孙,世代不能脱离贱籍,除江南之外,河南、山东等省的富贵人家也是蓄奴成风。” “难道这些奴仆杂役当真全都是贱籍子民?不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可都是民籍,因为天灾人祸沦为流民,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签了卖身契,沦为士绅豪强的奴仆杂役苟全活命!” 朱高煦直接点出了这才残酷的事实,听得众人眉头紧皱。 原本好好的良善子民,或是因为天灾,或是因为人祸,最终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签订卖身契,成了士绅豪强的奴仆杂役。 这是他们这些朝堂重臣的失职,更是朱棣这位大明天子的失职! 可笑地方官员一直都在鼓吹盛世,粉饰太平,侈人视听! 偏偏他朱棣这位大明天子,之前还相信了,为自己的文治武功感到骄傲! 结果,那什么“太平盛世”,现在成了自家老二的巴掌,一次打得比一次更狠! 饶是朱棣心思深沉,此刻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爹啊,你知道现在奴籍在籍人口只有多少吗?” “不过二十万人口左右!” “但是你去看看,这天下为奴为为婢的大明子民,何止二十万?” “五十万,八十万,甚至高达上百万!” 这个说法,不难得到证实,至少光是从这些京官家中奴仆成群,就可见一斑! 天下官员多如牛毛,每人家中豢养几十上百个奴仆杂役,那数量与百万也相差无几了! 朱高煦话锋一转,突然提起了一件旧事。 “爹,你应该还记得洪武年间的郭桓案吧?” 郭桓案! 三巨头与朱棣面面相觑。 他们何止是记得,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桓等人,通同各直省的官吏作弊,盗卖官粮,后被揭发,太祖震怒下令调查。 经查,郭桓等人总共贪污两千四百多万石粮食! 太祖高皇帝震怒之下,决心趁机扫荡全国贪污官员,展开了一场血腥大清洗。 最终,太祖高皇帝将六部左右侍郎以下的涉案官员尽皆处死,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 甚至为了追讨赃粮,演变成了全国骚动,民间富人莫不因此破产,遭到抄家破产的士绅豪强不计其数! 这就是“郭桓案”! 即便过去了这么久,三巨头现在想起来,还是心肝儿有些发颤。 那位太祖高皇帝,当年可是用一场又一场的血腥大案,敲断了所有文人的脊梁骨!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巨头,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爹,你觉得太祖高皇帝为什么要借着追讨脏粮的借口,放任锦衣卫抄家追缴那些个士绅豪强?” 听到这话,朱棣脸色微变,三巨头则是眉头紧锁。 “郭桓一案真相大白,涉案官员尽皆被处死,脏银脏粮难道朝廷当真没找到?” “就算脏粮真被他们藏起来了,也不可能牵连那么多的豪强富户吧?” 看着笑眯眯的朱高煦,朱棣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念头。 “老二,你的意思是……太祖高皇帝是故意这么做的?” “对!”朱高煦给出了肯定回答,“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元末乱世,灾荒饥馑,疾病瘟疫,连年兵祸……种种原因造成人口大量减少。” “大明建立并统一全国后,太祖高皇帝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全国的农业生产在蒙元时代长期大规模战争而遭受极大破坏的背景下,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使得人口得以稳定增长。” “在这个大背景下,朝廷一直鼓励百姓子民拓荒垦殖以提高粮产,那么就需要大量人口,这批人口从哪儿来呢?短时间内生也生不出来啊?” “所以,郭桓案爆发了,或者说洪武年间爆发的四大案,都是有着这么一层影子!” “这些个士绅豪强、勋臣贵戚被满门抄斩,抄家灭族,大批奴隶得到解放,朝廷再将那些士绅豪强的田地分配给这些奴隶,那这人手不就有了吗?粮产不就提高了吗?” 朱棣与三巨头听得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虽然他们很不愿承认,但是结果证明,人家说得还真有可能就是事实! 太祖高皇帝徒富民,抑豪强,下令解放奴婢,原本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天灾频发,民生多艰,在他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力迅速增强,人口大量增长,当真形成了一副治世局面! 朱高煦见朱棣陷入了沉思,便看向了三巨头。 “三位,什么才是仁政?” “不是那些文臣缙绅天天嗷嗷叫着,推行一些有利于他们谋取私利的政策,结果对百姓而言毫无益处,那是仁政吗?” “废除奴籍贱籍,解放全国奴婢,促进社会生产国力增强,这他娘地才是真正的仁政!” 三巨头:“!!!” 你说就说。 咋还急眼骂人了呢? 第461章 老四啊,文治武功都摆在你面前! “仁政!” “何为‘仁政’?” “以民为本这才是仁政!” “真正有利于平明百姓的国策这才是仁政!” 朱高煦张口喷了永乐帝与三巨头一脸口水,硬生生地喷得这四位大明朝最有权势之人,张口都无法反驳。 这一幕倘若被顾佐顾喷子看到了,只怕会将汉王朱高煦视为人生楷模。 毕竟在这个大明朝,敢这么怒喷皇帝陛下的,也就这位汉王爷。 朱棣与金忠等人被喷得满脸口水,偏偏还真没办法发作。 毕竟人家汉王占着理,真正做到了为天下百姓考虑,而不是为官员缙绅谋利! “以往那些个官员缙绅鼓吹的仁政善政,说到底最终从这些仁政善政里面获利之人,反倒不是底层百姓,而是官员缙绅,士绅豪强!” “这也是为何他们愿意支持原因推行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些朝廷推行的仁政善政,反倒成了官员缙绅谋利的工具与手段,等同于又给他们增加了一条财路,他们为什么不鼎力支持?他们为什么不大肆鼓吹粉饰?” 朱高煦看向永乐帝与三巨头,嘴角满是戏谑嘲讽。 “就如方才我们提到的江南豪强集体逃税欠税,欠款毕竟是欠款,他们也是打了欠条的,那些拥有大量土地良田的士绅豪强,经常拖欠数额巨大的税款,他们为什么敢毫无顾忌的这么干?” 对啊! 不是有欠条吗? 这一年拖一年,欠条一大堆! 长此以往下去,终有一日纸包不住火啊! 那到时候不就是这些士绅豪强忍痛割肉的时候? 永乐帝与三巨头面面相觑,面对汉王提出的疑问,很是坦率地摇了摇头。 朱高煦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明了原因。 “因为,他们在等‘大赦’!” “朝廷打了胜仗,地方上出现天灾,包括皇室天家出现什么喜事,朝廷自然就会大赦天下,这大赦里面就包括了减免地方赋税!” 大赦天下,这块历代帝王稳固统治提高威望的金字招牌。 一般,新君即位称帝,或是册立太子正位东宫,遇见这些天大喜事,皇帝都会下旨大赦天下。 当然,大赦天下里面有个“赦”字,赦免囚犯自然是主体,但也不是只有这么一点。 大赦天下并不仅仅只是赦免大部分罪犯,通常伴随着的还有减免百姓的赋税,有的甚至还能放停民间的私债,这些可都是百姓能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实惠仁政。 对于官员以及士兵来说意味着提升官级,发放补贴等等之类的好处。 正是由于这诸多好处的存在,而且大赦天下的范围能波及到皇帝统治下的每一类人群,受到恩惠以后自然会对皇帝感恩戴德,以及对新君统治的认可,瞬间拔高新君的神圣形象。 由此一来,罪犯少了,官员、士兵、百姓都得到好处了,自然也就没人因为自己的不满而去抗逆皇帝的统治。 所以,大赦天下这就是块金字招牌,无往不利! 朱棣对这大赦天下,还是十分上心的。 他这位大明天子至今,好像也才用过这块金字招牌一回。 就是他娘地自己即位称帝,昭告天下那一次。 因为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后,奉行“重典治乱世”的政策,不仅制定了森严的司法制度,对于“大赦”也做了严格的限制,因此大明朝的皇帝对于大赦都十分重视。 朱棣也不敢借着“大赦”这块金字招牌,去收拢什么人心民心。 更何况,他这位永乐大帝,也不需要。 现在听见自家老二说的这话,朱棣着实有些惊了。 那些个拖欠税粮的江南豪强,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等着老子大赦天下? 呵,那你们可有的等了! 朱高煦注意到了永乐帝那戏谑表情,同样也乐了。 “朝廷有很多原因大赦嘛,比如爹您老人家再生个儿子,高兴之下减免全国一年或几年税收,那么士绅们应缴纳的税收在大赦之前拖欠的税粮,就可以全部光明正大的免掉!” “也就是说,江南豪强不管拖欠多少税粮,只要遇上大赦就能合法的免除,所以他们就敢大量拖欠税款,然后专门等待大赦的时候免除。” “不过我倒是听闻,因为朝廷一直没有大赦,所以这些人也有些等不急了,开始主动帮朝廷制造大赦的理由与借口。” “比如制造祥瑞出现,比如虚报地方灾情,比如勾结土匪制造战乱等等,反正地方上有了天灾人祸,老百姓受了损失,朝廷一般都会减免地方上的税收,以体恤当地百姓恢复生产,而实际上获利最大的就是有钱的士绅群体。” 朱棣听到老二让自己再生个儿子,他还想骂这个混账逆子几句,但是当他听到老二后面这些话,却是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近些年来,各地上奏灾情严重请求减免赋税的例子,简直不要太多了啊! 诚然,大明朝确实连年天灾不断,但是当真如同那些地方官员所说,灾情有那么严重吗? 再回想起之前老二曾经说过的,地方官员通过为民请命进行贪腐,朱棣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这些官员上下勾结哄骗欺瞒,然后还要下旨表彰这些表面上为民请命的贪官污吏! 呸,真是恶心! 朱高煦注意到了朱棣的脸色,清楚火候差不多了,再刺激下去皇帝就要彻底疯狂了。 “爹啊,所以这奴隶买卖,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走下去!” “用奴隶买卖,撬动士绅豪强的利益,等到大明百姓都熟悉了这些蛮夷奴隶,朝廷就可以顺势宣布废除奴籍贱籍,让他们改业为良,顺手打击一波那些个地方士绅!” “这样一来,朝廷威望提高了,大明人口增多了,粮食产量也增多了,海外诸国的实力也被间接削弱了,大明百姓也会对您这位大明天子感恩戴德,您老的文治又多了一笔,堪称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朱棣:“!!!” 干! 必须干! 不就是些奴隶吗? 难道不比用大明子民为奴为婢要好的多? 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什么狗屁宗制礼法,在文治武功面前,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三巨头看着摩拳擦掌的皇帝陛下,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汉王殿下,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汉王一张嘴,骗过天下鬼啊! 当日他们三人,不就是这样被汉王给忽悠瘸了的吗? 现在瞧皇上这副架势,也相差不远了。 毕竟文治武功,这是皇帝陛下最在意的东西! 汉王朱高煦这揣摩人心的本事,真是令人畏惧! 果不其然,朱棣当即下令道:“传旨给古朴,让他全力做好倭奴买卖一事!” “户部准备接收,先送到顺天营建帝都,逐步取代解放先前的苦役劳工!” “至于废除贱籍一事,三位爱卿可以定下个章程,等待一个良机!” 听到这话,朱高煦与三巨头齐齐叩首。 “陛下圣明!” 老四啊,文治武功摆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要? 第462章 老二啊,你究竟想干什么? “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汉王留下!” 朱棣淡淡地开口,三巨头立马识趣退走。 唯独朱高煦有些傻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面。 朱棣现在心中有些愧疚,毕竟刚刚才冤枉了这个逆子一番,现在想说些好话,也不太好开口。 他不吭声,朱高煦也不敢吭声。 父子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一时间殿内安静到了极点。 良久沉默之后,朱棣这才轻声道:“咳咳,老二啊,这差事办得不错,聂兴朕就还给你吧,总归他也没有掺和进去。” “还不够!”朱高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姚广孝必须死!” 是的,姚广孝必须死!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自己! 当初用什么“真龙命格”理论,把自己忽悠去了北疆捞人。 也多亏自己命大,提前防了一手,不然现在尸体上面都长草了! 朱高煦原本还想着,姚广孝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自己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出山主持新学推广事宜。 可是这个混账狗东西,竟然还贼心不死,撺掇怂恿张軏密谋叛乱,炮制出这一系列惊变! 要不是因为姚广孝的怂恿,张軏那个蠢货也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最终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姚广孝必须死,他必须给张軏陪葬! 听到朱高煦这话,朱棣一张老脸顿时冷了下来。 “老二,张軏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姚广孝毕竟于国有大功,爹不能任着你的性子胡来,所以此事不要再提!” 没有意外,朱棣果断拒绝了朱高煦。 毕竟,那是姚广孝,靖难之役的首席策划师,一手将他朱棣送到帝位上的黑衣宰相! 不管姚广孝犯下什么大罪,朱棣总归是没有办法狠下这个心,将这位亦师亦友的知己送上绝路。 没有姚广孝,就没有永乐帝啊! 这份恩情,他朱棣得认! 朱高煦听见这话,脸色同样冷了下来。 “爹啊,反正我就一句话,即便你现在不杀姚广孝,等你驾崩了,就算姚广孝先走一步,我也会刨了他的坟!” 朱棣:“???” 我尼玛啊!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你眼中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逆子!” “你真当朕不敢废了你?” 朱棣也怒了,直接撂下了狠话威胁。 他还真不信了,这逆子真会为了张軏那个逆贼,与自己硬着来! 然而,朱高煦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爹啊,你是不是忘了,老张家还有一位战神,正在征伐中南半岛!” 此话一出,朱棣脸色微变。 英国公,张辅! “老二,文弼(张辅字)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朕比你了解得更清楚。” “哦?是吗?那当年张辅被马骐这阉人弹劾诬陷的时候,爹怎么对张辅起了疑心,准备召他回京?” 朱高煦笑呵呵地道出了一个隐秘,直接惹得永乐皇帝勃然大怒。 朱棣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家老二,恨不得再揍他一顿。 这种当面被人打脸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他朱棣还是大明天子! 然而朱高煦却是浑然不惧,笑道:“张辅此刻正率大军攻打暹罗,配合代王朱桂等人征战沙场!” “要是这个时候,他知道了张軏的事情,以张辅本身的性子,他的确不会也不敢对爹您老人家心生怨恨,但是他势必会将姚广孝视为生死仇敌!” “结果您这位皇帝陛下念及旧情,包庇保护了姚广孝,张辅会怎么想?就算他对大明再忠诚,只怕也会心生芥蒂!” “爹啊,您可别忘了,张辅本人在军中威望堪称诸将之首,此刻整个中南半岛共计六位宗室亲王,还有代王朱桂等四名攘夷塞王,总共兵力加起来足有二十万之巨!” “这要是张辅真个因为姚广孝与朝廷离心离德,倒向一众藩王的怀抱,不说反攻大明,直接在西南之地列土封疆自立为王,呵呵,那可就有意思了啊……” “朱高煦!”朱棣忍不住怒斥一声,“你说的这些不过都是杞人忧天!” “朕现在完全可以下旨召回张辅,你以为他敢抗旨不尊?” “呵,爹敢吗?”朱高煦反唇相讥道,“西南诸王拥兵二十万,没有一两位顶尖帅才坐镇压制,黔国公沐晟一人守得住吗?” “对了,沐晟还是老三的老丈人,要不儿子给老三修书一封,好好商议一下这项大业,事成之后老三做他的南洋王,整个西南之地乱成一锅粥,大明王朝分崩离析,岂不快哉?!” 朱高煦豁然起身,杀气腾腾地看着朱棣。 朱棣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老二。 直到现在,他才悚然惊觉,老二的触手,不知不觉间已经密布了整个大明。 赵王朱高燧远征南洋,一向唯他马首是瞻。 英国公张辅与六王征战中南,与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说句真心话,老二这个逆子如果现在当真想要谋逆造反,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至少,局势会诚如他所言,大明很有可能失去西南之地,徒留下半壁江山! 甚至,张辅与沐晟这两位顶尖帅才一旦倒戈,大明朝只怕有灭国之祸! 父子二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只是这一次,气氛紧绷如弦。 “老二啊,你究竟想做什么?” 良久之后,还是朱棣叹气开口,打破了寂静。 朱高煦闻言怅然叹了口气,“我说过了,我只要姚广孝死!” “反正世人都知道,太子少师姚广孝不幸葬身火海,既然如此,那他真死假死又有什么区别?” “爹啊,姚广孝是个不安分的人,留着他迟早都是个隐患,不如送给张辅,以安他心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起身就走。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朱高煦相信,永乐帝会做出什么选择。 毕竟永乐帝顾念旧情不假,但他毕竟是永乐帝,心中装着的一直都是大明江山! 姚广孝不死,可能会给大明留下极大的隐患。 当朱棣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姚广孝就必死无疑了! 对于帝王而言,什么旧情亲情,都远不如江山社稷重要! 朱棣静静地看着朱高煦的背影,随即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永乐帝这才轻笑了一声。 “呵,这个逆子,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第463章 最后的对弈!永乐帝恭送姚广孝! 鸡鸣寺。 姚广孝一身黑衣,正与永乐帝对弈。 “少师,说起来,这是你我君臣相伴的多少年了?” 猛然间听到这话,姚广孝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手中捏着的棋子险些掉落在棋盘上面。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姚广孝不敢去深思,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震恐,思忖片刻之后,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陛下,洪武十五年,贫僧以白帽著王荣登燕王府座上宾客。” 奉白帽著王! 这是他姚广孝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 洞察天机,白帽著王! 觅得真龙,全力辅佐! 起兵靖难,定鼎山河! 那段岁月,真是令人怀念啊! 听到姚广孝这话,朱棣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当年孝慈高皇后病逝,诸王入京祭拜,太祖高皇帝挑选高僧随侍诸王,为马皇后诵经祈福。 当时,道衍和尚得到僧录司左善世宗泐的举荐,成功进入燕王府,与还是燕王的自己相谈甚欢。 随后,道衍和尚便要求跟随自己前往北平。 到了北平后,道衍和尚任庆寿寺住持,时常出入燕王府,与自己密谈。 也正是那段岁月,一位野心勃勃的大明藩王,一位智若近妖的顶尖谋士,共同策划出了那场靖难之役! 朱棣脸上浮现出了怀念,伸手落下白子。 “少师可还记得,当年朕听到你那句‘奉白帽著王’时,是何等惊骇震恐!” 那可不惊骇震恐吗? “王”字上面加一个“白”字,那可就是“皇”了啊! 要知道当时正值太祖高皇帝壮年,太子朱标同样意气风发,而他朱棣不过是个区区王爷! 道衍和尚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被高皇帝与太子爷知晓,他朱棣与道衍和尚将会生死两难! 此刻姚广孝心中的惊惧越来越重,他只能顺着永乐帝的思路,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当年贫僧观察到天象异动,紫微北移,所以料定陛下才是真龙天子。” “事实证明,贫僧是对的。” 话音一落,姚广孝笑着将手中黑子落下,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反转。 “哦?”朱棣闻言眼神一冷,轻笑道:“那上次少师的料算,为何出现了岔子?”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姚广孝心境大乱,再也不复先前的从容模样。 皇帝陛下,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吗? “皇上,大明同时出现两条真龙,这对大明而言,是祸非福啊!” “天象不会出错,贫僧也没有看错,错就错在汉王爷是个异数!” 其实直到现在,姚广孝也没有想明白,汉王朱高煦怎会不死? 真龙命格由上天注定,汉王朱高煦本是中年横死之相,他姚广孝不过是做了个推手,让汉王朱高煦这命中的劫难提前一步到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万箭穿心这等情况之下,汉王朱高煦竟然还能活下来! 难道,这真是天意? 天意不是应该在太子,太孙身上吗? “少师,究竟是不是两条真龙,究竟是祸还是福,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朱棣冷声喝道,心中的怒火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他最厌恶姚广孝的地方,就是此人对皇室天家毫无畏惧之心! 当年如此,以自身才华怂恿藩王起兵靖难篡夺天下,置皇帝与太子于不顾! 现在他姚广孝还是如此,肆意决定汉王的生死,甚至设计阴谋坑害! 在他姚广孝眼中,什么皇室天家,什么天潢贵胄,都不过是他可以操控摆弄的棋子罢了! 太子朱高炽如此,汉王朱高煦如此,甚至连他朱棣这位曾经的燕王亦是如此! 这个姚广孝,无愧他“乱世妖僧”之名! 但这样的臣子,是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 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时刻想着搞事情,一遇风云便能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朱棣自问,他对姚广孝已经颇为宽宥容忍了。 上次这和尚坑害自家老二,朱棣的确对他起过杀心。 不过老二偏偏没事,朱棣念及姚广孝的功绩,转而也选择了容忍。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姚广孝竟然还敢搞事情,甚至拿太子太孙的性命开玩笑! “少师,张軏的事情,怎么解释?” 姚广孝闻言叹了口气,沉声道:“陛下,汉王本就势大,党羽众多,一旦汉王新政推行成功,那他本人的威望将会上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皇上应当如何抉择?难道当真废太子立汉王?太子殿下何错之有?太孙殿下又有何错?” 不得不承认,姚广孝是极其聪明的。 他这番话,乍一听还以为是为君分忧。 但是他不知道,这恰恰触碰到了朱棣的底线! “立何人为太子!” “立何人为储君!” “这是皇帝的权力!” “少师,你做得过界了!” 朱棣最厌恶姚广孝的地方,正是在此! 偏偏这妖僧还浑然不自知,摆出一副为自己分忧的模样! 朕需要你做这些事情,拿朕儿子孙子的性命做局,决定谁才有资格成为储君吗? 更何况,在做这个局之前,你告知过朕吗? 面对永乐皇帝的厉声呵斥,姚广孝第一次神情紧绷。 因为,他感受到了,对面那位皇帝陛下,毫不掩饰的浓浓杀气! “陛下,臣自问无愧于心,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大明!” “哦?是吗?”朱棣看着嘴硬的姚广孝,忍不住叹了口气。 “少师啊少师,即便按照你的说法,你也对不起一人。” 姚广孝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追问道:“陛下说的何人?” “张軏!”朱棣冷声吐出了两个字,惊得姚广孝脸色大变。 “少师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朕那个儿子!” “我们家老二,一向嚣张跋扈,这你也是知道的,要是真个犯浑起来,连朕都敢骂!” “他这次非要宰了你不可,少师让朕当如何是好?” 汉王,要杀了自己? 一想到那张满脸横肉的面孔,姚广孝顿时身子一颤。 他终于明白,皇帝陛下为何今日寻自己对弈了。 这是一个生死局啊! “陛下,汉王不似人君啊!” 姚广孝只能悲叹了一声,希冀着能够让朱棣回心转意。 然而朱棣对此置若罔闻,直接捻起白子落下,黑子瞬间陷入了死局之中。 “呵,少师,你心乱了,看来今日这一局,是朕胜了!” 朱棣见姚广孝有些失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少师啊,朕不是高皇帝,没有容人之量。” “若你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在这鸡鸣寺参禅悟道,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少师既然如此忧国忧民,那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安稳,朕只能借用一下少师的人头,送去安抚张辅了。” 听到这话,姚广孝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 话音一落,朱棣不等姚广孝再出言,神情悲恸地转身就走。 盏茶之后,一个锦盒被包裹得方方正正,从应天送往了交趾。 第464章 前路与安排!直接搬家去北平! 聂兴回来了。 但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满桌山珍海味,宫廷玉液。 朱高煦看着这个兄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以往聂兴、张軏、郭兰三人里面,就数聂兴最没心没肺,活得最潇洒快意。 可是现在,朱高煦从他脸上看到的,是满脸沧桑与黯然。 “聂大头,愣着做什么,该吃吃,该喝喝……” 朱高煦上前拍了一下聂兴的肩膀,不料聂兴非但没有入座,反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做什么?快起来!”朱高煦急忙伸手去扶。 “王爷,那日我试过的,我试过拦下张軏!” “可是那个蠢货……那个蠢货他一心求死啊王爷!” “他明明知道那是一个局,他非要一意孤行地前去送命!” “以前他们都笑我傻,现在我才算明白,最傻的是他们两个!” 聂兴跪伏在地,号啕大哭。 听到这些话,朱高煦的手愣在了半空,眼泪不知何时滑落脸庞。 “是啊,那两个家伙,才是真的蠢!” 郭兰蠢吗? 蠢! 为了救他朱高煦,被狼牙棒砸成了筛子! 张軏蠢吗? 更蠢! 为了让他朱高煦夺嫡争位,不惜用自己的命去铸就汉王爷的帝路! 这两个家伙,真是一个比一个蠢啊! 朱高煦蹲下身子,抱着聂兴失声恸哭。 一旁匆匆赶来的韦妃见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她了解自己的枕边人,一向最看重兄弟情谊,而且他也真的绝了夺嫡争位的心思,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准备带着小囡囡去云南享福。 可是,谁能料想到,那张軏会如此愚忠,硬生生地搅乱了这一切。 韦妃现在也不知道,自家王爷会做出什么选择。 但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当夜太孙朱瞻基下令,乱箭射杀了张軏,这确实无可厚非。 毕竟张軏谋逆叛乱在前,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张軏都会必死无疑。 但是,太孙朱瞻基,不该当着自家王爷的面儿,射杀了他看中的兄弟! 想到这些事情,韦妃只能叹了口气,识趣地转身离去,没有打扰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朱高煦擦干了眼泪,看向满脸黯然的聂兴。 “聂大头,那些坑害张軏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姚广孝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朱瞻基!” “本王会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聂兴直接被吓得身子一颤,都来不及哭了。 “王爷?!您要……夺嫡?” “夺嫡不夺嫡,都不重要了!” 朱高煦强颜笑道:“那张龙椅,太子爷可以做,但是朱瞻基没资格做!” “那个混账小王八蛋,当日可是丝毫没有手软!” “也许张軏是对的,胡元澄也是对的,真要等那个小王八蛋即位称帝,他是不敢对本王动手,但是你们这些人,势必会遭到清算!” “既然如此,那本王总该为自己、为你们考虑一下吧?” 想要确保汉王一脉的安危,哪怕是朱瞻基即位称帝之后,都不敢清算汉王与汉王党羽,并不是只有夺嫡争位这一条路可以走! 确认了这一点,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 朱高煦看向聂兴,低声嘱咐道:“聂大头,现在锦衣卫差不多被废了虽然没有被废,短时间内也不能在明面上行走。” “你带着剩余的兄弟,立刻动身赶去北平,照本王说的做……” 聂兴静静听完后,顿时面露惊诧之色。 “王爷,你这是要……” “别多问,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没有跟聂兴明说。 有些事情,聂兴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就比如此次张軏谋逆叛乱,要是聂兴知情的话,朱棣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当初的汉王党羽三剑客,现在就剩下了聂兴这么根独苗,朱高煦不得不为他考虑。 聂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的性子本就是如此,不会多想,也不愿意多想,奉命办事就成。 “对了聂大头,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娶一房媳妇了,不然像小兰兰那样,死了连个儿子都没有!” 兄弟二人聊着聊着,就坐在了酒桌上面。 因为张軏之死,二人心中都压抑着愁苦,此刻只能借酒消愁,不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 片刻之后,韦妃与朱二八等人走了进来。 眼见自家王爷醉倒,韦妃有些心疼地上前查看了一下。 “来人,送王爷回房,准备醒酒汤。” “二八,把聂统领送到客房。” 听到这话,朱二八急忙点头。 “王妃放心,小人明白。” 很快在两名家仆的帮助之下,聂兴被架着来到了一处客房。 朱二八有些羡慕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指挥着家仆将聂兴扔了进去。 下一刻,房间内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谁?谁在说话?” 聂兴下意识地起身,醉眼朦胧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左一右两个俏丽女子,正花容失色地看着自己。 “某家聂兴,你们是何人?” 听到这话,两女急忙起身,有些羞涩地欠身行礼。 “妾身见过夫君。” 聂兴:“???” 翌日清晨。 乾清宫。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朱高煦,后者正在忝着脸讪笑。 “爹啊,这可是国策,您就同意了吧?” “国策?什么时候国策这么不值钱了?” 朱棣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转手将汉王奏报扔到了地上。 “跟爹说实话,你把皇家制造局搬到北平去,想干嘛?” “怎么?你这是想自立山头,另起炉灶,到时候再来一次靖难之役?你想造老子的反?” 嗯,还是熟悉的话语,还是熟悉的味道。 朱高煦双手一摊,无奈道:“皇家制造局的重要性,您老也见到了。” “那些火器火炮,才是皇家制造局的核心,不过现在制造局更新换代遇到了难题,所以需要实地考察一下,结合边军将士的实战经验。” “再者说了,您不是马上就要迁都北平了,现在把皇家制造局搬过去,将来也省事儿不是?” 听见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朱棣心中的疑虑更甚。 这个老二,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要说他心里没鬼,打死朱棣都不相信! “行啊,搬过去也成,不过胡元澄还是退位让贤的好,朕可不敢任用一个对朝廷有怨言之人执掌皇家制造局!” 朱高煦:“???” 啥? 换人? 你大爷! 换人我还搬个屁! 朱高煦倒也不慌,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 “也成啊,反正胡元澄想要回乡养老,让他养老去吧!” “不过皇家制造局的核心技术与工艺,可都掌握在胡元澄手中,这要真是让他走了,儿子可不敢保证制造局技术会不会倒退!” 朱棣:“!!!” 逆子! 这个反骨逆子! 他又在威胁自己! “海寿太监为镇守太监!” “胡元澄继续就任局长!” “准了!” 第465章 爹啊,儿子这是为君分忧啊! 短暂交流后。 父子二人达成了一致。 海寿太监出任镇守太监。 胡元澄继续出任皇家制造局局长。 皇家制造局就此搬家,全部搬到新都北平。 说白了,朱棣还是对这个逆子不太放心,所以安排了一个海寿太监暗中监视。 毕竟皇家制造局如今代表着大明的最高火器生产水平,该局生产出的各种先进火器火炮,朱棣可是在岭北一战中亲眼见识过了。 这等拥有恐怖杀伤力的先进火器,放到任何一个人手中,他这位大明天子都不会放心。 即便,这个人是他最偏爱的儿子,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不太在意。 海寿太监不过是个死太监罢了,早就被胡元澄调教得乖乖的。 就算他暗中监视又能如何? 毕竟自己又不是真个想要造反! “爹啊,还有一事,你这北平新都从永乐四年开始营建,到现在都修了七八年了,北平皇宫和城垣还没修好呢!” “这北平皇宫和城垣修好,后面您还得修北平紫禁城,这一天天地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万一您老人家先走一步……” 朱棣:“???” 啥? 先走一步? 你个混账不能盼我点好? 朱棣被他这句话气得胸口疼,恶狠狠地咆哮道:“你个逆子到底想说什么?有屁赶紧放!” 他是真不敢和这逆子废话下去了,朱棣怕自己直接被这逆子给送走了! 朱高煦闻言讪笑了两声,沉声道:“儿子这不是听闻北平那边近些日子不太平,所以想帮您老人家分分忧嘛!” “嗯?”朱棣有些讶然,“你想去北平?” “爹英明神武,霸气无双,真不愧是千古一帝,儿子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听见自家老二这些不要钱的马屁,朱棣心中的狐疑更甚。 这个混账逆子,究竟想做什么? 他怎么突然开始对北平事务这么上心了? 虽然自己的迁都之心朝野尽知,但是毕竟还没有迁都,应天才是如今的帝都。 这个逆子要是想夺嫡争位,他不好好待在帝都谋划,跑去北平做什么? “呵,你不是说新政少不了你,怎么现在又变卦了?你搁这儿欺君罔上呢?” 朱棣冷笑了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朱高煦。 朱高煦丝毫不慌,淡淡地道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其一,如今北方战事虽定,但是岭北刚刚收复,朝廷想要彻底掌控岭北,接下来还要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而北平将会是应天与岭北的中转站,必须有人坐镇调度。” “儿子自问威望不错,压得住那些骄兵悍将,也压得住某些不安分的朝堂缙绅!” 这个理由,勉强尚可。 朱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 当年元朝立国以后,为了供应驻屯军队的需要,或因军事上控扼之计,在岭北全范围内进行屯田,不断调派军队苦役前往岭北,着重发展岭北屯田,这才勉强解决了岭北戍军的粮饷。 当然,屯田收入主要供岭北驻军之用,遇到丰收之年,也可以储备一部分赈济蒙古族牧民。 但是,每逢灾荒年岁,屯田收入不足,朝廷就要倒贴粮草运往岭北,发放农具、种子和耕牛等让岭北子民屯种自赡。 元廷这等发展建设岭北的措施,值得大明朝廷学习借鉴。 不然岭北只会成为大明朝的拖累与负担,非但不会给朝廷带来任何裨益,朝廷每年还要投入海量人力物力掌控,得不偿失。 汉王朱高煦的自身才能毋庸置疑,这一点即便是朱棣都自愧不如。 所以,老二为了建设岭北请求前去北平坐镇,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其二,当年朝廷为了充实北平,强行迁入各地流民、江南富户和山西商人等等,致使北平鱼龙混杂,城狐社鼠不计其数,整个北平一片乌烟瘴气,北平百姓苦不堪言。” “爹啊,您也不希望真个等你迁都过去后,见到的新都,是这副模样吧?” 听到这话,朱棣更加纳闷了。 这个老二一门心思地想去北平,究竟想干什么? “接着说说,你还有什么理由。”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北平施工进度太慢了,儿子向您保证,不出三五年,北平新都将会建设完宫,并且这座大明新都将会是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璀璨都城!” 朱高煦笑呵呵地开口,眼中满是精光闪烁。 朱棣听得怦然心动,却还是嘴硬地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证明,三五年就能修好北平新都?” 其实朱棣打心底不太相信,毕竟就像老二刚说的那样,修他娘地北平皇宫和城垣修了七八年都还没有修好! 皇宫和城垣修好了,还得修紫禁城,少说也要个五六年! 这他娘地前前后后为了修建新都,至少要修个十四五年的时间! 而且,关键在于,这每一年,朝廷都要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就给往无底洞里面扔银子一样! 如果这修建新都的时间能够大大缩短,那朝廷节省下来的钱粮自然可以用于发展民生,百姓也不会因为沉重苦役而抱怨不满,无疑是一项一举多得的好事情! 所以,朱棣不得不心动,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老二。 这个逆子,难道真能给自己带来一次惊喜? 朱高煦也不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物,神神秘秘地递给了朱棣。 朱棣见状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包裹的锦帕,眼睛瞬间瞪得像琉璃一样,声音哆嗦道:“这……这是……” 朱高煦点了点头,肯定了朱棣的猜测。 “这就是千里镜最核心的琉璃,生产工艺已经被我汉王府成熟掌握了,要多少有多少。” “爹啊,用这给你造一座紫禁城,想不想要?” 朱棣:“!!!” 麻了! 彻底麻了! 这个逆子,真是天生反骨! 不过用这晶莹剔透的琉璃造一座紫禁城? 那会是何等璀璨绚丽的大明帝都? “而且倭奴不是马上送去北平了嘛,儿子怕有人从中作梗,影响您老的文治武功千秋伟业,所以这工程您还是交给儿子最好。” 朱高煦注意到了蠢蠢欲动的朱棣,一把抢回了琉璃,笑眯眯地开口道。 朱棣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沉思片刻之后,还是拒绝不了这个天大诱惑。 “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爹希望你……” 话音未落,朱高煦一把从御桌上抢过圣命金牌,直接转身就跑。 “牌子我拿走了哈,您老安心等着迁都吧!” “……” 第466章 搬家!临行前的准备与安排! “搬家?” 韦妃惊了,捂着红唇不敢相信。 这好端端地,自家王爷怎么突然提起搬家的事情了? 难不成王爷当真下定了决心,前去云南就藩,做个逍遥王爷了? 朱高煦看着她那红唇,情不自禁地吻了一口,羞得韦妃霞飞双颊。 “对,咱们搬家!” “不过不是去云南,而是去北平!”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蒙了。 这到底怎么个意思啊? 难不成皇上命王爷就藩北平? 那也不可能啊,谁都知道北平乃是新都,怎么可能安排一个王爷前去镇守? 朱高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笑道:“爱妃你就别多问了,直接去准备吧!” “朱二八,死到哪儿去了?准备一下晚膳,今晚上本王要大宴宾客!” 二八同志满脸幽怨地走了进来,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怎么总感觉王爷对自己有很大的怨念,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去? 因为突如其来的搬家行动,整个王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毕竟汉王府家财丰厚,底子很足,这些东西短时间内要想交割清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汉王府的秘密科技园,里面还堆积着大量新奇玩意儿,放满了好几个仓库。 根据汉王爷的意思,科技园的一草一木,连同猫狗在内,全都必须搬走,更遑论是人了。 所以这一闹腾下来,整个汉王府众人都是忙得晕头转向的。 倒是朱高煦本人得了空闲,设宴宴请了王景、解缙、夏元吉、顾喷子等人。 走虽然要走,但是有些事情必须交代清楚,不然前期所做的努力可就顷刻间白费了。 今日赴宴之人,九卿大员一个不少,连老混子胡濙都收到风声赶了过来。 毕竟他胡濙可是北平行在礼部尚书,这尼玛地皇上已经催他赶去赴任了,胡濙也正准备动身。 结果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汉王朱高煦突然举家搬去北平,直接给胡濙整不会了。 怎么到哪儿都有你啊? 我惹不起你,躲还不让我躲吗? 身为一名资深老混子,胡濙此刻很是惆怅,忝着脸赶来汉王府参加这次宴会。 他倒是很想知道,汉王朱高煦究竟打得什么算盘,非要兴师动众地突然前去北平新都。 金忠蹇义夏元吉这三巨头也来了,带着满腹狐疑。 不来不行啊,汉王这是真要走了啊! 抛开私下交情不谈,汉王朱高煦突然举家搬去北平,这件事情就足以令人心惊了。 北平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大明新都,皇帝陛下选中的都城,更是皇帝陛下的起家之地! 皇上也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让汉王搬家去北平,也没有个合适正当的说辞,这不是故意让人多想吗? 咋滴你就不怕汉王勾结镇边大将,再来一次靖难之役啊? 怀揣着种种猜测和怀疑,一众九卿大员朝堂重臣纷纷赶了过来,希冀着能够从汉王朱高煦口中得到答案。 朱高煦看着这些面带茫然的朝堂重臣,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明了原因。 “皇上感觉新都营建得太慢,所以命本王前去督促一下,另外收拾一下北平那些不安分的主儿,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这不皇上他老人家等不及迁都了嘛,本王想着来回折腾太累,索性举家搬过去,就这么简单。” 众人:“???” 你大爷啊! 就这么简单? 你搁这儿骗鬼呢你? 咋滴现在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夏元吉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汉王这是不打算回应天了?” “还回来作甚?”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本王这人嫌人弃的,走了不是更符合某些人的心意?” “老夏头,周忱可就交给你了,他要是被别人玩死了,损失最大的可是你户部,可是朝廷!” 听到这话,夏元吉顿时就苦笑了起来。 这位汉王爷,还真是他娘地坑爹啊! 周忱被他忽悠去了江南,清查官员与催缴赋税。 周忱这前脚刚走,准备意气风发地干出一番事业。 结果汉王后脚就开溜了,自己当时对周忱的承诺全都像放屁一样! “汉王,您这不是坑人吗?” “恂如才华不在你之下,你心中也有数,就是缺乏了一些历练,这次江南之行想必他会获益匪浅。” 朱高煦淡淡地笑道,他清楚夏元吉绝对会保着周忱,所以丝毫不担心周忱的安危。 再者说了,周忱原本就是皇帝陛下亲自册封的采访使,也算是钦差大臣了,谁敢动他分毫? 周忱人身安全没有问题,不过是要吃些苦头罢了。 朱高煦看向了蹇义与金忠,沉声提醒了一句。 “二位,诸王外放彻底落实之前,二位还是别想着致仕退休了。” 金忠与蹇义闻听此言,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汉王朱高煦却还想榨干他们的剩余价值,真是……无耻之徒! 不过说到底,他们二人还真是放心不下,就这样离开朝堂。 “宋礼,把大明工会总部设在北平,安排些人手跟本王一同走,这件事情本王亲自操刀,本王倒是想看看谁敢伸手阻拦!” “王景解缙,继续按照目前的进度,推行新学,顾喷子调动你的御史,将新学落实情况纳入官员考核之中,如有怠慢敷衍甚至暗中阻扰之人,直接拿人查办不要手软!” 朱高煦与一位位九卿大员嘱咐完毕,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随即他端起酒杯,起身看着这些朝堂重臣,大笑道:“山水有相逢,来日皆可期,望来日与诸君会师北平!”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终于意识到,汉王是真的要离开金陵,前去北平了。 他们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汉王为何要做出如此举动。 但木已成舟,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好不热闹。 待到众人散去,朱高煦同皇甫云和、胡元澄二人畅聊到了深夜。 谁都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更不知道汉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对大明产生了何等重要的影响。 乾清宫。 朱棣站在高楼上面,沉默不语。 “情况如何?” “汉王宴请群臣,交代了新政事项,后与胡元澄、皇甫云和密谈良久。” “皇甫云和?” “大明钱庄总经理。” 大明钱庄! 皇甫云和! 朱棣微微变了脸色。 这个老二,究竟想做什么? 第467章 新都北平!顺势而出的东缉事厂! “什么?” “老二你要走?” 大胖胖惊诧莫名地看着朱高煦。 他这些日子因为避嫌,所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毕竟皇帝陛下回京了,政务自然由他老人家处理。 加之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谋逆案,导致汉王党与太子党之间的矛盾冲突空间激化。 为了稳固朝堂局势,大胖胖明智地选择暂避锋芒。 说白了,大胖胖一直都知道,老爷子对骨肉相残这种事情,那是极其地厌恶与痛恨。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调养身体,任由老二折腾去。 结果大胖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不过才调养了几天,老二突然间就要举家搬去北平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胖胖那是惊诧莫名,立马动身赶到了汉王府。 只见此刻汉王府上下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着东西,外面一辆辆马车随时待命,不少百姓士子还在围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而汉王朱高煦则坐在庭院里发呆,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老二啊,你突然又抽什么疯?” 眼瞅着他这是真要搬走了,大胖胖顿时就急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道:“那不是为了给你腾地方?老在这应天待着,他们总是怀疑本王想要夺嫡,何苦来哉?” “不是,老二啊,你走了那些新政怎么办?” 大胖胖苦笑了一声,急忙追问道。 这好端端地,怎么就真要走了呢? 不料朱高煦听见他这话,直接冷笑了一声。 “新政?什么新政?” “老子不过是个王爷,关老子屁事!” “你才是太子爷,自个儿操心去吧,老子要去北平逍遥快活了!” 大胖胖:“???” 啥? 撂挑子了? 咋滴你这是受刺激了啊? “哎哎……老二,这话不能这么说啊!” “都是为了大明,为了朝廷,你这突然一走,只怕会人心浮动……” “太子爷。”朱高煦打断了他继续出言,坏笑道:“这以前吧我在前面扛着撑着,让你跳操减肥,现在过了快一年了,这身肥膘也减下来了不少。” “那既然如此,现在你自个儿撑着去吧,我这是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跟你们勾心斗角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听见这话,大胖胖上下打量了朱高煦一眼,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嘶……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滚犊子,懒得跟你废话,别打扰我搬家!” 兄弟二人打闹一阵,大胖胖认真地看着朱高煦。 “真要走?” “嗯,出去转转。” “不回来了?” “回来跟你夺嫡?” 大胖胖:“!!!” 你大爷! 真是个混账东西! 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你! 正当这个时候,朱二八匆匆赶了过来。 “王爷,都收拾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好,那就出发!” 朱高煦意气风发地喝令道,直接来到王府外面,看着乌泱泱一大票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大胖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朱高煦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走吧,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朱高煦朝大胖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策马动身。 在不少人的注视之下,汉王府车队正式启程,缓缓驶出了应天帝都。 大胖胖一直送到了城门口处,最终再也不见老二的踪影。 不知为何,大胖胖这心里突然难受了起来。 好像,老二这次离京,是被他亲手逼走一样。 这种感觉,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东宫太子府。 太子妃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大胖胖,顿时觉得奇了。 “老二真走了?” “走了,举家搬去北平了。” “那这可是好事啊,应天总算是太平了!” 太子妃没有多想,甚至还为此感到高兴。 毕竟汉王离京,这对太子爷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在这应天帝都,他就是唯一的大明储君,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太子大位了。 然而大胖胖见她这副欢喜模样,顿时怒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话音一落,不等太子妃开口辩解,大胖胖直接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看得太子妃一阵莫名其妙。 很快朱瞻基得知消息,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书房,只见自家亲爹正生着闷气。 “爹,二叔真搬走了?” 大胖胖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二叔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呵,北平,新都,你说说看,你二叔现在去北平想做什么?” 大胖胖不傻,自然不会相信老二那些鬼话。 逍遥快活? 那你应该去云南就藩,而不是去北平新都! 这个老二,心眼多着呢! 朱瞻基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上哪儿知道去。 “瞻基啊,爹总感觉你二叔好像受到了刺激,在下一盘大棋啊!” “你二叔行事一向自有主张,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现在他突然前去北平,难不成他想……” “二叔想以北平为根基,再来一场靖难之役?” 朱瞻基脱口而出,却是得来了大胖胖一个白眼。 “儿呐,你是不是在战场上伤到了脑子……” “……” 乾清宫,御书房。 朱棣正斜躺在软塌上面假寐。 很快一名宦官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汉王出城了。” “唔……什么都搬走了吗?” “正是,那科技园内的土都刨干净了!” 朱棣:“???” 逆子啊! 你至于吗你? 到底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重视? 朱高煦越是藏着掖着,朱棣就越是想要知道。 “多安排些人手,随行监视,朕想要知道汉王在北平的一举一动!” “陛下放心,奴婢心中有数。” “去吧!” 朱棣点了点头,淡淡下令道。 这些阉人宦官就是好用,比之锦衣卫还要顺手不少。 锦衣卫既然已经差不多废了,那就不能再让他们在明面上行走。 不过没有这么一支谍报机构监视百官,朱棣很是不放心。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将锦衣卫精锐打乱重组,重新成立了一个机构,名为“东缉事厂”,由宦官统率管辖。 宦官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 这样一来锦衣卫改头换面,由明转暗,刺探起情报反倒更加轻松。 “呵,锦衣卫废除,汉王远走北平,只怕某些人要开始弹冠相庆了吧?”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啊,趁机肃清一下这乌烟瘴气的应天帝都!” 第468章 人头送达!永乐帝的手段! 暹罗国都以北约二十余里处。 大明王师中军大帐,气氛凝重至极。 代王朱桂、肃王朱楧等人正端坐在凳子上,怒视着主帅张辅。 这暹罗大城王朝,他们耗时了几个月,前后拼杀了几个月,终于杀到了此处。 眼瞅着暹罗国都就在眼前,他们也即将可以结束战事,开始建设自己的崭新领土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三军主帅张辅却下令围而不攻,硬生生地将战争继续拖延下去。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张辅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明白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吗? 呵,他可是张辅啊,他怎么会不明白? 张辅秉承其父余烈,南镇交趾、北伐蒙元,为大明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军功,硬生生凭军功获得了一个世袭国公爵位,威震整个南疆! 他张辅与黔国公沐晟,是撑起大明朝整个西南的存在! 所以,他张辅贵为当世名将,他什么不懂? 偏偏这混账东西,就一直围而不攻,避而不战! 一想到这儿,代王朱桂就暴怒到了极点。 朱桂原本性子就暴躁易怒,在封地里面为非作歹惯了,活脱脱一个嚣张跋扈的实权二世祖。 当初诸王大会的时候,可是他朱桂第一个跳出来,拍着胸脯保证打下中南,骑着大象在这片新土上撒欢。 结果这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他娘地南洋都快被赵王朱高燧给打穿了,他们这几位王爷却只是打下了一个老挝。 而且人老挝还是大明的宣慰司,原本就是大明疆域领土的一部分。 自大明洪武年间,在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下除了正式府州,朝廷还设有南甸、干崖、麓川平缅三个宣抚司,及木邦、孟养、缅甸、八百大甸、车里、老挝六个宣慰司。 到了永乐年间,又设有底兀剌、大古刺、底马撒三个宣慰司。 宣慰司与宣抚司,说白了就是地方土司,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土官世袭所有,只要表面上承认归属于大明王朝即可。 这些土司制度,其实是对中央政权无力顾及西南边陲地区土人头目,这才不得已采用的一种笼络手段。 毕竟大明朝以往的敌人,最重要的还是北方的蒙古鞑子。 所以在云贵之地以南的地区,清一色地都采用土司制度笼络,采取羁縻控制。 这真要算起来的话,他们这靖南军从出征到现在,好像连一块新土都没有打下! 唯一的收获,就是逼迫这些个土司土官主动内附归顺,然后调集青壮组建军队,随同王师继续南征。 这说出去,真他娘地丢人啊! “张辅,你个混账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朱桂受不了了,起身咆哮道:“你让本王出战,本王只率我代王府战兵,不出三日本王就可以攻破这所谓的大城国都……” “若无军令,谁敢出战,军法从事!” 面对暴怒的代王朱桂,张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丝毫没有退让。 一听到张辅这话,朱桂很想放出几句狠话,来维护一下自己身为大明亲王的威严。 然而当他注意到张辅那双幽深眼眸时,却是瞬间就怂了,只能一脚踹翻了案桌,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去。 其他藩王见状,哪里还敢留下,纷纷识趣退走。 张辅看着这些个宗室亲王,眉头始终紧锁。 汉王啊汉王,你这一手,玩得真是高明,就不怕当真玩出火吗? 将诸王外放,赐予他们兵权军权,甚至一王配备三万精锐战兵! 光是这靖南军中的藩王大军,就足足有将近二十万之巨! 一旦这些藩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暗中勾结联合,大明江山只怕顷刻间就有倾覆之患。 偏偏汉王朱高煦这个狗贼,还让自己压制这些宗室亲王,不让他们冒出头来。 压制归压制,但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尤其是张辅收到张輗的密信之后,那更是心乱如麻,有些慌了手脚。 自家老三张軏,为了让汉王夺嫡争位,不惜豁出性命去谋逆叛乱! 当张辅得知这个消息时,一颗心都已经凉了半截。 他在这南疆征战沙场,为老张家搏一个列土封疆的武夫荣耀。 结果自家老三却是在京师搞风搞雨,还他娘地暗中谋逆发动叛乱! 有那么一瞬间,张辅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立马就想回京请罪,保住他们老张家的香火。 毕竟,谋逆叛乱,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张辅不敢去赌,赌皇帝陛下会不会念及旧情,放他老张家一马。 因为一旦赌输了,那可就是满门抄斩了。 然而正当张辅准备回京时,汉王朱高煦的一封密信却是到了。 读完汉王这封密信,张辅这才知道京师内的形势是何等凶险,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当真孤身回京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下狱论罪了。 毕竟他统兵在外,还肩负着镇压诸王的职责,皇帝陛下就算对老张家不满,也不敢轻易动他! 换句话说,他张辅现在,有那么几分“拥兵自重”的味道了。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张辅果断暂停了战事。 哪怕这每一日,数十万大军都要消耗无数粮草,张辅也等待得起! 因为,他想知道皇帝陛下的态度,他在等皇帝陛下的圣旨! 张軏可以死,他咎由自取,自取灭亡,死了也怨不得他人! 但是,皇帝陛下如果当真要对老张家出手的话,那张辅绝对不能答应。 他老张家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难道最后就落得个这般下场吗? 正当张辅暗自怅然的时候,从京师出发的锦盒终于到了。 东厂校尉将锦盒郑重交到张辅口中,低声道:“传圣上口谕!” 张辅没有犹豫,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接过锦盒。 “文弼,这是朕给你的答案!” “西南这边,朕就交给你与景茂(沐晟)了。” 此话一出,张辅有些动容。 锦衣校尉上前,打开了那锦盒,只见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头颅,赫然正是黑衣宰相姚广孝! 陛下,杀了姚广孝? 看着那颗腌制好的人头,张辅终于憋不住了,跪地恸哭道:“臣张辅叩谢陛下隆恩,愿为大明赴死!”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姚广孝与皇帝陛下的关系,朝野上下谁不知道? 即便张辅也没想到,皇上为了安抚自己,竟然狠心剁了姚广孝的狗头! 姚广孝这一死,阿軏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第469章 聂兴的任务!打造商业圈!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时间到了十月中旬,汉王府一行却没走出多远,堪堪到了中都凤阳。 朱高煦看着这金碧辉煌的中都凤阳,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子处。 “小登子,看见这中都城没有,老子迟早有一天推平了他,让朱棣那个坑儿贼天天喊着把老子发配凤阳。” 郭登:“???” 啥? 这话能说吗?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直呼皇帝陛下的名讳! 这尼玛地,这些话是我们这些小卡拉米能够听的吗? 郭登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偏偏聂兴还不知道干嘛去了,只能由他一人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眼瞅着自家王爷还在口无遮拦,郭登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道出了一个秘密消息。 “咳咳,王爷,罗网密报,锦衣卫虽然废了,但精锐全都转入暗处。”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让宦官阉人指挥管理,名为‘东辑事厂’……” 朱高煦:“???” 啥? 东厂? 朱棣成立东厂了? 我尼玛啊,你这是要疯啊! 朱高煦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朱棣设立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东厂,竟然与自己有着间接关系。 东辑事厂,由皇帝的亲信宦官担任首领,简称东厂! 东厂啊,这可是真正的臭名昭著了啊! 要知道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或者说正史上面,朱棣设立东厂,原本就是为了监视锦衣卫,所以东厂能够压锦衣卫一头。 毕竟东厂厂督或者厂主都是内廷里的宦官阉人,这些死太监与皇帝的关系更加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 比如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可口头直达,光是这一点锦衣卫就比不了东厂。 这东厂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启了大明朝宦官干政的开端。 宦官毕竟是阉人,大多都是些身体残缺心理阴暗的死变态,朱棣让他们执掌特务机构,从本质上就是一种错误的决定。 朱棣设立东厂,开起来了一个宦官乱政的开端。 发展到大明中期,东厂番子每天在京城大街小巷里面活动,并非完全为朝廷办事,更多的是为自己谋私利,他们常常罗织罪名,诬赖良民,之后就屈打成招,趁机敲诈勒索。 甚至到了大明后期,东厂的侦缉范围一度扩大到了全国,连远州僻壤,也出现了“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 大明史书上那些赫赫有名的权阉,如刘瑾、魏忠贤等专权的宦官,都是通过掌控锦衣卫与东西二厂这三大特务机构,炮制出无数冤假错案,不断陷害、诬杀正直大臣,从而达到自己权倾朝野、专权擅政的目的。 东厂既出,只怕西厂也就不远了。 大明朝啊,还是走上了这特务统治的老路! 朱高煦脸色阴沉如水,直接看向了郭登。 “本王身边有没有东厂番子?” “足足十人,都被监视着,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郭登低声回答道,他是希望这些话,能够警示一下自家王爷,不要他娘地什么话都敢往外面冒! 朱高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了。 看来当初他听从郭登的建议,设立罗网组织,不是没有道理。 当时因张軏这小子思想滑坡走了极端,所以锦衣卫脱离了朱高煦的掌控,他也没有办法从这个特务机构手中获得情报。 深感不安的朱高煦遂下定决心,组建一支专属于自己的情报机构,主体由聂兴率领的锦衣卫精锐与以往的靖难遗孤组成,分散伪装到了各行各业。 毕竟汉王府家大业大,想要帮助他们进行伪装,简直不要太轻松。 罗网罗网,天罗地网,无所遁逃。 事实证明,朱高煦当初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随着张軏叛乱身死,锦衣卫成为众矢之的,顺势被朱棣废除,而东厂则取而代之,就此问世。 他朱高煦想要在这权利中枢中独善其身,保护自己的亲朋故旧,势必会与永乐皇帝发生正面冲突。 到了那个时候,罗网与东厂,只怕会爆发出一次又一次的碰撞! 郭登注意到了自家王爷的脸色,忍不住询问道:“王爷,要不把这些东厂番子全给宰了?” 虽然他不明白王爷为何称呼东厂的谍子为番子,但是这样喊起来还真是好用。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 “杀你大爷,那是皇帝陛下的人,你敢挑衅皇上?” “再说了,杀了一批,还会有下一批,何必打草惊蛇?” 听到这话,郭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王爷,聂大头去哪儿了?” 郭登现在无比怀念聂兴,至少聂大头在的话,还能有人跟他分担一下压力。 朱高煦露出了一个神秘笑容,看向了北平方向。 “他比我们先走了一步,此刻只怕到北平了。” “大头替我们寻找根基之地去了,日后那就会是我汉王府的立足之地,谁都夺不走的那种!” 北平。 城外一处庄园。 聂兴正满脸苦涩地看着眼前这幅商业规划图。 这幅规划图可是自家王爷亲手画的,倾注了王爷毕生的心血,也会是汉王府日后的立身根基。 可是……老子看不懂啊! 聂兴现在很苦闷,看着规划图上面这些“开发区”、“工业区”这些鬼东西,愁得双手都开始薅头发了。 “王爷啊王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你让我聂兴给您搞规划,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这事儿要是交给郭兰、张軏该多好,他娘地这两个混账东西,现在差事全落到我一个人头上了。” 聂兴开始了日常骂骂咧咧,恨不得抹脖子自杀,下去找郭兰张軏算账。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很快一名名罗网成员走进了庄园,带回来了颇有价值的情报。 当年永乐帝为了充实北平,强行迁来了大量人口,这里面包括各地流民、江南富户和山西商人等等。 流民到了北平,要么成为苦役劳力,要么还是流民。 但是江南富户和山西商人却不一样,这些人到哪儿都能重操旧业,继续发家致富。 所以现在北平里面的富商巨贾不在少数,而他们就是聂兴的第一个目标。 第470章 展玉泉!折服一个精明的商人! 聂兴拿着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北平里面如今的富户。 虽然新都还未曾营建完毕,但是各层阶级却是形成了雏形。 北平西面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行在官员,所以被老百姓生动地比喻为“西贵”。 这北平新都可是设有一套朝廷行政班子,尚书侍郎一个不少,所以官员并不在少数。 而北平东市则是富商巨贾的聚居地,当初皇帝陛下强制迁徙那些富户商贾,正是落地于东市,现如今整个东市异常繁华,所以老百姓都形象地称其为“东富”。 至于当年迁徙过来的流民,就只能蜗居在京城的南、北两地,并且靠种田或做苦力为生。 这些日子里,聂兴指挥着罗网潜入了北平东市,刺探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至少北平现在数得上号的富商巨贾,都摆在了这份名单上面。 名单第一人,展玉泉。 “展玉泉?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聂大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猛地一拍大腿,终于回忆起来了。 “原来是他,当年参加品鉴会的盐商!” 当初那场品鉴会,汉王朱高煦制定了大明盐商专供专卖制度,一举给朝廷增加了一大笔巨额收入,而且还是隔个三五年就能再收一次的那种! 这些盐商巨头也是丝毫不手软,为了争抢人口众多的富庶之地,着实向朝廷秀了一把富。 汪福光豪掷千金,打下扬州。 王文显别出心裁,夺走应天。 这两位富商巨贾,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偏偏有些人最容易被忽略,但他们却是闷声发了大财。 比如这展玉泉,以并不算高的价格,成功夺下了新都北平。 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尤其是摆在眼前的既得利益。 北平虽然可能成为新都,但是如今尚且没有建设好,迁都之说更是遥遥无期。 而且谁都不能保证,朝廷是否当真会迁都北平,这期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导致迁都一事成为笑话。 所以北平的争夺,反倒是没有那么激烈,最终白白便宜了展玉泉。 聂兴翻阅着展玉泉的履历,眼中时不时地迸射出精光。 这个展玉泉,真是好魄力,也有好手段。 他本是山西蒲州的盐商,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加上朝廷先前推行“开中法”,所以山西百姓大多选择从事商贾行业,其中尤以山西晋商最为出名。 展玉泉此人性聪敏而豪爽,又从小跟随其父,耳濡目染,对经商之道很在行。 他办事讲求效率,精于算术,不切切计较刀锥之利,在做生意时,先在心中盘算好,然后决然发之。 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审时度势,明辨物产,商贾中的精英。 聂兴点了点头,决定先对此人下手! 北平东市,一处僻静院落,正是展玉泉的府邸。 虽然他很有钱,但他是个商贾,地位卑贱的商贾。 按照大明律令,天下百姓家中若有一人经商,全家不可用绸、纱,只可用绢和棉布。 并且,大明朝廷承袭古制,规定商人及其后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也就断了商人企图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改变阶层命运的后路。 对于前者,展玉泉没有什么感官,毕竟他也不是一个喜好奢华之人,就算家财万贯也一直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 但是后者这条严苛限制,却成了展玉泉心中永远的痛。 商人及其后代不得参加科考! 这简直就是断了他们子孙后代所有的希望! 家财万贯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人鄙夷轻视的卑贱商贾? 挣了再多钱,走在大街上也是被人唾弃的存在。 锦衣绸缎无数,却也只敢在大街上穿穿,甚至在外面套个素衫都会被官府缉拿! 这就是商贾啊! 地位卑贱的商贾! 金银财宝对于展玉泉来说,已经如同浮云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常年经商生涯,让他清晰地认识到,钱远没有权重要,所以他一直希冀着能够谋求个一官半职,或者说培养出一两个杰出子孙,通过科举入仕改变家族的命运! 然而,明文律令摆在眼前,即便他花钱去砸,都砸不出一条路来! 当初汉王举办品鉴会,展玉泉疯了一样筹措资金,希冀着能够夺下一个让族内子弟进入国子监的机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连一个名额都没有抢到。 失去了这次机会,展玉泉不知道,此生还是否有希望,完成他这个夙愿。 一想到这儿,展玉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当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展玉泉闻言脸色微变,这么晚了,谁会前来拜访? “门外何人?” “友人。” 听到这个回答,展玉泉更是觉得遗憾。 但他毕竟是个商贾,最擅长地就是与人往来攀关系,所以也没多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只见一个大汉走了进来,一身黑衣劲装,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展玉泉对吧?某家聂兴,汉王爷的人!” 眼瞅着展玉泉脸都白了,聂兴急忙解释了一下,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展玉泉一听到“汉王爷”的名字,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他现在能独占北平食盐这座金山银山,还是多亏了汉王殿下对盐法的改革。 “贵客快请,是小人招待不周。” 听到这话,聂兴脸上露出了笑容,自家王爷的名头果真好用。 “你们在外面候着,严禁任何人闯入。” 罗网骁勇点了点头,不敢掉以轻心。 随即聂兴同展玉泉来到客厅,又安排了两人在门口值守。 见聂兴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展玉泉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敢问贵客,这是……” “某家准备送你一场滔天富贵!” 聂兴笑眯眯地开口,随即从怀中取出来那份规划图。 “这是王爷亲手绘制的北平商业规划图,某家是看不懂了,所以准备将此事交给你!” “王爷不久后就会亲临北平,负责敦促北平一切事务,你明白某家的意思吧?” 展玉泉:“???” 啥? 规划图? 汉王要来北平? 咋滴一个应天帝都还不够你祸祸的啊? 怀揣着满腹狐疑,展玉泉接过规划图一看,下一刻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根本就挪不开了。 聂兴看不懂这规划图,那是因为他是个纯粹武夫,看得懂才怪! 但是展玉泉不同,他可是富商巨贾中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深谙商贾之道。 眼前这幅商业规划图,带给他的冲击可想而知。 “这……这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神乎其技!” “敢问贵客,这当真是汉王殿下亲手绘制?” “废话!”聂兴骄傲地点了点头,满脸与有荣焉。 展玉泉:“!!!” 汉王! 真乃大才! 第471章 抵达北平!行在巨头郭资! 十一月末。 朱高煦带着家眷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终于抵达了新都北平。 为了迎接他这位凶名赫赫的汉王爷,北平一众官员那可是全都汇聚在城门口处,在行部尚书郭资的带领下翘首以盼。 汉王朱高煦啊! 听到这个名字,即便是郭资也有些惶恐不安。 他郭资乃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以行部尚书之身统率行在六部事务。 说白了,他郭资就是北平的第一巨头,修建城郭宫殿,设置官吏,出塞北征,工役繁兴等等北平的一切事务,可都是他郭资拍板决定。 可是现在,汉王朱高煦突然受命前来督造新都,他这位行部尚书就有些尴尬了。 毕竟汉王朱高煦凶名在外,别说给他郭资面子了,汉王连皇帝陛下都敢骂,太孙殿下都敢打,他郭资在汉王眼中有个屁的面子! 真不知道皇帝陛下突然把汉王这个浑人凶人放到北平来是怎么想的! 明明北平新都的一切事务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营建即可。 他汉王朱高煦自从去了应天之后,一直都未曾了解过北平政务,以前还是个有勇无谋的粗鄙武夫,他懂个屁的地方政务! 一想到这儿,郭资就觉得心口有些疼。 还是说自己这是失宠了,失去了圣眷,皇帝陛下对自己生出了疑心,特地派汉王前来北平制衡自己? 不管怎么样,郭资郭老爷子,对突然到来的汉王朱高煦,那是打心眼里的不爽。 偏偏他还得罪不起汉王朱高煦,只能费尽心思地命人准备一些吃的、喝的、玩的,那可是应有尽有。 不为别的,只求汉王朱高煦不要胡乱折腾,别插手北平政务就行。 正当这个时候,不知何人高呼了一声。 “来了!” 郭资这才收起了思绪,急忙向远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队铁骑疾驰而来,这是汉王的天策卫,个个都是精锐骁勇。 一众官员见到这一幕,更是心头一凛,呼吸都有些急促。 汉王朱高煦,与其他藩王不同! 到了现在,大明的其他藩王,要么外放新土,为大明征战沙场开疆拓土去了,要么就是呗废除爵位圈禁在了凤阳高墙。 偏偏这汉王朱高煦,不但一直没有就藩,还手握天策卫数千兵马,甚至多次监国理政,僣用乘舆器物…… 要知道天策卫,可是大明禁军上十二卫之一,负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的皇帝侍卫禁军! 这天策卫将士都是通过精选以后,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虎贲骁勇! 皇帝陛下将天策卫赐给汉王作为汉王护卫,他对汉王的偏爱可见一斑! 这一点,郭资等官员心知肚明。 此刻汉王用天策卫开道,猖狂气焰彰显得淋漓尽致! 很快铁骑疾驰而来,训练有素地勒马止步,直接接管了北平城门的城防。 不到片刻,一名英武男子策马疾驰而来,怀中还抱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正是汉王朱高煦与他的小棉袄。 还未等朱高煦策马上前,行部尚书郭资便带着一众官员跪倒在地,以示对这位汉王殿下的敬意。 见此情形,朱高煦倒也不敢托大,抱着小囡囡翻身下马后,将她交给了一旁的郭登,随即俯身扶起了郭资。 开玩笑,这郭资可是与夏元吉齐名的财税专家,永乐大帝的两个钱袋子。 朱高煦准备建设好北平新都,还得要依靠郭资这个地头蛇的配合。 所以,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与郭资打好关系比较好。 “郭尚书与诸位营建北平新都,劳苦功高,本王受不得诸位如此大礼,还请平身吧!” 听到这话,一众官员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谁说汉王殿下是个胡搅蛮缠的粗鄙武夫,这不是挺通情达理的吗? 郭资也有些纳闷,满脸狐疑地看着朱高煦。 他与这位汉王爷素无交集,怎么感觉汉王这态度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 嘶……错觉,定是错觉! “汉王殿下,咱先入城吧,下官等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接风宴。” 接风宴,这是必须的。 毕竟郭资想要弄清楚,汉王此次前来北平,究竟想要做什么。 朱高煦这回也没有拒绝,而是欣然点头接受。 “成,赶了这么久的路,本王也有些饿了。” “郭登,护送王府她们回府。” 听到这话,郭资等人有些茫然。 回府? 回哪儿? 北平有汉王府吗? 以往的燕王府,现在可是西宫,你就这么住进去,有些不合适吧? “咳咳,汉王殿下,您这是准备入住西宫?” 眼瞅着朱高煦就要入城了,郭资只能硬着头皮追问了一句。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不然呢?本王自幼在西宫长大,不住西宫住哪儿?” 这“西宫”,其实就是当年的燕王府。 当初太祖高皇帝分封诸王,自然也要给这些藩王们修建宫殿王府。 但是本着避免劳民伤财的理念,朱重八同志特意下旨“诸王宫城宜各因其国择地”,也就是说诸王得在封地里现有的宫殿上直接修建王府。 燕王朱棣那可是丝毫不客气,毕竟他的封地可是北平,昔年富庶繁华的元大都! 元大都的皇城以太液池为中心分为三大部分,既东侧的大内(禁城)和西侧的隆福宫以及兴圣宫。 元帝居住的大内禁城自然是不能成为燕王的王府,所以燕王府就设在了太液池西岸的隆福宫旧址之上。 这隆福宫位于皇城的西南角,可是元朝的太子府。 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 朱棣以燕王的身份搬进了元代的东宫,而后发动了靖难之役,夺取了建文皇帝的江山,成为了永乐皇帝。 自永乐元年,朱棣就将北平升格为顺天府,在政治地位上与南京的应天府相对应,原燕王府改称“皇城”。 永乐三年,朱棣就下令扩建潜邸燕王府,礼部将原来的燕王宫的宫殿,城门对照南京的禁城命名,更名为北平皇城。 但问题在于,燕王府根本不在新京师的中轴线上,作为禁城与皇城营造典范不合。 于是把原燕府改名为西宫,用于在北平行在临时视朝之用,而后下令在太液池的东侧另行修建一座新的大内紫禁城,因此这以前的燕王府也被称为西宫。 郭资听到朱高煦这话,整个人都惊了。 我尼玛啊! 你还想入住西宫? 你从小住那儿现在还能住那儿吗? 咋滴你也想效仿一下皇帝陛下,来一场靖难之役? “那个汉王殿下,这恐怕有些不太合适吧?” 你特么一个王爷,还想入住皇宫,你怎么不上天呢? 朱高煦闻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亮闪闪的金牌。 郭资等人见到这金牌,直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郭老头,老子现在能不能住进去?” 众人:“!!!” 住住住! 你有牌子了不起! 你爱住哪儿住哪儿! 第472章 明君!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场接风宴,可谓宾主尽欢。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顺利进行,朱高煦也没有拘着,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尽显豪爽本性。 原本北平官员还有些提心吊胆,见到汉王朱高煦如此通情达理豪迈直爽,他们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朱高煦同他们闲聊了一阵,随即放下酒杯,询问起了正事。 “郭老头,这新都修建到哪一步了?” 听到这话,一众官员识趣地停下了动作,不敢出声惊扰。 郭资倒也实诚,颇为自豪地开口道:“汉王殿下,西宫即将修缮完毕。” 西宫,主体就是以前的燕王府,自永乐三年开始不断扩建,至今已经修建了整整七八年之久,规模非常巨大! “从南起分别为承天门,午门,奉天门以及东西两角门,正中为奉天殿,奉天殿两旁为左右二殿,奉天殿之北有后殿、凉殿、暖殿及仁寿、景福、仁和、万春、永寿、长春等宫,凡为屋千六百三十余楹……” “到今日仅剩下一些亭台楼阁尚且没有完成,预计还需耗费三四年的时间,西宫便可彻底竣工。” 话说到这儿,郭资与一众官员都有些骄傲。 毕竟他们负责营建这北平新都,一直兢兢业业地修了这么久,这可都是他们的功绩啊! 将来新都修建完毕,他们这些官员可都是大功一件。 而且皇帝陛下倘若当真迁都北平的话,那郭资等人甚至有可能凭借这份营建新都之功,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这对任何一个官员来讲,都是足以光耀门楣的天大喜事。 然而朱高煦听到这话,却是有些不太满意。 修了个七八年,才修建好了西宫燕王府。 他娘地,这进度未免太慢了些吧? 而且这西宫,因为并不处在北平新都的中轴线上,所以是不能作为紫禁城直接使用的,那就意味着,朝廷还要再修建一座紫禁城! “郭老头,想必你也听到了些许风声,皇上有意另起一座紫禁城,规制悉如应天帝都。” 这件事情,郭资自然清楚,毕竟他是北平新都项目的项目经理,皇帝陛下那点小心思,郭资可谓是门清儿。 只是如此一来,那新都修缮完毕,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一座西宫修好了也不用,还要重新修建一座富丽堂皇的紫禁城。 修好了这新都紫禁城,还得按照应天帝都的格局,修建宫城、皇城、内城、外城…… 这一步步走下来,别说再有个三五年了,再有个十年都不一定能够修建完毕! 一想到这儿,众官员都有些泄气。 这新都项目,真是没有限期啊! 他们这一辈子,光修这个新都,就可以结束了。 郭资同样叹了口气,沉声道:“殿下,只要人力物力充足,皇上想修那就修吧!” “但是下官担心民力不堪,恐损伤陛下贤名啊!” 修了这么久的新都,钱粮物资与人力调度全都经过郭资之手。 郭资比谁都清楚,为了修建这北平新都,大明究竟投入了多么惊人的钱粮物资。 然而在大规模扩建旧邸燕王府的同时,皇帝陛下还想另建一座比应天紫禁城还要富丽过之的紫禁城,那耗费之大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皇帝陛下不修这北平新都,而是将这些些年来耗费的海量银钱拿去发展民生,只怕大明早就成了蔚然升平的太平盛世了! 修建新都,得要钱粮,得要苦役。 钱粮苦役从何而来? 还不是从底层百姓身上得到! 钱粮没有了,就征收赋税! 苦役劳力少了,就安排徭役! 可是这些,原本都可以避免,不是必须发生啊! 不过为人臣子,郭资即便心里有些怨言,却根本不敢吭声。 因为基于他郭资对那位皇帝陛下的了解,当今天子的权力欲,比他的父亲太祖朱元璋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陛下根本不在乎修宫建殿花多少银两,废多少民力,他在乎的是“九州一统,万邦来朝”! 这位野心勃勃又英明神武的永乐大帝,想要将北平打造成为天下第一帝都,然后在此接受“九州一统,万邦来朝”,作为他文治武功的最好证明! 所以,劝是劝不住的,甚至还可能触怒龙颜,给自己招来祸事。 这些道理,朱高煦同样清楚。 凡大兴土木,受苦受难的定然是底层百姓。 奈何这新都修建势在必行,谁都拦不住永乐大帝,即便是他朱高煦。 “这样吧,皇家制造局马上搬来北平了,到时候本王会让皇家制造局的工程队全面接手紫禁城的修建工作,诸位全力配合即可。” “郭老头,你就负责继续修建西宫与城郭吧,新都紫禁城的事情就交给本王了!” 郭资:“???” 一众官员:“???” 啥? 怎么个意思? 你是来修紫禁城的? 皇家工程队又是个什么东西? 眼瞅着众人满脸茫然,朱高煦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此刻天色尚早,宴会结束后,朱高煦便让郭资带着自己巡视起了工地。 这古代工地比之后世工地,那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悯。 毕竟现在可没有什么机器机械,全都是靠这些苦役劳力拿血肉之躯去扛去搬,即便是上百斤的巨石圆木,也都是靠着人力搬运。 看到这一幕,朱高煦久久都说不出来话。 朱棣啊朱棣,他真的是一位盛世明君吗? 一意孤行地想要迁都,为此耗费无数钱粮民力修建新都。 修也就修吧,西宫都已经修成了皇宫,偏偏因为位置不合适,他又下令重新修建一座紫禁城。 天知道这些富丽堂皇的宫殿楼宇下面,掩埋了多少苦役劳力的血与泪!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郭资眼见汉王神情凝重,也没有出声惊扰。 一行人就这般默默巡视着,很快一阵打骂声传来,令朱高煦眉头紧锁。 工地嘛,而且还是古代工地,监头打骂苦役劳力,那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撞上了,那就必须得管管了。 朱高煦寻着声音大步走过去,正准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然而当他看见被打骂之人,嘴里正骂着难听的“八嘎”语录时,顿时就愣了。 郭资匆匆赶来,急忙解释道:“殿下不要误会,这些都是市舶司运来的倭奴,又蠢又懒又馋,干活的时候浑身无力,吃饭的时候却是龙精虎猛的,不打不行啊……” 朱高煦沉默了,然后从监工手里面一把夺过了鞭子。 众人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误以为汉王殿下这是要发飙了。 结果下一秒,只见汉王猛地一鞭子抽在那倭奴身上,痛得这倭奴满地打滚,哀声求饶。 “抽!” “给本王往死里抽!” “不要把这些倭奴当人看,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 第473章 精明的王爷与识趣的商贾! 西宫。 忙碌了一天,朱高煦终于回到了这座幼时府邸。 朱棣十岁受封燕王,被朱元璋派往凤阳祖地去学习和考察,接受忆苦思甜再教育并习练兵事,十七岁(洪武九年)“就燕藩,都北平”。 和其他亲王在藩国王城营建王府不同,朱棣燕藩的王城是大都,也是元代的都城。 历百年岁月变迁,经蒙元五世十一帝的营建,大都宫殿巍峨壮观,奢华富丽。 朱高煦记忆中的燕王府,正是一片巍峨壮观的宏伟殿宇。 只不过眼前这座更加金碧辉煌的壮丽西宫,倒是远远超出了以往。 云开日上黄金殿,地迥风鸣碧玉珂。 虎豹关临仪仗肃,鱼龙海会俊良多。 燕王府早已不在,只有这皇城西宫。 西宫防卫已经被天策卫接管,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此刻也成了临时汉王府。 朱高煦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毕竟他可是奉命来办差事的,只要最后差事办好了,这期间住得好了点,朱棣那个坑儿贼也不会说什么。 刚刚来到临时住的殿宇,聂兴与郭登便在门口等候。 “王爷,事情都办妥了。” 一见到自家王爷,聂兴急忙上前低语道。 为了完成此次任务,他可是带着罗网的兄弟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两个月。 朱高煦闻言点了点头,对聂兴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 “北平情况都摸清楚了吗?那些个富商巨贾家财数目都了解了?” 听到这话,聂兴神神秘秘地笑道:“这些小事自然全都办妥了,卑职还给王爷寻了一个商业大才,名为展玉泉!” 展玉泉? 听到这个名字,朱高煦有些讶然。 似乎此人是山西晋商,当初曾经参加过品鉴会,最后夺走了北平的食盐供应权。 “人在何处?” “正在书房等候!” “行,见见去。” 片刻之后,朱高煦来到了书房。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案上的东西,正是他这位汉王爷亲手绘制的商业规划图。 “老展,王爷当面,还不行礼?!” 聂兴一声低喝,这才惊醒了展玉泉。 后者抬头一见到朱高煦,立马起身跪倒在地。 “草民展玉泉,叩见汉王殿下!” 商贾没有任何权力地位,所以面对官员都要口称“草民”,更何况此刻他面对的是朱高煦,凶名赫赫的汉王爷。 朱高煦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面,笑着开口道:“行了,起来吧,不用多礼。” “展玉泉对吧?这幅规划图你看懂了吗?” 听到这话,展玉泉心中一凛。 他很清楚,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改变自己家族世代经商的命运,就看接下来的回答了。 要是自己能够入汉王爷的法眼,助他完成这北平的商业规划,那就是大功一件! 凭借着这份功绩,向汉王爷举荐一个族内的杰出子弟,想必汉王殿下肯定会提携照顾,到了那个时候,入仕为官就简单多了! 想通了这些,展玉泉斟酌了一下措辞,当即开口道。 “王爷大才,这幅商业规划图,以草民的理解,王爷应该是想将北平商业全部集中起来,如此可以便于管理。” “而且专门打造出一个商业区,也可以逐渐发展壮大形成规模,这期间还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引其他地方的商贾云集于此,想必不出几年,这北平商业区就会发展成为整个北直隶的商业中心,最繁华富庶之地!” 这幅商业规划图上面,除了有商业区外,还有“工业区”、“开发区”等等新鲜词汇。 展玉凤不他明白“工业区”、“开发区”这些新鲜词汇是什么意思,但他毕竟是个商人,所以自然更加关注商业区。 朱高煦对他的这番回答,有些满意,也有些失望。 满意的是,展玉泉能够看到商业区的好处,这就证明他是个目光长远的顶尖商人。 但失望的是,他也仅仅只是看到了这些好处,并没有看到朱高煦如此规划北平的深意。 思忖了片刻,朱高煦觉得展玉泉是个不错的人才,毕竟聂兴选中了他,那也要给聂大头几分面子。 “展玉泉,本王问你一个问题,以往你们商贾经商,是不是大头全都被那些达官显贵给拿走了?” 此话一出,展玉泉脸色微变。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抓住这次机会,牢牢抱紧汉王朱高煦的大腿。 所以只是迟疑了片刻,展玉泉就直接点了点头。 “王爷英明,我们这些卑贱商贾,看似谋利良多,实则真正落到我们手中的,根本就没有多少利润。” “朝廷制定的商税虽然明面上不多,或者说是微乎其微,但是暗中被官员衙役摊派索取的,足足有明面上这商税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比如这北平城中的各大商铺,背后都会站着一位达官显贵,不然你这店铺在北平根本就开不下去,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那些小商铺,日子同样不算好过,官府的各种摊派,青皮混混的各种索要,每月这些打点花销出去,留给自家花销的也剩不下许多,勉强保证可以养家糊口。” 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展玉泉却道出了大明商贾的心酸与无奈。 明明自己老老实实地经商赚钱,朝廷也没征收多少税款,可是最后真正到自己手里的钱财,还不如真正利润的百分之一。 “达官显贵拿大头!” “衙役混混吃口肉!” “商贾最后只能含泪喝汤!” “这么形容,贴切吧?”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对大明商业的乱象,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这是在大明朝,不是在后世,那种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时代。 在大明,你有钱非但不能为所欲为,还会被掌权者给盯上,沦为替他们挣钱谋利的工具人! 偏偏这些商贾为了继续经商,不得不依附这些达官显贵,甘愿沦为他们的赚钱工具!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 也是大明商业为何止步不前的原因! 明明有着这么多的精明商贾存在,朝廷要是制定出一个合理的商税标准,哪里还需要依靠农税那么点银子来过日子,每年都看老天爷脸色行事! 真正的大头,海量的银钱,全都落入了那些官员缙绅之手!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要变一变了。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向展玉泉,说出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话语。 “如果,本王对商税改制,以后你们这些商贾只需向朝廷缴税,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做生意,也不必再送钱给他人,你觉得天下商贾会同意吗?” 展玉泉:“!!!” 第474章 商税改制!汉王的真正目的! 商税改制! 商贾只需向朝廷缴税! 不必再向任何人缴纳其余钱财! 这……这真的可能吗? 展玉泉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要知道,朝廷征收的商税,对他们这些商贾而言,那简直就是毛毛雨! 大头被达官显贵拿走,小头被底层官吏豪夺,商贾这才没有多少银钱剩下。 但是,如果汉王真能够做到,只让商贾向朝廷缴纳一次赋税,那简直就是天下商贾莫大的福音啊! 只是,这可能吗? 根本就不可能啊! “王爷,别的不谈,王爷如何保证,缴纳了这一笔赋税之后,商贾不用再缴纳其他银子?” “北平新都里的衙门,哪一个开店经商的不得去孝敬一些银子,否则这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 “交了这一家,另外一家衙门的差役来了,伸手要钱,难道我们这些商贾还敢不给?” 展玉泉这话里,充满了心酸悲苦,却也是大明商贾最真实的写照。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商贾的地位太卑贱了,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资格与权力! 随随便便一个差役,就能搅得商贾生意做不下去,鸡犬不宁! 面对展玉泉的质疑,朱高煦倒是不以为意。 “简单,商业区建好之后,本王会专门设立一个部门,重新制定北平府的商税,并且专门负责收取商税,名为税务局!” “除了这税务局之外,若是有哪个衙门敢去商业区的铺子收税,或者说哪个达官显贵敢往里面伸手要钱,天策卫会出手负责解决,一经核实双倍赔偿商贾的损失!” “至于这赔偿金从何而来,就是抄那些达官显贵的家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展玉泉:“???” 啥? 天策卫? 那可是禁军啊! 让天策卫保护商业区? 这多多少少沾点离谱了啊这! “咳咳,王爷如此行事,只怕会在天下间引起轩然大波啊!” “而且此举会极大地损伤王爷您自身的贤名,不利于王爷您……” 展玉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硬着头皮咽了后面那四个字。 夺嫡争位! 汉王朱高煦,可是夺嫡的热门人选! 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只怕汉王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按照大明祖训,太祖高皇帝明令禁止,藩王不得从事与士农工商四民相关的任何行业,严禁藩王与民争利,或者说攫取民利! 汉王搞出这个税务局,看似是在保护商贾,但那些官员缙绅可不会管你怎么想! 那些个心狠手辣的阴损文人,最擅长的就是凭空污人清白! 到时候一个“与民争利”的帽子扣在汉王朱高煦头上,那这位汉王爷别说夺嫡争位了,只怕瞬间就会臭名昭著,沦为过街老鼠! 再者说来,皇帝陛下只怕也不会容忍汉王随意更改税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反倒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呵,你想多了。”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本王之所以来北平,就是避免打草惊蛇!” “应天毕竟是帝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商贾背后又站着一个个达官显贵,真要操作起来,难度未免太大了些。” “倒是北平完全不一样,本王到了这北平,可以任意施为,等到做出了成绩,让皇帝陛下见到了商税改制的惊天利益,到时候皇帝陛下就会成为我们最坚硬的后盾!” 此话一出,展玉泉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这才是汉王突然赶来北平的真正目的! 什么督造新都,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汉王真正想做的,是对商税进行改制,然后再将这新商税推行至大明天下! 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宏图大志? 保护商贾的崭新商税,绝对会给大明商业注入一股新的生机与活力,促使大明商业更加繁荣! 只是,汉王殿下能够成功吗? “我家那位老头子,最看重的,还是银钱利润!” “毕竟有了钱粮,他才能去励精图治发展大明,成就他的文治武功!” “偏偏商税这么一座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被朝廷完全忽视了,以致于达官显贵从中赚了个盆满钵满,吃了个满嘴流油。” “等到商税改制完成,本王将这座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放在皇帝陛下面前,你说他会不会心动?” 展玉泉:“!!!” 嘶…… 这还用问吗? 光是那些达官显贵从商贾手里吃进去的,就抵得上大明一年的农税了! 皇帝陛下别说心动不心动了,他会不会气得直接嘎过去,那都是一个问题! 朱高煦同样叹了口气,他这也算是为大明尽心尽力了。 因为历朝历代都一直推行的是“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所以自然视农税为重中之重,反倒对商税看不上眼,甚至还极力打压商贾。 发展到现在,朝廷主要的税收来自农税与盐税,其他商税等杂税只能说聊胜于无。 农税与盐税,也就成了大明朝廷的主要收入来源。 但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包括大明财神夏元吉在内,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工商业一旦兴起会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别的暂且不提,一旦进出口贸易成熟,朝廷单单建设一个海关关税,就足以养的起整个大明的全部军队,更何况是全国的工商业税收! 前宋以半壁江山的岁入,都是大明的几倍,靠着海上贸易赚取的利润,硬生生坚挺了上百年之久! 都说以史为鉴,大明的精英们不少,为何就看不到这工商业的力量呢? 或者说,他们早就看得到,也很清楚这工商业的力量,只是从来没有当众宣扬! 因为,他们想要独吞这份惊天利益,而不是把这份利益交给朝廷! 每一个富商巨贾背后,都会站着一个大人物,站着一位达官显贵,而这些商贾赚取的利润,大头也全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应天帝都如此,北平新都亦是如此! 那各地州府呢? 难道就不是这样了吗? 官员缙绅一边怒骂商贾追逐名利,是满身铜臭的卑贱之人,一边又从人家身上强取豪夺,吃了个满嘴流油! 最后被蒙在鼓里的,反倒是老朱家,反倒是皇帝太子! 这种畸形的社会形态,必须要进行改变! 工商业的发展,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 只有工商业发展起来了,大明才能真正走上工业化强国之路! 北平,只是一个试点,朱高煦选中的试点! 他要用这个试点,撬动整个大明! 第475章 郭老头,咱们这就开始吧! 临时汉王府。 郭资匆匆走进这座奢华宫殿,心中对朱高煦腹诽不已。 他娘地,这西宫可是皇宫啊,汉王朱高煦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住了进来。 也不知道皇上得知此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郭登的带领下,郭资很快来到书房,只见汉王朱高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下官郭资,参见汉王殿下!” “行了郭老头,别整这些虚礼了。” 朱高煦摆了摆手,示意郭资落座。 作为北平行在的行部尚书大人,郭资现在更加关心,汉王究竟想做什么。 据他得到的消息,汉王昨日一抵达北平,简单视察一番工地后,就会见了一个北平的商贾,名为展玉泉。 展玉泉此人,郭资没有半点印象,毕竟这厮只是一个卑贱商贾,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汉王朱高煦这举动,却是令郭资生出了疑心。 如此着急地约见一个商贾,汉王究竟想做什么? 所以今日一听说汉王召见自己,郭资就立马赶了过来。 “郭老头,有个事儿本王想咨询你一下!” “毕竟你这位行部尚书,那可是出了名的财税专家,擅长管理钱粮。” 一听到这话,郭资心中本能地生出了些许不安。 钱粮? 什么钱粮? 汉王想对什么钱粮下手? “咳咳,殿下谬赞了,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嗯,本王准备对商税改制,成立一个税务局,专门负责向商贾征税!” 郭资:“???” 啥? 税务局? 商税改制? 专门向商贾征税? 我尼玛啊,你这是要疯啊你! 郭资人都傻了,低喝道:“汉王,商税自洪武年间便已成定制,这可是祖训啊!” 大明立国之前,对商人征收“官店钱”,税率是十五税一,立国之后放宽到了二十税一,不久又放宽到三十税一。 对于民间生产工具、生活资料、文化用品以及嫁娶丧祭物品等的贩卖,并予免税。 这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见民生艰苦百废待业,做出的刺激性激励政策。 发展至今,大明朝廷制定的商税大致可分为两种。 一为营业税,即三十税一的商税;一为通过税,即商品通过关津渡口时的关税。 这两种商税一般都是按比例抽取实物。 除此之外,县设税课局,府设税课司,负责征收商税,统由京师税课司管理。 商人赴各地经商,需要先取得官府验发的“商引”,路引的一种。 商引载明贩卖货物的种类、数量,及贩运道里远近,若无“商引”者,被视为“游民”治罪。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至今,商税已成定制,根本就不用更改。 骤然间对商税改制,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动乱与不安,到时候谁来负这个责任。 更何况你汉王朱高煦只是一个区区王爷,又不是大明天子,连太子殿下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对商税改制? 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郭资很是不能理解,恨不得直接起身就走。 朱高煦闻言淡淡地摇了摇头,笑问道:“郭老头,你觉得皇帝陛下,为何突然让本王前来北平?” 听到这话,郭资顿时一怔,随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皇上突然命汉王前来北平,难道就是为了商税改制的事情? 这不应该啊! 就算要对商税改制,直接颁发新税制不行吗? 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先行来这北平折腾一番? 还是说这是汉王朱高煦的提议,皇上对于此事也没有信心,所以命汉王前来北平先试试水? 朱高煦看着心乱如麻的郭资,心中觉得好笑无比。 任你奸猾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脚水! 拉虎皮扯大旗,朱高煦也会做。 其实在郭资来之前,朱高煦就想明白了,忽悠这郭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郭资是洪武年入仕为官的老臣,随后出任北平布政司左参议,直接向燕王朱棣投诚表示忠心。 这老小子不但自身才华出众,眼光见识也是样样不缺,加上他如今贵为朱棣的心腹重臣,想要把他给忽悠瘸了,基本上不太可能。 所以,朱高煦只能转换思路,让郭资认为,这是朱棣的意思。 至于事情会不会穿帮,朱高煦倒是不怕。 他已经上了一封奏章给朱棣,详细论述了一下自己的商业计划。 朱棣那个坑儿贼只要不蠢,他就会命郭资全力配合自己,做这次尝试。 毕竟英明神武的永乐帝,最在意的就是文治武功! 而他想要的文治武功,需要源源不断的钱粮予以支撑,才能实现! 所以,此事大有可为。 “郭老头,应天毕竟是帝都,局势错综复杂,所以不适合作为试点,完成商税改制!” “而北平作为未来的新都,一旦商税改制完成,皇帝陛下便会顺势迁都,并将这新税制推行天下,届时无人敢提出质疑,这就是本王来北平的真正目的。” “所以,还希望郭尚书全力配合本王,毕竟这事情要是做成了,郭尚书足以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郭资:“!!!” 名垂千古! 流芳百世! 不得不承认,郭资心动了。 但是他同样清楚,这件事情一旦操作不好,没有做成功,那就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遗臭万年了! 沉默良久后,郭资看向了朱高煦,沉声问道:“汉王殿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得到了郭资的肯定回答,朱高煦顿时心中一松。 “简单,你先把北平城里的那里城狐杜鼠全部清理一下,严禁他们再像商贾店铺伸手要钱,释放出一个信号!” 所谓“城狐杜鼠”,其实就是古代版本的街头混混。 这些街头混混背后有着大人物撑腰,所以行事毫无顾忌,长年累月地向店铺商铺收取保护费! 也就如同展玉泉说的那般,达官显贵吃大头,他们跟着吃肉,唯有商贾本身只能喝喝汤。 郭资闻言点了点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那些个地痞流氓,平日里嚣张跋扈,鱼肉百姓,是时候该整顿一下了! 至于他们背后那些人? 呵,他郭资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那他就不是北平巨头了! 第476章 朱棣的疑惑!北平街溜子的末日! 应天帝都,紫禁城。 朱棣看着眼前东厂探子的密报,嘴角有些抽搐。 “汉王抵达北平当日,直接入住西宫,郭资等欲要阻止,却被汉王以圣命金牌喝退……” 得益于锦衣卫在北平原有的情报网络,东厂取代锦衣卫后,北平新都的任何风吹草动,永乐大帝朱棣都能及时得到消息。 只是眼前这个消息,让朱棣有些哭笑不得。 西宫啊,那的确是燕王府旧邸,老二小时候也确实是在西宫里长大。 但是,那毕竟是小时候,毕竟他朱棣还只是燕王!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燕王府,只有皇家宫城西宫,皇帝陛下才能住的地方! 可是老二这个混账东西,直接大大咧咧地搬进去住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咋滴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啊,再说就算是太子也没资格入住西宫啊! 这个混账逆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其实这本是一件小事,但僭越礼制最容易犯忌讳! 汉王入住北平西宫,朱棣要是不惩处他,将他从西宫里面给赶出去,满朝文武会怎么想? 那可是西宫啊,以前的燕王府旧邸! 汉王朱高煦就这么住进了西宫,皇帝陛下还不给他点惩罚。 合着皇上让汉王去北平入住西宫,这是在向天下传递政治信号,要更易太子了吗? 所以,朱棣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就准备下旨斥责这混账逆子一番,让他滚去西宫去。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东厂却又送来了一封密信。 “陛下,这是汉王殿下的亲笔密信,走得以前锦衣卫的路子。” 一听到这话,朱棣顿时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接过密信看了起来。 商税改制! 北平新都作为试点! 海量钱粮落入官员缙绅之手! 这一次,朱高煦没有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明了他的真正目的。 以北平新都作为试点,制定新的商税制度,设立税务局专门负责向商贾征收赋税,斩断任何官员缙绅向商贾伸出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只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那些商贾,怎么可能这么赚钱?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列举的例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前宋靠着繁华的海上贸易收取关税商税,硬生生地以半壁江山对抗外邦蛮夷上百年! 这一点就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至少它完全可以证明,大明朝廷一直忽视的商税,并不是只有那么一点,而是一座金山银山! 然而,这只是一种假设,一种猜测,朱棣并不敢去赌,赌老二这些说法都是对的。 因为,大明朝如今的商税制度,那都是太祖高皇帝制定的。 换句话说,大明税收以农税盐税为主,矿税商税等位辅,这是太祖高皇帝的祖训! 毕竟大明朝重农轻商,田地农桑才是大明的根基命脉,朱棣也不可能为了钱粮银子,去做违背太祖高皇帝祖训得事情! 他这得位不正的永乐帝,对外喊出的口号乃是直接承袭太祖高皇帝的法统,自然也不可能做出违背祖训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所以,老二的这个提议,朱棣本能地想要拒绝。 然而当他看见密信最后的那句话时,却是整个人浑身剧震,惊得豁然起身。 御书房内,朱棣来回踱步不止,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东厂提督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根本就不敢吭声,唯恐惊扰了皇帝陛下。 “传口谕给郭资,让他全力配合汉王行事!” “奴婢遵旨!” 待人走后,朱棣神情凝重地坐在了软塌上面,孤身陷入了沉思。 “老二啊老二,你这混账逆子,真是胆大妄为啊!” “既然你想去尝试这么一回,那爹就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这个逆子能够成功吧!” 顿了顿,朱棣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嘶……老二要是成功了,那……老大怎么办?” 一时间,永乐帝又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 北平。 随着汉王一声零令下,巨头郭资予以鼎力支持,北平各大小衙门瞬间就行动了起来。 多方联合出动,目标正是盘踞在北平各个角落的城狐社鼠街溜子。 这些个城狐社鼠,倒还真不是像后世的街溜子那样,无所事事,只知道打架斗殴。 相反,比如交通行业,这等士绅不愿意插手参与的低端产业,就成了城狐社鼠争抢的中心,出了名的藏污纳垢之地。 虽然没有朝廷官府的监管,但是交通行业带来的利益,同样不过落到老百姓手上。 比如车夫、轿夫、船夫等等,从事交通行业的穷苦百姓,自然有城狐社鼠、青皮混混组织帮派向他们索要收取保护费,这是就形成了一道灰色的利益输送链条。 最上层在官吏手中,最底层的就是车夫、船夫这些真正干活之人,而城狐社鼠、青皮混混,就是剥削底层车夫船夫之人! 这些城狐社鼠原本没有什么权力,却成了官吏缙绅剥削底层百姓的工具,仿佛正是狐假虎威,一个个异常嚣张跋扈,行事无所顾忌。 甚至一些小头目,还自称“某某爷”,凶名赫赫。 只是,这他们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凶名,此刻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随着朱高煦一声令下,北平城里的城狐社鼠、青皮混混瞬间遭受了灭顶之灾! 然而抓捕他们的衙门差役,大多还都是他们的熟人。 起初混混们还以为是孝敬钱没给够,这些衙门差役才会整这么一出。 当他们掏出银钱准备贿赂差役,却反被暴打一顿后,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开什么玩笑! 这么多部门联合行动! 而且还有天策卫就在旁边盯着看着! 老子人傻了疯了,才敢去收你这点银子! 因为天策卫的随行监督,北平第一次扫黑除恶行动开展得很是顺利。 此刻朱高煦正与郭资坐在书房里,正中央放着一个大型的北平地形沙盘。 沙盘上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每一个小旗都代表着一个混混势力。 随着天策卫不断地禀报实时消息,沙盘上的小旗一个个陆续被拔下。 直到最后一个小旗子被拔了下来,这场扫黑行动才算画上了一个句号。 眼见最后一方混混势力被清除,朱高煦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郭资却是提出了一个隐患。 “汉王殿下,此次扫黑行动,只怕逮捕的混混足有上千人,难不成就这样把他们关在牢里吃白食吗?”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愣,随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郭资。 “郭老头,这些可都是优秀劳动力啊,你不准备让他们去工地上工劳作?” 郭资:“???” 卧槽? 还能这么玩? 第477章 商税制定!汉王爷的大手笔! 劳动力? 郭资愣了。 还有这种办法? 你可真是朱扒皮啊你! 不过还真别说,这倒真是个办法。 工部每年的工程,都需要大量的劳工,比如修建北平新都,修建北平帝陵,这哪一个项目都需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需要的劳工也是不计其数! 但是,征发民夫,摊派徭役,压榨得狠了,更容易引起民变。 而最近抓的这些城狐社鼠、青皮混混,可都是些囚徒,是没有人权的犯人,只要不弄死了,多压榨一些也没什么,就当是他们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毕竟这些平素嚣张跋扈的城狐社鼠,他们的背后都站着官府中人,没有官府中人的背后支持,这些混混根本就立不住脚,也不敢猖獗跋扈! 有些官府中人不方便出面的事,就要这些混混出来干脏活。 而且这些青皮混混,往往还会打着官府的旗号欺行霸市,成为北平城中的一大毒瘤,手上都沾了不少的人命! 正因为如此,现在收拾起他们来,根本就不需要顾虑什么。 想明白了这一点,郭资随即就点了点头。 “汉王高见,下官明白了。” 朱高煦无所谓地道:“都是一些好勇斗狠、欺凌百姓的人渣,对他们不必手软,待遇比那些倭奴好上半分,不至于闹出人命就行!” 听到这话,郭资嘴角有些抽搐。 不知道为什么,汉王朱高煦对倭奴异常厌恶,甚至可以说是痛恨。 那些个卑贱倭奴,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这“朱扒皮”给盯上了? 嘶…… 下场注定凄惨啊! 解决掉了那些个青皮混混,二人随即开始了新商税的制定。 首先,这新商税乃是专门向商人征税,根据商业种类的不同,自然不可能一刀切,比如买丝绸布匹的富商,不可能跟卖包子油条的小贩一个税率。 此外,还有某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商贾店铺,比如青楼妓院等等,又该如何进行征税? 不过当郭资听闻,汉王殿下准备向青楼征税,而且还是二税一时,顿时就傻眼了。 他娘地,二税一,也就是说那些姑娘卖身一晚挣的钱,要拿出一半来交税,这未免有些过分吧? “咳咳,汉王殿下,那些青楼妓子本就是些苦命人,殿下这税率未免不太合适吧?” 郭资硬着头皮提了这么一嘴,却不料迎来了汉王爷似笑非笑的古怪目光。 朱高煦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老货,满脸揶揄地笑道:“怎么,郭老头,青楼里面有相好?” 郭资:“???” 相好? 好你大爷!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老夫乃是名教子弟,一向爱惜羽毛,怎么可能…… 眼瞅着郭资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副要发飙的模样,朱高煦急忙解释道。 “青楼妓院开门营业,而且营业额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夸张,怎么可能不收税?” “那些个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为了成为名妓的入幕之宾,一掷千金都时常发生,这可是同样属于经商范围,只不过她们做的鲍鱼买卖,都是些鲍鱼商人罢了。” 郭资:“!!!” 禽兽!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向青楼征税! 不过“鲍鱼买卖”是什么意思? 汉王殿下这有些词汇当真是令人费解啊! 总之,这新商税必须根据行业不同进行不同税率的征收,如关乎于国计民生的行业税率都会调低一些,而一些暴利行业的税率则稍高一些。 其实这些税率规则很好制定,现在最难定的反倒是营业额。 营业额这东西,谁能够保证有多少? 税务局也不可能专门安排人在每家铺子里盯着,监视人家一天的营业额具体是多少,这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至于账本那就更不靠谱了,有些小铺子本就店小利薄,完全可以不用记账。 对于这样的小商铺该如何征税,既不太算太低能够保证税收的质量,又不能太高影响小商铺的正常经营,这同样是一个难题。 至于那些个大商铺,倒是征税容易了。 因为大商铺的东家庄家,不可能自己整天盯着铺子里的生意,主要还是依靠掌柜与伙计经营,基本上都有账目可查。 这就需要账房先生用账本管理账目,税务局只要查一查账本也就知道了商铺每月的营业额。 至于这些大的商铺会不会做假账,答案是肯定的,一旦开始照章纳税商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偷税漏税,这是人性的本能。 就是现代社会也有专门的会计师为各家公司做账,合理规避税务,更何况是审查手段匮乏的古代。 连国库什么的都能做一堆假账出来,什么“鬼手张”,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说到底,这税率的制定,需要把握一个度。 既不算太高,也不能太低,让商人觉得为了这点税钱,承担偷税漏税的罪名,甚至是被打入大狱问罪,根本就不值得,如此才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郭资与朱高煦激烈讨论,最终定下了这么个粗浅章程。 关于偷税漏税的事情,只要前期抓住几个偷税漏税之人进行严厉处罚,杀鸡儆猴,想必那些精明的商贾也不会做出蠢事。 更何况,新商税制定之后,商贾需要缴纳的赋税,绝对没有他们给官员衙门的孝敬钱多。 这孰轻孰重,想必以那些商贾的精明,还是分得清楚的! 朱高煦与郭资就新商税进行了多次的反复的推敲,一位古代财税专家的专业知识,加上一个后世灵魂的先进思想,二者碰撞之下,很快一种崭新税制就此出炉问世。 一定规模以下的商铺,按照门面大小进行包税制,也就是说不管你这个门面一个月的营业额是多少,都按照门面的面积进行征税。 而一定规模以上的商铺、作坊,则按照实际的营业额进行征税,通过账本等进行征税。 新商税制定后,郭资也是松了口气。 朱高煦为了确保没有疏漏,还专门唤来了展玉泉,让这位顶尖商人以商贾的身份,评价一下这新税制。 展玉泉细细读罢后,对这新税制颇为推崇。 只要税务局将新税制真正落实到位,那天下商贾即将迎来春天了! 得了展玉泉的认可,朱高煦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随即他取出那副规划图,呈现在郭资眼前。 “郭老头,这是本王设计的北平规划图,将进行分门别类地规划,打造商业圈、工业区等等。”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商业区就暂定于东市,将其打造成为大明第一个商业圈!” 郭资与展玉泉听到这话,都有些神情振奋! 大明第一个商业圈! 第478章 制造局抵达!郭资的无奈! 翌日。 北平城门。 聚集了不少围观百姓。 原因无他,汉王殿下早早地在城门口口处翘首以盼,似乎正在等待一位贵客。 这位毕竟是汉王朱高煦啊,凶名赫赫的大明第一亲王! 谁值得他如此折节礼遇,亲自在城门口处相迎? 难不成皇帝陛下要驾临北平了? 很快郭资闻讯也赶了过来,站在城门口处与朱高煦闲聊。 二人这般做派,更是令人心惊。 一位汉王殿下,一位行部尚书! 来人究竟是谁,竟能让这两位翘首以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围观群众有些不太耐烦时,远处烟尘滚滚,终于缓缓驶来了一个车队。 朱高煦眼见地注意到了一杆旗帜,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上十二卫禁军,飞熊卫!” “皇上还真是好大的手笔,派遣飞熊卫护送他们!” 一听到这话,郭资也是面露惊容。 飞熊卫啊! 与天策卫同属宫廷禁军! 皇帝陛下派遣飞熊卫护送,足见他对来人的重视! 其他官员见此情形,也是瞬间脸色大变,同时更加感到好奇。 来人,究竟是谁? 嚣张跋扈的汉王爷如此礼遇!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如此重视! 答案,即将揭晓。 飞熊卫铁骑匆匆上前,指挥使熊犇翻身下马,跪倒在朱高煦身前。 “末将飞熊卫指挥使熊犇,参见汉王殿下!” “幸不辱命,皇家制造局安全送达北平!” 众人:“!!!” 原来如此! 皇家制造局! 当得起皇帝陛下与汉王这般礼遇! 要知道这皇家制造局自从改组重建后,光是经由制造局产出的火器,就远远超出了先前任何时候。 那恐怖的杀伤力,不知成为多少蒙古鞑子的噩梦! 岭北一战,正是因为皇家制造局提供的先进火器,大明神机营大放异彩,独立为师追亡逐北,杀得蒙古鞑子抱头鼠窜! 仅凭火器火炮这一点,皇家制造局就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是谁都抹杀不了的功绩! 朱高煦笑着点了点头,上前将熊犇扶了起来。 “熊将军一路辛苦了。” “殿下谬赞了,陛下有令,飞熊卫暂驻北平,由殿下统率!”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郭资眼睛瞪得滚圆,倒吸了一口凉气! 汉王统率飞熊卫? 我尼玛啊! 他可是手中握着天策卫,现在又统率飞熊卫,那等同于握着一万精锐战兵啊!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赐给汉王两支精锐禁军! 难不成皇上当真动了更易太子的心思? 就连朱高煦都觉得有些纳闷,他没想到朱棣那个坑儿贼会这么大方,顺手把飞熊卫扔给了自己。 飞熊卫加上天策卫,朱高煦现在手里握着一万精锐战师,以及一块圣命金牌! 似乎,他可以在这北平新都,为所欲为了啊! 正当这个时候,胡元澄匆匆走上前来。 “下官胡元澄,参见汉王殿下!” 有外人在场,胡元澄也不便称呼王爷,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胡元澄身旁,则是朱棣任命的镇守太监海寿。 只不过海寿见到朱高煦时,那满脸谄媚讨好的模样,只怕朱棣都没有想到。 “老胡啊,都搬过来了吧?” “殿下放心,皇家制造局所有匠人,所有设备器械,凡是能够搬走的,全都搬走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一路辛苦,本王为你们挑选的新址,就在西山!” “日后西山将会独属于皇家制造局,飞熊卫负责驻守,严禁任何人窥伺机密。” 熊犇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倒是不以为意。 皇家制造局的超高工艺,绝对是大明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不容外泄! “先去西山驻地吧,晚上本王为你们接风洗尘。” 待他们走后,郭资与朱高煦继续巡视工地。 “殿下,将皇家制造局搬到北平新都,这是您的主意吧?” “嗯,反正迟早都要搬,不如现在就搬过来,还可加快新都的修建进度。” 听到这话,郭资不置可否。 他哪有这么蠢,会相信汉王这些托词。 只是精明如郭资,现在也想不明白,汉王将皇家制造局搬到北平,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郭老头,与其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你还是去安抚一下你的下属吧!” “本王倒是听闻,有人对抓捕青皮混混不满,开始上蹿下跳,急不可耐了!” 其实这也好理解,毕竟那些青皮混混,说白了不过也是缙绅官员敛财的工具人罢了。 毕竟文人老爷都是好面子的,不可能亲自下场去敛财,所以这才有来青皮混混的存在。 现在混混们全都被抓了,这些官员缙绅失去了工具人,又自恃身份不愿亲自下场,财路就这样断了,他们不着急才怪! 郭资闻言脸色一沉,苦笑道:“殿下真是手眼通天,这点小事殿下都知道。” “的确,这几日有不少官员寻到下官,希望下官对某些人高抬贵手!” 朱高煦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告诉那些家伙,不要再心存幻想,这北平新都容不得那些魑魅魍魉存在!” “另外,告诉这些官吏,新法推行在即,以往他们怎么剥削敛财,本王都可以不会计较,但如果新法推行之后,他们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郭老头,这一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本王会放出天策卫与飞熊卫,对整个北平来一场大清洗,你应该明白本王的意思吧?” 闻听此言,郭资脸色发苦,急忙点了点头。 那些混账东西,还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见啊! 连自己这条地头蛇,都压不过汉王这尊强龙,那些混账东西还希冀着能够守住以往的利益,这不是故意找死吗? 如果不是为了稳住北平局势,避免耽搁了新都修建工期,郭资当真不想去管这些破事! 奈何他郭资是北平行部尚书,一众北平官员的头头,更是汉王与这些北平官员之间沟通的桥梁。 如果他明哲保身,选择不去理会,任由汉王与北平官员争斗,那只怕会闹出惊天变故! 以汉王朱高煦那嚣张跋扈的性子,现在又手握一万禁军骁勇,他一怒之下血洗北平官场,并不是没有可能! 想着,郭资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啊! 第479章 格局小了!要致富,先修路! 汉王府。 与会之人寥寥无几。 北平行部尚书郭资。 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 飞熊卫指挥使熊犇。 天策卫指挥使郭登。 四人此刻,可以是是汉王在北平的亲旧故友。 胡元澄与郭登不用多言,一直都是汉王朱高煦的心腹。 熊犇身为飞熊卫指挥使,禁军统领之一,此刻受命听从汉王调度,也勉强算是朱高煦的下属。 而郭资这个精明的老家伙,现在与朱高煦有着共同目标,所以朱高煦暂时也可以信任他。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 宴会结束后,郭资识趣地起身离去。 今日汉王才敲打了他,他需要做的事情不少。 首先第一步,就是接着往下面敲打一下那些官员缙绅,不要还抱着侥幸心理,守着那么点利益不放! 毕竟汉王今日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再有人敢从中作梗,他势必会血洗整个北平官场! 手握飞熊卫与天策卫,只怕谁都拦不住他! 想到这些,郭资当即匆匆离去。 熊犇也很识趣地起身告辞,他还需要安排飞熊卫将士的驻地。 而且,他这位飞熊卫指挥使,现在的身份处境本就有些尴尬。 作为禁军统领,熊犇自然只有一位主子,也只能有一位主子,那就是皇帝陛下。 别说汉王朱高煦了,太子朱高炽都无权调动飞熊卫! 可是现在,皇上偏偏让飞熊卫听命于汉王,这就很是尴尬了啊! 表现得太亲近吧,对不起自己禁军统领的身份。 表现得太疏远吧,又可能会触怒汉王朱高煦。 所以熊犇明智地选择起身离去,表现得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郭资与熊犇离开后,在场就只剩下了胡元澄与郭登二人。 朱高煦看向胡元澄,直接端起了酒杯。 “老胡,这一杯酒,本王敬你!” “如果不是那日你骂醒了本王,本王只怕现在还处在南京那个泥潭里。” 听到这话,胡元澄神情一肃,目光如炬。 “王爷,您这是下定决心,退出夺嫡之争了?” 无怪胡元澄会这么想,汉王突然举家迁至北平,一副再也不回南京的模样,谁人看了不会心中生疑? 虽然说北平,或者说日后的北京,很有可能成为大明新都。 但是这事儿毕竟八字还没一撇,谁都不能保证,朝廷是否会真的迁都北平! 汉王一反常态地选择离开帝都,举家搬到这未来的新都,看似是为了抢占先机,实则却是彻底失势。 毕竟南京才是帝都,藩王一旦离京,还有什么资格夺嫡争位? 更何况,汉王此次离京,还是他主动上奏请求,这更是令胡元澄感到不解。 朱高煦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谁说在北平,就不能夺嫡争位了?” “北平一定会成为大明新都,皇上也一定会迁都北平,这点不必多想。” 胡元澄:“???” 啥? 你说啥? 你咋知道一定会迁都? 咋滴你是皇帝陛下肚子里的蛔虫啊? 再说了,就算皇上有意迁都,朝堂之上那些官员缙绅可不乐意,尤其是那些南方官员! 他们的家族,他们的田地,他们的利益,可全都在南直隶,在南方! 一旦迁都北平,意味着他们要失去自己的既得利益,这种事情谁会答应? 而且北平苦寒,远没有江南温柔乡、十里秦淮河风光动人,对于迁都北平一事,朝堂之上持反对意见的官员占了绝大多数! 皇帝陛下就算是文治武功的永乐皇帝,也要考虑一下朝臣的意见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帝陛下身子骨一旦出了什么差错,直接驾鹤西去了,到时候鬼才愿意迁都北平! 应天那地方,气候宜人,富庶繁华,又有着十里秦淮这等人间欲都,傻子才愿意来北平吃苦受难! 所以,迁都这件事情,原本就充满了变数! “王爷何以对此事充满信心?” “呵,无需多言,时间会给出答案。” 朱高煦笑着答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能怎么解释,难不成告诉你老子是穿越户,所以熟知大明历史? 朱棣那个坑儿贼,现在才五十多岁,身子骨还很硬朗。 因为朱高煦的参与策划,瓦剌直接被打崩了,甚至大明一战收复了岭北行省,少了后面几次北伐蒙元的征战劳苦,朱棣少说也还能再活个二十年! 这二十年,就算是帝陵,只怕也修好了,所以朱棣势必会迁都北平!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老胡啊,谈谈正事吧!” “皇家制造局日后主要走研发先进火器火炮,以及基本建设这两条路!” 胡元澄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王爷,第一条还好说,这第二条是什么意思?” 基础建设? 这是个什么东东? 听到这话,朱高煦一愣,随即苦笑道。 “基础建设,就是公路、桥梁、学校和各类工业及民用建筑等工程的新建、改建、扩建、恢复等等!” “日后皇家制造局要扩大编制,大力培养测算勘探等技术性人才,将皇家工程队的名号彻底打出去,这同样是重中之重的核心点,与火器火炮地位相当。” 胡元澄现在彻底迷糊了,完全不明白汉王爷这话的意思。 我皇家制造局可都是些大匠宗师,研发先进火器火炮的技术型人才。 这咋修路修房子,现在也归皇家制造局管了? 而且那个皇家工程队,不就是一些用水泥红砖的劳役苦工嘛,这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不是胡元澄看不起皇家工程队,而是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现在皇家制造局已经开设技术培训学校,上到四五十岁的匠师,下到五六岁的孩童,都要学习基础科学知识,无一例外。 换句话说,现在皇家制造局的工人,那可也是文化人了。 虽然这“文化人”,与儒家门徒、名教子弟那些文人不同,但是胡元澄十分清楚,自己这些工人才是真正的“文化人”。 毕竟,那些文人还被蒙在鼓里,根本未曾见识到这方天地的真正面目! 瞧见胡元澄那满脸茫然的模样,朱高煦只能耐心解释道。 “老胡啊,你还是眼光短浅,格局小了啊!” “要致富,先修路,这是本王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你不妨想一想,要是大明境内的所有道路,全部都使用水泥红砖重新修缮,商贾们可以在同样的时间内,转运更多的货物,朝廷也可以在同样的时间内,调度更多的粮草……” 胡元澄:“!!!” 要致富,先修路! 汉王牛逼! 第480章 驿站系统!王朝掘墓人是个驿卒! 修路! 这个事情,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老朱家从太祖高皇帝开始,就一直重视驿站驿路。 所谓驿站,就是为传递公文情报、方便往来官吏食宿、提供交通工具的官署,通常设置于全国各地的交通干道上,由政府派专员管辖。 驿站的设置始于战国,秦汉时驿站系统趋于完备,大明是驿站制度发展的顶峰,驿站网络覆盖全国,遍及京师至各省的交通要道。 当年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开辟了以南京为中心辐射全国的十条水陆大通道,在各水陆大通道上设置驿站、递运所、急递铺,建成了完备的驿递系统。 这使得大明帝都南京具备了十分便捷的水陆交通条件,人称“金陵绾毂两畿,辐辏四海”。 其实驿路的重要性,胡元澄也能够理解。 正如太祖高皇帝所说:“驿传所以传命而达四方之政,故虽殊方绝域,不可无也。” 要是没有四通八达的便利驿道,朝廷政令根本都下发不到地方,更别提地方依据朝廷政策布政了。 但是,重要归重要,汉王爷现在突然想修路,那就有些离谱了啊! 毕竟驿站经费与邮传经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光永乐十年这一年,全国驿站所耗银钱高达三百一十三万余两。 每个驿站的经费一般是按驿站的大小、人员和车马的多少来供给的,用于驿站物资的补充、驿站基础设施的完善和维护、以及驿夫酬劳的支付等。 尤其是某些达官显贵住宿驿站,还必须要吃好的喝好的,那就更是增加了驿站的开支。 驿站名义上隶属于六部中的兵部,实际上它的经费主要来源于民间征收的赋役,也就是说地方官府负责当地的驿站费用。 如此一来,为了维持驿站的正常运转,地方官员们就不得不多方筹措银钱,如巧立名目增加税收,或是直接拖欠驿站的经费不给。 不管地方官员采取哪种方式,要么苦了底层百姓,要么苦了驿站衙役。 说白了这驿站驿道就是一个烂摊子,谁接手都会惹一身骚的那种。 汉王殿下现在想要对驿站下手,胡元澄那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所以他没有犹豫,当即指出了这驿站驿道里隐藏的蝇营狗苟,希冀着汉王殿下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要参与进去。 朱高煦听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老胡啊,你格局还是没有打开,谁跟你说修路是个贴钱的买卖了?” 胡元澄:“???” 啥? 不贴钱? 你蒙鬼呢? 咋滴你能挖到金矿啊? 看到胡元澄那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朱高煦顿时就被气笑了。 这胡元澄是大明火器之神,不懂经济不懂商业,倒是可以理解。 “老胡,本王问你,若一车货物,从应天运到顺天,需要多久的时间?” “嗯?这……” 胡元澄迟疑了一下,随即答道:“少说也要个把月吧?” “那就按一个月的时间计算,但如果这路修成了,那这个时间至少会缩短一半,一车货物从应天到顺天只需要半个月!” 胡元澄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这跟修路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一车货物,从应天到顺天,看似这其中没有什么变化,对吧?” “可重要的是什么?是时间,是效率!” “商人原本一个月只能走这么一趟,赚一趟的钱,但是现在他一个月可以走两趟,赚两趟的钱!” “也就是说,这条路修成之后,从应天到顺天,所有的货物运输效率,都能提高一倍不止!” 听到这话,胡元澄终于明白了,双眼迸射出了道道亮光。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只见朱高煦继续道:“这条路修成之后,北平会是何等繁华?到时候北平商业圈建设成功,将会吸引来自天下各地的商贾云集于此,经商买卖,大肆消费!” “而且,老胡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大明现在的所有驿道,全部都换成这种高速道路,那我大明会是何等场景?” 胡元澄:“!!!” 嘶…… 效率提高一倍不止! 商业会更加繁荣! 通讯会更加便利! 百姓再也不用担心离别之苦! 那样的大明,只怕会是一个真正的盛世! “要致富,先修路,要想商业繁荣,一定要把修路提上日程!” “所以你皇家制造局必须重视这项核心业务,不但要扩招匠人,还要培养测绘能力,打造出一支专业的皇家工程队,专门负责此事!” “这个大项目要是真做成了,哪怕你胡元澄是个安南人,也足以在我大明史册上面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了!” 听到这话,胡元澄先是激动得面红耳赤,冷静下来后却又有些狐疑。 为什么他总觉得,汉王爷刚刚说的这话,自己以前好像听过? 青史留名! 流芳百世! 是因为啥来着? “咳咳,老胡赶紧回去准备吧,明儿个本王前来西山视察一下,然后开始组建皇家工程队。” 眼瞅着胡元澄满脸狐疑地看着自己,朱高煦心中咯噔一跳,当即下了逐客令。 他娘地,这忽悠过一次,第二次就不好忽悠了啊! 上次让胡元澄学习基础科学,替大明培养新时代新青年,朱高煦就是用得这套说辞。 倒是没想到,这老胡同志到现在都还记得。 送走了神情古怪的胡元澄,朱高煦独自陷入了沉思。 方才胡元澄提及的驿站体系弊端,朱高煦何尝又不知道? 大明朝的官方驿站,俨然就是一个高级宾馆,大门鼓楼等牌面设施一样不少厢房、厨房、库房、马房等更是样样俱全。 大部分标配驿站,既有供官员居住的贵宾房,此外还有供来往差役居住的一般房间。能够同时接待几十名宾客的住宿,当然就少不了超出标准的伙食。 毕竟是给官老爷们出差途中居住的地方,档次怎么说也不能低了,吃的自然也不能差了。 更有甚者,驿站居然还有驿丞宅和办公所在,因此上又需要一套办事机构和相关服务人员,当然也相应要有配套的厨房和马厩。 这些显然超出驿站设置功能的楼堂馆所,不仅要占用大笔的资金,还要有相应的管理服务人员,光是每年佣金开支,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除此之外,就是一层层的剥削与压迫了。 不论是大小官员,来到驿站不仅能享受旅费供应服务项目,官员们还能反过来从驿站里拿钱,拿不到钱就会殴打驿站驿卒,直到要到了钱为止! 但是,你知道这玩意儿有弊端,却不能轻举妄动,直接一刀给切了。 因为大明驿站系统,供养着几十上百万的相关官员百姓,要是骤然间对驿站进行改革,只怕会闹出天大的乱子。 终结大明王朝的闯王李自成,曾经就是一个驿卒。 煤山战神朱由检因为国库空虚,所以在崇祯元年对驿站进行了改革,精简驿站,结果裁减了数以万计的驿卒驿丁,李自成也因丢失公文被裁撤失业回家,并欠了债。 然后,这位狠人就成了大明王朝的掘墓人! 所以这事儿得办,但不能急着办,至少得先保证驿站驿卒的生计。 要致富,先修路! 把路修好了,设一些收费站,足以支撑驿站所需了。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 第481章 老胡啊,这事情你把握得住! 翌日清晨,北平西山。 皇家制造局新驻地。 朱高煦背着手,迈着老爷步,施施然地上了西山。 不过他在山上发现了不少煤炭,顿时觉得有些惊奇。 “老胡啊,这西山上面怎么这么多煤?咋滴你们从应天运过来的啊?” 胡元澄:“???” 啥? 运煤? 你脑子有问题吧? 谁傻了吧唧的把煤从应天运到顺天? “咳咳,王爷,据老夫了解,这是修建新都要的煤炭,不过还没开始修建,所以就暂时全部堆放在西山,故而这西山也称为‘煤山’……” 朱高煦:“???” 煤山? 这里是煤山? 煤山战神自挂东南枝的地方? 我尼玛啊,就是不知道那棵歪脖子树还在不在…… 即便是朱高煦也没料到,随手挑选的皇家制造局驻地,竟然会是百年后煤山战神自挂东南枝的地方。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随手一划就选中了这个地方。 大明朝啊,自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到崇祯皇帝自缢煤山结局一根绳,国祚不过短短二百七十六年。 不过因为自己的意外到来,想必结局一根绳的惨剧,再也不会发生。 至少现在这西山已经成了皇家制造局所在,将其打造成一个战争堡垒,并不是什么难题。ъiquget 也算是给以后老朱家的那些不肖子孙,留下一条后路! 随即朱高煦在胡元澄的带领之下,巡视了一下这座新驻地。 不得不说,相比于京城市井,西山最大的优点,就是地方大,而且够安静! 皇家制造局的匠人,现在生活水平早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尤其是那些大匠宗师,每个月的月钱都比得上真正的朝廷命官了。 这人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温饱问题解决了,手里还有闲钱,人难免就会变坏。 先前在南京帝都,皇家制造局的某些大将宗师,可是没少去十里秦淮逍遥快活,这也在局里形成了一种不良风气。 此事胡元澄这个局长也不好处理,毕竟人家又没犯什么错误,不过是学着那些个文人老爷去喝花酒买鲍鱼罢了。 终究还是私事,胡元澄也不好管。 但如果不管,长此以往下去,皇家制造局艰苦朴素的奋斗精神,那可全都丢光了啊! 正当胡元澄头疼时,汉王殿下成功劝服了皇帝陛下,将整个皇家制造局都搬到了北平! 现在这座冷清荒芜的西山,成了制造局新的落脚地,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朱高煦从怀中取出一副规划图,递给了胡元澄。 他前世曾经学过简单素描,所以绘制这类规划图,并不是什么难事。 “老胡啊,条件虽然艰苦了一点,但是本王给你们准备了新厂的建筑材料,你们完全可以一砖一瓦地自行建设。” “另外,除了冶炼工厂、制造工坊、匠人宿舍这些外,还要修建一座学校,专门负责传授科学知识,培养技术人才,匠人子弟到了启蒙的年龄全都必须上学,无一例外!” “这西山,日后也会成为天下匠人心中的圣地,回头等大明工会弄好了,就可以通过工会源源不断地向西山输送人才,到时候本王再跟皇帝陛下商议一下,敕封一批大匠宗师为官,匠人们的未来也就可以定下来了。” 胡元澄如视珍宝地接过这份规划图,眼眶有些红热。 刘边与宋终二人更是泪流满脸,带着一大票匠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王爷大恩,我等无以为报!” 他们二人可是至今都还记得,一年多之前,自己这些工人匠人,还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别说娶媳妇逛窑子了,他们一年多之前,连饭都吃不饱,穷得跟乞丐一样,对这个世界麻木而绝望。 可是,因为汉王殿下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剥削压迫他们的贪官污吏尽皆被查办,先前扣着不发的工钱也全部下发。 随后兵仗局与军器局合并,改组为皇家制造局一局和二局,匠人们也因此多出来了一个特殊身份——皇家匠人! 穿着皇家制造局的工作服走在大街上,得到的是来自所有人的尊重与礼遇。 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毫不避讳地向自己抛着媚眼,那直勾勾的火热眼神,看得人都酥了…… 匠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等人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汉王殿下并不知足,他还想要让匠人与文人老爷一样,有途径入朝为官! 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那些文人官员老爷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刘边宋终二人即便知晓,也只是以为汉王殿下是在说笑,从未当真过。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汉王殿下并不是说笑而已,他真的为了此事努力到现在! 打造西山圣地! 组建大明工会! 从而形成一条类似于文人科举的入仕之路! 这条道路要是真的趟明白了,那天下匠人只要凭借手中的机会,还真有入仕为官的机会,与以往敬畏害怕的文人官员老爷们平起平坐! “王爷,老夫替天下匠人,叩谢王爷厚恩!” 胡元澄亦是慨叹莫名,话音一落就要跪倒在地,却是被朱高煦稳稳扶住。 “行了,你们二人也起来吧。” “本王曾经说过,工业乃强国之基,而你们是我大明最宝贵的技术财富!” “都放心吧,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打起精神来,建设好你们的新基地,建设好我大明!” 一席话,说得匠人们泪流满面。 朱高煦最是见不得这种场面,拉着胡元澄来到了一旁。 胡元澄被他这动作搞得莫名其妙,却见汉王爷从怀中取出了一物,用锦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好像是什么珍贵宝物。 “老胡啊,除了皇家制造局的事情,还有一件大事。” “新都修建项目,现在主要分成两大板块,一是西宫的收尾工作与城郭城墙的修建工作,北平行部尚书郭资会负责此事。” “第二个,就是北平紫禁城的修建工作了,这差事皇帝陛下交给了本王,为了圆满地完成任务,本王决定用这玩意儿修,老胡你觉得如何?” 胡元澄闻言有些纳闷,探手接过一看,随即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啥? 用这修? 修你大爷啊! 这可是琉璃啊,价值千金啊! 老子上哪儿给你找这么多的琉璃? “王爷,这事儿吧……老夫把握不住啊!” “老胡啊,这事情你把握得住,本王相信你!” “把握你大……概率可能行吧!” “懂事!” 第482章 官员急眼!财路被断了啊! 北平西城。 一处隐秘院落。 一群官员正聚集在此。 听着下人不断传来的消息,哪个青皮混混又被抓入了大狱,他们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是的,恨,痛恨! 不知道汉王朱高煦与尚书郭资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名堂,突然就对北平城内的城狐社鼠、青皮混混下手,还是坚决不留情面的那种,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地清扫行动! 以往这等扫黑除恶行动也不是没有,但毕竟那些青皮混混背后都站着官员,所以他们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但是这一次,不只是雷声大,都快他娘地成狂风暴雨了! “这是哪个混账想出来的阴损主意,打算把我等往死里逼吗?” 一名官员低声咒骂道,瞬间点燃了一众官员的怒火。 “这些青皮混混,碍着他汉王什么事儿了?” “现在倒好,全被抓了进去沦为苦役,那我等以后还怎么赚钱?” “对啊,人都没了,难不成重新去找一批?也没人敢做啊!” 说白了,这些官员异常愤怒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们被断了财路。 以往他们通过这些青皮混混,可以掌控北平城内的各行各业,从而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比如交通行业,让这些青皮混混向车夫、脚夫、挑夫等收取保护费,这钱不就这么来了吗? 不说赚个盆满钵满,那至少也完全够他们一家人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可是现在,汉王朱高煦与行部尚书郭资大力进行扫黑除恶行动,不但把替他们办事的青皮混混全都给强行抓走,还将其打为苦役劳力,眼瞅着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逃出来了。 如果仅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毕竟抓了一批,再去找一批就是,这北平城内流民穷民众多,就是不缺青皮混混。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汉王与郭资是铁了心地想跟自己等人作对,抓了一批立马还觉得不满意,整日让卫士巡城,瞧见青皮混混为非作歹收取保护费,直接将人抓走打为劳工! 在这样高强度的大力扫黑下,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作死,去做那个出头鸟? 一时间,北平治安大好,百姓拍手称快。 但是,这些官员不满意了,因为他们的财路被断了! 这断了一日,他们就会损失好多银子,谁不心疼啊! “汉王也就罢了,这位一直都是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主儿!” “可是郭资这老家伙,他一向老成持重,怎么现在也跟着汉王开始胡闹起来了?” “最可笑的是,郭资这老家伙,还警告我等安分一点,不要闹出什么事端!” “不太清楚,不过据老夫听闻,汉王与郭资正在密谋着什么,所以这次才会毫不手软,直接打掉了青皮混混。” 主位上面,一名绛袍官员正喝着茶水,听到这话后,当即冷笑了一声。 “这有什么难猜的?汉王朱高煦这是不满你我等人,自己吃了个满嘴流油,却忘记了孝敬他一份。” “按照这个思路去想,汉王强行打掉青皮混混,就是对你我等人的一个警告,不要忘记了他汉王朱高煦的那一份,尽快给汉王殿下送过去!” 众人听到这话,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如此! 汉王朱高煦嚣张跋扈,贪婪荒淫,那可也是出了名的啊!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毕竟这买卖还有的做,不过是加一位汉王殿下进来罢了,少分一点钱罢了。 众人更担心的是出现什么变故,导致他们像现在这样,买卖做不成了,财路也就彻底断了。 好在,没有发生。 买卖嘛,大家一起做。 至于利益分成,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 只要汉王朱高煦别掀桌子就行! 一众官员商议片刻之后,这才拿定主意,由现场身份最高的北平布政司左参政兼工部尚书孙瑜前去拜访汉王爷,与这位汉王殿下通通气。 至于具体数目,汉王殿下准备分润多少,那一切都好商量。 要钱都是小事,关键您得高抬贵手,让这些青皮混混继续行动起来,不然大家都没得赚! 至于孙瑜,这可是当初与郭资、吕震最早投靠燕王朱棣的那批北平官员,随后又在靖难之役中,协助燕王世子朱高炽驻守北平有功,摇身一变成了身怀大功的从龙之臣。 与郭资相仿,孙瑜也深受朱棣的器重信任,这些年来一直辅佐郭资坐镇应天,修建北平新都。 朱高煦得知孙瑜主动求见,顿时有些讶然。 毕竟他与这孙瑜毫无来往,而且孙瑜作为郭资的副手,就算有什么公事,他也是应该向郭资汇报,而不是越级求见自己。 所以,这家伙是为了私事而来? 呵,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朱高煦命人将他迎进了书房,而后好整以暇地喝起了香茗。 孙瑜一见到汉王朱高煦,立马跪倒在地。 “下官孙瑜,参加汉王殿下!” “唔……你来做什么?” 朱高煦笑着看向孙瑜,不明白他想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孙瑜注意到了汉王殿下脸上的笑容,以为自己的猜测完全是对的,当即低声道。 “殿下,是我等不懂事,先前没有准备好殿下的那一份。” “这里有五十万两银票,还请殿下笑纳!” 朱高煦:“???” 嗯? 啥意思? 你在贿赂我? 这么猖狂不加掩饰的吗? 而且这可是五十万两银票,北平这些官员贪腐数额这么大的吗? 朱高煦有些惊了,望着那五十万两,嘴角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抬手就给出五十万两啊! 这只能证明,他们背地里干得那些勾当,收益远远超过了五十万两! 或者说,这个数目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小数目罢了。 他们愿意花钱,让自己高抬贵手,不要影响他们继续做那些勾当。 呵,这真是有意思啊! 朱高煦看着孙瑜,笑呵呵地问道:“孙瑜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就这么贿赂本王,有些不太合适吧?” 一听到这话,孙瑜恨不得破口大骂,但他好歹还是忍住了。 呸,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明明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钱,现在还装个什么呢? “王爷这话说的,什么是贿赂?这是我等送给王爷的乔迁喜钱,王爷觉得如何?” “嗯,老孙啊,还是你会说啊!” 朱高煦看着孙瑜大笑了起来,脸上笑容满面,眼神却愈发冰冷。 孙瑜见状也只能跟着陪起了笑脸,一副皆大欢喜弟弟模样。 他虽然心里在滴血,但是这事儿总算是解决了。 赚钱嘛,不寒碜! 第483章 自己人啊!今晚上本王设宴款待! “老孙啊,这钱本王就这样收了,不太合适吧?” 朱高煦脸上笑容不减,抿了一口茶水后,沉声开口道。 孙瑜听见这话一愣,陷入了沉思。 怎么个意思? 汉王难道是觉得这钱少了? 不应该啊,这可是五十万两银票! 因为大明钱庄的正常运行,现在大明宝钞不再贬值,得到了天下百姓的认可。 当然,相比于大明宝钞,人们更愿意接受钱庄出具的银票。 毕竟大明钱庄的信誉摆在那里,比朝廷不知好出了多少。 这就造成,大明钱庄的银票,成了达官显贵与富商巨贾的主流货币。 比起那沉重的银子,他们更喜欢使用这方便携带的银票。 可现在,汉王殿下似乎对这轻飘飘的银票不太满意。 但这可是五十万两纹银,随时拿到钱庄去都可以兑换! 按照如今的市价,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大米! 就算是拿到北平最好的酒楼去,也可享用一套“三十斤牛肉,两只鸡,两桶酒,四盘菜蔬”的豪华大餐! 当然,这笔银子也不是孙瑜一个人拿的,他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这都是一众北平官员筹措出来的巨款,都抵得上他们一年的灰色收入了。 汉王殿下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咳咳,王爷的意思是……这只是前期收入,王爷可以放心,后面绝对不会少王爷那一份。” “唔……”朱高煦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们有心了。” “本王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这样收了银子,好像也不太好。” “这样吧,本王今晚设宴,邀请款待这些同僚,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营建新都还要仰仗诸位。” 听到这话,孙瑜顿时狂喜,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今日走这一遭,不就是为了汉王殿下这句承诺吗? 以后,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了啊! “王爷,那些城狐社鼠……” “先不急,明日再放了他们,以免打草惊蛇!” “说得极是,王爷英明!” 孙瑜毫不掩饰地拍着马屁,一时间惹得朱高煦哈哈大笑。 二人继续闲聊了几句后,孙瑜这才识趣地起身离去。 一走出汉王府,孙瑜就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什么天潢贵胄,什么大明亲王,还不是这种贪婪成性的货色! 为了敛财,故意敲打自己等人,表面上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暗地里却是这般做派,真是令人作呕! 孙瑜完全忘了,他可是朝廷命官,正做着与他印象中的汉王爷一模一样的举动。 半个时辰后,聂兴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沉声道:“王爷,那孙瑜去通知一众贪官污吏去了,要不要……” “不用,宴会照常进行,反正他们都要自己送上门来,何苦横生枝节?” 朱高煦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去通知一下郭资,让他晚上赴宴!” “看来郭老头这个北平巨头也不行啊,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住,还要本王出手替他教育一下!” 聂兴闻言无奈苦笑,不过他接下来这句话,却是让汉王爷勃然大怒。 “倒是那孙瑜走出汉王府后,还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朱高煦:“???” 嗯? 怎么个意思? 你这是看不起本王吗? 该死的蛀虫,本王今晚上不扒了你的皮! 北平城西。 还是那座隐蔽院落。 孙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的希冀。 “诸位,幸不辱命,事情解决了。” “那汉王果真如同老夫猜测的那般,只是为了敛财罢了。” “五十万两银票,他已经收下来了,并且今晚在汉王府设宴,邀请我等前去赴宴,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大喜。 汉王收了银票,意味着他们的财路可以恢复了。 虽然这五十万两纹银是一笔巨款,着实让人心疼,但是比起以后得锦衣玉食,孰轻孰重,众人还是拎得清的。 不过高兴之余,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孙老,我等如此大张旗鼓的前去赴宴,若是被郭资知道了,会不会……” “呵,怕什么?”孙瑜听到这话,只是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把郭资放在眼里。 想当年他孙瑜与郭资、吕震,同为北平布政司的官员,燕王起兵靖难,他们三人同时向燕王投诚,随后协助燕王世子、如今的太子朱高炽驻守北平,成了从龙之臣。 结果吕震贵为京师礼部尚书,郭资成了北平巨头,而他孙瑜仅仅多了一个工部尚书的虚衔,依旧还是个布政司左参政,过了这么多年还被郭资死死地压制着,永无出头之日! 仕途上难以再进一步,你总得让我日子过好一点吧? 所以孙瑜开始了贪腐之路,并且成了北平贪腐官员的头头。 “他郭资自己清正廉明,装模作样,可是也不能断了大家的财路吧?” “更何况我们现在算是汉王殿下的心腹了,难道还害怕一个郭资不成?” “这北平日后的格局,可是以汉王为主,郭资这个老匹夫,算得了什么?”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心里面也算是有了底气。 因为郭资的压制,以往他们行事多有顾忌,就算是贪腐也是在暗中偷偷摸摸。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北平巨头郭资已经成了过去,现在北平的话事人,乃是汉王朱高煦! 有汉王殿下撑腰,他们还怕什么郭资? 甚至,以前不敢做的事情,日后也可以做了啊! 靠那些青皮混混贪腐,只是小道。 营建帝都这么大一个工程,想要从中吃肉,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这五十万两巨款,花得值啊! 一时间,众人欣喜不已,当即各自回府准备赴宴。 可怜的郭老尚书,对于此事毫不知情。 等收到汉王朱高煦的请柬时,他正在值房内计算着钱粮用度。 郭资之所以被永乐皇帝看重,便是因为他擅长钱粮调度,所以能够力压孙瑜一头。 看着眼前这封请柬,郭资纳闷不已。 汉王爷这又是想干什么? 突然举办宴会作甚? 咋滴又犯病了? 不作会死? 郭资本想拒绝,但是转念想起皇帝陛下的口谕,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全力配合汉王行事,不得敷衍拒绝。” 有着皇帝陛下的口谕,郭资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汉王爷啊,您就收收神通,别折腾了吧!” 第484章 鸿门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到了时候。 孙瑜带着乌泱泱一大票人,前往汉王府赴宴。 令他们颇为惊喜的是,汉王朱高煦竟然亲自在门口相迎。 汉王朱高煦,那可是凶名在外,端得是个嚣张跋扈,恣意妄为。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府门口亲自出迎。 这份折节礼遇,让爱面子的孙瑜大为感动。 几乎没有多想,孙瑜带着一众官员,匆匆上前拱手行礼。 “汉王殿下,真是折煞我等了。” 朱高煦闻言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开口道:“无妨,人都到齐了吧?” “殿下放心,听闻殿下亲自设宴,我等那是欣喜万分,所以都来了。” 孙瑜那苍老面容上,同样浮现出了笑容。 不容易啊! 能够得到这位汉王爷的认可。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即便是那五十万两巨款。 有了汉王朱高煦当靠山,自己等人还怕什么郭资? 区区五十万两,转手就能够赚回来,办法多得是! 这笔买卖,以孙瑜的精明,还是拎得清楚的。 “好,很好,随本王入内详谈。” 得到肯定回答,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一众贪官污吏也没多想,在汉王爷的亲自带领下,来到了王府正堂。 此刻正堂里早已备上了美酒佳肴,令人食指大动。 “不必拘礼,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朱高煦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落座,开始了各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奉承之人,正是汉王爷。 毕竟都不是傻子,连同孙瑜在内,此刻都想与朱高煦打好关系,以便他们日后放肆贪腐。 朱高煦也没有拘着,该吃吃,该喝喝,给足了这些贪官污吏面子。 觥筹交错间,气氛很快到了高潮。 孙瑜识趣地端起酒杯,满脸堆笑地看向朱高煦,神神秘秘地开口道。 “殿下,其实那些青皮混混,都还只是小道。” “通过他们的孝敬,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 听见这话,朱高煦神情不变,扭头看向孙瑜。 “哦?听孙老这话的意思,还有更挣钱的法子?” “当然。”孙瑜也没有废话,低声道:“真正赚钱的法子,其实多不胜数。” “比如那些用于修建宫殿的炉材木炭等物资,那可都是市面上一等一的紧俏货,只要随便倒卖一种出去,光是这一进项,就远远超过青皮混混的孝敬钱了。” 不得不承认,孙瑜眼光那是极好的。 朱棣为修建一座宏伟新都,所使用的材料,那可都是天底下最好的。 什么木料石料,均是工部官员游走各地州府精心挑选,然后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运输到北平,只为修建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完美新都。 可是现在,作为北平官场的二把手,孙瑜竟然敢把主意打到这些材料上面。 这个混账狗东西,为了贪腐谋利,还真是丧心病狂啊! 朱高煦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逐渐冰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孙老早有这眼光,为何先前不这么做?” 听到这话,孙瑜当即开始了大吐苦水。 “殿下不知,那郭资为官清正,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我等纵然有心,却也是不敢。” “就拿青皮混混一事来说,我等先后都与那郭资打过了招呼,可是这老匹夫非但不给我等半分面子,甚至还敢借机教育我等,应当奉公守法,不要行那蝇营狗苟之事!” 孙瑜一通抱怨下,其余贪官污吏也忍不住了,纷纷出言指责郭资,大骂这老东西道貌岸然假正经。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郭资不但断人财路,还要骂你几句,打你几巴掌,这不是欺负人吗? 朱高煦静静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一群贪官污吏,还有胆子辱骂没贪腐的人? 咋滴非要人家跟你们一样同流合污,那样才是对的? 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我呸! 骂吧,骂个痛快! 朱高煦也不拦着,好整以暇地独自饮酒。 孙瑜等人借着酒劲将郭资骂了个痛快,他们早就对这老匹夫心怀不满了,现在靠上了汉王朱高煦这棵参天大树,谁还在意区区一个郭资。 所以,这些人骂得很是难听,不堪入耳。 良久之后,孙瑜这才听了下来,瞧见汉王殿下沉默不语,急忙讪讪地笑了笑。 “殿下见谅,我等这是被那郭资欺压久了,所以一时失态,请殿下恕罪!” “唔……”朱高煦摆了摆手,“可以理解,问题不大。”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正事开玩笑。 骂是骂了,可正事还得解决。 孙瑜再次低声道:“殿下,只要殿下出手压制那郭资,或者将他赶出北平,那我等行事也就没了顾忌,这银子自然是源源不断……” 话听到这儿,朱高煦也算是听明白了。 这些个贪官污吏,把自己当成了靠山,希望自己出手赶走郭资,然后与他们同流合污,大家一起贪腐受贿,倒卖建筑材料。 嘶…… 孙瑜这种卑劣小人,是怎么身居高位的? 真是大明朝的悲哀啊! 朱高煦叹了口气,也没兴致继续与他们虚与委蛇。 “这事儿好办,不过本王得问过一人的意见。” 众人:“???” 嗯? 什么人? 汉王要问谁的意见? 现在这北平,除了郭资,谁能掣肘汉王? “咳咳,不知殿下所说何人?” “喏,那不是来了吗?” 朱高煦努了努嘴,满脸坏笑。 郭资等人扭头看去,下一刻尽皆脸色大变,愣在了原地。 北平巨头,行部尚书,郭资! 郭资看着这些昔日同僚,已经气得满脸涨红。 他早就到了,也听见了这些混账东西对自己的辱骂,以及他们提议的那贪腐大业! 同僚了这么久,郭资怎么都没有想到,孙瑜等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如此卑劣下作! 此刻,这位老尚书,痛心多于愤怒,失望多于愤怒。 孙瑜等人一见到他,吓得立刻起身不知所措,宛如见了猫的老鼠。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孙瑜艰难地扭头看向朱高煦,脸色惨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朱高煦摊了摊手,笑道:“你们贪腐归贪腐,可是怎么会想到贿赂本王?” “本王要是在意这钱财,早就去云南就藩挖金矿去了,你们真是一点不懂本王啊!” 众人:“!!!” 我尼玛啊! 你真是要死啊你! 我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孙瑜等人惊了,满脸绝望之色。 朱高煦挥了挥手,天策卫甲士冲进大堂,将一众贪官污吏悉数制止。 朱高煦看着满脸绝望的孙瑜,问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疑问。 “孙瑜,你们当官就一定得发财吗?” 第485章 父子斗法!第一局汉王获胜! 当官就一定得发财吗? 听到汉王这话,孙瑜露出了一丝苦涩笑容。 “汉王爷,您出身就是天潢贵胄,吃喝不愁,我等哪里比得了?” “千里做官只为财,不是为了发财,请我也不来!” 千里做官只为财! 朱高煦闻言一怔,郭资脸色大变。 这句话,说得真是……残酷而又现实啊! “不应该吧?” “你们寒窗苦读了数十载,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做官发财?” “难道不是为了造福百姓,不是为了流芳百世,不是为了施展抱负吗?” 孙瑜闻言,只是惨然一笑。 “或许那是年轻的我们吧!” “真个入仕为官后,谁还记得年少的志向?” “朝廷俸禄本就微薄,连宅子都不买不起一套,如果不贪腐,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 “而且大家都在贪腐,大家都在敛财,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难道还敢特立独行?那下场只有一个,就是遭受排挤陷害,要么仕途止步于此,要么因此蒙受不白之冤!” “好!”朱高煦笑了,看向郭资,“郭老头,赶紧把这些话都记下来,这可是金玉良言啊!” 郭资怒视着朱高煦,恨不得对这家伙抱以老拳。 奈何现在是自己的下属犯了事儿,道理与大义都在汉王爷那边,郭资也只能选择沉默。 孙瑜也看向了郭资,望着这位昔日的好久,长叹了一声。 “郭存性,老夫一向不服你,凭什么你一辈子可以压老夫一头。” “但是现在看起来,老夫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不如你!” “至少你郭存性能够坚守本心,光是这一点,老夫就比不上你!” 听到好友这些话,郭资也很是怅然。 当年他是北平布政司布政使,孙瑜就是北平布政司的左参政。 二人从那时起就有了交情,而后更是率先向燕王朱棣投诚,得到燕王的器重。 此后靖难之役爆发,二人均被委以重任,留守北平辅佐燕王世子朱高炽,守住这燕王大本营。 靖难之战赢了,他们二人也成了从龙功臣。 但郭资因为才华出众,更受皇帝陛下青睐,身兼数职继续坐镇北平,负责北平一切事务,而好友孙瑜也成了他的副手。 二人在这北平,配合共事了一辈子,交情自然是深厚无比。 对于孙瑜暗中做的那些勾当,郭资也早有耳闻。 只是他没有太过重视,仅仅只是提醒了几句,倒是没有想到,居然会酿成今日之祸。 这孙瑜在贪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甚至还敢公然贿赂汉王朱高煦,端得是个丧心病狂,无可救药! 可他做的这一切,不正是自己纵容的结果吗? 郭资此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老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贪官污吏。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精气神,神情恍惚地向朱高煦行了一礼,而后径直转身离去,背影落寞到了极点。 千里做官只为财! 老友的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狠狠刺入了郭资的心口,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朱高煦见状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示意天策卫将人给带下去。 “先关押起来,调一部分兄弟去抄家!” 郭登领命而去,徒留朱高煦一人陷入了沉思。 这批贪官污吏,该怎么处置? 杀了吧,会耽误新都修建进度。 不杀吧,好像也不太像话。 真是有些麻烦啊! 朱高煦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后修书一封送去了应天。 与此同时,郭资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府邸后,也上了一封奏章,原原本本地叙述了所有事情,而后又上一封辞呈。 老友孙瑜的那番话,令郭资有些心灰意冷,萌生了致仕归乡的念头。 北平局势,因为这场鸿门宴,发生了惊天变故。 两封奏章,一前一后地抵达了应天帝都。 北平巨头郭资的奏章,走的是通政司的路子,所以晚上了几天。 而汉王朱高煦的奏章,却是走的东厂的路子,所以提前几天就到了。 这得益于朱棣对汉王朱高煦的重视,早就下令他的奏章优先加急派送,以免发生什么变故。 朱棣看着自家老二的奏章,起初还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奏章很是简单,拢共就那么一句话。 “爹啊,北平没人可用了,都是些贪官污吏,你眼光也不行啊,赶紧让太子爷送批人手过来!” 你娘咧! 什么叫“没人可用”? 什么老子“眼光不行”? 北平那么多官员,难不成都成了贪官污吏? 怎么老子在北平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贪腐受贿?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怀疑这是老二在党同伐异,打击异己! 毕竟老二这个混账东西,起初去北平的目的就不纯粹,谁知道这家伙打得什么鬼心思。 出于谨慎,朱棣并未急着下令,而是让东厂彻查一下,北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东厂的回复还没来,北平巨头郭资的奏章先到了。 朱棣看后瞬间勃然大怒,气得连摔了好几样东西! 北平布政司左参政兼工部尚书,他委以重任的心腹之臣孙瑜,竟然敢伙同二十七名北平大小官员,上下勾结贪腐受贿,搜刮民脂民膏! 如果光是如此,朱棣还不至于这般勃然大怒。 最令他生气之处在于,孙瑜这个天杀的蠢货,还去公然行贿自家老二,结果被老二那个逆子逮个正着!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老二那封奏章,朱棣只觉得心口有些疼! 这是被气得! 他朱棣任命的心腹重臣,结果是个贪官污吏,还他娘地去向自己儿子行贿,结果现在成了那个逆子笑话自己的本钱! 一想到这儿,朱棣更是暴怒到了极点。 父子斗法第一局,永乐大帝朱棣完败! 天杀的孙瑜,你枉为人臣! 尤其是看到郭资的辞呈,朱棣有些发了慌了。 这尼玛地郭资要是请辞了,那北平不就成了老二的一言堂? 不行,绝对不行! 朱棣托着下巴深思了片刻,然后传见了太子与太孙。 大胖胖与朱瞻基接到命令,立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朱棣笑眯眯地看向了朱瞻基。 “皮猴子,伤都养好了吧?” “劳皇爷爷挂念,孙臣已经痊愈了!” 听到这话,朱棣顿时放下了心。 “嗯,年轻人嘛,身体就是壮实。” “既然伤养好了,那就出去转转吧!” “你二叔那边需要人手,你过去看看,跟你二叔多学学!” 大胖胖:“???” 朱瞻基:“???” 第486章 父子斗法第二局!太孙走北平! 啥? 让我去北平? 跟在二叔身边学习? 我学你大爷啊! 我不被他揍死就算不错了! 朱瞻基没有犹豫,直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咳咳,皇爷爷,这眼瞅着马上过年了,我爹身体又不好,这个节骨眼上,孙臣还是不去了吧?” 朱瞻基把话说得很是委婉,奈何朱棣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早就想弄清楚老二突然去北平的真正目的,原本还希冀着心腹重臣郭资能够压制住老二,不让他胡作非为。 结果朱棣万万没有想到,压制没有成功,反倒因为孙瑜这些混账东西的贪腐一事,导致郭资都上奏请辞了。 这一局,朱棣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来想去,似乎派遣任何人去北平,都达不到预期效果。 派个重臣去,如今朝堂之上的九卿大员,几乎全与老二那个逆子有旧,派他们去也是白瞎。 更何况,以老二那个嚣张跋扈的脾气秉性,加上当朝汉王爷的身份,真要派个臣子过去,还真不一定能够压制得住他! 但是,朱瞻基这个皮猴子不一样! 他是当朝太孙,国之储君! 太孙朱瞻基占据着大义名分,就算老二那个逆子想要搞风搞雨,想来以瞻基的聪慧也可以牵制住他。 所以,这一次,瞻基是非去不可! “皮猴子,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朕怀疑你二叔在北平搞什么小动作,朕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去北平仔细查一查,探探你二叔的底。”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也可以,北平那边朕就不管了,有着你二叔兴风作浪去!” 一听这话,大胖胖与朱瞻基直接就傻眼了。 无耻啊! 你这也太无耻了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差指名道姓地说汉王准备谋反了! 倘若汉王当真准备谋反,那最着急的人,赫然正是他们祖父孙三人。 一位皇帝,一位太子,一位太孙。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朱瞻基还能够拒绝吗?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大胖胖就扭头看向了他。 “儿呐,既然你伤养好了,就去北平转转吧,整日待在府中斗蛐蛐,算什么话?” 朱瞻基:“!!!” 我尼玛啊! 你真是可是我亲爹啊! 合着去了北平受苦受难的人不是你呗? 还有老子什么时候斗蛐蛐了,早都戒掉这个…… 一听到朱瞻基又在斗蛐蛐,朱棣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混账东西!” “立马滚去北平!” “尽学一些纨绔子弟做派!” “这江山朕日后怎么交给你?” 那篇老二所作的《促织》历历在目,朱棣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大胖胖这句话,无异于是触动了永乐帝的逆鳞。 结果就是,太孙殿下被臭骂了一顿,然后怏怏不乐的领命而去。 一走出乾清宫,朱瞻基就怒视着自家亲爹。 “爹啊,有你这么坑儿子的吗” “那怎么办?”大胖胖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事儿你不去,难道让你爹我去?你还想坑爹?” 听到这话,朱瞻基又气又好笑,觉得一阵气闷。 自家亲爹这身子骨,还真是折腾不动了。 原本眼瞅着他天天跳减肥操练太极剑,正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结果又闹出了一系列的破事,上次张軏冲击东宫太子府,可是把他给吓了个不轻,没几天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一想到这儿,朱瞻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去就去吧,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只希望二叔会顾念一下血脉亲情,不会直接提刀剁了我!” 大胖胖闻言脸色微变,笑眯眯地开口道:“老爷子让你去北平,不是让你跟你二叔对着干的。” “你二叔突然举家搬去北平,肯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才是老爷子派你去的目的。” “你去北平之后,做个看客便是,小事不用管,大事你也管不了,只要你二叔不扯旗造反,那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不然你当真以为,老爷子派你这个太孙殿下去干什么?还不是占据大义之名,提前断了老二效仿靖难的念想!” 话音一落,大胖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他这位太子爷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如果老二当真扯旗造反,那他们这兄弟还怎么做得下去? “儿呐,不要对你二叔心怀怨恨。” “你我父子二人,亏欠你二叔太多了。” “光是你二叔千里走北疆,冒死救了你的小命,就足够你还一辈子的了!” 朱瞻基闻言沉默着点了点头,同样叹了口气。 这关系,该怎么处啊? 父子二人一边说着,转眼就回答了东宫太子府。 朱瞻基收拾完东西,就准备上路。 大胖胖却突然眼睛一眯,给出了一个建议。 “你先去汉王府一趟,邀请瞻壑同行。” 听到这话,朱瞻基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爹,你的意思是……” “这是保证你的安危,有瞻壑从中斡旋,你也不会那么快死。” 朱瞻基:“???” 嗯? 亲爹? 北平。 朱高煦正忙着处理政务。 因为孙瑜等人贪腐,整个北平官场迎来了一场大地震。 北平巨头郭资闭门不出,已经上交辞呈。 北平二把手孙瑜与一众中层官员贪腐受贿,全部被羁押在大狱里面。 为了不耽误新都的修建工期,朱高煦只能一边骂娘,一边处理着政务。 “狗日的郭资,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这么点打击就扛不住了?” “狗日的朱棣,眼光这么差的吗?北平官员贪腐受贿都是因为你!” “狗日的朱高炽,动作这么慢的吗?让你派遣些人手这么久了还不了来!” “狗日的朱瞻基……” 正当这个时候,聂兴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罗网急报,皇上命太孙朱瞻基率一众官员前来北平。” 朱高煦:“???” 嗯? 怎么个意思? 这是给老子上眼药? 朱瞻基那小兔崽子,来北平干什么? 朱棣那个坑儿子,又在谋划着什么? 真担心老子霸占北平,学一学朱棣起兵靖难? 呸,一群小人! “给东厂递消息,让他们半月内赶到,不然别来了!” 聂兴闻言一怔,随即讪笑道:“咳咳,王爷,这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那可是太孙殿下,而且人手上还有圣旨!” “太孙?”朱高煦一愣,反问道:“本王揍他揍得还少吗?” 聂兴:“!!!”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揍太孙揍着玩! 第487章 谈心局!郭老头注意心态啊! 处理了一阵子北平事务。 汉王殿下终于受不了了,气冲冲地来了郭资府邸。 这郭资好歹是北平巨头,掌管北平一切事务的行部尚书,府邸竟然十分简朴,甚至有些略显寒酸。 郭老头家中除了一位老仆与他的发妻外,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其清正廉洁可见一斑。 这种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就是真正的德行高洁之人。 朱高煦相信他是后者,不然北平官场早就烂到骨子里去了。 如果郭资是个装模作样的贪婪小人,那他早就与孙瑜等人同流合污了,哪里还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王爷见谅!” “我家老爷近些日子旧疾复发,闭门谢客!” 郭府老仆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唯恐触怒了这位凶名在外的汉王爷。 朱高煦瞧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凶名在外,那也是针对贪官污吏罢了,哪里到了欺凌老弱的地步。 “老人家放心,你只管带我见郭资就行了,本王今日是特意前来看望他的。” 话音一落,朱高煦还拎了拎手中的东西。 老仆看着他两手拎着的酒壶,顿时嘴角有些抽搐。 这尼玛地,有你这样探望病人的吗? 咋滴生怕病人死不了,拎着酒来把他给送走呗? 万般无奈之下,老仆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将朱高煦带到了书房。 “老爷,汉王殿下到了,想要见您。” “不见!” 书房内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听得门外二人面面相觑。 “老人家,你家老爷不是病倒了吗?” “……” 朱高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北平巨头郭资正聚精会神地临摹字帖,时不时还端起茶杯呷上一口,日子过得好不痛快,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模样? “哟呵,郭老头,你倒是悠闲自在啊,把政务都交给老子处理,你自个儿倒好,躲在这里过安逸日子!” 郭资闻言面无表情,头都没抬起来,淡淡道:“老夫已经递交了辞呈,皇上不日就会派遣贤臣前来辅佐王爷。” “郭老头,你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朱高煦一边示意老仆出去关上房门,一边把两壶美酒放到了桌上,具体来说应该是放到了郭资临摹的字帖上面。 字帖被毁,郭大尚书豁然抬头,怒视着朱高煦。 不料后者却是混不在意,一屁股坐到了他身前。 如果有可能得话,郭资真想暴打这厮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郭老头,聊聊吧,这怎么个事儿?对朝廷心灰意冷了?” 字帖被汉王毁了,郭资也没了兴致,长叹了口气后,幽幽开口。 “孙瑜同我相交共事多年,老夫却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千里做官只为财!他那日说出的这句话,真是令人震恐!” “那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又有多少人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一心考取功名只为做官,只为敛财,这未免太过悲哀了些!” 他郭资清廉持守了一辈子,坚守本心一辈子,结果到头来,交情最久的同僚因贪腐受贿下狱,还大言不惭地说出“千里做官只为财”这等丧心病狂的话语! 可想而知,这对郭资的冲击力,会有多大。 听到这话,朱高煦只是撇了撇嘴,直接打开了酒坛子。 “这事儿吧,其实也很正常。” “就像孙瑜所说的那般,初入官场时也许可以坚守本心,但是这时间一久,就开始慢慢变了味了。” “你如果不贪腐受贿,不拿人家的好处,那就是异类,那就是不合群,只会遭到同僚上司的排挤打压,仕途就此断绝,甚至还可能遭到陷害。” “如今大明官场的整个环境就是这样,所以贪腐现象屡禁不止,层出不穷。” 闻听此言,郭资的神情愈发黯淡,脸上的沟壑都深了几分。 “当年太祖高皇帝严刑峻法,重典治国,严厉打击贪腐,为此不知杀了多少贪官污吏!” “这才过去了多久,天下官员就又走上了这条老路,难道他们当真忘记了洪武朝的严刑峻法吗?” 朱高煦闻言只是淡然一笑,不予评价。 洪武朝的严刑峻法,那可是出了名的凶残,光是郭桓一案就载入了史册! 那个时候的文官士大夫,哪有现在这么猖狂,别说贪腐受贿了,整日上朝如上坟,唯恐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虽然太祖高皇帝因此落得个“暴君”之名,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严刑峻法就是好用,文臣士大夫那可都是老老实实的。 当然,这种方式,并不提倡,因为代价太大。 朱高煦看着忧心忡忡的郭老头,指出了问题的根源。 “郭老头,你知道这些文臣士大夫,为何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因为他们心中有底气,他们在朝就是官员缙绅,替皇帝陛下牧民,皇帝不管如何都离不开他们;他们在野就是地方士绅,掌控着最多的良田沃土,从而控制着当地百姓!” “地方士绅兼并田地,控制百姓;朝堂缙绅争权夺利,**!”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他们的底气,不管哪个朝廷,都离不开他们这些读书人!” 郭资闻言一怔,愣在了原地。 “想必你也听说了,学部与礼部正在大力弘扬新学,这新学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包含多种学说经义,不止程朱一门!” “等到新学逐步走上正轨,除了这些程朱门徒外,朝廷并不是无人可用,他们最大的底气与根基,也就此消失了,即便想要贪腐受贿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所以,没有必要对眼下这个腐朽迟暮的朝廷失望,在不久的将来,一个朝气蓬勃的大明朝廷将会出现!” 这一次,朱高煦可谓是毫无保留,直接讲出了弘扬新学的真正目的。 而郭资听完他这个宏伟计划,直接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用新学取代程朱,斩断缙绅士绅的根基与底气。 这真的能够做到吗? 但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朝廷,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大明? “郭老头,调整好你的心态,赶紧回来处理政务,想必皇上也不会同意你的辞呈!” “下一步就是打造北平商业圈,本王需要你的配合,不然没工夫搭理那些事情!” 郭资静静听完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 “也罢。” “老夫就信殿下一回。” 二人举起酒杯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高煦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暗自嘀咕了一声。 “忽悠成功。” 第488章 劳民伤财!大明基建自此起步! 太液池东侧。 故元大都宫城。 元朝的皇城面积很大,宫室布局上也更为分散,是以太液池中的琼华岛为中心,作为元朝的大内禁城。 从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四年开始兴建大都宫殿始,到徐达攻克大都城,历百年经五世十一帝的营建,大都宫殿巍峨壮观,奢华富丽,乃是当时的世界中心。 然而因为战火波及,这座奢华都城也全都被付之一炬,取而代之的是燕王朱棣的燕王府。 此刻朱高煦来到了这座废墟上面视察工作,身旁站着北平巨头郭资与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准备好了就开始正式动工。 毕竟他可是接了任务,在朱棣面前打了包票,三五年内修建好北平紫禁城,还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 毕竟是紫禁城啊,按照南京紫禁城的标准,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阙等等皆需要一应俱备,本身就不是一个小工程。 按照史书记载,这北平紫禁城建成之后,共计屋舍八千三百五十楹,比只有一千六百余楹的西宫可谓宏大了很多,就是相较于南京紫禁城,也是更加的富丽堂皇。 旧燕王府(西宫)连同部分皇城在内,总共修了十四年。 朱高煦当初说服朱棣允许自己来北平,就是打了包票会在三五年内修好北平紫禁城,让朱棣早日迁都北平。 所以,这个差事,现在得抓紧动工了。 好在有皇家制造局的专业技术人才存在,朱高煦只需要给出一个大体方向,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家制造局解决即可。 “老胡啊,把制造局最好的工匠调过来,从选材到建筑设计,宫殿、门阙这些建筑都务必精益求精!” 众人听到他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这座即将拔地而起的北平紫禁城,将会成为大明的宫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要不出现意外,北平紫禁城都是大明皇宫。 而且当今天子对此事尤其重视,修建西宫燕王府都耗费了无数昂贵材料,北平紫禁城未来只会比西宫地位更高。 所以不管什么材料,连同匠人在内,全都使用最好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朱高煦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那首诗词,盛赞元大都的巍峨堂皇。 云开日上黄金殿,地迥风鸣碧玉珂。 虎豹关临仪仗肃,鱼龙海会俊良多。 只是再富丽堂皇的宫殿,现在都成了一片废墟,一地黄土。 然而他们现在,要在这片废墟之上,修建出一座比之还要富丽堂皇的宏伟宫殿,未免令人唏嘘不已。 朱棣那个坑儿贼,真是混账至极啊! “老胡,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带本王去看看吧,了解一下你们的筹备工作。” 胡元澄点了点头,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开始了讲解。 “汉王殿下,到目前为止,按照您的吩咐,皇家制造局与工部的工匠们已经初步划分好了各个建筑的区域,还有各种用料也在户部的筹措调度之下,开始加紧的让开始各地运送过来,前期工料已经准备充足,随时都可以动工。” “如果在材料经费充足的情况下,臣有把握,最迟永乐十九年就能基本竣工!” 朱高煦:“???” 啥? 永乐十九年? 你他娘地准备修个七八年? “老胡啊,你说清楚点,得修多久?” 胡元澄一脸正色,沉声道:“如果经费材料充足,各项工期能够同时进行,那预计永乐**底就能够完工!” “嘶……你不觉得太慢了吗?” 朱高煦一脸茫然地看着胡元澄,后者听到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王爷,这已经很快了啊!西宫都修了十一年……” 慢? 哪儿慢了? 就算是建个不大的院子,那也得两三个月! 打地基,烧制砖瓦,砌墙,上梁,然后盖瓦,这还不带其他一些细节上的工程,一套流程下来,两三个月那都可以算是快的了。 如果慢一点的,说不定还得再加上数月甚至数年的功夫。 有的大院子,更是几代人的努力,方才建造完成。 更何况现在自己等人要修的不是一座院子,而是一座宏伟的宫殿,大明朝未来的皇宫,几乎等同于一座规模宏伟的城池了! 朱高煦:“!!!” 快? 快你大爷! 修个紫禁城修七八年? 你这快个锤子啊快! 真要修到永乐十九年去,那他娘地黄花菜都凉了! “老胡啊,这可不行啊,最多五年,你必须得修好。” 胡元澄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这不可能啊!” “按照南京紫禁城的规模,有些东西根本就无法快得起来,比如望柱龙雕这些东西,那都需要先挑选最好的木料,然后经由顶尖匠人用心雕刻打磨,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少说也得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尤其是需求量还极大……” “要什么望柱?要什么龙雕?”朱高煦没好气地怒骂道,“主体结构全都给本王用水泥红砖修建,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等他们从各地运送上品木料,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众人:“???” 啥? 你说啥? 拿水泥红砖修皇宫? 我尼玛啊,你这是要疯啊你! 那可是皇宫啊,大明皇帝住的地方,怎么能用这些东西…… “老胡啊,听本王的,别用木料,就用水泥红砖加钢板,还结实耐用,更可以防火。” “至于美观一说,等会儿本王会给你一些图纸,什么乾清宫、仁寿宫那些,你全都按照图纸修建就行了,这样进度嘎嘎够快……” 众人:“!!!” 孝! 真孝! 孝出了强大! 你可真是一点不在乎啊! 皇上让汉王督造北平紫禁城,简直就是他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朱高煦一边说着,脑海中一边浮现出了魔幻的一幕。 大明北平紫禁城,修成了高楼大厦,那会是何等场面? 皇家制造局的炼钢水平已经大大提升,想要生产钢筋桁架也不是什么难题。 钢筋水泥混凝土,再加上价值昂贵的“琉璃”…… 这等场面,对朱棣的冲击,真是令人期待啊! 朱棣这个坑儿贼看到高楼大厦的第一眼,不会直接嘎过去了吧? 那可真是……普天同庆! 至于这个时代,没有机械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说白了,修建宫殿,最难的地方在于取材和运输。 单单是取材就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还有像石柱石雕这种太过巨大而且还沉重的东西,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更是需要特殊的情况下才能搬运。 毕竟大明不是后世,各种大型工程机械完全超乎想像,能把建造玩出花样来。 不过,大明没有机械,却有人力! 每一个震撼世人的建筑,其背后付出的人力,绝对都是后人无法想象的! 舍弃木料石料,改用水泥红砖,大明基建从此刻就开始了! 第489章 廉价不用!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麻了! 有些麻了! 郭资胡元澄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朱高煦。 这他娘地,还第一次听说皇帝陛下的宫殿,不用木料石料,用踏马的水泥红砖。 那美轮美奂的华丽宫殿,用颜色暗沉的水泥红砖,能踏马造出来吗? 到时皇帝陛下看着一片乌漆嘛黑的北平新都,指不定会不会被气得当场嘎过去! 胡元澄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急忙低声劝道:“咳咳,王爷,这可完全不一样啊!” “水泥红砖虽然修建速度快,而且坚固耐用,但是不能拿来修建北平紫禁城啊!” “毕竟紫禁城乃是大明皇宫,彰显着天家威严,怎么能用水泥红砖这等廉价材料……” 廉价吗? 那是真的廉价! 别人或许不清楚,胡元澄作为皇家制造局的局长,他自然是门儿清! 水泥成本低廉,采用的材料也是十分常见的材料,比如铁矿石,石灰石,黏土,煤炭等等。 而且水泥的**还并不难,制作过程也不复杂,完全可以说是有手就能弄出来的东西。 以往这水泥,那都是用于修路、建桥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方便,反响很是不错。 如果胡元澄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河南等地出现洪涝,不少百姓家园被毁,沦为了饥民流民。 当时汉王监国理政,急忙命工部成立了一个工程队,赶赴灾区,用水泥红砖为灾区百姓重建家园。 换句话说,水泥红砖的确好用,而且优点一大堆。 但是,正是因为它太廉价,所以并不能作为北平紫禁城的材料!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北平紫禁城啊! 皇帝陛下修个西宫,都要官员游走各地,挑选最顶级的木料石料。 结果你汉王倒好,现在修建比西宫更加重要的北平紫禁城,你竟然想用水泥红砖修建,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要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了,他们这些人,连同所有北平官员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朱高煦听到他这话,脸色顿时一沉。 “有什么不能用的?” “就因为水泥红砖廉价,所以不能用?” “非得劳民伤财,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从天下各地运来顶尖木料石料?” “你们告诉本王,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面对汉王朱高煦的诘问,胡元澄只能沉默不语。 郭资见状忍不住插嘴道:“汉王殿下,皇上毕竟贵为九五之尊,大明江山的主人,所以皇上乃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么能够住在使用水泥红砖修建的皇宫里面?” “这丢的不只是皇室天家的脸面,更是丢了我大明的脸面!” 郭资这番话说得,已经算是很委婉了。 你汉王刚才说的那些道理,难道我们这些人不懂吗? 谁愿意劳民伤财,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去修建偌大一个宫殿? 还不是为了维护你们老朱家的脸面,维护你们天家的脸面! 再者说来,这尼玛地真用水泥红砖修建新都皇宫,皇帝陛下一旦得知此事,他们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朱高煦闻言嗤笑了一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说得再好听,还不是怕惹祸上身,唯恐我那亲爹降罪?” “放心吧,我爹那边我会解决,你们只需要按照本王的规划行事即可!”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其实大家自己都懂。 修建一座用处不大的西宫,就修建了整整十一年之久,耗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物力! 现在皇上又要修建一座被西宫规模更大、更加奢华的紫禁城,继续按照原本精益求精的修建方式,只怕将会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 偏偏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们作为臣子的,只能遵从,不能反抗。 嗯,汉王朱高煦除外,这位猛人一向把皇上的命令当放屁。 胡元澄还是有些犹豫,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朱高煦却是笑了笑,低声安抚道:“放心吧老胡,你忘了那东西?” “到时候主体结构全部用水泥红砖钢板修好了,再刷上一层漆,装饰全用琉璃,整体效果看起来,只会比西宫更加震撼人心!” “而且本王敢保证,这样修建出来的紫禁城,将会是大明乃至整个世界的独一份皇宫,没有之一!” “光是这份荣誉,就值得我那亲爹骄傲自豪了!” 朱棣为什么还要修建北平紫禁城? 因为西宫不够奢华,不够大气,不够彰显出他的文治武功! 他朱棣想要的,就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绝美宫殿,来映衬他千古一帝的身份! 奢华嘛! 大气嘛! 上档次嘛! 还有什么比得过水晶宫? 只要老子把玻璃玩出花,不信征服不了你朱棣这个大明土鳖! “王爷,那东西可能保证供应充足?” 胡元澄愣了一下,随即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毕竟琉璃可是价值不菲啊! 真要通体用琉璃装饰,修建出一座无与伦比的紫禁城,那这差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胡元澄有些不太相信,汉王殿下当真掌握了琉璃工艺。 毕竟谁掌握了这东西,只怕立马就会售卖琉璃谋取暴利,哪会像汉王爷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到这话,朱高煦只是淡淡地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胡元澄见状一愣,失声道:“竟然有五车?” “不!” “你格局小了!” “这一根手指头代表一个仓库!” “那玩意儿已经堆满了五个大仓库,什么样儿的都有!” “而且我汉王府掌握的琉璃工艺已经相当成熟,要多少有多少这不是在说笑!” 胡元澄:“!!!” 麻了! 真的麻了! 汉王爷真乃神人也! 五个大仓库的琉璃,完全够用了啊! 不够还能生产,不够要多少有多少! 一旁郭资听得满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汉王殿下,胡大人,你们方才说什么堆满了仓库?老夫耳背,听成了琉璃……” “唔……就是琉璃,你耳朵不背!” 郭资:“???” 啥? 琉璃? 堆满了仓库? 还是五个仓库?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玩意儿啊! 有那么一瞬间,郭资觉得汉王在吹牛逼。 然而当他看见汉王殿下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琉璃时,他眼睛瞬间就瞪直了。 “这……这是……极品琉璃啊!” 郭资惊了,结果下一刻,他发出了凄厉的咆哮。 “汉王,你暴殄天物啊!” 朱高煦直接将那小块玻璃扔到了地上,然后一脚跺成了渣滓。 “这玩意儿,真不值钱啊,但是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都还不知道!” “你们现在说说,这水晶宫修不修得?” 郭资有些肉疼地看了一眼那些渣滓,然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老夫胸口有些疼,你们先别说话,让老夫缓缓。” 第490章 北平商贾!打造大明首个商业圈! 紫禁城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随之而来的,便是北平品鉴会,于华春园举行。 这华春园乃是展玉泉的私产,在城外的私人园林。 此次品鉴会正是展玉泉下发请柬,以他的名义邀请北平一众有实力有家财的富商巨贾,前来参加品鉴会。 罗网收集的情报,再加上展玉泉这个“内鬼”,北平商贾的底细很快就被摸了个门清,名单也就此敲定。 只不过因为身份原因,朱高煦并不能直接以汉王的名义,向一众商贾下发请柬。 毕竟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曾经下过禁令,明令禁止大明宗王参与士农工商四业攫取民利,鱼肉百姓。 虽然朱高煦不怎么怕,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下发请柬之人成了展玉泉,这个北平食盐专卖商。 很快一封封请柬,送到了富商巨贾的手中。 这些个富商都是家财万贯、经商有道的精明商人,他们看到这封请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欣喜若狂! 是的,欣喜若狂! 这请柬的署名人,虽然是老熟人展玉泉,但是这封请柬上面的内容,却是令他们怦然心动! 品鉴会! 汉王专属品鉴会!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这品鉴会可是他们商贾难得翻身的机会啊! 当初南京帝都那三场品鉴会,可是让无数商贾彻底翻身! 不但成为一地的食盐专卖商,受到朝廷保护,而且他们的子侄还进入了国子监进学修道,有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只是可恨他们远在北平,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地错失了这些良机! 这北平食盐专卖商展玉泉,就是从品鉴会中获利的最好例子!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汉王爷在北平召开品鉴会! 邀请自己等人前去参见! 去! 一定要去! 至于展玉泉,应该就是主持人了。 毕竟南京第一次品鉴会,同样是一个商贾裘广德在主持,汉王殿下并未亲自露面! 一时间,众人望风而动,疯狂调集筹措资金,准备在品鉴会上大展拳脚! 不管汉王举办这次品鉴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现在都不在乎! 他们相信那位汉王殿下,一定会带给他们不一样的惊喜! 毕竟,纵观整个大明,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百姓士子,都看不起自己这些卑贱商贾。 唯独只有汉王朱高煦,愿意带着商贾一起发家致富,甚至给了商贾子弟进入国子监进学修德,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光是这一点,就值得他们尊敬汉王殿下。 品鉴会当日,华春园热闹非凡。 一名接一名的富商巨贾匆匆赶来,直接看懵了主持人展玉泉。 这些商贾,虽然大部分他都认识,但是也有少部分人,以往从未打过交道。 原本展玉泉还在担心,他们会不会无视请柬,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现在看起来,倒是他多心了。 或者说,是他小觑汉王爷的号召力了! 展玉泉很是明白,这是富商巨贾,并不是冲他而来,而是奔着品鉴会,奔着汉王殿下而来! 整个大明天下间,在商贾群体之中,能有如此号召力之人,也就只有那位汉王殿下了! 展玉泉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随即热情洋溢地欢迎来客。 众人在门前见到了展玉泉,那也是上前奉承了一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展玉泉只怕会成为下一个裘广德,汉王殿下倚重的心腹。 只是可惜,未能见到汉王当面啊! 华春园早已做好了一切布置,与南京品鉴会如出一辙。 时间一到,品鉴会马上开始。 众人跟着展玉泉,走进了一处僻静院落。 只见这院落内竟然有不少披坚执锐的甲士值守,众人顿时心中一凛,老老实实地交出了请柬,任由甲士核验搜身。 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得以进入院落。 而院落正中央,坐着一个英武男子,赫然正是汉王朱高煦。 一见到此人,一众商贾顿时傻眼,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汉王爷竟然真的来了! 展玉泉率先跪倒在地,惊醒了一众商贾,下一刻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草民参见汉王殿下!” 是的,草民。 不管这些富商巨贾家财几何,他们始终都是卑贱商贾。 别说是现在汉王当面了,就算是面对一个衙门的差役,他们都只能自称为“小人”、“草民”,尊称对方为“大人”、“老爷”! 这就是大明商贾的悲哀! 朱高煦见状笑了笑,轻声道:“都平身吧,不用多礼,本王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座位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找到自己的名字入座。” 听到这话,一众商贾纷纷起身,老老实实地对号入座,乖乖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今日这场品鉴会,似乎与南京那次有些不太一样啊! 待众人坐定,朱高煦随即开口。 “拍卖会开始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北平商业圈!” “所谓商业圈,就是北平商铺或开设分店,或直接搬迁,移入本王规划的北平商业区内,将北平所有商业集中在一起,更有利于诸位的发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一众富商巨贾面面相觑,随即开始了交头接耳。 商业圈? 这是怎么个意思? 汉王殿下搞这些东西干嘛? 眼见众人满脸茫然,朱高煦也懒得解释,直接给了展玉泉一个眼神。 后者立马会意,起身拍了拍手,很快两名甲士抬着那副商业规划图走上前来,呈现给了众人。 “产业集中可以便于管理,同样,产业集中也可以形成规模。” “当商业圈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就会吸引到越来越多的商家加入其中,尤其是随着大明水师的积极开拓,不久之后一些海外的客商也会慕名而来……” “北平的重要性,想必诸位心中也清楚,日后只会更加繁荣昌盛,这商业圈可是大明首个商业圈,而且还是帝都商业圈……” 展玉泉口水都快要说干了,可是一众富商巨贾却无动于衷。 开什么玩笑? 闹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搞这个商业圈? 你知道什么叫做“富商巨贾”吗? 那都是家财万贯、产业无数的顶尖商人,才配叫做富商巨贾! 搞个什么商业圈,就想让我们搬家,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眼瞅着众人不以为然的模样,展玉泉只能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想必诸位都清楚,前几日衙门大力清剿城狐社鼠一事吧?” “这事情说来也简单,汉王殿下与郭资郭尚书制定出了新商税,准备在商业圈先行试点!” “新商税规定,朝廷将会成立税务局,专门负责征收商税,除此之外,任何人向诸位索要钱财,均会遭到严惩!” “也就是说,诸位日后只需向税务局缴纳税款即可,税务局会保护诸位的合法权益,任何人敢向诸位伸手都不行!” 一众商贾:“!!!” 第491章 商贾的质疑!汉王朱高煦的承诺! 税务局! 专门负责征收商税! 这个惊天消息,令一众商贾有些呼吸急促。 如果真按照展玉泉所说,那……商贾的春天到了? “展兄,不知这新商税……可曾得到朝廷认可?” 一名大腹便便的富商,问出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别这踏马的新商税只是汉王朱高煦整出来的,朝廷根本就不知晓。 如果真是这样,所谓的新商税就是一个笑话。 哪怕能在北平短暂施行一段时日,等到朝廷反应过来,也会立刻叫停,他们先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还未等展玉泉开口,朱高煦就给出了肯定回答。 “本王之所以前来北平,正是因为商税一事,皇上那边尔等大可放心,他老人家已经下令,命郭资全力配合本王行事。” “只待新商税在北平试点成功,就会随之推行至天下,而你们将会是因这新商税第一批吃到螃蟹的人!” 众人:“???” 螃蟹? 那可真是鲜美啊! 不过跟这新商税有什么关系? 汉王的回答,总是充满了新鲜词汇。 但得了汉王朱高煦的承诺,一众商贾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散去。 至少不管怎么说,这新商税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不是汉王朱高煦自己折腾着玩的。 紧接着,便又有人提出了异议。 “殿下,敢问这新商税具体是什么内容?” “内容很简单,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一下,除了税务局外,任何衙门、任何人员,私底下向你们征收任何税款索要钱粮,那都是违法犯罪,那都会受到税务局的严厉惩处!” “税务局这是一个不亚于朝堂七部的部门,日后会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设立初期专门负责征收商税,为天下商贾发展大明商业保驾护航,等到新商税推行至天下,税务局还会开始接手盐税农税等等一切税款!” “所以,你们的底气,就在税务局,不要害怕什么达官显贵,谁敢为了钱财故意刁难你们,直接上报税务局,自会有人前去核实处理,一经查实不管什么人都会遭到严厉惩处,甚至下狱论罪!” “这是本王对你们的承诺,也是朝廷对商贾的承诺,以往朝廷重农抑商,那是因为战争对粮食的需求太大,不得不如此,而今北疆战事结束,短时间内不会再起兵戈,倒是需要扶持商贾刺激一下大明商业。” 汉王爷的语速不快,一众商贾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这税务局,竟然会成为朝堂七部那样的庞然大物! 偏偏学部的例子就在眼前,以往朝廷可是只有六部,因为汉王朱高煦的强势压制硬生生多出了一个学部。 那么,税务局未尝就不能如同学部那样,将朝堂七部变成朝堂八部! 除此之外,汉王爷最后放出的这个消息,更是令商贾们暗自欣喜。 朝廷将要改变对商贾的政策了,这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以往朝廷对待商贾,一直持打压态度,这也是为何商贾地位卑贱的主要原因,什么人都敢踩他们几脚! 偏偏历朝历代都是如此,除了那偏安一隅的前宋为了政治需要,不得不依赖海上贸易商业,所以对商贾稍显宽容,但归根结底还是离不开“重农抑商”这四个字! 一众商贾兴奋莫名,开始了窃窃私语。 如果汉王殿下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商贾们的春天可真的要来了! 那是一个盛世,一个商贾可以安心做生意买卖,不会受到故意刁难,不会遭人索要钱粮,不会走在路上都要被人吐口水的盛世! 然而正当商贾们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出现。 “汉王殿下,草民有一问不解,草民等都在正常过生意,而且收入也算不错,既然新商税对商贾有利,那草民等为什么一定要搞经济圈呢,安安心心地继续做以前的生意不好吗?” 此话一出,一众商贾也是议论纷纷,有了带头质疑的人,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毕竟谁的家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因为你朱高煦是汉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拿着大家的血汗钱去瞎折腾吧? “混账!”展玉泉怒了,张口呵斥道。 此人这话简直就是混账至极,明显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既要享受新商税制度带给商贾的福利,又不愿意响应朝廷的号召付出一些代价,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朱高煦倒是浑然不在意,拍了拍手示意甲士又抬上来了一副设计图。 这设计图正是朱高煦亲手绘制的北平商业区,以如今的东市为基本模型,结合后世商业区的理念绘制而成。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占地面积最大的商场。 “这是商场,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规模巨大的杂货铺,汇聚天下商品,无所不包,无所不纳,客人只要走进去,就能买到自己心仪的东西!” “换句话说,这商场就是一个小型集市,由诸位开设的店铺构成,采取完全不一样的经营方式,只要发展起来了,就会在百姓心中形成一种习惯与共识,只要进到商场,就能买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这样商场还愁没有客人吗?” “顺带地,客人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会顺带看看其余商品,那一层一层地转下来,最后走出商场的时候,只怕手里就不单是最初想要的东西了。” 朱高煦这话说得通俗易懂,一众富商都是精明的人精,很快便理解了汉王爷的意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似乎,这种操作模式,当真可行啊! 以往这些个店铺,都是专店专卖,卖茶叶的卖茶叶,卖粮食的卖粮食,卖丝绸的卖丝绸,客人来源基本上也都是固定客户,虽然每个月收益稳定,但是这也就很难拓宽新的渠道。 毕竟店铺不止你这一家,而且同行质量都相差不大,客人不可能为了专门来你的店铺,从西城走到东城。 但是,这商场模式可是完全不同,所有富商都看得明白,只要客人进去了,就会见到更多的商品,这也就给商场店铺带来了更多的潜在客人! “商场周边,则是一些酒楼与小吃茶肆摊位,客人逛商场逛累了,总得吃喝进食歇歇脚吧……” 朱高煦对照设计图,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大明首个商业圈。 一众商贾听得连连点头,暗自赞叹汉王殿下的商业才华。 原本他们还对这商业圈持怀疑态度,认为汉王朱高煦只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天潢贵胄,哪里懂得如何经商? 但是,打脸就是来得这么快! 人家不仅懂,而且比自己还懂,真是令人汗颜啊! “商业圈的总体规划,暂且就是如此,只要走上正轨,这大明首个商业圈就会成为一座销金窟!” “你们可以将店铺搬迁进去,也可以在里面开设分店,依照自身情况决定。” “当然,这商业圈与商场里面的店铺位置,也就是上面这些标号标注的地方,都是需要竞拍的。” 众人:“???” 啥? 你“朱扒皮”啊? 就这玩意儿你现在也要竞拍? 咋滴你穷得活不下去了,开始不当人了啊? 第492章 想要尊严!商贾只有拧成一股绳! 看着议论纷纷的富商巨贾,朱高煦一时间有些失望。 是的,失望。 看来这些商贾,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在场之人,都是些家财万贯的土财主,现在想让他们出一点钱拍下商业圈的门面,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开始大吵大闹。 就这么点价钱,对他们而言,别说九牛一毛了,根本连屁都不是! 看来还是被达官显贵压榨惯了,这些商贾骨子里面都养成了奴性。 你跟他好好说讲道理,他非但不听,还以为你是在害他! 你用强权压榨他,夺走他的大部分利益,他倒是觉得这是最正常的事情,反而甘之如饴! 贱不贱啊?! 眼瞅着汉王殿下面色不愉,展玉泉顿时有些紧张。 他可是太了解这位汉王爷的脾气了,可是这些商贾好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大明最有权势的实权亲王,敢跟太子殿下乃至皇帝陛下掰腕子的存在! 现在只是让你们配合一下,响应汉王爷的号召,共同打造这大明首个商业圈,你们他娘地还敢不乐意? 鼠目寸光的蠢货!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汉王爷就已经发飙了。 朱高煦给了郭登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直接拔出了战刀。 四周值戍的天策卫将士见状,直接齐刷刷地拔出战刀严阵以待! 清晰入耳的拔刀声,加上明晃晃泛着寒光的战刀,瞬间成了最有力的回应。 先前还吵吵闹闹的富商巨贾,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直接僵在了原地,硬生生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时间,华春园内寂静无声,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朱高煦起身,冷眼看着这些商贾,眼神中满是失望。 “说实话,本王对你们很是失望。” “本王制定新商税,成立税务局,规划商业区,正是为了你们这些商贾能够安心做生意,不必再受他人的欺凌剥削。” “道理本王之前也跟你们讲清楚了,商业圈与税务局的作用本王也耐心给你们解释了,今日本王给足了你们面子,可是你们好像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啊?” 听到这话,一众商贾脸色大变,额头上直冒冷汗。 直到此刻,他们才陡然想起一件事情。 眼前这位汉王爷,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凶名赫赫的汉王殿下! 人家方才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讲道理,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以往他是个好说话的人呢? 现在好了,汉王爷发飙了,要完犊子了! “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以往做生意,需要交多少钱给那些达官显贵,以此确保生意照常进行?” “大钱都舍得交出去,现在让你们竞拍一下,给点小钱响应朝廷的号召,给你们打造一个安稳的经商环境,你们反倒是不乐意了!” “怎么着,被达官显贵欺凌剥削惯了,骨子里都养成了奴性是吧?本王对你们好你们反倒不适应了?” “贱不贱啊?啊?” 汉王出轻语,沉默又暴击。 一众商贾听到他这尖酸讽刺的话语,一个个都是满脸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奈何人家说的又是大实话,准确拿捏了一众商贾的心理。 说白了,就是贱! 欺软怕硬,欺善怕恶! 但是他们好像忘了,汉王并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朱高煦看着满脸苍白的一众商贾,随即又叹了口气。 “因为朝廷的区别对待,你们这些商贾地位低下,受人白眼歧视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是毫无尊严,对吧?” “想必你们中的不少人,也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局面,试图动用钱财走走关系,让自己族内子弟惨叫科考入仕为官,改变家族命运,不至于子子孙孙都是卑贱商贾,对吧?” 听见汉王爷的连番质问,不少富商都是红了眼眶,尤其是展玉泉。 汉王爷这话,简直就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一个个都是富商巨贾,家财万贯,可是那有什么用? 随便一个衙门差役,都能欺凌剥削自己,偏偏自己为了继续做生意,还得阿谀奉承地讨好于他,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商贾,没有地位,没有尊严,一生卑贱! 别说官员缙绅,就是普通百姓,甚至连那些青楼妓子,都看不起自己这些商贾!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朱高煦念出了那句脍炙人口的诗词,毫不当人地继续往他们心口上撒盐捅刀子。 “连他娘地青楼妓子都看不起你们,你们还在洋洋得意个什么劲儿?” “是,你们会赚钱,你们懂经商,你们家财万贯,你们锦衣玉食,可是你们有地位吗?你们活得有尊严吗?” “锦衣绸缎也只敢在家里穿穿,走到大街上被士子书生碰了,还会捂着口鼻朝你们吐口老痰,平素里谁都可以找你们的麻烦,打个官司不贿赂一下官员衙门都会帮着其他人……” 一众商贾:“!!!” 扎心! 真特么扎心! 恨不得撕了你这张狗嘴! 这已经不是往伤口撒盐了啊,这是掰开了你的伤口,还狠狠划拉几刀啊! 展玉泉听得泪流满面,叹气道:“王爷,别说了,太特么扎心了!” “汉王殿下,别说了,算我等求您了!” “受不了了,汉王爷真的别说了!” 这些年做个生意,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冷暖自知。 汉王寥寥几句话,就撕开了他们的所有伪装,将最残忍的现实摆在了面前。 “行了,多的本王也就不说了。”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们,商贾想要让人看得起,想要引起朝廷的重视,就必须做出成绩来,必须让皇上意识到你们的重要性!” “只要皇上清晰明确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那朝廷自然会出台对你们的保护政策,你们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艰难,北平商业圈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毕竟这是大明新商税的试点之地!” “只有你们拧成了一股绳,齐心协力地将这大明首个商业圈办好,你们才能让皇上见识到商业的重要性,才有希望彻底改变天下商贾的处境,都听明白了吧?” 一众商贾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诚然,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钱财对于他们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了,只是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却一直都没有。 展玉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率先表态。 “展某会拿出所有家财,追随汉王殿下的脚步,全力打造商业圈!” “钱财对展某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展某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人,还受人鄙夷欺凌!” 他这最后的一次辅助,成功击溃了一众商贾的心底防线。 品鉴会,就此开始! 第493章 经济战车!汉王朱高煦的手段! 拍卖开始之前。 一本本商业区的图册下发到了富商巨贾手中。 这图册里面正是缩小版本的商业区规划图,以及某些需要标注的细节。 展玉泉也正式开始了他的主持人身份,起身看向一众商贾。 “大家可以看看图册里面的规划图,现在展某向诸位介绍一下费用问题。” “敢问展兄弟,这一个门店需要多少费用?”涉及到钱的问题,商贾们多少都有些计较。 展玉泉轻笑道:“不会很多,对你们而言真的只是九牛一毛,甚至都算不上。” “毕竟这个商业区只是你们对外展示自己货物的一个门店罢了,地方不会很大,费用自然不会很高,当然如果你们想要更大的门店,或者说商场里面的核心位置,那就需要付出更多的金钱了,一切以拍卖价为准。” “不过有一点展某需要提醒诸位,商业圈所有的门店都只是以承租的方式租赁给你们使用,你们并没有永久的使用权,至于租赁时间则是以三年为一次,三年之后将会再次召开品鉴会,这也是为了保证商场有新鲜血液进入。” 展玉泉就像一个商场讲解员,不断地给商贾们介绍商业区将来的运营方式和管理方式方式,大到门店,小到展柜,乃至租金。 想要这些重视利益的富商巨贾心甘情愿地拿出钱来,共同打造出大明首个商业圈,光靠忽悠那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现在当面你把人家忽悠到了,可人家也不是傻子,回去之后回过了味儿来,那商业圈的计划也随之告吹。ъiqugetv 所以只有让这些富商巨贾们明白商业圈的好处,体会到大明新税制的利处,看到商业圈远大的前景,他们才会自发地去维护,主动打造这商业圈,这样才能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让国家的经济血脉流动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展玉泉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是把该介绍的都介绍得差不多了。 喝了一口茶水,展玉泉见不少商贾还有些犹豫,索性抛出了最后一招。 “当然,这些都只是针对一般商贾商户的管理方式,对于诸位而言并不适应。” “为了彰显对诸位的重视,汉王殿下特意为诸位专门制定了一套计划。” 此话一出,一众商贾顿时眼睛一亮,神情有些动容。 汉王朱高煦重视商贾,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汉王殿下会如此重视自己这些商贾。 要是换个达官显贵,直接把刀都架在了脖子上面。 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就杀你全家! 这般重视与礼遇,富商巨贾们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打心里感受到了汉王殿下的尊重。 “这套计划也很简单,那就是让诸位共同参加到商业圈的管理与开发中来,成为大明商业圈的管理者!” 听到这话,不少商贾那都是眼前一亮,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们已已经坐拥万贯家财,再怎么挣钱对他们而言,都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反倒是“大明商业圈管理者”这个身份,更加令他们心动。 当钱积累到了一定的层次,人就会渴望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权! 尤其是这些富商巨贾,经商多年饱受达官显贵的欺凌羞辱,这更让他们对权力滋生出了极度的渴望! 展玉泉也没有吊人胃口,直接祭出了大招。 “商业圈管理者,将会成为大明商业圈的股东,负责商业圈各项规章制度的确定与修改,也可以提出合适合理的建议,经由其他股东确认后正式落实,比如眼下这承租的费用问题。” 一众商贾:“???” 嗯? 就这? 有些太拉跨了吧? 说到底这管理者手中没多少权力啊! 兜兜转转还不过是在商业区里面指手画脚,掌握点屁大的权力,那有什么意思? “展兄弟,还有其他权力吗?”一名商贾按捺不住,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展玉泉闻言微微一笑。 “大明商场,乃是一种崭新的模式,注定会获得成功,伴随着大明新税制,出现在天下各地,取代以往落后的销售模式。” “诸位将会是大明商场的第一批股东,等到北平商业圈形成规模之后,邻近州府乃至天下各地的商业圈,届时都会交给你们这些股东去策划建设,由你们负责将大明商场开设到天下各地!” “这其中的好处,应该不用展某多说了吧?” 一众商贾:“!!!” 大明商场! 不止开设北平一家! 这汉王殿下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是想要把天下各地的富商巨贾都绑上战车啊这是! 但是,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跟着汉王走,就可以吃肉! 这是天下商贾的共识! 所以,成为股东,这是一定的! 诚如汉王所说,是时候让天下人,见识到商贾的力量了啊! 彻底打消了心中隐患,一众富商巨贾纷纷响应,品鉴会就此开始! 朱高煦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华春园,寻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郭资。 “郭老头,事情办妥了,那些商贾入坑了!” 听到这话,郭资顿时脸上一喜。 而且按照汉王爷的办法,北平顺天府几乎一分钱都不用花,就可以得到一个庞大的商业区,甚至若干时间后,新税制彻底落实,这商业区还会给顺天府带来高额的税收。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新商税趁机推广天下的最佳时机! 汉王朱高煦,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给朝廷增加了一条财路啊! 不过郭资很是好奇,汉王朱高煦苦心孤诣地谋划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说他想夺嫡争位吧,他又屁颠屁颠地举家搬来了北平! 你说他不想夺嫡争位吧,这厮偏偏上蹿下跳,折腾不断! 难不成他折腾这么一通,是为了敛财? “咳咳,汉王殿下,品鉴会交易额多少?” “关你屁事!”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了一句,根本不给这位北平巨头面子。 郭资一听顿时急眼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成,这银子下官可以不问,但是孙瑜等人被天策卫抄家,他们贪腐受贿的赃银汉王殿下总不能贪墨了吧?” “关你屁事!” 郭资:“???” 啥? 真贪墨了? 你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汉王殿下,那些可是赃银,需上缴国库……”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搞定商业圈就好!” 郭资:“!!!” 第494章 朱棣震怒!太孙抵达北平! 应天,乾清宫。 永乐皇帝正与金忠蹇义夏元吉三位巨头议事。 他们三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执掌着大明最有权势的三个部门。 而且三位巨头受汉王朱高煦邀请,一手制定了新的宗藩条例,主持诸王外放工作。 所以三巨头此刻的地位更加超然,也更令朱棣重视。 其实说起来,诸王外放这项国策,朱棣是打心底里不同意的。 别人或许不了解他那些兄弟,朱棣怎么可能不了解? 同为太祖亲子,镇边塞王,大明一代亲王骨子里的骄傲,那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朱棣本身就是起兵造反篡夺天下的藩王,所以他即位称帝之后,想尽办法削弱了那些兄弟亲王的权力。 与操之过急的建文皇帝相比,永乐皇帝的办法就温和多了,或者说是温水煮青蛙,软刀子杀人。 毕竟他朱棣乃是以藩王身份武力夺位,不管是于公于私,都需要得到藩王的支持,不能直接一刀切了。 所以这些年来,朱棣一直在默默等待时机,甚至有意纵容那些藩王骄纵不法,就是为了寻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削去诸王手中的兵权,将他们圈养成没牙的老虎。 事实证明,朱棣成功了,到了永乐十一年,诸王都已俯首称臣,手中再无半点兵权。 而他朱棣也不需要像太祖高皇帝那样,他不需要依靠藩王守卫边塞,而是用武将统兵,镇守边塞,而且为了加强对武将的控制,朱棣还派亲信宦官去充当监军。 一切都在按照朱棣的计划稳步发展,直到出现了汉王朱高煦这个反骨逆子! 一招诸王外放,重新赐予诸王兵权,不但让他朱棣前十年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还再次给大明留下了藩王隐患! 上次姚广孝一事,汉王那个反骨逆子撕破了伪装,第一次在朱棣面前露出了獠牙。 虽然朱棣觉得这逆子的想法未免太过可笑了些,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诸王的问题必须得到妥善解决! 否则,一旦自己驾鹤西去,老二那个反骨逆子,还真有可能拉着老三那个蠢货扯旗造反,将大明搅得天翻地覆。 其实朱棣也在纳闷,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老二那个反骨逆子的谗言,同意了诸王外放这项政策呢? 是因为诸王子嗣繁衍速度太快,将会给朝廷造成极大的财政负担? 还是因为老二那个反骨逆子画出的大饼,让诸王给朝廷开疆拓土,成就他朱棣的文治武功、千古一帝?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诸王外放已成既定事实,朱棣也不可能紧急叫停,做出这等昏庸举动。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诸王脖子上面套上一层层枷锁,让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对中央朝廷生出野心! 三巨头也理解皇帝陛下的想法,所以给出了之前做的种种防范措施。 四人正就此事讨论着,小鼻涕却匆匆而来,上前耳语了几句。 不料朱棣听完瞬间勃然大怒,开始了愤怒的咆哮。 “逆子!” “这个反骨逆子!”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三巨头:“???” 逆子? 汉王爷? 他又干啥了? 咋滴他把你西宫烧了啊? 三巨头此刻有些无语,或者说有些纳闷。 原本皇帝陛下可是一位英明神武,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 怎么现在,只要一牵扯到汉王殿下,皇帝陛下就会暴跳如雷,失去了平日里的睿智呢? 这样不好,不好啊! “陛下,发生了何事?汉王殿下……” 金忠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实则是在提醒皇帝陛下注意一下仪态。 朱棣闻言叹了口气,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淡淡开口道。 “那个逆子,在北平住皇宫,设暗卫,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前不久还亲自会见了北平的一众富商巨贾,又搞了一次什么品鉴会,狂卷了三百万两银子,这是想要招兵买马,起兵靖难啊!” 三巨头:“!!!” 住皇宫! 设暗卫! 党同伐异! 铲除异己! 大肆敛财! 嘶…… 汉王殿下这是……放飞自我了? 咋滴你丫真想效仿一下皇帝陛下,再来一次靖难之役啊? 这汉王在应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像个正常人。 怎么一去北平,他就好像脑子不够用,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了? 夏元吉思索了片刻,提出了不一样的猜测。 “陛下,此事其中怕是另有原委,臣记得陛下之前说过,汉王殿下正在与郭尚书制定新商税,不妨派遣重臣前去调查一番,陛下不可听信一家之言。” 说到底,夏元吉还是不相信,汉王朱高煦真个起了夺嫡的心思。 他要是真想夺嫡,当初监国理政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党同伐异铲除异己,何必跑到北平去重新发展势力! 朱棣听到这话,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老二那个反骨逆子,忽悠自己说商税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只要落实到位了,远比农税收入多得多。 不过你搞什么商业圈新商税,是你这个逆子大肆敛财的借口吗? 朱棣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wwwbiqugetν “好,既然如此,朕就让金纯亲自去北平调查一下,看看这个反骨逆子究竟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三巨头都点了点头。 金纯一向刚正不阿,且他与汉王朱高煦之间可是有着不小的过节。 上次汉王心腹张軏威逼利诱靖江王构陷太子,以致于金纯也被蒙骗,上奏弹劾太子不法,险些酿成大错。 有着这么一层渊源在,金纯此去北平,只怕汉王朱高煦的日子不好过了啊! 与此同时,北平城门口。 太孙朱瞻基看着虎视眈眈的天策卫与飞熊卫,嘴角有些抽搐。 “老二,你看看,二叔当真是对我怨念颇深啊!” 朱瞻壑听到这话,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不扒了你的皮就算不错了!” 原本朱瞻壑正与心上人你侬我侬,结果朱瞻基这个狗贼突然造访汉王府,强行将他从温柔乡里面拎了出来,再次与心上人分别。 可想而知,朱瞻壑现在很是不爽,恨不得弄死朱瞻基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朱瞻基自知理亏,只能讪笑了两声。 “老二啊,我们兄弟可是有着过命交情,等会儿二叔要是急眼了,你可得救我一命啊!” “放心吧太孙殿下,我爹最多暴打你一顿出出气,不至于真个动刀子!” 朱瞻基:“???” 暴打? 谁能抗住他一顿暴打? 那他娘地壮得跟猩猩一样…… “要不这样,老二你带他们进去,我突然想起应天还有事儿……” “晚了,我爹来了!” 朱瞻壑无奈摊手,努了努嘴。 朱瞻基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张满脸横肉的凶恶面孔。 “嘿,大侄儿,真是好久不见啊!” 朱高煦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浑身关节啪啪直响。 朱瞻基:“!!!” 第495章 大侄儿啊,去工地搬砖吧! “二叔,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朱瞻基硬着头皮回了一句,还不忘捅了捅一旁的朱瞻壑。 大哥,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二叔这表情,也太他娘地吓人了! 朱瞻壑没好气地瞟了朱瞻基一眼,随即看向了自家亲爹。 “爹啊,儿子听说您老人家准备造反啊?” 朱高煦:“???” 在场众人:“???” 我尼玛啊! 你可真是敢说啊! 这真的是汉王亲儿子吗? 朱高煦嘴角有些抽搐,强忍着没有一巴掌抽过去。 “混小子,瞎说什么胡话?” 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亲爹造反! 朱瞻壑这小子是不是有些飘了,怎么跟以前那木讷样子还不一样了。 “现在应天帝都里面传得沸沸扬扬,说爹您在北平住皇宫,设暗卫,大肆敛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朱瞻壑也没瞒着,直接挑明了这件事情。 其实他们出发之前,还不知道这些隐秘消息。 反倒是远在应天的皇帝陛下有些坐不住了,命东厂将消息传了过来。 毕竟这些行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汉王有不臣之心! 朱瞻壑心里也没底啊。 自家这位亲爹,以前那可是铁了心的想要夺嫡争位! 后面受了一次重伤死里逃生后,这才像是开窍了一样,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配合太子爷全力发展大明。 结果因为某些人的自作主张,太子爷与汉王爷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汉王爷一怒之下远走北平,开始了日渐嚣张跋扈的北平王爷生活。 至少,在外人看来,事情就是如此。 汉王朱高煦,似乎又萌发了夺嫡争位的心思! 朱高煦听完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懒得跟这两个小家伙解释。 “你爹我真想夺嫡争位,哪里需要得到现在?” “傻儿子,你还是不懂你爹啊!” 叹了口气,朱高煦笑着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朱瞻壑的后脑勺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经过这么场闹剧,气氛反倒是轻松了几分。 朱瞻壑与朱瞻基也松了口气,要是汉王真准备谋逆造反,他们两人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只是,汉王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一路无言,二人带来的官员,直接被朱高煦扔给了郭资,补充孙瑜等人留出的空缺。 至于朱瞻基与朱瞻壑二人,则是跟着朱高煦回到了临时汉王府。 瞧见这位汉王爷当真入住了西宫,朱瞻基与朱瞻壑唯有面面相觑。 不管怎么说,西宫毕竟都是皇宫。 汉王以王爷身份,入住西宫,那就是僭越礼制,换做他人只怕早就被缉拿回京严加治罪了! 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小心思,朱高煦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这个人比较念旧,小时候就是在这燕王府里长大,所以也懒得换地方了!” 二人:“!!!” 念旧? 这能念旧吗? 咋滴那你舍不得应天帝都,以后还要把帝都给打下来呗? 朱瞻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试探性地笑问道:“爹,这毕竟不是燕王府,而是西宫啊!” “咱们直接住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啊?” “嗯?”朱高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当初你爹我来北平,是领了老头子的任务!” “老子替你爷爷办事,总不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不就是一座宫殿嘛,空着也是空着,住会儿怎么了?” “大侄儿,你说呢?” 听到这话,朱瞻基心中大骂朱高煦不当人子,表面上却是只能挤出一个笑容。 “二叔说的是,都是自家人,不打紧的,住就住吧!” “那本王怎么听说,应天有人造本王的谣,这不会是太子爷的手笔吧?”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朱瞻基,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心惊肉跳! 自己在北平的所作所为,朱棣知道不算奇怪,毕竟北平也有不少东厂番子,时刻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但是,朱棣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大肆宣扬出去,最多告诉某些心腹近臣。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的,还在应天帝都大肆宣扬? 汉王住皇宫,设暗卫,大肆敛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背后之人,明显是借助舆论,整死自己啊! 如今应天那方朝堂,九卿大员都与自己有旧,朱高煦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何人会如此针对自己! 那么,就剩下大胖胖了。 不过这不应该啊! 或者说,是眼前这位太孙殿下,朱瞻基! 朱瞻基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 “二叔,我爹绝对不是那种人啊!” “我来北平之前,我爹可是还嘱咐我,跟在你二叔身边多学着点。” “我爹还亲口说,我们父子二人,欠二叔的太多了,一辈子都还不上!”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瞻基,没有再说什么。 这些话从大胖胖口中说出来,朱高煦自然是相信的。 毕竟大胖胖就是这么一个人,对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一直都是维护有加。 但是,这并不代表,事情不是朱瞻基做的! 这头小狼崽子,心思狠着呢! 进入书房。 三人各自落座。 朱高煦看向朱瞻基。 “大侄儿,你来应天做什么?” “老头子又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朱瞻基讪讪一笑,也没有藏着掖着。 “我这不是养好了伤,皇爷爷让我出来走动走动,顺便来应天看看二叔您,跟在您身旁多学学。” “唔……”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原来老头子让你过来看着我啊!”ъiqugetv 说白了,朱棣现在对自己也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让朱瞻基赶来了北平。 朱瞻基毕竟是当朝太孙,占着大义名分。 即便他朱高煦真想谋逆造反,只怕瞬间就会被扑灭! 有着朱瞻基这位太孙殿下在北平,汉王朱高煦是翻不起浪花来的! 朱棣啊朱棣,你这个坑儿贼,同样也不了解我啊! 一时间,朱高煦有些怅然。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等做完这些事情,给汉王党一脉留下些保命的东西,他就要去云南逍遥快活了。 这些破事情,谁他娘地爱管谁来管! “北平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营建新都这一项任务。” “既然大侄儿你也养好了伤,那也不能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样吧,明儿个你就去工地搬砖吧!” 朱瞻基:“???” 啥? 工地搬砖? 我堂堂大明皇太孙…… 朱瞻壑闻言有些于心不忍,出言劝道:“爹啊,这不太合适吧……” “嗯,是有些不合适,那你也跟他一起去,证明我汉王没有私心!” 朱瞻壑:“!!!” 第496章 金纯抵达!太孙殿下在搬砖! 搬砖! 工地搬砖! 朱瞻基与朱瞻壑都有些傻眼。 尤其是朱瞻壑,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让你多嘴! 明明知道亲爹对朱瞻基不满,自己非要跟着瞎掺和进来。 现在好了,一视同仁了,谁都别想跑! 朱高煦一向言出必行,说让这两个小兔崽子去搬砖,那就必须让他们去搬砖! 所以汉王爷第二天就把太孙殿下与汉王世子扔进了工地里面,而且还是以流民的名义。 说白了,朱高煦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这两个小子感受一下民间疾苦,充分了解民间生活。 一个是自己的亲儿子,未来的汉王爷,朱高煦对他自然要着重培养。 至于太孙朱瞻基,说实话,朱高煦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 因为张軏之死,朱高煦一度对朱瞻基起了杀心,甚至不想让这个小兔崽子坐上那张龙椅。 但是事后回想起来,朱高煦也想明白了,张軏之死终究还是咎由自取,不死在朱瞻基手里,也会死在朱棣手里。 因此苛责一个小辈,朱高煦当真做不出来。 更何况,朱棣对朱瞻基寄予厚望,早早地视为储君接班人培养。 朱高煦想要彻底扳倒朱瞻基,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夺嫡争位! 只是朱高煦从始至终,都对那张龙椅没有兴趣。 他之所以前来北平做这一切,也是为了给汉王府、汉王党留下一些保命的东西,不至于等到大胖胖或者朱瞻基上位,会遭到清算血洗。 至于朱瞻基,顺其自然吧。 如果他是个识趣的人,那样最好。 但倘若他非要对汉王党赶尽杀绝,那朱高煦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解决了这两个小兔崽子的事情,朱高煦一头扎进了商业区里面。 有了北平一众富商巨贾投资投钱,朱高煦那也是底气十足,直接对北平东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然而正当他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麻烦却是找上了门。 聂兴送过来了一个消息,令朱高煦顿时眉头一皱。 “刑部侍郎金纯,即将抵达北平!” 金纯,这家伙来北平做什么? 朱高煦看着这封密报,眉头顿时紧锁。 与郭资不同,金纯那是出了名的头铁! 郭资是个清廉正直的人,但是他也有着自己的抱负。 但是金纯不一样,这家伙就是一个认死理的人,而且异常头铁! 否则靖江王一案中,金纯也不会因为被蒙骗,悍然上奏弹劾大胖胖暗中行不法之事了。 弹劾太子不法,自大明朝开国以来,金纯也算是头一位了。 这就是金纯,一个刚正不阿的头铁直臣。 偏偏此人还政绩卓著,受到朝野上下的交相称赞,更是被朱棣视为心腹肱骨,哪里出现了问题,就派金纯去解决。 那么,也就是说,朱棣真个对自己生出疑心了! 不然他也不会派金纯赶来北平了,而且还是秘密前来,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 如果不是罗网及时刺探到了情报,朱高煦只怕还会被金纯打个措手不及! 一个太孙朱瞻基还不够,又派来了一个头铁的刑部侍郎金纯。 朱棣啊朱棣,老子为你发展大明,你反倒对老子生出疑心! 呸,天杀的坑儿贼,啥也不是! 翌日正午。 金纯乘坐着简陋马车,正准备进入北平。 他接到皇上命令,前来北平调查汉王的不法之举。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金纯一路轻装简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毕竟那位汉王殿下,可是胆大包天地设立了一支暗卫。 住皇宫,设暗卫,大肆敛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汉王朱高煦这种种不法行为,足以彰显出他的狼子野心了! 金纯很是不能理解,皇上为何不直接下令,将汉王缉拿回京严家治罪,非要自己前来调查一番? 这还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汉王这是意欲效仿当年的靖难之役,先掌控北平,然后招兵买马,起兵靖难,夺取天下! 偏偏皇帝陛下偏爱汉王,一向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在此事上面犹豫不决! 一旦汉王真个在北平站稳了脚跟,成了气候,那大明只怕有兵戈之祸! 毕竟汉王曾经监国理政,还大肆提拔了一批亲信党羽。 如今的朝堂之上,九卿大员中有一半都是汉王党羽,大部分都与汉王有旧! 至于那些个武官勋臣,更是唯汉王马首是瞻! 一旦汉王当真扯旗造反…… 那等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一想到这儿,金纯就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找到汉王不法的罪证,将之送回应天帝都,让皇帝陛下下定决心,铲除汉王这个毒瘤! “止步!” 一声低喝传来,惊醒了马车中沉思的金纯,令他面色一变。 自己一路上轻装简行,难道还是被汉王给发现了? 汉王手底下的暗卫,竟然如此厉害? “金大人,还请下车吧,我家王爷有请!” 郭登淡淡地喝道。 听到这话,金纯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被打消。 果真如此! 汉王还真是狼子野心! 金纯叹了口气,施施然地走下了马车。 随即他被带到了北平紫禁城的工地,数以万计的民夫苦役正在辛勤劳作着。 “王爷,金大人到了。” 朱高煦此刻正拿着图纸,同胡元澄商议一些工地设计,听到郭登这话后,立马扭头一看,只见金纯正满脸铁青地怒视着自己。 “哟,金大人,许久不见,气色不错嘛!” 胡元澄一听这话,嘴角有些抽搐。 那他娘地还能叫“气色不错”? 都快被你给气死了! 金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先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随即沉声道:“汉王殿下,为何不见太孙殿下?” 皇帝陛下的计划,正是太孙朱瞻基在明,他金纯在暗,二人互相配合调查汉王横行不法的罪证。 太孙朱瞻基比他先出发,肯定早就到了北平。 此刻不见太孙朱瞻基的身影,金纯心中顿时生出了一阵不安。 汉王朱高煦不会如此丧心病狂,把太孙殿下给圈禁起来,甚至是杀害了吧? “哦,你说大侄儿啊,他正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朱高煦继续看着图纸,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不料这句话落到金纯耳中,却成了一个天大的噩耗。 “汉王!太孙殿下乃是储君,你安敢以下犯上,圈禁太孙?” 朱高煦:“???” 啥? 圈禁太孙? 你有毛病吧? 什么很什么啊? 朱高煦满脸茫然地看着金纯,随后不耐烦地努了努嘴。 “谁圈禁太孙殿下了,他不是正在那儿忙着吗?” 金纯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孙殿下,此刻正穿着粗布麻衣,肩上扛着一堆红砖,嘴里还时不时地吆喝着口号,给自己加油打气…… 嘶…… 我尼玛啊! 太孙殿下在搬砖? 第497章 不思进取!太孙殿下堕落了啊! 麻了! 金纯有些麻了! 堂堂大明皇太孙,此刻竟然跟个流民一样在搬砖! 这巨大的视觉冲击,一时间让金纯说不出来话。 短暂惊愕之后,就是彻底地暴怒。 太孙殿下为什么搬砖? 定然是汉王朱高煦这个狗贼逼迫的! 对,一定是这样! 金纯一甩袖袍,指着汉王怒骂道。 “汉王!太孙殿下千金之躯,你怎么能让他……” “别哔哔了!”朱高煦不耐烦地怒骂道,“谁说是本王胁迫他的,你没看见这大傻子还隔那儿乐呵呢?” 金纯闻言一怔,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只见太孙殿下正与几个流民相谈甚欢,脸上露出了诚挚的笑容。 真特么跟个大傻子一样! 嘶…… 太孙殿下这不会是被汉王给玩傻了吧? 来不及多想,金纯快步走到朱瞻基身前,急声唤道:“太……” “哟,老金啊!”朱瞻基急了,立刻出声打断了金纯呼唤。 他好不容易认识了这些新朋友,一旦被金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还怎么伪装下去? “你先别说话,等我把这货给卸了!” 朱瞻基抢先一步出声,随即快步走上前去,把肩上的红砖卸到了地面上,跟一旁巡视的工头低声解释了几句,好像正在批准一样。 那工头倒也是个聪明人,原本他见祝小子气宇轩昂谈吐不凡,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很有可能是家道中落的显贵子弟。 所以工头对他也是颇为关照,从未呵斥鞭打过他。 现在祝小子请求同家里亲戚说上几句话,工头瞟了一眼身着常服的金纯,心中顿时惊起了滔天骇浪。 金纯虽然穿着常服,没有穿官服,但他身上那常服可并不是粗布麻衣,明眼人一见到就知道他非富即贵。 更何况金纯做了这么多年的朝堂重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场。 工头一见到他,就好像见了猫的老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甚至还赔上了笑脸。 “祝小兄弟,你放心去吧!” “慢慢聊慢慢聊,不着急的不着急的!” 这一刻,工头无比庆幸,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赞。 他要是先前对待这祝小子,如同对待那些倭奴那样非打即骂,只怕现在有好果子吃了! 朱瞻基看破也不说破,拱手道了声谢,这才强行拉着金纯来到了一旁。 “好险好险,差点就暴露身份了!” 朱瞻基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随即满脸疑惑地看着金纯。 “我说金大人,皇爷爷不是让你明察暗访吗?你就是这么来北平暗访的?” 他娘地人都被架到了汉王面前,这还暗访个屁啊! 金纯听到这话,嘴角有些抽搐,不过他也很愤怒。 “太孙殿下,您可是国之储君,怎么能同这些流民一起在工地劳作?” “而且皇上命殿下来北平,可是给殿下交代了任务的,微臣怎么看殿下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其实金纯很想说,你是被汉王给忽悠傻了吧,搬砖还搬得那么开心? 朱瞻基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金纯的说法不置可否。 “金大人,你不懂!” “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这话倒真是朱瞻基的心里话。 他朱瞻基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或者说没有资格拥有朋友。 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众星捧月。 皇爷爷更是相信他朱瞻基乃是“传世之孙”,所以对他给予了厚望。 从懂事起,朱瞻基就要开始蒙学,接受正规的宫廷教育。 十三岁那年,他直接就被皇爷爷册封为了大明皇太孙,贵为大明的国之储君!ъiqugetv 太孙已立,国之社稷可安! 此后皇爷爷又把自己带在身边悉心培养,甚至跟着他东征西讨。 这人呐,得到了一些东西,就会失去相应的东西。 比如,朱瞻基得到了太孙大位,也失去了友情。 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是些谄媚巴结、阿谀奉承之辈。 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先前在应天西山军营,结识了郭晟这些勋贵二代,一同参加训练,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然而因为岭北一战,郭晟等人碍于他朱瞻基的太孙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太孙幼军阵亡的那些兄弟,都是因为他朱瞻基的一意孤行,所以他们也没办法再回到最初的模样,只能离心离德,表面恭敬。 唯一算得上是朋友和兄弟的,就只剩下了朱瞻壑。 偏偏朱瞻壑这小子又是汉王世子,自己与二叔之间的关系恶劣到了极点。 有那么一瞬间,朱瞻基真是怅然愁苦到了极点。 结果偏偏来到这工地之后,朱瞻基反倒是发现自己真的爱上这里了。 整日除了上工做苦力外,就是累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根本不用去思考那些烦心的事情。 而且这些苦役流民来自天南海北,个个都比他朱瞻基这位太孙殿下有见识,而且说起来话来那也是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朱瞻基在工地上面只干了短短半个月,却成了他这辈子最轻松最快活的日子。 不用端着皇太孙的架子,同工友聊天打屁,说着以往都不敢说的脏话荤话,日子简直不要过得太痛快! 所以,他是真的喜欢这里,也不希望金纯的突然出现,破坏了这一切! 奈何金纯完全理解不了朱瞻基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地低喝道:“太孙殿下,您正值进学的最佳年纪,此刻应该跟在皇上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治理国政,应该同硕儒名流探讨儒学经义,而不是在这儿同一众流民苦役浪费生命!” “这些不过是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流民苦役,他们能教会太孙殿下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住口!”朱瞻基怒了,低喝道:“孤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金纯:“!!!” 疯了! 疯了啊! 怎么还搬砖上瘾了啊? 汉王朱高煦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太孙殿下如此不思进取? 咋滴你天天在这里搬砖,还能搬出一个盛世大明来? 金纯很痛心,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苦口婆心地劝说。 然而下一刻一个大嘴巴呼了过来,却是呼在朱瞻基后脑勺上面。 “上工呢,闲聊什么?还不快滚!” 朱高煦呼了朱瞻基一巴掌,怒喝道。 朱瞻基平白挨了这一下,委屈巴巴地扭头就走。 金纯看到这一幕,气得满脸涨红。 “汉王!” “你狼子野心!” “你不当人子!” “你丧心病狂!” 朱高煦闻言看着金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老家伙,怎么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地吵吵个不停? 好想一巴掌拍死他! 第498章 琉璃!本王一向视钱财如粪土! 金纯也算是看明白了。 一切问题根源都出在汉王朱高煦身上。 而且这位汉王爷虽然十分不待见自己,但他却是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金纯虽然感到疑惑,不过这正好给了他一种莫名底气。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金纯当真就如同一只苍蝇般,嗡嗡地在朱高煦耳边吵个不停。 朱高煦终于无可奈何,只能拉着金纯坐下来,准备同他好好聊聊。 “我说金大人,皇帝陛下让你过来明察暗访,那你就去查去啊!” “你他娘地怎日围着本王转,算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你想让本王主动交代罪行?” 一旁郭资听到这话,顿时就笑出了声。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汉王吃瘪。 面对金纯这位刚正不阿的直臣戆臣,汉王朱高煦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 金纯听到这话,直接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wwwbiqugetν “不去!” “没什么好查的!” “汉王殿下放心让下臣去查,那就只能证明殿下已经做好完全准备,下臣即便去查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朱高煦:“???” 我尼玛啊! 真说不清楚了是不是? 这老家伙怎么就这么拧,非对自己有意见呢? “那金大人你去游山玩水可好,只要别烦本王,你想干嘛干嘛去!” 朱高煦都快哭了,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头疼。 这金纯本就是一位直臣戆臣,而且还为大明做出了突出贡献,称得上是一位贤臣良臣。 朱高煦与他无怨无仇,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所以不可能对金纯下手。 不料这老家伙恃宠而骄,一直围着自己吵个不停,这换谁谁不心烦啊! “金大人,金大爷,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王现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您老人家行行好,别这么玩了成不成?” 成天身边跟着一只苍蝇,嗡嗡嗡嗡地围着你转,这搁谁都受不了啊! 金纯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笑道:“简单,殿下只需要告诉老夫,那两笔银子都去了何处!” “一笔是孙瑜等人这些年来贪腐受贿的赃银!” “另外一笔则是汉王殿下在华春园举办品鉴会卷走的三百万两!” 朱高煦:“!!!” 嘶! 有点东西啊! 东厂那些番子,还是有点真本事嘛! 此次品鉴会最后的交易额高达三百万两,只有那么几个人才知晓。 结果这还没有多久,具体数目就被朱棣给知道了,还派遣金纯赶来调查此事! 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小觑东厂了,有些太掉以轻心了。 回头得让聂兴好好查查,把这些东厂番子都清理出来! 朱高煦虽然问心无愧,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明。 但是这不代表着,他甘心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不给朱棣那个坑儿贼一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就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一,品鉴会那笔银子,全都投入了商业区的建设之中。” “这件事情主要是郭老头在负责,而且每一笔钱花到了什么地方,那可都是记了账的,这事儿你可以问问郭老头!” 一听到这话,金纯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了郭资。 后者点了点头,直接取出账本递了过去。 金纯也不含糊,接过账本就翻阅了起来。 他是真的有些惊了,原本以为汉王殿下贪腐敛财,结果钱压根就没过他的手,全部用于建设北平商业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好像枉做小人了。 然而金纯只是看了片刻,顿时勃然大怒。 “汉王!你把下臣当傻子骗着玩?” “这什么鬼商业区,修建商场需要动用琉璃?光是购买琉璃都花费了百万两纹银!” 离谱吗? 真他娘地离谱啊! 修个商业区,买几大车的琉璃? 咋滴你准备修建一座人间白玉京啊? 朱高煦还没开口,郭资就抢先解释道。 “金大人,此事你倒真是误会汉王殿下了。” “这商业区中的大明商场,乃是重中之重,所以必须标新立异,吸引天下商贾云集于此,才能帮助商业区发展壮大,才有利于新税制的推行……” “即便如此,那也不可能动用琉璃……” 金纯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琉璃这东西价值不菲,哪有这么败家的啊! “不不不,汉王府已经掌握了成熟工艺,这一百万两的琉璃费用,不止是商场,还包括了修建北平紫禁城需要的琉璃!” “汉王殿下这是给了一个成本价啊,否则那么多的琉璃,别说一百万两了,就算是一千万两都买不到,也无处可买!” 金纯:“???” 啥? 成本价? 一百万两只是成本价? 汉王府掌握了琉璃生产工艺? 朱高煦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虽然修建北平紫禁城,这是皇上交给本王的任务!” “我汉王府那些匠人宗师,也是要开工钱的。” “还有生产琉璃的原材料,以及匠人宗师的加工费用,这些可都得给钱。” “总不能给皇上修建琉璃水晶宫,还让本王自个儿掏腰包,垫钱给他修吧?” 听到这些抱怨,金纯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 刚刚这两位说的是……修建一座琉璃水晶宫? 嘶……这么财大气粗的吗? 即便是金纯此刻也有些动容,下意识地问道:“汉王殿下,能否允许下臣一观?” “成,知道你不死心,走吧!” 朱高煦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带着金纯与郭资来到了汉王府的琉璃厂。 这琉璃厂坐落于西山山麓,山上就是皇家制造局,山下则是琉璃厂,有飞熊卫禁军日夜把守,也算是朱高煦假公济私了。 金纯郭资二人,跟着汉王爷来到了一处仓库。 当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堆积如山的绚烂琉璃时,整个人已经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些琉璃,晶莹剔透,色彩绚烂,光彩夺目。 随便拿一块放到外面,那可都会引起达官显贵的争抢,是不折不扣的珍贵宝物。 可是现在,它们就好像是大白菜一样,被汉王爷随意地丢弃在这仓库里面,不少琉璃堆在角落里,都蒙上了一层灰。 “这……这……” “暴殄天物啊!” 郭资有些痛心疾首,满脸不解地看着朱高煦。 这位汉王爷究竟在想什么? 他生产出这么多的琉璃,为何不推入市场售卖? 偏偏让这些价值千金的宝物堆在仓库里面吃灰? “王爷,为何不……” 郭资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发问道。 “卖出去?”朱高煦笑了笑,“为何要卖出去?” “这些琉璃因为稀少,所以才会价值不菲,这么多琉璃一旦涌入市场,只会扰乱市场的正常秩序。” “更何况本王一向视钱财如粪土,即便这些琉璃可以把大明的银子都圈进汉王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郭老头,本王曾经告诉过你,货物的价值在于流通,金银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刺激大明的商业向前发展。” 顿了顿,朱高煦第一次吐露了心声。 “不过这些琉璃都堆满了好几个仓库,也的确要卖出去一些了。” “但不是卖给大明百姓,而是等到诸王打下了新土,等到郑和再一次率水师出海,用这些琉璃去换回全世界的奇珍异宝,助我大明繁荣富强,这才是本王生产它们的目的!” 郭资:“!!!” 金纯:“!!!” 第499章 水泥厂!心情复杂金侍郎! 服了! 二人彻底服了! 以后谁还敢说汉王贪腐敛财! 二人绝对第一个站出来跟他对喷! 贪腐? 敛财? 需要吗? 汉王如果真个想要敛财,直接将这几大仓库的琉璃扔出去,那会是一笔何等惊人的财富? 偏偏人家就不这样做! 人家有着更加远大的志向! 人家想把这些琉璃卖给外邦蛮夷,助大明繁荣富强! 一时之间,金纯与郭资看着绚烂夺目的极品琉璃,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郭资倒还好,此刻他总算是理解,汉王殿下为什么说他格局小了。 这格局真是小了啊! 守着一座金山银山,汉王爷还能不为所动,丝毫不动心! 与他相比,自己一辈子坚守清廉,当真是算不得什么了。 金纯此刻尴尬到了极点,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查人家汉王爷贪腐敛财? 查你大爷啊! 这还需要查吗? 自己还有脸去查吗? 人家一心为国,守着金山银山不为所动,结果你还怀疑人家大肆敛财,还赶到北平去查人家…… 皇帝陛下,这次真是看走眼了啊! 金纯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扎进那些琉璃山里,把自己给埋了。 朱高煦见状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淡笑着解释道:“行了,琉璃的事情,包括琉璃水晶宫的事情,希望金大人能够保密,不要那么早就宣扬出去。” “哦?”金纯闻言一怔,下意识地追问道:“汉王殿下,这是为何?” “给皇帝陛下一个惊喜呗,要是让他知道本王掌握了琉璃生产工艺,那还有个屁的惊喜!” 朱高煦没有气地笑骂道:“更何况以皇帝陛下的贪婪本性,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强行没收本王的琉璃生产工艺,然后再大批量地生产琉璃推入民间,敛财圈钱!” 金纯:“???” 啊这……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如此诋毁你亲爹! 这样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但是金纯转念一想,回想起以往皇帝陛下做的那些事情,一时间觉得还真有可能。 这以前皇上为了筹措军饷,那是真敛财圈钱啊! 天天把他的小算盘夏元吉喊到一起,二人就开始谋划着怎么圈钱,怎么敛财! 金纯还真是不敢去赌,赌皇帝陛下会不会对琉璃生产工艺动心。 倘若自己将此事告知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直接从汉王手中将这琉璃生产工艺夺走,生产琉璃推入民间敛财圈钱,那对整个大明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 方才汉王殿下也说了,金银铜钱等货币的价值在于流通,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刺激商业发展。 结果金银铜钱全部进了内帑,皇帝陛下富得流油,平民百姓却是穷苦不堪,这样的大明,只怕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有着这层考量,金纯更愿意相信汉王朱高煦。 毕竟人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而且一直都做得很好! 既然如此,何必多次一举,节外生枝? “殿下放心,下官心中有数了。” 听到这个肯定回答,朱高煦欣慰地点了点头。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郭资与金纯闻言都是一愣,不太明白汉王殿下的意思。 朱高煦看向金纯,主动解释道:“金大人不是质问本王,孙瑜等人贪腐的赃银去了何处吗?现在本王就带你过去看看!” 金纯闻言一怔,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此次,好像真是枉做恶人了! 三人出了琉璃厂,坐上汉王府的马车,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下车吧,到了!” 郭资与金纯急忙起身,跟着朱高煦下了马车。 金纯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隐约间看到无数人在路上忙碌着,仔细去听还能听到隐隐有号子声传来。 众人渐行渐近,金纯这才终于看得清楚。 原本还算宽敞坚实的主路被彻底挖开,一些人在把一些大石头砸碎,然后将大一些的丢进被挖开的主路,并且尽量弄得平整。 另外一些手指大小的石块则会被收到一起,堆到路边指定的地方。 众人刚刚听到的号子声,就是工人们砸石头时发出的。 “汉王殿下,他们为何要毁坏道路?” 金纯见状很是纳闷,拧着眉毛拿手一指那些劳作中的人们。 朱高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解释道:“眼瞎啊,看不出来人家在重新修路啊!” 重新修路? 郭资心中顿时一动,回想起了汉王殿下不久前的说法。 要致富,先修路! 汉王爷这是把修路的事情落实到位了? 金纯被怼了一句,只能讪讪地笑了笑。 “不过这些民夫从何而来,殿下可不能随意……” “都是流民饥民,本王用了以工代赈的法子,他们上工修路,工地发放粮食,虽然不算多,足以保证他们一家的温饱了。” 汉王朱高煦的每一个举动,都带有值得人重视深思的深意! 而且,事实证明,人家这样做,真的是对的。 原本还在劳作的民工,一见到汉王殿下来了,立马诚心实意地跪拜在地上,叩谢这位救了他们全家老小的大恩人。 汉王爷也没有拘着,上前亲手扶起了一位老人,然后让大家继续开工,多挣点粮食。 瞧见这一幕,金纯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想不明白,汉王朱高煦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位天潢贵胄,对待底层百姓和颜悦色,想方设法地为百姓谋福利,这种人却不是大明朝的太子! 而大明那位太子爷也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推行各项仁政善举,但金纯从未听说过那位太子爷与底层百姓有过什么接触。 他们二人,到底谁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没走出多远,前面一座乌烟瘴气的小山映入眼帘。 “到了。” “这里是水泥厂!” “孙瑜等人的赃银,全被本王砸在了里面!” 郭资与金纯一愣,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水泥窑与红砖窑,一时间有些不太理解汉王殿下的目的。 难不成汉王殿下这是铁了心跟工地干上了,准备转行当包工头了?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水泥窑,朱高煦那是豪气顿生! “一年之内,本王要让北平所有的主路都变成水泥路!” “三年之内,本王会修建一条连亘北平与应天的宽阔水泥路!” “十年之内,本王要让我大明所有的驿路主路都变成水泥路!” 郭资:“!!!” 金纯:“!!!” 第500章 仁政不落实只会流于形式! 包工头! 妥妥无疑的包工头! 郭资和金纯此刻都有些无语。 汉王殿下这是又开始不务正业,玩上瘾了啊! “汉王殿下,你真打算修路?” 郭资有些惊讶于汉王朱高煦的决心,但他还是善意地提醒道。 “殿下想过没有,按照殿下所说的方式,远的暂且不提,北平所有主路全部重修成水泥路,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郭资一向精明,尤其擅长官理钱财人力。 营建北平新都这么大的项目交到他手里,还能做到井井有条,工期稳步进行,其能力可见一斑。 郭资只是粗略心算了一下修路的成本,就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眼下的重中之重,是营建北平新都,而不是修建这水泥路。 路可以等新都修建好了再修,没必要急于这一时。 不管是什么工程项目,都需要投入海量人力物力财力,更何况还是两个重大项目同时进行! 继续这样搞下去,老百姓饱受征调劳役之苦,迟早会受不了! 到时候揭竿而起,可就会天下大乱了啊!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郭老头,你放心吧,本王修路不会调动新都的劳工民夫。” “至于钱粮一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本王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就安安心心修建西宫和城墙吧,剩下的事情你不用多管。” 听到这话,郭资与金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金纯咂了咂嘴,目光复杂的盯着朱高煦,隐约间似乎看到皇上的影子在与他重合。 虽然这位汉王殿下的确嚣张跋扈,有些事情经常会做的很出格,甚至是让人看不懂。 但不可否认的是,汉王殿下做事情的确够大气,甚至有些时候明知道不可为,他偏偏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之,任谁知道了他的规划与目的,都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纵观汉王朱高煦自监国理政以来搞出的一系列事情,虽然有时候确实“大逆不道”,枉顾纲常礼法,但也确实配得上那句“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偏偏,他是汉王朱高煦,不是太子朱高炽啊! 如果说,这两位殿下合二为一,那该有多好? 大明朝只怕会迎来一个真正的巅峰盛世!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纯暗自叹了口气,思索着这调查奏报该怎么写。 他可是受命前来北平,调查汉王大肆敛财一事。 可是走了这么一遭,金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奏报了。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琅琅书声令金纯脸上一喜。 “汉王殿下,这附近还有学院吗?” “嗯,旁边有一个刘家镇,水泥厂的工人大部分都来自那里。” “本王得知这镇上没有学院,就出资建了一座,给孩子们启蒙。” 金纯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怎会……如此?” “朝廷不是在各地乡野都设置了社学,给孩子启蒙吗?”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高瞻远瞩,创立了一套完备的人才培养体系。 民间乡野设立社学,给乡野稚童启蒙。 州府郡县设置县学,中央帝都则有最高学府国子监,供天下学子进学修德。 有着这一层层的官学机构存在,大明学子想要读书习字,进学修德,也就有了门路。 不料朱高煦听见这话,直接嗤笑了一声。 “金大人,你真是在庙堂居久了,不知民间疾苦啊!” “天灾人祸之下,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余力支持孩子去读书?” “至于那社学,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社学想要正常维持运转,总得有先生教授吧?那这些先生的工钱谁来发放?” “而且本王可是听说,有些先生教授孩子,那也不是白教的,还得给什么束脩之礼,不是银钱就是肉干,老百姓哪里给得起?” “给得起的家庭,也不会让孩子在社学,而是直接送去县学了,给不起的家庭孩子也不用读书了,老老实实地帮着家里务农种地,还多了一个劳力,兴许来年还有个好收成!” “金大人不能总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朝廷设置社学的确是一项利民仁政,可是这项仁政无人监管无人跟进,最后就会流于形式,甚至变成官员贪腐谋利的工具!” 金纯听完这些残酷的事实真相,整个人神情有些恍惚。 他从来想过,底层百姓的日子,会过得这么艰难! 他也没有想过,那些个地方上的读书人,竟然会如此无耻! 不过是给一些孩子启蒙,费得了你什么力气,还要收束脩之礼! 不过是些童生秀才,认识几个大字,读过几篇文章,还真把自己当文化人了? 这世道,怎会变成这样啊! 金纯沉默不语,众人一路无言,很快来到了刘家镇。 镇子里的人见到汉王朱高煦,纷纷自发地叩拜行礼。 如果不是汉王殿下建设的水泥厂,给了他们上工获得粮食的机会,镇子里只怕早就饿死了不少人! 这一切,可都是汉王爷的大恩大德啊! 金纯听着这些村民叽叽喳喳的解释,第一次对自己坚定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朱高煦有些头疼地摆了摆手,随即一行人快步离开了。 没走出几步远,他们就来到了镇子里的学校。 一群孩子见到汉王朱高煦,纷纷兴高采烈地冲了出来,大喊大叫地吵个不停。 朱高煦很是无奈,命郭登取来了马车上的糖果,这才总算是哄住了这些孩子。 金纯看着朱高煦脸上那诚挚温暖的笑容,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先前他所看到的一切,或许有可能是汉王提前布置好的,不是没有作秀的可能! 但是,孩子是不会说谎的,这些孩子与汉王朱高煦明显很熟,把他当成了亲人一般亲切。 短时间内想要培养出这种感情,或者说想要一群孩子演出这种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刻,金纯长叹了一声。 等到孩子们离去,朱高煦这才松了口气。 “这学校是免费的,不用交钱。” “先生也都是山上制造局的匠人师傅,认识字的那种。” “本王想着以后西山附近的村子镇子,都可以建设起这种免费学校,至少让孩子有书可读,认识基本的字,将来也能有个好的出路。” 听到这话,郭资眉头一皱。 “殿下不准备让他们学儒?” “学个屁!饭都吃不饱学那玩意儿有用?还不如让山上的匠人教他们一些实用的东西!” 朱高煦看着教室里面正襟危坐的孩子们,眼中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温情。 “王骥解公豹等人也在各地建设免费学校,给孩子们提供读书习字的机会!” “等到新学逐步走上正轨,本王会在天下每一个村子镇子里修建学校,让天下孩子都有书可念!” “到了那个时候,孩子们就可以读真正的书,明白真正的大义了!” 第501章 金纯的奏报!永乐帝人都傻了! 应天,帝都。 朱棣正在批阅奏章。 诸王外放的政策落实,三巨头提出了不少行之有效的限制措施,正在稳步进行。 对此朱棣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着手关注其他新政。 老二搞出来的这些新政,可谓是六部百司都有参与。 兵部、吏部与户部三巨头负责诸王外放一事。 礼部与学部,解公豹、王景等人则游走四方,大力宣扬新学。 工部,宋礼带着他那些小弟一直嚷嚷着搞什么“大明工会”…… 就连刑部都被强行插入了不少律令,全是针对士绅缙绅的,或者说针对他们的功名特权,为此刑部尚书张胥风评一度差到了极点! 此外,都察院权力大增,顾喷子带着他那一众喷子大力推行什么“考成法”,每日把文武百官折腾得死去活来,考核不合格直接就给你往死里整! 通政司也是忙得焦头烂额,鲁穆搞那个什么“大明新报”,前不久还向户部索要了一大笔经费,准备在各地州府开设地方机构,专门负责大明新报的印刷与宣扬。 好像大理寺没有什么新政搞的,新任大理寺卿贾谅一直都是顾喷子的小迷弟,现在正跟着他的好大哥一起折腾文武百官呢! 老二监国理政了这么一段时间,大明中央朝廷的各个部门都被他给折腾得变了个模样。 什么“因循守旧”,什么“纲常礼法”,什么“祖宗制度”,在老二这个逆子眼中全都是狗屁不如。 他想怎么玩,他就怎么玩,偏偏还被他给玩出了一朵花来! 即便是朱棣都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明朝堂,当真焕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生机与活力! 这以前吧,官员贪腐享乐成风,而且大多尸位素餐,朱棣也想过整改,奈何他的重心主要放在北伐上面,象征性地训斥百官几句,人家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丝毫不见什么效果。 可是现在,百官别说贪腐了,你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都察院就找上门来了,直接该贬斥的贬斥,该罢官的罢官。 当然,你也可以贪腐,那都察院上门就不会是和颜悦色的了,而是如狼似虎,直接抄你家抓你人! 因为老二这个逆子的一手神奇操作,都察院现在对查办贪官污吏一事异常上心,毕竟查办一个贪官,他们就有一笔不小的福利进项,远比之前提心吊胆地自己贪腐要轻松容易许多。 而且这可是完全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合理进项,根本不同于私底下贪腐受贿。 如此一来,都察院简直成了一个温和版的锦衣卫,完美履行了监察百官的基本职能! 老二这个逆子,操控人心的本事,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出彩,还令人畏惧! 一想到这儿,朱棣这是又欣慰又忌惮。 欣慰的是,他最偏爱的儿子,终于大器晚成,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天潢贵胄。 忌惮的是,这个反骨逆子行事没有顾忌,偏偏他还不是太子! 想着想着,朱棣又想到了储君这个问题上面,一时间头疼到了极点。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老二这个汉王爷,都比老大这个太子爷,要出彩得多啊! 除了老二那个冲动易怒的臭脾气,征战沙场,治理国政,老大似乎还真没有哪方面比得过老二。 朱棣最担心的地方,在于薛禄、柳升等骄兵悍将! 自己百年之后,老大这个优柔寡断的仁厚性子,是绝对压不住他们的。 但是,老二是能够压住,自己难道真要更易储君吗? 北伐战事平定,大明恢复安宁。 然而他这位皇帝,内心一直安宁不下来。 储君一事,成了朱棣心中永远的痛。 应当挑选何人为储君,朱棣几经犹豫,但是狠不下这心去易储。 毕竟老大这个太子爷,并没有犯任何过错,反倒是备受朝野敬爱拥戴。 反倒是老二这个反骨逆子,一向嚣张跋扈惯了,风评不是很好。 更何况贸然更易太子,只会造成国家动荡时局不稳,所以不管于情于理,这个太子都不能换! 可是,老大真能压的住那些骄兵悍将吗? 难道朕也要像太祖高皇帝那样,临终之前来一场血腥大清洗? 朱棣陷入了沉思。 正当这个时候,一封奏报送了过来。 奏报来自北平,署名人正是金纯。 金纯奉命前去调查老二贪赃枉法的罪证,朱棣对此事尤其上心,所以金纯的奏报可谓是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 拿起奏报一看,朱棣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 这他娘地……是什么意思? 看奏报之前,朱棣曾经想过多种结局,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老二这个反骨逆子正在大肆敛财招兵买马,准备效仿自己来一场靖难之役。 然而这奏报里面的内容,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汉王朱高煦不但一心为国为民,而且惩治了孙瑜等贪腐受贿的不法官吏,引得北平百姓交相称赞,更是受到北平子民的拥戴。 如果这封奏报,出自他人之手,朱棣绝对会嗤之以鼻,下令将此人吊起来打! 可是,这他娘地是金纯写的奏报啊! 金纯的笔记,朱棣还是认识的。 那么问题来了,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臣戆臣,可能会被汉王贿赂,从而写下这种东西吗? 绝无可能! 金纯不是这样的人! 这一点朱棣很是清楚! 但这位他娘地,你是认真的吗? 老二不但没有贪赃枉法,还一心为国为民? 合着是朕生出了不该有的疑心,以致于冤枉了汉王爷?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朱棣眉头紧锁,耐着性子往后面看去,最终陷入了沉思。 金纯这封奏报,是以他自己的视角,原原本本地叙述了到北平的所见所闻。 奏报里面的内容,包括太孙朱瞻基在工地搬砖,包括品鉴会三百万两银子的去向,以及孙瑜等人贪赃枉法的赃银用到了何处,甚至包括汉王朱高煦在刘家镇建的那个免费学堂…… 只是,因为汉王朱高煦的提醒,金纯并没有上报琉璃水晶宫一事。 朱棣顺着金纯的视角,毫无阻碍地洞悉了北平的社会百态,以及汉王朱高煦在北平的所作所为。 这一刻,他罕见地沉默了。 愤怒与质疑,早已被欣慰取代。 老二,真的长大了啊! 得一方百姓敬重爱戴,这对一名皇室而言最大的认可! 汉王朱高煦,不再是那个滚刀肉,臭丘八了! 第502章 宋礼来了!汉王爷要不努力一把! 该说的说了。 该看的也都看了。 金大侍郎终于安分了下来。 不过他也没急着走,还赖在北平四处游荡。 朱高煦对此也毫不在意,只要别烦自己,爱去哪儿凉快就去哪儿凉快。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一桩麻烦事情解决了,另外一桩事情就跟着来了。 这才刚刚消停了几个月,过了一个安稳年。 朱高煦就见到了一个老熟人,赫然正是工部尚书宋礼。 “我说老宋头啊,你堂堂工部尚书,没事跑来北平做什么?” 朱高煦看着风尘仆仆的宋大尚书,觉得纳闷到了极点。 你说你一个尚书大人,中央工部的部门长官,咋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四处游荡瞎逛? 宋礼放下了茶杯,叹了口气。 “王爷,您在北平可是逍遥快活了,完全忘了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啊!” 朱高煦:“???” 嗯? 怎么事儿? 咋感觉宋礼一副怨妇的模样? 朱高煦仔细思索了片刻,更加纳闷了。 “老宋头,你工部好像没什么事儿吧?” “有事!天大的事儿了!王爷您真给忘了?咱那大明工会……” 宋礼急得都快哭了,恨不得对这厮抱以老拳! 当初可是你汉王殿下最先提出的组建大明工会。 为此宋礼可谓是上蹿下跳,带着工部那一票兄弟舌战群儒,据理力争。 毕竟这大明工会要是办成了,他们也有青史留名乃至流芳百世的机会。 结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汉王这东风却他娘地跑路了! 一溜烟儿直接跑来了北平,对应天帝都的事情不闻不问。 跑了就跑了吧,至少皇帝陛下回来了。 然而宋礼带着工部那一票兄弟多次上奏陛下,请求组建大明工会。 皇帝陛下就跟没看见一样,所有奏报全都石沉大海! 见到皇上是这副态度,宋礼顿时就坐不住了,借着巡查新都修建进度的名头,着急忙慌地赶来了北平,想问汉王爷要一个说法。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裤子都脱了,结果你人跑了! 朱高煦听见这话,这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失误失误,这你也知道,本王自来到北平至今,一直都没闲过,所以真把大明工会这事儿给耽搁了。” “不过也算是有利有弊,至少皇家制造局在西山彻底站稳了脚跟,而且因为制造局匠师经常下山免费教授孩子,帮助百姓修路搭桥,所以西山附近的子民也对匠人改变了看法。” “现如今,正值新春佳节,倒真是组建大明工会的最好时机!” 朱高煦来北平也有小半年了,这半年来北平在他的大力发展之下,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就拿皇家制造局而言,西山附近村子镇子都建好了免费学校,制造局匠师轮流前往这些学校授课,给孩子们启蒙。 皇家制造局局长胡元澄对此事极其重视,他很明白汉王殿下此举的真正深意。 这不只是仅仅培养匠人子弟,而是为了培养真正的科学子弟,让他们作为火种,将来走出去改变整个大明啊! 所以,在胡元澄的鼎力支持下,这项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局长大人胡元澄亲自在学校授课的身影。 平民老百姓都是朴实无华的,你对他们好,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皇家制造局如今名声很是不错,走到哪里都受到人尊敬爱戴。 这般良性循环之下,连带着匠人的处境也改善了许多。 至少,人们对这群沉默做事的匠师多出了一分尊重! “老宋,这就可以开始,本王先将工会总部设在北平,你觉得如何?” 宋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苦涩。 “王爷,老夫担心的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一直暧昧莫名,即便是在北平设立了大明工会,如果得不到皇上和朝廷的支持,这工会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这话是真话。 按照他们二人原定的设想,大明工会将在各地州府开设分部,为天下匠人评级,保护天下匠人的利益。 光在北平开设一个总部,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与允许,那是根本没有什么用的。 朱高煦闻言,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朱棣的态度,暧昧不清,这很好理解。 毕竟士农工商的阶级摆在那里,工匠的地位远不如士大夫。 大明工会一旦组建完成,行成一套匠人评级升迁的稳固体系,那就势必会触及到士绅缙绅的利益。 毕竟你给匠人评了级,就要相应地给他们一些福利待遇,比如免除部分徭役赋税等,而这恰恰是读书人的功名特权! 特权特权,何为特权? 专有的特殊权力! 大明工会,就类似于科举制度。 科举乃是文人入仕为官的途径,源源不断地为文臣集团提供新鲜血液,这样他们才可以掌控朝堂。 而朱高煦要设的大明工会,正是基于这种性质,想要为匠人开辟一条入仕的道路。 匠人被大明工会评为顶尖大匠宗师,那就可入皇家制造局与工部为官,自此转为官身。 而这同样会触及到士绅缙绅的利益。 说白了,朱棣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当真与天下士绅缙绅撕破脸面。 他汉王朱高煦监国理政的时候可以这样做,因为他只是一个监国王爷,不是皇帝陛下,甚至连太子都不是。 士绅缙绅可以暂时容忍他胡作非为,等到皇帝陛下回京,或者说太子殿下上位,一切都会拨乱反正,回归正常状态。 然而一旦皇帝或者太子露出这种苗头,那士绅缙绅是绝不会答应的! 而皇帝还需要他们替自己牧民,所以朱棣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永乐帝也在等,等汉王朱高煦的新学做出成绩,培养出一批可用之材! 到时候,就是老朱家向天下士绅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这样吧,先投石问路,在北平把大明工会搞起来,试探一下各方反应。” “至少本王对北平的掌控力尚在,那些人是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得。” 听见朱高煦这个提议,宋礼也只能点了点头。 工会总部设在北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皇上迁都之心朝野皆知,北平就是日后的大明帝都。 “老宋头,你别心急。” “本王说话一言九鼎,这工会肯定是会办起来的。” “至于我爹那个糟老头子,你不用太在意他的看法,他脑袋不好使。” 宋礼:“!!!” 我尼玛啊! 你真是有些飘了啊! 这话你敢当着皇上面儿说吗? “咳咳,王爷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要不努力一把,夺个嫡什么的……” 朱高煦:“???” 第503章 总部选址!工商业的魅力! 债主上门。 朱高煦也躲不过去了。 毕竟是他当初欠下的债。 思来想去,汉王爷决定还是先试试水。 士绅缙绅反对那是必然的,但不能因噎废食。 先把总部架子给搭起来,释放出一个信号。 那些个士绅缙绅就算要闹,也只会闹到朱棣哪儿去。 在这北平地界上,老子朱高煦就是无冕之王! 一想到这儿,汉王爷立马就展开了行动。 首先就是确认工会总部的驻地,放在哪个位置比较合适。 毕竟是大明工会的总部,无可争议的朝廷机构,那么自然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充满威严肃穆,这样才能给天下匠人信心,让他们从心底接受并且信任大明工会。 但是,匠人受到剥削压迫已久,就如同最初的军器局那些匠人一样,骨子里都饱含着对官员的畏惧。 那么,这工会总部也就不能搞得像官府衙门一样,令人望而却步! 朱高煦同宋礼对着北平规划图商议了半天,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实地考察。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总算是确认了大明工会总部的位置,位于皇城西侧,最靠近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地方。 当然,这也不是汉王殿下那么小气,故意刺激那些缙绅官员恶心人。 嗯,如果真被恶心了,那也是活该。 确认了位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朱高煦直接调了一个皇家施工队过来,大张旗鼓地就开始了施工。 宋礼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大明工会总算是提上了日程,心情也很是复杂。 这还得看汉王殿下啊! 说干就干,根本不带含糊的,甚至先斩后奏,根本不顾及应天那边。 跟着汉王朱高煦做事,就是畅快淋漓。 只是可惜,汉王殿下不是太子。 “老宋头,本王先跟你交个底。” “工会总部一旦建成,你工部事情也就多了。” “至少北直隶这块的工人匠师,都要开始准备评级了,一步一步地席卷天下。” “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按照我们的计划,你工部只要做好工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外部的压力麻烦什么的,交给本王来解决。” 宋礼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朱高煦欣慰一笑,宋礼的能力,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不过汉王爷也很纳闷,这怎么自己来了北平之后,一个个地都喜欢来北平赖着不走啊? 咋滴共同建设,发展北平? “老宋啊,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工、农、商的发展,缺一不可。” “俗话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是一阵见血的精辟之语。” “没有农业,百姓的生活就没有了基本保障,粮食都供应不上,国家就要动荡无法稳定。” “没有工业,国家就没有发展,百姓生活水平就无法提高,比如这水泥红砖,完全可以给大明带来一场颠覆性的巨大改变,让老百姓住上更牢固的房子。”wwwbiqugetν “没有商业活动,国家资源就得不到交流,只会形如一滩死水,毫无生机活力,百姓生活也难以持续,没有这些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商人,老百姓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整个大明也将因此失去活性!” 宋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大受震撼。 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懂了没有。 只能是将汉王爷这些精辟言论暗自记下,回去自个儿琢磨通透。 “其实工商工商,这二者应当是结合在一起的,比如本王在应天帝都搞得那个纺织厂,老宋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了解了一下。” 毕竟汉王爷这么大的动作,宋礼想不了解都难! 此刻正在江南大杀特杀的采访使周忱,当初就是负责这羊毛纺织厂的啊! 以前一个卖羊毛的,现在成了钦差大臣,这让江南那些士绅上哪儿说理去? “那纺织厂走上正轨了,自然需要工人上工劳作吧?而且也需要他们掌握纺织技术吧?那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就已经是匠人匠师了!” 宋礼闻言一怔,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但很快他又察觉到不对,眉头顿时紧锁。 “王爷,这也不对,那些工人可不是什么匠籍,严格说起来,唯有匠籍之人才算匠人!” 朱高煦:“???” 你大爷! 你在听个什么鬼东西? 老子跟你普及了半天常识知识! 合着你丫是一丁点完全都没有听进去啊! “籍贯这个事情,顺手就可以解决。” “本王想告诉你的,其实就只有四个字,实业兴国!” “如今大明手工业并没有多先进,甚至绝大部分的劳动力,都还在田野里面耕田种地,或者说成为无所事事的流民饥民。” “本王来北平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先把工厂给办起来,解放这些劳动力,让他们投入到真正的生产当中!” 其实大明工商业如今的情况,也还算是有点底子的。 比如江南地区,纺织业已经初具规模。 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以小作坊为主。 一般都是一个家庭,或者几人办的,民办在这个年代,几乎无人考虑,也不具备这等条件,甚至是不敢考虑。 投资太大,而且稍微有点权力的,就能直接给整垮了。 再者说了,别说招几千人,便是招几百人,随便一个图谋不轨的谋反罪就下来了, 树大招风,便就是这般。 不过这对于汉王朱高煦而言,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天大地大,你有我汉王权力大? 本王倒是希望你能来整点小动作,不然无敌很是寂寞。 现在朱高煦的目的,就是要将这些人才全部都发挥出来,把实业给兴办起来。 往后不管是对海外出口,还是对大明内销,都有足够的货物保障。 不管是什么东西,当进入到工业化的制作模式后,它的生产成本,就会开始大幅度的降低。 反之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将会大幅度的提高,过上更加幸福快乐的日子。 这就是工商业的魅力! “王爷,这您把老百姓都拐走了,那粮食可怎么办?” 宋礼看着沉思中的汉王爷,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 大明连年天灾人祸,老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粮食才是最大的问题。 您老人家搞什么工商业,那比得过让老百姓填饱肚子重要吗?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陷入了深思。 粮食。 这是个问题啊! 得派郑和走一趟美洲了! 第504章 回京!杨士奇的进击之路! 洪武十四年,秋。 爪哇岛西北海岸。 雅加达。 一座输出胡椒和香料的著名海港。 大明水师舰队整装待发,江面上百舸争流,旌旗蔽空,鼓角齐鸣,明军威武雄壮,军容之盛为开国以来所未有,令人惊惧。 然而,这支整装待发的大明舰队里,竟然还有着大部分的异样面孔。 他们正是爪哇国、满剌加国、苏门答腊国等国投降大明的武装卫队,经过筛选之后,被纳入了大明战兵之中。 自永乐十一年,赵王朱高燧率杨士奇、黄淮等文武重臣抵达旧港宣慰司,自此以后开始了一段漫长而血腥的征伐! 满剌加国、爪哇国、苏门答腊国…… 一个个曾经入明朝贡的藩属国,要么倒在了明军的利刃之下,要么识趣地选择了举国内附! 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赵王朱高燧破三国、灭四国,攻城拔寨,威震南洋,屠灭的大小酋长部落更是不计其数! 大明赵王朱高燧之名,已经响彻整个南洋海域,甚至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向西洋传播而去! 就连那些远渡重洋准备探索东方那个古老国度的西洋商人,面对大明王朝放在南洋的这尊杀神亲王,那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触怒了这位南洋之王! 至于南洋王在各大港口设立的海上税关,针对商贾船队征收商税,各国商人那也是老老实实地缴纳税款,根本不敢节外生枝。 什么? 你说为什么要缴纳? 那他娘地你看不见旁边站着的那些大明甲士吗? 一个个地壮得跟头熊一样,尤其是身上的武器盔甲更是豪华得令人恐惧。 据说那位南洋王最是重视各大港口的税关,所以命纯粹的大明战兵驻守在各大港口税关,一旦出现了任何骚乱,或者说有人胆敢在港口税关闹事,都将会受到雷霆一击,当场就被击杀!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不过都是无用功罢了。 大明王朝,凭借着它那强大到令人恐惧的绝对武力,已经彻底掌控了这片南洋之地! 港口码头。 杨士奇带着一批人现身。 这批人里面,大致分为了三个部分。 其一是满剌加国、爪哇国、苏门答腊国等七国王室,加上某些主动投诚大明王师的部落酋长。 他们将会被送入大明帝都居住,正式成为大明天朝的勋贵老爷,下半辈子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就行了。 其二则是当年初到南洋旧港时,最高追随自己的那批家族子弟。 虽然说这些人都是汉王殿下送给自己的大礼包,举家被流放至南洋旧港。 但是他们在这三年的大明对外战争中,一直可都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从未有过什么怨言,甚至在初到旧港时撑起了架子。 这一点,杨士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其实杨士奇心里也明白,这些书香门第之家这么拼命,说白了还是渴望得到一个机会重返大明。 世家大族与寻常百姓家不一样,如果说寻常百姓来到这南洋活得更好更滋润,那他们可能不会怀念旧土怀念大明。 但是世家大族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根可是一直在大明,一直在故里。 如果这辈子回不去大明了,就算是死了到了下面,也会没脸去见他的列祖列宗! 所以现在,当杨士奇接到皇帝陛下的诏命回京述职时,他选择了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 从这几个家族里面,挑选出一些不错的青年才俊,带他们返回大明举荐其入仕为官,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其三则是这三年时间以来,大明完成了破三国、灭四国、彻底掌控南洋的辉煌壮举!ъiqugetv 在这个过程之中,涌现了不少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甚至还有南洋本地土著勇士。 他们,都为大明掌控南洋立下了赫赫功勋! 所以此次回京,他们应当同去,接受大明皇帝的亲自封赏! 毕竟人家为大明掌控南洋流过血拼过命,这么点礼遇还是应该的,值得的。 或许等到自己回京之后,大明就会多出一批新的勋臣贵戚,名为——南洋勋贵! 杨士奇正思索间,一声高喝顿时打断了他的沉思。 “哈士奇,这么快就急着走了?” 只见一名身穿血色铁甲的雄壮男子大笑着走了过来,在场所有人见到了他,全部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港口,码头,船队……所有人,无一例外。 因为,他是大明赵王,南洋王,朱高燧! 相比于三年之前离开大明时,此刻的赵王朱高燧,仿佛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毕竟三年的征战杀伐,还要总揽全局处理政务,朱高燧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蠢老三”,而是杀伐果决的“南洋王”了! 杨士奇艺听到“哈士奇”这三个字,就气得压根痒痒,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可恶面容。 嗯,虽然他还不知道“哈士奇”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你丫的取外号就取外号,咋还把人家姓都给改了? 狗贼汉王爷,你给老夫等着。 “殿下亲自相送,令下官倍感荣幸。” “行了行了,别扯那些马虎眼了。” 朱高燧没好气地笑骂道:“咱俩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难道你现在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过命的交情,这个说法,可能严重了些。 但是南洋世人皆知,南洋王手底下的心腹重臣,赫然正是“南洋相国”杨士奇。 相国,一国宰辅,地位权势高于丞相! 毕竟,丞相可以有二人,左丞相与右丞相,但是相国唯有一人! 这杨士奇的“南洋相国”之名,乃是赵王朱高燧对他的尊称。 毕竟他们二人可谓真是老二那个混账说的那样,创业初期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从旧港一地出发,硬生生打下了整片南洋之地,为大明彻底掌控了这座海上门户! 二人之间也曾爆发过矛盾争吵,也曾多次抵足而眠,这种情感早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 朱高燧知道杨士奇的人生抱负,自己这位好友,待在南洋任相国一职,的确有些屈才了啊! 他此次回京,势必会进入内阁,成为真正的大明相国! 所以,朱高燧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说什么,调侃几句后,就上前给了杨士奇一个大大的熊抱。 杨士奇面容错愕,随即眼眶湿润了起来。 “相国,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记得你是南洋相国,本王会一直给你留着这个为止!” 话音一落,朱高燧松开了他,随即退后了几步,朗声高喝道。 “恭送相国大人!” 在场之人见状,也是慨叹莫名,当即躬身行礼。 “恭送相国大人!” “恭送相国大人!” “恭送相国大人!” 这一刻,杨士奇泪流满面,更咽到说不出话来。 但他很清楚,自己内心的选择是什么,不是困在南洋这一隅之地,而是整座大明山河! 所以,杨士奇毅然决然地走了,踏上了回京之路! 大明,汉王,士奇回来了! 第505章 白驹过隙!北平包工头朱高煦! 刘家港。 这座“天下第一码头”,依然繁华依旧。 甚至杨士奇分明看得出来,这座港口比之以往还要繁华上不少。 在码头上走动的,除了驻扎在当地的官兵、军运漕粮的士兵、本地居民外,还有来自海外各国的商贾,比如宁国、楚国等等。 迄今为止,大明东海与南洋,尽皆成为大明王朝的合法疆土。 而且正因为汉王朱高煦提出的“诸王外放”国策,朝廷自洪武年间执行的严格海禁政策,也随之逐渐有了松动。 毕竟,即便是朝廷,对于此事也没有办法。 楚王、宁王、赵王等大明宗王全部都分封去了海外为大明开疆拓土,那前期总得投入兵力钱粮吧? 而且朝廷以防这些手握兵权的藩王作乱,还得时不时地派遣钦差前去慰问一番。 名义上是慰问,实则是为了监视。 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如此一来二去之间,海外诸王藩属国与大明中央朝廷之间联系愈发紧密,所谓的海禁政策,也随之放得越来越开了。 但是,这仅仅只是针对朝廷官府而言。 平民百姓,依旧还是得遵守那严厉的海禁政策,片板不得出海! 一想到这儿,杨士奇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此次他奉命回京述职,同样有着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顺应大势,请求中央朝廷打开海禁! 海禁迟早都是要打开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毕竟这海禁政策,乃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国策。 当今天子又是打着秉承太祖遗诏奉天靖难的名义夺取了江山,一向对太祖祖制十分重视,轻易间不敢做出什么改动,这才是大明至今未曾打开海禁的真正原因! 可是,南洋需要大明解开海禁! 三年南洋征伐,苏门答腊国、满剌加国、爪哇国、吕宋国等弹丸小国,或是臣服或是内附,已经尽数成为了大明疆土。 然而疆土是打下来了,可是苦于没有人口子民前去开发啊! 那些个本地土著,一向是出了名的懒惰,远没有汉族子民勤劳能干,更是不及汉族子民能够吃苦。 就算是甲士拿着鞭子抽他们,逼迫他们去耕田种地,效果也是不算太好,远远达不到杨士奇想要的预期效果。 毕竟南洋气候条件宜人,水稻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三熟,随便种几下就能全家吃饱了,人家懒惰不肯吃苦,那也是有原因的。 但是,大明需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南洋! 杨士奇至今还记得,当初自己钱去南洋旧港之前,汉王殿下给自己做出的规划! 打下整个南洋,再对南洋进行开发,将其打造成大明的一座海上粮仓! 在这个以农耕为主的时代,粮食就意味着人口,就意味着一切! 如果自己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一旦自己重返大明,绝对可以步入内阁实践自己的治国理念,甚至青史留名都不成问题! 只是可恨啊,那些土著居民性子太过懒惰了。 放着那么肥沃的田地不知耕种,放着那么优越的气候条件不知利用真是暴殄天物! 这一次,一定要请求朝廷打开海禁,允许汉族子民移民出海! 只要这样,自己才能够真正完成汉王殿下的完美规划,才能真正的造福大明百姓! 杨士奇正想着,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相国大人,到码头了。” 杨士奇闻言一怔,眺望着眼前这座繁华码头,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啊! 三载时光弹指间。 终究回到了大明。 回到了故土。 汉王殿下,您还好吗? 杨士奇竭力地看向码头上面,那乌泱泱一大片人。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汉王殿下,没来吗? 呵,也是啊,殿下日理万机,应该不会特意来迎接自己。 主舰迅速靠拢在了岸边,杨士奇迅速整理好了情绪。 “上岸之后,不要再称呼‘相国’之名,大明没有相国!” 杨士奇身后众人闻言尽皆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当年太祖高皇帝杀擅权专政的宰相胡惟庸,然后借机一举废除了传承千年的丞相制度,并且还定下了规矩,后人敢有复议立宰相者,杀无赦! 所以,不管是相国,还是宰相,在大明可都是一个禁忌词汇! 抵达码头后,杨士奇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快步踏上了陆地。 感受着这方熟悉的故土,南洋众人都是眼眶微红,慨叹不已。 户部尚书夏元吉与礼部尚书王景早已等候多时,见此情形当即上前迎接了起来。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大明的有功之臣啊! 大明能够蚕食南洋,眼前这些人可谓是功勋卓著。 尤其是眼前这位南洋相国,杨士奇。 “杨大人,许久不见了啊!” “士奇见过夏大人,见过王大人。” 真要论起来,杨士奇无疑是夏元吉与王景的晚辈,更何况这两位都是正二品的尚书大人,妥妥无疑的朝堂巨头,杨士奇如今还挂着旧港布政使的名头,还真比不过人家,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拿大。 三人熟络了一阵,欢声笑语不断。 夏元吉随即看向停靠在码头上面的南洋舰队,眼神变得热切了起来。 “士奇,不知此次回京,可是带来了南洋之地的税粮……” 这才是夏元吉屁颠屁颠地赶来刘家港迎接杨士奇的真正原因。 毕竟,大明现在,有些捉襟见肘了啊! 钱财什么的都还好说,可是大明粮食真不算多了。 尤其是汉王朱高煦那个混账东西,在北平搞风搞雨地,拉着北直隶大部分民夫青壮修路去了,导致粮食大幅度减产,都快供应不上了。 如此一来,夏元吉这位户部尚书头发都快愁白了,希冀着杨士奇能够带给自己惊喜。 杨士奇一向知道这位户部尚书大人的脾气秉性,所以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爆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夏老放心,十五船粮食,全是去年至今的新粮!” 夏元吉:“!!!” 十五船! 粮食! 夏元吉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嘎了过去。 杨士奇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夏老?夏老?!” “好!好啊!士奇你们这回真是立下大功了!” 夏元吉兴奋不已地大笑道,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一旁的王景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这位户部尚书,皇帝陛下的小算盘,真是可爱得紧啊! 杨士奇忽然看向了王景,满脸希冀地询问道:“王大人,汉王殿下如今……何在?” 听到这话,王景与夏元吉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咳咳,杨大人有所不知,汉王殿下两年前奉命前去北平督造新都,如今已经成了北平包工头,搅得整个北直隶鸡飞狗跳……” 杨士奇:“???” 啥? 北平? 包工头? 这是什么操作? 汉王殿下突然就改行了? 第505章 大明现状!解除海禁与顺应大势! “咳咳,杨大人不必在意那些细节。” 王景神情古怪地提了一句。 汉王爷想做什么。 天知道。 人家突然来了兴致,非要搞出些古怪动静,皇帝陛下拦都拦不住。 “汉王殿下奉命督造北平新都,据说反响很是不错,刚去北平没多久就查处了孙瑜等上下勾结、贪腐受贿的贪官污吏,一举肃清了北平官场的不正之风。” 杨士奇听到这话,顿时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汉王殿下还是那位汉王殿下。 一言不合就先杀几个贪官污吏立立威。 “不过汉王殿下在北平住皇宫,设暗卫,大肆敛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杨士奇:“???” 尼玛? 住皇宫? 设暗卫? 大肆敛财? 这……不合适吧? 汉王殿下究竟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当真有那个自信,再来一次靖难之役? 王景说这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敌视汉王爷的太子党官员。 但事实恰恰相反,礼部尚书王景可是铁杆汉王党,一直致力于弘扬推广新学。 自家那位汉王爷,在北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想干什么,王景等人并不清楚。 但是他们相信一件事情,汉王殿下行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有着自己的考量。 源于这最坚定的信任,所以王景反倒对汉王殿下现在的处境不甚在意。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故意引导舆论,污蔑自家王爷的清名罢了。 问题不大。 反正自家王爷也从不在意这些虚名。 夏元吉没好气地瞪了王景一眼,随即看了杨士奇。 “士奇,准备一下,待会儿就要去面圣了。” “什么?”杨士奇闻言一惊,失声道:“陛下竟驾临刘家港……” 这是什么礼遇? 皇帝陛下亲自到港口相迎? 我杨士奇此生何德何能,值得皇上如此恩遇? 夏元吉欣慰地拍了拍杨士奇的肩头,他对于这个后辈一直都很看重。 三杨里面,杨荣难成大器,杨溥谨小慎微,唯独杨士奇有宰辅相才! 事实证明,夏元吉眼光不错,甚至杨士奇的优秀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赵王朱高燧与杨士奇二人,一文一武互相配合之下,不过短短三年,就破灭七国,硬生生地打下了整个南洋之地! 如果说沙场征伐乃是赵王朱高燧的主场,那么粮草调度后勤政务则全部依靠杨士奇一人处理。 哦,还有个黄淮,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三载时光弹指间,南洋之地彻底成为大明疆土。 杨士奇之名不但威震整个南洋,更是响彻了大江南北,尤其是大明境内。 南洋相国杨士奇,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就连皇帝陛下都听闻了杨士奇的大名。 “士奇,你的功绩,皇上看在眼里,朝廷同样看在眼里。” “所以此次皇上命你回京述职,应当是准备重用于你了,希望你心中有些准备。” 顿了顿,夏元吉低声提醒了几句。 “近些日子,大明可并不太平啊,先是宁王朱权成功打下了倭国全境,上表朝廷赐名‘宁国’,紧接着楚王朱桢也不甘示弱,上奏朝廷立了楚国。” “宁国与楚国的建立,成了一个明显的信号,朝中上下已有不少朝臣上奏,请求皇上废除海禁之策,允许百姓子民出海贸易,这里面不乏有九卿大员,甚至隐隐可见汉王爷的身影。” “只不过,皇上将这些奏章全都留中不发,态度暧昧不明,这才将海禁一事拖延到了现在,然而皇帝陛下突然召你回京述职,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交代了。” 夏元吉神情凝重地看着杨士奇,沉声道:“如今东海五国打包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南洋王,希望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杨士奇神情一肃,正色道:“夏老放心,士奇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不过,士奇敢问夏老,废除海禁,是否利于朝廷,利于百姓,利于大明?” 听到这话,夏元吉为之一顿,随即兀自叹了口气。 “年轻就是好啊!” “可惜老夫年岁太大了。” “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喽!” “士奇,顺应大势,守住本心,放手去做吧!” 话音一落,夏元吉径直转身走了,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杨士奇看着这位亦师亦友的朝堂巨头,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世人皆知夏元吉乃是永乐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所以夏元吉的一言一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代表皇帝陛下的意志,透露出隐晦莫名的政治信号。 经过方才夏元吉的提醒,杨士奇已经感知到了这个政治信号。 那便是,皇上也有意废除海禁! 明白了这个道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自己此次回京述职,其一是为了请求皇帝陛下解开海禁,其二则是请求皇上敕封南洋七国。 第一件事情乃是重中之重,但很有可能不能办成。 第二件事情就简单多了,毕竟这是朝廷诸王外放的国策。 一旦朝廷敕封了东海五国与南洋六国,那么大势就成了! 打开海禁,允许百姓子民出海贸易,这就是大明朝未来的大势! 东海五国与南洋六国可是朝廷的宗亲藩属国,有着这么一层渊源存在,一众藩属国与中央朝廷之间的联系,只会比以往更加频繁紧密! 而且,中央朝廷对待这些宗亲藩属国的态度,表面上会稍微宽松,但是暗地里只会比之以往更加严苛。 毕竟,这些可都是大明朝的宗亲藩王! 大势当前,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得不考虑朝野民议! 更何况南洋七国远比东海五国更加重要,更能给中央朝廷带来收益与利益! 所以,只要自己代表南洋七国,顺应大势请求皇上废除海禁国策,再携踏平南洋七国之大功,足以凭借这些功绩步入内阁,执掌大明中枢,实践自己的才学抱负! 杨士奇深吸了一口气,在礼部尚书王景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走向皇帝行在之处。 南洋相国大人,即将与永乐皇帝陛下,进行一场事关大明国运的谈话! “王大人,汉王殿下究竟在北平捣鼓什么?” “杨大人这话真是问到老夫了,说实话,老夫的确不知。” 王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又低声吐出了一句话。 “不过据北平传闻,汉王殿下正在推行新商税,成果很是喜人!” 杨士奇:“!!!” 商税! 原来如此! 那么废除海禁一事…… 背后定然有那位汉王殿下的身影! 新商税一旦成形,随着海禁国策废除,那大明将会迎来一个商业巅峰盛世! 第506章 简在帝心!开发南洋的难题! 一处阁楼。 永乐皇帝已经等候多时了。 南洋七国,远比东海五国重要得多。 毕竟南洋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一旦开发成了,那就是一座天然粮仓! 粮食,是大明如今最稀缺的物资! 金银财宝的什么都好说,唯独这大明的粮食产量一直提不上去。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要是填不饱肚子,那可就对朝廷不再敬畏,甚至是充满了怨言。 元末乱世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老朱家正是饿得活不下去了,这才会起兵造反,从而夺得了天下! 朱棣自问文治武功比不过太祖高皇帝,当然目前而言真的比不过。 但是如果能够将南洋打造成大明的天然粮仓,那他朱棣就有希望成为超越太祖高皇帝的千古一帝! 所以,朱棣有些心急,匆匆赶来了刘家港,只为第一时间从杨士奇口中了解南洋的情况。 金忠与蹇义正坐在朱棣身旁,神情同样颇为严肃。 他们自然看出了皇帝陛下的焦急,也知道皇上对南洋那边情况的忧心。 今日这场会面,极有可能决定大明朝的国运! 接下来大明百年兴亡 很快小鼻涕匆匆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人到了。” “快宣!” 永乐皇帝顿时坐直了身体,神情也变得肃然。 不一会儿,杨士奇走了进来。 然而众人在看到杨士奇之后,却瞬间都愣住了。 他们原以为,此刻该见到的应该是位春风得意的翰林官,就如那凯旋而归的将军一般,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可看眼前的杨士奇,却是脸色发黑,人也消瘦,这哪里还有以往杨大学士的意气风发。 仿佛整个人完全是面目全非了,蹇义与金忠等人也震撼了,面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永乐皇帝也打量着杨士奇,眉头微微皱起,他记忆的深处,杨士奇本来该是个皮肤白皙,举止文雅之人,地位崇高受人尊敬的翰林学士。 可是现在,不过才短短三年时间,他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永乐皇帝心中一荡,不由感慨道:“赶紧赐坐。” 小鼻涕立即命人搬来了锦墩,请杨士奇坐下。 杨士奇先是恭敬一礼,这才欠身坐在锦凳前半截上面。 “陛下,臣有本奏,事关南洋要务!” 朱棣闻言顿时抖擞精神,心情复杂地看着杨士奇。 这个杨士奇,在见到朕之后,没有抱怨,也没有开口说自己有多辛劳。 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有南洋要务上奏。 “爱卿有话直说,朕今日有的是时间,与爱卿长谈!” 杨士奇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随即立马道出了此次回京的目的。 “陛下,臣请求陛下效仿东海五国制度,册封南洋七国,以卫宗藩、屏宗室!” 这是第一件事情,也是相对而言比较轻松的事情。 “南洋七国原先的王室已经押送回京,这是宗室诸王自行挑选的藩国,还请陛下过目。” 杨士奇递出了一份名单,转呈给了朱棣。 永乐皇帝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便将名单递给了礼部尚书王景。 “这是早该做的事情,因为南洋偏远,才拖到了现在。” “礼部准备敕封事宜,派遣专员特使前往南洋敕封七王。” 常言道“唯名与器不可假人”,名不正则言不顺。 南洋七王现在占据着七国疆土,却是没有得到大明朝廷的册封,所以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样极其不利于他们在藩属国的统治。 王景应声领命,将名单接入手中,此事列为礼部头等大事。 朱棣对于此事不太关注,只要七国国王都是大明宗亲藩王,那就行了,至于谁在谁地,倒是对中央朝廷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爱卿,朕想知道,南洋的水稻是否一年三熟?” 朱棣神色肃然,满脸希冀地看着杨士奇。 后者同样脸色一正,直接点了点头。 “是的,陛下!” “南洋水稻可一年三熟!” 听到杨士奇的这句话,众人都是神情一震,面露欣喜之色。 南洋水稻一年三熟,这个消息最先出自汉王朱高煦口中。 基于当时的局势,很多人都不相信,甚至是不敢相信。 毕竟汉王朱高煦这样说,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给征伐南洋寻找一个理由与借口罢了!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天然粮仓?! 然而,这句话从杨士奇嘴巴里面说出来,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杨士奇乃是南洋七国的相国大人,一言一行代表着南洋七国的利益,至少目前而言是如此。 所以,这位南洋相国大人,是决计不会信口雌黄,随口胡诌的。 这就意味着,南洋水稻可以一年三熟,这竟然是真的! 粮食! 密密麻麻的粮食! 无穷无尽的粮食! 朱棣惊喜万分,激动地起身来回踱步。 大明现在最缺什么? 缺粮食! 老二那个反骨逆子,不知道在北直隶搞什么东西。 这两年来北直隶劳力青壮大部分都被他征用,粮食产量大幅度减少,都快不能满足北直隶百姓的粮食供应了,更别提向朝廷缴纳税粮了。 这样搞下去,朱棣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很是想亲自去一趟北平,把老二这个反骨逆子吊起来打一顿! 但基于对这混账东西的信任,朱棣还是强撑着给他兜底,直到现在都没有过问北平那边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直下去也不行啊,至少需要寻到一个粮食进项,填补北直隶这个巨大的窟窿! 好在,关键时刻,南洋七国站了出来! 开发! 一定要开发! 将南洋七国打造成大明的天然粮仓! 然而正当众人为此欣喜不已的时候,杨士奇却又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陛下,诸位大人,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在于,南洋土著百姓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明明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却是惰于耕种,只求吃饱饭即可。” “臣等推行了很多激励政策,却是丝毫不见效果。” 此话一出,众人眉头紧锁。 “陛下,臣请废除海禁国策,允许大汉子民出海旅居!” 第507章 大势所趋!大明自今日起开海! 阁楼内。 鸦雀无声。 众人神情凝重。 因为杨士奇的突然发声,海禁问题已经摆在了眼前。 大明粮食产量太低,已经成为制约大明发展的关键问题。 现如今伴随着朝廷推行各项新政,整个大明百废俱兴,焕发了完全不一样的蓬勃生机。 然而同样是因为新政的推行,朝廷也填补了大量的钱粮,尤其是诸王外放之国策。 大明宗亲藩王尽数外放就藩,手握六卫三万战兵前往异域征战沙场,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项由汉王朱高煦提出的大明国策,时至今日已经取得了辉煌卓著的战绩。 东海五国,南洋七国,中南六国…… 除了中南六国因环境地利问题征伐难度较大外,东海五国与南洋七国均已经成为大明王朝的疆土! 泱泱大明,版图之盛,从未有过! 而且兵部已经收到捷报,大明王师已踏平中南三国,吞并剩余小国联邦指日可待!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为各路大军提供的粮草辎重,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还是东海、南洋、中南各路大军先后出征,朝廷只是为他们提供前期粮草的情况之下,就几乎已经快要掏空了国库! 换句话说,要是国库钱粮充足,如今整个大陆的东方,只会存在一个伟大的国度,一个真正的天朝上国! 所以,朝廷现在对钱粮的重视,已经到了一个快病态的地步。 只要钱粮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但是,想要将南洋打造成天然粮仓,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那就是南洋土著居民太懒了。 好吃懒做,吃不了苦。 有事没事就往树荫下面一躺,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这样的劳力别说与大明子民相比,连最近臭名昭著的倭奴都比不上! 指望调动这些劳力开发南洋,朱棣自问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希望,成功将南洋打造成粮仓了。 思来想去,还是那个问题,必须废除海禁国策,迁徙大明百姓进入南洋,开发利用这块宝地! 所以,开海势在必行! 但是有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 海禁国策可是太祖高皇帝钦定,自己这个永乐皇帝要是直接下令废除海禁,那无异于是违背了太祖祖训。 朱棣并不愿意这么做,毕竟他当初夺位称帝的时候,可是打着奉太祖遗诏奉天靖难的名义。 也就是说,他朱棣为了给自己即位称帝寻到一个大义名分,蒙上了这么一块遮羞布! 永乐皇帝的法统不是来自建文皇帝,而是来自洪武皇帝,大明太祖朱元璋! 海禁国策与其他不一样,这是太祖高皇帝十分重视的国策,终洪武一朝都在严格推行,甚至到了“片板不得出海”的恐怖地步! 而海禁一策也早已深入人心,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都对这海禁国策习惯了。 如果突然间废除海禁,允许大明子民出海贸易旅居,那势必会引发国内动荡,天下不安! 一时间,朱棣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士奇看出了皇帝陛下的迟疑,直接跪倒了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物。 “陛下,这是南洋七国宗王的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废除海禁,请求大明开海!” “这上面不只有七位大王的签名,更有南洋上万子民的手印,他们同样希望能够真正成为大明王朝的百姓子民,为此而感到骄傲自豪!” 闻听此言,朱棣神情豁然动容,急忙命人将万民书取了过来。 上面的签名与手印清晰可见,一个个都承载着期盼与希望。 诚然,只有大明开海,南洋土著百姓才有机会进入大明,一睹天朝上国的盛世风采。 值得一提的是,这南洋七国乃是大明的宗亲藩国,同样隶属于大明王朝! 他们国内的百姓子民,自然也就是大明王朝的百姓子民。 他朱棣这位永乐皇帝,可是他们的君父! 看着眼前这份万民书,朱棣心情很是复杂。 兵部尚书金忠作为永乐皇帝的心腹重臣,此刻也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 但废除海禁,大明开海,这是大势所趋,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所以金忠轻轻咳嗽了两声,出言道:“陛下,老臣记得洪武年间,高皇帝之所以执行海禁国策,乃是为防沿海军阀余党与海盗滋扰。” “然如今东海五国尽为大明宗亲藩属国,再无海盗倭寇滋扰之患,废除海禁允许百姓出海,与海外藩国友好往来,以全亲亲之谊,这是因时制宜之举……” 老金头毕竟是永乐皇帝的左膀右臂,转眼间就为皇帝陛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开海借口。 诚然,海禁国策是太祖高皇帝定的,这没得说。 但是太祖高皇帝定这么个政策,是因为江浙一带的百姓,甚至当时居住在泉州一带的外国商团曾经协助过张士诚、方国珍等人与高皇帝争夺天下,使高皇帝对海上贸易产生了恐惧。 再加上一些元末逐鹿中原失败的军阀势力都选择远遁海外,倭国的倭寇海盗又时常滋扰沿海地区,高皇帝这才确立了海禁政策。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啊! 元末远遁海外的军阀势力,早就不知道漂流到哪个岛上做山大王了。 而最令大明沿海百姓深恶痛绝的倭寇浪人,前不久也被大明水师给清洗了个干干净净,甚至直接打到了他们的老巢,硬生生地将倭国给变成了宁国! 没有了倭寇海匪的袭扰,也没有了军阀势力的觊觎,大明朝廷为什么不能开海? “因时制宜”这四个字,最是令人寻味。 吏部尚书蹇义同样开了口,沉声道:“陛下,若不开海,只怕东海五国与南洋七国将会与朝廷离心离德,反倒是得不偿失!” 蹇义这话意思就很直白了。 你把人家赶到海外去就藩,结果还不开海通商,那这些宗室亲王岂不是一个个心怀怨愤? 这一旦处理不好,埋下一个心怀不满的种子,只会给日后留下致命的隐患! 户部尚书夏元吉早就坐不住了,急声道:“皇上,废除海禁还是大势所趋,于国于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朝廷可在各港口设立税关,以此限制民间私人的走私贸易,此外南洋七国也可进行开发,早一步进入正轨,朝廷的压力也就会小上一些。” 听到这话,朱棣深深地看了夏元吉一眼。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老二那个反骨逆子,此刻正在北平捣鼓什么新商税! 在港口设立税关,向往来船只船队收取税款,这同样是商税的一种。 果然啊,这废除海禁一事,背后果真有那个逆子的身影! “罢了,朕不是一个糊涂虫。” “户部准备一下吧,尽量降低此事可能引起的动荡。” 此话一出,众人大喜,纷纷跪倒了地上。 杨士奇激动得面色涨红,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自即日起,大明开海! 第508章 太平盛世!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北平。 城门口。 杨士奇面露惊容。 自那日皇帝陛下决意开海后,他反倒是闲了下来。 毕竟废除海禁国策,允许民间百姓子民出海贸易,这是一件足以影响大明国运的天大事情,不是皇帝陛下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瞬间改变的。 接下来整个大明朝廷都会进入一个忙碌期,为即将开海做足准备。 比如,制定出新的私人海外贸易政策,哪些东西可以任由百姓子民运出海外经商,而哪些东西则是违禁品,严禁任何人私自带出海。 再者,东海与南洋一应港口舶司都需要出台新的政策,并且派遣专人专户管理。 总而言之,皇帝陛下一张嘴,下面朝臣跑断腿。 海禁国策虽然已经废除,但想要成功落实推行下去,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做准备工作。 而杨士奇如今依旧挂着个旧港布政使的名头,在中央朝廷并无官职,所以一时间反倒是得了空闲。 至于“南洋相国”之名,那不过是赵王等宗室亲王的尊称罢了,如今身在大明更是无人胆敢提及。 毕竟,在整个大明天下,相国、宰相之词,都是禁忌! 故而闲来无事之下,杨士奇就动身赶来了北平。 他心心念念的那位汉王殿下,不知过得可好? 然而一路行来,杨士奇却是大为惊奇。 从应天帝都到北平新都,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杨士奇也对大明朝如今的现状有了深刻的了解。 哪有什么太平盛世,除了凤阳、开封等这些重大城市外,一般城镇都是流民遍地,百姓子民面有菜色,大部分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尤其是这些百姓子民看到身穿官服的自己,竟然下意识地露出了畏惧惊恐的神色,别说上前搭话了,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杨士奇一行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明百姓对朝廷官员,就只剩下了害怕与恐惧! 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脸面敢自称“太平盛世”? 杨士奇此行,不单只有他一人,还有礼部尚书王景。 王景这三年来,一直忙着游走天下各地州府,弘扬推广新学新政,迄今为止新学已经卓有成效。 此次王景前去北平,也是为了向汉王殿下请教一下新学的事情。 现如今新学以陆学、科学与公羊学三派为主,南直隶各大州府官学里面都设置有相应学科内容教授子弟,以往程朱理学一家独大的局面荡然无存。 毕竟是礼部与学部联合出手展开行动,加上顾喷子的都察院从旁全力辅佐,即便有不少程朱缙绅试图阻拦,在暗中搞一些小动作,那也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罢了。 两位尚书大人与三位侍郎大人,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地方官员除了布政使能够与之掰掰手腕之外,还有谁挡得住他们? 然而能够做到一地布政使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主宰一地百姓民生福祉的人杰人尖,他们或多或少地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皇帝陛下的态度! 是,新学是汉王朱高煦捣鼓出来的,也是这恶贼一力推行的。 但是,那是在汉王监国理政的时候! 陛下已经还朝,却没有及时“拨乱反正”,这就已经表达出了陛下的态度! 解缙解公豹还做着他的学部尚书,王骥还做着他的学部侍郎,大力推广弘扬新学! 甚至都察院以权谋私,严打阻碍新学推广的士绅缙绅,这些皇帝陛下都看在眼里,但他却是什么都没有做! 还需要说明什么吗? 捣鼓出新学之人,的确是汉王朱高煦! 但真正想将新学推广至天下的人,却是永乐皇帝朱棣!ъiqugetv 知道这么一个隐秘,各地布政使别说阻碍新学了,要不是他们顾及自己的脸面,当真恨不得调转马头对付那些个程朱缙绅! 种种原因之下,新学推广其实比较顺利,除了少数头铁的缙绅外敢于阻挠罢了。 不过新学推广工作进行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推广事宜,王景还需要向汉王殿下请教一二。 “王大人,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真是令老夫……” 杨士奇轻叹了一声,面露惭愧之色,后半句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王景听到他这话之后,倒是神色如常。 毕竟三年奔波游走于各地州府,王景对此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相比于只看到表象的杨士奇,王景更是深知造成这般现象的本质。 “杨大人可知,大明百姓生活为何如此困苦?” 听到这话,杨士奇一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在南洋奔波了三年,骤然间回来见到大明百姓日子过成这副模样,还真没有想过原因是什么。 王景叹了口气,神色顿时一正。,吐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 “因为士绅!” 杨士奇:“???” 士绅? 怎么会是士绅? 真要算起来,你我二人可也是士绅啊! 士绅士绅,说白了就是身怀功名的读书人,以及步入仕途的官员缙绅! 这些地方百姓日子过得如此困苦艰难,怎么会是因为地方士绅? 士绅不是承担着教化救助当地百姓的职责吗? 怎么会是这样? 杨士奇满脸茫然不解,下意识地看向了王景。 后者苦涩一笑,回想起汉王殿下教育自己时的模样,与眼前的杨士奇如出一辙。 “士绅通过朝廷赐予的功名,大肆兼并田地侵占庄园,将地方百姓的命脉根基握在了手里,你说老百姓能不听他们的吗?能不怕他们的吗?” “他们兼并侵占了大量田地庄园,依靠读书人的功名特权,要么不缴税,要么与地方官员勾结拖欠税粮,从而大大减少了朝廷的税收。” “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食,对朝廷怨恨不满;朝廷税收不足无力赈灾,对百姓增加税收……最终好处全都落到了士绅手中,他们一边歌舞升平一边饮酒作乐,笑看天下风云。” “呵,这就是汉王殿下甚至皇帝陛下,为何要弘扬新学的真正原因!” 杨士奇:“!!!” 士绅! 兼并田地! 拖欠税粮! 汉王殿下,当真对士绅动手了! 第509章 盛世雏形!汉王殿下带来的震撼! 一进入北直隶。 映入眼帘的场景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越是往北平方向走,就越发显得繁荣。 先前荒凉的村镇景象,也慢慢变成了背景。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异常喧闹的繁华城市。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杨士奇与王景感到惊诧莫名。 北直隶在汉王殿下的治理之下,竟然呈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勃勃生机。 二人此刻都很开是好奇,汉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王景礼部尚书的身份,沿途州府县官还算识趣,任由他们一行人随意游走查看。 杨士奇与王景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清楚有些东西不能只是看表面,越是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越是能够映射出真相。 所以杨士奇等人接下来选择绕过城市,走一些地方乡镇。 然而随便走进了一座镇子,众人就被一阵清脆悦耳的朗朗书声吸引了注意。 四间大瓦房围成了一个硕大的院子,通体建筑采用水泥红砖,略显简陋单薄,但却是透露着一种别样风情。 院子正匾额上,刻着“学校”二字。 学校? 难不成是官学? 便是桃园郡城的学堂了。在这个院子的后方,一扇月亮门通往一排排厢房,是学堂延们的宿舍。 正当二人诧异的时候,一张熟悉面孔却突然浮现在他们眼前。 罗网头目,原锦衣卫百户,聂兴。 “杨大人,王大人,许久不见了!” 王景与杨士奇一见到聂兴,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礼部尚书王景还好,毕竟他至今还被贯以“汉王党羽”的标签,所以此刻看见聂兴反倒觉得有些亲切。 但是杨士奇此时倒是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刚回到应天帝都,杨士奇就得知汉王朱高煦举家搬往北平,督造北平新都的修建事宜。 而这位嚣张跋扈的汉王殿下,在北平恣意妄为,为非作歹。 “住皇宫,设暗卫,大肆敛财,党同伐异,铲除异己……” 最初听到这话的时候,杨士奇只是置之一笑,不愿相信。 但是眼下,自己等人进入北直隶后不久,汉王鹰犬聂兴就赶了过来,突然出现在自己等人面前。 这说明什么? 汉王设暗卫,是真的! 整个北直隶,只怕都在他的监控之中!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汉王朱高煦就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情报,然后迅速做出应对措施! 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聂兴,无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汉王殿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举无异于是在谋逆造反啊! 北平乃是洪武燕王、永乐皇帝的龙兴之地! 但即便是曾经的燕王朱棣,对北平的掌控,也仅仅只是局限于燕王府罢了! 如今的汉王朱高煦,更是直接将手伸到了整个北直隶! 这未免太过骇人了些! 聂兴看着眉头紧锁的杨士奇,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杨大人,此去南洋一别三年,杨大人倒是风采依旧。” “虽不能会面,不过杨大人‘南洋相国’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啊!” 听见这话,杨士奇一愣,深深地看了聂兴一眼。 在他的印象里面,这聂兴一直都是个有勇无谋的鹰犬罢了,什么时候连说话都这么滴水不漏文绉绉的了? 看来这三年以来,成长的人,不只有自己啊! 杨士奇暗自慨叹了一声,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怅。 “聂……壮士,这‘学校’是社学吗?” 朝廷在乡野间设置的官学称为社学,主要是负责给适龄稚童启蒙。 而朝廷在州府县城设置的官学就是县学等了,那才是士子学子进学修德备战科举的地方。 应天帝都还设置有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汇聚天下杰出俊彦。 从社学到县学,再到帝都国子监,配合科举制度,朝廷给天下士子铸造了一条通天坦途。 听到杨士奇的询问,聂兴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了学校窗户边,笑道:“杨大人为何不亲自上前一观?”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走上前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是让他们眉头一皱。 这窗明几净的学堂,看起来比刚刚经过的一些官府衙门的房舍还要好一些,透过窗子。 只见正在读书写字的孩子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 但他们并没有在吟诵诗词,也不是在埋头挥毫写字,而是在摆弄着一些不知名的物件。 虽然这些孩子的桌子上也有书本,但与众人记忆中的读书是完全不一样。 “他们这是?”杨士奇指着那些房子里的孩子问道。 南洋相国大人很难理解。 那些屋子里的孩子已经是半大人了,一般人家里这样的孩子,都算是半个劳力,需要下地干活耕种了。 可是这些孩子倒好,聚集在这学校里面,既不读书写字,又没有替父母分担一下农活,这不是在白白浪费他们的光阴吗? “哦,他们在学习匠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杨士奇与王景对视了一眼,满脸骇然之色。 汉王殿下竟然让这些孩子学习匠艺? 这不是在自掘坟墓,挖断大明王朝的根基吗? 任何一个朝廷,都离不开读书人为天子牧民,管理天下百姓地方政务! 可是你汉王朱高煦倒好,直接将这些孩子给培养成工匠,斩断了读书人的来源根基! “汉王殿下说了,所有适龄的孩子,都是必须要读书的,哪怕家里再穷再苦,也要抽出时间读书写字,就算是多认识几个字也好。” 听到这话,众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都是靠科举翻身,改变了自身乃至家族的命运,所以对汉王朱高煦的这种说法十分认同。 “但读书这事儿,毕竟还是需要一些天分的,有一些上了社学,却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就改学别的了,主要是教给他们一些谋生的技巧,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条出路。” 聂兴笑道:“这学校是汉王下令建的,皇家工程队来修的,不收取百姓一分一毫,孩子们全都是免费入学一视同仁,至于学校里的老师则是大明工会的大匠宗师、皇家制造局的能工巧匠以及一些毛遂自荐的落魄文人。”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了。 “现在皇家制造局里面那些能工巧匠,最大的爱好就是能将自己的学问编纂成书,教授天下,所以这些孩子们也不担心没有什么可学的。” 杨士奇沉默半晌,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些匠人,视自己的手艺为不传之秘,那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他们怎么会愿意公开教授呢?” “这是大明工会与皇家制造局联合制定的奖励政策,比如前来授课一年经考察后可以提升评级,那些匠人争着抢着都原来来;再如教学时间达到了多少年,大明工会会发放养老金,保证匠人可以安享晚年等等……” “诸位,北平乃至整个北直隶,都已经不是三年前了,接下来你们将会见到一个真正的盛世雏形!” 众人:“!!!” 第510章 免费办学!杨大人格局小了啊! 盛世雏形! 这个词汇,带给众人极大的震撼! 王景与杨士奇以往也总喜欢把“太平盛世”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对永乐朝歌功颂德。 这以前他们二人还都是个纯粹文臣,屁股也自然而然地歪向了程朱缙绅那边。 程朱缙绅最拿手的好戏,就是粉饰太平,鼓吹盛世,侈人视听。 但是,那位嚣张跋扈的汉王爷最是看不惯文人这般做派。 所以汉王监国理政的时候,可是没少收拾文臣缙绅。 内阁诸位大学士,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杨士奇更是被流放去了南洋旧港。 不过经此一遭,杨士奇也成功在南洋洗尽铅华,得以蜕变。 尤其是此次带着外来人的目光,从应天帝都游历到北平新都,亲眼目睹大明百姓的真实生活现状。 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 越是游历,见到的困苦百姓越多,这种感触就越是强烈。 可是现在,反倒是汉王鹰犬聂兴,吐出了这个词汇。 盛世雏形! 虽然只是雏形,但依稀可见盛世! 谁给了聂兴这般勇气,胆敢称北直隶为盛世? 不过值得认可的是,眼前汉王殿下创办的这些学校,堪称真正的仁政善举。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正要落实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士奇喟叹了一声,想要找出一些漏洞,以此寻求心理安慰。 然而聂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与他争辩,兀自开口道。 “对啊,万事开头难!” “当初汉王推行这项政策的时候,阻力一样大,但不也是办下来了吗” “当初汉王爷制定出这项政策,要是不送适龄孩子去学堂读书,赋税就要重一些,北直隶的百姓那也是炸开了锅,压力全给到了郭老大人身上。” 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聂兴突然笑呵呵地开口道:“郭老大人一大把年纪了,在汉王殿下面前又吵又闹的,甚至到后年哭鼻子抹眼泪,谁也受不了啊!”ъiqugetv “好不容易推行一两后,百姓子民们也总算明白了汉王殿下的苦心,现在可是挤着要把孩子送进这免费学校咯,从学校里出去的孩子,找事做都容易一些,薪饷也更高,所以这时间花得值得。” “尤其是某些天分较高的孩子,还会被大匠宗师看中,直接被带入西山精心培养,还会给家里发放一笔数目不少的安家费,足够普通百姓家庭几年吃喝不愁了……” 听见聂兴这话,众人再次一片沉默。 从他口中不难得知,北直隶的百姓,已经对这免费学校很是认可。 连带着,他们也彻底扭转了对工匠的贬低看法,甚至开始变得推崇了起来。 毕竟自家孩子在学校里面学到了东西,将来会有一个更好的出路。 而且还伴随着学校的种种奖励制度,甚至自家孩子还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汉王朱高煦,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他竟然凭借一己之力,通过开办这匠人学校,成功扭转了世人对工匠的嫌弃鄙夷! 一想到这儿,杨士奇心中更加感到不安,王景也有些慌了手脚。 不管程朱缙绅如何不堪,朝廷总归需要的是读书人,而不是清一色的匠人! 这他娘地汉王殿下在北直隶搞这些动作,难不成是想让匠人彻底取代读书人? “负担一个孩子入学读书,花费不少吧?”杨士奇转换了一下思路。 这个问题,就有关汉王是否敛财贪腐的意思了。 毕竟他朱高煦在大明北直隶开办这么多的免费学校,而且一直都不收费,那这钱该从什么地方来? 匠人可以因为匠人工会和皇家制造局的原因,免费前来学校授课教学。 但更多的还是常驻此地的文人师长,他们的基本温饱得保证吧? “是挺重的,不过免费办学是汉王殿下的宗旨,维护学校正常运行的经费,通通由皇家教育局负责,且有专人负责巡视各地州府,一旦发现当地学校出现了问题,就会问责地方官府。” 众人:“???” 啥? 啥玩意儿? 皇家教育局? 这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了礼部尚书王景,后者人都傻了。 这尼玛地,汉王爷不是捣鼓出个学部,执掌天下学政教育吗? 咋滴现在又搞出来一个“皇家教育局”? 那学部算是个什么东西? 解公豹要是得知此事,肯定会伤心的啊! 而且如同皇家制造局那般,这皇家教育局前面多了“皇家” 二字,一看地位权力都不会小,只怕还在学部之上! 杨士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继续追问道:“那皇家教育局的经费从何而来?难不成全是汉王殿下自己贴钱开办学校?” 就算杨士奇相信汉王殿下有此善心,但是这样免费办学下去,汉王府就算有金山银山,他也扛不住啊! 也许一个孩子入学用不了多少钱,但是放眼整个北直隶,成千上万的免费学校,师生更是数以十万计,那开支将会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聂兴闻言点了点头,慨叹道:“的确如此啊!汉王殿下贴钱办学校,险些把汉王府给掏空了。” “好在北平商业圈逐步走上了正轨,新商税带来的巨大收益,足以支撑整个北直隶的学校正常运转,甚至再办几百所免费学校都没有问题!” 众人:“!!!” 新商税! 巨大收益! 支撑学校运转毫无问题! 嘶……汉王朱高煦真个捣鼓出了新商税? 而且听聂兴这话的意思,这新商税好像还很是成功? 杨士奇下意识地看向了聂兴,神情凝重地询问道。 “聂壮士,敢问这新商税一年税额多少?” 聂兴闻言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见此情形,杨士奇一愣。 “一万两?” 聂兴满脸鄙夷地摇了摇头。 “十万两?” 杨士奇再问,已经有些心惊了。 十万两已经不少了啊! 据杨士奇所知,以往整个大明一年的商税杂税加起来,也才百万两银子,聊胜于无。 可现在一个北直隶,一年商税就有十万两,那汉王朱高煦的新商税还真是有可取之处啊! 杨士奇这边正想着,却见聂兴居然摇了摇头。 嗯?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十万两? 那是…… 陡然间,杨士奇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满脸骇然之色。 众人也纷纷猜到了正确答案,一个个激动得身子发颤,却是不敢吭声。 “杨大人,格局小了啊!” “不是一万两,也不是十万两,而是一百万两!” “而且随着北平商业的发展,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增长!” 众人:“!!!” 第511章 震撼人心!工商业的强大魅力! 麻了! 人麻了! 一百万两! 北直隶一年的商税,高达一百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杨士奇人都有些麻了! 他们南洋七国设立的港口海关,拢共三大海关一年税收总额,兑算下来也不过才四五百万两白银,堪堪完成一个海关一年一百万两的税款。 这尼玛地,汉王一个北直隶,都抵得上南洋一个来往客商繁忙的海关了? 汉王殿下,你多不礼貌啊!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北直隶! 如果把汉王朱高煦的新商税推行到整个大明,那大明商税总额能够增加多少? 嘶……只怕当真能够超过农税啊! 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猜测,众人都有些震动。 杨士奇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对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位汉王殿下。 毕竟南洋海关事宜,也是汉王殿下通过书信提的建议。 然而书信往来终究不如当面洽谈,有些事情也不能放到书信里面去说。 “聂壮士,敢问汉王殿下何在?” “对啊聂兴,王爷呢?” 杨士奇与王景纷纷出言,满脸希冀地看向聂兴。 这聂兴以前可是汉王头号鹰犬,负责保护汉王殿下的安危。 现在聂兴出现在面前,难不成汉王殿下也到了? “王爷去巡视遵化铁冶厂了,命某家前来迎接二位,直接去遵化铁冶厂会面。” 二人:“???” 遵化铁冶厂? 那可是大明官营铁冶规模最大,投产时间最长的铁厂! 汉王爷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插手铁矿行业,准备锻造兵器装备? 杨士奇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以他对汉王殿下的了解,这位嚣张跋扈的汉王爷,绝对不会做出谋逆造反这等悖逆之举! …… 遵化铁冶厂。 大明营铁冶规模最大,投产时间最长的铁厂,位于北直隶蓟州境内遵化县。 遵化铁冶厂每年炼生熟铁四十余万斤,其铁炉深一丈二尺,日出铁四次,产品除生熟铁,还有钢铁。 如此一座吞吐量巨大的钢铁厂,早就进入了汉王朱高煦的视线。 只是他先前忙于整改北平商业圈,没有时间前去铁冶厂考察,只是让皇家制造局局长与镇守太监海寿太监去了一趟。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海寿太监,那就是做做样子给朱老四看了。 毕竟像铁厂这种东西,以朱高煦汉王的宗室身份,那是有多远避多远,压根就不方便插手。 原因很简单,你一个宗室亲王,插手铁冶厂干什么? 怎么地,想要打造刀兵铠甲谋逆造反? 嗯,朱老四可能真会这么想。 二人去了一趟遵化铁冶厂,简单整饬了一番。 朱高煦索性上奏永乐皇帝,让海寿太监成了遵化铁冶厂的镇守太监。 两年时间过去,这座大明第一铁冶厂已经完成了蜕变,步入了正轨。 登高望远,一座座高炉之上,股股青烟扶摇直上。 朱高煦心中很清楚,那每一股浓烟之下,便有一炉炉正在生产中的钢铁,当它们离开高炉之后,就会变成一件件武器,或者换回来一锭锭银子。 这遵化铁冶厂作为大明第一铁冶厂,加上胡元澄与海寿太监的规划整顿,早就形成了一套完整且成熟的生产模式。 不但有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炉铁冶厂,还有一座座日夜不歇的兵工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家制造局的手,已经完美地伸进了遵化铁冶厂,而且还是在永乐皇帝的注视之下。 因为皇家制造局的进入,遵化铁冶厂得到了长足发展。 不论是产能还是出产武器的质量,仍然在节节攀升,更多的新式武器,也在这里被一件件的研发出来,甚至海寿太监还效仿皇家制造局,专门成立了科研部,只为研发新式武器军备。 三年时间,从遵化铁冶厂到皇家制造局,相互配合之下,各种各样的新式装备与武器正在生产。 这些新式武器装备只要经过战争考验,送到边关将士手中,经历一番血与火的战争洗礼,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立马大规模的生产,大批量地装备军队了。 等这些武器装备装备到各支部队,大明战师的战斗力,将又一次跃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英勇的士兵,需要的不仅仅是斗志,毅力,更需要精甲的武器,坚实耐用而用轻便的盔甲! 这两样东西,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此刻汉王朱高煦正站在铁冶厂外的一处高山上面,可以完美俯瞰整个遵化铁冶厂的全貌,而铁冶厂的镇守太监海寿,则神态恭敬地立在汉王殿下身后。 海寿太监至今都还记得,他当初只是兵仗局的一个小太监,手中无权无势,还要受人欺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海寿成了这座遵化铁冶厂的镇守太监,就是这数万匠人苦役的主子,可随意主宰他们的生死! 这些改变,都源于汉王殿下。 所以海寿太监对眼前这位王爷,那是发自内心肺腑的尊敬。 朱高煦不了解海寿太监的那些小心思,而是看着这座吞吐浓烟的巨大钢铁厂陷入了沉思。 眼前这贴近后世的一幕,偏偏发生在大明,这让朱高煦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他娘地,一座座高炉,日夜不停地吞吐浓烟,大明日后不会成了工业革命的雾都伦敦城吧? “海寿,变化真大啊!” “看来这两年,你真没有偷懒。” “王爷所言极是。”海寿太监连连点头,“变化是极大的,光是这些拔地而起的高炉,就是两年前根本没有的东西。”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高炉,海寿太监满脸的骄傲之色。 “行了,这些都是你海寿的功劳,本王会向陛下给你请功的。” 海寿太监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躬身行礼。 “多谢汉王殿下。” 正当这个时候,一行人走了上来,正是杨士奇等人。 杨士奇一见到汉王朱高煦,顿时就挪不动脚步了。 朱高煦瞧见杨士奇,不由快步走了过去。 二人相顾无言,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哈士奇,黑了,也瘦了。” “汉王爷,您倒是风采依旧。” 二人互相打趣一番后,气氛也随之欢快了起来。 杨士奇顺着朱高煦的目光看去,下一刻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密密麻麻的高炉数不胜数,宛如恶龙般直插云霄,正在肆意吞吐着浓烟。 “殿下,这……这是……” “这是我大明的未来!” 第512章 会谈!汉王朱高煦与相国杨士奇! 山上一座凉亭。 朱高煦示意杨士奇与王景各自入座。 至于海寿太监则识趣地离开,返回遵化铁冶厂。 聂兴带着罗网组织成员守在凉亭之外,严禁任何人窥伺此次谈话。 礼部尚书王景倒还好说,毕竟他是汉王党羽,而且这事儿人尽皆知。 但是,南洋相国杨士奇可不一样。 这个杨士奇,起初任内阁学士的时候,那是头号太子党加缙绅代表人物,多次针对汉王朱高煦。 结果汉王殿下也没惯着他,直接抓住一次机会将杨士奇发配去了南洋旧港。 看似是发配,实则是历练。 事实证明,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 杨士奇凭借自身才华与能力,硬生生在南洋闯出了“南洋相国”之名,降服了赵王朱高燧等七位大明宗王。 大明朝这些宗师亲王,那可都是嚣张跋扈眼高于顶的天潢贵胄。 仅是一个赵王朱高燧,就够人头疼的了。 偏偏杨士奇真就做到了,南洋相国的名头甚至响彻整个大明! 这份才华,即便是朱高煦都有些佩服。 “古有名士苏秦,合纵六国扛秦,兼佩六国相印,为六国相。” “今有名相杨士奇,筚路蓝缕谋伐南洋七国,为七国相!” “哈士奇呀,你还真是给了本王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听见汉王殿下的夸赞,杨士奇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喜悦。 不过他毕竟是杨士奇,还没有真正的昏了头。 “殿下谬赞了,南洋相国之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玩笑话不玩笑话另说,你能降服住老三那头倔驴,就已经算你有本事了!” 朱高煦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是诚心实意地夸赞。 杨士奇笑而不语,沉默片刻后反倒是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殿下,杨溥与杨荣……他二人如今可好?” 毕竟三人曾一同入阁当值,又一同对抗心怀不轨的汉王朱高煦,三人之间私交一向不错。 只是杨士奇在南洋的时候,都曾听闻过只言片语,杨荣倚仗着皇帝陛下的宠信,多次与汉王殿下作对,最终好像被打入了诏狱里面生死不明。 朱高煦笑着点了点头,“好,都混的还不错!” “杨荣上次犯贱,被本王收拾过后,发配去了岭北行省布政,出任布政使一职。” “这近三年的时间,杨荣也算是在岭北那苦寒之地洗尽铅华,光芒毕露了。” “上次岭北战役中,归降我大明的蒙古大小部落,被杨荣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尤其是首鼠两端的兀良哈三部,更是被他挑出来当做典型收拾,现在那些首鼠两端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各大小部落只剩下了对大明天朝的敬畏与恐惧!” “这些倒是小事,主要是岭北行省的开发工作,杨荣做得的确不错,本王弟的建议加上朝廷前期的投入,现如今岭北境内先后兴建了许多城市村镇,屯田逐渐恢复并且数量正在不断增多,已经进入了良性循环。” “虽然现在还需要朝廷补贴钱粮物资,但是只要等岭北发展手工业并把农牧业和渔猎业的优势结合起来,本王相信用不了多久,岭北就会再次实现‘贫极江南,富夸塞北’!” 昔年岭北行省作为大蒙古帝国的龙兴之地,得到了蒙元朝廷的大力开发,即便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原后,也没忘大力投入人力物力开发岭北行省,以致于不足百年岭北就实现了“贫极江南,富夸塞北”。 大明想要做到这一步,其实并不算难。 唯一的难点在于,现在朝堂之上有些鼠目寸光的狗东西,又开始跳起来了,高喊什么“岭北鸡肋之地”、“劳民伤财”等等。 杨士奇经历了三年南洋战争,早已不再是三年前的军事白痴。 他自然看得清楚岭北行省的重要性,所以对这种“鸡肋之地”的说法更是嗤之以鼻。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那些人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 根本原因在于,朝廷想要彻底将岭北掌控在手中,那前期需要投入难以想象的海量钱粮! 岭北行省一日做不到自给自足,那朝廷一日就要往岭北贴钱贴粮! 这也难怪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极力反对了! 毕竟他们可是没有从岭北行省中得到半点利益好处,反而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海量钱粮被投到这个鸡肋之地,那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杨士奇笑着讲出了自己的猜测,引得汉王殿下大笑了起来。 这个杨士奇还真是成熟了啊! 杨士奇见此情形,失笑道:“汉王殿下要是能够像之前那样化腐朽为神奇,将岭北行省这块鸡肋之地变为良田沃土,那些个衮衮诸公恨不得立马自己杀到岭北行省去!” 他本是这么随口一说,却不料真个引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只见汉王爷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随即沉声道:“也并不是不可能,倭国变成宁国后,郑和船队两年之前就出海了,本王让他们寻找‘神种’去了!” 杨士奇:“???” 啥? 神种? 不会吧? 真有神种? 这怎么可能? 杨士奇惊得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汉王殿下。 最初听到“神种”二字,还是郑和第三次出海快要回来的时候,汉王殿下最先说出来的。 当时众人只是以为,这位汉王爷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是想哄骗皇帝陛下,谁都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然而……看汉王爷这架势…… 杨士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真有神种?” 朱高煦笑眯眯地看着他,随后摊开了双手,无奈苦笑道:“以本王的权势地位,加上你我二人的交情,如今还有欺骗你的必要吗?” “郑和他们之前不去,是因为水师舰队的战船结构有问题,平底的沙船和尖底的福船都是采用卯榫结构制造而成,没有非常粗壮的主龙骨,船身强度完全不足,所以不能在船上安装重炮,也不能横跨远洋!” “不过,好在这个问题在两年前被两名龙江船厂的顶尖匠师解决了,本王赏赐给了他们二人各千金,甚至恨不得收他们为义子!” “哈士奇,你知道这个问题得以解决,意味着什么吗?” 杨士奇愣了。 他看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的汉王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朱高煦也站起了身,激动得面红耳赤,甚至是青筋暴起。 “对啊,你不知道!” “除了本王外,你们都不知道!” “重炮上船,远渡重洋!” “这意味着,一个大航海时代,就此到来了!” “而我大明天朝,将会是这个时代里……唯一的霸主!” 第513章 三大水师!即将起航的无敌巨舰! 大航海时代! 这个词汇,充满了神秘的魔力! 杨士奇与王景此刻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二人一直清楚,汉王殿下对大海充满了向往,因此连带着对大明水师极其重视。 只是二人都没有想到,汉王殿下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 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将大明王朝架上大海远洋,强行开启大航海时代! “王爷,朝廷那边会同意吗?” 一直沉默的王景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汉王殿下做这一切,朝廷会同意吗? 汉王只是一个宗师亲王,并不是大明的皇帝,甚至连太子都不是! 他苦心孤诣地做这一切,很有可能会被太子乃至皇帝全盘否决! 那还有什么意义? 朱高煦闻言脸色不变,淡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只要郑和带回来了神种,那一切都将不会是问题。” “你们远远低估了神种的魔力,大明拥有了神种,很多先前贫瘠的土地,都会变成适合耕种的良田沃土,大明粮食产量将会大幅度提升,大明人口也将会迎来一个井喷时期!”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再是本王推动着大明走向海外,而是大明上下主动要求朝廷走向海外,走向一方更加广袤无垠的新天地了,毕竟华夏百姓骨子里都刻着对田地的执着,要是有神种在手,谁还在意手里面田地太多?” 神种! 说白了,就是土豆、番薯、玉米这三种高产的粮食作物,此外还有花生、南瓜、辣椒、木薯等等美洲作物。 这些后世常见的美洲作物,此刻都还无人问津,等着被人发现。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是大明弘治五年的事情,距今还有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 既然如此,朱高煦总不能强撑着再活个七八十年,等到哥伦布去发现新大陆吧? 新大陆尚未发现,那就自己去发现。 大明没有哥伦布,但是大明有郑和,还有成千上万骁勇善战的水师将士,以及一支当世最强的无敌水师! 既然如此,还要什么哥伦布? 朱高煦为郑和水师他们提供的路线,自然不会是再次下西洋,绕过大半个地球之后看能不能活着抵达美洲,那不太现实,而且大明也等不了。 从倭国(现在的宁国)直航北美洲,这是绝对可行的,而且在十五世纪还有倭奴成功干过这样的壮举。 但白令海的风浪太大,就算是后世的船只也经常船毁人亡。 所以朱高煦为大明水师制定的航路,是走北太平洋环流。 宁王朱权在郑和水师配合之下,成功将倭国化为宁国后,汉王爷的密信与皇帝陛下的诏书就送到了郑和手中,水师舰队也从宁国东部的一座港口开始启航。 龙骨问题解决了。 尖形船底统一了。 牛皮三角帆换上了。 重型火炮也成功搬上船了。 这个时代,在大海之上,还有谁能够挡得住大明水师? “汉王爷,水师舰队有消息了吗?” 杨士奇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整个人也有些激动。 不料朱高煦听到他这话,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有你大爷的消息! 有消息的话朱棣至于隔三差五地写信骂老子吗? 水师舰队从宁国直航北美洲,如果顺风顺水的话,其实大概只需要四十天就可以到达北美洲的东海岸。 回来的时候水师走中太平洋洋流,也就是西班牙大三角贸易的常用航线,不过时间应该在冬季和春季走,这样可以避开太平洋上那些可怕的台风,顺风顺水的话,大概也只需要五十天就能跑回来了。 可是他娘地,水师舰队这一去,至少也有个一年半载了,至今还是杳无音信。 有时候朱高煦是真的害怕,这个时代的太平洋环流是不是不一样,还是说他给郑和培养的那些航海人才技术不到家,气候洋流都认不全,导致他成功葬送了大明当世无敌的水师舰队! 不只是他有些焦急,永乐皇帝也坐不住了。 毕竟郑和这支水师可是他一手打造出的海上强军,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了,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朱棣只怕真会把朱高煦吊起来打! 为今之计,他们父子二人也只能等,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希冀着上天能够再次眷顾大明! 眼瞅着汉王殿下脸色发青,杨士奇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 讪笑两声后,他又问了一嘴,试图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咳咳,汉王爷,杨溥近些日子可还好?” “嗯表现不错,他在楚国也混得挺好,楚王盛赞他为大才,朝廷多次召他回京,楚王朱桢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了过去,显然是不准备放走了杨溥!” 说到这儿,朱高煦自己也觉得有趣。 名垂青史的三杨贤相,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杨士奇在南洋征伐七国,硬生生地打出“南洋相国”之名。 杨荣远走岭北苦寒之地,洗尽铅华重拾自我,将蒙古一众部落玩弄于股掌之间。 杨溥则老成持重深耕澎湖鸡笼山,按照朝廷的要求打造出了一座东鲲水师,据金忠那老东西炫耀称,这支东鲲水师要是配备上一样的战船装备,足以比肩郑和水师! 想到水师,朱高煦就看向了杨士奇。 “杨溥在楚国打造了一支东鲲水师,战力仅次于郑和水师。” “哈士奇,你南洋之地可谓是得天独厚,怎么着水师安排上了没有?” 听到这话,杨士奇自信一笑。 “我南洋水师可能不如郑和水师,但吊打杨溥的东鲲水师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哈哈哈……”朱高煦忍不住放声大笑,指着杨士奇笑骂道:“哈士奇啊哈士奇,你这家伙在南洋历练了三年,不但名气越大,口气也越大了啊!” “这是自信。”杨士奇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倒是汉王殿下,有没有办法将郑和水师的一些装备,给南洋水师备上……” “哟呵,你想造反?” 杨士奇话音未落,就被汉王爷这话给吓到了,硬生生地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朱高煦懒洋洋地笑道:“哈士奇,以你的智慧,你就不该说出这种话来。” “是老三让你帮忙问的吧?告诉小老三,自个儿成立研究所,好好培养匠人吧!” “朝廷是绝对不允许海外藩国的水师战力,超过郑和水师的,原因你心中也明白。” “造船工艺、规模战船、设计图纸甚至是顶尖匠师,这些都会被列入违禁品名单,严禁任何人私自带离大明!” “哈士奇,你现在明白,本王为何早早地在几年之前,就开始培养匠人了吧?” 杨士奇听到这话,心悦诚服地慨叹道。 “汉王殿下高瞻远瞩,士奇佩服!” 第514章 南洋规划!你的未来在中央朝廷! 佩服。 的确佩服。 谁能想到,以往世人鄙夷不屑的匠人,现在竟然成了炙手可热的稀缺人物! 偏偏汉王朱高煦远在三年之前,就开始大力培养技术型匠人,拔高匠人的地位待遇,引得天下匠人对其尊崇爱戴。 现如今随着中央朝廷废除海禁国策,杨士奇已经完全可以预见,然日后天下匠人将会受到各国争抢,尤其是精通造船制船工艺的匠人,他们将会成为各国珍惜重视的人才! 而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汉王朱高煦! 没有这位汉王爷,就不会有诸王外放一事! 没有这位汉王爷,大明绝不会开海,至少永乐朝绝对不会! 没有这位汉王爷,天下匠人还是过得跟苦哈哈的,跟乞丐一样,受尽鄙夷与欺凌! 这三年来,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因为眼前这位汉王殿下! 而自己乃至杨荣、杨溥等人身上的变化,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位汉王爷? 一想到这儿,杨士奇看着朱高煦的目光更加柔和,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愫。 “汉王殿下,还有一事,还请殿下赐教。” “是南洋海关的事情吧?”朱高煦淡笑着看向杨士奇,猜到了这位南洋相国想说什么。 “南洋七国的地理优势得天独厚,就拿马六甲海峡来说,也就是马来半岛与苏门答腊岛之间的那道狭长海峡。” 杨士奇与王景都是亲眼见过汉王朱高煦绘制的世界地图,所以二人对汉王爷口中的这些地理词汇并不感到陌生。 此刻汉王殿下这么一提及,杨士奇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马六甲海峡的全貌。 “马六甲海峡连接印度洋与太平洋的水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东海与西洋,同时也是亚洲和大洋洲的水上交通要道!” “这里是东亚地区能源的通道,也是东亚与欧洲,非洲和中东国家贸易海上通道,被称为‘海上十字路口’!” “换句话说,西方人想要走水路来到东方,就必须通过马六甲海峡,哈士奇你明白此地的重要性了吧?” 杨士奇听到这话连连点头,这些基本知识他还是知道的。 问题是知道归知道,该怎么建设开发,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在马六甲海峡沿岸港口设立海关征收过关税,比如船舶征税以船只长度为收税标准,设置公开的木头尺子放到水里;商船征税则核查船上货物数量价值等……” “如果操作起来难度太大,实在不行的话,你们也可以效仿前宋的扑买制度,也就是包税制,官府就某应税对象核定应征数额,然后由商人交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后承包,让他们自个儿经营港口海关,官府只需要到期向他们征收关税即可……” 杨士奇:“???” 扑买? 包税制? 有点意思啊! 杨士奇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宋商业极其繁荣,倚仗海上贸易的惊天利益硬生生地给外邦蛮夷缴纳了上百年的岁贡,所以前宋朝廷非常重视商品流通过程中的税收征管。 当时规定凡税收在千贯以下的小集市,一律实行“包税制”,称“买扑”,即由官府测算出该集市年应收税总数,让当地大商人出钱承包,然后大商人再向商贩征收,以其收入作为补偿,收入盈亏由包税人自己负责。 这种方式可以保证朝廷税收的稳定,而且免去了管理带来的麻烦,对眼下的南洋七国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借鉴制度。 “此外,在海关港口设立一个商业圈,西洋人若要在我大明行商,只能投居当地洋商行栈或租用行栈,或自赁民房,然后商店、赌场、青楼什么的全都给安排上,这些地方全都放到商业圈里面去,以此保证西洋人来了之后玩的开心,走的时候身无分文……” 杨士奇:“!!!” 嘶! 真狠啊! 汉王殿下不愧是“朱扒皮”啊! 这他娘地那些西洋人来了赌场青楼之后,那不得把命都给塞进去了? 不过你还真别说,汉王殿下这法子,真是他娘地绝了! 商人本就常年奔波在外,不管是中国商人还是西洋商人,还不能就地玩玩缓解疲劳了不成? 呵,一旦进了这商业圈,他们不玩到倾家荡产就想出去,那就不可能了啊! “多弄点大明土特产,什么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价格先翻上个百倍千倍的,反正西洋人的钱也是钱,挣钱嘛不寒碜!” “你们只要将商业圈掌控在手里面,那就是一座销金窟,一座金山银山,这样的商业圈在每个港口搞上一个,那就是一只只会下金蛋的金鸡,还愁什么开发不了?” 杨士奇听到这些话,顿时眼睛一凉,激动得豁然起身。 “汉王殿下真是商业奇才,士奇佩服得五体投地……” “打住打住,哈士奇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南洋那边的事情,以后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道,“怎么?你还打算回去做那劳什子‘南洋相国’?” 听到这话,杨士奇一怔,愣在了原地。 他在南洋筚路蓝缕从零开始,硬生生地闯出了这么一片基业,被誉为“南洋相国”! 如果说杨士奇对南洋没有感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毕竟正是因为这三年南洋历练,杨士奇才洗尽铅华,彻底成长了起来。 但,还要回去吗? “放心,你回不去的。” “大明不能有相国,南洋七国是大明藩属国,同样不能有相国!” “你丫也不想想,顶着一个‘南洋相国’的名头,老头子会怎么看你?” “咋滴你真想学一学那苏秦,合纵南洋七国以抗中央朝廷啊?老头子皮都给你扒了!” 杨士奇听到这些话,神情顿时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如果按照汉王殿下的说法,他好像当真是回不去南洋了,而且不能回去。 南洋七国本就拥有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与东海五国相比,南洋七国对中央朝廷产生的威胁无疑更大! 大明天子,永乐皇帝,是不会允许南洋出现一位顶尖相才的! 如果有,那就上交中央朝廷! 比较讽刺的是,随着海禁国策确认废除,中央朝廷与海外藩国之间的关系,非但没有因此变得亲密,反倒是愈发敏感微妙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现实吧! 杨士奇叹了口气,满脸沧桑之色。 朱高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展颜笑道:“哈士奇,你的未来在中央朝廷。” “大明这艘战舰,需要你杨士奇掌舵!” ъiqugetv 第515章 铁轨道!划时代的新事物! 大明国内,从不乏有能力的官员。 比如户部尚书夏元吉,政绩卓著,尤以理财为专长,永乐皇帝亲切地称其为自己的“小算盘”。 再如吏部尚书蹇义,为人质朴正直,朝野上下赞誉有加,时人称其为春秋名相蹇叔之后,颇有乃祖之风。 永乐朝的贤才干吏,真的不在少数。 至少杨士奇扪心自问,如今的他,还远远不如夏元吉与蹇义二人。 所以,面对汉王朱高煦的这个夸赞,杨士奇当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朱高煦看出了他的不安,笑道:“哈士奇,蹇夏已经老了,未来的内阁、未来的大明,乃是你们杨溥、杨荣、杨士奇三杨的时代!” “殿下为何如此看重下臣?” 不解,茫然,充斥心田,迫使杨士奇问出了这个问题。 朱高煦闻言一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看重你杨士奇? 因为你他娘地是名留青史的三杨之首啊! 因为就是你杨士奇一手塑造了内阁的滔天权柄! 因为就是你杨士奇成功打破文武平衡确保了文臣秉政的格局! 泱泱大明三百年,贤臣名将不少,但你杨士奇绝对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哈士奇,你可以怀疑本王的英俊,但你不能怀疑本王的眼光。” “这些年来,经本王收拾的文臣不少,但真正的贤才干吏,真正对大明有用之人,本王可是没有下死手!” “你杨士奇算一个,杨溥算一个,尤其是杨荣那蠢货,要不是看他对朝廷有用,本王早就宰了他了!” 杨士奇:“???” 爱呢? 我还以为是爱呢? 结果他娘地原来如此! 一语伤人心,谈话也就此中断。 眼见杨士奇满脸哀伤,王景诧异到了极点。 这尼玛地,自家王爷魅力大,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一行人下了山,道路便骤然宽敞了起来。 不过还没走出几步远,众人便停下了脚步,看着道路正中间的那古怪东西发愣。 只见道路正中央,两道长长的铁条,从遵化铁冶厂内一直延伸到了矿山深处。 “汉王殿下,这是什么?”杨士奇盯着这东西,隐隐觉得它很不简单。 毕竟是被誉为“南洋相国”的男人,杨士奇当然不会认为这是遵化铁冶厂的铁多得没地方用而埋在地上,肯定是有其他的用途,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这些放在地上被摩得锃亮的铁条,究竟有什么用处? 海寿太监抢先一步,颇为骄傲地开口道:“诸位大人,这是我遵化铁厂根据汉王殿下的建议,特意打造的铁轨道!” “铁鬼道?什么东西?” 众人一脸懵逼,看向了汉王朱高煦。 后者满脸不耐烦,显然没这个心思普及一下常识。 “诸位大人,其实这东西,最早是用在冶炼厂之内,很早就出现了。” “铁厂内冶炼出来的铁锭实在太重,即便是在厂区内,从炉子里出来之后,冷却成形,然后运到仓库,最后转运到各个兵器作坊以及其它的一些作坊之间的时候,也是极不方便,需要极多的人力。”ъiqugetv “所以便有匠人想出了这个法子,他们铸造了这种铁轨,铺投在厂区之内,然后又造出一些有凹槽的铁轮子车,这种铁轮子,刚好便能镶嵌在轨道之上。” “这样,一车沉重的铁锭,只需要一两个人,便能推着在厂区内移动,极大的节省了人力,提高了冶炼效率。” 海寿太监耐心的解释,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果然,匠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 这矿车铁轨道,还是生产实践中不断摸索出来的。 如果换做他们这些官员,待在京师里面养尊处优,绝对永远都想不出来这样的巧门。 不过,既然是在铁厂内,为何又要铺到铁厂外呢? 不等杨士奇发问,海寿太监就贴心解释道:“早在两年之前,汉王殿下就偶然间跟咱家提及此事,可以尝试着将铁轨铺设在铁厂四方,尤其是矿山、城市驿路等……” “事实证明,汉王殿下果真英明至极,前期投入了不少成本,但后期带来的收益堪称巨大!” “先前没有这铁轨的时候,光是将选出来的矿石拖到矿区,以前大都靠畜力、人力艰难拖运。” “然而这三年来遵化铁冶厂飞速发展,人手也因此渐渐不足,那就只能想其他的法子。” “咱家力排众议,决定采纳汉王殿下的建议,大力建设铁轨道,先用铁轨道把铁厂与矿山连起来!” “铁轨道建成之后,的确解决了大问题,几匹马便能拖动十数截矿车,其效率,远高于过去,也让我们遵化铁冶厂解决了燃眉之急。” 海寿太监一边耐心解释,一边还不忘拍一下汉王殿下的马屁。 不过太监就是太监,说话就是好听。 众人听完这些个道理,眼睛顿时一亮,尤其是杨士奇。 好东西啊! 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南洋七国也有不少的矿山矿产,到时候完全可以效仿一下遵化铁冶厂,提高一下生产效率。 朱高煦却是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发出了一句灵魂质问。 “如果说,这种铁轨道取代了先前的驿道,或者在驿道之上铺设这种铁轨道,你们觉得可能吗?” 众人:“???” 啥? 驿道? 铁轨道? 怎么可能? 那得投入多少…… “为什么不可能?!” 杨士奇满脸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朱高煦。 对啊,为什么不可能? 遵化铁冶厂已经实现了,接下来朝廷只要将这铺设铁轨道的技术推广到天下各大铁冶厂即可,以这些铁冶厂为基点开始铺设一条条铁轨道,连接一个个村镇一个个城市,最后……用铁轨道取代驿道! 要知道,铁轨道带来的,是效率,是时间! 如果真能将铁轨道铺设至整个天下,那大明会是何等模样? 汉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正当这个时候,远处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 众人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从远方奔来数匹大马。 在大马的身后,拖着十数截矿车,每辆矿车内,都满载着矿石,转眼之间,便从远方到了众人的跟前。 看着一截截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矿车,杨士奇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大马拖着的是矿车,矿车里面装的是矿石。 那日后可不可以变成马车,马车里面坐着人,装着货? 为什么不可能?! 朱高煦走到他身旁,豪气滔天地笑道。 “哈士奇,你看到了吗?” “这样的大明,你还舍得走吗?” 第516章 四轮马车!小发明大进步! 舍得走吗? 这个问题,杨士奇不知道。 因为此刻他已经被眼前这座马车给震惊到了。 山脚下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汉王爷的座驾,一辆豪华尊贵的四轮马车! 是的,四轮马车,这也是杨士奇感到纳闷的地方。 马车一直都是两轮的啊,别说大明朝了,历朝历代也见不到四个轮的。 这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众人一愣,纷纷围着四轮马车打量了起来。 “王爷,这车为何是四轮的?” “汉王殿下,四轮马车有何优点吗?” 朱高煦瞧见众人这副没见识的模样,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泱泱华夏五千年文明,发明出无数领先世界的技术,甚至四大发明冠绝全球,却唯独没能做出一辆四轮马车!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中国古代的马车用于战斗之中,而且马对华夏子民而言一直都是奢侈品,所以马车除了用于战车和王公贵族外,广大平民一般用不起,自然也就没了创作热情。 中国一直都是两轮马车,而从来没有出现像欧洲那种在大街小巷穿梭的四轮马车。 而实际上四轮马车在载重和舒适度方面都完爆两轮马车,英国女王出门也是坐的四轮皇家马车。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中国一直都是两轮马车,而没有出现四轮马车呢? 因为华夏子民不需要,王公贵族不需要,平民百姓更加不需要。 平民百姓需要吗? 不需要。 华夏农民最为低贱,吃苦耐劳,奴性强,劳动力极便宜。 王公贵族需要吗? 更不需要。 达官显贵往往以“几抬大轿”做为权力等级的标志,比如皇帝十六抬,高官八抬,小官四抬,平民二抬,等等。 即便是名垂青史的救世宰相张居正,都坐一种三十二抬大轿,比皇帝大轿还多一倍,简直相当于后世的豪华版房车,有办公室、卧室、卫生间,吃喝拉撒睡都能在里面解决。 总而言之,华夏子民对四轮马车的需求不高,自然也就没有了这方面的创作热情。 其实华夏也出现过四轮车,但这种四轮车只是简单地将四个轮子安装在一个固定的车架上,因此根本无法转向。 这样的四轮马车虽然看起来有四个轮子,但却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就算有四十个轮子也白搭,不过只是个架子罢了。 不过四轮马车的问题,在穷奢极欲的汉王朱高煦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眼前这辆以红色为主色调的仿欧式皇室马车,是将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面的车架架在前面个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便完美的解决了四轮车的转向问题。 当然,这辆马车整体要大很多,可以理解为那辆黄金马车的加长加大版。 历朝历代,都讲究五行之说,大明也不例外。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元朝崇尚金德,因此大明朝崇尚火德,以火克金,火就是红色,所以大明朝就以红色为正色。 故这辆马车的主体颜色就是以红色为主,上面的颜色、装饰以及雕刻的东西都是在皇家制造局的顶尖匠师指导下打造出来的,其制完全符合汉王殿下天潢贵胄的尊贵身份。 至于布局,则是采用朱高煦后世印象中的欧洲皇室马车的分割方式,在皇室马车中,马车整体分为后车厢和前驾驶。 打造一辆好的四轮马车,不仅仅要有华丽的外观、优雅的流线以及良种马匹的配备,更需要车身上的精致妆点,这些对皇家制造局而言都是小菜一碟,对汉王爷而言更是不值一提。 汉王殿下的原则,就是什么顶级上什么! 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还不能享受享受吗? “行了,马车很宽大,都坐得下,上去感受感受?” 朱高煦也不废话,招呼着王景、杨士奇、海寿太监上了黄金马车。 三人一踏上马车,双眼更是瞪得滚圆。 外面镶嵌有黄金也就罢了,窗户都他娘地是琉璃做的,而且马车内部极其宽大奢华,就差把“穷奢极欲”这四个字写在汉王朱高煦脸上了! 杨士奇神情复杂地坐在真皮沙发上面,没好气地慨叹道:“汉王爷,您这未免太过穷奢极欲了吧?” 朱高煦一愣,有些发蒙。 不至于吧? 说破大天就是一辆马车而已,两轮和四轮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的难点在于转向。 两轮车只有一个轴,只要两轮转速不同就能顺利转过来,而四轮车有两个轴,如果把这两个轴都固定在车体上,成为一个整体,就限制了它的转向,解决这个技术即可。 朱高煦把它做出来也只是贪图它坐起来更舒服一些,毕竟两轮马车实在是太颠簸了些,坐轿子吧不但慢悠悠的,而且太过浪费人力,所以朱高煦一向不喜。 “行了哈士奇,少在那里阴阳怪气!” “聂兴,走吧,去铁厂!” 随着汉王爷一声令下,黄金马车在四匹健马的拉动之下,缓缓地开动起来。 这一幕,就好像是汉王爷正在推动这个世界的步伐一样! 几乎没有太大的晃动,杨士奇感觉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忍不住透过一侧的水晶窗朝着外面望去。 这尼玛地,真平稳啊,而且速度极快! 不过眨眼功夫,众人就到了遵化铁冶厂的门口! 这马车,速度比之轿子更快,而且比之轿子更加平稳。 “汉王殿下,这四轮马车……为何能够做到如此平稳?” 杨士奇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关键所在,下意识地追问道。 朱高煦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了原因。 “其实就是一个减震装置,源自燧发枪上弹簧技术,现在已经可以制造简陋的弹簧钢板了,就是代价太大,不过你丫是别想了,除非你把本王哄开心了,送你一辆!” 杨士奇:“???” 啥? 你大爷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把我杨某人当成…… 不过这四轮马车真是平稳好使,更加贴合自己等人的身份啊! “汉王殿下方才可是说了,送臣一辆,不知何时……” 朱高煦:“???” 第517章 工厂模式!成熟的铁轨工艺! 遵化铁冶厂,是一座不夜城。 即便已是到了深夜,但整个铁冶厂还是灯火通明。 “王爷,诸位大人,铁厂并不因为入夜便停下他们的工作。” 海寿太监领着众人一边巡视铁冶厂,一边耐心地解释道。 只见那些个高炉仍然在不眠不休的工作着,将一炉炉通红的铁汁从高炉里导引出来,流进一个个模子里成型,然后等待其冷却之后,工人快速上前将其装车,运往铁冶厂仓库。 虽然还是早春,但厂区内依然是热气逼人。 所有的工人匠人,都只穿了一条短裤,赤着胳膊,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瞧见这一幕,杨士奇觉得颇为好奇,忍不住开了口。 “海寿公公,现在已经入夜了,怎么还让匠人们劳作?这不是在压榨盘剥他们吗?” 说实话,杨士奇很不理解。 世人皆知汉王朱高煦重视匠人,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匠人的卑贱地位。 既然如此,海寿太监明明知道汉王爷来巡视了,怎么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盘剥工匠? “杨大人可能不知,遵化铁冶厂实行两班倒工制。” 海寿太监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汉王殿下的建议,两班倒就是分为白班和夜班,每两个月轮换一次。” “轮换之前,高炉会检修一次,检修期间,工人们便会将班倒过来,以前上白班的,接下来两个月便开始上夜班了。” 众人:“???” 啥? 两班倒? 白班和夜班? 我尼玛啊,你可真是朱扒皮啊! 众人看向朱高煦的眼神都变了,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什么劳什子“两班倒”制度,明显就是为了提高铁冶厂的钢铁武备产量,所以才会如此日夜不停地运转生产。 但是,这样做,匠人们吃得消吗? “原来如此,难怪遵化铁冶厂的产量大幅度提高,原来竟是这样做的!” 杨士奇点了点头,又笑问道:“不过这样做,会不会让工人太累?” “不会。”海寿太监十分确定地摇了摇头。 “每一班工人工作六个时辰,休息的时间也能达到六个时辰,其实工人们都恨不得天天自己上夜班呢,因为夜班的工钱会高一点,也就是夜班补贴,反倒是调动了工人们上夜班的激情……” 朱高煦在一旁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六个时辰,就是十二个小时。 两班倒轮换,保证铁冶厂的超高产量。 上夜班还有夜班补贴,在这个时代,可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这已经有些后世工厂的味道了啊! “哈士奇,你明白了吗?” 杨士奇:“???” 嗯? 什么? 我明白个什么? 这位南洋相国大人愣在了原地,明显被汉王爷给问蒙了。 “遵化铁冶厂并没有增加多少人,也没增加多少工钱成本,只是在管理之上下了些功夫,便让工作效率大大提高,这就是工厂运作模式。” “南洋同样可以建设一座座厂坊,比如加工粮食的工厂、纺织布匹的作坊等等,关键问题在于,南洋七国那些土著居民不是好吃懒做吗?你只要把激励制度放在他们眼前,还怕他们不肯劳作吗?” 听到这话,杨士奇眼睛顿时一亮,明白了朱高煦的意思。 汉族子民吃苦耐劳,南洋土著好吃懒做,这是他亲眼所见。 但好吃懒做,也有一定的程度。 说白了,这些土著也是贪婪的,只是没有看到利益罢了。 只要把明晃晃的银子粮食摆在他们面前,还怕他们不肯劳作吗? 遵化铁冶厂的这种管理制度,的确值得借鉴学习。 “殿下高见,士奇明白了。” 回不去归回不去,但南洋七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了杨士奇的根基与倚仗。 在朝堂之上为官,同样需要臂助。 南洋七国建设发展得越好,他杨士奇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更何况朝廷可是有着制度,南洋七国杰出学子同样可以入中央朝廷为官,那些人可都称得上是他杨士奇的门生故旧! 换句话说,不管杨士奇此次回京述职后,还能否回到南洋,他与南洋七国的命运都紧紧绑在了一起。 “走吧,去看看铁轨锻造厂!” 朱高煦对铁轨恋恋不忘,或者说他寄予厚望! 毕竟是铁轨啊! 这他娘地,铁轨都出现了,火车还会远吗? 杨士奇等人闻言,也是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他们可是没有忘记,汉王殿下提出的那个宏伟构想。 这是铁轨锻造车间,巨大的车间四周并没有墙壁,只是头顶之上有一个顶蓬,由一根根石柱支撑。 朱高煦一行人站在一边,看着通红的铁汁从导流糟中流出,注入一根长长的模具之内。 数十个工人站在热气逼人的模具之旁,看着通红的铁汁在模具之内流动,不时挥动手里的工具,在模具之内或搅拌、或抚平,确保铁汁尽快成型。 工人们神情很是紧张,一是因为自身安全,二则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 要是成型的轨道之内有太多的气孔,这段铁轨便算是毁了,因为这样的不合格产品,装上使用之后,用不了多久,便会断裂。 毕竟铁轨锻造之初,就是为了承载矿石钢铁这等重物,所以磨损很是严重。 一旦轨道出现了太大磨损,那就必须要进行更换,因此质量有问题的铁轨,根本就不能投入使用。 模具弟的使用,看得杨士奇等人一头雾水。 他们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模具,竟然承受得住火红铁汁的炙烤! “王爷,诸位大人,这两种铁轨,一种用在直道之上,另一种用在弯道之上。” “当然,这种轨道车需要很大的转弯半径,转弯太急就会道致重心不稳,容易翻车。” 海寿太监指着那些已经成型的铁轨道,含笑介绍道:“这轨道头里的两个孔,便是用来连接两段轨道的,其实现在最麻烦的就在这里,接头之处,非常容易松动。” “一旦松动,就会造成极大的隐患,现在我们采取的办法是将轨道装好之后,将接头之处封死,再需要更换的时候,在切割开,虽然麻烦一些,但为了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刚开始这东西制造起来很是麻烦,幸而经由王爷的提点,铁冶厂才用磨具做出了第一批轨道,有了经验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如今铁冶厂锻造铁轨道的工艺已经十分成熟了。” 说实话,太监办事就是放心。 人不但能把事情给你办好,而且说话还好听。 朱高煦看着这些铁轨道,神情有些恍惚。 大明,是时候成立一个铁道局了啊! 第518章 水泥路与铁轨道!交通的意义! 两年。 朱高煦用了两年。 让北直隶的各大主要城市之间的驿道变成了水泥路。 随之而来地,就是北直隶商业呈现出了井喷式的爆炸发展。 北平商业圈、天津商业圈、保定商业圈、开封商业圈…… 一个个商业圈因为水泥路而贯通,真正做到了货通有无,汇通一方! 但,汉王殿下仍然觉得不太满意。 毕竟,这还只是北直隶,不是整个大明天下! 要是用这铁轨道勾连南北,那大明将会是何等模样? “海寿,这铁轨道可以加大生产,日后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到时候,铁轨道就会成为大明帝国的一根根血管,所有的物资、粮食、武器都可以通过这一根根血管,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输送到帝国各地!” “诸位想过没有,这对我大明而言,将会是何等重要?” 众人:“!!!” 铁轨道! 铺设全国! 以铁轨道运输! 那大明将会是何等繁华富庶? 别的不提,单是这运输速度,就令人心驰神往! 比如,地方出现了灾情,以往朝廷赈灾济民自有一套流程。 先是地方官员上报户部,户部再请旨皇帝派遣专人前去灾区核实灾情,之后才回京上奏朝廷,由皇帝与九卿大员商议赈灾措施,最后才开始赈灾…… 别的不说,这一套繁琐复杂的流程走下来,不知多少灾民已经无辜丧命了。 但如果有了这铁轨道,哪怕是按照这套复杂繁琐的赈灾流程办事,朝廷也可以节约大量时间! 而时间,就意味着生命,就意味着朝廷可以多救一些灾民! 再比如,皇上上次御驾亲征挥师北伐,号称亲率大军五十万,实则真正的战兵不过十万而已。 然而为了给这十万大军提供粮草辎重,朝廷为此征调了陕西、甘肃等省民夫青壮不下五十万! 仅仅只是为了向前线输送粮草! 仅仅只是为了支撑十万大军打赢这场战役! 而这五十万民夫青壮至少要输送一两年,而且在输送粮草的途中,也会有不少损耗,吃喝住行都要算在里面的话,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加之战争一旦开始,没个几年时间结束不了,这些民夫青壮大多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一旦被征调,那就会耽误农时,导致粮食减产…… 战争,打得就是钱粮! 但是,如果有铁轨道呢? 十万大军前脚出塞,不过一月粮草辎重便可全数抵达! 不再需要五十万民夫青壮! 也不再需要一两年的运输时间! 这一来一去之间,就意味着朝廷节省下海量钱粮! 再比如,蒙古蛮夷常年寇边扰境,为了生存每年岁秋水草肥美部落强盛的时候,都会南下劫掠打草谷,准备部落过冬的物资。 但是人家也不是傻子,大明北疆边境防线狭长,总会有防守疏漏的地方。 攻陷一地杀入长城,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朝廷收到消息后即便立刻调集邻近兵力前去绞杀,时间也只怕过去了一两个月。 等大军赶到的时候,别说绞杀蛮夷了,人家早就劫掠祸害了当地百姓,带着钱粮女人躲回草原了! 但是,如果有铁轨道呢? 马车不只可以输送粮食辎重,还可以运输战兵将士! 一旦出现蛮夷寇边,大明战兵可以迅速抵达战场御敌,护国卫民! 总而言之,这铁轨道如果真能铺设至全国,那意义真的太重要了! 海寿太监琢磨了片刻,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您说的那个……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啊!” 可不浩大吗? 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 将这铁轨道铺设至全国各地,那得需要多少钢铁? 而且还有种种因素限制掣肘,这法子固然是极好的,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可能性却不大。 那位皇帝陛下,决计不会同意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 “是,工程量是很大,也没让你现在就完成啊!” 朱高煦没好气地笑骂道,“一年不成那就十年,十年不成那就百年,这铁轨道完全可以作为我大明的百年大计甚至千年大计!” “你好比从这遵化铁冶厂到北平城,一路之上,也有山有水,但逢山我们可以挖洞,过水我们可以搭桥,只要能修好,那这条轨道所带来的经济上,军事之上的意义,便不可估量!” “哈士奇,王景,白天我看到只不过数匹挽马,便可以拖动十几个车厢,只怕有上万斤的矿石在路上飞奔,看他们运行的速度,足以甩开传统的运辅几条街道去,这样的运载量,这样的运行速度,如果运用到民生与战事上面,完全可以改变我们整个大明的生活方式!” 听到这话,王景与杨士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有了这种遍布国内的轨道交通,以后那里发生了战事,我们调动士兵,便不再需要士兵们用两条腿辛苦地赶路!” “这车既然能运货,为什么不能运人呢?或者只需要将车子改装一下对不对?即便将来再无战事发生,那也可以用来作为远行交通工具,方便老百姓出远门对不对?” “以前那些个文人,一旦离别就忍不住吟诗作对,那是因为他们这一别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交通不便!” “只要我大明将这铁轨道铺设至天下各地,那朝廷对这方山河的掌控将会攀升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众人听得激动莫名,心驰神往。 杨士奇同样如此,甚至他更加激动。 南洋七国疆域加在一起,也远不如大明幅员辽阔! 而且南洋七国各自国土面积,也都算不得太大! 那么,这水泥路与铁轨道,一旦用在南洋七国…… 这才是真正的社稷神器啊! 杨士奇目光顿时变得火热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些铁轨道。 就是不知,这铁轨道工艺,汉王爷能否…… “汉王殿下,这铁轨道……” “滚!” “???” 第519章 北平新都!耕地扶持基金! 北平! 杨士奇看着这座未来的新都,整个人有些失神! 自离开了遵化铁冶厂,他便同汉王殿下前来这北平新都。 二人一路上抵足畅聊,南洋大明无所不谈,时间也悄然逝去。 只是当真正见到这座北平城后,杨士奇已然愣在了原地。 北平,杨士奇印象中,这还算是苦寒之地。 元末乱世群雄并起,你放唱罢我登场,将中原山河打了个稀巴烂,连带着人口大量锐减。 后太祖高皇帝定鼎山河建立大明,推行各项休养生息的仁政善举,大明才得以修养生息,渐渐恢复元气。 然而紧接着就爆发了一场靖难之役,天下百姓再次陷入了战乱苦难之中,尤其是作为主战地的北方,更是深受其害。 一直到了永乐年间,皇帝陛下多次御驾亲征挥师北伐,输送粮草的民夫青壮也大多就近从北直隶抽调,这就更加造成北直隶粮食减产,百姓子民生活困苦。 杨士奇早年间靠游学为生,曾经游历过北直隶诸省,所见所闻都是民不聊生。 当年汉王朱高煦那首《荒村》,可谓是北直隶百姓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旱蝗。” “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生屋,梁颓月堕床。” “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天灾不断,赋役沉重,村落荒凉,十室九空。 百姓子民,佣工还债,卖子完粮,民不聊生。 这,就是杨士奇印象中的北直隶。 然而此刻映入眼帘的北平,却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宏伟都市。 人流如织,商贾云集。 大街各种店铺林立,从珠宝古董、绸缎皮货、字画笔砚,到衣裳布匹、刀剪陶瓷、纸花玩物,应有尽有,煌煌一派盛世之景! 这前后对比,未免也太强烈了些! 汉王朱高煦,究竟怎么做到的? 杨士奇有些吃惊,忍不住看向了朱高煦。 “汉王爷,臣回京当日,户部尚书夏大人亲自于码头相迎……” “呵,那老货是为了粮食吧?”朱高煦轻笑了一声。 夏元吉就是一头老貔貅,为了钱粮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两年来他朱高煦在北直隶大力发展商业,难免会动用大量劳力,导致北直隶粮食减产,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可夏元吉这老貔貅才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不断上奏弹劾朱高煦,甚至还写信来骂他。 要不是朱高煦忙着自己的商业大计,没工夫搭理这老貔貅,他真想回京暴打这厮一顿! 杨士奇见朱高煦脸色不太好看,顿时笑问道:“汉王殿下英明,据夏老大人所说,北直隶这些年来粮食大幅度减产,那为何这北平反倒是愈发繁荣了些……” “简单。”朱高煦看着繁华喧闹的北平城,骄傲开口道:“本王岂不知道粮食的重要性?虽然发展商业重要,但是粮食减产的问题也要解决,这还得多亏了皇甫云和。” “皇甫云和?” 杨士奇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愣神。 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不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王景一语道破了关键! “王爷说的是……大明钱庄?” 杨士奇:“!!!” 皇甫云和! 大明钱庄总经理! 以前的汉王府管家! 汉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错,就是大明钱庄!” “三年时间,北直隶各大重点城市,早已开设有大明钱庄!” “针对粮食减产的问题,本王让钱庄推出了一些全新的业务,旨在激励百姓子民耕田种地。” “比如说……耕地扶持基金!” 众人:“???” 耕地? 扶持? 基金? 啥意思? 种地还需要扶持? 这不是民户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民户种地,匠户锻造,军户卫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北直隶的百姓生活困苦,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数。” “这耕地扶持基金,说白了就是老百姓可以在钱庄获得一笔低息贷款,拿着这笔钱去购买种子农具,然后种在钱庄指定的田地里面!”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感到不解。 低息贷款? 那利息能有多低? 而且还是种在钱庄指定的田地里面? 大明钱庄不就是一个搞借贷的钱庄吗,哪里来的田地? 再说了,就算是多了一块地,该缴纳的赋税还是得缴纳,老百姓的收成其实还真不一定比之前多。 因为你地多了,缴纳的赋税也多了,谁能保证今年的收成一定会好? 这个法子,好像有些得不偿失啊! 而且北直隶粮食减产,关键问题在于没有青壮劳动力,而不是没有田地没有钱粮! 杨士奇将心中的疑问缓缓道出,却引来了汉王殿下的白眼。 “你说的这些,老子自然清楚,老子又不蠢!” “那些田地都是这两年本王惩治贪官污吏与地方士绅后收刮的田地,全都放到了大明钱庄旗下,所以老百姓们在这些田地里面耕种,不必向朝廷缴纳额外的赋税,只需要给大明钱庄一成的收成!” 众人:“!!!” 麻了! 彻底麻了! 我尼玛啊,你要疯啊! 汉王这是把官员士绅的田地,变相给予百姓子民啊! 而且朝廷也无权征税! 这才是最震撼人心的地方! 朝廷不能征税,皇帝陛下能忍? 别说皇帝陛下了,夏元吉只怕都能骂死汉王爷! 把官员士绅的田地,通过大明钱庄,补偿给百姓子民! 汉王殿下这无异于是得罪了整个大明天下,上到皇帝下至士绅! “汉王殿下,您……皇上能同意吗?” 杨士奇神情有些凝重,硬着头皮问出了这句话。 “呵,为什么不同意?” 朱高煦冷笑了一声,“这两年北直隶缴纳给朝廷的商税,是以往的十倍有余,完全足以弥补减少的农税了!” “再者说来,等粮食生产恢复了,农税自然也就涨上去了。” “本王把官员士绅兼并的田地,重新还给老百姓,朝廷该得的税收不减反多,为什么不同意呢?” “话虽如此,可是……” 杨士奇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有些话说不出口。 可是这样一来,您这位汉王爷就是彻底将那些士绅给得罪死了啊! 田地是士绅的根基命脉,您倒好直接给人夺了去,还近乎免费分发给老百姓! 如果说朝廷收归国有,那些士绅还能够理解,毕竟权势再大也大不过皇帝陛下。 可是,这些田地最终被汉王给免费送给了那些泥腿子,你让士绅官员怎么接受得了? 杀人,还要诛心! 难怪汉王爷这两年风评越发不好了! 朱高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满脸地不在乎。 “呵,等郑和他们回来了,本王还要送给这些士绅官员一份大礼!” “北直隶终究只是北直隶,整个大明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饿着肚子!” 杨士奇心神震动,隐约猜到了汉王朱高煦的目的。 等到郑和带回“神种”之日,那只怕就是汉王向天下士绅亮剑之时! 第520章 选择!太孙成了包工头? 通俗来讲。 这短短两年时间。 除了发展北直隶的工商业外,汉王爷还在北直隶干了一件大事。 打土豪,分田地。 毕竟手握天策卫与飞熊卫这两支禁军,任何士绅大族面对汉王爷,都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世家大族家底再厚,那终究还是一群读书人。 哪怕家中蓄养上千奴仆,也敌不过披坚执锐的禁军甲士! 所以,“打土豪”对朱高煦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两年多的时间,罗网组织可是没有闲着,势力已经密布整个北直隶,在各大州府县城都设立有分地,以监察地方官员与乡野士绅。 要知道聂兴带走的这批锦衣卫,骨干都是昔年朱高煦暗中资助培养的反贼,对永乐朝廷乃至朝廷命官极其敌视。 让他们负责监察百官,当真算是找对人了。 至少罗网掌权者聂兴本身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物,罗网在他手中不会出现贪腐受贿之事。 有着这么一个谍报机构提供情报信息,手中还握着两支禁军,朱高煦想要收拾那些个士绅缙绅,简直不要太轻松。 “打土豪”这一步,虽然做得很成功,但是接下来的“分田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收归国有,由朝廷重新分配,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毕竟以往出现官员士绅被查封抄家的时候,其田地都是如此,尽数被收回朝廷。 但是,朱高煦不相信朝廷,或者说不相信那些朝臣。 这一点,针对上次诸王外放之后留下的王庄王田,朱高煦就曾明确指出过。 看似田地全部上交给朝廷了,朝廷税收因此增加了,可是谁都清楚,用不了多久这些田地还是会被兼并,不会真正落到老百姓的手中! 哪怕他朱高煦将田地亲手送给老百姓,只怕要不了多久,还是会出现一样的结果。 不要忘了,兼并田地的可并不是只有官员士绅,他们老朱家这些天潢贵胄,以及那些个国公武侯,同样是兼并田地的主力军! 就连一向以仁义闻名天下的太子朱高炽,名下都有着海量的庄园良田,更何谈其他人! 所以,这些田地,不能上交给朝廷,至少朱高煦不会这样做。 基于种种考量,朱高煦决定把这件事情交给大明钱庄去做,也就是大明版的银行。 通过大明钱庄开设耕地扶持基金,带动激励老百姓耕田种地,提高北直隶的粮食产量。 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将来等到朱老四迁都北平之后,自然可以作为一项新政,将之推广到整个天下。 毕竟现在朱老四可是因为粮食的问题焦头烂额,而且这位永乐皇帝一向励志成为超越太祖高皇帝的千古一帝。 “汉王殿下,臣当真是有些看不懂你了。” 杨士奇望着眼前繁华富庶的北平新都,陡然发出了一声喟叹。 这位汉王爷,究竟想要做什么? 夺嫡争位? 他就不会远走北平,苦心竭力地经营北直隶了。 别看汉王朱高煦如今独掌北直隶大权,在整个北直隶只手遮天。 一旦皇帝陛下亲临北平,他辛苦培养的势力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什么“效仿靖难之役”,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 如今的汉王,可并不是当年的燕王! 当今皇上以武力篡夺天下,军中宿将皆是追随他征战沙场的老人,三军将士也视皇帝陛下为最高统帅! 即便薛禄刘升等国公武侯公开表态支持汉王爷上位,但那不过只是支持他夺嫡罢了,并不是支持他朱高煦造反篡位! 皇帝陛下一日不死,朱高炽始终都是太子,而朱高煦始终都是汉王! 换句话说,一旦太子朱高炽即位称帝,那汉王在北直隶推行的各项新政,只怕也会被废除一空。 那他朱高煦苦心竭力地经营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为求自保? 他朱高煦拿什么自保? 北平可是未来的新都,不是他汉王爷的封地! 他朱高煦就算把北平乃至整个北直隶建设得再好,也不过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杨士奇此刻很是费解,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位汉王爷的所作所为。 老老实实地前去云南就藩安享晚年,也好比在这北直隶搞风搞雨,得罪天下士绅缙绅,要好得多啊! 朱高煦听到这话,并没有多说什么。 “哈士奇,比起担心本王,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你入阁辅政参预机务,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所以本王才会带着你走这么一圈,让你亲眼看到北直隶的变化!” “其他的暂且不提,本王只是希望,你入阁之后可以配合本王,将这些新政推广到整个大明天下,让大明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这才是朱高煦的真正目的! 杨士奇的才华,世人皆知。 而他入阁一事,绝无问题。 朱高煦需要这样一位大才,在中央朝廷从旁策应,以便将来可以将这些新政推行下去。 闻听此言,杨士奇陷入了沉思。 北直隶百姓安居乐业,这一点他亲眼目睹。 而这都是汉王朱高煦的功劳,或者说是因为他那些新政! 革故鼎新,推行新政,当真可以造福百姓。 只是,这需要付出代价,而且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以前呐,本王监国理政的时候,就想找那么一位当世大才主持负责新政一事,奈何无人可用。” “以致于解公豹被废、陈公甫被害,本王也没了兴致,主动离开了应天帝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北直隶的变化,你都看在眼里,这是确实可行的利国利民之善举,奈何朝堂之上那些衮衮诸公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蠢货!” “本王需要一位顶尖大才进入朝廷权力中枢,与那些蠢货斡旋,如此才能放开手脚。” 这一次,朱高煦掖着,而是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沉默良久之后,杨士奇并没有直接给出他的选择。 毕竟此事牵连太重,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就这样轻易踏上汉王爷这艘贼船。 “对了汉王殿下,不知太孙殿下何在?” 临行之前,杨士奇听闻太孙朱瞻基同样身在北平。 毕竟曾为太子门客,念着这份香火情,杨士奇忍不住关心起了太孙的近况。 眼见哈士奇避重就轻,朱高煦也没有逼迫他,而是带着众人来到了工地。 “诺,那两个小崽子在那儿呢!” 顺着汉王爷手指视线看去,只见两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拿着图纸商量着什么。 嗯,身穿粗布麻衣,满嘴飚着脏话,头上还带着一个头盔…… “咳咳,汉王殿下说笑了,下臣问的是……” “哟,这不是老杨头吗?几年没见了,还没死呢……” 朱瞻基一抬头,瞧见了杨士奇,下意识地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随口调笑道。 朱瞻壑也走了上来,勾住了杨士奇另外一边,满脸好奇地开了口。 “这几年过得咋样啊老杨头,怎么有些瘦了?我可是听说南洋娘们皮肤很黑,但是身段很赞,看你这样子怕是真的啊……” 杨士奇:“???” 第521章 商业扶持基金! 这太孙殿下…… 怎么现在跟个街头混混一样? 杨士奇有些无语,也有些尴尬。 一位太孙殿下,一位汉王世子,一左一右地搭在他肩膀上面,而且身上还满是尘土,真真让他难受得紧。 “太孙殿下,为何如此……放纵?” 放纵? 这可不是放纵嘛! 以往的太孙殿下,不说温文尔雅,那也是举止有礼,可现在呢? 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市井匪气,各种脏话俚语更是张口就来! 这位可是太孙朱瞻基啊! 皇帝陛下最为看重的好圣孙! 明明才过去没几年,怎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要是那位身子骨不好的太子殿下见了,只怕会当场气得嘎过去吧? 朱瞻基闻言一愣,没好气地笑骂道:“什么放纵?我可是日夜劳作、督造新都,哈士奇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可不。”朱瞻壑不忘在一旁开口道,“这北平新都可是我们兄弟一砖一瓦建成的,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整整两年的工地生活,朱瞻基与朱瞻壑早就放下了天潢贵胄的架子,与工友们打成了一片。 因为二人的努力,加上能力不凡,很快就得到了汉王殿下器重,升任为新都紫禁城的工地包工头。 杨士奇有些无语,也有些惊惧,下意识地看向了汉王爷。 这尼玛地,汉王爷不是如此毒辣,故意将太孙朱瞻基给培养成一个“废物”吧? 可问题是,汉王世子朱瞻壑也是这副模样啊? 正思索间,一名匠师走上前来,两兄弟见状急忙走了过去。 “哈士奇,来活儿了,晚上给你接风!” “老杨头,你自个儿逛逛吧!” 瞧见这二位的表现,杨士奇那是哭笑不得。 “汉王殿下,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见到了,两位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足以独挡一面了!” 杨士奇:“???” 年少有为? 青年才俊? 独挡一面?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合着你汉王爷眼中的青年才俊就是这副模样? 在工地上面吆五喝六脏话满天飞的这种? “汉王殿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太孙殿下乃是大明储君,日后的大明天子,怎么能整日与这些苦役匠人为伍……” “哈士奇,你又在说些什么屁话?” 朱高煦没好气地开了口,“与苦役匠人为伍怎么了?难道这些苦役这些匠人不是大明子民?” “再说了,当年太祖高皇帝做过和尚撞过钟,当过乞丐要过饭,真要谈什么出身地位他还比不过这些匠人呢!” 众人:“!!!” 你清高! 你了不起! 你揭你亲爷爷的老底! 咋滴生怕你们老朱家那点破事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再者说来,当年太祖高皇帝教育诸王子弟,不也是让他们前往中都凤阳耕田种地,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吗?” “朱瞻基朱瞻壑这几个小崽子,虽然都有着几分小聪明,但是毕竟生在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从未真正意义上做到与民同乐,更别提了解民间疾苦了。” “别看这两年的工地生涯是苦了点累了点,但是对这两个小崽子而言,这笔经历弥足珍贵,至少让他们亲自体会到了,大明底层百姓的真正生活!” 此话一出,杨士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汉王爷这话……好像不无道理。 当年太祖高皇帝对亲儿子的教育十分重视,在练兵演武的同时,还要充分了解民生疾苦和民间生活,时常派遣诸王前往“中都”凤阳,观摩祖宗肇基之地。 懿文太子朱标同样如此,或者说太祖高皇帝对他的教育更为重视,时常命太子巡抚各地,了解民间疾苦。 “古代像商高宗、周成王,都知道小民的疾苦,所以在位勤俭,成为守成的好君主。” “这些小崽子生长富贵,习于安乐,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百姓衣食艰难,才能体察民情的好恶,才知风俗美恶,以及太祖创业之不易。” “哈士奇,这一点你难道不懂吗?” 朱高煦语气深沉地出言道,令杨士奇无言以对。 “汉王英明,臣受教了。” “嗯。” 汉王爷点了点头,实则心中有些诧异。 当初他随手把朱瞻基与朱瞻壑扔到了这工地上面,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要放任自流。 人这一生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最终会有怎样的结局,谁都说不清楚。 偏偏这两个小崽子做得不错,非但没有因为工地的劳累叫苦连天,反倒是对此甘之如饴。 瞧这模样,似乎小日子过得还很不错。 吃苦耐劳,甘之如饴,这才是老朱家的种嘛! 朱高煦满意地笑了笑,只见老尚书郭资匆匆走了过来。 “杨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士奇见过郭大人。” 郭资可是北平巨头,皇帝陛下的绝对心腹,即便是杨士奇在他面前,也要持晚辈礼。 “行了郭老头,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眼瞅着这两个家伙开始了商业互吹,朱高煦有些不耐烦地出言打断道。 郭资这才沉声出言,“汉王爷,有两件事情。” “其一,展玉泉等商贾请求银行开设商业扶持基金,以便他们扩大商业圈的规模!” 商业扶持基金! 顾名思义,就是类似于耕地扶持基金,专门为商贾开设。 此事朱高煦曾偶然提起过,倒是没想到展玉泉一直惦记到现在。 “可以,告诉皇甫云和,只要大明子民在商业区内有一个商铺,那就可以去大明钱庄申请一笔资金,资金数量据商铺流水账目而定,让他列出个等级来。” “至于利息方面,让皇甫云和参考耕地扶持基金即可。” 毕竟是扶持基金,那自然利息方面不会太高,究其本意还是为了发展大明,而不是将钱财全部汇聚到大明钱庄。 依葫芦画瓢,皇甫云和一人足够了。 郭资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耕地扶持基金,已经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成效。 如今再加上这道商业扶持基金,只怕北直隶的商业将会空前繁荣! “郭老头,还有什么事情?” “陛下即将巡幸北平!” 朱高煦:“???” 啥? 朱老四? 要来北平了? 第522章 粮食呢?朕现在只要粮食! 北平,城门口。 汉王朱高煦与行在尚书郭资,正率文武百官翘首以盼。 无他,今日乃是皇帝陛下抵达北平的日子。 历时两年,汉王朱高煦在北平折腾了两年,皇帝陛下终于坐不住了吗? 很快远处尘土飞扬,远远可见一骑疾驰而来。 见此情形,朱高煦忍不住笑道:“皇上真是老当益壮啊,越活越年轻了!” 众人听见这话,都不敢应声,脸上写满了无奈。 当今天子乃是马上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就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多次出塞痛击北元。 即便靖难成功即位称帝后,这位皇帝陛下也没有闲着,两次御驾亲征,深入漠北横扫蛮夷,打得鞑靼瓦剌抱头鼠窜。 戎马一生,征战一生,这位马上皇帝何时露出过疲软之态? 朱高煦这声慨叹,充满了敬意与钦佩! 永乐大帝朱老四,堪称一代人杰啊! 坐马车,那是不可能的! 朱棣就算是死,只怕也要死在马上! 史载这位永乐大帝,正是驾崩于北征回师途中的榆木川。 “五征漠北、三犁虏庭”,这是史官亲笔写下的朱棣这一生最大功绩! 正思索间,一身铁甲的永乐皇帝已经疾驰而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朱高煦。 “臣等参见皇上!” 郭资杨士奇等人见气氛不对,急忙高喝着跪倒在地。 朱高煦这才被惊醒,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朱老四的表情,这才跪了下去,一板一眼地叩头行礼。 “儿臣叩见父皇!” 听见汉王这话,朱棣顿时就被气笑了。 “呵,这倒是奇了。” “你这个臭丘八,现在竟知礼守节了!” “怎么,在北平做了两年的土皇帝,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郭资杨士奇等人死死地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吭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土皇帝,前面有一个“土”字,那就不是真的皇帝。 而眼前这位爷,可是真的皇帝,大明天子,九五之尊! 皇帝说你在地方上做土皇帝,那只能证明他已经对你愤怒到了极点,怒火都快压制不住了。 这个道理,朱高煦同样明白。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朱老四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老子在北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苦干了两年,所得商税分文不少地上交了朝廷,你他娘地现在还对老子发火? 汉王爷怒了,抬头看着永乐帝。 “呵,陛下言重了。” “你这逆子……” “你这老东西……” 众人:“???” 啥? 老东西? 当面骂皇上老东西? 朱高煦你大爷的啊!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要死别拉着我们啊! 郭资等人脸都白了,哆嗦着身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朱棣听见“老东西”这三个字,嘴角立马开始抽搐了起来。 “好!” “好得很!” “来人,拿下汉王!” “老子今日不把你吊起来打,老子跟你姓!” 朱高煦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朱棣。 “嘶……” “跟我姓?” “那还是姓朱啊?” 朱棣:“???” 众人:“???” 打吧! 打死算了! 这汉王满身逆骨没救了! 朱棣怒斥一声,当即便有禁军甲士上前,将朱高煦架了起来。 瞧见众人这模样,汉王爷终于绷不住了。 “慢着!” “我为大明流过血!” “我为大明立过功!”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一众甲士闻言,也有些傻眼,下意识地看向了皇帝陛下。 这话说得,人家还真为大明流过血立过功,至少当初汉王爷万箭穿心那一幕,许多战兵至今记忆犹新。 朱棣仿佛也回想起了那一幕,心头顿时一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逆子,在北平无法无天恣意妄为,弹劾你的奏章都堆积如山了,你让本王怎么饶了你?” “爹啊,儿臣冤枉啊!” 眼见有门,朱高煦立马喊起了冤。 形势比人强! 大丈夫能屈能伸! 汉王爷一时服软不算丢人! 朱棣冷笑道:“有人说你住皇宫?” “什么皇宫?那是旧王府!爹你是知道的,儿臣一向念旧!” 众人:“???” 念旧? 这么念旧的? 朱棣捂住了心口,“有人说你设暗卫!” “爹啊,儿子初来乍到,没人可用怎么行?那也不是什么暗卫啊,只是汉王府亲卫罢了。” “这两年以来,聂兴他们可是惩治了不少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士绅豪强,儿子正准备为他们请功呢!” 众人:“!!!” 暗卫! 王府亲卫! 还为他们请功! 汉王朱高煦之脸皮,堪称天下无敌! 朱棣觉得心口有些疼,“那他们说你党同伐异,铲除异己,你作何解释?” 听到这话,朱高煦顿时就笑了。 “荒谬!”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郭大人可以为儿子作证,儿子从未插手过北平政务!”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郭资,后者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恨不得将朱高煦大卸八块。 这个狗贼汉王爷,关键时刻把自己推出来顶缸,真是无耻至极! 不过,郭资还不得不承认,人家当真没有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否则他郭资只怕第一个就是被汉王铲除之人。 谁不知道他郭资乃是皇上心腹,肱骨重臣? “皇上,据臣所知,此等说法确是谣言,无稽之谈!” 郭资这句话,堪称一锤定音! 至此,事关汉王的谣言,全部当众被澄清,或者说不攻自破。 杨士奇有些纳闷地扫了一眼皇帝陛下,又扭头看了看老神在在的汉王爷,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娘地,这父子二人唱双簧呢在这! 怪不得皇上刚到北平,在城门口就向汉王发难! 合着这他娘地是故意如此,当众替汉王朱高煦正名啊! 似乎为了验证杨士奇的猜测,先前还满脸怒容的皇帝陛下,此刻却是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倒是有些人枉做小人了!” “父皇英明,儿臣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众人:“……” 累了! 毁灭吧! 怎么不打雷,劈死这无耻汉王爷! 朱棣翻身下马,将朱高煦扶了起来,低声道:“老二,你做得很好。” “但是,粮食呢?” “钱再多,也变不成粮食啊!” “再搞不到粮食,大明可就会爆发饥荒了!” 朱高煦闻言神情一变,罕见露出了惊容。 我尼玛地,这么严重的吗? “国库漕粮全都空了!” “夏元吉已经带着钱赶去江南买粮了!” “因为诸王外放的国策,朝廷现在有些撑不住了!”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现在只想要粮食,民以食为天啊!” 朱高煦:“!!!” 第523章 粮食困境!周忱被人设计了! 粮食! 这才是朱棣赶来北平的真正原因!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永乐帝现在都不在乎,他只在乎粮食! “诸王外放的确是对的,但老二你忘了大明朝的粮食产量了。” “现在即便暂停掉各路大军的粮草供应,大明朝也撑不住了!” 听到这话,朱高煦人都傻了。 这尼玛地,怎么会如此严重? 大明朝闹得缺粮了?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识趣地当即闭口,而后匆匆来到了西宫。 瞧见朱高煦那轻车熟路的模样,朱棣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父子二人进了大殿,群臣识趣地在外等候。 “老二,现在情况很严重。” “两淮大水,山东大旱,到处都上了折子,向朝廷索要钱粮!” “钱是比之前多多了,但是没有粮食了啊,那些金银铜钱又不能当饭吃,朝廷连赈灾的粮食都调拨不出来!” “中南诸王大军也不断上奏,粮草一断军心不稳,别说吞下整个中南半岛了,大明甚至可能会吃败仗!” “那等后果,你想过没有?” 朱高煦:“!!!” 败仗! 中南大军要是吃了败仗,那这几十万大军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要知道哪怕是后世…… 而且宁王朱桂等人可是顶着大明王师的名头,率军征伐中南半岛。 一旦他们当真因为粮食问题不敌中南土著,将会导致整个西南之地彻底变天! 那些个蛮夷会怎么想? 大明不行了! 大明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大明就是一头纸老虎罢了! 要知道中南之所以那么难打,除了地理因素外,还是因为中南半岛上面的政权势力太多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大明诸王率领的各路大军,一直采取“分而破之”的作战策略,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但即便如此,整整两年时间,诸王还是没能打下中南! 现在,朝廷停了他们的粮草供应…… 一旦某路大军吃了败仗,那这些蛮夷土著绝对会瞬间反扑,大明王师逃出中南都是个问题! 所以……粮草不能断! “爹,您断了他们的粮草……” 朱高煦急声道,却没有任何卵用。 朱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叹气道:“朕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朕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朕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是大明没粮了啊!” “继续横征暴敛筹措粮草输送给诸王大军,不等他们打下整个中南半岛,大明江山先毁了。” “这座江山是你爷爷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朕不能让他毁在朕的手中,你明白吗?” 朱高煦闻言一怔,随即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苦涩笑容。 朱棣这话意思很简单,他不敢拿大明江山去赌。 相比于帮助大明诸王打下中南半岛,他这位永乐皇帝自然更加看重大明江山。 对于永乐皇帝而言,的确没有必要冒着社稷倾覆的风险,砸锅卖铁地支持诸王征伐中南半岛。 民以食为天! 老百姓吃不饱饭,就会成为流民,就会啸聚山林成为乱匪,大明王朝就会因此轰然崩塌! 大明重要,还是中南重要? 对朱棣而言,自然是前者! 但是对朱高煦而言,他两个都要! 其实大明现在面临如此困境,究其原因还是他朱高煦步子迈得太大了。 如果先一步让郑和去美洲带回土豆、番薯、玉米这些高产粮食作物,再执行诸王外放国策,大明哪里会陷入粮食短缺的困境!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多想无益。 郑和出海两年始终杳无音信,即便是朱高煦心中都有些不安。 而大明如今的情况,也不能让他再继续等下去了。 朱棣说这座山河不能毁在他手中,同样也不能毁在他朱高煦手中! 沉思片刻后,朱高煦豁然抬头,眼神变得凌冽了起来。 “爹,老下头为什么去江南?” 听到这话,朱棣脸色微变。 “咳咳,这事儿朕本来准备不告诉你,周忱在江南出事了!” 朱高煦闻言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忱? 还在江南? “两年前你把人家扔去了江南,可真是半点死活都不顾啊!” 眼见朱高煦满脸茫然,朱棣忍不住气笑了,怒骂了一声。 汉王爷无奈地摊开了手,苦笑道:“除了北直隶外,我敢让王府护卫去其他地方吗?” 这其实是他们父子二人间的默契,或者说这是朱高煦的识趣。 永乐皇帝之所以默认他在北平的所作所为,便是因为他朱高煦足够识趣。 该上交的银子一分不少! 该提前打招呼的时候奏章绝对先到! 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去,即便是聂兴等人也没有去! 如果不是他朱高煦足够识趣,光凭那些谣言,朱棣早把他召回南京剥皮抽筋了! 所以,除了北直隶外,汉王爷当真不了解其他地方的情况,或者说故意不去了解,以免引起永乐皇帝的猜疑。 “爹,周忱这小子我很看好,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说说吧,这小子出什么事了?不会贪腐受贿堕落了吧?” 当初周忱被汉王爷举荐去清查江南官田,结果两年时间过去了,事情没有办妥,人还折在了江南。 朱棣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周忱到底还是太嫩了,他以为不贪不收,就可以坚守本心,完成朝廷的任务。” “结果那些个士绅,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卑劣奸诈,一旦出手就要致他于死地!” “苏州府以丝绸名扬天下,有一善织的貌美女子,意外与周忱结识,二人情投意合,奈何这本身就是一场他人精心设计的局罢了。” “最后那织女被其父强行嫁与当地一名纨绔子弟,婚宴当日还邀请了周忱一同赴宴,结果不知道怎么闹的,第二日发现周忱与那女子睡在了一张床上,轰动了整个苏州府!” “织女大婚当日名节被毁,被逼得当场自尽身亡;周忱一生清誉一朝丧尽,沦为仗势欺人、强辱人妻的狗官奸邪,被苏州知府暂时扣押了起来,准备移送回京师交由朝廷处置……” 朱高煦静静听完这个故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忱啊周忱,你小子真是……太嫩了啊! 这不是织女与牛郎的故事。 这是朝廷与士绅的故事。 江南士绅得知周忱成了钦差大臣,即将前往江南清查官田,他们自然会做出应对措施。 只是就连朱高煦都没有想到,这些士绅的手段会如此卑劣下作,如此没有底线! 周忱不贪财不好色,那又如何? 俗话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不好色,那不代表着不能用女人解决你! 只是可惜了这段凄美感情。 第524章 秋风紧天气寒,汉王一怒下江南! 周忱被设计。 清查江南官田一事也无疾而终。 难怪户部尚书夏元吉会匆忙赶去江南善后。 经过周忱这么一闹腾,江南士绅与大明朝廷之间的关系,反倒是变得有些尴尬了。 原本江南作为重赋之地,就与盘踞江南的私盐枭雄张士诚多少有那么点关系,属于太祖高皇帝朱重八同志的报复性政策。 江南百姓赋役严重,对朝廷怨声载道,朝廷却收不上税粮,最终江南这膏腴之地的钱粮全都落到了那些士绅手中! 那么,夏元吉此去,有用吗? 哪怕他是户部尚书,哪怕他是朝堂巨头,只怕一样没用! 周忱好歹顶着钦差大臣的名头,不是一样被那些士绅设计了,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凄惨下场? 夏元吉这老东西,又能好到哪儿去? 朱高煦脸色阴晴不定,修长十指有规律地敲着案桌。 很快皇帝陛下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别敲了,拿个主意出来!” “呵,麻烦是我惹的,就由我去解决吧!” 朱高煦轻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了朱棣。 “爹,中南诸王大军的粮草绝不能停,那毕竟是几十万将士,不能让他们因为缺粮就被人像畜牲一样给宰了!” “不就是缺粮食吗?朝廷缺粮,百姓缺粮,但那些人可是根本不缺、富得流油啊!” 听到这些杀气腾腾的话语,朱棣当即脸色一变。 “老二,你想做什么?” “下江南!” 朱高煦斩钉截铁地开口,没有丝毫犹豫。 周忱作为自己的小弟,就这样被人给打了。 他这个做大哥的如果不去,那以后还怎么在大明混? 娘地,江南那群畜牲东西,不给他们来一次狠的,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土皇帝了! 朱棣惊得豁然起身,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行!” “朕不同意!” “你去江南,不得杀个血流成河?!” 自家这个老二,朱棣可谓是十分了解。 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粗鄙武夫! 刀山血海里面冲出来的臭丘八! 当初在应天帝都的时候,就敢骂皇帝揍太孙,端得是个嚣张跋扈! 也就是这两年,他躲在北平新都搞什么工商建设,才收敛了性子没闹出什么事情。 不过收敛了,不代表没有了。 朱棣那是真怕啊,他害怕让这反骨逆子去了江南,直接把江南天都给捅破了,还没有任何人拦得住他! “爹,你在害怕什么?” 朱高煦没好气地反问道。 “怕儿子在江南拥兵自重扯旗造反?” “屁话!” “怕儿子处理不好江南钱粮问题导致局势更加糜烂?” “蠢话!” “既然如此,那您老人家还怕什么?” “你……” 朱棣叹了口气,低声道:“老二,你在北平的所作所为,爹一直看在眼里,做得不错。” “你这要是去了江南,那你好不容易捣鼓出的工商业怎么办?” “爹不想再让你去干这些危险的事情了。” 毕竟都是自己的亲儿子,皇位都已经给了老大,他朱棣还怎么好意思一直把老二当刀使? 打天下的时候,让老二冲锋陷阵,生里来死里去,好几次险些丧命! 坐天下的时候,又让老二惩治贪官污吏,严厉打击贪腐。 要命得罪人的事情,全都让老二做了,结果皇位他又得不到。 现在老二含怒下一趟江南,只怕会杀个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到时候老大上位了,他这个汉王爷又当如何全身而退? “行了老头子,麻烦是我惹出来的,自然应该由我解决!” “不过北平新都的工商业,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暂时就交给郭资负责吧!” 话音一落,朱高煦径直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朱棣看着爱子的背影,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江南局势因为周忱被设计,现在已经彻底糜烂,必须派人前去解决。 但是应该派何人前去? 酷吏! 酷吏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还得是有手段有心机的酷吏,不然只会如同周忱这样,被那群江南士绅给算计得死死的。 以前那个纪纲不错,可惜被老二给宰了。 然而现在的朝廷上下,倒是缺乏这样的人手! 或许,让老二走一趟江南,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老二!” “朕允许你带着天策卫与飞熊卫前去!” 朱棣咬了咬牙,狠声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带着两支禁军前去,至少安危有个保证!” “你只管放手去做,哪怕你把江南犁一遍,把天给捅破了,爹都给你撑住!” 朱高煦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老头子,等着吧!” “躺平了这么久,是时候出去走动走动了!” “我倒是想看看,这些个士绅豪强、世家大族,是不是只有一个脑袋!” …… 东海,宁国。 郑和王景宏站在甲板面上,即便满面风霜,也难掩他们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激动。 “宁国,终于回来了!” 王景宏慨叹了一句,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郑和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两年啊! 整整两年时间! 除却在美洲的那短短几个月外,他们整整在海上漂流至今! 暴风,海贼,水匪,激浪,烈日,疾病…… 原本意气风发出海远航的水师将士,现如今已是十不存一,而且个个带伤,个个有病…… 这一场远航,这一次探索新航路,大明水师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里,即便是郑和,这个乘风破浪的男人,此刻都是热泪盈眶。 这两年的远航,他们真的太苦了,真的太苦了,甚至数次陷入了绝望之中。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回报! 他们成功抵达了美洲,并且从当地土著手中,找到了“神种”! 其实郑和王景宏都不能确定,那几样东西到底是不是“神种”! 所以,郑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那片地区里所有的粮食作物以及没见过的植物种子,全都给带了回来! 宁可出错,不可放过! “这一路,不容易啊!” “马上就到宁国了,终于可以轻松了!” 王景宏擦干了眼泪,难掩轻松神态。 然而郑和却是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凝重。 “不。” “还不到轻松的时候。” “传令下去,不要松懈,随时准备作战!” 王景宏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宁王?” 第525章 神种的诱惑!宁国之谋! 港口。 宁王世子朱盘烒正翘首以待。 朱盘烨、朱盘烑等一众宁王子嗣皆在此处。 两年征伐,宁王一脉已经彻底在倭国站稳跟脚,并且化倭国为宁国,完成了改朝换代。 宁王朱权的一众子嗣,倒也个个飞黄腾达,封侯拜将者比比皆是。 身居高位的他们,站在这港口吹了大半天海风,却是还没见到来人,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朱盘烑不耐烦地嘟囔道:“大哥,我们到底在等谁啊?这架子摆得也太大了些吧?” 他们现在好歹也算是倭国皇室,一个个都是宁国的皇子,朱盘烒这个宁王嫡长子地位更相当于宁国太子。 来人究竟是谁,竟然敢让他们等这么久? 有人率先发了牢骚,其余众人也纷纷跟上。 在这儿顶着烈日吹着海风,不如回去搂着倭国女子快活快活。 倭国这些男子虽然懒惰卑劣,但是倭国女子却是异常听话乖巧,床笫上面的感受令人迷醉。 朱盘烒听着一众兄弟的鼓噪谩骂,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后者立马就老实安静了下来。 别看他们在自己封地里面无法无天,但是面对宁国太子朱盘烒,这些宁王子嗣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敬畏。 “来人身份尊贵,莫说你们,就算是我见了,都得恭敬行礼!” 朱盘烒冷哼了一声,看向这些兄弟的眼神里面满是鄙夷。 朱盘烨等人听到这话,齐齐变了脸色。 难不成,来人是大明来使? 可那也不对啊,大明来使都是打西面来,这是东面的港口啊…… 除非…… 难不成是两年前出海远航的…… 朱盘烨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低声道:“大哥,是郑和回来了?” 郑和! 大明水师一把手! 常年远航异域的传奇人物! 他们宁王一脉能够打下这倭国,甚至化倭国为宁国,可是没少得到这位传奇人物的帮助! “不该问的别问,听令行事即可!” 朱盘烒轻呵了一声,思绪有些翻飞。 郑和啊,两年前倭国初定,他便急匆匆地率水师舰队出海远行。 只不过这一次,郑和却不是往南洋往西洋走,而是去了东海更深处! 这一走,一去就是两年啊! 两年时间,倭国也变成了宁国。 然而倭国毕竟是倭国,施行守护大名宗族制度,类似于缩小简略版本的中土诸侯。 对待这些倭国本土宗族,朱盘烒的父王宁王朱权也很无奈,毕竟这些倭人现在可都是他这位宁王的子民,总不能直接一刀砍了痛快。 尤其是水师提督吴宣那个畜生,放任大明水师肆意劫掠骚扰倭国沿海,掠夺金银财宝也就罢了,那些天杀的畜生还掠夺倭民,贩卖回大明中土为奴以此谋利! 一想到这儿,朱盘烒就脸色发冷。 父王多次向水师提督吴宣提出抗议,可是这个畜生打着什么“剿灭余寇”的旗号,还在执行那烧杀劫掠的恶毒政策! 哪怕是父王向大明中央朝廷提出抗议,也是没有什么作用。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们父子二人也算是看清楚了,这分明就是中央朝廷故意为之,借用大明水师之手掠夺宁国人口,故意削弱宁国的实力! 要知道,当初中央朝廷推行诸王外放政策,一众藩王身上可都是背着欠债的。 几十上百万的巨额贷款,短时间内根本就偿还不清,宁国只能把石见银矿送给了中央朝廷,任由他们开采攫取,以此还债。 宁国都做得这么仁至义尽了,中央朝廷却是贼心不死,还在想方设法地削弱宁国实力,真是无耻至极! 一想到这儿,朱盘烒神情愈发阴沉。 身为宁王世子,宁王朱权最看好的儿子,他朱盘烒自幼就被灌输着一种思想。 那就是大明江山,有一半本应该是他们家的! 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 当年那场靖难之役,如果燕王朱棣不是借用了自家父王的大军,根本就夺不下大明江山! “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这句话,燕王朱棣忘了,宁王朱权可没有忘,宁王一脉的子嗣更加不会忘!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重掌兵权的机会,宁王自然要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偏安一隅,远居海外,这不是朱棣的恩赐,更像是一种羞辱! 只是,面对中央朝廷的有意打压,这个野望似乎太过困难了些。 除非…… 郑和带回的神种! 神种的消息,一直被隐藏得很好。 但是大明诸王可不是什么窝囊废,万国大会上面发生的事情,都曾或多或少地有过耳闻。 神种! 可以彻底解决粮食问题的神种! 只要宁国有了神种,那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 粮食,意味着人口,意味着一切! 所以,今日这神种,一定要夺过来! 正当朱盘烒想入非非的时候,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船!” “有船来了!” “那是……大明水师!” 举目望去,只见远处驶来了一艘巨大帆船! 紧接着,一艘……十艘……密密麻麻的帆船出现在海面之上,遮天蔽日,绵延不绝! 果真是大明水师! 果真是那位传奇人物! 郑和,回来了! 朱盘烨等人被眼前这一幕震撼得有些失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正当这个时候,却听见朱盘烒传来了询问。 “父王让你们带来的兵,都带够了吧?” 朱盘烨等人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兄长。 带兵过来? 不是为了展现实力吗? 你他娘地想干什么啊? 你不会是想袭杀郑和吧? 所有人都蒙了,愣在了原地。 袭杀郑和? 你他娘地疯了吧? 郑和水师配备的全是皇家制造局最先进的火器! 他们甚至连大炮都给搬到船上面去了! 袭杀你大爷啊! 而且郑和是水师一把手,大明帝国对外的牌面人物! 你要是敢袭杀郑和,那无异于是扯旗造反,势必会引来大明帝国的雷霆反击! 朱盘烨硬着头皮提醒道:“大哥,你究竟想做什么?郑和水师上面可是有大炮啊!” “而且郑和水师纵横大海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光靠我们这点人袭杀郑和正面硬刚郑和水师,那是自取灭亡啊……” “其他你们不用管,听令行事即可!” 朱盘烒冷声道,“这是父王的命令!” “父王已经在这港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郑和进入港口,那大事就成了!” 众人:“!!!” 疯了! 绝对疯了! 这父子二人就是一对疯子啊! 第526章 滔天怨愤!这是他朱棣欠本王的! 一艘艘战船驶进港口。 引起了阵阵惊呼。 因为这威杨四海的大明水师,此刻竟然宛如一支败军。 是的,败军。 战船破烂不堪。 将士个个带伤。 连那大明黄龙旗上,都有一个破洞! 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了现场所有人。 这可是大明水师啊! 巡戈异域、威压四海的无敌舰队! 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以致于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港口内鸦雀无声,朱盘烒眼中却绽放出了阵阵精光。 果然如此! 水师果真受到重创! 其实在制定这次伏杀计划之前,他与父王就猜测过,郑和水师肯定遇到了麻烦,否则也不会整整两年时间杳无音信。 要知道大海上面,最大的敌人可不只是海盗海匪之流! 郑和奉朝廷之命,继续向东航行,试图去寻找“神种”! 但那毕竟是“神种”,岂能轻易间被郑和水师给找到? 就算他郑和有这个命,找到了“神种”,但要把“神种”带回大明,肯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证明,朱盘烒父子二人赌对了。 大明水师当真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而这,恰恰是宁国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现在,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郑和当真带回来了“神种”! 很快水师主船泊岸,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满脸风霜的郑和等人施施然地走了下来。 朱盘烒当即带着一众兄弟上前,恭恭敬敬地向郑和行礼。 “世子不必多礼。” 郑和扫了一眼这些宁王子嗣,轻声开口道。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水师不入宁国,直接转道去东海水师基地,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以完美避开任何隐患。 毕竟宁王朱权的心思,可谓是路人皆知。 然而水师将士在海上整整漂泊了将近两年时间,此刻好不容易抵达宁国,不让将士们下船修整一下,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所以,这趟宁国之行,郑和是不得不来。 就是不知道,这位宁王殿下,是不是心怀叵测了。 朱盘烒上前热情地拉着郑和的手,一边寒暄,一边打量着郑和船队。 当他发现郑和水师将士一个个都松懈下来时,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郑公,此次出海两年之久,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郑和与王景宏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的笑容当即收敛。 郑和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世子,你口中的‘收获’,具体指什么?” “若说夷国部落,此次远航当真是遇见了不少,也成功让他们与我大明建立了邦交之谊……” 该死的老狐狸! 谁在意那些夷国部落! 朱盘烒脸上笑容不减,试探性地开了口。 “犹记得几年前,郑公再下西洋,携万邦使者归国。” “八方来仪,万邦来朝,皇帝陛下大喜不已,举行万国大会……” “世子!”郑和陡然冷喝道,“你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一声冷喝,打断了朱盘烒继续出言。 但郑和此刻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紧绷如弦。 万国大会! 正是汉王第一次道出“神种”的时候! 郑和不知道这朱盘烒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次宁国之行当真不会太平了。 万国大会就是神种的代名词,朱盘烒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郑和岂会听不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好大的狗胆啊! 区区一个藩王,安敢窥伺神种? “世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绝对做不得!” 郑和目光锐利如剑,冷笑道:“当年倭国何等不可一世,多次侮辱我大明使者,可结果呢?还不是被我大明一战灭国!” “说到底,倭国也好,宁国也罢,与大明相比,不过都是弹丸之地罢了。” 此话一出,朱盘烒等人顿时变了脸色。 赤裸裸的威胁,根本没有遮掩! 朱盘烒一向精明,同样听出了郑和的话外之音。 “郑公此言有理,不管是倭国还是宁国,对大明而言,都是弹丸之地,随手可灭之!” 听见这话,郑和眉头一挑,盯着朱盘烒,等着他的下句话。 “但是,郑公忘了一点,宁国乃是大明的宗室藩国,如若不是有明确证据证实宁国谋反,大明又怎会对宗室藩国痛下狠手?” 郑和闻言一怔,随即脸色狂变! “只要郑和大人率水师入我宁国,我宁国必以国士待之!” “如若不然,那今日只有送郑和大人与诸位将士去死了!” “到时候,大明怎会知道,郑和水师来过宁国,而不是还在海上漂泊,或是早就葬身鱼腹了呢?” 郑和:“!!!” 混账! 混账至极! 这宁王朱权好大的胃口! 要神种也就罢了,他还想吞了自己的水师! 要知道自己麾下这只水师,得到朝廷的资源倾斜,无论是军械还是战船,甚至包括水师将士,都是大明最优等配备。 倘若这支水师落入宁王朱权手中,不出三年他就可以打造出一支无敌舰队,到时候大明才是真的有难了! 难怪,这对父子会如此丧心病狂! 一为神种,二为水师! 一旦得到了这二者,那宁国军事实力将会瞬间暴涨,带给大明的威胁远超先前的倭国! 好谋算! 好胆量! 好心计! 郑和满脸铁青,随即冷笑不止。 “世子,你家父王呢?” “这般胆量,你这个世子怕没有吧?” “哈哈哈……” 朱盘烒还未开口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大笑。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来人正是一身道袍的宁王朱权。 “见过父王!” “参见王爷!” 宁国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郑和等人却是如临大敌。 朱权一甩拂尘,含笑看向郑和。 “郑和,入我宁国吧,本王定以国士待之,尊你为宁国水师提督,东海王,世袭罔替!” 东海王? 听到这个爵位称呼,郑和顿时就被气笑了。 他宁王朱权不过也只是个王爷,哪有资格敕封他人为王? 此人谋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无可救药了! 而且,老子是个太监,要你娘的“世袭罔替”! 郑和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朱权啊朱权,你我二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陛下起兵靖难,你入燕军为长史,与我一同为陛下草拟檄文。” “同朝为臣,相交已久,为何要闹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陛下对你一向宽仁,又派兵助你化倭国为宁国,你安安心心地在这做你的土皇帝不好吗?为什么就是不知满足,以怨报德呢?” “哈哈哈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郑和一番用心良苦的劝谏,落到宁王朱权耳中,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刻这位“臞仙道人”面目狰狞,神态癫狂,再不复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是恩赐吗?那是羞辱!” “他朱棣当年亲口承诺本王,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他朱棣用本王的战兵起兵靖难,这才夺取了大明江山,可是这之后呢?” “本王那座天下他只字不提,反而是无尽的羞辱,猜忌,打压……” “这是他朱棣欠本王的,既然他不给,那本王只有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