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九零大厂开饭店》 第一章：穿书了！ 贺闪闪是末世一家军工企业的研究员，手握核心黑科技，参与制造了无数的火箭导弹战斗机。 末世混战的最后一役，便是以贺闪闪制造的一枚核弹直接攻入异种老巢并将之全部掀翻而彻底结束的。 全球危机解除后，她被授予国家a级勋章，并获得了五百万奖金。 紧接着，所有军工企业关门休整，许多和贺闪闪一样经历过末世洗礼的同事，都劝她光荣退休，携款回家躺平。 五百万虽不多，但在刚刚恢复秩序的末世，完全够她一个人好好生活了。 没错，她一个人。她从小无父无母，二十七岁高龄未婚未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偏偏贺闪闪闲不下来。她早已习惯末世的打打杀杀，如今和平世界里无怪可杀，让她倍感生活无趣。 人一旦没了追求，跟咸鱼有什么分别呢？ 某日，贺闪闪听闻遥远的末世尽头可能仍有异兽残存，她便果断收拾包袱，向着末世尽头出发了。 * 一九九七年深冬，海州某矿山深处，深沉夜幕下雪花漫天，严寒笼罩着大地。 这里建有我国北方最大的一家冶金厂，国家军工生产所需的稀有金属大多从这里开采，并就地加工，再由厂里唯一一辆通往外界的轨道车运出山区、运往全国。 由于该厂对周边造成的污染较重，方圆几十里都荒无人烟。 这个有着数千职工、上万家属的大厂，生产生活自成一体，除了主体厂区，还建有住宅、学校、农场、医院、商店等，宛若一个独立封闭的小王国。 贺闪闪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轨道车上，四五节开放式货斗连在一起，杠杠悠悠地向前滑行着。 她浑身酸痛，越过货斗边缘向外看，看到的是两边不断倒退的破屋烂墙，以及露骨的钢筋和破碎的砖瓦。 视野之内是幕天席地的黯淡颓败。 “闪闪你醒啦？睡得不舒服是吧？这破车快把我晃散架了，人还忒多，你眯瞪着这会儿功夫，又上来了三拨人。”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把贺闪闪扶正坐好，话语轻柔。 狭小的货斗里挤满了人，在贺闪闪恍惚之际，她已被不知是谁的胳膊杵了三下，又被一个硕大的粗布包袱顶了两下头。 她还没怎么着，眼镜青年倒怒了，他将周身乌泱泱的人群统统扫开，吼道：“都别他妈挤了，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踹下车去，塞车轱辘底下碾成肉饼子！？”贼凶贼凶的，与刚才对贺闪闪温柔贴心的模样比，简直换了个人。 人们都被他的气势吓到，不敢作声，纷纷后退。 眼镜青年终于满意，又朝前面喊道：“郭子，别再放人上车了，油门踩到底，直奔火车站！” “得嘞！”司机欣然领命。 贺闪闪逐渐回神，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过时的黑色羽绒服，袖口处还有几根白色绒毛钻了出来。 再看向周围人，一个比一个裹得厚实，有些大概是直接套着棉被出门的，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就像一帮逃难的……蝗虫。 贺闪闪眉头一皱。 她从未见过这架势，末世虽然水深火热，但气候还算宜人，最冷的时候她也只穿一件薄薄的夹克。世界恢复秩序后，人们也都是彬彬有礼，优雅从容…… 不过贺闪闪很快意识到，在这里穿厚实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大片的雪花不断落在她头顶、脸颊和睫毛，她身上的羽绒服还有点漏风，轨道车在暴风雪中穿行时，呼啸而过的阴风能将她身子刮透、面皮掀开。 对面一个大妈发现贺闪闪哆嗦得厉害，嘲道：“冷吧？叫你们小丫头臭美，把骨头冻透了老了可有得受！” 贺闪闪无心和她搭话，疑问和焦虑在她胸口充涨。 这个又冷又破的鬼地方究竟是哪？ 贺闪闪恍惚有一瞬间的错乱，难道又回到战乱的末世了？ 她不由得背后一凛。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尖利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贺闪闪的思绪。 眼镜青年皱眉怒喊：“不是说了别再放人上来了吗？你他妈的赶紧开啊，耽误老子和闪闪赶火车，你想死是不是？？” “韩，韩哥你，你看……”司机死盯着前方，慌忙跳下车。 眼镜青年也跟着跳了下去，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不远处、轨道正中站着一条冻僵的死狗，像个结实的石像，还少了一条腿，胯下血肉模糊，脚下的雪地里漫开一滩血污。 司机一脸骇然，眼镜青年差点吐了，捂嘴骂道：“这他妈是我们农场的虎子！厂子一倒就没人管它了，入夜了还在外边瞎跑，肯定是被附近山里的狼偷袭了。” 贺闪闪蓦地瞪大双眼，这地方有狼？ 青年口中呼出一团白色蒸汽，一脚将冰冻狗踹倒。司机郭子也上前补了两脚，使狗彻底脱离了轨道。 车子重新启动，贺闪闪窝在货斗里，听对面的人议论纷纷—— “刚才下车挪狗的小眼镜就是韩诚，农场书记的儿子。” “那狗算是农场的公共财产吧，而且平时都是韩书记亲自在养，韩诚就这么无所谓？” “冶金厂倒了，韩书记下岗了，韩诚也要去沿海闯荡了，还会在意一条狗？” “喏，人家心里在意的，在那——” 贺闪闪猛然察觉所有视线齐齐聚集在自己身上，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锅。 韩诚，冶金厂倒闭，去沿海创业……她把所有线索汇集在一起，惊觉自己是穿进了昨晚看过的一本书里。 故事发生在深山里的一个冶金厂，原本厂子挺红火，到了九十年代中期突然宣布破产，数千名工人的铁饭碗一夜之间没了，房子也被强制拆迁，所有人都处在迷茫和绝望的煎熬中。 许多年轻人纷纷结伴出逃，南下打工或者创业，希望能开启美好的新生活。 方才那一幕，就发生在男主韩诚带着心上人出发去沿海的途中。 没错，贺闪闪穿成了韩诚的心上人，那女孩和她同名同姓，就是年纪比她小多了，才刚满十八岁。 一想到自己成了书中的贺闪闪，她就崩溃到想死！ 那女孩虽说目前被男主深爱，实际却是一炮灰对照组，除了拥有惊为天人的相貌，再无任何优点。跟着韩诚跑到沿海后，怕苦怕累没挣着钱不说，后来韩诚忙于事业无暇照顾她，她就在花花世界中迷失了自我，被坏人引诱染上毒瘾，最终惨死异乡。 韩诚则心灰意冷地回了老家，并在这里偶遇女主，从此爱情事业双丰收，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思及此，贺闪闪彻底醒悟。 她现在屁股底下坐的，不是一辆破车，而是拉着她去送人头的死亡列车啊！ “停车！”贺闪闪腾地起身，高声喊道：“赶紧停车！我要下车！！” 韩诚刚在她身边坐好，被她这猝不及防的炸起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抱住她，哄道：“闪闪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死狗吓着你了？诚哥在呢，你别怕……” 贺闪闪现在最怕的就是韩诚，他一碰她，她就像触电似的，一把将他推开，“滚滚滚！你离我远点！”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的功能，一是衬托女主，二是促成男主醒悟成长，等这两项任务完成，她就可以去死了！ 反之，只要她远离这两个人，远离剧情线，就能安全保命？ 甭管这二人今后如何发展，都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那剧情还有必要安排她死吗？ 贺闪闪像个突然发狂的疯子，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当即就要跳车。 她这一举动令韩诚心惊肉跳，他死死抱住她一条腿，仰天咆哮道：“郭子，赶紧停车！” 锈迹斑斑的轨道车戛然停止，犹如一只在黑暗中穿行的钢铁巨兽轰然蛰伏，命运的进程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贺闪闪踉踉跄跄翻身下车，然后斩钉截铁对韩诚道：“你赶紧走吧，别误了火车。” “你不去了我还去个球？”韩诚竟然也跳下了车，“你去哪我就去哪。” 贺闪闪一字一顿地对韩诚说：“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轨道车上。”那张莹润白皙的俊秀小脸上挂满了倔强，话语平静却不可抗拒。 韩诚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贺闪闪转身走进了无边黑暗里，这还是那个他心爱的可爱的女孩吗？这个大喇喇的男子汉突然鼻子一酸。 那辆破车再次启动，两个大包接连嗖嗖被扔下车。 韩诚眼含热泪，朝那个决绝的背影喊道：“闪闪，你的行李……” “不要了。”贺闪闪头也不回，潇洒地摆了摆手，“全都扔了吧。”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二章：粗暴的假系统？！ 贺闪闪当然不在乎行李，她压根不需要什么行李，她唯一想要的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她有傲人的军功，有五百万退休金，还有将异兽斩尽杀绝的神圣使命在等着她。 那里四季如春，现代化程度相当高，即便经历了末世的摧残，也依然领先这里至少一百年。 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此时暴雪已停，但贺闪闪还是冻得直哆嗦，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发现只有原主的家才是她唯一容身之处。 她茫然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里，在白色的路面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冶金厂的生活区很大，因为要容纳几万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成片的宿舍楼纵横排列，每一区之间都有小路交错贯通，贺闪闪光是辨认方向和找路就颇费了一番功夫。 大概是厂子倒了的缘故，路边成堆的垃圾无人收拾，许多宿舍都黑着灯，门窗大开，玻璃也被砸破了，应该早已无人居住。 寒风将摇摆的玻璃窗刮得咣当作响，所有路灯都被砸坏了，整个生活区人迹罕至，死气沉沉，像一座鬼城。 贺闪闪裹紧了棉衣，双手抱臂，下意识加快步伐。 就在她又冷又累又怕到怀疑人生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轻灵婉转的电子女音，美妙极了。 【欢迎进入——‘和平世界杀怪系统’，我是您的专属客服‘甜心小妹’。】 贺闪闪猛地顿住脚步，她左顾右盼，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惊问道：“你是谁？你在跟我说话吗？” 甜心小妹：【我已经告诉您了，我是甜心小妹。】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贺闪闪想起刚才她听到的一个词，“杀怪系统？” 难不成老天看她杀怪杀到走火入魔，末世结束了还到处找怪杀，就索性将她穿进了这里？ 然而，在和平世界杀怪，这不符合逻辑啊？ 甜心小妹：【是的宿主，眼前这个就是系统带您进入的世界。】 “我靠，流氓啊！你们凭什么擅自将我穿进这里？”终于确认真相的贺闪闪，气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虽然她热衷杀怪，但主动杀和被动杀，那是两个概念。 甜心小妹：【系统自动择优选取对象，任何被选中的宿主必须无条件服从系统的一切安排。】 贺闪闪何曾向谁低过头？“笑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甜心小妹：【宿主拒不配合者，死！】 贺闪闪花容失色：“你威胁我！？” 甜心小妹：【您想试试吗？】 贺闪闪还未给出答案，便见一辆大卡车突然凭空出现，车灯刺目，发动机的轰隆声震耳欲聋，正从前方直直向她冲过来。 速度之快，来势之猛，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贺闪闪撞到脑袋开花、脑浆横流。 眼看车头已经碰到她的衣角，千钧一发之际，贺闪闪抱头大喊一声：“我配合，我配合还不行吗？” …… 时空倏忽凝固，那辆狰狞凶险的大卡车也瞬间消失，仿佛被吞进了一个黑洞里。 一切恢复平静。 豆大的汗珠从贺闪闪额前滑落，她不是怕，她只是气，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甜心小妹：【宿主已安全，且已和系统签订契约，请务必全力履约。】 履约什么履约？？也就是贺闪闪这种末世过来的人比较能扛，否则论谁摊上这种事都得骂娘抽疯！但她也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老娘要把狗系统拆了！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贺闪闪虽然是个研究员，但在末世也是一路冒着枪林弹雨活下来的，她的武力值跟脑力值一样超群，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也十分强，一个破系统而已，她完全有制胜的把握。 再说，她本来就是要去杀怪的，在哪杀不是杀？ 她几乎是无缝切换到了应战状态。 贺闪闪强压住心头的愤怒和不爽，缓缓起身，问：“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话音未落，贺闪闪眼前徐徐展开了一束宏大的三维全息投影，莹亮清晰，将这个黑乎乎的世界映照得如同白昼。 贺闪闪被这突如其来的豁亮所震撼，也被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投影下并排陈列着七个等人高的石砌暗格，每个暗格内站立着一个怪物，它们似人非人，有着人形的轮廓，同时也古怪丑陋到令人发指。 七只怪物有男有女，各有各的丑法。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没有眼睛被毒蛇缠绕，有的挥舞着四手四足在金沙流淌的池中疯狂搅弄，还有的全身肥肉满溢到几乎冲出暗格…… 全息投影的效果太过真实，荒诞突兀的画风对贺闪闪五感冲击太大，饶是贺闪闪在末世见惯了各类变种异兽，也还是被它们恶心得想吐。 好在这些怪物都处在沉睡的状态，周身全部黑灰一片，贺闪闪很快稳住了阵脚。 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怪物一一看清，也不知道它们是谁、技战术指标如何、目前位置哪里，面前的全息投影便嗖地三维变二维，七只怪物扁平化为七张卡牌，且依然是黯淡的静默状态，依次呈现在贺闪闪面前。 甜心小妹这时突然发声：【七张卡牌，七个任务，每个任务对象都对应了这个世界中的一个人。任务完成即可点亮并翻转卡牌。七张卡牌全部点亮就算你赢，届时我将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 就这？ 贺闪闪：“你是说任务对象是人？那我怎么能杀？警察不得抓我去坐牢吗？” 甜心小妹：【……】 贺闪闪：“有没有具体的任务分析和解释，新手指南之类？” 甜心小妹：【……】 贺闪闪：“那些人在哪？和卡牌上的怪物有什么关联？” 甜心小妹：【……】 贺闪闪要疯：“你倒是说话啊！你是系统，总得给点提示吧？” 甜心小妹：【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提示。】 贺闪闪彻底疯了：“哪有你这样的客服？” 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而且贺闪闪看了看，全息界面上除了那几张卡牌，没有菜单，没有任何按钮，总之就是没给她一点可操作的余地。 如此简单粗暴。这真的不是个假系统？ 论系统文，贺闪闪也看过几篇。 一般系统都有一套严格的设置和升级流程，到哪一步该干什么说得明明白白，单个任务完成或晋级都有玩家奖励和大礼包。 再说了，谁家客服不是彬彬有礼、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还耐心帮着分析利弊得失，一步步指导着宿主完成任务？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欺负人咋地？ 那个甜心小妹真不是好东西，听声音甜美可人，说的都不是人话。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一开始态度恶劣、以死相逼不说，任务内容也说得不清不楚，她还得靠猜！什么提示都不给，这叫她咋弄？？ 贺闪闪有种大海捞针、茫然无措的绝望。 苦涩的冷笑溢满了她的唇角，“你这不是个升级系统，是个打哑谜系统吧？” 甜心小妹：【随你怎么理解。】 贺闪闪：……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冷冷地问：“我可以申请换客服吗？” 甜心小妹：【不可以，全系统只有我一个客服。】 贺闪闪攥紧了小拳头，咬牙道：“我要向系统投诉你。” 甜心小妹难掩笑意：【可以，不过没什么用，因为我就是系统。】 艹。 系统你妹啊系统！！拽个毛球！？ 老娘还不如被车撞死算了。 末了，甜心小妹可能是担心贺闪闪真的会自行了断，良心发现似的补充道：【ps：建议宿主尽快在这个世界绑定一个职业，用以辅助完成任务。毕竟，只有先活下来，才能有机会破解卡牌之谜，并将其点亮。pps：合理范围内的要求宿主可以提，但机会只有三次。ppps：无聊时想找人聊天的话，也可以找我哦……】 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呢？ 贺闪闪：滚滚滚滚滚滚。 甜心小妹不多废话，麻利地圆润离开了，炫目的光影也随之消失，世界重归一片黑暗。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三章：一家子对照组 贺闪闪站在雪地里，警惕地望向四周，这个陌生的世界此刻冰冷而又安静，果然没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以她敏锐的战斗嗅觉，可以确定这里没有任何邪魔怪兽的存在。 枉费她听到系统名字的时候，还以为可以大开杀戒了。 “和平世界杀怪系统”，这本来就是一个悖论命题，既然和平，哪需要杀怪呢？ 狗系统刚才也说了，任务对象是人，不是她原先所面对的变种异兽，那么这个“怪”应该就是有所指代，杀怪的含义和方式大概也完全不同。 贺闪闪骤然松懈下来，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后身体仿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着往前走。贺闪闪脑海里有原主残存的记忆，她知道这是回家的路。 这一定是系统在控制着她推动剧情，别管了，先顺着往下走吧。 冶金厂宿舍是二十多年前盖的，很小很破旧，原主一家三口挤在六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各种杂物堆得到处都是，有用的家具却没几件，很像个小型的垃圾场。 贺闪闪刚进门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她还以为家里没人。 她跺了跺鞋上的积雪，正准备开灯，却听见幽幽的更咽声传来。 开灯一看，原来是原主妈妈陈萍正坐在沙发上掉眼泪。 出于原主身体里天然的血脉亲情，贺闪闪不自觉就想上前去安慰她。 谁料刚一抬脚，就被一道横插而来的咒骂声吓到，“个败家玩意儿，家里饭都吃不起了，你还动不动就开灯！电费你交啊？” 贺闪闪搓了一把冻得通红的潮湿的脸蛋，尔后循声望去，客厅角落居然摆了张小床，原主爸爸贺红星就躺在床上，涨红着脸、横眉怒目地朝她骂骂咧咧。 这个世界的男人好像都很喜欢骂人，戾气很重，就连韩诚那么斯文白净的人，好歹还是个男主，骂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这么一比较，刚才那些全息投影下一闪而过的丑八怪，似乎也没那么可怖了。 陈萍抹了把眼泪，打开了茶几上的一盏应急灯，光线十分微弱，“闪闪，你把大灯关了吧，你爸那眼受不了强光的刺激。” “哦。”贺闪闪叹了口气，默默关上灯。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陈萍眼神制止了。 贺闪闪没想到原主家里的气氛这么压抑，只好走到阳台去透气。 很快，陈萍也过来了。 母女俩执手相看泪眼，贺闪闪借着对面楼里的一点亮光，才看清陈萍的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 “怎么了妈妈？发生什么事了？”贺闪闪这声妈妈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暗暗惊讶，要知道她在末世早已父母双亡，从记事起她就没喊过妈妈这个称呼。 陈萍温柔地抚摸着贺闪闪的脸颊，摇头道：“别生你爸爸的气，他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咱们都让着点他，哈！” 贺闪闪握着陈萍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我没生气。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陈萍回头看了眼正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的贺红星，更咽道：“你爸爸原先管的那几个车间，是全厂污染最严重的，以前他和那些工人每个月都要去厂医院做排毒治疗，吃药打针挂水什么的。现在厂子倒了，他也下岗了，没人再给他做排毒了。他的情况你也知道，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毒素，以前定期治疗一下，身体还能勉强维持住，现在……哎，他这身子啊，已经垮了……” 听陈萍这么一说，贺闪闪想起来了。 原书提到过贺红星身体不好，但具体病情却没细说。 毕竟她就是个对照组，她的家庭也是对照组，作者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笔墨。 只说贺红星两口子在得到贺闪闪死讯后伤心欲绝，不久也相继离世，为的就是表明他们一家子都烂泥扶不上墙，理应被时代的洪流抛弃。 贺闪闪有些不服气，进入这个家还不到二十分钟，她就为原主父母抱不平了。 其实，贺红星不大不小也是个车间主任，技术过硬，一直负责着几个污染最为严重的加工车间，为此落了一身的病痛。自打前年下岗后，还养成了酗酒的恶习，彻底透支了身体。如今他是白天吃不下饭，夜里睡不着觉，脾气也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变得越来越差，经常对他们娘儿俩大呼小叫、在家里摔桌打椅。这个家被他折腾得根本不像个家。 陈萍就更可怜了，原本是厂办的财务，下岗后沦为街边一家小饭店的帮工，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2点才能回家。 “刚才我本来在店里干活，突然接到你爸的电话，说他疼得要死了。我赶紧回来一看，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陈萍擦了把眼泪继续说：“我赶紧扶他上床，给他熬了中药，结果他嫌药苦不肯喝，还把药都洒了……” “你这个狠心娘们儿，就是想害老子，那么苦的玩意儿能喝吗？毒药，肯定是毒药！”贺红星竟然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隔得老远又骂开了。 陈萍满脸泪痕，鼻子被擦得又红又肿，她拍了拍贺闪闪的肩，“先不说了，我再去给他熬点药，无论如何得让他喝下去，这是目前唯一救他的办法了！晚点我再回饭店上班。” 眼看陈萍这么辛苦，贺闪闪心中不受控制地涌起了疼惜和不忍，她鬼使神差道：“妈，我替你去饭店干活吧。” 女儿主动提出帮她打工，陈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丫头今天咋这么懂事？ “对了，你不是说要跟韩书记的儿子去沿海打工吗？下午出门时连行李都带走了，怎么又回来了？”陈萍被磋磨得经常性健忘，直到这时才想起来问她：“你的包呢？” 贺闪闪一脸不想再提的表情，“我不去了。” 陈萍迟疑片刻，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也是，那种领导家的公子哥儿，咱们高攀不起。” 她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不去就不去吧。” 贺闪闪没多解释什么，反正她现在睡不着，家里也待不下去，便换好鞋出门了。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四章：祥叔的饭店 陈萍打工的饭店贺闪闪很熟，离原主家不远，就在商贩聚集的粉红街上。这条街横亘于四方大厂的中轴线上，是冶金厂里最热闹的地方，堪称“大厂cbd”。 而这家饭店在粉红街上开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原主可以说是从小吃到大。 早上吃他家的豆浆油条，中午晚上炒饼炒面，价廉物美，好吃不贵。 除了原主，附近几个区的职工和家属都是他家常客，因而这店虽小，生意却颇为红火。 连累陈萍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后连站都站不稳。 “祥叔，今晚我替我妈。”贺闪闪一见店门口一个蹲着抽烟的中年男子，就打招呼道。 祥叔蓦地抬起眼皮，怔愣着点了下头，夹烟的手朝店里挥了挥，意思让她进去。 贺闪闪见他不对劲，便问：“叔，你怎么了？” 原主和祥叔很熟，每次见他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今天这六神无主的状态着实反常。 祥叔又抽了口烟，没说话。 贺闪闪朝店里望去，没见到祥婶，又问道：“我婶儿呢？” 一听这话，祥叔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情绪还分外汹涌，眼泪顿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出。 贺闪闪奇了怪了，这个世界人怎么都过得这么苦，七尺高的老爷们儿也说哭就哭。 “你婶儿她，她跟野男人跑了！”祥叔双手捂脸，呜呜大哭起来，泪水从他粗短的指缝中不断渗出。 “怎么会？”贺闪闪不相信，原主记忆中的祥婶踏实能干，一直是祥叔的得力帮手。 祥叔却很笃定：“真的，有人说亲眼看见她上了今晚去火车站的轨道车。” 贺闪闪一滞，难怪先前在轨道车上，她老觉得有个妇女很奇怪，把自己的脸包得像个粽子，在她对面躲躲闪闪的。 好像就是祥婶。 “不行，老子要去把那死婆子揪回来！”祥叔含泪愤愤道：“明儿就把店关了，老子也奔南方去！” “啊？” “其实她一直看不上我这苍蝇小馆，说跟着我没日没夜地干太苦了。”祥叔深吸一口烟，任由辛辣粗砺的烟草气息充斥口腔肺腑，“她要愿意跟我回来，老子就为了她换个营生；要不肯回，大不了老子也在那边找份工。” 男人最后把抽完的烟蒂狠狠甩在地上，“这辈子老子就跟她耗到死了，她休想再找别的男人！” 那一天，是贺闪闪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 工人们下岗后都闲得发慌，到了深夜还有挥霍不完的精力，来店里吃夜宵侃大山的客人一茬接着一茬。 她从11点干到2点，刷了上百个盘子，接待了三四十桌客人，点单、上菜、收银、打扫……全都由她一人承包。 除了不用炒菜，店里有一名专职厨师，叫老金。 凌晨3点，她躺在原主那张拥挤的小床上时，感觉腰都断了。 而陈萍自下岗以来，已经连续半年每天如此，甚至比她工作时长多一倍。 这个女人太辛苦了。 贺闪闪决定，在她穿回去之前，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临时妈妈”。 反正那个狗系统发布的任务，她暂时一点头绪都没有，既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先帮原主孝敬一下父母，也算是占用这具身体的一点回报。 说起那一堆奇葩任务，贺闪闪就头疼。 她穿书穿得很突然，狗系统也不做人，让她一头雾水到现在。 不过以她以往看系统文的经验，任务一定和她穿来的这个世界有关联，包括她现在的身份、生活圈子、经历轨迹等，只要她多熟悉身边的环境，一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另一方面，她也可以从卡牌入手，主动寻找卡牌暗含的线索。 虽然那七张卡牌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但身为iq180的高智商科研精英，她将卡牌上七只怪物的样貌都刻在了脑中，同时还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每张卡牌的下方都有一行简短的英文，很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名字。 那些怪物像是西方远古传说中的恶魔或者邪神，那怪异而张扬的画风，则很可能是欧洲中世纪的某个绘画流派。宗教和神话向来能为绘画提供素材和灵感，两者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但因为贺闪闪念的是理工科，艺术造诣实在有限，所以就别指望在这方面找线索了。 而且坏就坏在，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家里似乎也没有电脑，那么她就只能去图书馆找点资料。 或者可以去其他生活区打探一下，附近有没有网吧？ 九零年代，正是互联网刚刚兴起之时，网吧这种东东在大城市已如雨后春笋遍地都是，但在这个蔽塞的厂区里，就不一定了。 要真是那样，贺闪闪完成任务的难度就更大了。 穿书的第一天宣告结束。 贺闪闪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盖好棉被，闻着原主床上淡淡的少女清香味睡着了。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五章：我要盘下那家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此时的贺闪闪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身体还处在因极度疲劳而导致的虚脱之中，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魔性音乐。 那风格很像是……《最炫民族风》一类的城乡结合部重金属摇滚，贺闪闪不堪忍受，腾地一下就从小床上坐了起来。 巨大的声响自窗外传来，不一会儿音乐声渐小，一个洪亮的标准播音腔及时插入：“各位工友、各位家属，大家早上好，大厂广播电台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为您播音……” 靠，这大厂不是破产了吗？广播电台倒是积极，一大早就开始闹腾，连个安生觉都不让人睡。 贺闪闪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拖板走出卧室，抬眼就看到陈萍正在厨房里忙活。 她走过去和陈萍问早安，然后捏了半块馒头塞进嘴里，同时抱怨道：“大早上的怎么这么吵？没人投诉的吗？” 陈萍顿时有点懵，停下手里的活儿，说道：“丫头你是不是累糊涂了？昨晚都没怎么睡吧？冶金厂从建厂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啊，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开始放广播。这时候值夜班的工人大多在回家的路上，上早班的也该进厂了，上学的孩子们更不用说了，早早的都得到校。” “哦。”贺闪闪想想也是，末世结束后她过了好一阵子的咸鱼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已经把正常人的作息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妈，现在工人不是都下岗了吗？还上什么班？” “这都多少年留下来的老规矩了，哪能说改就改，再说还有孩子们呢，就当是督促他们早起上学吧。厂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和陈萍聊了一会儿之后，贺闪闪感觉头没那么晕了，被突然吵醒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 “妈，祥叔的饭店要关张了。”昨晚她回来得晚，进家时陈萍和贺红星都已经睡了，只能现在告知她这个坏消息。 “什么？”陈萍惊诧万分，手里那个削皮削了一半的土豆咣当一下掉进了不锈钢盆里。 贺闪闪把详细情况跟陈萍说了一遍。 陈萍呆愣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像个雕塑，眼神投向虚无缥缈的前方。 贺闪闪知道陈萍是担心家里的生计，她是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现在饭店一关，他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如果贺闪闪真的是这家的闺女，她肯定会自告奋勇出去找工作，毕竟原主已经十八岁了，应该为家里分担一部分压力。 但她不是，不是他们的女儿，不属于这个世界。 顺手帮点小忙可以，找工作就算了。 她的目标是完成系统的任务，尽快回到原本的世界。 贺闪闪只能递给陈萍一个同情的微笑。 突然，陈萍两手猛地拍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道：“我要把翔子的饭店盘下来！” 贺闪闪嘴里的馒头还没嚼干净，差点被陈萍的话噎到，她杏眼圆睁，“什么？” 不怪贺闪闪诧异，原书里陈萍是个软弱没主意的女人。 饭店关张后，她每天在家守着病弱的老公，巴巴望着女儿从遥远的南方传来只言片语。 最后女儿死讯一到，她自然禁不住打击，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现在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人设大变，做出了和剧情完全不符的决定呢？ “咱们一家三口要吃饭，你爸还要吃药，我知道你懂事，昨晚还主动替妈出去干活。可妈不想让你出去找工作，现在厂子里太乱了，无所事事的小年轻成群结队，妈有好几个同事家的姑娘出去找工作，结果都被小流氓们惦记上了……昨晚要不是在翔子店里，妈也不会同意你去帮忙。”陈萍斩钉截铁道，“妈要把你拴在身边，要看牢你，不让坏人有靠近你的机会！” 原来如此。 这下轮到贺闪闪愣住了，在陈萍眼中看不到一丝的糯弱，满满的全是坚毅。 贺闪闪此刻脑中闪过四个字——“为母则刚”，她第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心里很感动。 “你觉得怎么样？”陈萍自己也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到了，脸上展露一丝兴奋，“你来店里给妈帮忙，咱们母女联手，肯定能把饭店干好。” 贺闪闪还处在内心触动的余韵中，但还是很及时地回答道：“好啊。” 得到女儿的支持，陈萍又说：“咱家还有2万块存款，盘下翔子那个小店不成问题。一会儿我就去找他谈。” 客观来说，贺闪闪觉得陈萍的决定很明智。 工人下岗后，手里可支配的钱急剧减少，几乎所有行业都被波及，工厂停工，商店关门，这种连带效应在冶金厂这个小型社会中尤其明显。 可再没钱，饭总是要吃的，无非就是吃得简单一点、糙一点，正好祥叔那家街边小店提供的食物物美价廉，很符合人们当下的需求。 母女俩非要找个营生的话，这个选择简直完美。 而且昨天狗系统不是还叫她绑定一个职业吗？这不就有送上门的美差？都不用她再费心去找了。 【叮！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已自愿绑定职业‘饭店老板’，请宿主在工作之余尽快完成卡牌任务！】 甜心小妹的声音再次猝不及防地在贺闪闪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在她眼前飘过一行荧光红色弹幕，以字符形式将刚才那句话同步播报了一遍。 贺闪闪警惕地看向陈萍，她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和听到，依旧继续干着活儿说着话。 贺闪闪松了一口气。 “您去吧，我给我爸做饭喂药。”贺闪闪出于对陈萍的回馈，主动要求帮她承担。 去图书馆或网吧找资料的事，可以晚点再说。 主要是陈萍忽然之间散发出一种神采，浑身上下一扫先前的萎靡之气。 这让贺闪闪很想推她一把，而不是拖她的后腿。既然在一天，就尽一天的责任吧。 陈萍走后，贺闪闪开始处理陈萍交给她的食材。 手边还有陈萍交待务必要让贺红星喝掉的中药，黑乎乎、臭烘烘，一闻就苦得犯酸水的那种。 想起昨晚贺红星对她劈头盖脸的那一通骂，以及书里描写的贺红星发脾气时把家里砸得稀巴烂的情节，贺闪闪就直打怵。 她刚才究竟哪里来的勇气，敢应下这个差事。 难度可能不亚于点亮一张卡牌。 在将削土豆皮的动作机械重复了十二次之后，贺闪闪灵光一现。 “呼叫，呼叫甜心小妹！” 【在！宿主有何贵干？】狗系统反应还挺迅速，就好像一直蹲守在侧，就等着贺闪闪召唤他似的。 但它紧接着又很欠揍地补了句：“事先声明，我只陪聊，不负责解答任何与任务相关的问题哦。” 贺闪闪强忍着一脚将它踹飞的冲动，“我记得你说过，可以满足我三个要求？” 甜心小妹：【……你先说说看。】 “要求一，”贺闪闪说：“你能把我的3d打印机带过来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甜心小妹答应了贺闪闪的要求一。 甜心小妹又问：【要求二呢？】 “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甜心小妹：【ok。】 连半秒都不到，贺闪闪眼前就端端摆好了一台3d打印机。 正是让贺闪闪在末世立下赫赫战功的那一台。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六章：杀鸡用屠龙刀 甜心小妹虽不招人待见，办事效率还挺高。 贺闪闪在那个世界之所以能荣获a级功勋，完全是因为她独立研发了全球最顶级的3d打印术。 在二十一世纪，3d打印不是一个新鲜名词，它带来的技术风暴大大冲击了人类世界。 然而，为大众熟知的民用3d打印术，不过是这项技术的冰山一角。 这项黑科技的核心技术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大部分应用于军工产业，3d打印的火箭、航母、战斗机已是常规操作，它们省时省力，战斗力强劲，在末世为打击异种入侵起到了关键作用。 别看贺闪闪年纪轻轻，末世军工的半边天都是她撑起来的。 就连末日混战最后一役，也是以贺闪闪打印的一枚核弹直攻变种怪兽的老巢并将它们彻底掀翻而结束的。那枚核弹代表了末世3d打印技术的最高水准。 贺闪闪作为一代功臣，被永久载入了末世的史册。 她也因此给这台光荣的3d打印机取名为，核弹。 现在，饱经战争洗礼的“核弹”就躺在贺家油腻腻的灶台上。 1秒钟以前，它所在的位置是末世国家战争纪念馆。 贺闪闪的思路其实很简单，对于她这样一个除了3d打印什么都不会的人来说，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就是：3d打印。 不过，用打印核弹的机器打印一份病号饭，这都不是杀鸡用牛刀了，怕是用了把屠龙刀吧！？ 用贺闪闪的话说——万物皆可打印，只要不用它干坏事，造福人民的东西都可以打印。 她现在是在帮原主照顾爸爸，帮一个成日在痛苦中煎熬的老人减轻痛苦，帮一家国营大厂安抚下岗职工，绝对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啊！ 想到这，贺闪闪噼里啪啦地忙活起来。 首先，她将面前所有需要给贺红星吃下去的东西分成两类，一类是贺红星爱吃的，一类是他讨厌的。 爱吃的：土豆。 讨厌的：中药、排毒食物（绿豆、苦瓜、青椒、木耳、莲心、胡萝卜……） 贺闪闪扶额，这悬殊有点夸张啊。 好在排毒食物种类虽然繁多，但量都很少。 所有食材已被洗净，贺闪闪拿出搅拌机，将它们分别打制成泥，再往每种排毒食物里加入三倍量的土豆泥，搅拌，充分混合。这样就得到了六份颜色略有不同、滋味大致无异的土豆泥。 至于中药嘛……有点棘手。 贺闪闪思考片刻，决定把陈萍已经熬好的中药倒掉，然后按量抓取干草药，同样碾磨成粉，混入更大分量的土豆泥，充分搅拌融合。 贺闪闪尝了一小点，虽然还是苦，但比先前的汤药来说，气味和口感都中和了许多，毕竟土豆泥丝滑香甜，对食材包容性很强。 贺闪闪比较满意，但还是怕贺红星不买账，又往土豆泥里撒了点椒盐和胡椒粉。 再一尝，简直惊喜！ 淡淡草药味和椒盐的咸麻、胡椒粉的辛香融合后，竟然碰撞出一种独特的味道，冲击着味蕾，翻涌出层层丰富的口感。 本着对贺红星负责的态度，贺闪闪又确认了土豆性平，与中药药性不冲突，可以同食。 第一步旗开得胜，令贺闪闪大为振奋。 紧接着，就轮到“核弹”上场了！ 她取出一份混合土豆泥，盛入“核弹”的墨斗里。 就好比传统打印需要墨水，军工打印需要各种合金材料，既然是打印食物，那么土豆泥现在就是贺闪闪的“墨汁”。 “核弹”身上自带微型计算机，贺闪闪将她提前构思好的食物形态编辑成程序代码，输入计算机，按下启动键，就可以坐等成品出炉了。 贺闪闪一手叉腰，一手撑在灶台上，静静凝视着她的宝贝“核弹”。 这是她第一次用它打印食物，她心里也没底。 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这阵子闲出毛病了，总之这家伙在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得以启动。 还懒洋洋、嘎吱嘎吱的，似是不情愿，怪贺闪闪扰了它的清梦。 贺闪闪上前轻拍了它几下，柔声哄道：“宝宝听话，乖乖给妈妈工作，墨盒里最后剩下的食物残渣都归你了，算是妈妈给你的奖励。” 都已经开始嘎嘎工作的“核弹”，骤然停摆。 贺闪闪：…… 玩笑归玩笑，“核弹”正经工作的时候绝不含糊，它全身上下都是精密的仪器，全智能化运转，精准高效。 因为每一份土豆泥的量少，也就三五口的量，贺闪闪选取的是“微型”模式，“核弹”也自动调取的最小号针头。 只见针头在顶部控制器的操纵下，通过传输管道从墨斗里吸入土豆泥，再按照贺闪闪一早设定的程序，持续缓慢地将土豆泥喷射出来，落在下方的托盘中，针头喷出的位置和方向不断变换，犹如在托盘上作画。 只不过这幅画是立体的。 “核弹”真就像一位大书画家那般，运笔娴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快便制作完毕。 贺闪闪用来装食物的是一只长条形的白瓷盘，正好能将七份成品全部依次盛放好，也能衬托出每份土豆泥不一样的色泽。 她端着盘子，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贺红星的床边……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七章：祝老爸健康快乐。 贺红星本来面冲着墙，听到身后的动静，忙转身来看。 发现是贺闪闪，好歹没像对陈萍那般含妈量超高，但仍是拉长着脸，横眉冷对道：“滚！小兔崽子，是不是那死婆娘叫你来的？她见害不死老子，就换了你来？别以为老子会上你们的当，再不走，老子连你一起打！” 贺闪闪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贺红星，这才发现他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纵横交错，沧桑的老脸憋得像猪肝。男人对着贺闪闪就是一啐，一口黄绿浓痰稳稳落在了她的脚尖。 饶是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建设，贺闪闪也没料到贺红星这么难搞，她不停地回想着陈萍宽慰她的话“你爸已经糊涂了，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大可以把盘子扣他脸上，撂挑子走人，毕竟贺红星又不真的是她爹。但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原主残存的意念太强大，这身体里融于骨血的亲情无法抗拒，贺闪闪接下来做出了连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举动。 她缓和片刻，继续上前，挤出一丝微笑，用少女独有的清甜嗓音喊道：“爸，这是我特意给您做的营养餐，您要怀疑有毒，我就亲自尝给您看。” 说着她用食指挖了一小坨土豆泥塞进嘴里，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贺红星瞳孔倏地睁大，盯着贺闪闪细细咀嚼、吞下，他一个翻身坐起来，仍伴有一丝疑虑问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以前天天不着家，不是还闹着要去南方吗？现在怎么良心发现给我做起饭了？” 贺闪闪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支吾道：“外边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回家来帮帮我妈，陪陪你……” 贺红星闻言，目光顿时柔软了许多，完全不似先前凶神恶煞的模样。 贺闪闪见状，忙蹲下身，趴在贺红星的腿边，将盘子举到他面前，“爸爸你看，我做了一早上呢，可麻烦了，特别费事，您好歹尝一口呗……” 贺红星一眼看过去，长条盘子里哪是什么食物，分明是七个大字，飘逸秀美，五彩斑斓的，写着“祝老爸健康快乐”。 这就是贺闪闪用“核弹”打印出来的食物——贺红星的定制版病号饭。 这七个字跟蛋糕店里拿裱花写出来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可不一样，这七个字均匀细腻，整齐有型，是非常严谨的艺术字体，跟刻出来一样好看。 “爸爸您慢慢吃，细嚼慢咽，每10分钟吃掉一个字就行，这样不同食物之间还不打架，吸收也好。”贺闪闪掏出一把钢勺，“我喂您吧？” 贺红星不禁眸光一闪。 他何曾享过这么贴心的女儿福？原主是个野丫头，成天就知道在外边瞎混，对生病的老爹、操劳过度的老妈从来不闻不问，只图自个儿高兴。 现在贺闪闪这么一整，差点把贺红星整哭，至于盘子里那点东西，别说一次吃一个字了，他恨不得七个字连同盘子都一口气吞了。 “爸，您慢点，一次不能多吃。” “好好，留着，一会儿再吃。”贺红星的脸上居然攀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他指着最后那个“乐”字，“丫头，这里边的褐色小颗粒不是沙子吧？” 贺闪闪：“那是胡椒粉。” “那这些黑色的颗粒呢？” 贺闪闪不打算告诉他那是中药，“是碾碎的波力海苔。” “哦，是海苔啊。”贺红星咂摸着嘴，“还挺好吃。” 看来贺红星也挺好哄的，关键是得对他有耐心，找准攻克他的方法。 贺闪闪如释重负，等陈萍回来，她总算能交差了。 贺闪闪正在厨房收拾残局，熟悉的甜美少女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 甜心小妹：【不错啊！这么快就开始做任务了！】 贺闪闪懵逼了：什么？？ 嗖地一下，她眼前再度展开那道全息影像，七张黯淡的卡牌依次摆开，唯一不同的是，其中一张卡牌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贺闪闪正在刷碗的手一僵，沾满洗洁精的碗滑入池中。 她睁大眼睛看过去，那张名为samael的卡牌正从底部向上焕发出色彩和生机，犹如一滩浅浅的潮水正在向枯竭的沙漠缓慢蔓延。 卡牌正中的怪物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如枯枝一样扭曲变形的黑褐色双足，变成了两只洁白圆润的小胖脚丫，脚丫周围还被一圈流光溢彩的霞光映照着。 卡牌下方的红色进度条，也显示了（1/100）的数字。 同时，在全息影像的上方，飞过一行醒目的荧光红色弹幕，【‘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点亮区域1%，待点亮区域99%】 贺闪闪懂了，这是恶魔变天使的节奏啊！从脚开始蜕变，逐渐往上直至脑袋顶，直到完全变成天使，卡牌就算是彻底翻转并点亮！ 这个进度播报很及时，狗系统总算做人了！ 在迷茫的汪洋中苦苦挣扎的贺闪闪，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震惊到难以置信，内心疯狂自问：我刚才干什么了？我真的点亮了一丢丢的卡牌？？ 她瞥向灶台角落的打印机，朝客厅里的贺红星看了一眼，心说：我不就是给原主她爸做了顿饭并且哄他全部吃下去了吗？ 原来七个任务对象之一，正是贺红星？！ 如陈萍所说，贺红星是个身体里堆积着很多毒素的亚健康人，被长期病痛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不是帮他清除掉体内的毒素、恢复健康，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也算是消灭了人间一怪？ 果然和平世界消灭怪物的方式不一般，或许称之为改造净化更合适。 想到这里，贺闪闪有点激动，但是问题又来了。 让贺红星彻底恢复健康，这太任重道远了，医生尚不敢打包票，她就更难做到了。 即便系统不要求贺红星完全康复，那难道要给他做100顿饭？不会还要求她每次都亲自喂他吃下去吧？ 贺闪闪要疯。 她正打算揪住甜心小妹问个明白，结果那家伙跟屁股起火似的，丢下一句【干得不错，继续加油！】后，立马跑得无影无踪。 贺闪闪心脏砰砰直跳，既紧张又有一丝兴奋。 她终于找到了卡牌之一对应的攻略对象，但总觉得还有什么关窍没有打通。 身为高智商科研精英，贺闪闪必须找到最为简单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 冷静下来后，贺闪闪闭上眼仔细回忆着，那张被点亮的卡牌上，画的像是一只树妖：一个横眉怒目的老男人伸长着木棍一般的四肢，躯干则与身后的葡萄藤合二为一，头顶是大片的绿叶和绛紫色葡萄，两者交织在一起如幻如云，脚底则是厚厚的腥红泥土。 卡牌底部写着“samael”，那这一定就是这只树妖的名字。 如果她能了解samael背后的故事和属性，大概就能找到快速改造贺红星的办法了。 “还是得去图书馆找找资料。” 贺闪闪加快了洗碗的速度，打算尽快出门。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八章：学渣要去图书馆！ “闪闪，妈妈回来了！”陈萍推开家门，直奔厨房，脸上笑得如同一朵灿烂的太阳花，“我跟翔子谈好了，合同也签了，怎么样，现在就跟妈妈去店里拾掇拾掇？” 贺闪闪：啊？这么快！ 她将两手在围裙上揩干，伸出食指竖在嘴边，朝陈萍“嘘”了一声。 顺着贺闪闪手指的方向看去，陈萍发现贺红星竟然躺在客厅的小床上睡着了。 她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惊喜，“这才上午九点半，你爸以往这时候不是在生气骂人，就是在摔东西，从来不会睡着，睡得还这么香。” 母女俩悄悄走到贺红星的床边，只见那个沧桑瘦弱的男人侧卧在床上，像只弓着身子的猫，面容舒展，面色红润，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神情宛若熟睡的婴儿。 随着每一次平静而均匀的呼吸，清新的空气渗透进他的肺腑，浸润了他的全身。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点亮区域2%，待点亮区域98%】甜心小妹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 贺闪闪心中一喜，这是她给贺红星做的中药排毒餐起作用了，他的体内一定在缓慢发生着向好的变化。 陈萍怕吵醒贺红星，微笑着轻声问贺闪闪：“丫头，你怎么做到的？” “就是按照您的吩咐，把排毒餐和中药都喂给他吃了。”贺闪闪轻描淡写，当然不能向陈萍透露太多。 “全都吃下去了？”陈萍惊讶异常。 贺闪闪点点头，“一点不剩。” “好好，那就好。”陈萍欣慰地说，“照这样下去，你爸这身体有救了！” 贺闪闪也为贺红星肉眼可见的转好而高兴，但眼下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妈，我一会儿想去趟图书馆。” “啥？什么馆？”陈萍身子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原主是个学渣，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回回考试吊车尾，高中都没能毕业，说她一句不学无术绝不为过。以她那一沾书本就犯困的尿性，别说从没进过图书馆了，图书馆的门朝哪边开恐怕都不知道。 “妈，咱厂的图书馆在哪？”果然，贺闪闪问了个只有24k纯学渣才会问到的问题。 陈萍长舒一口气，觉得这才像她的女儿，“咱这儿只有厂办中学里有个图书馆，你要是没去过，就回学校自己去问问。你们学校就那么点大，好找得很。” 贺闪闪“哦”了一声，“那我先去图书馆找点资料，晚点再去祥叔的店里跟你会和。” “别再说什么‘祥叔的店’了，那已经不是他的店了，那是咱们的店。”陈萍带着几分得意地纠正她。 “嗯嗯，咱们的店。” “你去图书馆查什么资料？” “呃……”贺闪闪张口就来：“去查查咱饭店取个啥名儿合适。” “这还用得着翻书查啊……也行吧，那我在店里等你。” 陈萍说完就兴冲冲地出门了，果然有事业的女人更美丽，贺闪闪觉得她这个临时妈现在走路都带风。 贺闪闪出门前，想起“核弹”还在厨房里躺着呢，便赶紧将它搬到原主房间，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安置好它。 奈何原主这房间实在太小，不过是将封闭的阳台隔出了一小间，塞了一张行军床，帘子一拉，就算是她自个儿的小天地了。说这是个房间都抬举它了。 贺闪闪抱着“核弹”枯坐在床上，有点儿烦躁。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转移了。 贺闪闪怀着一丝残存的侥幸，打开了打印机上自带的计算机。 这台微型计算机在末世可以连接无线网络，虽然贺闪闪知道这个九零年代闭塞的厂矿里必然不会有无线wifi这种东东，但还是试着操作了一下，祈求奇迹出现，万一她的“核弹”能连接到某个遥远世界的网络信号呢？ samael，samael，她已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上百遍，只要将这几个字母输入搜索引擎，那张看似玄幻的卡牌所暗含的谜题，大概就能水落石出。 然而很不幸，“核弹”也没能给她带来惊喜。不管贺闪闪怎么捣鼓，没信号就是没信号。 贺闪闪怏怏地将“核弹”放到了床底下，又找了块干净的花布罩在上面，然后便裹着羽绒服出门了。 贺闪闪脑中关于厂办中学的记忆很深，毕竟原主曾在那里读过三年初中、两年高中，她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学校。 至于图书馆就真的没啥印象了，原主不仅没进去过，可能连瞅都没瞅过一眼。 好在这学校真的很小，贺闪闪都没问人，走两步一抬头，就看到了“图书馆”三个大字。 门口值班的老大爷还认识贺闪闪，贺闪闪说了两句好话，大爷就把她这个校外人士放进去了。 可一进到馆内，贺闪闪简直失望至极。 她从未见过这么寒酸的图书馆，只有一层不说，正经对外开放的区域也就三间教室那么大，藏书只有一千来本，三分之二是教辅资料。 至于贺闪闪需要查询的欧洲中世纪文化艺术类图书，则根本没有。 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得贺闪闪半天没回过神来。 如果图书馆都找不到线索，就只能寄望于网吧。 可是连图书馆都这样了，网吧估计也悬了。 贺闪闪对着一排排空荡荡的座位直发愣，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她是这里唯一的访客。 难怪没怎么费劲大爷就让她进来了，敢情这图书馆就一摆设而已。 本着不能白跑一趟的宗旨，还有贺闪闪历来不服输的劲头，她还是耐着性子把仅有的十几本外国文学名著都翻了一遍。 依旧一无所获。 即便贺闪闪再怎么不愿承认，这趟图书馆，她算是白来了。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九章：偶遇扫地僧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已经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她脸上，将她额前那层细小的绒毛染成了金黄色，衬得她面庞更加白皙莹润，像块剔透的羊脂白玉。 这样出尘脱俗的美女，论谁都要多看两眼。 此刻，连图书馆门口的大爷都忍不住和她搭话：“要走啦？” “嗯，走了。谢谢大爷！” “难得啊，这个图书馆已经整整八十一天没有人来过了，姑娘你居然待了四个小时。” “啊？我待了这么久吗？呵呵，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来喝口水吧，天干，容易上火。我看你也没随身带个水壶。” 大爷不知从哪变出一瓶矿泉水，瓶身还带了点温度，递给贺闪闪，“别人给的，我喝不惯，给你吧。” 贺闪闪还真有点渴了，便不和大爷客气，拧开瓶盖就喝了起来。 “大爷您看书呢？”贺闪闪见大爷身边还有一把椅子，索性坐了过去，和大爷闲聊一会儿。 “对啊，无聊，打发打发时间。” 大爷手里的书大概不能称之为书，不过是私自油印的宣传册，纸张已有些残缺翻卷，想必被他翻阅过无数回了，见贺闪闪凑过来看，大爷很配合地向她展示书的封面，书名是《希腊语巴录启示录》。 贺闪闪被这个书名震慑住了，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书，但还是瞬间就觉得很高大上了。 这大爷真是深藏不露啊，贺闪闪不禁联想起了少林寺里的扫地僧。 她不懂就问：“这书讲什么的？” 大爷略一沉吟，道：“它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默示录》？这总听说过吧？” “这个我知道。”贺闪闪穿书前好歹是一学霸精英，“《圣经》被称正典，《默示录》是次经。” “对对！我觉得这里边的故事比圣经更有意思，看着玩儿挺不错的。” 难得逮着个聊得来的，大爷兴致高涨，还把书递过来给贺闪闪看。 那书的纸页打卷发黑，一看就是那种早期油墨印刷的，字迹不清楚还掉墨，说实话，贺闪闪真不太想碰，但看大爷挺热情的，就还是勉强接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随手翻开的第一页，便震惊了。 内容大致如此：【伊甸园中那棵著名的知识树，其实是samael种植的葡萄树，亚当因偷吃发酵的葡萄而被神放逐。因为发酵的葡萄等于是酒，酒代表了神的血。从此人类便遭到诅咒，会因饮酒而带来种种恶行，samael也因此成为广为诟病的堕天使。】 samael，samael，samael！ 这里面还提到了葡萄树，贺闪闪记得很清楚，卡牌上的树妖就是葡萄树！ 贺闪闪嘴里反复嘟囔着这几个名词，至于那段原文的含义根本就读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高兴得快要原地起飞了！ 这可真是应证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当那几个英文字母跳入眼帘，贺闪闪只觉视线开始旋转，空间开始倒错，头脑和身体都突然出现了强烈的眩晕感。 好在那感觉稍纵即逝，贺闪闪也无暇追究，大概是过度的兴奋让她产生了幻觉吧？ 贺闪闪极力抑制着咚咚狂跳的心脏，她拽着大爷的胳膊，激动道：“大爷，这个，这个samael，您给我讲讲呗，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心中那份谜底即将揭晓的狂喜呼之欲出，恨不得在大爷吐出答案的下一秒就蹿上去亲他亲一口。 “这家伙啊，不仅是个撒旦级别的大魔王，还是个……”原本头头是道的大爷，突然一怔，眼珠子直直看向前方，话语也变得磕磕巴巴，“什么什么什么……的化身？” 形如鬼附身。 “什么化身？您再好好想想？？”贺闪闪的心被揪到了嗓子眼，她太紧张了，丝毫没注意到大爷的异样。。 “什么化身……”大爷托腮陷入了沉思，视线落在遥远的天边，定格在一片浓如赤焰的火烧云上。 贺闪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片火红的云彩在渐渐暗沉的天幕恣意蔓延，汹涌澎湃，形如一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恶兽。 大爷许久都无动于衷，贺闪闪在一旁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干着急使不上劲。 她见大爷光是盯着天边的赤色云霞看得出神，原本清晰无比的意识渐有消弭于无形的趋势，便端起大爷的搪瓷杯，想让大爷喝口茶润润嗓，顺便开拓一下思路。 可是喊了半天，大爷也毫无反应，最后贺闪闪都无奈了，结果，大爷突然炸起，猛地一拍大腿根，高声喊道：“哎呀！” 贺闪闪被他吓得一抖，差点把满满一杯茶水泼到他身上。 她赶紧问大爷：“您想起来了？” 大爷两手一摊，一脸木然道：“我可真是年纪大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失望地眨了眨眼，都快哭了，“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 贺闪闪僵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她无法形容那种希望近在眼前却又倏忽不见的心情，她的情绪荡到了谷底。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解开谜底了！ 大爷见她这副失落的样子，便将那本破旧的书塞到她手里，十分大方地说道：“书借给你了！年轻人自己去求解吧，只要不抛弃不放弃，你总能知道答案的。” 贺闪闪接过书，紧紧攥在手里，觉得大爷的话有道理，回家她一定要好好看书，将这个samael研究个水落石出。 下午六点，大厂广播电台的魔性播音又准时响起，贺闪闪起身和大爷告辞，准备去饭店和陈萍会和。 虽然此刻心中怅惘，但她仍觉得今天是有所收获的。 而且通过和大爷交谈，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samael就是个大魔王，而她的任务是让卡牌上的恶魔变成天使。所以要想尽快点亮并翻转卡牌，一定不止是给贺红星做饭那么简单，他身上臭毛病一堆，任务很可能是要帮他改掉那些臭毛病。 由此，贺闪闪又有些庆幸，她的任务至少挺正面的，不像有些大火的系统文里那样，完成任务要靠激发别人的负面情绪。冶金厂这个地方已经被负能量充斥了，她就别再添乱了。 一想到这，贺闪闪突然觉得，系统或许并不是无缘无故将她穿进这个世界的，这个世界需要她。这里的怪物披了一层人形的伪装，或者说有些人的心底藏了一只怪，她需要努力地去识别他们，改变他们——那些聚集了很多负能量的人。 迄今为止，她只找到了贺红星一个，还有6个亟待改造的对象等待她去发现。 狗系统怎么就不能给她个提示呢？实在不行，金手指她也不介意啊！任务加速器、或效果翻倍什么的…… 贺闪闪挥散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有种前路渺渺的感觉。 刚步入饭店所在的粉红街，贺闪闪远远便见一人，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她家饭店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贺闪闪三步并作两步，蹑手蹑脚走到那人身后，然后猛地一拍那人肩膀。 “哎呦喂，我滴个亲娘啊！”只见那家伙哭丧着脸，三魂七魄被吓走了一大半，腿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十章：原书女主上线 才一天功夫，地上的积雪就变脏变薄了，黑绿色的冰碴子和少量雪水混在一起，将那人的两条裤腿泡得又脏又湿。 贺闪闪定睛一看，眼前这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韩诚。 “你没走？”贺闪闪立马和男人拉开距离，警惕地问道。 韩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冰凉潮湿的裤腿，可怜巴巴道：“先前是你非要拉着我去南方，还说要和我一起远走高飞、浪迹天涯。那晚我是背着我爸偷跑出来的，结果你突然扔下我走了，我灰头土脸地回了家，还被我爸狠狠揍了一顿。” 韩诚说着还撩起了衣袖，向贺闪闪展示胳膊上的伤，青一片紫一片的，看着确实很惨。 但贺闪闪也不会因此就心软，不客气地对他说：“你朝我卖什么惨？又不是我打的你，谁打的你找谁去。” 说着转身就往店里走。 韩诚还要上前去拉她，结果被贺闪闪一把推开，“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你越是这样死缠烂打，越让我讨厌你。还是给彼此留点余地吧！” 这话说得很重，韩诚当即面色一沉。 贺闪闪一看他释放出了负面情绪，第一个念头就是做任务。韩诚不会也是改造对象吧？ 不过很快，她否认了这个想法。说实话，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贺闪闪觉得韩诚这人其实不错，而且他还有男主光环，不会沦为任务对象的。 而韩诚这会儿脸色不好看，并不是他真的生气了，他只是不甘心。在他看来，贺闪闪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发了疯，前一秒还跟他你侬我侬，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诡异至此，他总得知道原因吧？ 冶金厂说大不大，全是一帮闲出屁的家伙，不到一天功夫，陈萍母女盘下饭店的事就已经人尽皆知了。韩诚收到消息后，立马跑来一探究竟。 贺闪闪太让他焦心了，不仅说甩就甩了他，还突然转性，要在这个半死不活的地方开饭店？！昨天她还是个一心只想走出厂子、到大城市去见世面的野丫头呢！ “诶，闪闪你回来啦？”陈萍突然从店里走出来，手里举着一张红底白字的大字海报，“我准备在门口贴个通知，饭店暂停营业三天，咱们简单装修一下。三天后再正式开门营业，你看怎么样？” 贺闪闪自然没什么意见，倒是韩诚，立马积极地上前接过海报，殷勤地对陈萍说：“阿姨，还是我来吧。” 陈萍这才注意到韩诚的存在，自是一脸意外，“小韩……也在啊？你们，是一起过来的？” “不是。”贺闪闪说，“妈，我来贴，不要麻烦别人。” “我哪是别人？”韩诚已经捏住了海报一角，自然不肯松开，“我贴！你眼神不好，贴个啥都得贴歪。” “你！……” 陈萍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呢！ 两人的关系在冶金厂不是秘密，先前双方家长也都是默认的状态。虽然刚整了一场私奔的闹剧，但只要他们今后好好相处，陈萍还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她识趣地进到店里继续打扫，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韩诚二话不说认真贴起了海报，贺闪闪正愁怎么让对方死心，一道银铃般悦耳的甜美女声飘进了她耳际。 “诚哥……”一个长得文静秀丽、身材十分高挑的女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女孩本来怯生生地，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却在看到贺闪闪的一瞬间倍感意外，继而慌乱地说道：“闪闪，原来你，你也在啊……我还以为你去南方了呢。” 贺闪闪看着女孩，当即就认出了这是原书女主傅司棋。 傅司棋在省城上大学，每个月只回来待两天。前些天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听说韩诚要带贺闪闪去南方，她还因此痛苦了好些天。 是的，傅司棋深爱着韩诚，而且是默默地卑微地暗恋了许多年，每次看到韩诚和贺闪闪出双入对秀恩爱，她就难受得想哭。 今天她刚从学校回来，一下车就听人说看见韩诚了，她顿时整个人都亮了，心里开始狂打鼓，“诚哥他没走？” 傅司棋以为贺闪闪是肯定要去南方的，现在诚哥独自留下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有机会了？ 傅司棋几乎是飞奔而来，手里还拖着一只大行李箱，寒冬腊月的，她的鼻尖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女孩僵在原地，没想到还是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三人面面相觑，分外尴尬。 最后还是傅司棋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很快便咽下了千愁万绪，笑盈盈地同贺闪闪打招呼：“闪闪，你也来吃饭啊。”不该问的她一个字都没多问。 贺闪闪则一脸木然，“不，我妈盘了这家店，我以后就是这儿的老板。” “哦，难怪。”傅司棋瞥了一眼旁边的韩诚，那人根本无视她的到来，光顾着帮贺闪闪一通忙活。 傅司棋的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她强自镇定道：“那你们先忙，我回家了。” 贺闪闪叫住了她，“这就要走了？你来不是吃饭的啊？” 傅司棋指了指墙上韩诚刚贴好的海报，勉强笑道：“这不是停业三天吗。” “咳，那是对一般客人，你可不一样。”贺闪闪从店里搬出一张椅子，热情地拉着傅司棋坐下，“店里还在装修，你就在这吃吧，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事到如今，贺闪闪也想开了，既然怎么都躲不开男女主，索性也不躲了，正大光明地摘掉对照组的帽子，勤劳致富，孝顺父母，知书达理，助人为乐……哪怕做个正能量的路人背景板呢？ 至少剧情都舍不得把她写死吧。 然后她一边苟着，一边偷摸做任务，直至回到原世界——计划通。 贺闪闪此刻便对傅司棋露出一脸温柔亲切的笑容，搞得傅司棋受宠若惊。 要知道，原主可从没给过傅司棋好脸色，她很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情敌的存在，对傅司棋从来都是冷嘲热讽背后挖坑。 “那，那就给我来一小份蛋炒饭吧。一定要小份的，太多我吃不完的。”傅司棋磕磕巴巴地对贺闪闪道，她记得这是这家小饭馆里最受欢迎的菜品了。 “好嘞！等我五分钟。” 贺闪闪像一只轻灵的鸟儿飞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小盘卖相可观的蛋炒饭出来了。 “这是黄金蛋炒饭哦，米饭粒粒分开，每一颗都均匀沾染了厚厚的蛋液。”贺闪闪朝傅司棋眨巴了一下眼睛，“给你放了四个大鸡蛋呢！” 傅司棋仿佛被一道细密的电流击中，她错开贺闪闪那晶亮的目光，端着盘子，拿起筷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送米饭。 “多吃点，棋棋。”贺闪闪坐在傅司棋对面，仔细打量着这个作者浓墨重彩塑造出来的女主。 长相自然没话说，身材气质尤其出众，175的身高、体重不过百，用二十一世纪的审美来看，那是妥妥的超模坯子。 但在闭塞的九十年代，任谁都会说她一句营养不良。 “你太瘦了，要吃胖一点才更健康。”贺闪闪善意地提醒她，对她这种数着米粒进食的方式和速度都有些着急。 “嗯嗯，谢谢你，闪闪。”傅司棋放下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秀气的樱桃小口，“我吃完了，改天你也上我家吃饭去，我阿姨烧的菜可好吃了！” “这就吃完了？”贺闪闪看着盘子里几乎没动的蛋炒饭，接过来，尝了一口，“挺好吃的呀！” “好吃，是我食量小，一开始就跟你说过的嘛。”傅司棋说，“记得啊，改天来我家吃饭。” 贺闪闪有点懵，顿时觉得这女主有点矫情，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反而问了对方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咱这儿哪有网吧吗？” “网吧？”傅司棋摇摇头，很肯定地告诉她，“没有，咱这儿这么偏僻，根本没法通网？再说了，现在工人们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起了上什么网？开网吧的人不得赔死？” “也是……”贺闪闪思虑再三，又问道：“棋棋啊，你们省城的大学里，肯定有网吧的，对吧？” 傅司棋一顿，“有啊。” 贺闪闪闻言，立马来了兴致，“你哪天回学校？能带我一起去吗？” 傅司棋正拿着瓶子喝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去干嘛？上网吗？” 贺闪闪的“是”字还没说出口，韩诚闻风而来，“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 贺闪闪将他一掌拍开，吼道：“有你什么事？给老娘滚。” 转而又对傅司棋轻声细语道：“你俩有空私下约，别耽误我办正事。” 傅司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紧张得又灌了一大口水。 当着女主的面，一定要和男主划清界限，并时时不忘助攻官配cp，这是身为背景板起码的自觉。 韩诚捂着被拍得生疼的胳膊，敢怒不敢言，贺闪闪则满脸期待地看着傅司棋，希望她能带自己去省城的网吧。 “那个……咱还是，别去省城了。”傅司棋三口解决掉了一瓶矿泉水，呼哧呼哧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贺闪闪的脸一下就垮了，这女主看着柔柔弱弱的好说话，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难道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十一章：家族积怨 贺闪闪心里将将升起一丝怀疑，便见听傅司棋悠悠道：“我家就有电脑啊，我哥上个月刚买的，还能拨号上网呢！家门口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跑那么老远干啥？” “你家就有电脑？？”贺闪闪腾地站起身，高兴得差点就蹿到房顶上去了。 她再次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七荤八素，竟不知说什么好。 “对啊，我哥现在是大学助教嘛，急着写论文出成果，在家里备台电脑方便些。” “那，那我……” “那你有时间就来我家吧，顺便尝尝我阿姨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贺闪闪觉得傅司棋不愧是女主，人美心善，普度众生，头顶恍若有光环萦绕。对于原主最后输给傅司棋这事儿，她心服口服。 作为报答，贺闪闪命令韩诚把傅司棋送回家，还给他约法三章：“第一，行李你扛！第二，棋棋累了就带她去小卖部歇歇脚！第三，到她家至少坐半小时再走！” 韩诚一一应下，傅司棋脸上泛起层层红云，临走前还冲贺闪闪感激地挥了挥手。 两人刚走，陈萍就过来了，她忧心忡忡地对贺闪闪道：“你怎么还跟傅家那丫头搅合到一起了？” 贺闪闪不解，“怎么了妈？” 陈萍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爸最恨傅广胜，要不是姓傅的，你爸能在废杂铜车间一干就是十几年？你爸现在就剩半条命了，那可都是姓傅的害的啊！” 贺闪闪呆住了，她没考虑太多，只想帮原主跟女主和解，然后自己顺带去女主家里蹭个网，仅此而已。 没想到还扯上了家族恩怨，先前的那点高兴劲儿一下就被浇灭了。 傅司棋的爸爸傅广胜，早年和贺红星是同期进厂的工友，后来傅广胜人生开挂，一路从车间主任升至副厂长、厂长，牢牢把持了冶金厂的大权二十年。为了调离废杂铜车间，贺红星和陈萍去傅广胜家里找过他很多次，送了不少礼，陈萍甚至还给他家擦过玻璃，结果傅广胜也没给贺红星调岗。贺红星如今最恨的人就是傅广胜，认为自己的人生悲剧都是傅广胜造成的，每天都要问候傅家祖宗很多遍。 “听妈的话，要是不想激怒你爸，还想让他多活几年，你就别再跟傅家人来往了！”陈萍严厉地警告她道。 贺闪闪无奈地点了点头。 虽然贺闪闪口头答应了陈萍，但从她本心来讲，她不想失去傅司棋这个朋友。 想去她家上网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傅司棋善良美丽、单纯可爱，有如一潭死水之上吹过的一缕清风，将冶金厂这个沉闷的空间撕开了一个口子，让贺闪闪得以略微透一口气。 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了，毕竟那又不是她的女主。傅司棋是韩诚的光，只负责点亮韩诚一个人的生命就可以了。 母女俩一番长谈后，陈萍带贺闪闪去后厨见了老金，那位店里唯一的厨师，她们接手饭店后，还得继续雇佣他。 听说老金干这行二十年了，干活肯定没问题。 就是外形有些特殊——个头跟贺闪闪差不多，最多一米七，体重却可能达到了三百斤，穿上一身白色的厨师服，活像一颗圆滚滚的肉丸子。 即便是这样了，贺闪闪见到老金的第一眼时，他也是在吃，吃得还特别投入。 她主动上前和老金打招呼，老金却毫无反应，坐在几案边头也不抬，专注地吃着一碗鱼汤泡饭。 贺闪闪也很好奇，这鱼汤泡饭到底有多美味，让老金连新来的少东家也懒得搭理。 她探头望过去，只见一只大海碗里连汤带鱼带饭菜，杂七杂八烩了一大锅。有点像是……剩菜拼盘。 那一大碗食物的成色，暂且称之为食物吧，非常的夸张，比二十年没洗的锅底还黑，一整瓶酱油倒进去都黑不到那么彻底。 贺闪闪皱了皱眉，虽不知味道如何，光看样子也很倒胃口了。 这就是今后她们家饭店的大厨？？ 陈萍瞧出了贺闪闪面上的端倪，摁着女儿给老金半鞠了个躬，“以后就辛苦你了。” 见贺闪闪不吭声，陈萍笑着替她又说了句：“闪闪还小，老金你今后多带带她。” 然而，对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把一根很粗的鱼脊骨丢进嘴巴里，嘎巴嘎巴地嚼得一脸起劲。 贺闪闪忍不住了，这老家伙对自己不理不睬就算了，对陈萍也不尊重，当时就想上去和他理论！ 谁知，陈萍却一把拉住了她，还给她使了个眼色，最后还客客气气地退出了厨房。 回到前厅，贺闪闪一下就爆发了，“妈，这老金什么人啊，太没礼貌了吧？咱们是饭店老板，他是打工干活的，咱们还得看他脸色吗？” “你小点声，别让他听见。”陈萍赶紧关上了前店和后厨之间的那扇门，小声对贺闪闪道：“老金这人就这样，对谁都不理不睬的，但干活没问题，出菜快，不怕累，能连着颠五六个钟头的勺不歇气。说实话，咱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能干的！” “可他做的菜能好吃吗？”贺闪闪严重怀疑，“妈你看到刚才他碗里的东西了吗？街对面的旺财都比他吃得好吧？给自己的饭都做成这样，还能指望他给别人做出美味？” “老金的手艺你就不用担心了。”陈萍张口就给贺闪闪背诵起老金的履历：“1978年老金就进入省城的国宾饭店当学徒了，1982年开始掌勺，1991年升成厨师长。他有道自创的‘飞龙汤’，至今都是国宾饭店的头牌名菜……” 贺闪闪觉得陈萍口中的这个人，跟她刚才见到的老金没半毛钱关系，便直接打断了陈萍：“既然这么厉害，现在怎么流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还窝在咱这苍蝇馆子里？岂不委屈了他？” 陈萍摇摇头，“闪闪你不懂，老金有苦衷的，他……” “行了行了，妈，我可没兴趣听他的故事。” 贺闪闪认为，只要不影响店里的生意，老金其实想怎样都行。祥叔之前用了他七八年，一直都好好的，陈萍也相信他，她还能说什么？她有她自己的任务，饭店的事她管不了太多。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十二章：闪闪的饭店 和陈萍结束了关于老金的话题，贺闪闪将目光转向店里，这才惊讶地发现，经过陈萍一天的打扫，这间苍蝇小馆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原先脏污油腻的地面，被陈萍擦得光可鉴人，隐隐能映照出一排排桌椅的影子。 说到桌椅，陈萍更是下了血本，将之前那些摇摇欲坠、缺胳膊短腿的塑料桌椅，全部换成了崭新的原木桌椅，看着虽然低调，但很有质感，直接给整间店的品味提升了一大截。 至于墙面，陈萍则直接买来了墙纸，将四面墙全部严丝合缝地糊上了。 “原先那墙太脏了，本来就年头长了，墙体早已变旧脱落，后来翔子又搞了烧烤，加上工人们没日没夜地在这里抽烟，墙都被熏黑了。”陈萍说，“我本来想找人整个刷一遍漆，但那样太费时费事，还是直接糊墙纸省事儿。闪闪你看，还行吗？” 这何止是还行，简直不要太完美。 那墙纸的底部是深褐色的土地，地上种着几株错落有致的白桦树，纯白色的树干光洁如纸，沿着树干往上，渐有影影绰绰的绿意垂落下来，越往上，绿色越浓密，直到墙面顶部，浓荫连成一片，如云如潮。 贺闪闪打量着崭新的墙壁，心里啧啧感叹，嘴上也毫不吝啬地将陈萍大肆吹捧了一番。 “妈你太有品味了！哪儿买的这么好看的墙纸？”贺闪闪一点都没有夸张，就算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那个3d美术非常发达的末世，她也没见过画风如此优美、效果如此逼真的墙纸。 “妈，我好像闻到了青草香，还听到了鸟儿叫。” “鸟叫？”陈萍被女儿吹捧得正美，突然听贺闪闪这么一说，惊道：“有鸟飞咱店里来了？在哪？哪儿呢？……不应该啊，这大冬天的，哪有什么鸟？” 贺闪闪却笑而不语，兀自闭上眼，仿佛陶醉一般。 半天才幽幽地道：“您都把我带进这么美丽的大自然了，还不允许我幻听一下啊？” 陈萍恍然大悟，伸出一根手指直戳贺闪闪的脑门，“臭丫头，逗你妈玩儿呢？” 贺闪闪顺势一把抱住陈萍的胳膊，钻入女人柔软馨香的怀中，撒娇道：“我明明就是在夸你啊，妈妈你听不出来吗？” “那你再夸夸我换的吊灯呗？” 贺闪闪抬头一看，果然灯也换了。 原先就一普通的吸顶灯，有次工人们打架，飞起的盘子把灯罩打碎了，后来那只50瓦的节能灯泡就一直裸奔，又暗又寒酸。 现在陈萍换的是一盏浅绿色的玻璃吊灯，照得整间店面通明透亮不说，正中间的玻璃灯罩还是个挺有设计感的马蹄形，周围缀了一圈荧绿的玻璃串珠，显得精致又华丽。 “您这灯啊……”贺闪闪说，“和墙纸绝配，简直浑然一体！妈，您说实话，以前是不是偷偷进修过室内设计？” “进修什么进修？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得伺候你爸，我哪有时间进修？” “那你咋能把这小破店改得这么好看？专业设计师也没您这水平啊！” “什么小破店，这是咱家店，有你这么损自己的吗？” “我是说原来破。这不，现在您金手指一动，已经焕然一新了！” 陈萍被贺闪闪哄得心花怒放，将宝贝女儿搂在怀里，心中充满了幸福。 但很快，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问贺闪闪：“妈妈把店里改造成这样，你有没有觉得不妥？” 贺闪闪愣住了，看看陈萍，又环视一周，“没有啊，挺好的呀。” 陈萍叹了口气，“刚才帮咱们装修的师傅都笑话我，说冶金厂土得掉渣，工人们又穷，我搞这么小资一饭店，他们觉得很怪，以后都不敢进门消费了。” 陈萍把贺闪闪说得一愣，她不了解工人们的心理，这方面给不了陈萍什么意见。 陈萍把视线投向远处，落在饭店门口那棵老槐树上，“就好比那棵树，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咱们天天瞅着都心烦，谁会不怀念春天的新芽、盛夏的郁郁葱葱？” 贺闪闪：“所以你就把大树都贴墙上了？” 陈萍噗嗤一声笑了，“对呀，不行吗？妈就是不喜欢哪里都暗沉沉的，不想咱这店灰头土脸的，我要每天都看到颜色，看到绿树，这样心情都会好起来。” “行行行，看看看！”贺闪闪由衷地点点头，“不过妈，你这墙纸到底在哪儿买的？回头顾客要是问我，我好告诉人家啊。” “就在对面的杂货铺里。” “旺财家？” “是巴大爷家！”陈萍无奈地送了女儿一个白眼。 贺闪闪当然知道，旺财是巴大爷养的小狗，杂货铺也是他开的。“那杂货铺看着很一般，我以为也就卖卖螺丝扳手火柴盒什么的。” 从贺闪闪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一眼看到对面的杂货铺，灰白砖石的外框，一顶旧到破了个大洞的雨棚，一扇沧桑到早已朽烂的木门，连个招牌都没有。这些大概都是劝退顾客的因素。 是的，巴大爷那家店平素很少有人光顾，除了附近相熟的老住户，比如陈萍。 但仔细一瞧，透过蒙尘的玻璃窗，能看到店里燃着的一点微弱亮光，映照着满满当当的不知是啥的各类物品。那个莹莹的亮橘色窗口，像一个有吸力的隧口，能引着人们通往某个奇异的时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萍忽而凑近贺闪闪，神秘地说道：“巴大爷可是个神人，他的杂货铺卖的也都不是普通物件儿。” “是吗？那我可得去瞧瞧。” “你先别瞧了，咱先回家给你爸做饭去吧。”陈萍一扫先前神叨叨的模样，将贺闪闪拉回了现实，还起身要去关店。 走到半截，又回过头问贺闪闪，“你白天去图书馆查资料，查得咋样了？咱店取个啥名儿啊？” 贺闪闪一时哑然，叫啥名儿呢？ “你跑出去疯了一天，可别告诉我啥都没想出来？” “……”贺闪闪积极开动她iq180的聪明小脑瓜，然后郑重脱口道：“就叫‘闪闪的饭店’。”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来看我！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写作指导也可以！360°花式致谢！！ 第十三章 以暴制暴 效果奇佳 回家途中路过菜市场，陈萍买了点菜，大多是晚上给贺红星做排毒餐需要用到的食材。 除此以外，还买了一颗大白菜，她打算给贺闪闪和自己炒一盘白菜配米饭吃。 母女俩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进屋时意外地发现，贺红星竟然下床了！ 陈萍说过，他已经卧床许久了，大半年脚没下过地，连大小便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贺闪闪才穿过来两天，也已经帮着这个临时爹倒过两次便盆了。 此刻，见贺红星好好地站在地上，就在这斗室正中，陈萍瞬间就红了眼眶。 贺红星懒懒地回过头，本来面无表情，一见陈萍在抹眼泪，顿时凝起一团嫌恶，骂道：“哭哭哭，哭你妈个逼，真他妈的晦气！你这死婆娘是不是见不得老子好？老子天天躺床上你就开心了？” 大概是仗着身子骨好转，手脚也有力气了，贺红星骂人时中气十足，带着一身森然冷气，一步步朝她们母女走了过来。 勃发的怒意，不堪的话语，被烈酒严重侵蚀过的嘶哑嗓音，交融在一起，犹如一把生锈的钢锯反复在神经上碾压，磨得贺闪闪耳膜欲裂、心神焦灼。 贺闪闪手里还握着刚从大爷那借来的书，联想起卡牌上samael丑陋怪异的模样，她真的不解，明明两秒之前这个家里还是一派温馨感人的气氛，她都差点感动落泪了，怎么陡然就演化为家暴前奏了呢？ 贺红星靠近时，贺闪闪闻道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男人一把拽住陈萍的衣领，动作很是娴熟，贺闪闪一瞬间被触发了脑中的记忆，一眼看穿他这个惯用的招数，是要抓着人就往墙上抡。 老一辈工厂工人打架斗殴，基本都是这个套路，打人者不费劲，被打者看不出外伤，伤全在内里，肋骨断裂、内脏劈裂什么的，追责定伤都很困难。 这个被高度酒精冲昏头脑的男人，竟将这阴损的招数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 贺闪闪是经历过末世锤炼的人，近身搏击虽不是强项，但反应相当之快。她还熟练掌握了几个一招致胜的技巧，都是高级防暴专家亲自教授的，徒手对付三只危险程度z级的成年变种异兽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一个常年病弱的贺红星？ 她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一把卡住贺红星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贺红星倏忽瞪大了双眼，随之满脸错愕，嚣张的气焰立马被压下去好几分。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3%，待点亮区域97%】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与此同时，贺闪闪头顶飘过一行和上次一样的荧光红色弹幕，以字符形式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贺闪闪擒住那根嶙峋瘦骨的手猛然颤了一下，甚至腿脚一软，险些摔倒。 甜心小妹诈尸了？ 贺闪闪左顾右盼，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这个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弹幕也只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 由于意识的松懈，她手上动作也松了一些，贺红星当即就要挣脱。 贺闪闪哪会让他得逞，迅速集中注意力，使出更大的力气牢牢钳制住对方。 “哎呦~~”贺红星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4%，待点亮区域96%】 贺闪闪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一个反手一拧，将贺红星整条胳膊旋转180°，手背抬高，死死扣在两片肩胛骨中间。 男人完全不能动弹，肩关节和手臂都陷入了无以言说的剧痛，最后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双膝跪地。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5%，待点亮区域95%】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贺红星成了狼狈不堪的那一个，从打爹骂娘到卖惨求饶，嚣张的怒气转瞬消散。 果然啊，对付施暴者最好的方式就是武力回击，以暴制暴虽被诟病，但效果总是奇佳。 由此可见，最好的改造之道就是：打服他！ “闪闪啊，你轻着点，你爸这身体可经不住你这么……”陈萍上来劝阻，被贺闪闪一个眼神挡了回去，后半句话也生生咽了下去。 不过贺闪闪还是放开了贺红星，手上一松劲儿，他立马自动弹开到沙发上，抱着胳膊就是一通呜哩哇啦。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8%，待点亮区域92%】 贺闪闪心里顿时畅爽淋漓，好久没这么痛快的发泄了，自打穿到这个世界，她一路小心谨慎，生怕一个疏漏就回不去了。现在不仅爽到了，还顺带做了任务，一举两得，耶！！ 但是短暂的兴奋过后，理智随即回归，贺闪闪意识到，先前困扰她的疑问终于有了结论——想要点亮卡牌，改造贺红星，果然还有更多方式。 上次她费劲巴拉给贺红星做了顿饭，还动用了她心爱的“核弹”，最终也不过点亮了卡牌2%的区域。 今天随便比划两下，武力制服了贺红星，一下就点亮了6%，真是意外！可喜可贺！！ 原先贺闪闪还耿耿于怀，抱怨别家系统都会给宿主开外挂，现在她不在乎了！ 什么外挂加速器、效果翻倍……如今她可一点也不羡慕！ 她完全可以凭实力，嘎嘎点亮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多的区域。 看着瘫倒在沙发里仍不停打滚瞎叫唤的贺红星，贺闪闪又板起了脸，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叫他继续回小床上躺着，别的话一句都没说。 就因为什么都没说，反而让贺红星害怕起来。他立刻闭上了嘴。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9%，待点亮区域91%】 哦？？这样也可以？ 贺闪闪大喜，越来越有末世杀怪那味儿了。 而她对面的贺红星，则乖得像只安静的兔子。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女儿的震惊、气愤、不屑和鄙夷，从她攥住他手腕的力道中，从她三下五除二将他制服的利落招式中，甚至她的眼神，她释放的气息，都和从前截然不同。 怎么说呢，就是……正气凛然。 贺红星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女儿鬼精鬼精的，从小就清楚家里谁说了算，为了得到一根棒棒糖、一条新款的花裙子，她会无原则地站在爸爸一边，甚至帮着爸爸欺负妈妈。 后来女儿大了，他一和陈萍吵架，女儿就出门躲清静，以致贺红星越来越有恃无恐…… 如今他跟个废人差不多了，就怕陈萍对他不好，或者哪天不要他了。养成酗酒的恶习后，他对她动辄打骂，其实是内心自卑的极端表现，他想在妻子面前展现男性的强势，但可悲的是他用错了方式。 现在，连最宠爱的女儿都不带他玩了，还跟他动起了手，当时就让他心下一惊。 他非常害怕失去，害怕被孤立，他的强势和愤怒像个纸扎的老虎，一戳就破。 贺闪闪当然早已将这个男人看破，她让陈萍去卧室休息，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她需要干点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怕自己心头的怒火也被点燃。 她不能也被负面情绪控制住。 贺闪闪先把陈萍和她自己的炒白菜做好，然后就两手撑在灶台上，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给贺红星做排毒餐。 打女人的男人太可恶了，何况打的还是自己老婆，还吃什么吃？排他娘的瘠薄毒！？ 千辛万苦给他养好身体，就是让他打老婆的吗？ 陈萍那么好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照顾他、照顾这个家，还要辛辛苦苦在外打拼。 他一个大男人吃软饭就算了，还特么的打老婆，这能忍吗？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问题就是她还得做任务，还得点亮卡牌呢！ 她这个贺闪闪是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原主又不争气，总不能让贺红星一直祸害陈萍吧？ 为了陈萍，她也得做了这顿饭。 不止这顿饭，还有明天的饭，后天的饭，大后天的饭，大大大后天的饭……她都得做下去。 第十四章：微缩于食物的记忆 想到这，贺闪闪闭上眼睛深呼吸，给自己耐心做了一番心理调适，最后还是搬出了她的宝贝“核弹”。 其实她一早就想好了今晚要给贺红星做什么。 她先是像早上那样，将排毒食物分类打成泥状，再将之与贺红星喜欢的食物相混合，这样就得到了几份差不多等量的半成品。种类不如早上的多，但分量都不少，毕竟贺红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然后，贺闪闪又从客厅墙上的大镜框里摘取了贺红星的几张老照片，那些照片有贺红星早年的工作照，有他八八年获得劳模奖章时的留影，还有一张是他刚参加工作那年认认真真写工作笔记的照片……不多，拢共也就三四张，全都斑驳褶皱、发旧泛黄了。 贺闪闪将那几张照片放入了“核弹”自带的扫描仪内，很快就通过那台军工级别的超级计算机进行测算，得出了几组她需要的数据——其中包括贺红星在车间操作过的那台砂金选矿摇床、他获得的劳模奖章、他亲手写过的工作笔记，这三样物品的每一项详细参数，大小、尺寸、颜色等等等等……从而进行精准定位、定型、定态。 这就是3d打印中所谓的初步建模，把这个模型和相关数据由计算机传输给打印机，再将泥状食材盛入墨斗，就可以坐等成品了。 毫无意外，三件物品被一一高度还原，并等比缩小，精确打印了出来。 完工后，看着托盘里的三道菜，贺闪闪自己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太精致了！ 这不仅是食物，不仅是某件物品，而是贺红星的定制晚餐，是独属于他的微缩记忆。 说实话，贺闪闪舍不得给他吃。 这么用心的创意，他不配！ 贺闪闪不情不愿地将成品端出去，见贺红星正独自坐在小客厅的窗边，拉着个脸，像是在生闷气。 他还有脸生气！？ 贺闪闪将盘子往茶几上一搁，在见到三道菜的那一刻，男人惊呆了。 他蓦地起身，长大了嘴巴，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勾勾盯着盘子里类似微缩模型的三道菜。 又是一串语音播报鲜红的弹幕噌噌飞过贺闪闪的识海：【‘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0%，待点亮区域90%】 贺红星端起其中一只盘子，那里面的食物被打印成了他三年前还天天手把手操作的摇床，1：64等比例缩小，但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到位，铁灰色的型面，凹凸起伏的器型轮廓，甚至摇床的每一个凹槽、拐角，都堪称神还原！ 贺红星不知不觉间已眸光闪动。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1%，待点亮区域89%】 他又端起那只盛放着劳模奖章的托盘，金色奖章的中央刻着贺红星的名字，虽然被缩小了3倍，但三个字仍清晰可见。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连奖章上磨砂的金属质感都做出来了，直把正中央贺红星的名字衬托得熠熠生辉。 贺闪闪朝他看过去，男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羞红了一片，遥想九年前他获此殊荣时，何等风光、何等荣耀，不愧为众人学习的楷模！然而九年后，就在刚刚，他却不干人事了…… 男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2%，待点亮区域88%】 最后一只托盘里是一本蓝皮的工作笔记，七二年贺红星刚参加工作那年，他师父送了他这本笔记本，勉励他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三十五年过去了，那本工作笔记早已不知去向，只有那张老照片上留存了一丝痕迹。现在笔记本端端摆在贺红星面前，就是小了一些，但熟悉的折痕和陈年污渍竟然都保留了下来。 每一道折痕和污渍都像是刻在了男人心上，他端着盘子的手颤抖不止，整个人泣不成声。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3%，待点亮区域87%】 再等贺红星缓和好情绪，一口一口将这几个不似食物的食物吞吃下肚，他的灵魂也好似得到了空前的洗礼和升华，系统播报的剩余数值也在以出乎意料的速度持续下降。 看来对贺红星这种身体和心灵都负能量爆棚的人，只有下猛药才有真疗效。 待他吃完最后一口，连甜心小妹都用颇为震惊的语气总结道：【‘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8%，待点亮区域82%】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速度？ 真是“山穷水复已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啊啊啊！！！ 果然，要想搞大事，还得充分发挥黑科技的强劲实力。 “核弹”做出来的饭这么厉害，做任务做得杠杠的！看来她在系统里绑定“饭店老板”这个职业真是不错，现在就算是拿贺红星练手了，将来在“闪闪的饭店”一定大有可为，不愁完不成任务了！ 剩下六张卡牌算什么？十六张也没在怕的啊哈哈哈…… 因为这空前丰硕的成果，贺闪闪心里荡开了层层喜悦的小浪花，最后收拾盘子的时候居然还哼起了小曲儿。 大概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在末世二十七年，她都没这么明晃晃地流露过内心的情绪。 想当初在那场令贺闪闪毕生难忘的隆重的授勋仪式上，她昂首挺胸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和末世总指挥长握手，从对方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勋章和奖金时，也不过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下。 此刻，贺闪闪一边在厨房刷碗，一边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她根本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照这个完成任务的节奏，回家指日可待啊！ 【因宿主今日成就尤为突出，系统额外奖励线索一条。该线索与任务本身无关，宿主可凭该线索找到从末世穿越而来的同类一名。线索内容：91740】 贺闪闪一脑袋浆糊：啥？ …… 她耐心地等待了数秒，世界依然一片寂静。 该死的甜心小妹，关键时刻又特么玩儿失踪。 神踏马线索！？谁要这无厘头的线索？谁要找踏马同类？ 什么什么91470，神马和神马？？ 【是91740】甜心小妹似乎能读心，很快就出口纠正她，同时无形中也戳穿了贺闪闪心中滔天的怨念。 贺闪闪直接破口大骂出声：“我管你470还是740，同类什么同类？老娘不需要！诶你倒是给点正经跟任务相关的提示啊，分析、指南、小窍门啥的？再不行给几个外挂金手指，别踏马一天天整那些没用的！” 甜心小妹：【一切看本客服心情。】 贺闪闪：……！ 甜心小妹：【记住这组数字，91740，总有一天你会用到的。】 贺闪闪撇着嘴嘟囔了几遍：91740，91740……我都不知道它干嘛的，咋用？ “卧槽！”她恍然大悟，读出了其中奥义，“就知道狗系统特么不做人！！” －－－－－－题外话－－－－－－ 贺闪闪：这组数字最后有没有用不知道，但狗系统肯定是在借机撩我！！ 甜心小妹：系统的心思你别猜，别猜别猜别猜（无限循环……） 【小可爱你猜出来了吗？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投资我的小可爱，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十五章：千呼万唤始出来 等贺闪闪收拾完厨房，并结束内心的挣扎、极力说服自己以后好好面对贺红星，结果走到客厅一看，这货已经睡着了。 得，敢情纠结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只见那贺红星大喇喇地躺在小铁床上，两手舒展，一腿弯曲靠墙，一腿架在茶几上，姿势很是飘逸潇洒。 再走近一看，那大张的嘴，那震天动地的呼噜，那哗哗的口水正顺着下巴淌进脖子里，再沿后脊一路向下，打湿了大半个枕头。 贺闪闪冷哼一声，才跟她比试了几个回合就累成这样？哭得太狠眼涩眼痒眼疲劳了？还是灵魂受到了鞭挞心力交瘁了？ 他倒是想怎样就怎样，吃饱了就睡，真当自己是猪呢？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20%，待点亮区域80%】 夜深人静之际，虚空之中又响起了甜心小妹的声音，吓得贺闪闪一抖。 虽然这声音轻灵悦耳，虽然这消息振奋人心，但大半夜的突然造访，也是很诡异的，心脏不好的搞不好还会被吓出尿来。 可能是现在贺闪闪身边没其他人的缘故，贺红星已经睡到意识全无因而也可以忽略不计，那道宏大的全息投影又出现在了贺闪闪的面前，其中那张samael的卡牌也如甜心小妹播报的那般，已点亮并翻转了20%的区域，该区域展现的仅是一截小天使的白胖小腿肚儿，圆滚滚，白嫩嫩的，像两截儿丰硕的莲藕，让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对比之下，卡牌上半截的树妖就显得更加丑陋不堪。 不过好歹也算小有成绩，贺闪闪盯着那张半是恶魔半是天使的卡牌，当下还是欣喜的，连那双如烟的水眸也更加清亮了。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然淡定了不少。 “你每次说的话句式都一样的，就不能换一换？不能总是复制粘贴，改改数字就完事了吧？”贺闪闪嘀咕着，“我都审美疲劳了。” 甜心小妹：【警告宿主，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凡尔赛！】 贺闪闪又是一抖：哎呦喂！你还真的能读心啊？ 甜心小妹：【你那假装嫌弃实则沾沾自喜的表情都写脸上了，我要这都看不出来，我就枉称系统。】 贺闪闪：啧啧。 甜心小妹：【看来你并不期待我出现，那我以后不来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玩吧。】 贺闪闪一听，这不对啊，甜心小妹这话里潜藏着威胁她的意思，忙道：“别别别，您是姑奶奶您最大，您想怎样都成，该播报还得及时播报啊。” 甜心小妹：【请宿主继续你的任务。】 说完，虚空中那个银白色豁亮的空间陡然变暗，全息投影的光芒也被全然敛去，一道类似金属机械门关闭的声音传来，贺闪闪的世界重归寂静与昏暗。 她低头看过去，贺红星依旧睡得死死的，只是睡姿已由先前的大马金刀改为蜷缩成一团，眉间还紧锁并不时颤抖，仿佛在做着什么噩梦……与寒冷殊死搏斗的噩梦？ 贺闪闪便很不情愿地顺手替他拉上被子，“任务个毛球任务？睡觉连个被子都不知道盖，冻死他活该！” 因为有了棉被的温暖，贺红星立刻睡得更满足了，他翻了个身，砸吧砸吧嘴，抱着被子一头埋进了如云朵般柔软温暖的棉被里。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21%，待点亮区域79%】 贺闪闪刚打到一半的哈欠，又被这冷不防的一下子给噎了回去，敢情这大姑奶奶还没撤啊！？ “诶我说甜心小妹同志，请问你们几小时工作制啊？快12点了还不下班吗？” “我有主业的，副业是开系统陪你玩。好啦，今天就这样，晚安吧。”一边这么说着，甜心小妹的声音仿佛进入了一个幽深的黑洞，沉闷而遥远，并且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贺闪闪眨了眨眼，总感觉这个甜心小妹很古怪。具体哪里怪呢？大概就是，它很不像个系统，很不……对，很不正经。 忙活了一天，贺闪闪也准备关灯去睡觉了，忽然一个激灵，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快步走到陈萍的卧室门口，问道：“妈，你看见我带回来的那本书了吗？” “书？你还有那么高级的玩意儿呢？” “别闹。” “你回来时手里拿的不是宣传单小广告吗？”陈萍一脸无辜道：“就那几页油印的破纸，给咱家垫桌脚我都嫌脏！蹭了我一手油墨不说，洗都洗不掉，我抹了三遍香皂才把手洗干净呢。” 贺闪闪急了：“你到底给我放哪儿了？” “垫桌脚了啊。” “什么？”一股气血直冲贺闪闪脑门，差点没让她栽个大跟头，“哪个桌脚？” “厨房橱柜的桌脚啊，你不老嫌那灶台不平嘛，害你切土豆差点切了手指、炒菜险些把锅都掀了？我就给短腿的那只垫高了点。”陈萍还挺得意。 “你你！……”贺闪闪气得话都不会说了，可一旦对上陈萍那双盈盈的婆娑杏眼，狠话又全都说不出口了，“妈你可真有才。” 她转身直奔厨房。 果然，在那油腻腻的灶台下，贺闪闪找到了已经被叠成了豆腐块的《默示录》。 纸页都粘连在了一起，贺闪闪费了半天劲儿才将之一页一页分离开，但页面已经花糊了一片，要么是黑色油墨被蹭得模糊不清，要么纸页表面被揭开了一层，成了窘迫的块块白斑。总之乍一看去，像是成堆的白色盐巴上趴着零零散散的虫子尸体，精彩极了。 厨房天花板上的吊灯惨白而微弱，在贺闪闪周身洒下一圈浅浅的白晕。她蹲在地上，一手扶着太阳穴，一手将面目全非的书页揉搓成团，心中充满了无限懊悔。 “我怎么就没把它收好呢？” 今天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说毁就毁了。 她缓缓起身，头脑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但同时，又有另一缕顽强的意识强势地冲破了这股眩晕，直达她的心海…… 第二天一早，大厂广播电台还没开始营业，贺闪闪就醒了，她让陈萍继续去饭店盯装修，自己则留下给贺红星做饭，她的计划是完事后尽快偷溜出门，去傅家上网。 贺闪闪嘴上把贺红星损得厉害，干起活儿来仍是一丝不苟，完全是用精确到纳米级别的严谨态度在做着每一顿饭，用无微不至的关怀无私地感召着他，润物细无声地滋养洗涤着他的每一寸灵魂。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24%，待点亮区域76%】 贺闪闪临出门前，得到的是这个结果。 对于这些毫无感情的数字，她已经无感了，一点点的小变化已经不那么让贺闪闪激动了，她要寻求更大的突破。她不喜欢漫无目的的感觉，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和方向。 这是她必须去傅家的原因。 虽然她之前口头答应了陈萍，不再跟傅家人来往，但显然她现在已别无选择。 只要不让陈萍和贺红星知道，她只在傅家略待那么一小会儿，速战速决，应该没啥影响吧。 就这么想着，贺闪闪直接就奔傅家去了。 原主跟傅司棋关系很不好，自然不知道她家在哪，但整个冶金厂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傅广胜傅傅厂长”呢？随便找个人问问，都能清晰地说出他家地址。 也就是傅广胜这姓儿闹的，明明是个正厂长，被人一喊都成副的了，于是冶金厂的工人们都习惯称他“傅傅厂长”。 追根溯源，“傅傅”其实是傅广胜刚进厂子时，师父们给他取的昵称。那时候的傅广胜毛头小伙儿一个，长得人畜无害，嘴甜且能干，深得前辈们的照顾。后来他顺理成章当上了厂长，年轻工人们又在昵称后面加了厂长俩字，“傅傅厂长”就这么叫开了。 据说傅广胜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一来显得他平易近人，二来“负负得正”嘛，总得把他这个正厂长落到实处。 整个冶金厂家属区不大，贺闪闪很快就摸到了傅家。 与其他片区那些低矮的小平房不一样，面前这排红砖砌成的四层小楼盖得又直又平，看着又结实又干净，楼前种石榴，屋后栽梧桐，不仅有中式园林的韵味，据说风水也是极佳，八几年盖楼那会儿，傅广胜还专门找人算过。 要不人一家子都人旺财旺运气旺呢？除了主角光环，以及人自身的努力，当然也跟各方面的加持脱不了干系。 扯远了。傅广胜一家便住在这栋羡煞众人的冶金厂“干部楼”里，厂里科级以上的领导基本都住在这里边。 其实最早分房那会儿，干部楼的名单里也是有贺红星的，他一个车间主任属于正科级，住进来理所应当。 可惜傅广胜说贺红星前两年刚分了新宿舍，就不能住进干部楼了。贺红星当然就提出要拿宿舍换干部楼的指标。 傅广胜当时也答应要帮他协调此事，让他回家等信儿，结果一等就是一个月。 等到干部楼都住满了，贺红星再去找傅广胜，傅广胜便以没指标了为由，把贺红星强行打发走了。 如果说，傅广胜能让贺红星气得心口呕血，那这口血有三分之一要归功于干部楼这事儿。 而这段记忆也比较完整地留存在了原主脑中，所以当贺闪闪站在这栋楼前的时候，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她低头走进敞亮的门洞，刚准备抬脚上楼，迎头便撞进了一人的怀里。 慌乱之中，还未看清对面人的样貌，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便直冲入她鼻尖。 贺闪闪深吸了吸，辨别不清是什么味道，有点像那个年代洗衣粉的清香，又有点像是衣服洗净后在阳光下晾晒形成的味道。 再一抬头，发现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一头清爽自然的三七分短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纯钛边框的眼镜，中间的镜片有点厚，却并不能遮挡住他睿智犀利的目光。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衬衣和米色的半长款风衣，深灰色的包身西裤将一双大长腿勾勒得修长有型，就连脚上那双皮鞋都是亮晶晶的。 贺闪闪眼睛一怔，黝黑的瞳孔里瞬间聚起一束几不可查的亮光，冶金厂还有这么俊的男人？！ 完全不像工人，倒是像个……学者。 穿着也很时髦，就很不像这个世界里会出现的人。 “闪闪？你怎么来了？”男人开口就问道。 贺闪闪正在赤裸裸地盯着人家看，被他这么一叫登时诧异万分，莹白的小脸上霎时嫣红一片，小舌头也打了结，“你，你认识我？” 第十六章：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听贺闪闪这么一问，男人立马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脸上显露出很不自然的局促，和方才器宇轩昂的模样顿时有了些落差。 不过那局促稍纵即逝，男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地说道：“我的确认识你，不过你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初高中也都是在厂办中学念的，比你高一届，算是你的师兄吧。” 贺闪闪闻言，便在脑海里迅速展开了搜索，不可能啊，如果原主记忆里有这么出众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呵呵，你是来找棋棋的吧？她在家，你直接上去吧。”男人笑得温柔沉静，像个体贴的大哥哥，半张脸被从楼外射进来的阳光映照着，半张脸则隐在楼内的黑暗里。 “你是棋棋的哥哥？”贺闪闪做了个合理的推断，同时向男人投去询问的眼神。 男人抿嘴一笑，向贺闪闪伸出了右手，“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司棋的哥哥，我叫傅司椋，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果然如此。 这么一说，贺闪闪倒是有印象了，女主傅司棋的确有个大她一岁的哥哥，而且这兄妹俩是一个赛一个的优秀，傅司椋不仅在高中三年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大学考上的更是省城大学排名最高的理论物理学专业，在这个九零大厂文里的人设就是高冷学神。 这样一个人，跟原主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不说云泥之别吧，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人家亲爹是厂长，高干子弟，连身份都高人一等。 按照原主记忆，他们是不该有任何交集的，所以才会对这人完全没印象，而且这样也确实符合故事和人物关系的逻辑。 但刚才，贺思椋却说，他认识她，还喊出了她的名字？ 难道是学神记忆力太过惊人，以至于对原主这种混子也印象深刻？ 关键是人家态度还这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长得还帅，可就是…… 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贺闪闪在末世练就的嗅觉十分敏锐，虽然她此刻无法明确问题在哪，但总感觉面前这个男人怪怪的。 她迟疑地和傅司椋握了下手，浅浅笑道：“幸会。” 傅司椋还要再说什么，楼道里忽然响起了傅司棋嘹亮的嗓音，“是闪闪来了吗？我在窗口看到你了，快上来吧！” 男人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和煦地笑道：“快上去吧，棋棋早盼着你来了。” 贺闪闪便和他礼貌地说了再见，并抬脚准备上楼。 就在她上楼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念头如飓风闪电般划过她的脑际，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傅司椋戴的眼镜，那副纯钛边框的眼镜，看着很普通，实则很不合常理。 钛，是一种具有银白色光泽的轻金属，熔点和沸点都相当高，膨胀系数却极低，非常利于材料加工和热处理。同时，钛对浓酸和高碱都有很强的抗腐蚀性，稳定度相当高。 由于具备这诸多的优秀属性，钛在末世军工行业的应用率非常之高，贺闪闪对钛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她在末世军工企业的一大工作内容，就是与各类金属、合金属材料打交道，这些材料是她们制造各类常规武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基础原料。 虽然刚才匆匆一瞥，但贺闪闪非常笃定，傅司椋戴的那副眼镜就是纯钛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高纯度钛在人类民用领域的应用始于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在现在这个二十世纪九零年代的环境下，别说普及了，可能连提取都有难度，应用更是处在探索阶段，不可能会有成品出现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 贺闪闪当即僵在原地，她回头朝傅司椋的背影看过去，男人正大步流星地走出门洞，背脊挺拔，肩线端正，晨间清风将他米色风衣的一角轻轻掀起，金色阳光与地面晴雪连成一片，让他整个人沐浴在一种超脱而未知的境界中。 他会是昨晚甜心小妹所说的“同类”吗？ 跟贺闪闪一样，从末世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借一个身份来完成任务…… “哎呀，我的闪闪！”贺闪闪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撒娇声打断，是傅司棋，她正婷婷袅袅地朝贺闪闪走来。 “我严重怀疑你是被乌龟套路了的兔子，白长了两条这么长的大长腿！我要是不来捞你一把，你是不是打算等天黑了再来我家？” 傅司棋在楼上等得着急了，干脆跑下来亲自迎接她。 一见到贺闪闪，傅司棋就搀住她的胳膊，热情地将她往楼上带。 贺闪闪嘴角微弯，随意笑笑，心说你哥就是那只拖住我的大乌龟。 两个女生亲密地并排上楼，贺闪闪思忖片刻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其实我刚才看到你哥哥了，跟他聊了两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是吗？嘻嘻，我哥帅吧？” 贺闪闪配合地点点头以示肯定，然后又问：“这都10点了，他们上班这么自由的吗？” “哼，他呀……”傅司棋的嘴角边突然浮现一丝苦笑，“我哥他现在是个体老板，自负盈亏、自己说了算，想上班就上，想什么时候上就什么时候上呗。” “什么？”傅司棋的话令贺闪闪倍感震惊，脱口就道：“我记得他是大学教授啊，怎么成个体户了？” “谁跟你说他是教授的？”傅司棋顿住脚步，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调，“别说他已经不在高校任职了，就算还在，现在也不可能是教授啊。你见过这么年轻的教授吗？” “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以为他留校了，迟早是要升成教授的嘛，只是时间问题。”贺闪闪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 事实却是，在她读过的原著里，傅司椋的职业就是一名大学教授，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奋斗终身至死方休的那种。 傅司棋长叹了一口气，一边继续上楼，一边无奈地说道：“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就在昨天，我哥突然改了主意，非闹着要承包咱们这儿的厂办大食堂，还打着我爸的旗号自己跑去厂办找门路、疏通关系、办手续。才一天功夫，他不仅把省大助教的工作辞了，连食堂的承包合同都签好了。” 贺闪闪：“承包食堂？昨天？……” “对啊！生米煮成熟饭了，一切已成定局！”傅司棋说得很激动，但是眼瞅着就要进她家门了，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伏在贺闪闪耳边轻轻道：“我爸昨晚差点气得吐血，我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不理我哥了……” 两人靠在一起咬着耳朵进了家门，刚一步入宽敞的客厅，便见一位身着暗色旗袍的优雅妇人端坐在沙发上，傅司棋立刻挺直了腰背，收敛起肆意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妈。” 贺闪闪见状，也跟着喊了声：“阿姨，您好！” 彼时妇人正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掀开杯盖，朝滚烫的茶汤轻吹了几下，抿了几口，将茶杯重新放在茶几上以后，才缓缓朝两位少女投来视线。 “嗯。”妇人从鼻尖极轻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嘴角也未有丝毫牵动。 虽然她看上去冷漠又高傲，但满脸的倦容和厚厚的眼袋根本无法掩藏，贺闪闪猜她一定是因为儿子的糟心事气得一晚上没睡。 为了打破当下的沉默，傅司棋赶忙为她妈向梓熙介绍道：“妈，这是贺闪闪，她是……” “贺红星的闺女？”没想到向梓熙很快就主动接过了话。 “是的，阿姨。”贺闪闪不卑不亢道：“我爸爸是贺红星。” 向梓熙随即双眉微蹙，是几乎无人察觉的程度，但还是被敏锐的贺闪闪捕捉到了。 果然，向梓熙随后没再说过一句话，而是直接起身离开，进入卧室后还把房门给重重地关上了。 傅司棋很尴尬，替她妈给贺闪闪解释：“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她不是针对你，你别介意啊！她对谁都这样，对我、我哥，还有我爸，都一样的。” 贺闪闪笑了笑，说“我不介意。” 倒是傅家的保姆很热情，不停地招呼贺闪闪喝茶吃水果，傅司棋说：“这就是我许姨，她做饭可好吃了，一会儿你留下来吃午饭，尝尝她的手艺。” “好啊。”贺闪闪心不在焉地答道。 她其实一点不在乎向梓熙对她的态度，也没心思吃喝，她不在意一切未知的插曲。 她一心只想上网，一双溜圆的眼睛时不时就往斜对面的书房那边瞟过去。 书房的门没关，从贺闪闪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台“大脑袋计算机”的一个小角。 傅司棋很快就注意到了贺闪闪的心思，她很清楚贺闪闪此行的目的，便吩咐许姨去厨房做饭，自己则带着贺闪闪进了书房。 “看你来了我早早就开机了，拨号上网也连接好了，我试了试网络没问题，连接非常顺畅。”傅司棋大方地说，“你要查什么直接查吧。” “谢谢。”贺闪闪在电脑桌前坐好，刚一伸手去握鼠标，电脑屏幕就刺啦闪了一下，整个屏幕顿时灰花一片。 “诶，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啊。”傅司棋拍了拍电脑，在键盘上捣鼓了两下，“怎么你一碰它就宕机了？？” 贺闪闪：…… 傅司棋：“我重启再试试。” 然而下一秒，事态的发展远超女孩们的预计。 不光是电脑，连她们头顶的吊灯都接连呲出了几点火星，紧接着周围明明灭灭的，像是空间内的电流发生紊乱，进而不知为何地面也开始持续发生轻微震动，仿佛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贺闪闪心中一惊，虽然她见惯了风浪，面对危险也从不害怕，但她并没有处理眼下状况的经验。 傅司棋则直接抱紧了贺闪闪，害怕得全身发抖，她闭着眼将脸埋进贺闪闪的肩背处，声嘶力竭地鬼喊鬼叫。 千钧一发之际，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世界陡然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一切的混乱都只是幻觉。 傅司椋出现在门边，他将屋里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缓缓问道：“你们没事吧？” 第十七章：神坛倒台 受惊过度的傅司棋仍处在恐惧带来的余韵中，紧紧抱着贺闪闪不肯松手，贺闪闪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背，平静地告诉她：“没事了，咱们安全了，放心吧。” 傅司椋也走了过来，握住傅司棋的手腕，将之从贺闪闪的身上挪开，温柔地说道：“棋棋别怕，哥在呢，别缠着闪闪了，你都把她勒疼了。” 终于缓过神来的傅司棋挺直了站好，双手抱臂，环视屋内一圈，担心地问：“刚才到底怎么了，咱们不会是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吧？” 傅司椋笑道：“大白天的，哪有什么灵异事件？”他将米色风衣的一侧衣摆轻轻撩开，右手随之插入西裤的口袋，左手则指向窗外，“刚才楼下在维修电缆，所以咱家的电路可能受了些影响，没事的，回头我再找人检查一下电路。” “这样啊，那你尽快找人来修吧，太可怕了！”傅司棋的小脸煞白，担忧地说道：“还好刚才有闪闪在，要是哪天我一个人在，肯定就吓死了。” 傅司椋依旧微笑着满口答应，再转脸看向贺闪闪时，却发现那女孩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她周身散发出沉静而理智的气息，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他了然一笑，毕竟他是知道这个女孩有多聪明的，她可不像傅司棋那么好糊弄。 刚才那天旋地转、天塌地陷、电流涌动的架势，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民居电路问题所能引起的？ 也就傅司棋这种披着九零大厂文外衣的真·古早味·玛丽苏文里的傻白甜女主，才会相信他临时瞎编的一看就很假的烂借口吧？ “对了哥，你不是要去厂办食堂吗？怎么又回来了？”傅司棋问。 “哦，我有个东西忘拿了，回来取一下。”傅司椋说道。 “那正好，你干脆先别出去了，帮我们看看这电脑咋回事吧？”傅司棋皱眉噘嘴道：“我刚打开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我试过了能上网的，可是闪闪一上就不行了，怎么也连不到信号。” 傅司椋忙俯下身来，一手撑在书桌上，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好，我来看看。” “哥，你可一定要赶紧修好啊，闪闪是专程来咱家上网找资料的，她有特别着急的事儿，得赶紧求证一下。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啊！”傅司棋握住她哥的肩膀摇了几下，撒娇道。 “你别再晃了，把我晃晕了谁给你修电脑啊。”傅司椋无奈道。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傅司棋收回了折腾她哥的魔爪，转而对贺闪闪自豪地说道：“我哥可厉害了，不仅是个物理天才，电脑也玩得贼溜！这台电脑可高级了，从组装到调试，再到日常维护，就没有我哥搞不定的。” “对吧，哥？”傅司棋说着又拍了一下傅司椋，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和来自亲情的安全感，在她脸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傅司椋倒是没有回应她，而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接着捣鼓电脑。 傅司棋一抬屁股坐在了书桌上，仍是絮絮叨叨没完，“现在省城都没几个家庭配备了电脑的呢，我哥就给我家置办上了，听说还是最高配置呢！……” 贺闪闪忽然想起了昨天傅司棋在韩诚面前的样子，那时的她那么娇羞、怯懦、卑微，而眼前的傅司棋却十分的健谈、自信、阳光，两者差异巨大，简直判若两人。 难怪有人说，女人在她爱的人面前总是很懂事，却会在爱她的人面前像个小孩子。 此刻的傅司棋有家人疼爱，有家庭的温暖，让她像个幸福的公主。这些恰好是来自末世的贺闪闪从来没有的，也最最渴望的。 贺闪闪看着眼前的兄妹俩亲近打闹，心里十分羡慕。 就是女主这个哥哥吧，很是奇怪，放着好好的大学助教不干，突然跑去承包什么食堂？还是在昨天？昨天…… 真巧，她和陈萍盘下那家苍蝇馆子也是昨天。 “不好意思，现在我也查不出问题在哪。”傅司椋突然直起身子，遗憾地宣布：“可能是刚才电流烧坏了电脑的连接器和主板，硬件要是坏了，就得叫厂家派人来修，我是无能为力了！” “啊！？不会吧哥！”傅司棋从书桌上跳了下来，失望地看向傅司椋。 她刚才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赞美的话说了一箩筐，刚把她哥送上了神坛，转脸就要直面神坛哗啦啦倒台的事实。 这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傅司椋倒是很坦然，直白地告诉傅司棋，“确实修不好了，是零件坏了，得有新零件替换才行。” 傅司棋当时就不理她哥了，气鼓鼓地跑到飘窗那边坐下，对着窗外的茫茫雪景生闷气。 她的这种举动看似无理取闹，但其实是很多女孩的通病。就好比她夸了半天自己的洋娃娃这么好那么好，还大方地借给同伴玩，结果嘎嘣一下，娃娃脖子折了，你说小女孩气不气？ 也算是那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的特权吧，贺闪闪想。 “抱歉，闪闪。”傅司椋没急着去哄妹妹，而是转来同贺闪闪解释，“我真的……” 聪明懂事如贺闪闪，自然是不会让他多费口舌，忙摆手道：“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说，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们，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咚咚咚——” 傅司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第十八章：修仙母女组 门开了，进来的是许姨，她满脸笑容可掬，对着屋内三人道：“司椋、司棋，饭做好了，快叫客人一起来吃吧。” 当贺闪闪和傅司椋一起看向傅司棋，她也不好意思再耍脾气了，赶紧挽着贺闪闪一起回到客厅。 三人都在餐桌前坐好，许姨说：“我去叫向姐。” 等待向梓熙的间隙，傅司棋又问：“哥，你今天有空在家吃了？你不是说这两天都忙着食堂开业的事，根本抽不出时间回家吗？昨晚你都没回来睡觉，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早上匆匆回来了一趟，然后很快又出门了。” 她说着说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对傅司椋故作神秘道：“你中途回来就很诡异了，这会儿倒是悠闲得很，还能陪我们吃饭呢？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你又瞎猜什么……” 傅司椋正欲辩解，主卧那边传来开门关门声，三人以为是向梓熙来了，都自动噤声，正襟危坐。 谁知回来的只有许姨一个，她苦着脸通知三人道：“向姐说她没胃口，让你们先吃。” 傅司椋当即垂下眼睫，流露出一丝愧意，傅司棋这会儿倒挺懂事，不仅喊她哥赶紧吃饭，还充分展现出主人翁的姿态，热情招呼贺闪闪动筷，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同时熟稔地报着菜名，介绍每道菜所需的食材。 而就在傅司棋招呼贺闪闪的间隙，傅司椋轻声叫住许姨，请她帮忙分些饭菜送至向梓熙的卧室，许姨当即照做了。 桌子上的菜品丰富，看得出许姨是精心准备过的，四喜丸子、小鸡炖蘑菇、地三鲜、孜然牛肉，再加一盘看着十分素净的水煮小油菜。 贺闪闪每样都尝了几口，味道跟傅司棋说的一样，确实都很不错。 “你自己怎么不吃啊？”贺闪闪发现傅司棋吆喝得挺积极，自己却一口都没吃，甚至连筷子都没碰。 “我不饿，不想吃，看你们吃就行。”傅司棋继续两手托腮，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对面二人，专注地充当着一名陪吃员。 “哎，她就这样，胃就一颗葡萄那么大，吃得比猫还少。”傅司椋边吃边道：“闪闪，你别管她，自己赶紧趁热吃吧。” 贺闪闪点点头，她昨天已经见识过傅司棋吃饭的风格了，按粒数着吃，跟没吃也没啥区别。就那十几粒米，估计还是看贺闪闪的面子才勉强咽下去的。 因而也不用再劝，估计这就是个不爱吃饭的主儿，要不怎么这么瘦呢，跟麻杆儿似的。 最后贺闪闪跟傅司椋都吃完了，傅司棋也没动筷，还是许姨过来唠叨了她几句，她才极不情愿地夹起了一根小油菜。 许姨说：“棋棋吃素，这盘水煮小油菜是特意为她做的。” 傅司棋将油菜放入盛了清水的碗里，来回涮着菜叶上仅存的一点油水，娇嗔道：“许姨，你就别再说我了，这不正要吃了嘛……” 可是，涮了得有十几个回合了，就是不往嘴里送。 “棋棋。”贺闪闪说，“油菜再涮就要断了，放过它吧。” 手都要晃酸的傅司棋哭丧道：“我能怎么办啊？我是易胖体质，沾一点荤腥就蹭蹭长肉。而且一旦开荤，刹车都刹不住，只能一刀切，干脆不看不碰不惦记。” “你易胖？？”贺闪闪伸手握住她那副掐不出一丝肉来的骨头架子，“切下来能直接戳死人了”。 许姨也很委屈道：“这是水煮油菜，哪来的油？” 傅司棋：“谁说水煮的就没油？水煮肉片最后一道工序不是往上泼油？还有水煮鱼，整个一盆都是油熬出来的好吗？” 许姨快哭了，“可我真的一滴油都没放啊，纯用清水煮的，就搁了一点点盐。” 傅司棋开始耍无赖，“谁让它叫‘油-菜’呢？难免让人觉得它自带油性嘛……” “小许……”主卧这时传来了向梓熙的召唤，许姨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许姨就端着先前送进去的饭菜出来了，原封不动，粒米未沾，连筷子摆放的位置和方向都没变。 桌边三人面面相觑，看来一山更有一山高，跟向梓熙这种粗暴的绝食行为比起来，傅司棋好歹比较委婉，她只是节食，还能象征性地吃两根草。 许姨愁眉苦脸地把整盘菜倒进了垃圾桶，抱怨道：“你们娘儿俩这是比着赛的修仙呢，运运气、打打坐、冥想一番，能当饭吃。就是再厉害的厨子，恐怕也会被你们活活气死啊！！” 第十九章：为理想孤独终老 贺闪闪心里记挂着任务，又惦记着赶紧去饭店帮忙，她不敢在外耽搁太久，怕去晚了不好跟陈萍交待。 贺思椋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在贺闪闪刚一起身告辞的时候，他也紧跟着说道：“正好，我也该去忙活我那一摊子事儿了。闪闪，说起来，我刚承包的食堂跟你家饭店离得很近，都在粉红街上，你们是南头37号，我在北头3号，刚好是个对角线。” “呦，是吗？那你们是不是没事就能遥遥相望一下？”傅司棋笑道：“哥，你们是同行，平时多照应照应闪闪。” 贺闪闪羞红了脸连连摆手，正要婉言谢绝，傅司椋却在嘴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轻笑，“只听说过同行竞争，还没见过照应同行的。” 傅司棋凤眸一瞪，“嘿，你这人，难不成你还……” “好啦好啦，我懂你意思了。”傅司椋不愿和妹妹多费口舌，而是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抚在贺闪闪肩背上，轻柔地将她往门外带，同时俯身在她耳边，用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道：“一定会好好照应的。” 贺闪闪被他这一系列言行吓得抖了个激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忙和那人拉开一段距离，打着哈哈就快步下楼了，连声再见都忘了跟傅司棋说。 直到走出楼门，被室外寒如冰冷如铁的空气刮着面皮，她也不敢停下脚步，而是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飞快地捣腾着两条腿向前飞奔，很快就走出了那片生活区、进入了片区与片区之间的小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躲什么瘟神。 不过很快，随着身后传来一串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贺闪闪还是听到了一个她很不想听到的人声。 “闪闪，你是要去店里吗，我可以捎你一段儿。” 说这话的同时，那家伙蹬着一辆漆黑锃亮的二八大杠，从贺闪闪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了一阵更冷的风。 贺闪闪突然停住脚步，将自己裹得更紧，朝前面看过去。 这么冷的天，傅司椋奋力蹬车，任冷风将他米色风衣的衣摆高高吹起，他那一耸一耸的背部肌肉也在单薄的衣料下纤毫毕现，充满了年轻的热血和力量的美感。 只是这飒沓如流星的骑行没有坚持多久，傅司椋双手忽然猛一捏闸，他单腿撑地，扭过头来，冲贺闪闪唇角一翘，棱角分明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他用一个潇洒的回眸在贺闪闪面前定格，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很有把握地等着贺闪闪说“好”，等待着她下一秒就跳上他的车后座。 然而…… 只能说他太不了解贺闪闪了。 “不了，多谢。”贺闪闪只是冷冷地回应，“我刚才吃撑了，正好走走散散食。” “走回去至少二十分钟呢，现在天这么冷……” “我想走一走，谢谢了，再见。” 毫无起伏的三连击，杀伤力不大，破坏性极强，一下就把原本信心满满的傅司椋搞得无话可说。 耳边一时只剩呼呼的风声。 不远处有几个人在闲逛，其中一个还抱着酒瓶子，大白天就喝得东倒西歪醉醺醺的，口中念念有词。对街副食品店门口，老板在和一个人闲聊。 一听到贺闪闪他们这边的动静，这些人都同时看了过来。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别着凉了。”男人倒是没过多纠缠，骑着车子，失落地走远了。 比起韩诚的契而不舍死缠烂打，傅司椋这种知难而退、乖巧识趣的，倒是让贺闪闪不那么反感。 不知道是不是智商比较高的女人，情商就会相对较低，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异性，对贺闪闪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场，能让原本暧昧的氛围，顷刻变得又干又冷，让原本自信优雅的男士，变得尴尬无措。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不解风情。 难怪在末世，她27了都没谈过一次恋爱。 对于男女之事，她不是没兴趣，而是根本就没长这根筋。 还是做学问搞研究更适合她，升级打怪也行，总之就是事业卦的，为了理想奋斗一生孤独终老那种。嗯！ 就这么想着，贺闪闪迎着冷风，继续在灰扑扑的泥泞小路上快步行走。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短，明天继续！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章：职业奶系统 毫不留情地送走了傅司椋，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贺闪闪自然而然又想到了这次自己的空手而归。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明好像一伸手就能揭开卡牌的真相，结果瞬间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住，让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继续抓瞎。 就好像有人在故意跟她作对。 刚才傅司棋在临别前也提到，明天她会回省大去参加期末考试周，可以在学校的网吧帮她查资料。但贺闪闪不可能把这天大的秘密告诉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所以还是顶着傅司棋失落的眼神婉拒了她的好心帮助。 这叫什么事儿啊？太折磨人了。 现在贺闪闪唯一庆幸的是，即使她不能完全破解谜题，目前第一章卡牌的翻转进度也还算可观。 既然如此，那就先一鼓作气，彻底解决掉第一章卡牌再说吧。 就是总有种蒙眼杀怪的感觉。 贺闪闪一边这么想着，很快就赶到了店里。 她见昨天贴在门口的海报已经撤了，店里也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吃饭，便进店走到收银台处，问陈萍：“妈，这就开始营业了？不是要修整三天吗？” 陈萍本来在埋头算账，一听贺闪闪的声音忙抬起头来，“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这不是拾掇得差不多了嘛，我就寻思也别等了，赶紧开张吧。” 陈萍把手里的账簿拿给贺闪闪看，“别看就一天半的功夫，装修加保洁已经花了我2748元了，再加上误工费、房租水电，妈呀简直是一笔巨款啊！耗不起耗不起，还是赶紧开张挣钱吧！” 贺闪闪脑瓜一歪，不解道：“这里开张都不用打广告做宣传的吗？到附近发发小传单、热热场子啥的……” 这操作一点不符合现代社会开店的套路啊。 陈萍大手一挥，“不用不用，街里街坊的，还有谁不知道这小苍蝇馆子啊，就是换了个老板而已，谁开不是开呢，对来店里吃饭的人都一样，店还是那家店，厨师还是那个厨师，不影响他们吃就行了。” 贺闪闪：“不用在门口摆几个庆贺的花篮？” 陈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贺闪闪：“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说你小资你还真当别人是夸你呢？你帮妈看看上哪整什么花篮去？除了路边的小野花，冶金厂绝找不出第二个品种的花。” 贺闪闪叹了口气，“也不用点几挂鞭炮、叫一队舞龙舞狮来耍两把？” 陈萍：“丫头，你到门口扯开嗓子吆喝两声，效果可能更好，还省钱。” 贺闪闪真心服气，对陈萍连连点头道：“行行行，您说的都在理。” 随即她又撸起袖子问陈萍：“我能干点啥？” “你，你看着办吧……擦擦桌子，扫扫地，去厨房刷碗，帮老金打下手，总之干什么都行，反正现在店里就咱仨，我现在得先把账盘清楚。” ok，贺闪闪本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之前也在店里干过一个晚上，这点活儿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没过多久，她就把店里前前后后都收拾得利利索索，除了陈萍交待的那些活儿，她还给新来的两桌客人点了单，将厨余垃圾送去了后巷的回收站，从客人的剩菜里挑了些肉沫和火腿肠，给对面杂货铺的旺财送了过去。 旺财是一只外形特别朴实低调的中华田园犬，四条小腿儿倍儿短，眼睛倒是挺大挺圆，一见贺闪闪端了好吃的过去，那小尾巴摇得，安个螺旋桨就能上天了。 忙完店里这一堆杂物，太阳都快下山了，贺闪闪也渐有腰酸的趋势。 就在她撑着桌子准备坐下的瞬间，她灵光一现，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当初系统要求她必须绑定一个职业，并提到这个职业可以辅助任务，那么她刚才忙活了这一下午，能对任务有何帮助呢？ 贺闪闪回想了一下，整整一下午，她都没有听到甜心小妹的进度播报，那看来自己这个饭店老板的职业，对于完成任务没有直接的帮助。 那么，间接帮助总是有的吧？是什么呢？ 反正这会儿暂时清闲，贺闪闪走到店外，来到门口那颗光秃秃的老槐树底下，低声喊道：“呼叫，呼叫甜心小妹！” 呲溜一下，她的眼前闪过一道细微的电流，耳边也随之出现了甜心小妹那熟悉的嗓音。 【宿主有何贵干？】 今天的音量貌似有点低，贺闪闪听得不是很清楚。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小妹一下。” “哦？……事先声明，和任务有关的问题……”不仅声音小，还断断续续的，夹杂了很多杂音。 “不能解答对吧？这我知道。”贺闪闪没太在意，能听清就行，因而继续说道：“这个问题跟你有关，跟任务无关。” 【跟我有关？】甜心小妹显然很是意外，音调顿时高了八度，连累本就信号不稳的通讯通道突然短路。 【嘟嘟嘟……】 一阵密集的忙音响起，史无前例的，甜心小妹掉线了…… “真是不禁撩。”一阵寒风在这时吹来，贺闪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就知道是个山寨货。” 她掏出纸巾擦干鼻子，继续守在寒风中耐心地等待。 果然，甜心小妹很快便恢复上线了。 【对不起，我掉线了。咱们接着刚才的说哈，】小妹这次的声音特别的温柔，特别的羞赧，蕴含着一股被苦苦压抑的激动，【你终于开始关心人家了……】 贺闪闪一脑门子黑线：？ 甜心小妹：【说吧，这个跟我有关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贺闪闪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现在绑定的职业，跟你，或者说跟系统有什么关系吗？你之前不是说，绑定职业是为了辅助任务吗？但我发现这个职业目前并不起什么作用？” 甜心小妹：…… 小妹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悲怆的情绪说道：【你这是偷换概念，你并不是关心我，你关注的还是任务。】 贺闪闪也急了：“不是啊，你让我绑定职业的嘛，我现在就问你，这个职业有啥用？你说的话，你提的要求，你得负责回答吧？” 甜心小妹思虑再三，才极不情愿地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掉线了，而且现在通讯通道的信号非常不稳。】 贺闪闪：“对啊，所以呢。” 甜心小妹：【所以职业可以奶系统，为系统提供强信号和强电流。】 贺闪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早说啊！！” 甜心小妹：【我是不会说的，除非你主动问。再说，要不是你昨天一直不来饭店干活，系统环境能恶化得这么快吗？】 贺闪闪也很无奈：“昨天店里装修啊大姐。” 甜心小妹：【不管什么原因，绑定的职业都必须持续贡献劳力值，否则别说做任务了，系统的基本运转都不能保证。】 贺闪闪：“靠，这么重要的信息，你现在才说。” 说完她又怕甜心小妹一个不高兴又玩失踪，忙哄道：“好了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定密切合作哈！话说，我刚才干了一下午啊，贡献了多少劳力值呢？” 甜心小妹：【这你就不用管了，系统都有严格记录。你就记着，每天都要来饭店打卡上班，就行了！】 贺闪闪老老实实道：“哦。” 交谈结束，通信中断，甜心小妹也随之消失。 独留贺闪闪蹲在老槐树底下，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拿小石子在地上不停地画着圈圈，心里的思绪也如波涛一般疯狂起伏。 怎么感觉又被套路了呢？ 又要做任务，还要奶系统，这特么何时是个头啊？ 愁眉不展之际，贺闪闪抬头起身，准备进店，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喷嚏打得她怀疑人生。 她赶紧拿纸巾将喷涌的鼻涕擦拭干净，顺便左瞧右看，希望自己这囧样不要被别人发现。 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光黯淡之下，对街的不远处，粉红街北头3号店门口，傅司椋正两手插兜，幽幽地看着她笑呢。 －－－－－－题外话－－－－－－ 终于搞定了签约，之前碍于技术原因，拖了一个礼拜。 好饭不怕晚，我要开始努力码字咯！ 感谢签约之前就投资我的人，虽然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我自己） 感恩！！今日加更一章！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人民饭庄强！ 冬天总是黑得特别早，才刚六点，整个大厂已被笼盖在一片漆黑夜色之中，就像被倒扣在一个碗里，黑得密不透风。 大厂广播电台的魔性音乐随之响起，依旧是浓浓的农业重金属风，热炸的音乐不断向更遥远的空间扩散开去，直抵宁静的海州矿山深处，最终化作重叠交错的一圈又一圈诡异音浪，逐渐变弱，直至消弭。 大厂cbd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灯火密集之处，粉红街全长四百米，如果是从百米高空向下俯视，它一定像是一条无边黑幕中被炽热岩浆浇灌的海沟，绚丽璀璨，充满奇幻。的确街如其名。 大厂人民仅存的娱乐休闲全在于此，大厂人民贫瘠的夜生活从此时此处拉开帷幕。 粉红街北头3号，原先的厂办大食堂，如今的“人民饭庄”。 说起来如今的粉红街上只剩下两家饭店，一家是贺闪闪的苍蝇小馆，另一家人民饭庄，光营业面积就达六百多平米，能同时容纳五百人就餐。 傅司椋开饭店的念头起得比较突然，准备工作也做的十分仓促，自打昨天签完承包合同、将事情落听以后，他便着手变更执照、招兵买马、对接供应商等相关事宜，风风火火地忙了一宿，难怪今早傅司棋会抱怨她哥一夜未归，可人家确实是忙正事去了。 如果不是计划被临时打乱，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后来又在家里不慌不忙地吃了顿饭，他的“人民饭庄”大概中午就能开门迎客了。 不过还好，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也都来得及。 就是有点困，毕竟他已经四十八小时连轴转了，此时眼皮子打架打得厉害。 他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正准备要喝，就听到门外有人喊他。 “傅哥。” “傅老板，我们来了！” 门口这时涌进来四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起朝傅司椋走来。 傅司椋慵懒地抬起眼皮，懒懒应道：“来啦。” 一位精瘦矮小的妇女，约莫四十来岁，看着十分利索，一边从兜里掏出套袖往自己胳膊上套，一边问傅司椋：“傅老板，我看这街上的店早都开始营业了，你非叫我们这么晚过来，耽误你做生意了吧？需要我干啥，你赶紧吩咐吧。” 傅司椋笑笑，指着旁边的椅子，徐徐道：“不急，金嫂子，先坐下来歇会儿。” “再歇第一波上客的高峰期可就过去了！”头发上已飘了一层白霜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但手臂肌肉结实有力，一看就是个资深的厨师，这位也忧心忡忡地劝傅司椋赶紧开工。 “先不急的，梁叔。江小乐，你去把门关上。”傅司椋差使其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道：“咱几个先简单说两句。八点，咱们再正式开门营业。” “好嘞！”江小乐麻利地跑去关了门，然后很不客气地在傅司椋身边落座，可当他的手一触到身边那张餐桌，脸上便流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哎呀妈呀，这触感咋这么冰凉呢，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木头桌子呢。” “江小乐你是瞎了还是傻了？刚才出门前你妈还叮嘱你，出门干活记得带上脑子。”最后一位梳着俩麻花辫的姑娘站了出来，指着江小乐就是一通教训，最后很肯定地总结道：“这就是木头桌子！” “燕子，咱不懂别装懂，成吗？”江小乐拉着燕子往桌边一靠，将她的手掌往桌面上一贴，“大姐，你来看看，你自己看看，木头是这手感不？是这温度不？” 江小乐越说越起劲，又用手使劲晃了晃桌子，那桌子稳稳当当、纹丝未动，他音调随之又拔高了几度，“木头的有这么结实不？” 燕子瞧着也有些不对劲，咬着食指，凑到离桌面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左看看右摸摸，声如蚊呐，“好像还真的不是……” “咳，你们都别瞎琢磨了。”傅司椋边说边起身，将略显褶皱的西裤抻平，不以为意道：“昨天签合同的时候，王经理说食堂原先那批桌椅该换了，旧是一方面，主要平时工人们喝点酒就爱闹事，一言不合摔桌子抡椅子，好多桌椅都是勉强拼起来的，一碰就散架。” “所以你就换了这种铁桌椅？”江小乐赞道：“哥你可太明智了！招呼那帮炮捻子，还真得用这种的，扛造！不过……咱这桌子椅子是保住了，那帮孙子不就被打爆浆了吗？出了事您傅老板也得担责不是？” 傅司椋：“你抡一个试试？” 江小乐忙用手扳椅子，结果一米八几的壮小伙儿，愣是没能将那椅子挪动半分。 眼前事物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和逻辑，“哥，你是把这玩意儿直接焊死在地上了？” 傅司椋：“对啊，我看他们谁还能搬椅子砸人。以后我就在门口贴个告示，谁能把椅子搬起来，我就给谁免单。” 江小乐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哥你牛逼！” 燕子也有样学样，不懂就问：“那傅哥，这些铁桌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木头做的？连纹理都跟真正的木头一模一样。” 傅司椋其实早想纠正他们了，铁制品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可一旦说出材料的名称，他们都没听说过，估计又得解释半天。 于是傅司椋继续敷衍道：“好办，刷一层木纹漆就行了。” “木纹漆是什么？哪里有卖？” “哪里都没得卖。” “那你的漆是？” “我自制的。” “……” 半晌，金嫂子大胆地提出了质疑，“干嘛非要刷成木纹的呢？又费钱又费事。而且你刷木纹就刷吧，明明桌子椅子都是新的，你这么一整，反而看着……好旧，上面还有黑色窟窿眼呢……” “金嫂子这您就不懂了吧！这叫仿古、做旧，诶！为了营造一种意境，对吧，哥？”江小乐抢答道。 说到这儿，傅司椋倒是决定好好说道说道，“你们看我这人民饭庄，走的是六七十年代公社大食堂的路线，顶是旧式的瓦瓴，墙是掉渣的土墙，墙上挂的是锄头镰刀和锤子，纸糊的窗户下挂的是棒子和红辣子，然后正中间我摆几十张崭新的铁桌，这合适吗？” 众人齐摇头，“不合适。” 傅司椋：“小乐，把小黑板上的标语给大家伙儿念念。” 众人齐齐朝大堂一侧的小黑板看过去，上面写了几行端端正正的粉笔字，江小乐抑扬顿挫地念道：“人民饭庄强，饭菜做得香。吃着心如意，人生志气扬！” 念罢，众人齐拍手，饭庄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傅司椋摊开两只手掌向下轻拍，抹了一把额前的短发，一扫疲态，声情并茂地说道：“你们也都知道，现在厂里人心散了，人心也浮了，还有一些人心颓了。我搞这个大饭庄呢，就是想营造一个氛围，让大家找到以前聚在一起吃大锅饭的感觉，大家大冬天的挤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暖暖和和地吃口热乎饭……总之，就是集体主义吧，让大家找到心里的寄托。”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结束后，四下里寂静一片。 傅司椋将四人挨个扫了一遍，在他们木然的脸上没看出任何表情。 得，傅老板精心构思的动员发言没起到效果，鸡血白打了。 他觉得自己说得挺浅显易懂的啊。 傅司椋正准备招呼大家各自散开、各干各活，再一抬头，却见他们无一不是眼里闪动着泪花，一手捂嘴、一手捂着胸口，感动得稀里哗啦。 尤其是燕子和金嫂子，更是泣不成声，可能女人的情绪总是更为汹涌吧。 他们一致表态：傅老板的发言直击人心，让他们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今后一定会好好干活，让这个人民饭庄变成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话不多说，说干就干！ 梁叔和金嫂子都是厨师，因此他俩直奔后厨； 江小乐负责切菜备菜，便去了后院取菜； 燕子是服务员，负责传菜和点单收银，当即牢牢占领了她的根据地——收银台。 傅司椋身边顿时空空如也，安静异常，连附近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长舒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正准备把那杯凉了的黑咖啡喝掉，结果刚抿了几口，饭庄前后惊叫声四起，吵得他不禁眉心一蹙。 消停才不到一分钟，这难道是…… 鸡血还没打到位？ 四人齐齐跑到傅司椋跟前来，抢着报告自己发现的异状： 江小乐：“昨儿晚上我走之前，后院基本还是空的，怎么现在堆满了菜？萝卜黄瓜西红柿，白菜茄子马铃薯，应有尽有啊……燕子你掐掐我，看我是在做梦不？？这还是咱们那个在冬天连口新鲜蔬菜都吃不上的海州吗？？？傅哥你哪搞来的这些个四季时蔬啊？” 梁叔：“现成的菜就别说了，后厨那张长桌上，全是已经洗好切好备用的食材啊，有荤有素，配料也是，足够今晚的量了，我们直接下锅炒就行。” 金嫂子：“厨房的碗柜也全满上了，怕是有上千个碗盘盆碟。这样咱们就不用那么手忙脚乱了，可以把所有盘子留到打烊以后慢慢刷。” 燕子：“我……我其实没学过记账，昨天傅哥让我来店里帮忙的时候，我心里还打鼓呢。结果我刚才去收银台一看，没有纸也没有笔，只有……” 江小乐急道：“只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只有……”燕子越急舌头越是打结，“哎呀，傅哥，还是你来说吧。” 傅司椋晃到收银台边，拿起一只黑乎乎的长条形方盒子，展示给他们看，“不就是这个咯。” 江小乐跟了过去，接过那只黑匣子，左瞧右看没瞧出什么端倪，“哥，这干嘛的？” 傅司椋：“顾客点了什么菜，燕子只要对着这只黑匣子说出来，就可以啦！” 众人：“？” 傅司椋：“反正你们别管了，燕子对着黑匣子报完菜名以后，厨房会有大喇叭同步告知梁叔和金嫂子。至于账目嘛……” 燕子紧张地看向傅司椋。 “也不用你记了，黑匣子会帮你记的。你负责保管好它就行了。”傅司椋说，“燕子你记住啊，一定要和黑匣子说‘标-准-普-通-话’，不标准它听不懂的哦~~~” －－－－－－题外话－－－－－－ 【下集预告】： 不出三天，贺闪闪慌了。 对街的人民饭庄什么情况？什么时候看它都是全场爆满，人流如织。 反观闪闪的饭店，连着三天客流量直线下降。 闪闪不服气：待我乔装打扮一番，前去刺探军情。走着！ 第二十二章：拉仇恨 燕子眼睛一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她这是被新老板赤果果地侮辱了吗？ 她记得自己小学一年级的拼音及格了呀。 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梁叔抢了话头，“老板，你到底怎么把这么多的菜、桌椅和碗碟……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运过来的？” 众所周知，冶金厂地处偏远，与世隔绝，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就是那辆老掉牙的轨道车。 没错，就是贺闪闪刚穿过来时坐的那辆。 自从厂子破产后，轨道车不再承担货运的任务，一周只载人出厂区一趟，用以方便职工家属去最近的长途汽车站和火车站，然后再换乘公共交通去往其他城市。 像这么大批的货运，根本不可能从外界运进大厂，除非厂长亲自批条子打招呼。 这么说来……厂长就是傅老板他爹，搞定一趟货运倒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是东西运进厂里以后，哥你又是怎么运进店里的呢？”江小乐继续问。 大厂生活区内虽街道纵横，但每条街最多也只可容纳三人通过，就算是中轴线上顶繁华的槐安街，也不过四人宽，仅限一辆小型轿车通过，大货车根本开不进来。 “就算你进三五辆大车来送货，加上搬货、卸货，得闹出多大的动静？”江小乐拧着眉问：“我家就在旁边那区的宿舍楼里，不是我吹啊，但凡咱店里有个风吹草动，我肯定第一个知道！你这么大阵仗，我就不信我还能毫无察觉？” 傅司椋叹了口气，“我夜里搬的货，你那会儿肯定睡得正香，加上呼噜声又大，听不见也正常。” 江小乐掏了掏耳朵，满脸苦笑，“是吗？我妈说我睡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只眼睡觉，一只眼放哨，一般情况下我睡得都挺警惕的。难道是昨晚太累，我睡得太死了？？……” “哎肯定是这样的，你们大小伙子都睡得实。”金嫂子一把推开江小乐，成功截获一个向老板提问的宝贵机会，“我看对面那个又破又小的苍蝇馆子，还有3个人干活儿呢，咱们这么大一个大食堂，也不过5个人，能干得过来吗？” 傅司椋动作一顿，突然严肃道：“金嫂子，我得纠正你这个错误的认知。” 金嫂子：“啊？” 傅司椋：“谁说咱们是5个人干活啦？” 众人一听这话，乐了！就知道傅老板宅心仁厚，不会像旧社会地主老财压迫劳苦大众，也不会像黑心资本家残忍压榨工人阶级。 江小乐更是眼睛都笑弯了，“就知道我傅哥还有后手，您打算再招几个员工啊？候选人里有没有人美嘴甜、盘靓条顺的小妹妹呀？” 燕子一听就不乐意了，狠狠掐了一把江小乐胳膊上的软肉，嘴里愤道：“流氓！” 江小乐：“我流氓碍你事了？” “都别吵吵了！”傅司椋说道：“都听好了，不是5个人干活，是4个。” 说着还伸出食指，将面前四人挨个点了一遍。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兜头浇下，众人：“……啊？” 傅司椋：“我是老板，我又不用干活。” “那你？” “我负责歇着。”傅司椋说，“以及监督你们。” 这妥妥就是传说中的拉仇恨吧？ －－－－－－题外话－－－－－－ 不好意思，人民饭庄戏太多，闪闪化妆侦查的时间推迟了，抱歉。 明天一定有！ 第二十三章：无限复制 晚上八点一到，人民饭庄准时开门营业。白底红字的醒目牌匾上，用端正楷体写着“人民饭庄”四个大字，威武雄浑之气毕现，军绿色的门楣窗框里，镶嵌着粗糙不平的毛玻璃，门口还停着一辆黑得锃亮的二八大杠，昔日那个火红年代的氛围感瞬间拉满。 这家画风迥异的新店，顿时吸引了无数来街上闲逛的人，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说说笑笑地聚在一起，都觉得这个人民饭庄有点意思。 傅司椋见门口看热闹的多，进门吃饭的少，便从不知哪里翻出了一台老式录音机，往门口一放，按下播放键，一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即从机器里传出。 这一通热闹得，别说这条街了，隔壁街，隔壁的隔壁街，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街上的人，全都闻风而来。 毕竟厂子里日复一日死气沉沉，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了，而人一旦无聊、且有闲，就会格外热衷于看热闹。 傅司椋眼见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进店消费的却依旧寥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和四名员工身上的外套都给扒了，一人换了一身蓝色的粗布工服、戴一顶劳动帽、蹬一双厚底胶鞋，又到门外把录音机里的声音换成了经典歌曲《咱们工人有力量》。 当振奋人心的音乐一响起，五个人的这身装扮一亮相，现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大家笑着、闹着、打趣着，就想看看这五人到底演的是哪出？ 江小乐和燕子彻底懵了，他们虽然在大厂出生，却没进工厂干过一天的活，更不知道这工人阶级的节目该怎么演。 至于金嫂子和梁叔，他们深受厂区文化的浸染多年，会唱会跳不假，但架不住他们年纪大面皮薄，豁不出去也扭搭不开啊。 傅司椋倒不觉得拉不下脸，就是确实不会跳，他见手下四个都是木头疙瘩，便扯开嗓子冲乌泱泱的人群喊道：“会跳的上来舞一段！大家要都觉得你跳得好，掌声够热烈，人民饭庄今晚请你免费搓一顿！” 这话一说出去，人群顿时沸腾了，说是山呼海啸也不为过，一时间人们齐齐鼓噪呐喊，蜂拥着上前扒下了江小乐他们几个身上的工装，抢着往自己身上乱套。 慌乱中，帽子戴歪的、领子乱翻的、扣子系岔的、鞋子趿拉着的……都跟着奋进激昂的音乐齐齐挥动旋转、蹦跳扭腰，动作非常一致，很像是一场荒诞而有趣的大型行为艺术秀。 这么声势浩大的一闹腾，甭管是免单的还是自费的，瞬间将人民饭庄内那六百多平米的空间占满了，五百个位置座无虚席，走道和门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场面，在今时今日的大厂实为罕见，不少人都感慨，已经许多年没感受到这么热烈的气氛了。 而对于傅司椋来说，开业第一餐，就有这么好的生意，先不说挣不挣钱，至少名声是打出去了。 日后应该不愁没有客源。 半个小时后。 傅司椋看着眼前红红火火的盛景，觉得自己的确不用发愁客源，他该发愁的，是他那支战斗力弱得可怜的团队该如何应付这巨大的客流量，以及一轮又一轮无休无止的催菜的狂潮！？ “老板怎么办？后厨顶不住了，出菜速度完全跟不上点菜的速度！” “老板怎么办？备菜也没了，现在实在腾不出手来洗菜切菜啊！！” “老板怎么办？点菜点不过来了，黑匣子已经热得烫手了，你说，它不会爆炸吧？？？” 老板怎么办？老板怎么办？老板怎么办？ 人声鼎沸间，三连问直击傅司椋的灵魂深处，令他感到窒息，眩晕到不行，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虽然他先前自认准备充分，但还是被这波过于高涨的人气杀了个措手不及。 只能再次使出杀手锏了！ 在几名员工充满希冀的注视下，傅司椋端着几份后厨刚做好的菜，走进了饭庄深处的一个神秘包间，他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然后锁好门，关上灯，屋内随后陷入一片寂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堂内的客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吵吵嚷嚷的，不断有人拍着桌子大声抱怨。 四名员工守在包间门外，心急如焚，老板不出来，他们不敢敲门，也不敢催促。 十分钟后，门毫无征兆地被从里面打开了。 说是毫无征兆，是因为江小乐他们既没看到门把手转动，也没看到门板移动。 那扇门从卡在门锁里不能动弹，到紧贴在门后的墙壁上，可能只用了00000000001微秒不到。 就好像那不是一闪普通的门，而是连通着另一个空间门，只是在倏忽虚影的错落中，更换了某种单位的对接轨道。 至于什么单位呢？可能是频率，可能是分子状态，也可能是具象的空间。 四名员工瞠目结舌地盯着包间的门口，不一会儿，傅司椋就歪歪斜斜地从那里面出来了，他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捂着前胸大口喘息，脸上一片惨白，眼眶凹陷，眼底一片乌青，整个人虚脱至极，跟个嗑药晚期的痨病鬼差不多。 “我的妈呀，傅哥你这是咋了？？”江小乐大惊失色，想去扶他一把，又不敢靠近。 傅司椋也无力跟他解释，只是抬手指了指包间里头，然后就晃晃悠悠地闪到一边，把门口那条通道彻底让了出来。 四人忙跑进去一看，真是见了鬼了！ 傅司椋先前端进去四盘菜，现在，包间的桌子上、地上、椅子上，凡是能盛下的地方，全是那四道菜，恐怕有上百盘。 “………………哥，你你你，你这是……”江小乐语无伦次，大脑意识全被抽空了，“这是什么神仙技能啊？” 傅司椋还在不停喘息，但惨白的脸上好歹恢复了一丝血色，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断续道：“无，无，无限复制……” 确切来说，是基于无限量子纠缠理论的量子重组而进行的物品复制。 这一长串拗口又晦涩的物理名词，傅司椋没对他们说，一是说了他们也不懂，二是他实在没那个力气了。 无限复制真的很耗费体力。 所以，他使出最后一点洪荒之力，只对他们说：“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要相信科学。” 四人呆若木鸡，最后还是生活阅历相对丰富的梁叔最先清醒过来，他使尽一拍江小乐的脑袋，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菜啊！！” “哦哦。”这才如梦方醒，迅速忙活开来。 每人手里都举着俩托盘，托盘里盛着四盘菜，跟耍杂技似的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还未出屋，又被傅司椋叫住了。 “那个啥……保密协议，先签一下。”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也没有闪闪。 闪闪在哪里？闪闪就在小可爱们的投票里……大家祭出收藏、推荐、评论三连杀，就可以召唤出闪闪啦！ 啾咪v(^_^)v 第二十四章：这个老板太玄幻 凌晨四点半，人们挥霍尽了最后一丝热情，大厂cbd渐渐沉静下来。 灯光一盏接一盏的熄灭，溜冰场、台球厅、游戏厅这三个人气最高的场所也偃旗息鼓，粉红街开始变得清醒而真实。 这条街上唯二还没关门的店铺，一个是人民饭庄，一个就是闪闪的饭店。 人民饭庄是因为生意太好，客人还没走光，打扫工作也还没有做完。 闪闪的饭店则是因为今晚过于冷清，几乎没有进账，店主不甘心就此结束一天的营业。 “小乐，你去把梁叔和金嫂子他们都叫过来吧。” 傅司椋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他实在受不了大堂里的那股味儿，烟气酒气痞里痞气，混合在一起酸爽至极。外边虽然冷，但至少空气清新。 “还有燕子，都别忙活了，在这歇会儿，然后就撤吧。” 燕子正好把桌椅都收拾完摆好了，她走到店外，问傅司椋：“可是后厨水池子里还堆了好多盘子碗呢，金嫂子正刷着呢，我得过去帮忙。” “不用了，先不刷了，你别刷，叫金嫂子他们也都别刷。” “那明儿还得用呢。” “我刷，我刷行了吧？” “你不是说你不干活儿的嘛。” 傅司椋已然崩溃，“不让你干活，你还不乐意了？” 燕子翻了个白眼，默默背着手在他对面站好。 金嫂子几个这时也都出来了，“碗不刷，配菜总得提前预备好吧？照今天这个量，肉、蛋和菜的消耗都太大了！明儿肯定准备不过来。” 傅司椋幽幽地叹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迷蒙的白雾，“今晚的配菜也不是你们准备的啊。” “……” “行了，都别管了，安心睡到大天亮，明儿11点过来就成。” 江小乐就差抱着他老板的大腿转圈圈了，“傅哥你人真的是太好了！” 四个人一想到几个小时前亲眼目睹的那诡异一幕，以及被要求签下的那厚厚一沓子保密协议，顿时都不吱声了。 这个老板太玄幻了，也不知是从哪个山头上学的法术，法力还挺高强。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们还怕个球？ 随即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尤其是江小乐，撒开两条小短腿就是一通跑，一溜烟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了。 傅司椋瞅着茫茫夜色中的一片空虚，笑着直摇头。 正要收回视线，却在斜对街那片星星点点的微光中，在那棵光秃秃的大槐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闪闪正站得笔直，双手叉腰，目光直直地看过来。饶是夜色凄迷，傅司椋也感受到了一股隔空传来的浓浓的怨念。 他嗤笑一声，用大拇指的指肚擦了擦鼻子，然后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坦荡又彻底。 就这么对视了大约十秒钟，最后还是贺闪闪先败下阵来，她冷哼一声，转头进了自己小店。 傅司椋却依然维持着观望的姿势，远远地看着女孩拉灭了店里的灯，锁好那道玻璃门，又落下卷闸门，直至一路平静离开。 在贺闪闪消失在他视野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傅司椋都一动未动，只是执着地朝那个方向张望。 是在看她，也可能是透过她，探寻另一个人的影子。 第二天，太阳都爬到三竿最顶头了，人民饭庄的四位员工才姗姗来迟。 他们谨遵老板之命，睡饱喝足了，把自己的精神头养得贼棒，在粉红街所有从业者艳羡的眼神下，骄傲地步入了人民饭庄。 一进门，燕子就猛拽江小乐的衣袖，“诶诶诶，你瞅见没，那些人一个个的都顶着鸡窝头肿眼泡，站着都跟要睡着了似的。哪像咱们啊，一水儿的神采飞扬、精神矍铄！” 江小乐瞪了她一眼，撇着嘴道：“还矍铄呢，你咋不说自己老当益壮呢？” 梁叔：“能不矍铄吗，怎么也是睡足了七小时，整条粉红街上的人都算上，几个有咱们这么好的待遇？” “就是苦了傅老板了。”金嫂子说，“我刚听隔壁游戏厅的张老板说，他昨晚又没回家，咱店里一直亮着灯呢，滋滋啦啦的声音就没断过，也就是刚刚才消停下来。” 几个人都沉默了，纷纷走到后厨一看，心情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桌案上配菜都摆好了，统统洗净、切好、分装，量是昨天的三倍。 上千个盘子碗也刷干净了，整整齐齐码放在橱柜里。 所有账目记好算好打印好，甚至装订成册，条目十分清晰。 …… “老板人呢？”江小乐突然问。 四人分头一通找，最后在包间里找到了傅司椋，他把几条椅子拼在一起，做了张简易床，裹着衣服挤在狭窄的空间里，一翻身就能掉地上。 “啧，老板啊，我的哥，你说你这么聪明个人，怎么不知道谁桌上呢？好歹宽敞点啊。”江小乐有点心疼地说。 傅司椋觉轻，一听到他们的动静就醒了，眯着眼，用累到沙哑的嗓音道：“桌板太硬，椅子上还有层棉花垫，软和。” “……” 燕子也勇敢地说出了心中所想，“老板，你说你把活儿都干了，为啥不像昨天那样，搞搞无限复制，准备一包间的成品菜呢？” 梁叔：“我还没炒呢，咋复制？” 金嫂子：“这么早复制出来，你让客人吃凉的啊？” 感觉智商受到了严重鄙视的燕子，默默低下头，小声嘟囔着“哦。” 傅司椋一个翻身坐起来，捋捋头发、搓一把脸，“行了，到点了，都去干活去吧。” 第二十五章：位面内卷之殇 正午十二点，人民饭庄又是一派热火朝天，大堂和包间全部满座，门口还有几波等位的。 燕子拉开店门，朝外边喊了一嗓子，“08号，08号还在吗？” “在。”只见一个头戴草绿色毛线帽，鼻梁上架着大黑框眼镜，脖子上围着一条超级无敌又厚又长大围巾、以至于大半张脸都被遮住的女孩，举起了一张小纸条，并把纸条递给了燕子。纸条上有半个小时前，燕子亲手写的一个“8”。 “就1位？”燕子感到新奇，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成群结队，像这种形单影只，还是个小姑娘的情况，还真少见。 “嗯。”女孩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吧。”燕子觑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捂得可真是严丝合缝，包成这样估计她妈都不认识她了吧。 一进店，大堂里喧嚣如节日的盛况就把女孩给镇住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将她的眼镜蒙上了一层白雾，她伸出细嫩如葱白的小手擦了擦镜片，可惜眼前清晰不到三秒，马上又被喷薄的热气糊住了。女孩索性摘下了眼镜。 燕子带着她走在狭窄的过道间，路过了一桌又一桌。每一桌都摆满了丰富的膳食，有鱼有肉，有菜有汤，还有据说是纯粮食酿造的米酒。围坐在一起的客人们兴致高涨，敞开了吃喝，高谈阔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愉悦。 燕子把女孩带到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边。 这桌子比较小，原本是用来摆放杂物的，后来客人实在太多，就被临时征用了。 女孩对此并不介意，反正她就一个人，正好这个位置比较隐蔽，没人打搅她。 女孩落座后，面朝墙壁背朝外，将帽子和层层叠叠的大红围巾都摘下来，再一摸头发，里面湿了一片。 燕子甩给她一份餐单，“你先看看想吃什么。”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脱掉身上的层层遮挡以后，女孩露出了一张小巧精致的脸、两片粉若桃杏的薄唇、一双晶明透亮的大眼睛——是贺闪闪。 她当即就拿着那份餐单研究起来。 人民饭庄主打炒菜，有荤有素，丰俭由人，虽然每一份的量并不大，贺闪闪抬眼看了下邻桌，也就那么一小盘，但要价很低，大致是荤菜2元一份，素菜1元一份，一个成年男子基本一荤一素加碗米饭就能吃饱，米饭免费，另送一份例汤。也就是说，人们在这里花上3元不仅能吃饱，还能吃爽。 要知道在她家闪闪的饭店，任意一份炒饼炒面和炒饭都是35元，还是以主食为主、加上一点点配菜的粗暴组合，这种一锅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填饱肚子。 单从性价比来看，她输得相当彻底。 再看就餐环境，人民饭庄大气敞亮，装修也算自有特色，她的店无非小一点，整体环境嘛，被陈萍捯饬得目前也算凑合。贺闪闪环顾一圈，觉得这一局勉强可以打平。 只是架不住人家这里地方大啊，桌子也宽敞，非常适合多人聚餐。 等等，他家的桌子…… 贺闪闪的手无意蹭到桌面，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怔。再定睛一看，这桌子在表面做旧木纹的处理之下，内里是十分坚硬的冷镀锌。 冷镀锌是末世公认的最耐腐蚀和使用年限最长的一种工业材料，焊接性能也非常好。她晃了晃桌子，果然是被固定焊接在地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二十世纪九零年代，应该还没有研发出这种复合材料才对啊？ “美女，看好了吗？吃点什么？”燕子在大堂内招呼了一圈，又回到了贺闪闪这里，她举着黑匣子，是要给她点菜的意思。 贺闪闪指着餐单随口报了几样，便见女服务员对着黑匣子飞快重复了一遍菜名，说完就拿着餐单走了。 走之前甩下一句话：“十分钟之内所有菜上齐，超时免单。” 他们家服务员都这么雷厉风行的吗？ 贺闪闪看着燕子远去的背影，一脸蜜汁惊悚，倒不是因为她那和外形极为不符的拽劲儿，而是她刚才留下的那句话，令贺闪闪大感震惊。 她回身看了满大堂的上百号人，这无论是在哪个年代的哪个饭店，要做到十分钟之内上齐所有菜，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低下头，开始默默读秒。 1，2，3，4，5，…… 8分36秒，四道菜全部上齐。贺闪闪瞪着眼看了半天，确认就是她点的菜。 还未动筷，先观察餐具。贺闪闪拿起筷子和一只空碗，用她那堪比红外线扫描的肉眼，通过间距01毫米的仔细观测，从油污、细菌、洗洁精残留、表面干爽度等多个方面进行评估，竟然意外的，每个指标都得出了近乎满分的结论。 这不可能，不合常理，在现在这个条件下，靠人力根本无法达到这个程度。 就贺闪闪饭店的那几十只盘子，以她完美主义的严苛标准精洗三遍，纵使洗到她怀疑人生、洗到她腰椎断裂，也远没有这么干净。 除非…… 这个人民饭庄里有一台高级酒店才有的商用大型洗碗机，可以一次性完成上千只碗盘的清洗，并快速完整实现除渣初洗、精洗、漂洗高温消毒、烘干等全过程。 如果贺闪闪没记错的话，这样一台大型洗碗机大概需要占用近200平米的空间，这里不可能盛得下，连运进来都办不到。 贺闪闪越想越觉得离谱，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从面前的碗里夹起了一片炸豆腐，香气扑鼻，还带着新鲜出炉的热乎气儿。 贺闪闪将之360°旋转一圈，再换一片观察，最后将两片豆腐叠在一起，结果竟能完全重合。 再夹一片，再一片，一片……就像搭积木那样，贺闪闪很快就将所有的豆腐块堆成了一座小楼。 豆腐是质地最软烂的食物之一，刀切难度大，费事费力，切坏浪费的食材也多。 而眼前这些豆腐块，却被切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每一片的长宽和厚度都完全一致，且切割面相当光滑。 所以才能像积木那样，被随意堆叠而不倾倒。 切割精度如此之高，绝不可能是人工手切能做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基于量子力学的激光切割术。 靠！现在随便什么位面都内卷泛滥了吗？一个遥远年代里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而已，切个豆腐都动用激光，还让不让人活了？ 虽然贺闪闪早就知道贺思椋这人不简单，原身如此，恐怕现在穿到他身体里的这个人亦是如此，但还是被他展现出来的强大所深深折服。 就是不知道这个穿越者来自哪个空间，这么厉害总不会是个外星人吧？ 内心已如波涛汹涌的贺闪闪，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贺闪闪将那片豆腐放入口中，原本陷入沉思的她，却突然被舌尖意外的惊喜夺走了注意力。 那外酥里嫩的口感，配上椒麻鲜香的浓稠酱汁，从酥脆浓郁到绵密清淡，味蕾感受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最终却在充分的咀嚼中奇妙地得到了统一。 作为一个二十七年资深吃货，贺闪闪不会分辨不出这道香炸豆腐的功力，它有自己独特的风味，甚至可以说是有灵魂的。目测出自二十年以上的神厨之手，还得是精雕细琢、格外地用心烹煮才行。 在末世，贺闪闪吃的都是大型机器煮出来的菜，有人提前将烹煮流程编成程序输入煮菜机器，什么时候进行什么步骤，什么调料放多少量，都严格精确到微秒、微克这样的单位。这样煮出来的菜，难吃是不会难吃，就是缺乏灵魂。 正是因为此，贺闪闪才会一口品味出这道香炸豆腐的真谛。 至此，她也想到了自家那位大厨，那位被陈萍夸上天的老金，老金做的东西她这几天一直在吃。至于味道嘛……哎，不提也罢。 内心感慨之际，贺闪闪朝身后的大堂一眼望去，几乎每桌都点了这道香炸豆腐，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可随之，她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一道香炸豆腐看上去都一模一样呢？连每片豆腐的摆放、酱汁的流向、葱花和辣椒散落的位置……都神奇地一致。 她放下筷子，闭上双眼，再次细细体味着舌尖那股奇妙的味觉。 不对，在那层浓郁的手工烹饪的伪装之下，还是有工业生产、乃至物理作用的蛛丝马迹难以掩藏。 贺闪闪抽丝剥茧，将那极细微的、属于大机器时代的味道分离出来，然后逐一提取，放大，渲染，拆分研究。 那些天然的、原始的、随性的、无序的、精妙的、严谨的、微观的、未知的……一切矛盾而突兀的元素，似天雷勾地火，在她舌尖神经元的宇宙中，发生着疯狂的交融和碰撞。 面对一切未知的疑团，贺闪闪此刻在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二十六章：心态不能崩！ 除了一片香炸豆腐，那一桌子菜，贺闪闪没再动过一口。 她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重得直往下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番化妆侦查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她了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她略知一二却从未涉足的，以及她长久以来遥遥仰视的…… 这个人民饭庄，粉红街上唯二的两家饭店之一，她贺闪闪所谓的竞争对手，那么强大，强大到超乎她的想象，说他是她的竞争对手，都是抬举她了。 竞争什么竞争？谁能竞争得过他？那个贺思椋，他恐怕是个位面之子吧？ 别说这个位面了，这货去了任意位面，估计都是个天选之才吧？ 虽然不知道他来自那个世界，但既然穿来了这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更适合他的道路，却硬是要剑走偏锋。 这样的人不好好留在高校，等着将来荣升教授，为这个世界的科研事业鞠躬尽瘁，却要来跟她一个整日为生计奔波的小老板抢生意？ 心塞。 贺闪闪抽出一张大团结，将纸币一角压在盘子底下，又那层层叠叠的围巾重新绕脖子系好，戴上那顶绿帽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人民饭庄。 回到自己店里，依旧是空空荡荡，一个顾客都没有。 陈萍也不在，大概是看没活可干，就回去给贺红星送饭了。 闪闪的饭店正式营业后，贺闪闪就把“核弹”带到了店里，她见用“核弹”给贺红星做饭的效果不错，总觉得没准哪天也能用它做东西给顾客吃。 刚才去人民饭庄之前，她就用“核弹”给贺红星做好了排毒餐，叫陈萍抽空送回去。 算算时间，贺红星现在已经吃上了吧。 果然，久违的甜心小妹的声音此时飘过了贺闪闪的脑海。 【‘卡牌samael’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35%，待点亮区域65%】 这几天她虽然发愁饭店的生意，却也没有懈怠做任务，一日三餐按时做给贺红星，卡牌仍旧被缓慢地点亮和翻转，没有惊喜，自然也不值得赘述。 贺闪闪默默在店里的空桌前坐了很久，也没等来陈萍，最后倒是把老金等来了。 没人来吃饭，老金也闲着，总待在厨房不是事儿，他也走到前店，在另一张空桌前坐下。 好几天了，他跟贺闪闪依旧无话可说，依旧不知疲倦地咀嚼，沉浸在独自进食的快乐中。 大概是刚吃过午饭，老金此刻的饭后点心尤其别致，他左手拿着一个苹果，右手边是一盘新鲜的生辣椒，红色的，红得极为鲜艳，艳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迸裂出红色的辣椒汁液。 老金往左咬一口脆生生的苹果，往右再张嘴接几根红辣椒，嘎吱嘎吱地嚼着，特别带劲。 看得贺闪闪嘴里一阵麻，麻得都快抽筋了。 老金却嚼得浑然忘我，配合着他肥硕的身型，他陶醉到扭曲的面部表情，他脖子上不断晃动起伏着的大金链子，这模样让贺闪闪觉得似曾相识。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她就是想不起来。 “闪闪，你回来啦？”陈萍这时推门而入，身上随之带进来一阵寒气，但看得出她气色不错。 她在贺闪闪对面坐下来，高兴地说：“你爸爸最近都很听话，你准备的饭每次都吃得特别干净，身体也越来越好了，下床走动的次数在增多。” 陈萍说着，还凑近了，抿着嘴笑着低声道：“也不怎么发脾气了。” 贺闪闪也笑了，“那就好。” 看陈萍这么高兴，她觉着总算是有了一个好一点的消息。 只是这种高兴，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陈萍问起了贺闪闪去北头那家饭店侦查的情况，贺闪闪当即感觉有一团浓密的阴云笼罩在头顶。 她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陈萍：人家太牛了，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完犊子了，放弃吧…… 她不能这么说。 即使面对位面之子，至少心态不能崩！ “放心吧妈，那饭店就是看着热闹，排场大，其实虚得很。现在人多是因为有开业酬宾活动才去的，店家现在是赔本赚吆喝。”贺闪闪面不改色心不跳，“再说他那是大锅饭，味道根本不行。你看吧，保准不出两天，顾客们新鲜劲一过，还得回咱这儿来吃。” 陈萍将信将疑，“是吗？……我看他家等位的都排到北二马路上去了。你说，这么冷的天排这么久的队，他家菜得多好吃啊？” “不见得多好吃。那些人排队是因为抽中了免单券。白吃谁不吃啊？” “那是肯定得吃。”陈萍说，“要我我也吃。” “就是。” 陈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朝老金看过去，严肃地说：“老金，这两天老有顾客找我投诉，说你做的饭不是闲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太辣，要么就是太甜，你得引起重视了！一个两个的那可能是个人口味不同，但普遍都反映味道不对，咱就得检查一下自身原因了。” 老金依然一言不发，依然就是不停地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贺闪闪破天荒地在陈萍脸上看到了一抹怒意，“口味，是咱们饭店最重要的优势之一，你不能让这个优势都没了！” 话音落下，店内陷入一片长久的寂静。 就好比有人往一汪平静的水池里投石子，无论怎么投，池水就是不起波澜。然后你搬起一块巨石砸下去，它也依旧不泛起一丝涟漪。 你说奇妙不奇妙？ 好在这次，在陈萍动怒之前，老金居然开了尊口，“锅把手松了，影响我发挥。” 陈萍：“……” 这锅甩得，真棒。 棒得贺闪闪下意识就想给他鼓个掌。 陈萍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对贺闪闪说：“丫头，你给他把锅拿到对面，让巴大爷帮忙修好。” “修好了锅，要是再炒不好菜，可别怪我不客气！”陈萍眉毛一竖，眼睛一瞪，威严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吃饭神器 贺闪闪到后厨去拿锅，果然在油腻腻的灶台上，看到了一只锅身和把手即将分离、两者紧靠一颗折了半截的螺丝勉强拧在一起的锅。 如果它还算是一口锅的话。 这家伙还真没法直接上手拿，提着把手吧，十有八九锅要掉下去；捧住锅身吧，锅底上层厚厚的黑垢就得你蹭一手。 老金平时就用这货炒菜，确实有够高难度的，且不说味道如何，首先能把菜做熟，这实力就远超常人。 贺闪闪从橱柜里翻出来一个塑料袋，将锅连同把手都塞进去，然后提着袋子就准备去对面杂货铺。 “诶，你等等。”陈萍叫住了贺闪闪，递给她一个饭盒，“这里边是给巴大爷做的午饭，正好你一起送过去吧。” “哦。”贺闪闪接过了饭盒，她知道陈萍每天都会到对面去给巴大爷送饭，今天这个差使交给了她，顺带手的事儿。 “还有，”陈萍又叫住了她，但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帮巴大爷处理一下。” “处理？”贺闪闪不懂，“怎么处理？” “就是……”陈萍皱了皱眉，“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贺闪闪撇撇嘴，没再多问，看看就看看。 她早就想去对面杂货铺看看了，不仅因为陈萍从那里买来了精美的壁纸，更主要的是，但凡贺闪闪路过那家杂货铺，或者哪怕是远远看上那么一眼，都会陡然感觉到心脏里的一阵悸动，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身边的事物即将远去。 总之就是有一股魔力吸引着她，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一窥究竟。 推门进入的时候，破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贺闪闪关好门，抬头看到了门头挂的白色瓷质风铃，长长的一串不知疲倦地打着转儿。 可能是室内太过安静，再怎么悦耳动听的声音，落在耳边都成了豆蔻年华的碎嘴子。 她迫不及待地朝店里看过去，果然像是进入了一个幽深的异域世界。 这里的杂货铺天盖地，塞满了所有的货架，还有地上、角落里、柜顶……任何位置都不被放过，总之就是满满当当的，没有一丝空隙。 杂货品类也横跨中外纵贯古今，贺闪闪扫了一眼近前的几样，有线装本的《山海经》、用瘦金体描摹了古言的孔明灯、旧工业时代的马蹄钟、民国时期的电话机、缝纫机、留声机…… 有那些天上飘的阳春白雪，也有十分接地气的日常用品，譬如深受大厂娃们喜爱的大虾酥和话梅糖，带铁皮盒子的画片，小女孩钟爱的水晶贴花和香水信纸…… 反正就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这买不到的。 店内灯光不强，为了让顾客看清货品，每一格货架上都缀着一串橘色的小灯泡。乍看过去，就像是蜿蜒在漆黑夜幕中的星带，浪漫且壮观。 然而，非常神奇的是，杂货铺里一点都不显得凌乱，反而会因为一些物品的奇异组合与叠搭，而形成良好的视觉效果。 甚至让人觉得，它们的主人就是有意将他们这么放置的，这是一种自我调性，一种任性的品位，欣赏者很轻易就上了头。 “再看，饭都凉了。”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室内响起，将一心沉浸在眼前这个斑斓世界中的贺闪闪吓了一跳。 她迅速抽出思绪，朝着窗边的工作台走过去，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说话的人也端端坐在那儿。 虽然听陈萍提过很多次，但这是贺闪闪第一次亲身接触巴大爷。 巴大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身穿一件薄薄的黑色夹袄，消瘦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可是一双眼睛却精亮有神，比上她家饭店来消费侃大山的那些青壮年们都要精神。 旺财此时就趴在巴大爷脚边，但是它表情呆滞，不像平时那么活跃，看到贺闪闪来了也没有热情地打招呼。 巴大爷瞟了一眼贺闪闪手里的饭盒，“你是萍丫头家的？” 贺闪闪点点头，“巴大爷您好，我是陈萍的闺女。” 巴大爷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在一盏很亮很亮的橘色台灯下做手工。贺闪闪稍稍探过身子瞧了一眼，他是在捏泥塑。 两只青筋暴起只见皮不见肉的手灵活扭动着，手指黝黑粗糙，指甲缝中嵌进了许多赭石色的泥。 “傻愣着干嘛，套家伙啊！”巴大爷很不客气地说道，同时将手边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扔给了贺闪闪。 贺闪闪接过一看，是一个长条形的金属槽，长约十几公分，宽两三公分，两头各凿了个洞，拴着一根细细的松紧带。 约莫是巴大爷纯手工自制品。 好在是贺闪闪聪明，稍微一琢磨就看明白了，敢情这是巴大爷的食槽啊！！他是要把这玩意儿拴脖子上吃饭用的！ 这完全刷新了贺闪闪的世界观，难怪陈萍叫她帮巴大爷“处理”一下，原来是这么个处理法。 贺闪闪放下手里的锅和饭盒，假装淡定地先帮巴大爷把食槽套在脖子上，再从饭盒里拿出食物装进食槽。 陈萍帮他准备的午餐很简单，就是两张加了鸡蛋和胡萝卜碎末的塌糊，大小正好够装进食槽的。 贺闪闪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内心却是波涛狂涌，她眼瞅着巴大爷一伸舌头，把食槽里的塔湖勾进嘴里，再用嘴皮子轻轻一碾，质地十分软烂的塌糊就轻松断开了。巴大爷嘴巴吧唧了几下，似乎很不情愿将那点吃进去的食物在口中多做停留，都没怎么咀嚼就生咽了下去。 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风卷残云般吞完了两张塌糊。 毕竟，他根本就不需要嚼的。 难怪陈萍给他做塌糊，这种食物就算不嚼，大概也不会对胃肠道产生大的影响。 更诡异的是，巴大爷在吞饭过程中，也并未停止捏泥塑的动作。 这难道是他为了不耽误干活，给自己特制的吃饭神器？！ 看他做手工的动作极为轻巧灵活，能做出这种吃饭神器也不为怪，不仅手艺满分，创意更是一大亮点。 这么一对比，贺闪闪真是自愧不如，对于吃饭这种人生头等大事，自己平时就吃得太敷衍潦草、太没新意了。 吁……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巴大爷不愧是个奇人。 和老金分属两个极端的奇人。 世界之大，是什么神奇的缘分，让贺闪闪得以和这样两朵神奇的奇葩相聚？！ 贺闪闪记得陈萍说过，巴大爷本名巴鲁图，满族人，这个名字的意思是“英雄”“勇士”，祖上n代也是皇亲贵族，反正就是这人挺神的。 但这粉红街其他街坊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私下里都叫巴大爷“半疯”，平时除了来杂货铺买东西，没有人会跟他说话。 只有陈萍每天过来三餐不落地给他送饭，帮他干点琐碎的活儿。 剩下的，再没人跟巴大爷走动。 这么想着，贺闪闪后退了几步。 巴大爷就是再神，也不会知道贺闪闪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他毫无顾忌，接下来又做出了令贺闪闪更为震惊的举动。 他将那留有一星半点残渣的食槽，俯身递到旺财嘴边，顺手又摸了摸旺财下巴上的软肉，用嘶哑的声音宠溺地说道：“吃吧，给爷爷舔干净。” 旺财吸吸溜溜地舔开了。 巴大爷又转过来，对贺闪闪说：“省得我洗了。” 贺闪闪的脑中轰地一下就炸开了，满脑子都是“省得……洗了……，省得……洗了……” 也正是这时，她一不留神对上了“半疯”的眼睛，她心里顿时一紧。 贺闪闪愣了片刻，强制让自己镇定。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前尘往事，确认自己是从末世穿来的女科研员，确认她在这个糟心的世界绑定了一个糟心的系统，确认几分钟前她才从自家走出来，因为她在这里的临时妈妈陈萍叫她来给眼前这个清奇的大爷送饭………… 还好，她脑子还挺清醒的。 贺闪闪淡定地把锅交给巴大爷并请他修理，然后就僵着一张假笑的脸，准备推门出去。 瓷质风铃那好听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在店门即将关闭的时候，贺闪闪听到巴大爷说：“下次再来。” 贺闪闪关门的手一顿，“啊？！” 巴大爷微抬起头，用那双精光透亮的眼睛直直瞪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以后的饭，都你给我送。” 贺闪闪眨巴了几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这里新奇玩意可多了，姑娘小伙子没事都爱找我来买东西。”巴大爷忽然换了一副表情，像个小孩似的噘嘴不满道：“你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贺闪闪在门边站定，轻咳了一声，沉声道：“我来。” 第二十八章：汪！汪！汪！ 来到街面上以后，贺闪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在冷风中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其实很喜欢巴大爷。 他们搞科研，最佩服的就是思路清奇、极富创新精神的人，像巴大爷这种人才，绝对是值得他们学习的标杆！ 至此，贺闪闪也想明白一件事，连巴大爷这种七老八十的人仍然辛勤不辍，她一个年轻人有什么理由遇到一点挫折就灰心丧气？ 不就是一个人民饭堂吗？不就是位面之子嘛？ 她还就不信了！ 贺闪闪蹬蹬蹬一路脚底生风，走到隔壁副食品店，那里有整条街唯一的共用电话，她按照昨天傅司棋给她留的小纸条播了过去。 “喂，棋棋吗？我是闪闪啊…………” 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招有点阴，饭店生意拼不过傅司椋，就把人家妹妹搬来做救兵。 昨天是傅司棋自己亲口告诉贺闪闪，说她和她的家人都非常反对傅司椋承包食堂，傅广胜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宝贝儿子弄回高校去当助教。 既然如此，她借他家人之手，搅黄他的生意，也是遂了他家人的心愿，顺带帮助他浪子回头了不是？ 嗯！逻辑通达。 贺闪闪挂了电话，就回到店里，坐等自带光环的女主前来救场。 心急如焚地等待之际，出于良心上的自责，贺闪闪又不断给自己找借口，什么自己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不找傅司棋帮忙还能找谁？总不能去找韩诚吧？到时候拆了官配cp，搅乱了原书剧情线，估计她还是要被作者寄刀片。 这么一想，贺闪闪就心安了许多。 毕竟她还要奶系统，还要做任务，总不能真的把饭店搞黄了吧？ 陈萍还往里投了两万多块钱呢！这可是一个风雨飘摇中的小家庭唯一的积蓄了。 高光女主果然没有令贺闪闪失望，半小时后，傅司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闪闪的饭店。 一进店，她就急吼吼地问贺闪闪：“这大冬天的，人民饭庄都快在街边支桌了，你这儿咋一个客人都没有？” 贺闪闪一脸愁云惨淡，“你也知道你哥有多强，他是在用路边摊的价格卖五星饭店的菜品啊，这谁招架得住？” 贺闪闪不觉得示弱就很丢脸，反而头脑清醒认清现状，才更利于扭转局势。 傅司棋深以为然，她知道自己亲哥的实力，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王炸。 她充满怜惜地问贺闪闪：“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吧！我傅司棋一定为你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贺闪闪连忙摆手，“言重了言重了，什么死不死的，不至于。” 傅司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能帮到你，再苦再累再难我都不怕！” 贺闪闪掀起眼皮，眼中闪过一抹标志性的狡黠，“真的都不怕？” “不怕！”傅司棋说，“不过咱也得约法三章：犯法的不干、损人不利己的不干、对我哥的人身安全造成伤害的不干。” 贺闪闪沉吟片刻，“成交。” 一刻钟以后。 身高一米七五的绝世美女往人民饭庄门口一站，在一众灰扑扑的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人行横道上排着队等位的、门口几桌吃得正嗨的，都朝傅司棋齐齐投来惊异的目光，羡慕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大厂有女如此，证明这片土地上的废气废水也是能养出美人的！ 就是这美女教养不太好啊，来吃饭也不排队，众目睽睽下就敢直接往里冲。 “诶诶诶！你给我站住！”燕子及时出现，非常负责任地拦在了傅司棋前面，“你排号了吗就往里冲？这么多人都搁后边排着呢，你凭什么加塞？” 傅司棋一看这个梳着俩麻花辫的小丫头，就懒得跟她多费口舌，“傅司椋呢？” “谁？”燕子眼珠子一瞪，尖着嗓子抬高了八度，“这里是饭店，不负责帮你找人。想吃饭，后边排队去；想找人，出去找！” “你！”傅司棋气得直跺脚，“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司棋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外套，撸高毛衣的袖子，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臂，手臂上趴着两条鲜红的伤口，像是某种锐器划伤的，更像是动物的爪牙抓咬形成的，反正就是触目惊心，还流着汤化着脓，着实吓人。 燕子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你你你，到底……要干嘛？” 傅司棋开始努力回忆先前一个同学犯病的样子，随后她身体一僵，上面双臂抽搐，下面双腿痉挛，脑袋更是歪向一侧，嘴巴微微张开，拿牙齿咬住一截露在外面的粉色舌头，然后嘴角一点点冒出口水制造出翻涌的白沫。 附近几桌的人腾地全部起身，被她这一副样子吓得够呛。 不过人群中有懂行的，平静道：“这是抽羊角风了，不碍事，去叫旁边小诊所的人把她抬走就行了。” 众人闻言，便坐下来照旧吃喝，只有燕子急急地准备去隔壁诊所喊人。 傅司棋一看，画风不对啊，忙加速了呼吸，一对漆黑的眼珠子拼命往上翻，眼眶里只留下大面积的惨白。 “诶你看嘿，那女的翻白眼了。”众人不仅丝毫不受影响，还哄笑成一团。 躲在暗处观察的贺闪闪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傅司棋的实力。 傅司棋此刻却是骑虎难下，心里暗骂这帮没人性的，这是逼老娘放大招啊！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她突然一个原地扑倒加惊声尖叫：“汪！汪！汪！” 走到半截的燕子差点整个人裂开，震惊地转过脸去，满脸精彩纷呈地看向地上的女人。 傅司棋趴在地上，继续表演全身抽搐痉挛，满脸的虚弱无力，眼泪和鼻涕横流，还不时挣扎着伸出手去捞离她最近的人。 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她不会是得了狂犬病吧？” “呀！真像是呢！上次二牛家的小子被疯狗咬了，好像跟这症状差不多……” “狂犬病可是厉害得很呢，传染性很强，搞不好要死人的……” “对对对，狂犬病严重的也会咬人。” 傅司棋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抽搐得更厉害了，并继续往人多的地方挪动。 被她波及的人群纷纷扔掉筷子，从座位上弹开，一下蹦到三米开外。 贺闪闪见此情此景，渐有石化沙雕之势，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傻白甜吗？是那个碰到一点危险就往她怀里钻的小公主吗？ 女人果然都是潜藏的魔王，一旦觉醒，那可真是有翻天覆地之能啊！ 傅司棋此时还不知道她的表演已经深深震撼了某人，她只是一见到那些人被她吓到的怂样，忍不住想笑，于是就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们看，她肯定是想咬人了，虽然她还在拼命地克制，但她肯定是忍不住要发作了！！” 众人再也不敢在此地久留，顿如惊弓之鸟，争相夺门而出，一个比一个惜命。 连站在过道中的燕子，也被汹涌的人流冲到了店外。 八百多平米的大食堂啊，瞬间清空全场，只剩傅司棋一个人倒在寂寞冰冷的地上。 可能是怕她跟过来追着人咬，最后一个出去的人，还嘭地关上了店门。 晚上六点半的人民饭堂内，一片空空荡荡、鸦雀无声；饭堂外，上百人扒着门窗往里张望，可能大家都想看看，那个漂亮姑娘发起疯来会不会咬桌腿儿…… 万众屏息凝神之际，后厨的门开了，傅司椋走了出来。 他一见眼前反常的异状，心生不妙，快步走到大堂中央，便见到地上正作惨死状的亲妹妹。 “起来吧，地上怪冷的。”傅司椋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第二十九章：送你一碗小绿钻 傅司棋麻溜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透过镜片对上她哥那双墨如深渊的眼眸，顿时就龟缩了，像见到猫的老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头就是一通阿巴阿巴。 傅司椋却不恼不怒，静待傅司棋的表演，就看她怎么把话编圆了。 最后，傅司棋一咬牙一跺脚，索性也不跟她哥打太极了，“别问我为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当我真的生病抽疯了吧！” “生病你上医院啊？到我这儿来砸场子算怎么回事？” 傅司棋一甩手，拍拍身上的尘土就要往外走，“我现在好了，看来还是你这儿的治疗效果好。谢了哥！拜拜！” 她打开人民饭庄的大门，原本趴在门边看热闹的人一下没了支撑，呼啦一下全倒到了地上。 前排的一倒，后排的紧跟着往前扑，多米诺效应在汹涌的人潮中势不可挡。 不过傅司棋往那儿一站，威慑力十足，所有人相当自觉地让开了一条宽宽的道，让她足以昂首阔步地走出饭庄。 许多人一看好戏散场了，又寻思着肚里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人都已在店外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不是天赐的吃霸王餐的机会吗？ 众人遂一哄而散，一时之间店门前空空如也，独留燕子一人在萧瑟的冷风中不明所以。 傅司椋无奈地笑了，大厂工人就这点素质，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闹心也没辙。 按照现代商家的营销策略，开业前三天打对折、抽奖免单这些都该有的，今晚这顿就算他把之前该给没给的补齐了吧。 毕竟大家这么捧场，他也该表现得慷慨一些。 傅司椋心下淡然，就算天塌下来也可一笑了之。他妹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傅司棋一方面沉浸在无法自拔的羞耻感中，一方面对自己那好脾气的哥哥充满了歉意。 傅司椋那么聪明，即便猜不到她是贺闪闪搬来的救兵，也会以为她是奉了父母之命去搅黄他的生意。 可那毕竟是好几百人的一顿饭钱啊，就这么平白打了水漂，他就一点都不心疼？！ 可他既没跟她红脸，也没跟她吵吵，还是一如既往地和风细雨，还怕她着凉、叫她穿好衣服…… 这才是亲哥啊！ 自己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那么奋不顾身地去坑他！！ 傅司棋大步走在粉红街的人行道上，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她忽然愧疚得想死，眼泪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 “哎呀我的祖宗，你怎么敞着怀就出来了，赶紧把自己裹好啊。”一直蹲在人民饭庄墙根儿底下的贺闪闪蹦了出来，掏出一条小手绢给傅司棋把眼泪擦干，又帮着她把衣服扣子一颗一颗系好，把自己那顶草绿色的毛线帽给她戴上、大红长围巾往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缠好。 傅司棋刚才趴地上那一通折腾，贺闪闪也担心她会着凉。 “齐活，走着！” 贺闪闪勾着傅司棋的小手指，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店里。 她把傅司棋安置在椅子上坐好，拿毛巾蘸上清洗剂，一点点给她把胳膊上描出来的伤口擦洗干净。 伤口画得又长又夸张，颜料上得足足的，清洗起来十分不易。 贺闪闪一边耐心地擦拭，一边安慰傅司棋道：“是我的错，不该叫你来帮我。我叫谁都行，就是不该叫你！毕竟你是他妹，你这么做既伤了他的心，也让自己难受。” “不怪你，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傅司棋有些慌张，她自作主张地从贺闪闪的话里琢磨出了一点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去找别人，有问题你就找我！听明白了吗？我还是那句话，能帮的我一定帮！！” 贺闪闪被傅司棋雷出了一脑壳的坑，“姐姐，你脑洞太大了，我不会再找别人帮忙了，更不可能去找韩诚帮忙！我跟他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呢，你把我贺闪闪当成什么人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傅司棋也意识到，什么事一跟韩诚沾上边，她就拙劣得像个二傻子。 “我的意思是，傅司椋是你哥哥，再怎么样不该由你来帮着我对付他。” “虽然我这么做看上去是不对，但从长远来看，我绝对是为他好！爸妈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先前情感上的冲击退潮以后，逐渐回归理智的傅司棋还是坚定了最初的想法。 傅司棋甚至信誓旦旦：“我不能被我哥伪善的表面迷惑了，下次我不会再心软！” 贺闪闪摇摇头，觉得现在跟傅司棋说什么都白搭，只好先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么一折腾，你也累了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闪闪，我……” “我知道，你食量小是吧？只吃素是吧？”贺闪闪往后厨走的同时，点头如捣蒜，“今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特别的！” 这两天前厅没什么客人，后厨自然也清静，老金这会儿也去后巷抽烟了，贺闪闪正好可以祭出她的法宝“核弹”。 “核弹”的主体虽然是一台3d打印机，但严格来说，它是一台多功能的复合型机器，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就是微型离心机。 今天为了给傅司棋做一道专属于她的美食，贺闪闪决定单独拿出离心机的部分来使用。 所谓离心机，听着比较高深，其实在新工业时代应用十分广泛，就是通过离心力让需要分离的不同物料加速分离的一种机器。 在末世的时候，贺闪闪经常需要用离心机来分离各种材料中的不同物质和元素，然后再添加其他物质进行融合，以得到符合自己需求的材料。 既然傅司棋吃素，而且是沾不得一点油腥，对事物的挑剔程度异于常人，贺闪闪决定给她来点不同凡响的。 首先她取了一些芹菜并将之破壁分离，初步过滤掉大块的残渣后，得到了约100ml的芹菜汁。 然后将这些芹菜汁倒入离心机，将乳浊液中的固体颗粒和液体彻底分离开，得到95ml的纯液体蔬菜汁。 再往蔬菜汁中加入一定比例的海藻酸钠溶液和含有钙离子的溶液，使其充分混合。 因为钙离子与海藻酸钠的反应，会造成分子间紧密连结，呈现球状的凝胶形态。 所以很快，那些翠绿色的芹菜汁就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圆球，仿佛一小捧泛着荧荧绿光的小碎钻。 贺闪闪将它们盛入了一只小巧的玻璃碗中，在完全透明的器皿中，充分展现着它们莹润的光泽和艺术的美感。 这哪是什么食物，分明就是一件艺术品。 当贺闪闪端着这道十分迷你的菜品，送到傅司棋面前时，女孩的眼睛在一瞬之间亮如星辰，欣喜之色如怒放的红梅，迅速攀上她白皙的面庞。 傅司棋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你为我特制的素食？” 在得到贺闪闪的确认后，她激动得两手捂脸，笑得合不拢嘴。 如果说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当她拥有自己的钻石的那一刻，那么此时的傅司棋，大概可以直接羽化登仙了。 因为她拥有了一整碗的钻石，还是极为罕见的“绿钻”。 【‘卡牌leviathan’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3%，待点亮区域97%】 甜心小妹的播报声突然在贺闪闪脑中响起，如划破宁夜的流星，直击她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缕意识。 她的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起来，和第一次激活卡牌时的心情一样激动！ 傅司棋竟然是她第二张卡牌的任务对象！！ 这感觉就好像是，满世界寻寻觅觅，猛回头发现“缘来是你！” 太惊喜，太意外，也太荒诞了！ 贺闪闪真是不知道，她该说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呢？ 第三十章：入口即爆 第二张名为“leviathan”的卡牌，此时在贺闪闪脑中被突出放大，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清晰的展现，这一定是系统的有意设置。 贺闪闪看到，卡牌正中是一名银发少女，少女没有嘴巴，神情绝望而无助，身体枯瘦如柴。她整个人被浸泡在深蓝的海水中，头顶是一团团翻涌的气泡，全是她在窒息中苦苦挣扎所产生的。少女的身后还有无数条凶猛的水蛇，正张着血盆大口朝四面八方发动袭击，从卡牌正面来看，这些水蛇像是从少女后背上长出来的，虽然它们如此违和，但不可否认，它们就是一个整体。 贺闪闪盯着银发少女看得出神，她不明白，这少女跟傅司棋有什么关系吗？或者有什么共性吗？为什么傅司棋会是这张卡牌的任务对象？ 首先，银发少女和傅司棋都很瘦，是那种有些病态的瘦，除此以外，贺闪闪没发现她们之间的其他共性。 银发少女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没有嘴，而傅司棋肯定是有嘴的，只是她很少用嘴吃饭，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什么关系。 “唔……这些小绿球好漂亮啊，乍一看就像是荧光绿色的鱼子酱，但其实又比鱼子酱更晶莹剔透。”傅司棋两眼放光，视线完全被透明小碗中的食物所吸引，“好美啊，美得我都舍不得吃了。” 傅司棋的一番感叹惊呼打断了贺闪闪的思索，她脑海中那张卡牌的画面也随即被挥散。 果然，像傅司棋这种对食物有着超强免疫力的人，想要打动她的味蕾，首先就得让食物拥有超高的颜值。 贺闪闪微微一笑，对傅司棋说道：“你尝尝看，要是喜欢这个味道，我以后还做给你吃，不用舍不得。” “真的吗？”傅司棋满脸不敢置信，主动拿起碗中的小钢勺，轻轻舀出了几颗小绿球，慢慢送入那张樱桃小口中，又迅速合上，极小幅度地嚼着食物，并习惯性地用餐巾纸擦拭唇角。 其实她嘴边不会沾上任何的油渍，因为那些纯素的小球不带任何汤汁和油腥，每一颗都是清清爽爽的。 仅仅还只是将它们含在口中，傅司棋便展露出惊异之色，她那先前还阴霾一片的脸上，顿时就如雨后放晴的天空，绽放出灿烂的光芒。 “这是芹菜的味道？”傅司棋问道。 “准确地说，95%都是芹菜，只有很少量的其他物质。” 傅司棋用勺子拨弄着碗中剩余的小绿球，“它们美得像钻石一样，你却告诉我，这是芹菜？” 贺闪闪耸耸肩，两手一摊，“确实如此，只不过借助了一些现代仪器和分离技术，又加入了一些物质，使芹菜在烹调过程中发生了形态的变化。” “我以前也喝过芹菜汁，简直难喝到哭好吗？尤其上面漂的一层沫状状物质，根本无法下咽。要不是看它能减肥，我才不会捏着鼻子喝完它呢。”傅司棋说，“可是你做的这个小绿球，味道就很不错啊，保留了芹菜原本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没错，你说的那层浮沫，是芹菜的部分纤维在破壁过程中发生了物理或化学变化，因而导致的味道变异，我把它们都过滤掉了。” “难怪，闪闪你好棒！”几番咀嚼咬合之后，傅司棋又发现了其中更大的惊喜，“这些小球被咬破后，有爆浆的口感！” 贺闪闪会心一笑。 的确，因为她在芹菜汁液中滴入了海藻酸钠溶液，钙离子的作用会在芹菜汁的表层形成凝胶外膜，使其呈现晶莹剔透的球状外表。小球内便是入口即爆的芹菜汁液。 贺闪闪称其为食物的“晶球化”过程。 傅司棋从来没有品尝过这么新奇有趣的食物，无论是它的味道，还是它的口感，都让这个经年对食物本能抗拒的女孩有了全新的体验。 她一口气吃光了碗里所有的小绿球。 当食物在她口中一一爆开、融化，逐渐渗透在舌尖，芹菜的清爽香气荡散在整个口腔，她感觉到的是从身到心的神清气爽。 甜心小妹：【‘卡牌leviathan’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8%，待点亮区域92%】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彻在贺闪闪的脑海，引起余波阵阵，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有什么是比帮助朋友更高兴的事呢？ 傅司棋是贺闪闪在心底认定的朋友。说来也怪，贺闪闪这人从小就孤僻，身边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从末世到这个九零大厂，傅司棋可能是唯一一个走进了她内心的人。虽然她们的交流并不算多。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相处了一辈子都感到陌生，有些人却只消三言两语，或者一个表情、一段共同的经历，就能成为最亲密的人。 第三十一章：雪中送炭 “闪闪，你做的菜太特别了。”傅司棋将那一碗小绿球全部吃完后，仍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小嘴，整个人都很兴奋，完全不像先前那般食不下咽的样子，“它们不是西餐，也不是甜点，却比西餐和甜点都要上档次！反正比我们学校门口那家西餐厅里卖的食物精致多了。” “呵呵，是吗？”贺闪闪笑了笑，她做的东西有多好，她自己心里清楚，能得到傅司棋的肯定，她也很高兴。 但莫名地，她的心头就是笼着一团阴云，挥之不散。 “当然啦！小绿球味道也不一般，清清爽爽的，反正对于我这种常年吃素的人来说，非常对胃口。” “那必须的，我就是根据你的口味和需要，特意为你定制的。”贺闪闪说。 “对哦！！”傅司棋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餐桌上支棱起来，两眼放光，“你可以走定制化的高端路线，根据不同顾客的需求，为他们做这种独一无二的定制美食，是在任何地方都吃不到的味道，这就是你独特的优势啊！” 贺闪闪看着傅司棋，充分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真诚，她是真的在为闪闪的饭店的生意和前途担忧，是绞尽脑汁地在为她出谋划策。 可是傅司棋的这个提议，贺闪闪之前就考虑过，别说她了，首先陈萍就不会答应。 “现在厂里这个环境，工人手里有多少钱吃饭？最多花个三块五要一盘炒饼吧？更何况现在你哥不讲武德，把大厂餐饮市场都搅乱了，人们花三块钱就能吃到有荤有素的随堂小炒，现在人民饭庄都人满为患了，这就是现实。”贺闪闪无奈地叹气，低垂着头，“我还搞什么高端定制？谁买得起这个单？” 有很多实际的难处，她都无法跟傅司棋详说。 比如在海州这个地方冬季严寒，几乎没有自产的蔬菜。 就连刚才给傅司棋做小绿球用到的几根芹菜，都是陈萍求爷爷告奶奶从农场地窖里高价买的一点古早存货。 此前陈萍曾多次强调，这点芹菜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不做出一盘好菜卖它个十五六块决不罢休！ 现在，贺闪闪把那点芹菜全消耗了，浪费了一大半就得了那么几颗小绿球，被陈萍知道了还不定多心疼呢。 当然，这只是举个现成的例子，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充足的原材料，根本支撑不起贺闪闪的高端定制。 两人正愁眉不展之际，饭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贺闪闪本能地一阵激动，以为是客人上门了，“欢迎光临……”的“临”字还未出口，转头一看，却发现来人是韩诚。 原本高涨的情绪顿时缩水，贺闪闪失望地用冷漠的背影招呼他。 傅司棋却是面对着门口的，她那张白皙的面庞肉眼可见地红成了大番茄，眼神热切而慌张，嘴里“啊……他他他……那个，你你你……”的说个不停，那么大个美女生生成了大结巴。 韩诚是直接冲着贺闪闪来的，他眼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他看上去心急如焚，对着贺闪闪就是一通抱怨：“闪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北头那个王八蛋抢了你的生意，你该告诉我啊，我来给你想办法！！” 贺闪闪抬起原本深埋的头，斜睨着韩诚，“你？” 傅司棋心下一跳，听见心上人管自己哥叫王八蛋，有怒不敢言，愤愤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你！……”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内容一致，语气截然不同。 韩诚这才注意到傅司棋的存在，但也只是很短暂地瞥了她一眼。 傅司棋站在一旁，显得局促又尴尬。 韩诚继续对贺闪闪说道：“自从知道你盘下了这家饭店，我就去找了我爸，主动要求承包农场。之前农场也跟厂子一起破产清算，我爸也下岗了，不过现在清算完毕后，农场也进入了自主竞价承包阶段，怎么说我爸以前也是农场书记，想要承包农场还是有优先权的。现在农场已经转到了我个人名下，以后就我说了算！我的农场以后只给你一家饭店供货，至于北头那家店，今后休想买到我的一根葱！！” “呦，都成农场主啦，恭喜。”贺闪闪淡淡一笑，“关键是，你家农场现在被一尺来厚的大雪封着呢，你现在就是一根葱也拿不出来啊。” “我……”韩诚咬牙支吾道：“这个，这个我也没辙啊，等开了春，雪化了，天气变暖了，菠菜、韭菜、豆芽、香椿……这些菜肯定就都有了，到时候我只给你这儿供货，保管你有用不完的好食材。” “那谢谢啊。”贺闪闪说，“可是现在怎么办呢？这才刚腊月十八，等开春还得俩月。这两月我店里吃啥喝啥？” 她这都是大实话。闪闪的饭店后厨里，各类蔬菜肉蛋的储备都已经严重不足了。 “咳，闪闪，我就知道你现在有难处。”韩诚仿佛有备而来，就等着贺闪闪跟他哭诉示弱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拉开店门，对着店外一通吆喝：“郭子，赶紧把东西抬进来。” “得嘞，韩哥。”店外响起了几个中气十足的壮男音。 韩诚得意地朝贺闪闪看了一眼，把两边店门都大打四开，不多时，七八名壮汉就抬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鱼贯而入了。 为头的正是贺闪闪穿来那天，坐的那辆轨道车的司机郭子。 壮汉们一一把东西卸下，然后就很不客气地在店里坐下，一下子就把贺闪闪那间小饭店填得满满当当。 韩诚则指着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耐心解释道：“这几个大罐子里的，是我爸在入冬之前就封好的西红柿罐头，你用这个给顾客们做西红柿炒鸡蛋什么的，味道一点不差。还有这些，这是刚从地窖里拿出来的大白菜，有七八十斤，每次炒饼炒面往里搁上一点儿，那滋味真绝了，省着用的话，勉强支撑一个月不成问题吧？还有这些大葱，土豆什么的……” “韩诚。”贺闪闪看着这么多丰富的蔬菜，说不感激韩诚那是不可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一个真心帮助你的人，至少得说一句感谢的话。 “非常非常感谢你！真的，你这真是雪中送炭啊，可帮了我们家的大忙了！”贺闪闪说，“你算算这些菜一共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拿钱。” 韩诚眉头一皱，“你还跟我谈钱？” “当然！”贺闪闪态度十分坚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交易。你要是不收钱，东西你怎么抬过来的，还给我怎么抬回去。” “这……” 贺闪闪的视线从韩诚跳到傅司棋，又从傅司棋跳到韩诚，“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朋友，才让我在最艰难的时候又看到了希望。但我不能一味接受你们的帮助，这家店最终还得靠我自己的力量挺过去。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更不想自己看不起自己。” 话已至此，韩诚不便再坚持什么，但他心里仍有些隐隐作痛，从贺闪闪拼命和他划清界限的行为中，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见他半天都没反应，贺闪闪照着他胳膊狠狠拍了一下，“别愣着啊，赶紧算账。” 韩诚眼泛泪光，还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呆呆地“哦”了一声。 贺闪闪转头又对那几位坐在店里壮汉说道：“几位大哥辛苦了，还没吃饭呢吧？需要来点什么吃的吗？” 郭子跟以前的贺闪闪挺熟的，所以也不跟她客气了，他摸着肚子，满脸堆笑道：“刚才光忙活着搬菜了，没顾上吃午饭，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韩诚抹了一把通红的双眼，对着郭子凶道：“吃什么吃？把菜全部装到后厨冷柜里，然后回你自己家吃去！” 郭子却一脸委屈，屁股就好像黏在椅子上分不开了，“韩哥，你不能光让人干活，不管人吃饭啊。” 韩诚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贺闪闪一把拦住，“民以食为天，你怎么能挡着人吃饭呢？” 说着，贺闪闪就叫傅司棋给那几位壮汉点菜，自己则对韩诚说道：“不让他们白吃，一码归一码，饭费就从你的菜钱里扣。” 韩诚：“……” 第三十二章：神秘的BP机号 韩诚觉得此刻的贺闪闪尤其陌生，这个女孩变了，真的变了。 从前她是那么的单纯善良，对他言听计从说一不二，绝对是个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女子。 而今却…… 才在生意场上浸淫不过两日，就满肚子小九九，小算盘打得飞起——这绝不是他爱的那个女孩。 韩诚满腹愁情，愤然推门走出了闪闪的饭店。 傅司棋从始至终都将韩诚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很快也尾随他跑了出去。 贺闪闪则熟练地给郭子他们几个上了菜，几大壮汉在店里吃得起劲，呼啦啦就是一通风卷残云，那食欲旺盛得把贺闪闪都感染了，恨不得那双筷子跟他们坐一块干饭。 “来来来，几位大哥，这是我妈自己酿的果酒，度数不高，口感还成，喝点暖暖身子吧。”贺闪闪热情地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有了美酒助兴，餐桌之上的气氛更热烈了。 贺闪闪先前一直焦灼的内心，此时得到了一丝缓解。 自打人民饭庄开业以来，她的店里就变得冷清异常，有时候半天没有一个客人。面对这种状况，任何一个老板都会坐立不安。 所以现在，郭子这几个客人的到来，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对贺闪闪而言是乃精神上的一大安慰。 把他们招呼妥当后，贺闪闪走出饭店，来到大槐树下舒缓情绪。 这已经成了她最近的一个习惯，仿佛在这棵光秃秃的树下，她吐出二氧化碳，吸收氧气，肺腑和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粉红街上五彩的灯光显得尤为绚丽，即便寒冷的夜风卷积着零星的雪花洋洋落下，也依然阻挡不了大厂人民出来寻欢作乐。 贺闪闪裹紧了衣服，同样顶着雪花，在行人如织的道路边来回踱步，不一会儿她的双脚就没了知觉。 眼见自己店里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贺闪闪准备进去看看他们还有啥需要的不，结果刚一抬脚，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人，这人她认识，是前几天一直在她家吃饭的一位老顾客。 此时那位老顾客从北头来，一看到贺闪闪就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笑着勉强打了个招呼。 贺闪闪对于能在店门口遇见他而感到惊喜，正准备请他进店，却瞥见了他手里拎着的打包袋，袋子上面是明晃晃的“人民饭庄”几个大字。 哦，这是已经吃过了。 不仅自己吃过了，可能还给他的家人打包了。 贺闪闪热情的动作一滞。 那人手里的打包袋是透明的，那人走进后，贺闪闪还看清了袋子里装的东西，除了几个饭盒外，最上层还有一包糖瓜。 是啊，今儿已经腊月十八了，再过几天就是小年儿了。 北方这边的习俗是小年要吃糖瓜，如果贺闪闪没记错的话，就在三天前，这位顾客还拜托自己做点糖瓜，说要预定两斤，给家里的孩子吃。 糖瓜她已经叫陈萍和老金预备上了，不过现在看来，可能不需要了。 贺闪闪的脸被冷风吹麻了，她不知道自己跟那位顾客再见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估计有点僵。 刚缓过来的情绪，又有些压抑了。 进店，郭子那几个吃饱喝足，准备撤了，他对贺闪闪说：“这顿韩哥请哈。” 贺闪闪从柜台里数出了一沓票子，递给郭子，“这是刚才的菜钱，你们的饭钱已经从这里边扣除了，剩下的你帮我捎给韩诚吧。” 郭子在裤腿上搓了搓手，“这哪好意思啊，韩哥不会同意拿你钱的。” 贺闪闪却十分肯定，“他现在会要的。” “……成吧，那我捎给他。” 几人呼啦啦地正往店外走，忽然想起一阵“滴滴滴”的急促电子音。 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同时看向自己腰间，最后一个大高个举起了手，“是我，是我，我bp机响了。” 贺闪闪见那人腰带上拴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盒子，挺小巧轻便的，机身上有一个长条形的屏幕和几个简单的按键。 大高个拿起bp机，从那个长条屏幕上读取了一行字，然后就对同伴说，“我去回个电话。” 然后便奔到旁边的副食品店去找公用电话了。 “哎呦，傻大个也配上bp机了！？”这一伙中有人打趣道。 “可不，刚整上的，这不快过年了嘛，这小子也整一个玩玩儿。” “他bp机号多少？我记上点，回头有事儿呼他。” “91xxx。” “嘿，这号跟你的挺像啊，你的好像是91xxx吧？” 贺闪闪闻言，仿佛有一道电光火石划过她的脑际，无比相似的数字，甜心小妹也曾经告诉过她一组，但没说明是什么数字，只说那是可以联系到同样从末世穿到这里的“同类”的线索。 91740，她还清楚记得那组数字。 难道是那个“同类”的bp机号？ 贺闪闪的心头仿佛涌过一股热流，她竟然因为意外解开了一个谜题而感到激动。 不过话说，什么是bp机啊？他们末世可没有这个东东。 但是显然，比起了解什么是bp机，她更想搞清楚的是，她真的要联系那个“同类”吗？她之前可是一直对此嗤之以鼻的。 可是，在这个寒夜时分，当这几个顾客走出饭店，她很可能又要陷入长久的冷清和焦虑包围。 在这样的境地下，她突然有些想要联系ta了。 不管ta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穿来之前是什么人，穿到这里又是什么身份，贺闪闪很想找个同类说说话，聊聊彼此当下的境况。 以及问问ta，ta是否也遭到了职业的瓶颈？ta会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呢？ 第三十三章：几朵小窗花 如贺闪闪所料，当天晚上依然生意冷清，只有三位客人上门光顾，还都是在人民饭庄排不上号，实在没辙才跑过来对付一顿的。 贺闪闪心里哇凉哇凉的，下午韩诚送来那么多食材，原材料是不缺了，可没有客人也无从消耗啊，都烂在冰柜里最终不也都浪费了吗？ 做生意就是这样，开饭店又尤其的难。 成本太高，房租水电什么的就不说了，进来的食材保鲜期很短，不进货没有东西下锅你卖什么？进了货没有客人光顾，等于钱都打了水漂。 进退两难。 本来家里经济就紧张，贺闪闪有种闭眼走钢丝的感觉，一天天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最后夜里十一点多，贺闪闪准备关门的时候，傅司棋又来了。 她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也不知道下午那会儿她跟着韩诚跑出去，两人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会儿她掏出了二百块钱，不由分说硬塞给贺闪闪，“这不是放寒假了嘛，许姨也要回老家过年了，家里没人给我做饭吃，最近我就在你店里吃了。” 贺闪闪捏着那两张蓝紫色的大票儿，感觉手里沉甸甸的，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咋不上你哥店里吃去？” “他店里的菜口味太重了，就是纯素菜我也吃不惯。”傅司棋说，“还是你做的东西好吃，很合我口味。你就给我做下午那种蔬菜小球就行，当然如果能开发点别的样式就更好了！”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贺闪闪给她退回去一百，“这点就够你吃一阵的……” 但是却被傅司棋死死摁住了，“我去学校门口的西餐厅吃一顿，还得三四十呢，你做的不比他们好？你要自信，你做的东西值这个价！再说了，现在你冰柜里存货那么多，你就敞开了给我研发美味的素食，回头二百都不够呢！” 贺闪闪便没再跟她客套，把钱都收进了口袋，“那成，每顿饭我都给你记上账，只收你成本价。因为你这种定制的素食，我也是刚开始做，就拿你当试菜员了。回头你多给我反馈一些建议。” “成，没问题。”傅司棋显得很着急，跟贺闪闪把事儿说完以后，就匆匆走了，好像还有什么人在等着她似的。 贺闪闪目送她一路走远，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寒冷漆黑的夜色中。 合上店门之前，她打眼扫过整个街面，发现整条粉红街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许多店铺已经挂上了新年的装饰，大红灯笼、对联、玻璃门上的窗花什么的……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 可不呗，再有几天就是小年儿了，虽说现在厂里工人都下岗了，也没有放不放假那一说，但如今出门打工上学的家属或子弟可不在少数。比如傅司棋这种从省城大学回来放寒假的学生，厂里就有一大批。 也有极个别不回厂里过年的，贺闪闪记得原主和韩诚去了沿海后，当年春节就没有回来。 当然原主可不止是第一年的春节没回来，她在到了沿海的几个月后就出事了，不仅客死异乡，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连遗体都没能运回大厂。 一想到这，贺闪闪就心有余悸，觉得眼下能平平安安的守着原主父母过个年，简直太不容易了。 “明天我也去买点儿对联、窗花什么的，给店里装饰一下，添点喜气，搞搞过年的气氛。”贺闪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拉灭了店里的那盏玻璃吊灯，结束了一天的营业。 第二天中午，一见陈萍再往那个外带饭盒里盛米糊，贺闪闪就知道，她妈这是在给巴大爷准备午饭呢，便自告奋勇一会儿由她送到对面去。 陈萍倏地抬起眼皮看她，感觉挺意外的，“你愿意去？”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贺闪闪说，“巴大爷那人挺有意思的，而且他那儿有好多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陈萍点点头，“是，巴大爷看着是古怪了点，其实人不错。咳，妈原先还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呢……” “一样什么？”贺闪闪问。 “也没什么。”陈萍顿了顿，手上一直忙着准备巴大爷的午饭，“人总是对自己不熟悉、不认同的人和事存在偏见。” “偏见什么偏见？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贺闪闪说，“谁也不比谁更高尚，谁也不比谁更快活，没人有资格对别人品头论足。至少我觉得，巴大爷比这大厂里的许多人都要清醒。” “没错。巴大爷的问题只是在于，他有他自己的心结……”陈萍把饭盒都打包好了，递给贺闪闪，“但是他从没碍着谁，对吧？” “我知道的，妈，你不用担心我会对巴大爷有偏见。”贺闪闪提着外卖往外走，同时笑道：“至少巴大爷的饭钱都是按月提前结清的，给的还挺多。比那些喝完胡辣汤、吃个肉串都要赊账的人来说，可强太多了。” 陈萍也笑了，“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怎么觉得，你这丫头越来越财迷了呢？你不会因为巴大爷是咱家的大客户，才对他另眼相待的吧？” “那哪能啊，妈，您看我是那种人吗？”贺闪闪像只灵巧的兔子蹦到了店外，隔着玻璃和陈萍挥手再见，“我去送餐啦！” “臭丫头，别是被我戳中了心思吧，所以才逃得这么快……”陈萍摇摇头，嘴上嗔怪着，脸上却挂满了宠溺的笑容。 最近，她心里一直被强烈的幸福感充盈着，生下这个女儿十八年以来，最近这一个月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女儿不光在她身边陪伴她，还会为她分忧解愁，照顾生病的贺红星，打理店里的生意，甚至比她都上心得多。 要知道在过往的许多年里，陈萍都是独自承担着这个家里的生计，她一直被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偏偏老公和女儿都不理解她，还经常性地气她，让她十分寒心。 如今女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懂事了，开窍了，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这个家的希望。 陈萍打心眼里庆幸，一个月前女儿没有跟着别人离开大厂，而是留在了她的身边。 从前她对“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话并不认同，觉得孩子有出息就该远走高飞。现在却对此不能更赞同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贺闪闪第二次来杂货铺给巴大爷送餐，就显得轻车熟路了，表现也自然多了。 不管巴大爷需不需要，她首先用自带的干净湿布，把巴大爷的食槽仔仔细细擦了个遍，然后才往里装食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再把食槽慢慢拴在了巴大爷的脖子上。 虽然巴大爷今天格外沉默，一句话也没说，但食物递到嘴边时，他还是非常自觉地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依旧是不用费力咀嚼的流食，巴大爷手里的活儿始终没停，嘴上吸吸溜溜地快速吃着，不一会儿就全部解决干净了。 贺闪闪拿出一小碟肉干，弯腰送到旺财嘴边，旺财闻了闻味儿，似乎对今天的食物比较满意，撑起前肢，摇着尾巴，高兴地舔了起来。 “今儿就别让旺财舔您的食槽了，我拿后边水房给您涮干净。”贺闪闪解下巴大爷脖子上的食槽，转身进了杂货铺的里间。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通往里间的小门时，始终舍不得停手的巴大爷，手上动作一顿，脸转向那边看了许久…… 不一会儿，贺闪闪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来了，她把洗干净的食槽放在卫生纸上等着晾干。 然后就问巴大爷：“您这儿有窗花、对联什么的吗？哦对了，红灯笼也要一对儿……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给店里布置布置。” 巴大爷继续面无表情地做着手里的活儿，抬手指了指角落那边，“去那儿找，年货都在倒数第二个货架上。” “哦。”贺闪闪顺着巴大爷手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各种红彤彤、喜洋洋的装饰物。 她提着一对儿大红灯笼、几副对联、两串彩灯和一沓子红包，走到巴大爷的工作台边，“这些我都要了，咦，您这儿没有窗花吗？” 巴大爷专心埋头弄着手里的活计，没有立刻回答贺闪闪。 “您不是说，您这杂货铺里什么都有吗？”她环视一周，撇了撇嘴道。 巴大爷把手里的工具往台子上一甩，瞪着眼看向贺闪闪，不忿道：“要什么花样？我现给你剪。” “您还会剪纸呢？”贺闪闪脱口问道。 巴大爷却不乐意了，“这种小玩意儿我都不惜得动手，闭眼就能给你整一堆出来。” “是吗？”贺闪闪也来了兴致，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她还没看过现场表演的剪纸呢，据说剪纸在有些北方地区还是非遗项目，是一项非常有底蕴的民俗文化。 杂货铺里有些阴冷，而巴大爷的工作紧挨着窗户，不仅光线充足，而且从室外投射进来的几缕阳光到底让人感觉温暖些，贺闪闪不禁往巴大爷那边靠了靠。 只见巴大爷拿出了几张红纸，抽出其中一张，对折了几下，然后就拿着一把大剪刀，一下一下剪那叠红纸。 执刀的右手不停在改变力道和方向，下刀的轻重和深浅变化自如，左手也不闲着，非常流畅地做着配合，调整位置、变化方向什么的。 一个个被剪落的红角和碎纸飘下来，散成好几瓣，落在斑驳古旧的木质工作台上。 贺闪闪看得出神，姿势已由先前的直立，索性改为屈身下蹲，细细地去看巴大爷手上来来回回的每一个动作。 她拾起一片掉落在地的红纸屑，翻来覆去看了看，“您就这么直接剪，都不用事先描个图吗？” 巴大爷冷哼一声，“就那么几个花样，剪了那么多年，早都刻在脑子里了，一剪子下去都不用想，直接就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完整的窗花已经诞生。 巴大爷展开手中的窗花，各种纤细的红色线条纵横交错，精密无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将之扯断。 是个非常繁复的龙凤腾祥云的图案。 巴大爷捏着两边的角，举到贺闪闪的眼前，轻描淡写道：“凑合着贴吧。” 贺闪闪迎着窗户的光线看过去，由衷赞叹道：“哇，好漂亮啊！” 巴大爷耸了耸肩膀，这次冷笑出了声，只是伴着那笑的，明显还有一丝得意。 起伏错落的边框，刻着吉祥的图案，透过镂空处，还能看到窗外对街的闪闪的饭店。 这么一个独特的视角，原本被陈萍装修成绿色风格的店面，此刻罩在一团红线交织的红晕里，竟是难得的和谐，撞色撞得鲜艳异常，也吉庆异常。 这大概就是新年的意义吧。 贺闪闪从巴大爷手里接过这张剪纸，她那捏着红纸边缘的手指，正好被窗外射进的阳光镀上了亮眼的光芒，像是被调了透明度，她的手，她整个人，此刻也被衬得白到发光，比平日里更加的美丽动人了。 “咳咳……”看得巴大爷也忍不住嗓子一紧，连咳了几声，随即拿起剩下的几张红纸，咔咔就是一顿剪。 “你有想要的图案吗？” “都行，您看着剪吧，你剪什么我就要什么，肯定都好看。” 几分钟以后，第二个窗花就被铺在了工作台上，然后就是第三个，第四个……直到层层叠叠摞了一层。 每剪完一张，贺闪闪就要夸上巴大爷一番，还要问他这是什么图案，那是什么花样，运用了哪些剪纸技巧。 耽误巴大爷被中断了好几次，等聊完再下剪子时，还险些剪错了方向。 巴大爷自然是一通抱怨，贺闪闪就忙不迭赔罪，旺财也在一旁凑热闹，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大约是提前受了新年气氛的感染，杂货铺里的人和狗都有些高兴过了头。 最后，是陈萍隔着一条街、在对面大喊贺闪闪回去，贺闪闪才依依不舍地提着新购的一大袋子过年装饰准备离开。 走之前，贺闪闪眨巴了眨巴眼睛，问巴大爷：“您这儿卖bp机吗？” 第三十四章：赶紧找到那个人！ 巴大爷眉梢一飞，悠悠道：“你一个小姑娘，要那玩意儿干啥？踏踏实实帮你妈打理饭店的生意，才是正经事。” “这bp机就是用来联系客户的，方便接单送货什么。”贺闪闪心理素质果真是好到出奇，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口就来。 这下轮到巴大爷沉默了。 “我这里应有尽有”——这话曾是巴大爷亲口说出来的，自然也要由他亲自兑现。 半个身子伏在工作台上的巴大爷，此刻仰头看着贺闪闪，一脸沟壑纵横的皱纹拧巴成一团，孩子气地说，“我今儿要是拿不出个bp机给你，是不是太跌份了？” 贺闪闪嘿嘿一乐，“那不至于的，我就是顺嘴一问。街尾就有家通讯器材店，能办电话、卖bp机，听说大哥大也是有得卖的。就是大哥大太贵，得两万多一台，估计买的人不多。bp机就便宜多了……没事，回头我去街尾看看。那大爷您忙着，明儿我再来……” 贺闪闪正准备关上店门告辞，却听巴大爷大吼一声：“回来！” 吓得人已在店门外的贺闪闪一个抖落，差点把手里的饭盒砸地上。 她老老实实地重新跳回到店内。 巴大爷再次停下手里的活计，目光如钩似箭地钉在贺闪闪身上，右手拉开工作台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边掏出个什么东西，往台儿上一放。 “看看，这是啥！？” 巴大爷这话说得中气十足，说完嘴歪到了一边，显然的不服气。 贺闪闪定睛一看，是一只玫红色的小方盒儿，个头比她之前见过的bp机都要大，尤其是那个显示屏幕，比一般的屏幕要大了很多，感觉能容纳许多的文字信息。 可就是按键依然就那么几个。 作为一个从科技爆炸的末世穿来的科研员，别说贺闪闪以前长期接触各类高精尖科研设备了，就算是那个时代的日常通讯器材，一般也有完善的功能和复杂的操作按键。 所以现在面对那三个孤零零的按钮，贺闪闪就有种浑身解数使不出来的憋屈感。 值得安慰的是，经过她的综合评估，巴大爷提供的这个bp机，整体上还是比这个世界所有同类产品要高级很多。 “不错。”贺闪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就是颜色太艳丽了，还有没有低调一点的？” “这颜色多特别啊？现在市面上基本全是黑色的bp机，好多人梦寐以求的就想要个与众不同的，你倒好，非要找那些大路货？！”巴大爷认为贺闪闪是在故意挑刺，干脆黑了脸，呼哧带喘地，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贺闪闪也没别的意思，主要她是个实用主义者，黑色耐脏、便于隐蔽，贴身物品选择黑色，这也是她在末世养成的习惯。 但是眼下，贺闪闪目测，她要是不赶紧利利索索地把这只bp机收入囊中，巴大爷就能气得直接厥过去。 为了老人家的生命安全，她赶紧掏钱付账，“您这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货，这我还能看出来的。我现在就买！” 老爷子的情绪这才逐渐平复下来，斜睨着她道：“二百二，不议价。” “成。”贺闪闪恭恭敬敬地把几张纸币摊平，在巴大爷面前端端摆好。 巴大爷收好钱款，又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甩给贺闪闪，没好气道：“这是《常用短语代码表》，方便你用bp机收发代码，拿去吧，以后会有大用处。” 贺闪闪接过一看，上面果然列明了一串长长的代码和对应含义。 比如000是请回电，200是有事速回，300是深表谢意，500是祝你生日快乐，520是我爱你…… 贺闪闪笑了笑，把代码表双手奉还给巴大爷，礼貌地说道：“谢谢您，不过这个……我用不着。” 眼见巴大爷又有吹胡子瞪眼的趋势，她赶紧解释道：“您看您这机子的屏幕，起码是普通bp机的五倍大，用它来收发这么简单的数字代码，这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吗？” 巴大爷一下无话可说了，人家把他的东西夸上了天，他还能继续跟人脸红脖子粗的吗？ 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在巴大爷疑惑的注视下，贺闪闪家教良好地从杂货铺里退了出来，行走在人潮逐渐拥挤的粉红街上。 巴大爷搞不明白的问题，她心里当然是门儿清，但她不会跟任何人说。 九零年代的华夏，bp机全靠无线电通讯，这时的寻呼系统一般包括3个部分：传呼中心，信号站、接收器（bp机）。 bp机作为接收终端，纵然它有一个非同一般的大屏幕，中间传输信号的通道和中转枢纽（传呼中心和信号站）如果都容量有限的话，终端也是接收不到超出范围的信息量的。这个大屏幕就只是个摆设。 贺闪闪不知道巴大爷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大屏幕bp机，但肯定不能对接目前这个世界的通讯通道。 然而问题是，现在这个bp机落到了贺闪闪手里，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通过手里的尖端3d打印术，在现有通讯通道的基础上，进行分离会和，抑或拓宽加深，解构大厂传统的通讯通道，重新构建一个高精度、大容量的光频率传递网络，相比目前大厂的微波时频网络，可以提高数十个数量级的容量。 按照这个量级，贺闪闪接收一篇来自对方800字的小作文不成问题。 一想到这，贺闪闪就开始期待和那位“同类”取得联系了。她好久没在这么原始的科学阶段实施过改良和修复工作了，还真是有点手痒。 就是不知道那位“同类”从前在末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 如果恰好也是一位科学研究员，那么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做一些有趣的探索和尝试。 如果真能有所突破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助“核弹”连接到某个位面的无线网络信号！？ 到时候破解卡牌、做任务、和平杀怪什么的，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搞定？！！ 一股热流瞬间涌遍贺闪闪全身，久违地，她又有些兴奋了，她嗅到了热腾腾的战斗搏杀的气味。 她要赶紧找到那个人！ 第三十五章：你好！是你吗？你是谁？ 贺闪闪匆匆忙忙赶回店里，总算知道陈萍为啥这么着急地叫她回来了，原来傅司棋已经坐在店里等半天了，就等着贺闪闪给她做今日份的创意素食。 贺闪闪马不停蹄地进到后厨，立马开始忙活。 她原本制定了几套新的素食方案，但这会儿时间有限，只好依照上次的方式，暂且先给傅司棋做了一碟蔬菜小球。 谁让她在巴大爷那儿耽误了太多时间呢？ 冷柜里现在最多的就是大白菜，所以贺闪闪拿出一小颗来，将之绞碎过滤后，得到的是黄色的汁液，最终凝结而成的便是一些晶莹剔透的黄色小球。 傅司棋满怀期待地等上菜，又满怀期待地将小球送入嘴里，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今天的爆浆小球，口感虽与昨日无异，但裹在那层晶膜内的汁液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冬季大白菜的清甜是其他任何蔬菜无法比拟的，做成这种小球就是yyds。 傅司棋毫不含糊地接连吞下，吃得一脸陶醉。 贺闪闪在她对面，观察着她品尝过后的反应，看她这表情心里就有谱了。 再仔细一看傅司棋今天的精神状态，好像比平时都要好了许多，面色尤其红润，原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现在看着更加粉嫩紧致，连先前下颌处的几个小红疙瘩都全部消失不见了。 “呦，今儿气色不错，”贺闪闪伸手戳了下傅司棋的肩膀，诡笑着问道：“是不是昨儿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啦？” “哪儿有什么好事？”傅司棋面上一羞，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告诉你，我感觉你这个小球吃完效果特别好，吃完我神清气爽的，昨晚睡得也特别香，今早起来发现皮肤状态也变好了，原先脸上有些小的青春痘也都不见了。” “真有这么神奇？”贺闪闪自己都难以置信。 “真的！所以今天我早早过来找你了。”傅司棋激动地拉着贺闪闪的手，“你说，我要整个寒假都在你家吃饭，是不是开学就成仙女了？” “呵呵，你现在也挺仙儿的……” “我再追加二百。”傅司棋掏出二百元大票，甩在饭店柜台上，“你必须收着，不收我可就生气了！之前我只打算每天中午来吃一顿，因为以往我都是过午不食的。但是为了你的定制素食，我决定，以后晚上也吃一顿！” 贺闪闪闻言，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傅司棋什么主儿？前两天还是每日进食量以粒米为单位，吃几粒米、两根草就能顶一天的修仙派，现在居然主动提出一天进食两顿。 贺闪闪诧异地点点头，收下了那笔预付的定金。 与此同时，她的识海内飘过甜心小妹的电子音：【‘卡牌leviathan’任务进度：目前点亮区域共计12%，待点亮区域88%】 “我还有事，先走了。”傅司棋随即像风一样消失在贺闪闪眼前，只留下一串甜美轻灵的声音，萦绕在店内，也萦绕在贺闪闪心头。 贺闪闪勾唇一笑，真心为傅司棋感到高兴。她打开店里的账本，低头在上面记上了刚得到的这笔收入。 如果没有傅司棋和巴大爷这种每天固定的客人，最近闪闪的饭店业绩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比如此刻，店里又是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贺闪闪干脆拿出了刚从巴大爷那买来的那些过年装饰，想给店里也红红火火地装扮上，说不定就带来喜气和财运了呢？ 说干就干，贺闪闪在门口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又把长长的彩灯绕门口的大柱子缠了好几圈，还真别说，店面一下子就鲜亮了起来。 她又往那只大袋子里翻腾了一阵儿，对联现在还不能贴，得等三十儿那天才行，对了，还有窗花，这么漂亮的窗花可得赶紧贴上…… “闪闪，贴窗花呢？”门口走过一位大婶儿，热情地跟贺闪闪打招呼。 “是啊婶儿，吃了吗？”贺闪闪也笑脸相迎地回应。 “吃完了，就在北头的人民饭庄吃的。”那位婶儿毫不顾忌地答道，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妥，也不在意贺闪闪的反应，就好像在跟贺闪闪唠着稀松平常的话儿那般。 这位大婶儿几天前还是她家最忠实的顾客之一啊。 贺闪闪一愣，目送大婶儿欢快地扭着屁股走远。 现在人们已经这么不屑于遮掩和回避了吗？ “闪闪，外头这么冷还干活呢？赶紧进去暖和暖和吧。”身后又一个声音飘来，贺闪闪转身一看，也是个老顾客。 贺闪闪正准备招呼他进店，低头又见到对方手里拎着的外卖袋，“人民饭庄”那几个鲜红的大字就像刺一样，刺得她心里抽抽地疼。 “走了啊！回见。”随口的应付过后，那人也是一闪而过。 人已走远，插在她心里的刀却拔不出来。 贺闪闪把窗花贴在进店的玻璃门上，一边贴她一边用手指描摹窗花的线条和纹路，这么惟妙惟肖的窗花，只怕是没人愿意来欣赏了…… 贴完了窗花，贺闪闪怏怏地走进店里，她那忧愁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这间凝结了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心血的小饭店，那么精致，此刻却空无一人。 贺闪闪咬着嘴唇，从兜里掏出了那只bp机。 半个小时前，她已经用“核弹”改造了它的通讯通道，她可以直接和传呼中心、信号站建立联系，把自己想说的话传送出去，而不是像大厂里的其他人那样，需要打电话给寻呼台。 现在只要她按下启动键，通道就会带着她找到那个人。 她的心开始咚咚狂跳，按键的手也有些颤抖。 启动。 一道蓝光瞬时从那只玫红色bp机的屏幕处投射而出，在贺闪闪面前铺陈开一幅视野宽阔的悬浮屏。投影正中是一个对话框，框内有一个不停闪烁的光标，在提醒她尽快输入想说的话。 贺闪闪将悬浮屏拉进，在bp机仅有的三个按键上不太熟练地操作着。 这么打字真是费劲，打一句话她得捣鼓好半天。 大冬天的，生生把她急出了一身汗。 靠，回头得给这个bp机整一套语音输入设备。 【to91740：你好！是你吗？你是谁？】 思虑再三，最终贺闪闪发出了这么一条消息。 发完以后，她只觉得好傻、好怪、好唐突。 是她主动联系的人家啊，还有脸问对方是谁？ 而且说好的800字小作文呢？又是买大屏bp机，又是拓宽信道的，玩这么大，最后只发8个字算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Fight to the death！ 就在贺闪闪抓耳挠腮地琢磨着，怎么把那条无厘头的消息撤回之际，她手里的bp机响了，清亮的“哔哔”声十分尖锐，响彻整间饭店，直刺贺闪闪的耳膜，惊得得她手一抖，差点把bp机砸地上。 她赶紧点开启动键，硕大的屏幕上显示着，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to91890：你好！就是我，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原来她的bp机号是91890，贺闪闪也是现在才知道。 “不过这个……烟火，什么鬼啊？”贺闪闪看得一头雾水。 如果说她之前发出去的消息是无厘头，那这个回复就有些无理取闹了。 不过，抛开内容来看，对方竟然这么迅速地回复了，这本身就证明，ta也是个技术高手，对于就地取材、就手改造这一套很是得心应手。 应该是个同道中人没错了。 那么贺闪闪是不是可以试着和ta交流一下穿越的经验呢？ 这些天她实在是太郁闷了，跟谁都不能说，憋得相当之辛苦。 管ta呢，反正ta也不知道她是谁，从ta云山雾罩地跟贺闪闪打马虎眼的架势来看，似乎也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那就正好！ 贺闪闪可以无所顾忌一吐为快，至于ta怎么想，后续回不回复，如何回复，那都是后话。 只要能纾解自己的情绪，把憋了一肚子的话说出来，别人的意见真的没那么重要。 就这么想着，贺闪闪开始慢慢组织语言。 【to91740：你好！ 现在我的耳边充斥着一首名为《恭喜你发财》的歌曲，演唱者名叫刘德华，据说是这个世界里非常著名的一位歌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反正是从没听说过。 就在刚才，我得到了一些非常漂亮的窗花，将它们贴在了我的店里。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徘徊的，是那首jennymitchell的《我希望找一条河流带我远走》，歌曲可能有些忧伤，可能与现在喜庆的气氛不符，但我莫名地就是想起了这首歌。 以及教会我唱这首歌的人。 我的爷爷。 是的，我在末世的爷爷。我没有父母，但我有一个爷爷。 非常疼爱我、教会了我所有知识、道理、爱和希望的，爷爷。 即便是在末世，他也与我天人相隔了。但我此刻非常需要他给我一些建议，告诉我如何走出眼下的泥沼。 或者，仅仅是冲一杯他非常擅长的黑咖啡给我喝，最黑、最浓、最苦的那种，也能让我无比清醒。 就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他若无其事地递给我一杯黑咖啡，然后不紧不慢地告诉我：一切难关终将过去。】 贺闪闪千辛万苦地将这长长的一篇敲完，感觉手指都累得发酸了，也感觉自己絮絮叨叨地过于啰嗦，也有点失礼。 结果一统计字数，还不到400个字，连800字小作文一半的标准都没达到。 以前贺闪闪写个论文或者学术报告，动辄十几万字，都是轻轻松松一挥而就。 而现在这种掏心窝子的感言，写个二三百字都嫌多。 算了，不管了，就这么发吧，爱谁谁。 按下发送键后，贺闪闪长舒了一口气，只感到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这样就够了，目的达到了。 贺闪闪安静地坐着，四周被空荡荡的桌椅包围着，店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店外却格外热闹，混杂着音响里滋滋啦啦的歌曲声、吵吵嚷嚷的男女人声，隔着一道玻璃门，把两个世界的氛围区分得异常鲜明。 贺闪闪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bp机，等了许久，这次对方的反应没那么迅速，直到打烊了也没再给贺闪闪回过来消息。 贺闪闪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唐突了。 她将bp机揣进大衣的口袋里，拉灯，关店门，准备顶着夜幕和寒风独自回家。 大概是快过年的原因，粉红街这几天热闹非凡，好些人整宿整宿地泡在那几间娱乐场所，打游戏的、玩麻将的、打桌球的……比着赛地熬夜爆肝。 这时候其实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人们玩累了，总会想要整点宵夜什么的。 不过现在这种好事轮不到闪闪的饭店了，人民饭庄最近改成了24小时营业，那些夜猫子搭伙结伴地光顾人民饭庄，贺闪闪连一个客人都捞不着。 所以今晚才会照例在12点之前收工关门。 慢慢踱步在人行道上，直到拐过了粉红街，绕到其他僻静的生活区小道上，贺闪闪被压得喘不过气的心脏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也是因为四下里足够黑、足够静，所以当那只躺在贺闪闪大衣口袋里的bp机突然响起的时候，她才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贺闪闪伸手去掏口袋，一束耀眼荧光漫散开来，投映在她的脸上，将那微微翘起的嘴唇照得分明。 【to91890：原谅我回复消息有点晚，刚才我有点忙，而且我特意花了点时间去搜索你提到的那首歌《我希望找一条河带我远走》，旋律非常优美，歌词也动人心弦，我承认我被它感动了。 此刻，我的耳边依然萦绕着这首歌的旋律，照这个趋势下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完整地唱出这首歌了。 你说你需要爷爷的建议，我想问一下是哪方面的建议，我能帮上忙吗？】 冷风把贺闪闪的手指吹得僵掉了，她不停地颤抖着，目光紧盯屏幕，青涩面容被那层浮游荧光映得斑斓。 ta能帮上忙吗？贺闪闪期待的不正是这个吗？ 于是她飞快地回了一句——【to91740：求之不得。】 【我只是觉得……】 贺闪闪敲字的中途，正在努力酝酿措辞，可惜子夜时分的气温太过冰冷，将她冻得思维都呆滞了，想要临时组织合适的语言，实在有些困难。 【叮铃铃——】 忽然，bp机发出一串不同寻常的异响，贺闪闪慌忙拿起来一看，屏幕上的消息提示显示：【对方请求与您进行在线实时对话。】 与此同时，原本单调的书信界面，变成了操作相对复杂的对话框，醒目的红色字幕不停跳动闪烁着，询问贺闪闪是否接受该邀请。 贺闪闪心尖猛然一颤，别说她在末世就是个严重“社恐”，对各类名目繁多的社交软件避之不及，即便她以往经验丰富，此刻在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使用全然陌生的工具、与全然陌生的人直接对话，这就足够令她惊声尖叫、无以承受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冲出嗓子眼了，一团疾速奔涌的气血直冲头顶，原本干燥冰冷的手心也凝出一层薄汗。 怎么办？真的要接受吗？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原本贺闪闪也只是想尝试性地找个发泄情绪的对象，根本没有指望对方的回应。 现在倒好，对方不仅回应了，还要求对聊，这这…… 聊天本来就是贺闪闪最不擅长的事。 但是退避也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人是她主动招来的，总不能人家一回应，她反而怂包了吧？ 况且这人能随手便将这么老旧的寻呼系统，改为实时对话系统，这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但凡这事儿跟技术和研究沾上边，贺闪闪就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求知欲和征服欲。 就冲着人家这技术水平，贺闪闪也得虚心请教一二啊。 贺闪闪稳了稳心绪，深呼吸一口，郑重地按下了接受键。 几乎是在她接受的那一瞬间，对方就同步发来了消息，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to91890：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现在会在网上。】 贺闪闪心跳愈发激烈了，像是千军万马开战前战鼓擂动般那么热烈。她还根本没想到如何回复，对方的第二条消息又来了。 【to91890：你好！】 【to91890：我猜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我好像对此还挺在行的。】 【to91890：和爱情有关吗？】 对方发来了一连串的问题，让贺闪闪措手不及，这人太自来熟了，如果说贺闪闪是“社恐”，那这人十有八九是个“社牛”。 随口就问那么隐私的问题，贺闪闪当即有点被噎到了。 【to91740：不，跟我的工作有关。最近我遭遇了一个很厉害的竞争对手，他搅得我的生意一团糟。】 【to91890：你从事的什么工作？】 贺闪闪眉头一皱，对方过于直白的询问触碰了她的安全距离，令她心里涌起微微的不适。 先前她还觉得对方挺有界限感的是怎么回事？ 贺闪闪十分直白地警告ta，【to91740：请不要询问细节好吗？】 【to91890：ok！！不过在我不知道具体细节的情况下，有些建议可能不那么中肯。】 【to91740：……】 【to91890：既然如此，我就只能劝你揭竿而起了。】 【to91740：揭竿而起？】 生于末世、长于末世的贺闪闪，从未听说过这个典故，当下心中就一片茫然。 【to91890：在华夏国一个非常久远的朝代，统治者不顾人民死活，强制征集大批农民必须在指定日期到达指定地点。但是农民们遭遇了山洪，无法前进。按照当时律法，误期是死，起义造反也是死，为头的农民就鼓动大家拿起木棒做刀枪，砍下竹子当旗杆，一起浩浩荡荡地起兵造反。】 贺闪闪看完这一大段，只觉得心中更谜了，【to91740：所以呢？这跟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to91890：所以你的那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给你造成了如此大的压力，跟强权者有什么区别？有压迫，就有反抗，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揭竿而起，奋起反抗！】 【to91740：……】 【to91890：你必须要站起来，勇敢地面对他，这不是面子问题，也不是我们个人的问题，这事关我们在这个世界能否生存下去的问题，事关我们这个族群在这个世界的尊严！你是“末世穿越者”的一份子，请你代表你自己，同时也代表你的同胞们，向你的对手大声宣战，而我会一直为你加油，fight，fight，fight!fighttothedeath!】 贺闪闪摁灭了bp机，眼前的世界重归一片黑暗。 她的脑子里来回闪现着91740刚才的那一番话，看似驴唇不对马嘴，但不得不说，在她风雨飘摇的内心，还是起到了一丝鼓励的作用。 “fight，fight，fight!fighttothedeath!”贺闪闪的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两句话，忽然奇迹般地感到，有一簇星星点点的火苗正从她的身体里复苏，并且越烧越旺，渐有燎原之势，说话就能将她的小宇宙整个点燃。 横竖是把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什么不轰轰烈烈地拼它一把呢？？ 贺闪闪一路走一路自我洗脑，愣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深夜，走出了气贯长虹的气势。 不一会儿，贺闪闪就走到了自家楼下，正准备进单元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暴躁强劲的机车声，在寂冷的夜空下发出狮吼般的轰鸣。 贺闪闪忙扭头一看，是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铃木太子，而骑车的不是别人，正是韩诚。 那辆嚣张的摩托车甫一驶入这片老旧空地，前前后后都写满了格格不入，像是一个来者不善的闯入者，那两只改装后的前车灯将四下里照得晃如白昼。 原主从前非常喜欢这辆车，非闹着要韩诚买下来，有事没事就叫韩诚骑着它带自己满世界兜风。 而此刻的贺闪闪，对这种中二无脑的玩意儿则是嗤之以鼻。 “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贺闪闪现在满脑子都是饭店的生计问题，根本懒得跟韩诚磨叽。 “我就是想通了！”韩诚说，“所以今儿我来告诉你，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我要跟你一刀两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浪费生命了，我要做该做的事，爱该爱的人！” 很好！贺闪闪从心底里给韩诚鼓掌，看来这两天傅司棋没白忙活。 “行了，我也通知到你了，任务完成，我撤了。”韩诚发动摩托车，说话就准备潇洒地离去。 就在韩诚即将化作闪电流星转瞬即逝之前，贺闪闪又一把拉住了他。 正愁没有头绪呢，现成的一个壮劳力就送上门来了，贺闪闪岂有错失之理？ 她满脸堆笑地问韩诚：“我记得你是学中文的啊？” 韩诚一脸懵逼地回答道：“对啊？” 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撇开贺闪闪的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虽然我是中文系男神一枝花，但你再想高攀也是不能够了。” “不是不是不是，男神误会了！”贺闪闪连连摆手，为了“fighttothedeath”，她也是豁出去了，舔着脸求韩诚道：“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小小忙。” “什么？”韩诚觉得这画风转变得过于突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看咱现在也回归普通朋友了，我呢也确实遇到些难处，朋友之间帮个小忙，不过分吧？” 韩诚这人别的不敢说，仗义是真仗义，只是略一思忖，便爽快答道：“你说吧，兹要是我办得到的。” “得嘞！韩大才子您肯定没问题！”贺闪闪眉开眼笑，“我就是想借助你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文学造诣，帮我写篇文章，宣传一下闪闪的饭店呗？！” 第三十七章：韩诚发表署名文章 随着农历新年的临近，大厂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游手好闲的队伍更加壮大，人们成群结队地穿街走巷，尤其又以粉红街的人潮最为汹涌。 好像有了过年这个借口，所有人都能堂而皇之地放纵，都处在极致的享受和玩乐中。 像极了一群沉湎于水中的病鱼，拼命地戏水和摄取氧气，只为在临死前激起一波更凶猛的水花，用以留存自己活过的痕迹。 加上这个时候，人们多多少少兜里有点闲钱，即便没有，搜肠刮肚也能整出几个子儿来，大街上随手一捞都是一把购买力十足的主儿。 在这个关键的当口，韩诚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在人手一份的《大厂日报》上发表一篇署名文章，名为《相约心灵：美食即慰藉，远非充饥那么简单》，将闪闪的饭店招牌的定制美食大大夸赞了一番，并以此为突破口，强势攻击人民饭庄那种流水式快餐，称其为工业文明下产生的怪胎，食物没有灵魂、没有温度，不过是哄骗人们的胃、腐蚀人们心灵的“毒药”。大家应该在填饱肚子的同时，不要忘记传承千百年的传统烹饪方式，要感恩一道一道的专属定制，呼吁人们给迷惘的心灵留一点慰藉的空间。 不得不说，韩诚的文笔犀利，思想深邃，能用血淋淋的语言直击人的内心。 难怪当年高中时，他就是大厂子弟高中的“高冷文人”，是备受语文老师器重的天才，他每次的作文都要被所有老师争相传阅，甚至好几个女老师都自称他的“头号粉丝”。 虽然后来，因为严重太偏科，数理化全部不及格，韩诚没能考上省城大学中文系，但在海州师专中文系那也妥妥是金字塔尖的人物，在《海州师专学报》《海州日报》上发表千字长文都是家常便饭，毕业那年更是在《海州日报》上开设了专栏。 就是这么个人才，难怪会被傅司棋暗恋了十年。 结果在原书中，韩诚大概脑子抽了才会被贺闪闪忽悠着去了南方，那种被经济洪流冲击的城市根本不能让韩诚得到真正的施展，他被迫去一家小报做了实习记者，结果钱没赚到几个，还因为太忙疏于对贺闪闪的照顾，致使贺闪闪最终走上歧路。 事业失败、痛失爱侣的韩诚，回到大厂后，在傅司棋的鼓励和引荐下去了省城日报实习，然后边工作边读了个专升本，后来还考了省大中文系的研究生，几年后更是留校任教，出版了几本自己的文学著作，至此走上人生巅峰。 贺闪闪手里捏着那份《大厂日报》，将韩诚帮她写的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细读了一遍，诚心拜服。 她由此也更加坚定了信念，一定要力促韩诚和傅司棋在一起，让他们修成正果，也是帮韩成尽早实现人生价值。 韩诚的这篇文章不仅感动了贺闪闪，还感动了许多大厂职工。 文章发表以后，在整个大厂形成了轩然大波，许多被工厂抛弃了的工人，觉得自己无能，是工业时代的悲哀，现在却频频光顾人民饭庄，继续用金钱和生命为流水线上的工业制造买单，顿时有种被欺骗、被戏耍的感觉，纷纷开始抵制人民饭庄，开始结伙反对人民饭庄的生产和经营模式，并以实际行动来支持闪闪的饭店，同时也是给自己迷惘和不甘的灵魂一个交待。 但无论如何，人民饭庄打出的“超低价”和“高性价比”都是贺闪闪无力招架的，也是无数捉襟见肘的大厂人民无力抵抗的，人民饭庄依旧客流如潮、红红火火。绝大部分的人依旧选择在饱腹的满足中麻痹自我。 借着这拨势不可挡的消费潮，也借着韩诚掀起的这场轰轰烈烈的意念交锋，贺闪闪的饭店生意竟也起死回生了，虽然还不至于跟人民饭庄抢生意、打擂台，但帮对手分担一些超出接待能力的冗余客流，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光是吃人家吃剩下的，也足够闪闪的饭店在年前大赚一笔。 贺闪闪找韩诚帮忙果然没错，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第三十八章：植物肉 眼下大大超出预计的忙碌，不仅不会使贺闪闪后悔和抱怨，反而让她心情大好，而且她是越忙越带劲，越忙越能找到成就感。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无事可做才让她感到空虚、失落、忧愁，忙碌让她充实且兴奋。 从头脑到四肢，从身到心，全方位的积极活动，才能使她的身体分泌源源不断的多巴胺，这种激素让她感到快乐。 在源源不断的如流水一般的食客中，总有一位铁打的忠实粉丝，一日三餐雷打不动地按时光顾，而且是满怀虔诚、双手合十地一边膜拜一边耐心等待着上菜。 傅司棋此时在店里一个边角的位置默默坐着，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出菜口，翘首以待贺闪闪端着盘子走向她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眼前。 连续几天吃贺闪闪为她定制的素食，傅司棋几乎是上了瘾。 味道是一方面，清新的味道和精致的卖相，都让她欲罢不能。 但更重要的是贺闪闪做的美食，使她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改变，气色通透、面若桃花，堪称有美容的奇效。 连傅司棋那位苛刻冷漠的妈，昨天都破天荒地在凝视她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你最近的状态，好像出奇的好。” 许姨更是直接问傅司棋，是不是吞了什么神奇的金丹，直接从炼气期进入元婴期，打通了筋脉后，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这些都让傅司棋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之前她吃素、严格控制身体的油脂和碳水，说到底就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美貌。 她虽然生在一个人人羡慕的家庭，有家人的疼爱，家庭条件也颇为殷实，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生活，但她依然觉得出了这个家门，外边人就不会惯着她，也没什么人欣赏她。比起贺闪闪那种柔美娇小、更受男生青睐的女生，她傅司棋的魅力显得微乎其微，根本吸引不了别人的目光。要不然为啥韩诚从来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贺闪闪，却从来都不看她一眼呢？ 现在好了，自打吃了贺闪闪的定制餐，她不仅不会发胖，还变得比以前更美了，这不正是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吗？ 此刻，傅司棋左手拿勺，右手执筷，做好了大快朵颐的准备，就等着贺闪闪一上菜，她就来个气吞万里如虎。 但其实根本没什么“虎”给傅司棋吞，就她那点小猫食儿的量，也就老虎的指甲盖儿那么大。 毕竟她是从一顿饭十粒米的程度进化而来，即便现在一日三餐按时摄入，食量也还是比一般人小得多。 不过今天，贺闪闪决定给傅司棋来点突破。 她早就对傅司棋吃素这一点不满了，年纪轻轻的，又是个女孩儿，偏要吃什么素？ 长期不摄入脂肪和蛋白质，还缺各类维生素，长期以往，容易骨质疏松、抵抗力下降、贫血，这些都是问题。 这也是之前傅司棋面色惨白、手脚冰凉、怕冷的原因，据说她还生理周期紊乱，激素不调，爱长青春痘，爱感冒，这些都是长期吃素的坏处。 贺闪闪以前还听人说，吃素的女人容易怀不上孩子，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今天，她打算尝试着帮傅司棋突破心理障碍，至少让她改变一下对肉食的偏见。 其实有一点还是值得贺闪闪欣慰的，那就是傅司棋最早之前是吃肉的，而且还挺爱吃，完全是为了控制体型才吃素的。 也就是说，她本身并不排斥肉，以及肉的味道。 这就好办了。 贺闪闪首先取一小碗豌豆，冲洗干净后放入离心机，分离出了豌豆中的蛋白，再将之与经过修饰的海藻酸盐组成可定制的、可被3d打印的支架。 然后再使用牛肌微型细胞作为培养人造肉的细胞，制作出一种以琼脂作为培养基的“挤出式”3d打印方法。 对于贺闪闪的宝贝“核弹”来说，牛间重置干细胞是一种非常适合做人造肉培养的细胞类型。 “核弹”基本上可以完美还原高品质牛排的肌肉纤维，及其“切割肉块”的纹理，让人体验到咬下肉的口感与嚼劲。 通过以上一系列复杂的工序，贺闪闪才得到一小块看上去可以以假乱真的“牛肉”，约100克左右，颜色和质地她都相当满意。 然后就是对这块“牛肉”进行烹饪了。 贺闪闪最终选择了用空气炸锅来处理这块“牛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让傅司棋尝试吃肉，只能循序渐进。 如果用大厂人民深爱的铁板烧或者炭烤之类的方式，无疑需要加入一些油，那一定会让长期吃素的傅司棋感到油腻恶心，无法下咽。 而空气炸锅是利用空气替代原本铁板上的热油，让食物变熟。同时热空气还吹走了食物表层的水分，可以使食材达到近似油炸的效果。 这种无水无油的烹饪方式，既能契合傅司棋清淡的饮食习惯，也非常的健康，可以符合她的需求。 实际上贺闪闪也是这么操作的，最后得到的“牛肉”也完全符合先前的设想。贺闪闪没有多做调味，仅仅是在“肉”的表面洒了一点点细盐，用以激发并调和“肉质”原本的香味。 因为贺闪闪很清楚傅司棋还是个标准的“颜控”，所以她也不忘在装盘后，对这道美食做了简单的装饰，两颗翠绿的西蓝花、一颗鲜红的圣女果对半切开、几颗娇小可爱的蓝莓，缀在那一小块“牛排”周围，将整只瓷盘拼合成了一幅错落有致的手绘画。 当贺闪闪将盘子放在傅司棋面前时，傅司棋先是眼前一亮，为那高超的摆盘和巧妙的配色所折服，但当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块“牛排”上时，柳眉星目之间被生生挤出了一道淡淡的川纹。 傅司棋仰着脸，哀愁地看向贺闪闪，“闪闪，你知道的，我只吃素。” “我当然知道啦！”贺闪闪不以为意道：“这全都是素食啊，无脂无油无水，高营养健康大餐。” “这不是牛排吗？” 贺闪闪直摇头，道：“这是‘植物肉’。” 傅司棋不解，依然是拧着眉问：“什么？” “就是用富含植物蛋白的食材，模拟真实牛肉的质地和口感，做出来的人造肉。” 傅司棋惊呼：“这是用素菜做出来的？也太像牛排了吧！闪闪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贺闪闪微微一笑，对于她来说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找一种适合用作3d打印“培养肉”的支架材料，制造出与真肉的肌肉组织质地相同的微纤维而已。 但这些都不能对傅司棋说，她也许根本无从理解，一知半解地外传，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贺闪闪只是非常淡然地劝傅司棋先试一试，“我当然不会骗你，虽然吃的时候口感和真肉一样，但吃进去以后，你的身体会诚实地告诉你，这些食物到底是什么。” 出于对贺闪闪百分百的信任，傅司棋毫不犹豫地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许久没有品尝过的肉香瞬间占领了傅司棋的口鼻肺腑，勾起了她在记忆中尘封已久的味觉体验。说实话，小时候的傅司棋挺爱吃肉的，可以说是无肉不欢，刚开始吃素的时候，她还一度觉得非常痛苦。 现在好了，久违的肉味对傅司棋肚子里的馋虫一呼百应，两者如天雷勾地火一般，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化学反应，激得傅司棋口中唾液横流，在舌尖的如山洪暴发一般轰然炸开。 傅司棋迫不及待地拒绝那“肉”，熟悉的纤维组织的质地和口感在她口腔中不断跳跃翻腾，组织间的汁液冲破漫散开来，那弹牙的质地，嫩滑的口感，几乎让傅司棋泪流满面。 她是闭着眼睛，吃完整盘“肉”的，期间一直有晶莹的泪花从她的眼角滑落。 贺闪闪不知道她是在享受还是羞于和自己对视，牛排一定好吃到哭，而当一位美女真的因为吃到美食而泪流成河，也确实太夸张了点，难怪傅司棋怎么都不敢睁眼看人。 贺闪闪只好再度开口打破僵局，“这种植物肉还具有更高的营养价值，即便你已经很久只摄取单一食物种类，对你造成过敏反应的风险也非常低，你完全可以放心食用。” 傅司棋这才睁开了眼，眼中仍是盈盈的饱含着泪光，看得人格外受触动，“我就知道，闪闪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第三十九章：自卖自夸 腊月二十八，全华夏民族都进入了一年之中最为放纵的阶段，度最悠闲的假，玩最疯狂的游戏，吃最肥腻的美食。大厂人民碍于条件限制，吃喝玩乐的各项指标都要打一些折扣，但是并不妨碍这个微型社会成为短暂享乐的天堂。 比起绝大多数人的放松心态，贺闪闪则是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不仅是因为闪闪的饭店迎来了开业以来的客流暴涨，整个店面随时都处在水泄不通、人满为患的状态，手里有了些余钱的人们都想过来一品芳泽，看看这个被吹上了天的私人定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美食。 偏偏科研员出身的贺闪闪，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不会因为顾客太多就放低要求和标准，她会对到店的每一位客人进行餐前调查，了解客人的身体状况、口味和需求等，再针对每个人不同的情况制定独一无二的定制方案。而且每一道定制美食都是人们从未吃到过的味道和口感，甚至外观和形态都很新奇，极富创意，因此吸引了许多年轻食客。 凡事光临过闪闪饭店的人，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味蕾和心灵的巨震，被颠覆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饮食观，不仅食髓知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还会拉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过来品尝。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闪闪的饭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面临了巨大的接待压力。 fighttothedeath！这是94170给她的忠告和鼓励，正是因为这句振奋人心的口号，才让贺闪闪最终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地迎战，如今才能于绝处逢生，迎来转机。 现在机会来了，贺闪闪依然把这句“fighttothedeath！”记在心头、挂在嘴边，鞭策自己继续努力，稳固胜局。 在连续接待了32位顾客后，做定制餐食做到手软的贺闪闪，决定给自己放个一刻钟的小假，反正老金也能帮忙处理一些简单的单子，此刻她必须走出后厨，找个地方放松一会儿。 然而，才刚走进前店，呼啦啦的人流和潮热扑面而来，差点把贺闪闪掀个大跟斗。 她脑子更懵了，突然感觉无处可去。 因为前后门也都被包围了，只要一推门她就会像个当红明星那样，被一堆忠实食客团团包围。 贺闪闪只好躲在后厨和前店连通的那个窄小的走廊里，在这个唯一留有空隙的空间里喘口气。 她面对着贴满了绿色大树壁纸的墙壁，深呼吸几口，抻抻胳膊拉拉腿儿，假装自己真的进入到了静谧广阔的大自然，全身上下的肌肉和绷紧的神经，都暂时松懈下来。 只是好景不长。 “闪闪，大厂电视台的转播车已经开到门口了，你赶紧出去迎接吧！” 陈萍尖利的嗓音穿过人潮，直直灌进了贺闪闪的耳中，贺闪闪全身又是不受控地一紧。 这就是贺闪闪目前最怵头的挑战之一。 她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低调踏实的实干派，忙和累她不怕，冷板凳坐穿也不怕，就怕对着摄像机接受采访和当众发言，自吹自擂、自卖自夸这种事，她实在做不来。 贺闪闪双手捂脸，从指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知道了，妈，再给我一分钟。” 她又给自己拉了个长长的筋，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设，最后才决定硬着头皮往外冲。 边冲还边摆出挥拳迎战的手势，看样子誓要将“fighttothedeath！”的精神进行到底。 匆匆路过柜台的时候，贺闪闪才发现韩诚来了，陈萍正拉着他一起看《大厂日报》，打开的那页还正巧就是韩大才子些的那篇文章，《相约心灵：美食即慰藉，远非充饥那么简单》。 看陈萍那一脸骄傲的神情，还不时向周围的客人夸耀一番，贺闪闪就知道自己老妈误会了什么，陈萍一定默认韩诚是她的准女婿，所以才会对韩诚出手帮忙这事非但不心存感激，还觉得理所应当。 反观韩诚，只是冷漠而疏离地看着陈萍，偶尔伸出一根手指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的镜片那么厚，也阻挡不了他紧皱的眉心和不屑的目光。 那种目光贺闪闪并不陌生，只是韩诚以前从未将之投射在她和她的家人身上，反而是傅司棋，应该领教过无数次。 贺闪闪此刻没心思和韩诚解释，也没时间把来龙去脉讲给陈萍听，而是快步走到店外，去接待专程赶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了。 她很不熟练地和陌生人交际应酬着，但即便是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她也在尽力去做。 而此刻店内热烈的读报气氛，并未因贺闪闪这个年轻店主的存在与否而有所变化。 陈萍依旧倍感自豪，顾客们依旧情绪高涨，边吃边应和着，除了韩诚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 “现在整个大厂里里外外，还有人没读过小韩这篇文章的吗？”陈萍高声说道：“我跟你们讲，这么有深度的文章，如果谁还没读过，我都不同意，你们知道吗？” “是是是，我们都是被韩大才子这篇文章深深触动，所以才过来一试的。” “可不？这不试还好，一试就不得了啊！您家饭店简直好吃到停不下来！” “对对对，我都上瘾了，而且是胃和心，同时都被俘虏了……” 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溢美之词不胜枚举，把陈萍乐得合不拢嘴。 “你们看这一段……”陈萍举着报纸，用标准的大厂普通话大声朗读道：“你不需要特别去找一个地方，去看善恶、分美丑，也不需要去寻找圣经向人们所描述的‘天堂’，在大厂粉红街南头37号，就有个美食圣地。它向饥饿的人输送满足，向孤独的人输送温暖，向迷惘的人输送美好的希望，它是大厂人民心灵的港湾。可是，就在同一条街上，人民饭庄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威胁到这样一间美食殿堂，他们用工业化的食品垃圾毒害我们的身体和心灵。记住，在即将到来的21世纪，最有力的事实就是：什么人吃什么饭，对食物的品味决定了你未来的人生品质。请救救闪闪的饭店，也救救自己的灵魂……” 这一段长长的文字读完，许多食客停止了说话，停止了所有动作，甚至忘记了品尝美食，所有人都静静地在思考。 至于具体思考的什么，那就要看各人的思想境界能达到何种程度了。 陈萍朗读完毕后，仍然意犹未尽，仿佛沉浸在语言的艺术和思想的洪流中无法自拔。 “太棒了，小韩，这文章写得真是太精彩了！”陈萍由衷赞叹道。 倒是韩诚挺有自知之明，一脸木然地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太过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