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心》 楔子 魏永康十八年,越兴业五年,越国大将军屈通领军八万奇袭魏国定南军,一日城克,后长驱直入直奔魏国腹地,十五日连克三城,诸州太守望风而降,一路无阻。后十二日至洛水,劫掠周边百姓,收集船只,欲渡河北上。五日后傍晚越军渡河,至子夜,忽然洛水暴涨,大水一至,小船舢板四分五裂,越军纷纷落水,往南岸游去。越军还未至岸边,被埋伏在身后的魏军攻击,河水大涨,半夜突袭,越军军心大乱,阵型散落,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四散逃离。渡河越军有心无力,先锋将军请降。后魏国大军收复失地,两国和谈,该定南军为和州,以此为界,以止兵戈。 洛水南岸李山白羽观中,观主秋叶道人正在修行,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问到:“何事?”“师父,观外有人来访,那人说是师父在京城的故交。”秋叶道人思量片刻,起身开门,“你去准备早饭吧,多做点。” 观外寒风阵阵,有数人在等待,为首之人年近四旬,白面短须,身披大氅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低头闭目养神,周围几人皆是披甲执锐,立于身后。不多时,嘎吱一响,门开了。秋叶道人看着门外的男子,说了声“请吧”,然后转身就走,中年男子一笑,也不恼,跟着秋叶道人进观。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殿,席地而坐。谁也不言语,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中年男子怀中的婴儿不知怎么,嗷嗷大哭,打破了大殿内的安静。秋叶道人听得哭声有些心烦,开口询问:“来寻我,所为何事?”中年男子答“为了这个孩子,我希望你救他一命,把他养大成人。”道人一听这话有些惊异“你的?”,“倒也不是,洛水南岸本来有个小渔村,大水上涨,全村死的死逃的逃,我路过时见他被放在一个盆里,便将他抱了出来,这孩子貌似是病了,故此来寻你治病。”,秋叶道人听完,双眉一挑,讥笑一声“哈哈哈,你这般人居然也会有这种心肠,真是少见啊。不过我为什么要救?”,中年男子盯着秋叶道人,说到“你不是说过,上苍有好生之德”。秋叶道人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中年男子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又坚毅了一分,说道:“算我求你了,救这孩子一命吧”。秋叶道人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想回复一下心绪,却又更加歇斯底里的说:“你又不是没有能力养活他?又何必把他交给我?还是说你心里在害怕?害怕洛水岸边的冤魂向你索命?哈哈哈哈!你晚上睡得着吗?能闭上眼睛吗?”,中年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秋叶道人。 婴儿哭声越来越弱,道人看了看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婴儿,终是不忍心,从中年男子手中抱过婴儿,转身离去。行至门槛,突然停下,说到”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滚吧”。 第一章来客 自从十四年前魏越洛水一战后,魏皇下诏减免洛水两岸州县赋税,奖励生育。不过五年,当时受灾最严重的安州安平县就繁荣起来,街上人声鼎沸,各类货物大行其道,城外码头依靠洛水成为转运中心,放眼望去,河面上来往船只或上或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城中的丰裕酒楼内。掌柜的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有食客见状,以为出了大事,急忙询问“刘掌柜,出了什么大事了?竟让你这几百斤的身子跑着回来?”,众人一听这话,也是哈哈大笑,刘掌柜也不恼,向众人解释到,“再有一个月便是中元节,官府出了告示,说是要请李山白羽观的秋叶道长下山做法事,我这不是赶着回来取些银钱捐与秋叶道长,请道长为我家人多说几句好话”,言罢,到柜台支了两贯钱便出门去了。有外地的客人问到“这秋叶道长是何许人,连官府都请他做法事?”,邻桌有人回应“秋叶道长可是位有道高真,是有法力的真人,十四年前发大水,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当时方圆数百里发生瘟疫,道长有感天命,下山治病救人,一路向东而行,活人无数,乃是个真神仙。后来朝廷说是要封道长为什么真人,官比县尊还大,可是他老人家却没要。哎,要是给我多好,那可是比县尊都大的官”。周围人一听这话,立马走人嘲讽到“好你个刘麻子,你也不看看自个什么样的人物,也敢让朝廷封你做官。人道长不要那是真神仙,不在乎功名利禄,像你这般泼皮,也敢想,哈哈哈”。刘麻子一听这话蹭的站起来,走到搭话那人面前,大声说到:“你又算什么东西,老子想是老子的事,关你鸟事,要你多嘴,信不信爷爷我给你几个大嘴巴子,让你知道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作势就要打,店小二一看这架势,立马过来拉着刘麻子,陪笑说:“二位爷,为这些许小事不值当,再说,要是让道爷知道二位为这事打起来,恐怕有损他老人家的名声,只怕城里的几位员外不喜,不如这样,给二位爷送些酒水,就当是小店为两位爷说和,也算是给小店个面子,如何?”,刘麻子一听这话,立马借驴下坡,收回拳头,对着另一位说:”以后说话注意点,今是给丰裕酒楼面子,不然有你好看”,说完回自己位子自顾自吃起来。 到傍晚时分,安平县城外安林客栈二楼,丰裕酒楼的那位外地客商正在扣门,屋内传来一道声音,“打听出来了?”,门外回应到“回公子话,臣已在安平县周遭多出打听,附近百姓皆说李山秋叶道长是有道高真,因此属下认为,公子此行目标就是此人”。听到这话,屋内的人坐不住了,走出房门,一脸激动,屋外之人见状急忙说:“公子,静心,还尚未确定,您不该如此”。那公子听罢,长叹一声,“哎,难怪父亲不喜欢我,想我楚安国今已二十有五,却还是个焦躁的性子,也怪不得父亲”,说完朝楼梯口走去,那外地客商苦笑一声赶忙跟上去。两人走出客栈,顺着大路一直走着,不一会,楚安国实在忍不住,问到:“文师可有教我?”,文师听后沉思一会,反问到:“公子可有什么想法?”,楚安国一愣,说:“我的意思是不如今日安排人去投下拜铁,待明日前去拜会,是真是假一见便知。”,文师又问:“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楚安国立马回道:“若是真,自然恭请回京,若是假也无甚损失,就当出来玩。”,文师听罢,摇头再问:“假若是真,却不愿与公子回京,又如何?”,“他怎么可能会不……”说到一半,楚安国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一声苦笑,“还请文师教我”。 文师想了一会,说道:“公子,明早去白羽观上香谈玄,先探探虚实,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夜色将近,咱们回去吧”。楚安国看了眼文师,躬身一拜,“还请文师多费心,有劳了”。两人就此回客栈休息去了。 翌日,楚安国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到隔壁敲门,“文师,起了没有,咱们还是赶紧去吧,不然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急得慌”。屋内回应到“公子,不急于一时,你我还是先吃早饭吧,不然恐怕没力气上山”,楚安国一听这话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口中却还在催促,“文师,还是搞快点”。二人吃过早饭便出发前往李山,李山离此地也不算远,不过十余里,一路上见有百姓前往城中,文师找人搭话,聊了几句话,心中有些许吃惊,赶忙跟楚安国说:“沿途百姓有许多是今日开城门时出城往白羽观,此时乃是从观中回城,若是市井所言不假,这秋叶道长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公子一会言语不可急躁轻浮,当谨言慎行,此人纵使不是咱们寻找的人,也不会太差,若是合适,也可请他进京”。楚安国听了这话,回到:“我自晓得,一切都听文师所言,我等还是快些上山吧”。 莫约半个多时辰,二人已至白羽观。之间观门打开,四处香火缭绕,又不少百姓来次上香。进入观内,不见一个道士,反倒是百姓自发打扫卫生,择菜烧火,一副要在这做饭的样子,二人见此等场景,互相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楚安国连忙询问烧火的男子,:“兄长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在做饭烧菜?这观中道长不管的吗?”,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活却没有放下,说道:“我等再次自然是烧火做饭,此时真人也是允的,待会真人还要与我等一起用饭,你们两位饿了吗?要是饿了待会一起吃”,楚安国一时目瞪口呆,文师连忙问烧火男子:“我主仆二人路过安平县,听闻秋叶道长大名,特来拜见,不知秋叶道长格在?”,男子回了一句,“道爷在大殿内修行,可去里面寻他”。文师称谢后拉着楚安国往大殿走去。 白羽观其实不大,大殿不过在前殿后面,两人快步走向大殿,转过前殿就看见殿中有三人在蒲团上打坐修行。楚安国见状不做多想,直接向前,文师一把将他拉住,楚安国回头一看是文师,闭眼深吸一口气,退回文师身后。文师整理了发冠,衣服,腰带,后缓步向前,行至大殿门口,轻身说道:“丰州客商文博字学达,路过安平县,听闻秋叶道长乃有道高真,因此特来拜会,此行实属唐突,还望道长多多见谅”,又从身上取出几两碎银,双手奉上,“某有些许银钱,欲奉于道长,还请道长不要见怪”。话刚刚说完,大殿中一道人起身向外走去,一手去拉文学达,一手接过碎银,说道:“唉唉唉,文员外此言差矣,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哈哈哈,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文师一脸惊愕,楞在原地,道人见状又说:“文员外,我就是秋叶道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到后面详谈,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能做到我一定鼎力支持。”又拉了拉文师,文师这才如梦初醒,随秋叶道人去了后院,留下一脸懵逼的楚安国。 楚安国见文师被人拉走了,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又看了看大殿中还有两个道士,急忙上前打算询问,一时不知是不是手有毛病,本来打算拉那道士手,却搭在脖子上。那道士突然一惊,连忙转身挣脱楚安国的手,运气一拳打在楚安国胸口,楚安国猝不及防,硬抗一拳,身子被打飞出去,撞在大殿门槛上,惨烈的叫声和咔嚓的骨折声听的边上的小道士打了一哆嗦。小道士被吓了一跳,看着倒在门槛惨叫的楚安国,再看看自己师兄,最后还是做回蒲团上,当自己没看见,念了几遍无量天尊后有开始默念《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打人的道士看了看楚安国,有些不好意思,又看了看小道士,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挠头想了想,灵机一动,立马对小道士说:“垣安师弟,别念经了,你把师父找过来,就说此人偷袭我,被我反手制住,既如此,那所谓的文员外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让师父将他也一并拿下,严加拷打,问问有没有案底,然后扔到衙门换点银钱。”楚安国捂着胸口疼得死去活来,心里暗叹,这肋骨恐怕是断了,这道士好黑的手,听的道士后面的言语,心里大骂,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时激动,吐了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垣安听了这话,一脸无奈,说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啊,师兄,今早修行我已经结束了,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好了我叫你啊,我先走了”,一溜烟跑出大殿,往前殿走去。到了前殿,有百姓叫垣安出来,急忙问道:“小道长,出了何事?刚刚的声音好似杀猪叫啊”,垣安回到:“无事,无事,有几个蟊贼,已经被我师兄拿下,待会送官。”听得小道士这么说,众人纷纷叫好,夸赞垣武道长不愧是秋叶道长的徒弟,武功高强。小道士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许心虚。 第二章 高人 话说垣安出殿后,垣武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楚安国,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脉搏,还在跳,又伸手探了探鼻息,虽然气息弱了些但是也还可以坚持,便将楚安国放平,输了些许真气维持运转,就出门去后院先师父去了。到了后院,听得房里有人大吼大叫,垣武心头一震,敛息轻步,悄然无声的摸到门口,侧耳倾听,气贯全身,蓄势待发。只听得文员外哭笑不得的说,“道长会错意了,我是真心拜访,并非上门求药,某本欲与道长参玄论道,却不想道长竟是如此龌龊之人,真是枉负盛名。”,秋叶道人听罢,一脸正经的说:“食色,性也,天地有阴阳,一阴一阳谓之道也。此乃天道,有何龌龊之处,文员外何必如此,所谓讳不避医,区区难言之隐,老道自有妙药,保你受用,再者说,老道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是不会泄露一句员外的消息的,放心好了”。 文师一脸无语,起身拂袖而去,打开房门,见垣武正在偷听,垣武看了看文员外,又看了看老道士,尴尬的笑了笑。文师见此,回头看了看秋叶道人,一脸讥讽,“这就是你说的职业道德?”。老道士看到垣武的瞬间有些绷不住了,好在经验丰富,瞬间调整好表情,说道:“哎,文员外怕是误会了,劣徒来此恐怕有要事”,转向垣武问到,“来此何事啊?”,垣武连忙回答,“同文员外来的仆人偷袭徒儿,被徒儿制住了,因此担心师父安慰,故而在此。”文师一听这话,脸色一变,“胡说,我等二人乃是外地客商,绝非歹人,又无恩怨,岂会偷袭你,定是有些许误会,还请秋叶道长明察,不然我怕你这道观怕是留不了多久了”。秋叶道人一听这话,哈哈大笑:“歹人也好,误会也罢,无妨无妨。垣武,那人现在何处?”,垣武赶忙回答:“被徒儿打晕了,放置在大殿,徒儿查看过了,除了断了几根肋骨,并无大碍。”文师听到此处,气急而笑“好道观,好道士,好胆”,言罢急匆匆的赶去大殿。 “师父,怎么办?”,垣武问老道士,老道士笑了笑“无妨,先去看看伤者,再说其他。”两人跟着文师也来到大殿。到了大殿,文师急忙查看,摸了摸脉,解开楚安国衣裳,看看了伤情,听得脚步,知道那两道人到了,也不抬头,问到:“观中可有马匹?”,秋叶道人回道:“没有”,“附近可有医者”,“也没有”,文师起身盯着老道,说:“既如此,你觉得怎么样才好?”,老道抚须一笑,:“无妨,虽然没有医者,但是我会看病啊,附近百姓多是我医治,若是信我,可让我一试”。文师也不耽搁,拱手一礼,退到一旁。 老道也不废话,上前探查,看看了楚安国后,对文师说:“肋骨断了,老道有把握医治,后服药静养即可,文员外不必担忧。”文师听得此话,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又问垣武:“你说是误伤,又是为何?”,垣武看了看老道士,见他没说什么,挠了挠头,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文师听完后,暗自思考,如今公子昏厥,若是按垣武所言自是误会,若是其中另有隐情,一想到两人身份特殊,恐怕是无法活着走出着白羽观了,叹了口气,转身对老道士说:“某觉得次事虽然是误会,但令徒下手过重,应承担大部分责任,事已至此,我这侄儿只得养伤,还望秋叶道长应允。”老道士听罢,点头称是:“哎唉,此事劣徒之过,这位公子于次养伤也是应有之事,还请二位不要嫌弃观中饮食清淡,”转过头又对垣武说:“此事过错多在你,罚你戒尺五十,抄写《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五十遍为这位公子祈福,好好反省,改过这般性情。”垣武一听这话,头都大了,尴尬的笑了笑,伸出了右手,老道士一看,大怒:“换左手,戒尺加一倍,还想偷奸耍滑”,说完转身去拿戒尺,垣武收回右手,默默伸出左手,不一会,老道士取戒尺回来,用力打足一百下,说道:“找你小师弟帮你上药,还有,经书只能一个人抄写,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休息,下去吧”。垣武倒也是个汉子,一百下打下来,一身不哼,听完师父得话后应了一身后就下去了。 垣武走后,老道士回头对文师说:“此事确实是劣徒的过错,故而罚他,不知文员外以为如何?”,文师一听这话,心中闷气自然散去许多,答道:“道长行事,某佩服至极,此事我这侄儿也有过错,刚刚责罚令徒实属有些过了,某真实惭愧之至。还望道长不计前嫌,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老道士听了,笑了笑,“劣徒顽劣不堪,实是老道之过,以此看来惭愧的应该是老道才对啊,老道多谢员外宽宏大量。不过贵侄躺在这大殿也不是回事,将他送到后院客房吧”,“自然”,文师见老道士一个人毫不费力的托着楚安国有些诧异,故而想打听打听老道士,便笑问到:“道爷正是老当益壮啊,是否有练气秘法?”,老道士在前笑呵呵的回应到“哪有什么练气法门,不过是这庄稼把式,也老了,也老了”。送楚安国到客房,两人坐着聊了一会,三教九流均有涉猎,文师听后啧啧称奇,感叹这老道士只是高人哦,就算是找不到目标之人,请他进京也不是不可以。聊着聊着,听见有人敲门声,原来是外面饭食做好了,垣安来请师父和客人前去用餐,文师觉得有些可惜,打断了他和老道士的交谈,面露难色,老道士呵呵一笑,说道:“贵侄在此处养伤住下,还怕以后没有论道的时间吗?还是吃饭要紧,吃饭也是天道,人不吃饭可活不长。”说完就拉着文师一起吃饭去了。 吃过饭后,老道请文师喝茶去了。此时文师终于忍不住了,问到为何会有百姓山民来此生火做饭?老道笑着说:“欲报恩耳,周围百姓生病都来我这里看病,因此心中感激,相隔数日来此做饭,说是借我观中的家伙事,后邀我同食,我也不便推辞,也算是善因善果”。文师听后抚掌而笑,赞到:“真人真是有道高真,大善啊!” 垣安在知道师兄受罚后偷偷藏了这吃的,生火热了一下后悄**的观察了一下后院,发现师父跟文员外正在谈天说地后,便立刻把热过的饭食带到大殿。见师兄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握着笔,坐在大殿内奋笔疾书,不由得莞尔一笑。喊了声“师兄”,垣武也不回头,只是回了句你怎么来了,垣安走到桌案前,放下碗,说道:“该吃饭了”,垣武看了看碗里的饭,没动手,说道:“师父说抄不完不许休息,还是等我抄完再说吧”。垣安却说:“师父说过,饿了就要吃饭,渴了就要喝水,困了就要睡觉,这也是天道,要是逆天而行恐怕过不长久,再说,此乃顺应天道,师父想必也不会怪罪你的”。垣武想了想,“也是啊,先吃饭休息会,待会再抄”。垣武饭量大,垣安特地挑的大碗也不够垣武吃的,不一会,垣武就吃完了,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垣安说道:“还得是你啊小师弟,要不然师兄怕是要饿死了,不过一碗还是不够吃,下次多带一碗来”,垣安把碗筷一收,说道:“师兄,师父说过,吃饭别吃太饱,吃太饱伤身子,七分饱就行了”,说完往正准备外走。垣武一看,拉住垣安,“师弟,别急啊,师兄跟你打个商量,如何?”,垣安看了看垣武,有往桌案上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打算让我帮你抄经书是吧?”,垣武马上眉开眼笑,对垣安说:“不愧是我的好师弟,我都不用说你就懂,你行行好,帮帮师兄我呗,你也知道,师兄我不喜欢写字,一写字就头疼,抄了半天一遍都没抄完,咱们什么关系是吧?有些事不用说你都应该懂,对不对?”。垣安听完一遍都没抄完,翻了翻白眼,对垣武说道:“瞧瞧师兄说的,咱两谁跟谁啊?就如你说的,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懂,你说是不是啊师兄?”,说完拿起碗筷跑了出来,还大喊,“你要是还想让我帮你抄,估计就不是五十遍而已了,师兄还是自己来吧,加油哦!师弟跑路了”。 垣武见状有些懊悔,难道自己武功退步了,居然不留神让他怕了,看来还得加练啊。转过头来看看了案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中大怒,把笔往地下一扔,过了一会,又默默把笔捡了起来。长叹一声,还是先继续抄经文吧。 第三章 楚安国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脑袋混混沌沌的,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文师正在床边聚精会神的看书。过了片刻,文师递过来一块毛巾,说到:“公子你醒了就好,道观秋叶真人已经给你看过伤处,并且已经治疗过了,真人说休息静养月余就行动无碍了,您感觉如何?”,楚安国用毛巾擦了擦脸,已经回过神来,立马跟文师说了当时的情况,文师听后,思量片刻,又说:“公子所言,同垣武道长之言相差不大,依臣的看法,确实是误会,此事就此罢休吧”。楚安国听了文师之言后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文学达,你安敢如此?我乃当朝大司马嫡子,岂能受如此大辱,此仇不报,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你身为大司马长史竟然让我就此罢休?”。文师听到楚安国后心里无可奈何,只得拱手一拜,说道:“公子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不过如今你我二人受制于人,公子又身负重伤,为今之计当思脱身之策,报仇之事待回京城之后不过易如反掌。”楚安国听着听着就低头不语,文师见状,也不说什么,将一碗稀粥端到楚安国面前,“公子尚在养病,我先喂公子喝粥吧。”楚安国面对次情景只觉得羞愧难当,叹了口气,说:“刚刚是我一时心急,言语无状,冲撞文师,还请文师责罚,望文师恕罪。往后还要劳烦文师多多指点。”文师舀了一勺粥吹凉后,淡淡的说道:“公子性情所致,无妨,往后文某定当尽心竭力,。公子还是先喝粥吧,今夜早些休息,好好养伤。”一夜无话。 白羽观中,前殿垣武还在抄经书,秋叶道人不知何时来到殿外,静静地看着垣武,又看了眼前院左下角,不一会就皱眉离开。老道走后不久,有人影摸到前殿门口,也看了一眼正在抄书的垣武,又转身离开。 后院老道的门外,垣安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扣开了老道的房门。“进来吧,一直在等你。”,垣安推门而入,关上门后,直接跪地叩头,“师父,是不是时候到了?”,老道眉头一挑,“你都猜到了?”,垣安依旧俯身叩头不起,言到:“有些猜测,但不知道猜对几分真”,老道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的意思是老道我年纪大了,你师兄也是个憨人,你也有十四岁了,也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不用顾及我和你师兄。”垣安闻言猛的抬头,表情一脸惊异,愣了半天,立马抱着老道大腿大哭,“师父,你这也太狠心了,我才十四岁,还只是个孩子啊,哪有你这样的家长?”呜呜呜…… 老道一脸无奈的看着垣安,只得语重心长的说道:“安啊,你也知道,老道我学贯古今,三教九流无所不通,你自三岁开蒙,跟我读书写字,至今已经十一年了,我这一身的本事你已经学了九分。既然如此,你应该能理解,有些事是躲不掉的,终归要去面对,不过早些晚些罢了,既如此,又何必烦扰。安心去做就好。”垣安听后,依然大哭,又听老道说:“所谓天命难违,这也是你的命,你也该出去看看才对。”话已至此,垣安也不哭不闹,收了哭声,再扣首一拜,问老道:“师父心意已决?”老道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自然,然后垣安离开了。 夜已经深了,可是垣安却睡不着,他爬到房顶上做下,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回想起今天来访的两位客人和师父的话让他彻夜难眠。以前师父就跟他说过,他是洛水南岸小渔村人,因为十四年前发大水,全村成为泽国,师父在一个小盆里捡到他,见他可怜就带在身边抚养。师父还说过,京城有人与他有约,或许有一天要离开自己去京城,若是师父去不了,就由自己和师兄代他前往。今天师父让他去,恐怕是大限将至矣。心念及次,垣安又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从眼角流出,却又紧紧的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来。正在小道士哭泣时,边上有人拍了拍他,小道士心里一惊,抬头四处观察,右手攥拳,只见背后有个女子,垣安心里更是紧张,四下打量,发现只是独身一人后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见垣安如此警惕,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娃娃倒是有趣,你叫什么名字?”,垣安没想到她竟然会反问自己,有些窘迫,一时不知如何说,只道:“我是白羽观的道士,名叫垣安,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此何事?”那女子见垣安模样,心里愈发觉得可爱,想逗一逗这小道士,又问“垣安,你多大了?可曾有过亲事?”垣安一听这话,有些恼怒,却也反应过来,立马大喊一声“救命啊,师父,师兄,有贼人”,那女子看着垣安笑了笑,就转身离去。垣安看着离去的身影,有些感叹,好厉害的轻功啊! 片刻秋叶道人和垣武先后赶到,垣安见两人后,先是上前见礼,后说到:“师父师兄,方才不知哪里来的女子,轻功了得,不知几时潜入观内,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唯恐不敌,所以大声呼救。”垣武急忙问垣安,“那女子往何处去了?我跟过去一探究竟。”秋叶道人却止住垣武,说道:“查查观中是否有损失,若没有就此算了吧,若是有你明天下山报官吧。”垣武挠了挠头,点头称是。秋叶道人盯着垣武看了下,撇了撇嘴,说道:“垣安回去睡觉吧,至于垣武,继续抄经文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休息。”说罢,便离开屋顶,回房睡觉去了。垣武见秋叶道人回房后,埋怨道:“师弟啊,你师兄我是真的命苦啊,唉!”垣安见到垣武这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说道:“师兄还需勤奋向上,争取早日抄完”,说完转身就要走,“师弟”,垣安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师兄还有什么事吗?”垣武露了个憨憨的笑脸,说道:“我知道我没有你聪明,师傅和你都是有事情瞒着我的,但是,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你记住,我永远都是你师兄,你也永远是我师弟。”垣安听完笑了笑,“自然,师兄还是快去抄书吧,我也要睡下了”,便下了房顶。垣武一个人现在房顶,笑了笑,也下来了,走到前殿,给灯续上油后,继续他的抄书大业。 等到天明,秋叶道人和垣安按时起床,洗漱之后在大殿开始做早课,不一会,秋叶道人说道:“把垣武叫过来吧,罚归罚,修行不可落下。”不一会,垣安把垣武带到,师徒三人一起在大殿内修行。早课结束后,秋叶道人吩咐说:“垣武继续受罚,垣安去准备早饭吧”,说完便离去。留下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后,各自忙活自己的事。 后院客房中,楚安国还在床上躺着,不过面色红润起来。文师依旧在看书,见楚安国醒了,起身行礼,说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楚安国昨天昏了一天,晚上又急又气,哪里睡得着,本想说睡得不好,却又收回去了,想了想,说道:“昨夜听外面声音怕是有贼人进观里?”,文师点头有道:“昨夜确实听到垣安小道士喊救命,不过臣并未出门查看,只在屋内倾听,不知是真是假?”楚安国也是学乖了,直接问道:“不知文师对昨夜之事如何看?”。文师思考良久,满脸惆怅,言道:“昨夜之事无论是真是假,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啊,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此地也是是非之地啊”,楚安国立马说道:“昨夜之事莫不是为了针对我?”。文师看了看楚安国,说道:“不无可能,不过公子如今重伤,行动不便,臣又没有武功,在此间恐怕凶险万分。”楚安国一听文师这话,顿时就急了,连忙问:“文师可有良策,保你我二人无虞?”“臣昨晚已经做好打算,今有三策,其一,臣与公子今日下山,回安林客栈,既可以养病,又有时间调集人手;其二,臣亮明身份,独自下山,往安平县衙调集人手,上山护卫;其三,静观其变。公子以为如何?”楚安国听到文师所言三策后,闭上眼睛,反复考量。片刻以后,问道:“文师觉得白羽观这师徒三人可信否?”文师回道:“依臣观之,秋叶真人乃有道高真,其弟子也应有德行,可信”,“既如此,我想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文师以为如何?,”文师俯身行礼,言道:“自无不可”。 第四章 己不由心 大魏京城也叫作龙城,据说是当年大魏高祖皇帝曾在此扎营,夜晚梦见有金龙如梦,便改为龙城。到太祖皇帝时迁都与次,改称京师,龙城慢慢的就没有人提起了。 如今已是永康三十二年,已是入秋,天气逐渐转凉,皇宫深处的一座佛堂内,有位老妇人正在念佛诵经,堂外宫女太监见有人来,全都跪在路旁。不多时,来人已经到了佛堂门口,听得佛堂内的诵经声停下方才开口,说:“母亲,儿给您请安来了”,老妇人听得有些欣喜,连忙起身,向来人走去,说到:“你当以国事为重,又何必来看我一个老妇”。话虽不太亲近,可她眼神里确实满是欣喜,来人快步上前搀着老妇人,笑了笑,问道:“孩儿陪母亲走走?如何?”老妇人却说:“在院子里转两圈就行了,老了,走不动了,”来人依然笑着对老妇人说:“母亲走不动也无妨,只要您想,孩儿便背着您出去,直到孩儿也走不动,”老妇人在来人的搀扶下走了几步,说道:“我年近八旬,膝下有儿孙相伴,福缘已至此,我已再无所求”,来人又说“母亲自然是福缘深厚,孩儿想来也不差,孩儿觉得往后二十年还得常来您这里问安呢!”老妇人闻言一笑,说:“都好都好,你这孩子自小就讨人喜欢,快六十了也是如此,哈哈哈”。来人也不搭话,扶着老妇人走着。不多时,有太监进来,也不敢开口,立在一旁,老妇人一瞧,说了句“看来有事来找你了,去吧,”说罢便唤来侍女,来人也不恼,只说:“怕是有什么急事,只得先去看看,请母亲见谅”,说完就与来禀的太监一同离去。老妇人看着离开的身影,笑了笑,有摇了摇头。 太监跟在身后,说道:“陛下,大司马公子楚安国十日前偷偷离京,一路南下,前日已经行至安平县”。称做陛下的男子自然是如今的大魏皇帝,从即位至今已经三十二年了,年纪也快六十,却依然精力充沛。一路也不说话,后面的太监也不敢说,只得跟着魏帝,到了御书房,魏帝回头吩咐“请大长公主过来”。 大长公主到御书房时,先是行礼问安,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魏帝吩咐宫女太监都退下,走到门口,把门一关。脸色冷峻的对大长公主说,“朕的好姐姐啊,你当朕快死了吗?”大长公主也不惊慌,回道:“谁知道呢?或许快了?或许时机未到?”魏帝沉默片刻,开口问:“安王还是哪位皇子?”,大长公主笑了,“他从来不是什么安王,他是大魏的武安侯,或许他才应该是大魏的皇帝,而不是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魏帝又说“这三十二年来,我做的不够好吗?”。“他做的绝对比你强数倍不止”,大长公主又说,“你不是自觉比他强吗?那就让他回来,看看谁才是天命所归”。面对大长公主的讥讽,魏帝不甘示弱,“那就让他回京,让天下人看看,你滚吧”,大长公主听到后冷笑一声,起身离去,留下魏帝一个人在御书房,魏帝做回龙椅,默默的念叨着,“朕没有错,朕才是天命所归”。 大长公主出了宫门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往宗正府走去。 安平县李山白羽观中,楚安国经过数日修养,已经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路。在观中的这几天搞得他提心吊胆,生怕有人突然出现,持刀破门而入,直取他性命。文师一再安慰,却也没啥效果,也不管了,自个看看书,或是跟秋叶道人论道。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距离中元节还有五天时,安平县县尊突然上山拜访,老道士在观中听到后带两徒弟出门迎接县尊。“山野之人秋叶见过县尊,后面这两人都是贫道的徒弟,一个唤做垣武,一个唤做垣安”,师兄弟二人便朝县尊打了个稽首。县尊连忙道:“道长乃真人也,我不过一县尊,当不得,当不得,还是进殿说话吧”,老道一听,拉着县尊额收往里走,问道:“县尊来此所为何事?贫道定然竭尽全力”,县尊说:“本月十五中元节,想请真人下山做场法事,安慰已故亡灵,也为本地百姓祈福,还望真人应允。此外有白银一百两供真人一应用度。”老道听后,面露难色,县尊赶忙问道:“真人可是有难处,何不说与我听,若能帮得上忙,本官定然做到”。老道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山中缺医少药,周围百姓病无所医,心中不忍”,县尊听罢说道:“既如此,本官在城中为其募捐,所得钱财用以百姓治病,如何?”。老道还是摇头,说“钱财治病,只得一时,若是有人上山常驻方可根治”。 县尊一听老道这话,心中暗暗钦佩,起身行礼,说:“真人果真高义之士,某不及也,本官真是惭愧啊,枉为一县主官”,老道回到“县尊严重了,些许小事,何足道哉,以我看来,县尊自言不足,体察百姓之疾苦,县尊才是光明磊落之人,爱民如子的好官啊!”老道与县尊相视一笑。垣武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小声问垣安,“师父和县尊这是干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垣安轻笑一声,回到“他二人是在相互吹捧,一个说师父是有道高人,一个说县尊是好官,其实都不是啥好鸟”。话刚刚说完,秋叶道人回头看了看垣安,“垣安,你说什么啊?”,垣安一脸正色回答“我说师父高义,县尊大才”。不多时,两人宾主尽欢,秋叶道人又送县尊离去。 到傍晚时分,师徒三人与楚安国、文师一同用饭。吃完饭,垣武垣安收拾碗筷,文师对老道说“我叔侄二人叨扰数日,如今我这侄儿身体也好了许多,不如今日就此别过吧。”老道说“贵侄之伤,本观之过,不如再留几日,待到痊愈,可游览山林,逍遥快活,再走也不迟”。文师又说“真人非常人,心中有大智慧,我等不过凡夫俗子,终究为红尘琐事缠身,难得自在逍遥,心虽慕之,然身不由己,若是有朝一日得脱樊笼,再与观主相聚”,说罢躬身行礼,老道听后,还了一礼,说道:“既如此,员外请自便”。二人便下山去了。 路上楚安国没忍住,问道:“文师,你我此行,是为了找人,这怎么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了?”文师解释说:“公子以为白羽观中师徒三人如何?”,楚安国说“非凡人,怕是有些隐情”,文师又说“公子可知今日安平县尊来访?”,楚安国回到“这倒是知道,不过这二者有联系吗?”。文师笑了笑,说“我在城中打探消息时,知朝廷欲加封秋叶真人,已然八九不离十。再者说,到了今日,公子出京的消息恐怕已经泄露了,这安平县尊估计是个马前卒,看来不止我们找他”。楚安国一惊,连忙说道:“那县尊会是谁的人?”文师笑了笑,说“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行事也不用再有顾忌,当务之急,臣有一策,可表明身份,调集军马,以待时机”。楚安国点头称是,说“一切全凭文师做主”。 秋叶道人送楚安国和文师出门后,转身走进大殿,注视着大殿内的祖师爷,不知想些什么?垣安此时也步入大殿,出现在老道身后,开口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老道说:“我以为自己能够自在逍遥,可惜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哈哈哈”,垣安答“师父修道多年,早已得道,凡间俗务,便由弟子代劳即可,师父尽可放心”。秋叶转过身来,伸手摸了摸垣安的脸,说道:“还有七天,你下山好好玩玩,玩得开心点,不要多想别的”,垣安听得老道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有些想哭,却又强忍着泪水,笑了笑,说“徒儿知道了,不过山下用度皆要银两,还请师父拨几锭银子”,老道说,“为师床下有个箱子,里面有银子,你自己拿就行,想拿多少拿多少,不够再回观里取”。垣安说了声是便作揖离开了。秋叶道人看着垣安,说了声“真是个好徒弟,是为师对不住你”。 等到秋叶道人回房间休息,垣武敲门喊到“师父在吗?在就开门?”秋叶道人打开房门,有些恼怒,问道“什么事?”垣武说“这月不是多了两口人,粮食不够吃了,便叫人再送来,送油粮果蔬的刚刚来了,共计二两银子”,老道一想,确实是,说了句等着,关门转身取钱,从床下取出箱子,打开一来,大叫“垣安你这个这个孽徒”。垣安在门外一听,一脸踹开房门,只见秋叶老道怒气冲冲,还没来得及问,秋叶道人一把抓过垣武,恶狠狠的说,“二两银子的事我去说,你给我把这门修好,修不好你就跟这门一样”,说得垣武心头一颤,连忙点头。老道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出房间。 第五章 万金坊 话说小道士垣安那个银两就立马下山去了,身上只带了度牒和银两,一路上轻装简行。不过出发得玩,到安平县城城门已经关闭,问了问守城门的军士,得到了“滚”的答复后,也不恼,往外面寻个住处。想着省钱,便打算找了个农家借宿。进了个村庄,寻了个大户人家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缝,见里面是个老头,连忙说道,“善人慈悲,小道是李山白羽观的道士,奉师命下山,奈何城门依以闭,无法进城,故而想在贵府借宿一晚,还请善人行个方便,这是小道的度碟”,又将度牒取出递了上去,老头接过度牒,打开一看,与小道士所说不差,变放下心来,将度牒交还垣安,说“小道长哪里话,您能光临寒舍是我家的福分,快快请进”,说罢打开大门将垣安迎了进去。 进屋之后,老头给垣安到了杯水,垣安点头谢过。老头见垣安年纪小,怕他害羞,便开口问“小道长明日进城所为何事?”垣安连忙答到,“上月有差役来观中,说是请家师为中元节做法事,今日县尊又亲至,家师认为中元节法事乃重中之重,虽说法器香烛钱纸皆已备下,不过为保万全,特派遣我下山采买物品,避免又什么插翅”,老头听了点了点头,却说到“这中元法会也不知道能不能超度这些枉死的百姓,哈哈哈”。垣安闻言心里一惊,急忙问“老丈何出此言?”老头叹息了一声,说“当年洛水暴涨,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啊。”垣安听得四肢战栗,颤着说道“老丈怕是说笑了,人祸怎么有如此威力,闹得洛水下游一片泽国,毁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老头却说,“若是上游截水放洪呢?”垣安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只不过是坊间传闻,不足为信,老丈切勿多言,时日不早了,小道也将歇息了”。老头见状,也不多说什么,给小道士安排好住处,便回房去了。 老头走后,垣安心里却总是想起老头的话,“此乃人祸并非天灾”,“假若上游截水放洪如何”,心念及次,辗转反侧,委实睡不着。师父说自己是洛水边上捡到的,周围已经没有活人了,师父不会骗自己的。假如那老头说的是真话,自己的父母亲人可以说是被人杀死,十四年前南国出兵进犯,后来洛水兵败撤军,想来不是南国所为,那就只有大魏了。大魏之中,究竟是何人所为?莫不是师父所为?想到此处,垣安方寸大乱,再也没有睡意,干脆起身在床上念经修行。 到天明时分,垣安已经离去,在昨夜借宿的房间留下了两钱银子。不多时,便走到城门口,正好遇到昨夜喊“滚”的军士,也不多说,只是将度牒递出来,说明进城目的,那军士听说是为中元节法事准备物品而来,立马点头哈腰,说“小道长勿怪,昨夜已经关闭城门,无有令不得开,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言语冲撞还请您多多包涵”,垣安对着军士一笑,“说道,军爷严重了,有您这样的人把守城门,咱这才放心”,说完摸出一钱银子递了出去,说“往后还得您多照应”,军士搓了搓手,接过银子,说道:“小道爷太客气了,您这搞得,咱也没啥用,只得祝小道爷早日得道成仙,位列仙班”。 进了城后,垣安随意找了家食馆坐下,小二赶忙上前,边抹桌子边问,“小道长,您想吃点啥?可有忌口?”垣安答“一碗米饭,两个菜,一荤一素即可,牛肉乌鱼乌龟不食,余着不忌”。小二一听:“炖烂的羊肉一碗,加一个青菜,如何?”垣安点了点头,小二便转身倒茶去了。不多时垣安用饭完毕,起身结账,又向掌柜的打听城中可有什么玩耍的地方,掌柜的想了想,说“城中无甚玩耍之处,不过城南有间和尚庙,小道长要是去恐怕不太合适,不过”,垣安见次将找零的铜子往柜台上一摆,掌柜立马眉开眼笑,说道:“出店门右拐,走到尽头,有两个好去处”,垣安挑眉“是个什么好去处?”那掌柜的嘿嘿直笑,说“有个万金坊,斜对面还有个妙音楼,都是真真的好去处,小道爷去了就知道了,妙不可言啊”。垣安听后谢过掌柜,便出门去了。 离开食馆,便是大街,垣安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和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或许自己不该被师父救起,自己应该死在十四年前,随父母一起离开世间。又想到师兄那晚的话,不由得一笑,还好有个傻师兄。垣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垣安,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或许自己无法改变过往,但是人总要活在当下。 收拾思绪,垣安往右边走去,街道不长,一会就到尽头,还未走到万金坊,就远远看到门口挂着一个招牌,写着一个斗大的赌字。垣安正打算往里面跨进入,门口有人伸手将他拦住,说道:“小道士,你是出家之人,又是个半大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垣安看着那人说道:“我还从未来过赌场,想去见识见识,再说我也不会赌博,只不过是看看”,那人见此也不再阻拦,说道:“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鬼,小牛鼻子,好自为之”,说完闪到一边。 垣安走入赌场大堂,瞬时感觉里面的气氛太过混杂,自己心气也跟着浮动起来。走到一张赌桌边上,看见一群人围着赌骰子,只见一人面色潮红,情绪激动,右手握着一枚铜钱,面前的筹码堆积成一个小山模样。那人对着庄家说:“哈哈哈,大虎,怎么?要不要换我来坐庄?”,“三爷说得哪里话,这几百两银子我还是输得起”,说话之际庄家已摇好了骰子,“各位请下注,买定离手”。赌桌上众人却都没有下注,而是看着场上三爷,三爷哈哈大笑,“大虎,这把再输你可就倾家荡产了”,说罢看看看大虎,说道“你让让位置,让万金坊的人来开骰盅,这把我押豹子”,说完把身前的筹码往前一推,唤做大虎的人立马变得面色紧张,围观的赌客一见这情况,立马纷纷跟着三爷下注,压豹子。大虎咬着牙齿,狠狠地说“诸位可是要想好了,买——定——离——手”。围观的人也开始跟着起哄,别桌的赌客也纷纷往这边看过来,见人越聚越多,万金坊的人赶忙过来询问,三爷朝万金坊的人一拱手,说“这句玩得有点大,故而请贵坊的人做个见证,有劳您帮忙开骰盅”。万金坊的人看了看场面,投过眼神询问大虎,大虎只得说“那便由贵坊的人开,公平公正”。 骰盅开了,万金坊的人开的,一二三小,不是豹子。三爷怒不可遏,猛的站起来,破口大骂,然后就被万金坊的人扔了出去,众人见此情景,也不敢说,只得咒骂三爷,一旁的大虎则是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着收了筹码,到柜台换了银两离去。 小道士看着有些羡慕,一局赌博就能赚到这么多钱,正有些蠢蠢欲动。只听得身后有人喊他,“你是垣安吧?”。小道士回头一看,想了一下,不记得认识他,来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来了一记摸头杀,有些生气,把那人手拍掉。那人也不生气,说道:“小垣安,我叫金大眼,是这万金坊的东家,跟你师父可是老交情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喊我一身叔叔就行”。 垣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叔叔,只得喊了一身声,“金叔叔好”。金大眼捏了捏小垣安的脸,笑道:“随我进去里面坐会”。 进入万金坊后面,金大眼说“随便坐,不用拘谨”,垣安点头坐在客坐。金大眼喝了口茶,说道,“你动心了?想去试试?试试自己手气?”垣安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金大眼说“你觉得大虎和三爷这两人如何?”,垣安想了想,说道:“是大虎做局,三爷踩了坑?”。金大眼却冷笑道:“那两人是一伙的,两人联手做局,骗的是那些跟风想偷鸡的人”。垣安一听,恍然大悟,“多谢金叔叔指点,是小道浅薄了”。又问到:“那两人再万金坊捞钱可是坏了金叔叔的规矩?不知金叔叔有何打算?”金大眼笑道:“做局罢了,没有出千,也不算坏了规矩,也算他本事,不过要是再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垣安听了这话,也不好说什么,又问道:“那金叔叔开也做局吗?”金大眼听了也不生气,反问道,“小垣安,你懂生意吗?”垣安不答。金大眼见状,继续说“我开赌场,做的是生意,不是靠赌挣钱。我只不过提供场所而已,收取些场地费,服务费罢了。我这万金坊开了十四年,我却从来没有上过赌桌”。垣安一脸诧异的看着金大眼,有些震惊。 第六章 见闻 金大眼一脸玩味的看着垣安,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试试”,垣安答道:“非是不信,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金大眼说,“我只不过是开个赌场过日子罢了,不求家财万贯。若是出千做局,久而久之,谁还会来?你要是知道万金坊一贯黑吃黑,会乐意上门送钱吗?”又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就算是黑吃黑,这些个赌徒又能又多少油水?榨干了又当如何?”垣安听了,感觉心里不自在,见垣安不说话,金大眼又说“垣安,你要记住,赌博也许会赚,但是不赌永远不会输”。垣安虽是不喜,却不好说什么,只得说了声“垣安受教了”。 金大眼见状也不在谈万金坊的生意,而且问起秋叶道人和白羽观的近况,聊了聊家常。垣安想到金大眼说万金坊开了十四年,又联想起自己城外借宿时遇到的老头,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人打断。来人急匆匆的走进来,本要直接开口,一见有客人在,便来到金大眼身边,在金大眼耳边低语几句便退到一旁站着。金大眼想了想,笑着对垣安说“小垣安,万金坊出了点小事,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带你见识见识”。垣安见此只得答应,说罢,起身一同向外走去。 一行人来到大堂,大堂里的众人见金大眼来,纷纷喊了声“大爷”,让出了一条通道。金大眼走到中心,看到围着的人是个老头,便询问到“具体是个什么事?”给金大眼报信的人开口回道:“这人叫李老三,他儿子是个烂赌鬼,整日游手好闲,也不做正事,以赌为生。半个月前在咱们这玩,起初借了两贯钱,后来又借了五贯,到半夜又来借贷,说是要二十两银子,兄弟们都劝他今日手气不佳就算了,明日再来,他不听,硬要借,拿家里的田地做抵押。如今到期,兄弟们上门收钱,人却跑了,这李老三却也不认这借据,说是他儿子的债应该由他儿子还,说是那他儿媳妇和孙女抵债。咱们的人自然是依着白纸黑字办事,在他家搜出了地契。这李老三不依不饶,就来赌场闹”。 话刚刚说完,李老三就立马跪倒在金大眼面前,邦邦磕头,嗷嗷大哭,说“大爷可怜可怜我吧,小老儿命苦呗,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家中的田地可是小老儿的命根啊,没了田地可怎么活啊”,金大眼笑着对李老三说“那依着你看该怎么办才好?”李老三马上说道:“大爷,小老儿的意思是,那个畜生的债理应由他来还,他人虽然跑了,他妻女不是还在吗?应该拿他妻女抵债才是正理”。金大眼一听李老头这话,觉得恶心,压着心里的火气,说道:“李老三,贩卖人口可是大罪,按律可是要流放两千里,你是打算害我不成?” 李老三赶忙说道:“小老儿儿媳和孙女是自愿卖身还债,自愿的。”金大眼也不管,回头问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手下说:“还有个刚刚满岁的孙子。”金大眼听后,对着李老三说:“既然是你儿子的债,那就拿他媳妇和一双儿女来抵,这才说的过去,少一个儿子这债不平啊,你说是不是啊?”李老三一下子头如捣蒜,哭着说:“大爷开恩呐,我这儿子是指望不上了,就靠这小孙子传宗接代,田地不要了,不要了,求大爷开恩。”金大眼冷笑一声,指着李老三,吩咐手下人说:“扔出去,再来就扭送县衙,白纸黑字,谅他也不敢抵赖。”说完朝着大堂大喊:“今天的事打搅了各位客人的心情,金某人在此给诸位赔罪了。为表歉意,金某人给每桌送一个果盘,还望大家玩的开心。”围观的赌客立马称赞,说什么“金大爷说的哪里话,也不是什么大事”,“感谢金大爷”,众人纷纷应承。金大眼对众人笑了笑便离开了。 垣安跟随金大眼回到后院,大声问:“金叔叔这万金坊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难道不觉得寝食难安吗?”金大眼却说:“是我让他赌的吗?”垣安大怒,说:“要不是你这万金坊,他会走到这步田地吗?”金大眼说:“你觉得没有我这万金坊,他就不会赌了吗?小垣安,没有万金坊,也会有千金坊,也会有百金坊,有些人是没法拦住的,他要找死,你能有什么办法。” 垣安握紧拳头,说:“这世上就是有你们这样想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悲剧。”金大眼笑了,笑得很开心,指了指自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开这家万金坊吗?”垣安不答,金大眼又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本本分分做事,不过后面我改主意了,人都是贪婪的,于是就有了这万金坊,我只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垣安还是不说话,金大眼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还是觉得我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吗?”垣安答道。 金大眼喝了口茶水,说道:“你师父跟你讲过因果承负吧。”垣安点了点头。金大眼接着说:“李老三儿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沉迷赌博是不是因为李老三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垣安听后,思索良久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金大眼继续说:“既然这样,他儿子因赌博输了家产,根源是不是再李老三?而不是在我?再说说李老三的儿媳妇,他亲家识人不明,将女儿嫁给这种人才会有这样的悲剧,是不是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垣安还是沉默。过了片刻后,垣安问金大眼:“既然如此,那两个孩子是不是生下来就该死?” 金大眼听了垣安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哎,只怪这两个孩子命不好,生在这样的家里。”垣安说:“金叔叔既然有如此慈悲心肠,何不高抬贵手,给那两孩子一条活路?”金大眼却说:“我给他们活路,谁又会给我活路?众生皆苦,哪有人能解脱,或许没有活路对他们也好。”垣安听后大怒,指着金大眼大骂“你这是巧言令色,掩耳盗铃,明明是你利用人心,损人利己,却把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神仙,你就是无耻之徒。我师父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金大眼不怒反笑,问垣安:“你既然如此心善,为何不帮李老三儿子还了赌债?这般做法不是顺了你的心意?”看着有些又气又恼的垣安,金大眼又说:“先贤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都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要我去做?还是说,你也跟我一样?想要利用别人的同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垣安虽然自幼天资聪颖,但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心性不够成熟。每天和他打交道只有山下淳朴的村民和师父师兄,哪曾遇到过金大眼这般人物?听到金大眼的话,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跟金大眼说的一样?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自己身上明明带着银两,为什么没有想过帮李老三一家还钱?这要是秋叶老道在的话,估计会直接给金大眼一巴掌,给他嘴都打歪。 金大眼见垣安闭上眼,也不说话,便大致猜到垣安心里在想些什么。连忙叫醒垣安,怕他陷了进去。说道:“小垣安,你还小,想那么多干嘛。你既然来到万金坊,那就把万金坊当做自己家就行了,我和你师父可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你也不用拘谨,先随我来,我给你安排好住处,你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待会金叔叔喊你起来去吃饭。” 金大眼的家不在万金坊边上,而是在城南和尚庙旁边。两人刚刚进了金大眼家,有个粉面玉琢的小丫头迎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后面跟着两个侍女,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另一个稍大一些。小丫头一头扑到金大眼身上,金大眼连忙将她抱起来,过了一会怀里的小丫头说:“爹爹怎么才回来?早上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还在家等着爹爹,刚刚才走了。”说完把手里的信交给金大眼。金大眼把信收到怀里,对女儿说:“这位是爹爹朋友的徒儿,你喊一声垣安哥哥就行。”又对垣安说:“这是我女儿,名叫玉了。”金玉儿看了看垣安,露了个大笑脸说道:“道士哥哥好。”垣安看着金玉儿的两个小酒窝,感觉有些治愈,伸出右手想去摸金玉儿的脸,又觉得不合适,只得把手收了回去,尴尬的笑了笑,回应到:“玉儿真乖”。金大眼见了也不说什么,将女儿放下,对金玉儿问道:“今日的课业做完没有?”金玉儿骄傲的回答:“已经做完了哟,先生还夸我学的快,很聪明呢。”金大眼拍了拍女儿,说道:“去玩吧。”金玉儿听后一溜烟的跑了。金大眼笑着对垣安说:“小女跳脱,垣安多多担待。”垣安回到:“天真烂漫,难得啊,垣安好生羡慕。”说罢一同往里面走去。 金大眼将垣安安顿好后,回到书房,从怀中取出书信。打开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自顾自的说道:“垣安啊,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 第七章 圈套 话说金大眼看到来信后,就知道了垣安把秋叶老道的银子全部卷走的事情,心里不由得哈哈大笑。同时老道还在信中告诉金大眼,他可以自由发挥,除了不得让垣安有所损伤,一定要让垣安知道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在房内踱步思考片刻后,金大眼就想好了注意,得意的笑了两声,然后立马恢复表情,仔细看看了房间四周,又把信收好,平静的走出书房。 垣安被金大眼安排到房间之后,便给自己到了杯水。心里又一次思量起了李老三的事情来。此时的垣安想把自己带入师父的角度去看,至于为什么只带入师父的想法,是因为师兄遇到这种事大概率不会有啥想法。垣安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若是师父遇到这般事情,他会怎么办呢?”师父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己其实还是有能力帮助李老三一家的,应该帮他。但是李老三这人自己实在是不喜欢,自然也就不愿意帮他,可是不帮他,他那俩个孩子恐怕难以活下去?自己救了他心气不顺,不救他也烦的慌,思路转了一圈问题又抛给了自己。垣安感觉自己魔怔了,只觉得心中烦闷气短,喝了口水,决定起身出门走走,散散心。 垣安也不知道金家的房子怎么布置的,就漫无目的走,不多时,垣安就走到来到花园,只见金玉儿跟两个丫鬟在园子里踢藤球玩。金玉儿见垣安朝这边过来,便抱着藤球走到垣安旁边,说:“道士哥哥,我们一起来踢藤球玩吧。”垣安笑着摇了摇头,小丫头见垣安拒绝,好像有些不高兴,嘟囔着嘴,垣安看着有些心疼,打算反悔,还未来得及开口,小丫头便转身走了。垣安只得苦笑一声,找了地方盘腿坐下。看着金玉儿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只觉身心放松,便顺势身子往后一倒,干脆就躺在草地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垣安听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个瓷娃娃的脸映入眼帘,原来是金玉儿。垣安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哦,是小玉儿啊,何事啊?”金玉儿说道:“大懒猪,该吃晚饭了,爹爹让我来喊你过去。快点啊,大懒猪。”垣安听后,起身拉着金玉儿的走出花园。 两人不一会就走到了。只见屋里摆着两张桌子,饭菜都已经上好了,金大眼也已经坐在桌子上等着,搞得垣安有些窘迫。金大眼见垣安到了,笑着对垣安说:“我这些年吃惯了素,因此我这桌只有素菜,就不连累你的五脏庙了,玉儿那桌的饭菜比我这要丰盛许多,你去她那边吃吧。”说罢招呼垣安做下。垣安看了看两桌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的做到金玉儿这桌。金大眼看着垣安这一举动,被逗笑了,连忙说道:“动筷吧。” 厅中三人开始吃饭,金大眼一人一桌,也就自顾自的吃,金玉儿虽然还小,吃饭却是颇具大家闺秀的气质,一板一眼的。垣安见两人都不说话,也端起碗吃起来,刚吃了口菜,心里就感叹道,有钱真好,要是自己有钱,以后天天这么吃。不多时,金大眼已经吃好了,看了看垣安,笑着说:“小垣安,你还是尽量多吃点,免得过会后悔。”垣安听后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多想,点了点头,继续吃饭。不多时,金玉儿已经吃完了,给金大眼和垣安说了一声后就出去玩去了,垣安感觉自己已经吃了七分饱,也就停了下来,放下碗筷。 金大眼看着垣安已经吃完,却还是问道:“吃饱了吗垣安?”垣安起身说道:“有劳金叔叔款待,垣安已经吃饱了。”金大眼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垣安,说道:“这是你师父秋叶道长在万金坊欠下的银子,大家都是老相识,我也不算利息,拢共一百两银子。小道长身为秋叶真人的徒弟,是不是应该还一下?”垣安一下子愣住了,表情一脸懵逼。老实说,垣安可不相信自己师父会欠人钱,而且这人还是个开赌场的,但是接过递过来的纸仔细一看,借款人签名处确实是秋叶道人的字迹无疑。一时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金大眼虽然早已经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亲眼见到却又是另一回事,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是笑得直不起腰,可是脸上却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咳嗽一声后对垣安说:“不用疑惑了,这借据确实是你师父写得,你金叔叔可不敢骗你,你以后肯定会问你师父,倘若这是张假借据,自然就露馅了,到时候你师父肯定回来找我麻烦,我可不敢作假。”垣安一听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只得叹了后气,心里暗骂秋叶道人,身为一个出家人,竟然欠下如此巨款。吸了口气,只得对金大眼小声商量说:“金叔叔说笑了。倒也不是不信您,只是这借款确实有些多,小侄一时有些震惊。家师再过几日中元节便会进城,不知金叔叔能否宽限几日,待家师到了,您二人当面交接。金叔叔以为如何?” 金大眼听得垣安言语,心中已有计较,脸上做出微怒的姿态,说道:“若是贤侄今日偿还借款,这过往的利息一概不管,若是今日不还,这利息可是免不了了,到时候可就不止一百两银子了。看来这白羽的观家底殷厚啊!”垣安听了这话,心里想到,白羽观的钱全都在自己这里了,还有个狗屁的家底,若是铁了心不还,估计以老道士和金大眼的关系,应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转念又想到,现在换了不过一百两银子,要是不还,银子变成人情可就不太好办。 不多时,垣安定下主意,与金大眼说道:“小侄此次出门,身上也带着一些银子,却不到一百两。不过金叔叔与家师既然是朋友,可否减免部分?”金大眼听后,故作沉思,然后说道:“既如此,那就减去一成债务,贤侄以为如何?”垣安听后,只得硬着头皮说:“多谢金叔叔大度,不过小侄囊中羞涩,不知能否在减免些?”金大眼盯着垣安看了看,看得垣安不好意思。金大眼大怒,拍案而起,冷笑道:“贤侄以为就此免去债务如何?”垣安连忙说道:“小侄身上确实没有九十两银子,不如这样,小侄先还上一部分,余下尽快凑齐,金叔叔以为如何?”金大眼听后怒气消去不少,做回椅子上,问道:“不知贤侄身上有多少银两?莫不是几两吧?” “小侄身上尚有白银八十余两,可否让小侄回房取来?”垣安答道。金大眼听后,说道:“贤侄速去取来,我在此等你。”也不说让垣安不要跑路。垣安听后行了一礼,然后出门去了,会房途中,见无人跟随,也想过跑路算了,不过又觉得无处可去,再说这金大眼也算本地一霸,摇了摇头,还是老老实实还银子算了。 不多时,垣安把包袱带了回来。金大眼见垣安回来,心里也是高兴。咳嗽一声,问道:“看看有多少?”垣安打开包袱,亲点了一下,说道:“有八十二两,还差八两,不是金叔叔可否宽限几日?”金大眼看了看,说“既然如此,那就先还八十二两吧,余下的待会我写个借据,贤侄签个字就行。”又将一百两的借据递给垣安,说道:“这是你师父的借据。你收好了,这笔账就此勾销。”垣安接过来又看了看这张借据,压下怒气,小心翼翼的把纸折起来,贴身收好。不多时,金大眼已经把两份八两的借条写好了,将纸和笔递给垣安,垣安看了看纸上的内容,确定无错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递了回去。 金大眼也不细看,结过借据后,搓了搓手,笑着问:“贤侄,这八两银子不知可有头绪?”听得此话,垣安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恐怕是中圈套了,前面那张借据十有八九是假的。垣安也不说话,心里想着那张借据到底哪里有问题?若是拿不出证据来只怕金大眼也不会认。再者说,他到底是不是师父的朋友?而且他明知道我是白羽观的人,为何还要给我下套?不会是找师父麻烦的人吧?想着想着,惊出一身冷汗来。“贤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金大眼在一旁问道,此时垣安看到金大眼,心生畏惧,说话都有些磕碰,说道:“刚刚吃完饭,屋内有些闷热。”金大眼皱眉一想,也不明所以,便笑了笑,对垣安说:“贤侄,区区几两银子,无需在意,若是没有赚钱的门路,不如去我那万金坊帮我盯几天,就当是抵了这八两银子,不知你意如何?” 垣安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便答应下来,既然水太浑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金大眼见垣安答应下来,便说:“哈哈哈,那就有劳贤侄辛苦几日了。今日还请贤侄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万金坊。哦,记得别穿道袍,待会我让人送衣服过来给你。”垣安点头称是,行礼后就告退回房了。等垣安走后,金大眼看了看新到手的借据,开怀大笑。 第八章 金大眼的安排 李山白羽观大殿中,秋叶老道和垣武正在里面做晚课。不多时,晚课就结束了。垣武便起身走向殿外,老道突然叫住垣武:“你最近这几天怎么练功这么勤快?”垣武的回答却是让老道大吃一惊,垣武说:“我知道你和小师弟又事情瞒着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既然你们不跟我讲明自然有你们的道理,那我也只能努力练功,希望有一天能够帮上小师弟。”说完就走了。老道看着垣武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垣武这傻徒弟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安平县外,安林客栈内,一群甲士整齐的站在大堂。大堂中心摆着一张桌子,面对大门坐着的是一个公子哥打扮人,右手边座的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左手边还站着一个披甲的军士。而安林客栈的老板在柜台里面瑟瑟发抖,店小二则是躲在掌柜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用眼睛瞟了一眼后赶忙将头缩了回去。 大堂里坐着的二人正是楚安国和文师。楚安国看了眼文师,文师点了点头回应,便起身对左手边的披甲男子说道:“本次属于临时抽调,一切行动皆由我来调遣,本次行动任务属于绝密,若有人提前泄露,全队连坐。听明白了吗?”那男子躬身抱拳回应到“属下明白。”楚安国点了点头,又说道:“既如此,就有劳周队率了。你待会安排大家在客栈休整。”周队率领命后便开始领着大堂的甲士分配房间,安排岗哨。 楚安国又叫来掌柜说道:“掌柜的还请放心,我乃朝廷骑都尉,奉命来此公干。从现在开始,征调贵店以做军用,”又从身上取出两锭银子,递给掌柜的,说道:“这是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我包下客栈,等事情结束了,若是不够再补上。你觉得怎么样?”掌柜的却是不敢接,摆了摆手,颤颤巍巍的说“将军征调小店是小店的福分,哪能收您的钱。”楚安国把银锭塞到掌柜的手里,笑着说“你还是拿着吧,不过若是走漏消息,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掌柜的握着银锭连忙跪下磕头,说“小人多谢将军赏赐,小人肯定守口如瓶,店里也绝不会有人会泄露军机。”楚安国见此,挥了挥手,掌柜的便颤颤巍巍的下去了。 安平县金大眼家中,垣安坐在凳子上,面前的桌子放着仆人送来的衣服。把金大眼先前拿出的借据看了又看,满脸疑惑。虽然自己明知道这借据是假的,但是却又始终找不出破绽来,叹了口气,只得将借据收了起来。躺在床上开始回忆整理这几天的信息。 首先,自己的父母亲人应该是死于非命,而且跟十四年前的大战有关;其次,前些日子上山的叔侄两人应该是京城从来的,此行大概率是为了对付师父的;其三,金大眼此人虽说手段有些下作,不过未必是师父的敌人,不然可以轻易将我扣下。只是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到底为什么?至于说县尊,县尊来观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应该不会是简单的征召师父做法事,可他又是什么角色?算了,不想了,我才十四岁,想个屁,大不了师父被人害了之后,自己过些年月再为师父报仇算了。想到这里,洗脚睡觉,明日再说。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便有人来敲响了垣安的门。垣安从床上起来披上道袍,开门一看,见两个丫鬟端着洗漱的物品站在门外。垣安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伸手去接,丫鬟却开口说:“不劳小道长亲自动手,大爷吩咐了,由奴婢为小道长梳洗打扮。”垣安赶忙说:“小道乃是山野之人,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就不必请两位姐姐了。”丫鬟却说:“今日的打扮只怕是有些繁琐,小道长还是让奴婢来吧。”垣安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说什么,便让二人进屋。 进去之后,两丫鬟将物品摆在桌面后,拉着垣安坐在凳子上,从屋内找出一个架子,又从门外取了热水。垣安接过牙刷和牙粉开始漱口,不多时,丫鬟见他已经刷好了牙,又递过去一杯水,同时接过垣安手里牙刷后,将毛巾打湿,立在一旁侯着,见垣安漱过口后便将毛巾拧了一把,就要为垣安搽脸,垣安见此连忙把脸躲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十分不适。两个丫鬟笑了笑,说:“小道长想必还从未被人伺候过,不妨事的,习惯了就好。”垣安只得尴尬的点了点头,之后就任由两个丫鬟摆弄。 洗完脸后,丫鬟又拿了块镜子放在垣安面前,取出一个妆奁打开,开始为垣安打扮。垣安面带疑惑的问道:“这是要干什么?”丫鬟嗤笑一声,解释到:“这是给小道长化妆用的。”垣安听后急忙说:“我身为男儿,岂能像女子一般,化妆抹粉?”丫鬟回道:“小道长这话说得有失偏颇,谁说男子不可抹粉打扮,如今我大魏的年轻才俊都以面白为美,南国更甚。再者说,人靠衣装,小道本就长天生俊美,若是再打扮打扮更甚,想必极受女孩子喜欢。”垣安一听后面这几句话,有些心动了,面色微红,说:“那行吧,只擦一点点吧,可别太多。”两个丫鬟听后就开始动手,一人为垣安化妆,一人为他编发。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结束。丫鬟本来还要给垣安穿衣服,垣安死活不同意,把两个丫鬟推了出去。 不多时,垣安换好了衣物出了房门。丫鬟看着垣安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连忙说道:“小道长,还是我来帮你重新穿戴吧,你现在这样子,不伦不类的,有失风度。”垣安挠了挠头,又跟着丫鬟进了室内。过了一会,在丫鬟的帮助下,垣安重新走出房门。只见垣安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身着一件白色圆领袍,腰间束着一条长穗宫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两个丫鬟一时竟看呆了,直到垣安问道:“二位姐姐,可还行?”方才醒悟,说道:“小道长真是俊秀,不如以后就喊您公子算了吧。”垣安听了心里高兴,笑着说:“折腾了大早上,终于结束了,想必金叔叔已经在等着我,我还是先过去吧,免得他派人来催。” 垣安一路来到客厅,金大眼已经在椅子上坐着闭目养神。垣安朝金大眼行了一礼,说:“金叔叔早安,小侄听候差遣。”金大眼睁开眼睛看了着垣安,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真是个好皮相,好一个翩翩贵公子。待会的事你可要多费心了。”垣安有些好奇,问道:“不知何事?还请金叔叔明示。”金大眼却也不忙,吩咐下人送早点过来,对垣安说:“不急,先吃点东西再说。” 用过早点后,金大眼取出几张借据,对垣安说:“这是三张到期的借据,你的任务就是把银子要回来,若是要回了,你欠下的八两银子就此免去。”垣安听了金大眼的话后直皱眉,觉得里面应该有坑,不过此时此景,有坑也只能踩。伸手接过后,说道:“这等事情小侄从未接触过,只怕办不妥,若是出现纰漏,还请金叔叔多多指教。”金大眼见垣安接下后,笑着说:“贤侄只管放手去做,只要不是出了人命,叔叔都替会你安排妥贴。”垣安听到“出人命”三个字,有些面色不虞,想着推却,将借据放在桌子上,说:“金叔叔,小侄仔细一想,只怕自身能力不足,无法完成此事,最后还得有劳金叔叔再次出面。不如给小侄安排个打杂的活计,慢慢挣钱还债如何?” 金大眼听后,咳了一声,板着脸对垣安说:“莫不是贤侄昨日说的话不算数?再者说,在万金坊跑堂打杂,一月不过千五百钱,八两银子你可得做半年才够还。”垣安听到这里,苦着脸,又将借据重新收起来,说:“既如此,小侄尽力而为。”金大眼又对垣安说:“贤侄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去万金坊喊人就行,我都已经跟下面的人说过了,你只说自己叫垣安他们就知道了。” 垣安别过金大眼后,取出三张借据看了看。第一张就看得垣安勃然大怒,这张是城里开成衣店的张裁缝的,借了十两,借期十日,连本带利一共是三十三两七钱两分,以自己的成衣店做抵押。第二张是个姓徐的败家子,第三张居然是妙音坊的人。 垣安大致看了看借据上的信息,觉得不够稳重,又跑到万金坊,报了自己的名字,喊来万金坊的伙计,问明这三人的基本情况。想了半天,又问了问万金坊伙计的意见,伙计说:“我的建议是先去找张裁缝收债。”垣安却说:“为何不先去徐家,徐家家大业大想必是能还上。”伙计却说:“就是因为徐家家大业大,所以他们家跑不了。张裁缝不是城里人,他要是把店铺低价发卖出去,往城外跑可不好找。”垣安听后点了点头便去寻张裁缝去了。 第九章 收债 垣安先是问清楚张裁缝的住处,打算先过去看看。到了以后,敲了敲门,无人答应。附近有人过来跟垣安说道:“后生仔,不用敲了,没人的,这几天张裁缝基本都在店铺里,要忙到天黑才会回来。你要找他不如去他铺子吧。” 垣安离了巷子,往成衣店走去。不多时,就到了。垣安也不急着进去,站在店外观看一段时间。只觉得这张裁缝日子估计不太好过,这段时间也不见有生意上门。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 张裁缝正在店里裁布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听得有脚步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见了垣安的打扮,心中大喜,觉得是单大生意了。上前低头说道:“这位公子,您随便看,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就行。本店绫罗绸缎都是上号的材料,您要是想要南国的料子,小店也能给您找来。”垣安摆了摆手,取出借据,说道:“我并不是来买东西的,这是你在万金坊的借条,今天该还钱了,也不见你过去。我是过来来收债的。” 张裁缝听到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仔细打量垣安,又看了看借条,连忙请垣安做下,说道:“公子还请坐下说话。我先去给公子砌壶茶。”说罢起身去拿茶壶。垣安说:“我不喝茶,倒一杯水就行。”张裁缝不多时,端了便杯水过来放在垣安面前,然后笑着跟垣安说:“不只公子跟万金坊有何关系?怎么会是您来?”垣安答:“我与万金坊并无关系,只是受了金叔叔的吩咐,因此过来看看。不知张老板可有备好银子,最好不要让我为难啊。” 张裁缝听得垣安称金大眼为叔叔,觉得他是万金坊的重要人物,想这若是说动垣安,这借款宽限几日应该没有问题。见垣安年纪不大,立马哭诉着说:“公子明鉴,小店这些日子生意不好,城外还有老父亲要赡养,实在是凑不出钱来,还求公子看我可伶,您就发发善心,多宽限几日吧。”垣安忍者心头不悦,说:“张老板,我建议迷你若是能还上还是今日就还了吧,再过几天,恐怕就不是三十几两银子了。” 张裁缝听得垣安说要还三十多两银子,大惊失色,双腿有些发软,只得用手扶着桌子,颤巍巍的说道:“公子是不是弄错了,我才借了九两银子,怎么会欠下这么多?”垣安叹了口气,说:“赌场的规矩,九出十三归,日息一分,利滚利,张老板也是做生意的,可以自己算算对不对?”张裁缝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张裁缝从地上起来,抹了把眼泪,说道:“还请公子在多宽限两日,我若是还凑不出钱来便将这店铺发卖,定能还上。”垣安又说:“你觉得此时,有谁敢接手你的店铺?”张裁缝听完愣住了,瞬间变脸,大骂:“好一个狠毒的小畜生,爷爷的店铺起码值二百两,你们花九两银子就想抢走,我跟你拼了。”说罢回头抄起剪刀,直奔垣安心窝,垣安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往右闪躲,一脚踢在张裁缝膝盖上,张裁缝重心不稳倒了下去,头磕在凳子上。 张裁缝的脑袋虽说和凳子来了个亲密接触,却没什么大碍,只是感觉有些迷糊。垣安见状,先取下剪刀,又将张裁缝扶到凳子上做下,有把水泼在脸上,不多时,张裁缝就清醒过来。 张裁缝回过神来,茫然看看了四周,又看了看垣安,嚎啕大哭。过了一会,息了哭声,对垣安说:“店铺的房契就在店里,我去给你拿。”看着张裁缝佝偻的身子,仿佛老了三十岁,垣安摇了摇头。待到张裁缝取出房契交给垣安,垣安说:“你我还是万金坊找人验一验,若是无错,那此事就此了结。”张裁缝眼神空洞,木然的点了点头,随垣安来到万金坊。 到了万金坊后,垣安唤来伙计,说明情况,立马有人前来处理。垣安在万金坊内,看着里面的赌客大吼大叫,或喜或悲,感觉恶心,便对伙计说道:“后续收尾,你们处理就行。我再去看看另一家。” 出了门后,垣安往斜对面的妙音坊看去,见不开门,便往徐家走去。 走到半路,垣安有些饿了,见路边有摊子买烧饼的,打算几个烧饼吃。走到摊子前面,说:“老板,烧饼多少钱一个?”说完往身上掏摸钱,老板回应到:“加肉的四个子,不加肉的两个子,公子要哪一种?”垣安摸了半天才想起身上没带钱,尴尬的笑了笑说:“算了,不用麻烦老板了。”转身急忙离去。 城外安林客栈,有人急匆匆上了二楼,推门而入,说:“禀都尉,方才有传令兵从北门进城。”屋内的楚安国挥手示意退下,看向窗外,说道:“终于要开始了吗?” 徐家本就是安平县的大户,当年大水之后,元气大伤,家财所剩无几,如今紧靠着老宅祖产度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比寻常百姓家要好很多。门口的的一对大石狮子,头上有十一个疙瘩,彰显着徐家的门楣。 垣安扣了扣门环,只见徐家的老门房从侧门走了出来,询问道:“这位公子来我们徐家有何事?可有拜贴?”垣安取出借条递了过去,说道:“贵府的公子在万金坊借了点钱,今日到期,所以特地上门。” 门房接过借条,也不多看,只是让垣安稍作等待,自己先去禀告老爷。过了一会,徐家的下人将垣安请了进去,引到客厅,端上茶水零食,说:“还请这位公子稍作作息,待我家少爷回来核实之后,定然给您一个答复。”说罢便只留下垣安一人。 垣安坐在客厅静等,也不着急,只是久久不见人来,茶水都加了三回,桌上的零食也吃完了。却是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找人问“你家老爷何在?” 附近的下人过来说“公子稍安勿躁,想了老爷那边有事耽搁了,我再去问问。” 不多时,一个白发老翁走了进来。告罪说“家中逆子不知所踪,忙着寻找,如此却怠慢公子,还请公子宽宥。” 垣安见到老头的打扮,开口询问“老丈可是徐家老爷?”老头点了点头。 垣安又说道:“那张借条,徐老爷想是已经见过,还请今日偿还。否则,只怕是难以善了啊。” 徐老爷听了这话,陪笑着说“小公子说的哪里话?待到找回拿孽障,若真是他借下的,自然立马还钱。还请公子勿忧。” 垣安听后,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了。徐老爷见垣安长得俊秀,觉得相由心生,又想到自己逆子,相比之下,越看越喜欢垣安。便打开话匣子,跟垣安讲起了徐家的过往。 徐家祖上也是穷苦出身,前朝末年时,因官府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各地纷纷起义。祖上因受义军裹挟,不得已也造了反。后来不断被人兼并队伍,流转了数次后,加入了大魏太祖爷的队伍。再后来,北方太平了,领了个杂号将军到安平县驻军,后来就留在这里。到了第二代,家里又出了个重号将军,再往后,子孙才疏学浅,只能靠着家业度日。可惜十四年前的大水,当时忙于逃命,许多金银细软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没了,只留下这一个独苗,因此有些娇生惯养。这会过后,自己打算托关系,把他送到军营里,以免后面断了营生。 垣安听得徐老爷说,也不插话,时不时点头称是,附和着。快到申时,下人们来禀报“公子找回来了,人已经带回房里。” 徐老爷听后起身离去,对垣安说道:“公子稍后,老汉一会回来。” 徐老爷到了后院,进了房间,见徐公子躺在床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下人答“少爷宿醉未醒,他是被我们抬回来的。”又说:“已经吩咐厨房做葛根汤了。”“在哪里找到这个孽障的?”徐老爷又问,下人战战兢兢,回到“在妙音坊。” 徐老爷阴着脸,吩咐下人,取根棍子来。下人不敢阻拦,一面去取,一面让人给老夫人传信。 不多时,把厨房送来葛根汤灌了下去,徐公子悠悠醒来,睁眼一来自己老爹在面前站着,立马清醒不少,赶紧起身。 徐老爷看了看儿子,说道:“你醒了?”徐公子点了点头,小声说:“父亲有何事?”徐老爷拿出木棍大骂:“好你个小畜生,让你读书你不好好读,让你练武你说太累,整日就知道和一些狐朋狗友厮混,就知道吃喝嫖赌,我打不死这个小畜生。”说完棍子就落在徐公子身子。 徐公子受了一棍,被吓得彻底醒了过来。来不及喊疼,立马向门外跑去,大喊到“救命啊,父亲要杀我。救命啊!” 徐公子在前面跑,徐老爷在后面追。绕着院子跑了两圈,徐老爷终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坐下来休息。杵着棍子说“小畜生,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此时,徐老夫人走了过来,扶住徐老爷,说“老爷,消消气,咱儿子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以后会改的。” 徐老爷听了大怒“自古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的。”徐老夫人听了也不反驳,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老爷先消消气。有什么坐下来慢慢说。” 徐老爷扔了棍子,说道:“你是不是欠下万金坊银子?”徐公子想了想,尴尬的笑了笑,说:“有劳父亲出手了。”“你这个逆子。”听了这话徐老爷火气直冲脑门。 徐公子见父亲已经被母亲拉住,胆子大了起来,又对徐老爷说“哎,若是父亲有些权势,我又何至于此。”徐老爷听得这话,气血上涌,直接昏厥过去。 第十章 牢狱之灾 却说徐老爷出去后,垣安独自在客厅等着。听得后院有呼喊声,本打算出去看看,转念一想,想来是徐老爷训子,自己不过是来要债的,也不便说什么。 过来半个时辰些,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领着一群官府的衙役进来,指着垣安说:“就是他,害死了我爹。” 垣安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起身说:“你是何人?我又何曾害死了令尊?”衙役也不搭话,上前拿锁链就要把垣安锁住,说:“小兔崽子,你费什么话,到了衙门自然就清楚了。” 垣安伸手拦住衙役,对衙役说“差爷,且慢动手,究竟出了何事?”衙役冷笑一声说:“徐老爷死了,我们怀疑你是凶手,我看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垣安听后不明所以,皱了皱眉,对衙役说“既然如此,我自然是要同差爷去衙门,不过,还请差爷往万金坊,给金大爷传个信。”衙役听得垣安跟金大眼又关系,态度立刻变了,连忙说:“区区小事,小人一定带到。如今公子身上有官司,还是先去衙门吧。”说完站在一旁,也不催促。 垣安说“既如此,那就先去衙门。如此就有劳差爷了。”衙役也不给垣安上锁链,一行人不多时就来到了衙门。进了衙门,拿人的衙役给垣安找了把椅子,也不管徐家的公子,说道:“金大爷那边,已经还派人去报信了,还请公子放心。县尊一会就到,想必定能还公子清白。”垣安看着衙役前倨后恭,笑出声了,那衙役择不明所以,跟着笑了笑。 不多时,县尊到了,见垣安坐在椅子上,心里有几分不悦。按照惯例升堂后,就开始问案。 县尊先是看了看徐家递的状纸,又审视了两人,一拍惊堂木,开口问道:“谁是原告?”徐家公子赶忙上前搭话“回县尊的话,小人是原告。”县尊看向徐公子,点了点头,说道:“原告请进行陈述。”徐公子直接跪地哭诉:“今天中午时分,此人来到家中。与家父相处数个时辰。待到下午时,家父就突然故去。其中缘故定于此人脱不了干系。望县尊明察。”说罢连忙磕头。 县尊听完,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你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你父亲是被人所杀?也没有证据指向被告是吧?”徐公子答:“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家父不可能突然猝死,还请县尊明察,以告家父亡灵。” 县尊又朝垣安问道:“原告说你谋害他父亲,你有什么要说的?”垣安向前做了个稽首,说道:“我本是受人之托,前来徐家收债,一直待在客厅,未曾出去。本是城外的道士,与徐家也没有仇怨,其中定然有误会,还请县尊明鉴。” 县尊看了看垣安说:“你是白羽观的道士?”垣安回:道:“县尊好记性,小道确实是白羽观的道士,曾经与县尊有过一面之缘。”县尊听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不在山中修行,进城干什么?” 垣安说:“小道奉师命下山,其中原由,不便细说。还望县尊见谅。”县尊听得垣安下山是秋叶道人的命令,心里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说:“既然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徐公子听得县尊和垣安说话,心里暗叫一声“苦也,这县尊和被告竟是相识,这可如何是好?”赶忙大声说道:“老父死的冤啊,求县尊一定要为小人主持公道啊。” 县尊也才感觉自己有些轻浮,咳了一声,严肃的说:“我们先说徐老爷身亡一事。”就接继续问道:“既然原告拿不出证据来,那此事就没有定论,以本官看来,两位在衙门先记录情况,再继续深入调查。两位以为如何?” 垣安自然是答应,徐公子却不想,连忙说:“县尊,小人以为,被告此事嫌疑最大,应当将被告先行收押,再查不迟。”县尊听后说:“不妥,你父亲死因还没有定论,更别说垣安是凶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先暂且到此。你二人在案件查清楚钱不得离城。可听明白了?”徐公子听后却说:“县尊还是先将被告收押为好,免得有人说县尊徇私。”县尊听得这话后,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大喝道:“看来,你是在教本官做事?”“来人,拉出去,打他个藐视公堂之罪,杖二十。” 差役马上把徐公子拖了出去,按在凳子上行刑。与此同时,又差役走进衙门大堂,向县尊禀告“禀县尊,万金坊的金员外想见您一面,说是有要事相商。”说完将拜贴递了过去。县尊打开拜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当铺的凭据。冷笑一声,说:“告诉这个金员外,本官公务繁忙,没时间。让他回去吧。”说罢又对垣安问道:“来找你的?”垣安见县尊有些生气,也不答,尴尬的笑了笑。县尊也笑了,吩咐到“徐老爷死的蹊跷,被告曾经跟跟死者有密切接触,身上有很大的嫌疑,来人啊,将垣安暂时收押,待到事情查明后在做发落。” 县尊这话搞得垣安一脸茫然,他无法想象身为一县之首竟是出尔反尔。连忙问道:“县尊不是方才说,没有证据应该先调查吗?为何现在却要将我收押?”县尊回到“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不成?”垣安听着外面徐公子的惨叫,急忙低下头,说“没有,还求县尊早日查明真像,小道感激不尽。”县尊看着垣安又问道:“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垣安想了想,说道:“没有。”说罢县尊对着大堂的衙役大吼:“怎么?要我亲自把人带到牢房不成?还不快去。” 衙役被县尊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把垣安带了出去。等到垣安出去后,县尊表情一脸凝重。在大堂做笔录的师爷看自家老爷如此,便起身劝说到:“县尊何必如此,些许小事而已。”县尊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另有隐情啊。”师爷听后不解其意,只得故作深思。县尊见师爷作态,笑骂道:“你这老滑头。” 衙役把垣安带到县里的大牢,说是大牢,说是只是几间破烂的房子,这些年安平县还算太平,大牢也是年久失修的状态。大牢门口有两个差役守着。见垣安一行人,连忙打开大门,问道:“哥哥们,可有油水?”押垣安的衙役回道:“去去去,喊你们牢头来,这位公子虽说是嫌疑犯,不过却是万金坊金大爷的侄子,而且与县尊也是相识。我劝你们还是少些心思。” 看门的一听是个有背景的,上前给垣安见了个礼,说道:“公子还请原谅则个,这大牢里条件本生就不太好。”垣安皱着鼻子,因为大牢里的腐臭味和屎尿味混合在一起,让他极不舒服。 押人的衙役见此,催促看门的去打扫房间,腾出一间干净的来。不多时牢头也出来了。见垣安穿着不菲,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连忙说道:“还请公子稍等一会,待到打扫完毕,再请公子进去。一会我再去弄点熏香来给公子点上。”垣安行礼称谢。牢头连忙躲开。 见牢头出来了,押人过来的差役也不多留,对牢头说道:“牢头,这人我可移交给你了,接下来可就是你的事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罢拿出衙门的条子,递给牢头签字,等签好了,收回条子就走了。 大牢外面,牢头请垣安大牢到里面看看。大门进去,两侧都是牢房,各有十间屋子。最里边是大堂,也是牢里衙役办公务的地方,放着张桌子,有几个板凳。两边格有两个房间,右边这两是牢里差役住的地方,左边一个是杂物室,一个人刑房。说着还要带垣安进刑房参观参观。搞得垣安头皮发麻,只好谢过牢头的美意,只是牢头有些沮丧。 给垣安准备的房间还没打扫好,两人就在大堂做下。牢头见垣安不想去刑房,便转移话题,问道:“不知公子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人,小人必定竭尽全力。”垣安说:“差爷做的已经是尽善尽美,哪好意思再劳烦您。”牢头一听这话,立马说道:“公子有个吩咐?但说无妨。”垣安说道:“先前给金叔叔报信时,我还在县衙大堂,如今我却进了大牢,只怕他一时找不到我,还请差爷前去通报一声。”牢头听得垣安这话,笑着说:“想来公子是偷摸跑出来的吧?”垣安一愣神,笑着问道:“差爷是如何得知?” 那牢头见自己说中了,有些得意,说到“公子仪表风度,想必是大户人家出生,这进了牢狱,不让人给家里报信,而是给别人说,想来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吧?”垣安听得牢头的解释,也是哈哈大笑。说道:“差爷真是心细如发,受教了。” 垣安和牢头正在说这话,此事门口两个看门的已经打扫好了房间,过来说道:“头,公子,房间已经打扫好了,您看?”牢头对垣安说道:“公子,非是我不近人情,只不过县尊又批条在此,做戏做全套,就委屈公子了。”垣安起身答谢,说道:“差爷说得哪里话,有劳了。”说罢就进了房间。 第十一章 风雨欲来 且说衙门里徐老爷死亡的案子暂时被搁置下来。对于县尊来说,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富家老头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操心的。可问题是这个垣安是秋叶老道的徒弟,莫不是跟秋叶老道有瓜葛不成?若真是如此,这垣安可动不得,就算是他杀了人,也只好怪死者命不好了。又在心里默念到“金大眼,一个赌场的老板,一个商人。好,既然如此,那就拿你问路。”打定主意,便唤来师爷,安排他去查金大眼的把柄。 垣安此时正在大牢里点着灯看书。原来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多,自己也睡不着,便跟牢头知会了一声,请他送几本闲书来,权当解闷。 快到子时,垣安看书也看乏了,正打算起身动一动,只见门外有光透了进来。一阵开锁声后,就看到金大眼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垣安平静说道:“你怎么来了?”金大眼笑了笑,把灯笼摆在桌子上,也不回答,只是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垣安坐下来继续看书,以为说的是自己蹲大牢的事,便答道:“还好吧,也不算太难熬?”金大眼却说:“哦?是吗?其实徐老头的死跟你有关,当然,也跟我有关。”垣安顿了顿,不搭理他,继续翻书。金大眼又继续说:“要不是我派你去徐家,徐老头也不会知道他儿子是个不肖子,更不会气急攻心。如此说来,徐老头是通过你的手死的。” 面对金大眼的诛心之论,垣安受不了了,把书朝金大眼砸去,说道:“那岂不是说杀人也有你的一份?”金大眼也不辩解,继续说:“也有你的一份,也有徐家那个不肖子的,也有万金坊的。”垣安指着金大眼说道:“你给我滚出去。像你这种人就不应该活着,早就该下地狱。” 金大眼听了垣安的话,低沉的笑了笑,说道:“也许我早就该死了,有些时候,死了比活着更痛苦。不过也没什么,等我死后自然回去地狱。”有些许空洞的声音在监牢的衬托下犹如厉鬼在低语,使得垣安头皮发麻。 垣安心里一阵发慌,强行镇静下来的垣安说道:“你走吧。”说完作势就要睡下。金大眼见状,也不便再说什么,提起灯笼,走到门槛的时候,回头对垣安说:“对了,张裁缝也死了,自杀的。就在我来之前,被人在屋子里发现。”说罢,只留下垣安一人。 金大眼走后,垣安默默的把书捡了回来。然后低头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不是好人吗?” 城外的安林客栈中,文师和楚安国正在商量。楚安国对文师说道:“白羽观的小道士被安平县的县令抓了,看来,京城里有人不想让武安侯回去。” 文师连忙打断楚安国“公子慎言。”然后点了点了头,说道:“安平县县令林永,字远安。温水林氏嫡次子。永康二十五年,举孝廉征辟为郎,后娶御史中丞侄女为妻,永康二十九年补安平县县令。” “如此说来,这林县令不是皇帝的人?”楚安国听后问道。文师却说:“这谁说得清楚?”两人相视一笑。楚安国又说:“既然形势复杂,不如我再调一队人马?”文师反驳到“公子先前调兵已经是大忌,回京必定有人弹劾,还是小心为上,以免给大司马惹麻烦。” 见文师这么说,楚安国也没有什么好注意,又问道:“不如先去李山?”文师不解其意,说道:“公子这是何意?”楚安国说:“先派人把李山围住,盯住李山,如有变化,直接把人带走。如此做法,可立于不败之地。”文师思量片刻,说道:“那便依公子所言,臣立马下去安排。”说完起身告退。 从安平县到李山的山路上,有人策马急行,一路朝白羽观赶去。行至山脚,见山路难走,便果断弃马,运起轻功赶路。不多时就已经来到白羽观门口,来人站在门口,掸去身上的尘土,正了正衣冠,运气大声说:“太学李一玄求见秋叶真人。” 李一玄的声音把观里的师徒二人都吵醒了。两人同时走出房门,打了个照面,垣武看向老道,问道:“师父的故人?”老道回到:“是我以前的学生。你把刀放下吧。”垣武听后一脸憨笑,挠了挠头,把刀放回了房间。 老道士和垣武一前一后走出观门,只见李一玄在门外朝着观里施礼,一动不动。待到老道走到身前,直接跪在地上。秋叶老道看了看李一玄,问道:“来此何事?”李一玄说道:“老师,该回去了。”秋叶老道笑了笑,说:“回去?回哪里?”李一玄连忙说道:“老师,回京城吧。” 老道听后,直接往回走,吩咐垣武关门。李一玄见状,赶忙又说:“大司马和丞相都想对老师不利,国中世家大族都想杀您。老师,这里不安全,还是回京吧。”老道停下脚步,问道:“那你们呢?有什么想法?”李一玄回答说:“我们会站在老师身前,同老师一起打造盛世。”老道回过头来,说道:“盛世啊!确实不错。可惜我已经老了。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至于其他,不必为我担忧。” 李一玄听得老道的话,朝老道一拜,悲切的喊道:“老师。”老道也不再理会,直接走了。垣武看了看,上前将李一玄扶起,说道:“走吧,师父我会照顾好他的。”李一玄见此也无可奈何,只得对着垣武长鞠一躬,说道:“那就有劳师兄了。”说完叹了口气,匆匆下山去了。 目送李一玄走后,垣武把门关上了。回头准备睡觉,路过大殿时候,看见秋叶老道正在里面给祖师爷上香,也跟了过去。垣武到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侯着。 秋叶道人给祖师爷挨个上完香后,回头对垣武说:“垣武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垣武虽然不解老道为何会问这个,却也老老实实回答:“回师父话,徒弟一出生就被师父养大,已经是二十六年了。”秋叶老道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这些年来对你如何?”垣武立马说:“徒儿本是弃婴,承蒙师父不弃,收养在门下,师父对徒儿的恩情,此生难报。” “那你觉得,为师对垣安如何?”老道又问。垣武答到“垣安也是孤儿,也是同徒儿一样自小就被师父收养。师父待他也好,待徒儿也好,都是尽心尽力,犹如我二人的再生父母”老道点了点,对垣武说:“既然如此,那为师求你个事。垣武赶紧说:“师父有什么事,说就行,徒儿万死不辞。”老道笑着说:“那倒不用,附耳过来。” 垣武听得老道说的话,大为震惊,有些目瞪口呆,“这这这……师父,这么做不太好吧?”垣武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老道却撇了撇嘴说”有什么不好的。去做便是,不用管垣安。” 垣武还是想再为垣安争取一下,硬着头皮说:“师父不如在考虑一下?这样做是不是对师弟太过,过于不友好?”在老道的眼神下,垣武把快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老道嗤笑一声,对着垣武说:“既然你心疼垣安,不如让他来代替你,你去换他,怎么样?”垣武听到后,立马说道:“唉,师父说得哪里话,我师弟天赋异禀,一看就是大聪明,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些许小事,还是徒儿来就好。”说罢,心里为垣安默哀。 京城的丞相府里,虽然已经快到子时,但是相府的大堂依然灯火通明。一个看上去六十左右的老翁正在书案上,时而书写,时而停下笔思索。两边还有三个中年男子,三人各自坐着手里的活,有时小声商量。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子夜,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穿着华丽的妇人走进相府大堂。来到老翁面前,说道:“丞相,子时了,还是早些休息吧。不要太辛苦。”原来那老翁便是大魏的丞相。老翁见有人见他,抬头看到来人,停下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是夫人来了啊,我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等处理完了就休息。” 丞相夫人心疼的看着丞相,说:“夫君这些年太辛苦了,您才不过四十多岁,这模样,唉!”丞相回到“夫人说的哪里话,为国事,应当的。这大魏的黎民百姓比我辛苦多了。”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丞相打断了,“还有外人在。”夫人叹了口气,说“我给你们备了夜宵,先吃点吧。”丞相看了看还在忙碌的三人,点了点头,对着他们说“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夫人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就有几个下人,端着夜宵进来。三人说了声多谢丞相,多谢夫人后便接过夜宵,也不拘谨,直接开吃。夫人又亲手端了一碗放到丞相的书案上,说道:“多吃点,这是我找宫里御医要的方子。”丞相笑了笑,吃了一口,说道:“确实不错。既然时候不早了,夫人也下去休息吧。”见状,夫人也只得退下。 见夫人走后,丞相对大堂里的另外三人笑着说道:“诸位吃完后,加紧处理公务。我等也好早些休息。哈哈哈哈。” 十二章 朝议 今天是七月十一,距离中元节还有四天。安平县的风俗是在十五以前完成祭祖,所以这几天集市特别热闹,周边村里的百姓纷纷进城采买祭祖的物品。按照以往的惯例,每逢年节,门口的检查会松一些,以便百姓进城。不过今年县尊却是下了命令,说是最近有不法分子流窜,要严查进城的人,发现陌生人,立刻备案上报。守城的军士自然不敢怠慢,只得加派人手,保证进城的秩序。 大魏京城朝堂正在举行每三日一次的朝议,除了外派的和请假的除外,还在京城的各部门主官都已经在殿内端坐等候,大家各自分成文武两班。有人闭目养神,也有人在窃窃私语。丞相见人都来的得差不多,便起身咳嗽一声,说道:“诸君肃静,朝议马上开始。”众人见丞相发话了,立刻整理着装,正襟危坐。 不多时,有侍者前来通报,说辰时到了。丞相看了看大殿上的高位空无一人,摇了摇头,回头大声说道:“辰时到了,朝议开始。” 听得丞相说了开始,各部门开始奏报。首先是太常寺,太常卿起身说道:“中元将至,太常寺已按礼制准备妥当,不知诸位可有建议?”过了几个呼吸,太常卿见无人发言,便再次说道:“既然诸位无异议,此事就这样吧。”又大声说道“太常寺无事。”说罢,便做回座位。 接下来起身说话的是光禄卿,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说了声:“光禄寺,无事。”说完便坐了下去。众人知道光禄卿为人阴沉,少言语,也都见怪不怪。此时,主爵都尉起身问道:“某有一事不明,还请光禄卿明示。” 光禄卿本来已经做下,见有人向他发难,心里有些不爽,只是今日乃是朝议,无奈起身说道:“问吧。”主爵都尉说道:“月前,有人说光禄寺侍郎楚安国擅离职守,不知是不是真的?”光禄卿冷冷的说道:“与你何干?”主爵都尉大怒,喝道:“光禄卿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光禄卿满不在乎的说:“你若是想找我麻烦,找陛下去。”“你跋扈。”面对光禄卿如此有些无赖的作态,主爵都尉此时看上去极为恼怒。就在此时,丞相起身打断了二人的纠缠,说道:“这里是朝议,一个小小的侍郎而已,不用过多理会。”主爵都尉心有不甘,对丞相说道:“可是……”丞相摆了摆手,坐了下去。主爵都尉见此,只得作罢,瞪了光禄卿一眼,又恨恨坐回了座位。光禄卿朝丞相看了一眼后,闭上眼睛,也坐回位子。 续而起身的是卫尉卿。卫尉卿也是个木讷寡言的人,说道:“卫尉寺,无事。”说完也坐下了。由于主爵都尉的前车之鉴,众人也不打算与卫尉卿为难,因此无事发生。 下一个轮到太仆寺。太仆卿起身说道:“前些日子北方的蛮族带来大量牛马同我大魏交易,此次交易马匹数量比以往多不少,而且还有一百匹未阉割的公马。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知诸公以为如何?”由于太仆卿所说的事与马匹有关,因此各方都有些意动。光禄大夫,卫尉丞,执金吾等人都一脸热切的看向太仆卿。 太仆卿忽视看向他的目光,而是朝着鸿胪寺的人问道:“鸿胪寺可有什么消息?”鸿胪丞听到太仆卿的问题,赶忙起身回答:“鸿胪寺月前以得到一些消息,因此寺卿大人上个月就已经去漠北打探了。不过,至今未归。只有些零散的消息传了回来,都以上呈丞相。”太仆卿听完后,转身询问丞相“丞相大人既然早已经知道,那么您对此有何看法?” 丞相听得太仆卿问自己,也不说话。一旁的丞相长史却站了起来,说道:“鸿胪寺月前确实像相府禀告过,不过此事另有隐情,丞相已和陛下商量过了,已经做下决断,太仆卿大人就不用太过担忧。”太仆卿听得丞相长史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只是说:“既然如此,此事如何做,还请相府写个章程。太仆寺一定照做。”说完也做回座位。 太仆卿的话殿里的百官都听得真切,众人表情不一。有幸灾乐祸的,有惊愕的,有平静的。丞相长史听完却是变得有些阴沉,坐在旁边的相府同僚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压着怒火做了下来。坐下来以后,看向丞相,见丞相笑了,自己虽然不解其意。不过也跟着笑了,众人见此情景,也都跟着笑起来。殿里一片欢声笑语。 过了几个呼吸,丞相起身看向司农寺,问道:“今年粮税准备工作安排得如何?”司农卿起身回道:“都已准备妥当,等各地百姓开始收割粮食后即可征税。”丞相点了点头,又问道:“各地军屯今年情况如何?”司农卿说“今年六处军屯,计军户三万,屯田两千顷。”丞相听完后,转过头看向武将一班人,对他们露了个笑脸。武将一班的诸将军见此都有些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 听完司农卿和丞相的对话,殿里的文武百官心里都有些想法,各派势力都有些意动。 正在大家都想着军屯一事时,殿外有宦官拿着圣旨进来。来人是中常侍赵忠,赵忠进入殿内高呼道:“有旨意。”听得赵忠如此言语,百官只好行礼接旨。 赵忠也不耽搁,打开圣旨念到:“诏曰:朕自登基御极以来至今已有三十二载,朕如今也已年近花甲。思诸兄弟姐妹大多以不在,心有悲戚,念及大兄更甚。数夜以来,夜不能寐,每每将寝,幼时大兄之教导现于眼前。昔年先帝北征,大败而归。军队四散逃离,大兄为救诸弟惨死于乱军之中,朕甚惜之。今朕以为,当为大兄重上尊号,加谥号,重修王陵。如此方能告慰大兄。着有司商议处理。” 赵忠不多时就念完了。看向百官,说道:“还请诸公早些定下章程来,小人好呈报陛下。”众人听完皆不说话,一来不知陛下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二来大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见大家都沉默,大宗正起身说:“自古皆有礼制,安王岂能乱了礼制,臣以为此乃陛下乱命,臣拒不受。” 赵忠见大宗正站了出来,笑着说:“此乃陛下旨意,大宗正觉得不妥,可对陛下谏言。”又说到:“陛下还有一道旨意。” 赵忠又拿出一份圣旨开始念到:“制曰:前车骑将军武安侯为国征战十二载,后因伤病过重,归隐山林,今国朝正值用人之际,令太常卿,主爵都尉往安平县,即日迎武安侯回朝。”太常卿和主爵都尉听到旨意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却也只能出班接旨。大宗正听得第二道旨意,眉头皱得厉害,起身对殿里的百官说:“我去找陛下,你们继续。”说完就走出大殿,往宫里走去。 赵忠传完皇帝的旨意,也走了。殿中百官听了两道旨意,都有些茫然。丞相见此,咳了一声,说道“朝议继续。”众人回过神来,继续讨论。到了下午,朝议结束了。丞相说了一句散会后,大家鱼贯而出。 下朝后,主爵都尉往太常卿那边走去,两人一起同行。主爵都尉问道:“武安侯是何许人?”太常卿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还是回去查一查卷宗吧。”主爵都尉沉默不语,太常卿又说:“也可找致仕的老人问问。”主爵都尉叹了口气,说“只得如此了。” 魏帝书房里,大宗正和魏帝相对而坐。大宗正忍不住问道:“陛下今日是何缘故?”魏帝笑了笑,说道:“族兄可信否?”大宗正说道:“我乃宗正,非陛下之亲也。”魏帝见此也不觉得什么,说道:“我老了,想他了。想见见他。” “只是如此?”大宗正思考良久后开口问道。魏帝回答:“只是如此。”大宗正见此只好默认了。 魏帝对大宗正说道:“我想把大兄的王号改为魏,谥号文,族兄以为如何?”大宗正回答说:“陛下明鉴,魏乃国号,不可封啊,不如封以夏、周。至于谥号,还是尊照谥法吧。” 魏帝看向大宗正说道:“看来族兄觉得朕的做法不对?”大宗正赶忙解释“也不是说不对,不过如今局势复杂,朝中魑魅魍魉众多,陛下又未立储君,只怕徒增烦恼。” 魏帝盯着大宗正看了看,缓缓的说道:“族兄多虑了,朕自有分寸。朕意已决,若没有其他事,回去吧。”大宗正只得告退,临走前对魏帝说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臣必然全力配合。” 京城里因皇帝的两道旨意,瞬间风起云涌。远在安平的垣安还在蹲大牢。每天就是在监牢里看书、吃饭、修行。有时跟牢头下下棋,打发时间。至于外面的事,随他去吧。 十三章 回山 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七月十四。安平县随着几波人马先后到来,气氛逐渐变得焦灼起来。县尊感到一阵头疼,来的都是大人物,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安平县令,纵使有家族的势力,可在这几位面前完全不够看,毕竟温水林氏跟这几位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垣安此时还在监牢里,这几天下来,感觉还不错,没有什么烦心事,也没人打扰自己,自己一个人看看书,日子就这么过了,垣安觉得要是以后也这样,也不错。 垣安看书正入迷,门外一阵开锁声,打断了他。还在想会是谁,牢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公子,收拾收拾东西,该出去了。”说完打开牢房的大门。 门开了以后,垣安看到除了牢头外,还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便问牢头“这位先生是谁?”牢头说道:“这位是县尊的师爷,今日就是他带来县尊的文书放您出去的。” 垣安听后有些意外,朝师爷行礼说道:“有劳师爷亲自来此,辛苦了。”师爷笑着说道:“垣安公子说得哪里话?我与金员外算是相交甚笃,他的子侄自也是我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辛不辛苦。” 垣安这几日全在监牢里度过,心境提高不少,听得师爷提到金大眼也不在意,只是朝师爷问道:“多些叔叔帮忙,不知小侄该如何称呼您?”师爷抚须说道:“公子面前,可不敢拖打,唤我一声马师爷就行。”垣安回道:“如此就多谢马叔叔了。”马师爷拉着垣安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出去再说吧。”说完拉着垣安向外走。 快走到大牢门口,之前看门的差役已经在那等着了,身边放着盆水。见垣安出来了,上前说道:“恭喜公子,小人在这里给您道喜了。”又指着盆说道:“这是给公子洗去一身晦气的。” 垣安看了看,叫盆里泡着些艾草、芙蓉、桂花,说道:“那就多谢差爷了。”说罢,用盆里水洗了把脸,擦了擦手。然后就又出了大牢。 将垣安送出大牢后,牢头说了声“这几日大牢里抓了好些人,我这本就人手不足,这时候还得盯紧点,就不多送公子了。公子和马师爷,二位慢行。”垣安问道:“近些日子,确实抓了不少人,不知是何缘故?”牢头听后有些许恼怒,说道:“我问过送人来的兄弟们,说是县尊下令。安平县有不法之徒过境,要严加查看,因此抓了不少人,这大牢都快满了。”马师爷却说到:“行了行了,这几天就多辛苦点。再说了,你这不也赚的盆满钵满。”牢头听了马师爷话,也不觉不好意思,还抱怨道:“都是些没油水的,也没几两银子。”垣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赶忙说道:“马师爷,咱们还是走吧,免得耽误的事。我还得回去找金叔叔。”见垣安催促,马师爷说了声再会就同垣安一并回县衙。 回县衙的路上,垣安问马师爷:“不知我这案子,县尊最后做何处理?”马师爷回答:“县尊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此事另有隐情。因此派遣捕快多方调查打听,最后确认徐老爷是因徐少爷不务正业,怒火攻心而亡。县尊以为徐少爷和徐老爷的死有直接关系。给徐少爷定了个忤逆不孝之罪,按律本该斩立决,念其并非有意,改流放两千里。如今应该出发了。” 垣安听后觉得徐老爷身死一事,徐公子虽然有不可推托的责任,不过他并非直接凶手,却流放两千里,也不知徐家里剩下的孤儿寡母该如何度日?叹了口气。 回到县衙,马师爷取出文书,对垣安说道:“这是本次案件请公子协助的征调文书,公子您看一下,若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这事就结束了。” 垣安结果文书,看了看,上面写着:兹有安平县城中徐家有人暴毙,家属上报县衙。后经过调查发现,安平县李山白羽观道士垣安与本案有联系,特征调垣安协助调查,今案情已经查明,特此感谢垣安道长对本案的帮助。 垣安见文书上隐去了许多内容,看向马师爷。马师爷见状,说道:“公子对本案可是起了大作用,我代表县尊对您表示由衷感谢。”说完笑了笑。垣安见此,也笑了,接过笔签上字后就告辞了。 出了县衙,垣安打算回白羽观了,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金大眼家这趟,因为他的包袱度牒还在他家里。 到了金大眼家门口,就叫下人在那等着。下人见垣安来了,一面迎垣安进门,一面喊到公子回来了。 不多时,垣安就见到了正往外走的金大眼,金大眼看着垣安,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垣安说道:“随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垣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金大眼见状有些诧异。垣安也不管,只是问道:“说吧,你和老道士到底是什么关系?”金大眼听后,笑着说道:“你既然猜到了,不如先说一说。” 垣安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说道:“你跟老道士必定是关系匪浅,不然我怕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大牢。我下山的事想必也是老道告诉你的吧?你让我做的事老道应该都知道吧?”金大眼听得垣安说得大差不差,尴尬的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垣安看着金大眼,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关节,走到金大眼面前,说道:“也就是说,是你和老道士一起坑我啰?”金大眼低头看向垣安,解释道:“其实,这应该算是对你的磨炼,不叫坑你。再说,这事的主谋是你师父,你师兄也有参与。我只是个提线木偶罢了,跟我关系最小。” 垣安静静的听完金大眼的狡辩,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还有没有要说的?”金大眼眨了眨眼睛,说道:“我都是被秋叶道长逼迫的,一切都跟我无关。”还没说完,垣安一拳打在金大眼身上,金大眼直接被打趴下,捂着肚子在地上像蚯蚓一样扭来扭去。 过来一会,金大眼缓了过来,慢慢爬起来,说道:“你个小兔崽子,下手真黑啊。还好练过,不然怕是被你打死。”垣安看都不看,说道:“别装了,我下手有分寸,疼,但是不会很疼。”金大眼也不装了,直接了当的说道:“在万金坊遇到你后我才收到你师父的信,以后都是他安排的。不过,我觉得你无论是悟性心性还是武功都不错,唯一缺的是阅历。不过这玩意得靠时间堆积,急不得。” “你是说,老道士给你写信,让你测一测我?”垣安听得金大眼的话,反问道。金大眼说:“你师父说你天性纯良,不知人间真实,说是要让你知道一下什么叫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垣安听你握紧了拳头,金大眼赶忙说:“这是秋叶老道原话。你有事找他。” 垣安见此,只得作罢,对金大眼问道:“那张借据是怎么回事?”金大眼听到垣安的问题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么聪明,想不出来?”见垣安有些恼怒,金大眼赶忙说:“借据简单,我先找一张旧纸,写上借款,再把你师父写我的信上扣出落款,再拼接到假借条上就行了。我找的老师傅技术高超,一般人看不出来。”垣安听后一愣,“就这么简单?”金大眼说“不然呢?” 垣安深吸口气,说道:“我打算回观里了,我的包袱还在房间里吧?”金大眼点了点头,“没人动过,都应该在里面。”垣安说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立马回来。”说罢就朝房间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垣安就回来了。直接取出那张价借条,说退钱。金大眼有些略显尴尬,跟垣安解释说钱已经被秋叶老道拿走了。垣安心里面感慨万千,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垣安也不再比较什么,打算跟金大眼道别一声就会白羽观。谁知道金大眼却说:“你等我半个时辰,我收拾收拾细软,一起走。”垣安不解,问道:“你这是为何?”金大眼答道:“你知道秋叶老道不是一般人,我和他可是好友,你觉得我会是一般人吗?前些日子姓林的王八蛋居然开始调查我,我觉得不跑路可能要死。”垣安一脸嘲笑的看着金大眼说:“我记得谁说过什么也许自己早该死了的话?”金大眼瞪了一眼垣安说道:“早该死不是早没死吗?现在不早了,所以现在不该死,再说,我死了女儿怎么办?” 垣安又看了看金大眼,笑着说道:“其实我可以帮你照顾她。”金大眼赶忙说道:“就你,还是算了吧,我女儿跟了你,只怕不知道怎么死的。”垣安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不语。金大眼见垣安这副模样,叹了口气,拍了拍垣安的肩膀,说道:“人定胜天。”说完就出了书房,收拾细软准备跑路,只留垣安一人在书房里发呆。 半个时辰后,金大眼背着个大包袱,牵着金玉儿,来书房喊垣安。垣安看到金玉儿,心里有些开心,垣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向往她那无忧无虑的世界。 金大眼背着包袱,垣安背着金玉儿,一行人,奔向李山。 十四章 原由 却说垣安和金大眼带着金玉儿往李山赶。一路上垣安背着金玉儿,跟小丫头说些神鬼志异,山野传闻,逗得小丫头笑了一路。听得金玉儿一口一个道士哥哥,金大眼有些吃味。一路上瞪了垣安好几次,垣安却当做没看见,见女儿这么开心,金大眼也值得憋着。 两人都有武功的底子,脚步都不慢。十多里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到了山脚,垣安说道:“歇一下吧,待会一口气上山。”金大眼止住脚步,把包袱往脚下一扔,急忙从垣安背上把金玉儿抱了下来。 垣安听得金大眼包袱砸在地上的声音,有些吃惊。伸手去提了提,差点没提起来。回了口气,问道:“好家伙,这有多少斤?你带了些什么东西?”金大眼此时正给女儿喂水,听得垣安的话,嘿嘿一笑,说道:“这里面可是有黄金三千两,可是我目前的全部现钱了。”垣安大怒,说道:“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做这些小人行径,真是败类。”金玉儿听得垣安说她爸爸,赶忙放下水囊,对垣安说道:“道士哥哥,爸爸不是败类,他是好人,你不要骂他好不好?” 见金玉儿嘟囔个小嘴,眼角就要有小珍珠,垣安赶忙说道:“是是是,玉儿的爸爸是大英雄。不是坏蛋。”又接着逗玉儿,说道:“玉儿将来也是大英雄,对不对?”金玉儿却羞涩的说:“我以后不要当大英雄,我到当大美女。”听得金玉儿的话,垣安和金大眼被逗得哈哈大笑。垣安看着金玉儿这模样,转头对金大眼说道:“你这样的人,有这么个女儿,真是便宜你了。”金大眼听垣安如此说,笑声更大了。 正在垣安一行人休息时,又一伙体型壮硕的汉子走了过来。朝着金大眼问道:“几位是什么人?不知往何处去啊?”垣安见来人不是善茬,看向金大眼,金大眼对垣安摆了摆手,朝来人说道:“我等乃是本地的商人,今日是来白羽观还愿的。”领头的人盯着金大眼看了许久,说道:“几位不必紧张,我等也是商人,路过宝地,听说最近有不法之徒,逢人于林,不敢不防。”金大眼赶忙说:“各位老板,我这三人,一个小孩,一个半大孩子,哪会是什么强人,还请诸位放心。”领头的男子有看了看垣安,又看了看金玉儿,说道:“既如此,这位老板,咱们就此别过。”说完转身带人离去。 金大眼目送这群人走远,松了口气。垣安见金大眼如此作态,说道:“那几个人,有什么问题吗?”金大眼一脸凝重的说道:“那几个人脚步稳重,右手虎口,食指指节都有老茧,怕不是什么正经行商。十有八九是军中精锐。”垣安听后,心里一惊,说道:“我们还是赶快回观里吧。”金大眼也不多说什么,背起包袱继续赶路。 垣安一行人走后,那群汉子又从角落钻出来。走到金大眼休息的位置,蹲下来看了看包袱砸在地上的印记,又观察金大眼的脚印。开口说:“看来是个练家子的,本事不坏。分两个人盯着他们,我回去向队率禀报。” 垣安和金大眼在山上健步如飞,不多时就到了道观,见观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垣安回到道观,先去大殿给祖师爷上香,然后怒气冲冲的找老道去了。 垣安走到老道房间外,敲了敲门。秋叶道人在里面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垣安回来了,因为垣武从来不敲门。轻咳一声,说道:“谁啊?”垣安在门外恭敬的说道:“师父,我回来了。”秋叶老道打开房门,被垣安盯着看,气氛有些略显尴尬。只得说道:“是我的乖徒弟回来了啊,吃饭没?没吃我去让垣武给你做。”垣安却不急不躁,对老道说:“徒儿有些事想请教师父,饭待会再吃也无妨。”说完直接进了老道的房间。老道见垣安这样,也放开了,我可是你师父,你能把我怎么样?心一横,破罐破摔。 老道把门一关,回床上躺下,懒洋洋的说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垣安恭敬的站在一旁,说道:“徒儿有三个问题,还请师父解惑。”老道听后嗯了一声。 垣安开口问道:“师父到底是什么人?”老道却说道:“你一次性问完吧。”垣安继续问道:“您想让徒儿做什么?最后一个问题是这次下山的事,是为什么?”“没了?”“就这三个。” 老道听完后,从床上起来,想了一下,开始说道:“先说第一个。这得从先帝说起,先帝有五子一女,如今只剩下一子一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和大长公主。四十六年前,蛮人南下叩关,边境告急求援。先帝集中十二万士卒,征调民夫二十万,牛马不计其数,御驾亲征,与蛮人大战。后来蛮人大败,开始撤回北方,本来事情已经结束,可惜先帝好大喜功,想打出更大的战果,然后携大胜之势碾压国内氏族,率全军出塞。确因自负轻敌,被蛮军夜袭,蛮军不管不顾,直接冲向中军大营,砍倒了帅旗,一时各营军心大乱,一触即溃。十二万人四散逃离。先帝也只得仓惶而逃。蛮人一路追杀,再次入关。” 老道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当时除了诸皇子皇女同先帝一同出征,还有几个皇室近支的少年。后先帝率军出塞,他们都被安置在关内的修县中。蛮军围攻修县,修县人马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城就破了。城破之后,蛮人到处劫掠,城里一片混乱。处于城中的皇子皇女一时无人照看,最大的孩子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十四岁的他让弟弟妹妹换下华服,捡了把刀,悄悄地往城外跑去。他凭借自己瘦小的模样,让蛮人放松警惕,阴死了几个蛮人,逃出生天。一路朝南方走,一路打听,后台听说自己心中英明神武的父皇败了,抛下他们逃走了。他心如死灰,不理解为什么他父皇为什么会抛下他们。在后来,他讲弟弟妹妹送到安全地带就走了,没有跟他们回去。” 垣安听到这里开口说道:“当年那个皇子就是……”老道士打断了垣安,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那个孩子走后不知道去哪里,四处漂泊,饿晕在了路边,被人救起。救他的人也是一个孩子,虽然家里也穷,但是还是救了他,给他喂了半块饼和一碗水。再后来,救他的那个孩子被父母拿去卖了,说是朝廷打了败仗,要征集粮食,每家每户临时征收两石,家里没有办法,就把孩子卖给了当地大户。后来征粮的差役走后,有人对他说,去当兵吧,能混口饭吃。他就去当兵去了。” 垣安此事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听着。老道接着说道:“到了军营,因为他才十四岁,本来是不要的,但是见他可怜,就安排他去守仓库,就当养个小猫小狗。他虽然被安排去守仓库,但是却不甘心一辈子守仓库。终于有一天让他等到机会,他在晚上守夜时抓到了一个蛮人的间谍。屯长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他想当战兵,杀蛮人。屯长答应了。往后的十四年,他从小兵开始,伍长、什长、队率、屯长、军侯、军司马、校尉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封候拜将。成为大魏最年轻的军功侯,武安侯。那时他才二十六岁。” “封侯要进京面圣,他思考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回去看看。在阔别十二年后,他再一次见到他的父皇,不过心里早已放下当年的事情,不太去想那么多,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出现,触动了很多人的心。三个弟弟害怕有军功的哥哥,文官势力害怕军队尾大不掉,而妹妹和老三希望他上位,后族和将门也都支持他。最后他选择逃避,跑回了边塞。只是他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两年后,老皇帝死了,妹妹和弟弟为了推他当皇帝,联合将门发动政变,诛杀其余三个兄弟,血洗文官集团,来边塞迎奉新君。他崩溃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后就病了,然后来到了安平县,建了一个小道观。” 老道的话结束了,垣安却问道:“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老道放声大笑,笑得有些癫狂,“再后来,老三当上了皇帝,公主宗室将门对比极为不满,老三又一次挥起屠刀,反对的宗室近支杀戮殆尽,公主幽禁府内,打压将门。垣安啊,你说老三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垣安说道:“师父,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何况别人怎么想?就当他这样吧,都过去了?” 老道摸了摸垣安的脑袋,说道:“哎,是啊,都过去了。”转念一想,又说道:“有些事躲不掉,只能苦了你。” 垣安直接给老道跪下来,磕头说道:“徒儿准备好了。” “真的准备好了吗?”“真的。” 说完垣安就起身出了老道的房间,老道在里面说道:“还有两个问题,不听了吗?”“不必了。” 十五章 我今晚要死了 安平县衙里,林县令正陪着太常卿和主爵都尉应酬,态度极为恭敬。听得两位上官自京城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迎武安侯回京有,心里暗想,这李山的秋叶道长应该就是武安侯,有些庆幸前几天没有对那个小道士用刑。 林县令说道:“下官有一个想法,这白羽观的秋叶真人,会不会就是武安侯?”便将老道士的情况讲了个大概。三人又仔细一合计,觉得概率很大。太常卿说道:“既然有这个可能,那就亲自去看看就是了。”林县令听后赶忙说道:“二位上官不必亲自前往,明天就是中元节,秋叶真人此前受官府之邀,将进城做法事。到时候我与二位一同前去验证即可。”太常卿和主爵都尉都觉得林县令说的不无道理,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林县令见状,赶忙倒酒,笑着说道:“既如此,就祝二位上官马到成功。” 三人继续天南地北的聊了许久,既包括朝中局势,也有北方的蛮人。太常卿说了句“今上年事已高,却不立国本,实属昏聩。”林县令被这话吓得酒杯都拿不稳,主爵都尉赶忙打断太常卿,说道:“太常卿喝醉了,当不得真。林县令说是不是啊?”林县令听到主爵都尉问自己,装作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说道:“太常卿大人说什么了?”主爵都尉见此,看着林县令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三人一直喝到下午才结束,也算是宾主尽欢。 却说垣安回李山遇到的几个汉子,是楚安国安排的人。见过垣安三人上山后,就有人回安林客栈报信了。面对手下传回来的情报,楚安国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得等着文师分析。文师想了半天,说道:“小道士前些日子被安平县令抓了进去,今日才放出来,公子,不出意料的话,朝廷应该派人出来了。只是现在无法猜出是好是坏。”楚安国说道:“既然如此,明天就是中元节,我们明天进城?”文师摇头说道:“此间只怕有了变故,宜早不宜迟,臣以为,应该马上上山。” 楚安国见文师如此说,也不废话,马上通知周队率,除了撒出去的眼睛不动,其余人马立刻集合归队,前往白羽观。 白羽观中,垣武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只是垣安和老道回房里说话去了,只好等着。见垣安出来了,赶忙大喊“师父师弟,吃饭了。” 垣安听后,说了句“我去把金大眼父女喊过来,你和师父先吃着,马上就到。”垣武见此只得进房间找老道。 吃完饭,垣安垣安收拾碗筷,老道对金大眼说道:“如今,你有什么打算?”金大眼却反问:“您呢?”老道轻笑一声,说道:“不出意外,我今晚要死了。”金大眼大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今晚死了算了。”金玉儿在一旁听着,不明所以,只是听得金大眼说他也要死,马上泪如雨下,低声抽泣。金大眼见女儿哭了,赶忙哄她,“爸爸不是真的死,我们在玩一个游戏而已。”金玉儿听得金大眼如此说,哭得更厉害了。 老道士在一旁一脸无奈,说道:“你不会哄孩子就别哄?”有对金玉儿说道:“小丫头,你爸爸和我要躲避坏人,所以要装死才能骗过去,你不用担心。”结果小丫头还是哭,金大眼看了老道一眼,气氛有些略显尴尬。此时老道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好把垣安喊过来,指着金玉儿说道:“交给你了。” 垣安抱起金玉儿,边抖边说:“哥哥看看,是谁惹我们小美女不开心了?小美女要乖乖的,不哭,把脸都哭花了。”金玉儿紧紧抱住垣安说道:“是爸爸欺负我,呜呜呜。”垣安低头轻身说:“那我们不跟他玩了,我们出去玩。”说完抱着金玉儿往外走。 看着垣安抱着金玉儿出去了,老道问道:“那这小丫头怎么办?难道也要死?”金大眼听见了这话,心里感觉不舒服,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老道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再问,淡淡的说了句“你自己想好就行。” 金大眼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你觉得垣安这孩子怎么样?”老道说道:“挺好的。是个聪明的孩子。”金大眼接着说:“那你决定把他退出去?”老道哂笑一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垣武一个憨人,他去了恐怕十死无生,垣安去了,或许他能活下来。”金大眼盯着老道眼睛看了看,继续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垣安也只是个孩子。”说完见老道不搭话,又说道“算了,你们大人物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说完,各自喝茶不语。 不多时,垣安抱着金玉儿回来了,此时的金玉儿已经睡着了,垣安小心的把金玉儿递给了金大眼。金大眼结果金玉儿,看向老道,老道指了指客房,说道:“随便找间就行。”金大眼也不说什么,抱着金玉儿进房间了。 见金大眼走后。老道对垣安说:“你跟我来,有还有些事要交代给你。”垣安点了点头,便跟老道回 屋了。还没回到屋里,就见外面有人进来。 来人有四十多个,领头的正是楚安国和文师。金大眼在房里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也赶忙出来。走到垣安身旁,问道:“来的时候遇到军中的士卒这时你没跟你师父说?”垣安小声回应道:“我忘了,你不也没说吗?”说完赶忙跟老道说了个大概,老道听后面色稍微有些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叶老道见到领头的楚安国和文师,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上前说道:“文员外和令侄怎么今天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大家都吃了没?” 楚安国见老道的作态笑出声来,文师确实咳嗽一声,说道:“真人别来无恙,不知近日可好?”老道回答:“托员外的福,还算安泰。”文师上前行礼说道:“今日前来,实属冒昧,不得已而为之,还请见谅。” 老道脸上的笑更浓郁了,说道:“员外可是有事?但说无妨。” 文师扫了一眼后院的众人,开口说道:“在下乃是当朝大司马长史,而我这位侄子是大司马的嫡子。此行受大长公主所托,前来安平县寻一个故人。” 老道听完,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无量天尊,原来您二位是京城里的贵人啊,前次相见,实属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老道和这两个劣徒的冒犯之罪。” 文师见状,继续说道:“真人严重了,所谓不知者不怪,再说,真人乃是化外之人,哪有冒犯这一说。”话音一转,又说道:“不过在下想跟真人打听一个人?” “不知长史想打听谁啊?”文师眯着眼睛看向老道,缓缓开口,说道:“三十二年前归隐山林的前车骑将军武安侯。”老道此时满脸疑惑,说道:“三十二年前?恕老道孤陋寡闻,不知有这等人物。”文师对老道笑着说:“真人真不知道吗?”老道也笑着回应“是真不知道。” 见老道什么都说不知道,文师叹了口气,“唉!可怜大长公主终日以泪洗面,双目几近失明。本以为这次定能找到人,可惜啊。”老道也跟着说:“想必上天垂怜公主,或许会找到的。”文师问道:“或许?”“或许。” 楚安国听得开始烦躁不安,对文师说道:“文师,你们两就不要再打哑谜了,依我看来,这老道必定有问题。先把他拿下回京,剩下的再慢慢审问。” 垣武在一旁听得这话,大怒。提起拳头就冲了上来。垣安见状,赶忙拉住,小声说道:“师兄,事未定,再忍忍。”垣武回头看了师父一眼,见师父没说什么,压着火气,退了回来。 老道先不管楚安国,而是对文师说:“你应该都明白吧?”文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老道见此,看向楚安国,走到他面前。楚安国见他过来,说道:“老道士,你想干什么?你可别想不开啊?” 听得楚安国的话,老道士给了楚安国一巴掌,直接把楚安国打蒙了,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周围的人叫楚安国被人打了,立马围了上来,文师开口喝道:“退下。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先出去等着。”众人看向周队率,周队率也不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众人见状,立马跟上。一时,后院只剩下师徒三人,金大眼,楚安国和文师几人。 楚安国缓过神来,大声说道:“你尽然敢打我?”说完想要拔刀,又被老道一脸揣在肚子上,捂着肚子趴在地上蠕动。老道瞅了一眼楚安国说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托大。”有转头问文师“他一直这么勇吗?”文师尴尬的点了点头。老道有些无语,对着楚安国说“算了,打的不算重,你啊就当吸取一个教训,以后别太勇。” 又对文师说道:“现在你能做主吗?”文师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楚安国,点了点头。老道见文师点头了,平静的说道:“我今晚要死了,你们白来了。” 文师闻言一愣,不过立马就懂了,叹口气,朝老道士行了个大礼,说道:“晚辈明白了。”说完扶起楚安国离开了白羽观。 十六章 离别 目送文师和楚安国一行人下山后,垣安就被老道士喊走了。垣安本想着进屋里,老道却说:“陪我到外面走走,屋子里太闷了。” 垣安自然听从老道的话,跟在老道身后,向观外走去。留下的垣武和金大眼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回屋去了。 老道士带着垣安出了道观,也没个去处,随便指了方向说,“那就往那边走吧。”垣安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师徒二人就这么走着,都不说话。 两人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老道开口说道:“今天的事你看到了?感觉怎么样?”垣安想了想回答道:“也还好,没什么感觉。” 老道继续边走边说,“以后的事会更多,而且明里暗里都会有,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垣安说道:“其实该来的总会来,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怕也躲不掉,倒不如直接面对。” 老道听得垣安这么说,也不在伤感,对垣安说道:“此去京城,是天底下最黑的地方,我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别的我一概不管,不管你是杀人还是放火。听明白了吗?”垣安听后,点头说道:“徒儿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老道还是不忍,叹了口气,叮嘱到“此去京城,不管是皇帝还是我那个妹妹,楚越这个老小子也好,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至于宗室后族,文官将门,更是一群王八蛋。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要轻易相信,你要始终把自己当做一个人。记住没有?”“徒儿记下了。” 老道点了点头,又对垣安说道:“京城里除了国子监,还有一所太学,当年为师曾在那里读书。现在的太学祭酒算起来是为师的学弟,你要是真有事就去找他,他不帮你就去找你师公,如果还是不行,就考虑跑路吧。”垣安说道:“徒儿记下了。” 老道看了看垣安,表情有些复杂,想了许久,还是说了,“你到京城后,代我去看看我妹妹,如果她问起我来,就跟她说此生也许还能再见。”垣安也答应下来。 师徒二人又不在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又走了一段路,老道说道:“该回去了。”垣安看着老道,笑着说,“嗯。” 京城的大长公主府里,大宗正今天早早的到了。只是大长公主说她心情不好,不愿意见客,大宗正也不恼,跟府里的下人说,自己愿意等大长公主心情好了。下人们也不敢多嘴,只好把大宗正带到客厅招待。大宗正也不急,就静静的坐在客厅喝茶看书,这一等,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大长公主躺在榻上,闭目假寐。边上有两个侍女轻轻的扇着扇子。突然开口说道:“去看看他走了没有?”说完立马有侍女起身退了出去。不多时,侍女回来禀告,“禀大长公主,大宗正还是在客厅呢?也不说什么,就在那喝茶。”大长公主听后有些生气,吩咐说:“你们去告诉他,让他滚。”侍女赶忙下去,还未出门口,又被大长公主叫住,“等一等,告诉他,我刚刚起床,一会过去。”侍女马上回到“是。”就赶忙跑了出去。 又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大长公主才来到客厅。一见客厅就看到大宗正看书看得入迷,便轻轻的走到大宗正身边,说道:“大宗正怎么回来我这?到底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听得耳边传来这句话,大宗正便把书合上,放好。起身行礼,笑着说道:“大姐说得哪里话。做弟弟没事就不能来看望姐姐吗?” 大长公主见大宗正的做派,哼了一声。也不管什么,坐在椅子上,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喜欢打哑谜。”见大长公主有些恼怒,大宗正也不在意,说道:“听说数日前皇帝请您进宫?不知姐姐和陛下说了些什么?” 大长公主看向大宗正,说道:“你不是从来不管这些事吗?怎么?你也起心思了?” 大宗正叹了口气,面色愁苦,对着大长公主说道:“大姐,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大长公主闻言大怒,起身一巴掌抽在大宗正脸上,说道:“怎么?是当了大宗正就变成了狼心狗肺之人?还是说你本来就是是他的一条狗?” 大宗正面对大长公主,直接跪在地上哀求,说道:“大姐,熄了念想吧,当年一事之后,近支宗室几乎杀戮殆尽,远支宗师噤若寒蝉。咱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若是大哥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说完泪如雨下。 大长公主听到大宗正的话,更是生气,一口唾沫吐在大宗正脸上,说道:“你还好意思提大哥?你还好意思提当年的事?当初在修县大哥就不应该救你们这群白眼狼。” “大姐。”大宗正听了大长公主这话,也不反驳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哭泣,大长公主也不管,就看着他哭。哭了好一会,大宗正猛的起身,放声大笑,说道:“陛下已经派人去请武安侯回京了。安王已经死了。大姐,我劝你好自为之,宗室也好,朝廷也好,经不起折腾。” 面对大宗正的警告,大长公主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说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就算是吃进去了,也得吐出来。”大宗正盯着大长公主说道:“大姐,你真的疯了吗?” 大长公主也笑了,笑声有些凄惨,“你觉得一个幽禁三十二年的人,不应该疯吗?”大宗正心里有些苦涩,却又无法说出来,叹了口气,说道:“前有因,后有果。也罢也罢,都是造孽啊。”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大长公主府。默默看着大宗正离开的背影,大长公主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白羽观中,垣安和垣武正在做饭。本来垣武是不让垣安来的,可是垣安一直坚持,垣武只得答应。把菜择好,垣安对垣武说:“师兄,这顿饭我来吧。”垣武感觉垣安这话有深意,却又没想出来到底什么意思,只是看了看自己师弟一脸微笑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交给你了。” 到了平时的饭点,老道进垣武没来喊自己,觉得有些奇怪,到垣武房里一看,也不见人,走到厨房,只见垣安一个人在里面忙碌。看见这场景,老道火气一下子窜了起来。也顾不得问垣安,直接去大殿。到了大殿,垣武果然在院子里练武。一个箭步过去,揪着垣武的耳朵说:“你今天怎么让垣安一个人做饭?他没做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垣武赶忙抓着老道的手,说道:“师父,轻点,轻点。是垣安说今天的饭让他一个人做的,徒儿觉得他虽然没做过,但是跟着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下手,应该问题不大。我不是故意留他一个人的。”听得垣武的话,老道松开手,什么都不说,走进大殿做下。垣武见状,不明所以,跟了过去,问道:“那厨房那边?”“跟我一起等着吧。”“哦。” 客房里,金玉儿早醒了,起来对金大眼说肚子饿了,金大眼取出点零食给女儿。到了申时,金大眼见没人喊他,只好到厨房看看。一见厨房就看到垣安在忙活,说道:“垣安啊,啥时候吃饭啊?”垣安有些脸红,说道:“快了快了,马上就好。”金大眼无奈,只得出去看看观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吃的。 等垣安做好饭,已经快到酉时了。垣安把菜端到桌子上,赶忙喊师父师兄和金大眼过来吃饭。金玉儿在金大眼怀里说道:“好饿。我等快饿晕了。”垣安听到后,对金玉儿说:“今天是哥哥做饭,不太熟练,让我们小玉儿久等了。” 一行人坐在饭桌上,看着垣安做的菜,谁也没动。垣安对着老道说道:“这是徒儿第一次做菜,花费的时间有些长,师父您尝尝吧。”老道夹起菜,对众人说:“大家快吃吧,尝尝垣安的手艺。” 大家见老道动筷了,也不在拘谨。老道把菜挨个尝了一遍后说道:“还行,一般,不算难吃。以后一个人,好好练练。”垣安笑了打了一声“徒儿记下了。” 吃过饭后,垣武赶忙起身收拾,也不让垣安帮忙,老道和垣安见此,大笑,垣武不知道他两在笑什么,挠了挠头,跟着笑了起来。金大眼看着这师徒三人,觉得有趣,也忍不住笑出声了。只剩金玉儿看向众人,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一切都收拾好了。在大殿里,师徒三人都在里面打坐。不多时,老道开口说道:“垣安啊,今晚我就要走了,你以后一个人,自己要小心点。遇到事情打不过就跑,别拼命。”说完就出了大殿。 垣武见师父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说道:“等师父死了,我回来找你。”说完拍了拍垣安的肩膀也走了。 金大眼父女此时已经在观外等着了,金玉儿见老道和垣武出来,却没看见垣安,赶忙问道:“道士哥哥呢?他不和我们走吗?”老道笑了笑,很金玉儿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一行人很快就消失了。 而垣安此时正在大殿里注视着祖师爷。 十七章 序幕 七月十四夜,柔和的月光散落在李山上,蝉鸣声此起彼伏,扰得人睡不着觉。 垣安爬上屋顶,躺在瓦片上,嘴里叼着一颗草,看着天空,也不知想着什么。忽然间,垣安笑了,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垣安听到声音,也不想搭理,继续睡自己的。不多时,便有人翻墙进来,把门打开。一群人急匆匆的冲进观里,大声喊“秋叶真人!秋叶真人?” 不多时,人群来到后院,有人看到垣安躺在屋顶上,立马说道:“县尊,屋顶有个小道士。” 县尊抬头一看,见垣安在屋顶上,急忙朝着屋顶大喊,“垣安道长!垣安道长?” 垣安被吵的实在受不了,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哟!这不是县尊吗?不知县尊来此何事?” 县尊见这情况,就知道出事了,赶忙问道:“小道长,不知令师秋叶真人何在?今日便是中元,特来请他下山进城做法事。” “他啊?已经羽化了。这中元法会,他怕是去不成了。”垣安的声音从屋顶传了下来。 县尊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出大事了。立马又问道:“不知秋叶真人何时羽化?遗蜕现在何处?” 垣安听后,伸了个懒腰,从屋顶下来,对县尊说道:“家师昨夜羽化升仙,遗蜕已消散在天地间,县尊不必担忧。” 林县令听得垣安这话,眉头紧皱,这老道是故意的吧?如今这秋叶老道不见了,那如何跟太常卿和主爵都尉答复?哎,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道自己多什么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事已至此,林县令也无可奈何。见老道已经不在了,心里也没了兴致,只想着立马回城找太常卿回报,也不提法事,跟垣安道别一声,就走了。 垣安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急匆匆的离去,心里突然豁然开朗。开口大声唱到“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垣安唱完后回大殿里给祖师爷上香,把大殿打扫干净。正在下山的县尊听到垣安唱的词后,停步细听。听完叹了口气,说道“真乃神仙中人,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一行的衙役不解,问道:“县尊可是觉得那小道士唱得不好?我等这就将他锁来。”林县令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管他,我们回城吧。” 在林县令回城的时候,楚安国和文师也刚刚出发回京。在安林客栈里,楚安国一脸不甘心,说道:“文师,就别无他法?”文师抚须说道:“公子,昨天的事你是亲眼见的,秋叶真人不愿意,只怕是大司马来也无法用强。您已经出京好些日子了,也该回去了。”楚安国听完只得叹了口气,说到:“唉!有负殿下所托。”又对周队率说道:“集合人马,回营归队。”一行人也离开了。 不多时,林县令和楚安国正好遇上了。林县令见有甲士过境,心里一惊,立马开口问道:“你们是哪营的甲士,为何来安平境内?本县为何不见有军中文书发来?” 楚安国正恼,火气甚大,策马上前,扬鞭一指,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质问我,军中机密,无可奉告,还不赶紧让路。” 林县令见对方如此跋扈,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让到一旁。楚安国见林县令让开了,冷笑一声,说道:“继续行军。” 见对面甲士远去后,林县令阴着脸,对后面的衙役说:“回去后,你们把事情告诉县丞县尉,让他们先商量,带我回来在做决断。” 回了县城,林县令马上去找太常卿和主爵都尉,跟二人说了白羽观的事。太常卿听完后说道:“不出意外,就是他了。人应该没死,而是假死脱身。”主爵都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如此,观里不是还有个小道士吗?把他带回去,若是陛下问起,我等也有个交代。” 太常卿搓了搓手指,也不说话,看向林县令。林县令此时心不在焉,心里全是回来遇到甲士的事情。见林县令有些失神,太常卿开口说道:“林县令,不知你可有什么见解?” 听得太常卿喊他,林县令回过神来,太常卿问道:“林县令刚刚怎么了?可是有心事?”林县令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秋叶真人既然要跑,为何会把小道士留下?” 太常卿听完林县令的疑惑,心里立马就想明白了,说道:“既然如此,就把小道士待会京城交由陛下发落。我等此行也算是无过。” 林县令见太常卿已经有个主意,起身说道:“县里还是公务需要处理,下官先行告退。”太常卿答道:“既如此,县令先去忙吧,国事为重。” 林县令刚刚从太常卿的房间走出来,就看到师爷在外面等着,县尊问道:“什么事?”师爷赶紧说:“中元法会请的秋叶道长没来,这该怎么办?此前发过告示,县尊不可失信于百姓啊。” 林县令想了想,说道:“你去告诉城南的和尚庙,就说让他们来顶一下。”师爷苦笑一声,说道:“此前没有安排他们,临时去请只怕是不愿意。”林县令冷笑一声,说道:“告诉那群和尚,要是不愿意,就是在对抗国朝,不服国朝征调,通通下狱。”师爷却说:“若是寺庙鼓动百百姓……毕竟庙里有不少信徒。”林县令接着说:“那就先安个罪名,查抄庙产,发布告示,让百姓看看。真以为本县不知道吗?”“可是……”“没什么可是的,去办吧。”师爷见此,只得退下。 林县令吩咐完师爷后,急忙往后堂赶。进入后堂,见县里的属官都到了,直接开口问道:“事情都跟你们说了吧?”县丞县尉点了点头。 林县令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可曾见到军营的文书?还是说,只有我不知道?”见县尊发怒了,县丞赶忙说道:“军营未曾有文书发来。” 林县令听完气极反笑,把桌子上的茶杯砸的稀碎,说道:“军中的这群莽夫,一个个无法无天了,简直是目无法律,要反了不成。” 县丞县尉见此,赶忙说道:“此事我等人微言轻,无从下手,还是得从长计议。”林县令用眼神扫了一眼,说道:“我打算向朝廷上书此事,二位与我一同联名如何?”县丞县尉相互看了一眼,只得无奈的说:“自然是与县尊一同上书。” 回京的路上,文师对楚安国说道:“公子先前过去鲁莽了,只怕回京之后必有人弹劾。”楚安国却笑了,“文师,你说就算我安分守己,就没人不找我麻烦吗?虱子多了不怕咬,他们爱怎么样随他们去。”文师在一旁欲言又止。楚安国说道:“难不成文师是在担心府里?”文师点了点头。 楚安国却毫不在意,对文师说道:“文师,父亲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我是嫡长子,当年可是陛下亲自证婚,除非我放了十恶之罪,不然想废我只怕宗正府的人第一个不答应。文师不用担心。”见楚安国如此,文师也只得苦笑一声。 楚安国见文师作态,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要是能选择,不会生在楚家。我的志向可是是率大军南下灭了越国,报当年之仇。可惜大家已经有了父亲,朝廷和陛下是不会允许的。我最后恐怕只能娶个公主,死于安乐。”文师被楚安国的话吓得心惊肉跳,赶忙说道:“公子慎言。” 林县令走后,太常卿和主爵都尉继续商量。主爵都尉说道:“既然事情已定,那现在去白羽观找那个小道士?”太常卿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说完两人带着仪仗往李山去了。 路上主爵都尉问道:“不知陛下诏武安侯回来到底有何深意?”太常卿笑了笑,说道:“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意难测,我等还是不要妄自揣摩,免得陛下不喜。”主爵都尉见此,赶忙说道:“某愚钝,还请多多指教。” 太常卿见此,开口说道:“姑且言之,今大司马手握军权三十年,深得陛下信任。不过,如今,陛下也老了啊。你说是不是?” 主爵都尉听得太常卿的话,心里大呼后悔,这个狗贼竟敢说这种话。只好眼观鼻,不做声,权当自己没问过,没听见。 太常卿见此,笑了笑,说道:“我等还是应该早做决断啊。免得失了先机。”主爵都尉见此,只得跟着笑了两声,说道:“这安平风景确实不错啊!可惜 还要尽快回去复命,不然好像多住几天。” 快到中午时,一行人来到了白羽观门口。 十八章 出发 如今的节气已经过了立秋,天气也逐渐凉了下来,不似夏天那般热,凉风吹来,让人十分惬意。 太常卿怀揣着心事,骑在马上,看着一旁同行的主爵都尉,轻蔑的笑了一声,不再理会。 众人到了道观门口,翻身下马,见观门是大开着的,主爵都尉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此处倒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又对着太常卿说道:“咱们进去吧。” 太常卿点了点头,让随从在外等着,同主爵都尉一起进了白羽观。 白羽观中,有几个村民正在和垣安说话。今日本是中元节,因此附近的山民来给观里送些果蔬米面。却见只有垣安一人在观里,赶忙问秋叶老道和垣武哪去了,听得垣安说秋叶道长已经羽化,垣武也离了道观,村民们都有些伤感。想起秋叶道人这些年的恩德,有些感慨,便陪着垣安坐了会,聊会天,讲讲以前观里的事。 本来有村民提议说,等中元过完,大家一起来山上给老道办个白会,垣安赶忙拒绝,说道:“家师乃是羽化成仙了,已不是凡人,这白事会就不用办了。”一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会,太常卿和主爵都尉进来了,见有人了,还穿着不凡,村民们对垣安说道:“小道长莫要伤心,这道观还得靠你,莫要伤了自己,有什么事,告诉大伙一声,大家一起想办法。”说完一群人就起身走了。 垣安见太常卿和主爵都尉来,也不搭理他们,先是送村民们出了道观,才回来对二人说道:“不知二位善人来此何事?” 主爵都尉听得垣安言语举止有些怠慢,心里有些恼怒,面上却忍着不发作,而是看向太常卿。 太常卿进门以后,先是打量打量垣安,只觉得这个娃娃虽然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灵性,心里有些喜欢。听到垣安问他,便说道:“我二人自京城而来,特来请令师回京,哪知他老人家已经羽化。真是可惜了。” 垣安看着太常卿,有些意外,这人说话跟别人不一样啊,别人都是拐弯抹角的试探,他怎么直接就挑明了。见此,垣安开口说道:“唉!家师羽化乃是修行圆满,哪有什么可惜的?只是让二位贵人白跑一趟了。” 太常卿听完后,笑了笑,对着主爵都尉说道:“不白跑,你说是不是?”主爵都尉跟着附和着道:“确实不白跑。” 垣安见二人如此这般,有些不解,只得说道:“二位贵人远道而来,若是不嫌弃我这山间荒野,不如移步再谈。”太常卿点了点头,说道:“正有此意。” 三人到了后院,垣安取了一壶凉白开,说道:“道观没有茶酒,只得以此待人,还请见谅。”太常卿也不在意,拉着主爵都尉坐了下去。 主爵都尉接过垣安倒过来的水,向垣安问道:“不知小道长青春几何?”垣安笑了笑,说道:“贵人失言了。”主爵都尉听得这话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太常卿呵呵一笑,说道:“道长勿怪,我这同伴不知忌讳。”垣安只是笑了笑,自顾自的喝了口水,也不说话。 主爵都尉本还想再问,见太常卿看了过来,只好把话吞了回去,在一旁闷闷不乐。太常卿对着垣安开口说道:“令师乃是国朝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军功侯,武安侯。后来因多年征战,劳损过度,气血亏空,陛下怜其身体,特以此处作为令师修养之地。陛下本欲待令师身体养好后,再为国朝出力,可那知……今我二人此次前来乃是奉皇帝陛下之诏,请令师还朝。唉!奈何天不遂人愿,令师已经羽化升仙而去,这实在是国朝的损失,是我大魏黎民百姓的损失啊。” 见太常卿说完后,垣安先是大惊失色,后又表现得欣喜若狂。对太常卿结结巴巴的说道:“原来师父竟然曾是侯爷啊!” 太常卿盯着垣安看了一会,垣安感觉被太常卿看得有些不自在,说道:“贵人怎么这么看着我。”太常卿说道:“令师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吗?”垣安一脸茫然的说:“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也是你说了才知道的。” 太常卿想了一会,计上心头,对垣安笑了笑,说道:“小道长,我等今奉陛下之命前来,结果这事情出了纰漏,虽说也怪不到我两头上,但是终是会惹得陛下不喜,今我有一事,还望小道长应允。” 垣安赶忙问道:“不知贵人有何事?小道能做到一定答应。”太常卿说道:“倒也不难,只是希望小道长能随我们一起进京。若是陛下有心见你,那可是天大的好处。还请小道长好好想想。” 垣安听完后,一脸平静的说道:“贵人还请见谅,这京城小道怕是不去了。一路太远,小道还是守着师父留下的道观吧。若是陛下有心,再诏我不迟。” 太常卿早预料到垣安不会直接答应,虽说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垣安,但是时间紧迫,也不想再耽搁,笑着对垣安说道:“小道长,这事可由不得你。”说完给坐在一旁的主爵都尉使了个眼色。 主爵都尉见太常卿的眼神,心里立马会意,起身向外走去。垣安见状,有些慌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要干什么?” 太常卿见垣安的表现,笑着说道:“小道长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你性命的。” 不多时,主爵都尉带着先前在门口等的人进来。指着垣安说道:“把他拿下,但是不要伤了他。” 一群人立马向垣安冲了过来。垣安见状,赶忙说道:“贵人饶命啊,我都听您的。” 太常卿听见垣安求饶,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住手。走到垣安面前,摸着垣安的脸说道:“只要听话,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垣安在太常卿面前,瑟瑟发抖,颤巍巍的说道:“贵人能否让小道收拾一下东西,很快的,不会耽搁太久。”太常卿轻笑一声,说道:“去吧,不急。” 不多时,垣安就已经收好了东西,也没什么带的,一张度牒和两套换洗的道袍,再加上几贯铜钱,至于老道留下的地契他埋在自己房间里面。一切收拾完后,对着太常卿说道:“贵人,还有一事,这道观还得有人打理,待会下山只是,我找户人家安排一下。”太常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启程吧。” 垣安在下山的路上,找了个相熟的人家,把道观的钥匙交了过去,又取出身上仅有的几贯铜钱,全都递了过去,对方连忙拒绝。垣安对着他说道:“大叔,我此去再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了?这道观还要请您多加费心。有劳了。”垣安对着那人拜了一拜,把铜钱放在地上,立马离去,那村名见垣安跑的太快,也追不上了,只好将铜子收好。 太常卿放垣安前去找人托付道观,主爵都尉有些意外,说道:“你就不怕他逃跑了?”太常卿笑着说道:“他不会逃跑的。”主爵都尉也轻蔑的说道:“说的倒也是,谅他也不敢。”太常卿说道:“你想差了,他是不会,而不是不敢。”主爵都尉疑惑的问道:“他为什么是不会?而不是不敢逃跑?” 太常卿说道:“你觉得这秋叶道人真的死了吗?”主爵都尉沉默了,想了半天说道:“我觉得他应该应该没有死。”太常卿又问道:“你觉得陛下知道吗?”主爵都尉听完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只得问道:“您觉得陛下?知道什么?”太常卿却反问道:“你觉得陛下应该知道?还是不应该知道?” 听完太常卿的话,主爵都尉被吓到了,“你是说这都是陛下的局?这不可能吧?”太常卿说道:“当年陛下上位可不是那么简单,当年他老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吧。所以这事如果说是陛下和武安侯的圈套,朝堂里的人恐怕要换一批了。” 主爵都尉听完面色有些阴沉,又问道:“但是这跟小道士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说他不会跑?”太常卿笑着问道:“武安侯已经跑了,要是这小道士再跑了,怎么把人引到袋子里?”“所以说,这小道士咱们一定要带回去。要是没带回去,只怕是恶了陛下,以后日子不太好过。” 太常卿看着主爵都尉有些无语,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爬上来的,只得继续解释说:“既然是局,小道士就一定会跟我们走,就算不跟我们走也会自己进京。我们这次怕是歪打正着了。”主爵都尉听得太常卿的分析,连连点头。 正在说话间,垣安回来了。太常卿问道:“都处理完了?”垣安点了点头说道:“回贵人,都处理完了。”太常卿又说道:“既然如此,小道长,咱们走吧。” 一行人下了李山,往京城走去,垣安停了一会,看了看在山顶的道观,又朝京城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念“师父,我会活下去的。” 十九章 奏对 垣安跟着太常卿和主爵都尉去京城了。告别了生活了十四年的白羽观。带着期待,不安,畏惧的心情上路了。 安平县县衙内,林县令坐在后院处理公务。不多时,有人进来禀告说:“县尊,两位上使去了李山以后,没有再回来。有人在城北官道上看见他们,应该是回京了。”林县令听完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来人下去。 等人下去以后,林县令放下手中的笔,想了很久,决定给温水老家写一封家书,说明当下自己对于朝堂的看法。如今大魏朝堂的水变浑了,各方势力相互倾轧,自己一个人只怕难以独善其身,只得转告家族,若是家里站错了队,自己也只怕无法置身事外。 写完家书,交给从家里带出来的家生子,吩咐道:“把信带回温水老家,必须亲手交到父亲大人手里。”家生子接过信,立马出城往温水赶去。 把信送出后,林县令想到家里那几个食古不化的老头,还有那几个纨绔子弟,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想了想,自己还是要考虑周全,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马上回去给御史中丞也写了封信。 垣安一路上跟着队伍骑马,可把他给累坏了,刚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到后来,感觉大腿被马鞍磨得疼路上休息时候,垣安悄悄解开裤子看了眼,大腿内侧被磨得发红,看上去感觉有些渗血。垣安只得苦笑一声。 休息时,太常卿做下树荫下乘凉,见垣安从马上下来,立马钻进小树林里,不多时,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姿势有些奇怪,前面好好的,现在变外八字了。太常卿大笑,向垣安招了招手,示意垣安过来。 垣安见太常卿招呼他过去,不好拒绝,只好慢慢走过去。太常卿有指了指身边的空地,让垣安做下,垣安赶忙拒绝,说道:“小道还是站着吧,做不下去啊。” 太常卿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会骑马吗?怎么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故意的?打算回京告我虐待你不成?” 听得太常卿的打趣,垣安面皮薄,有些不好意思,听得面色微红,只是小声辩解说道:“骑马会是会,但是又不是经常骑,有什么好笑的?” 太常卿见垣安如此模样,心里的想法又坚定了几分。对垣安说道:“小道士,这次去京城要是没能见到陛下,你可有什么打算?” 垣安想了想说道:“要是没能见到陛下,我应该会在京城找个差事,做活。”太常卿有些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垣安回答到“此行小道已是身无分文,京城也没什么亲戚,也没有什么好友故交可以去投奔,不如赶紧找个活做,攒些路费,早日回家。” 太常卿听完垣安这话,有些感慨,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只身进京,偌大个京城举目无亲,要不是运气好,恐怕就死在荒郊野外了。终究还是个孩子,却被人当做棋子利用,看着垣安想说着什么,却又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安慰垣安。只得对垣安笑着说道:“想来一切都会好的。”垣安却满不在乎,说道:“但愿吧。” 太常卿看着垣安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道道号垣安。”“我姓杨,是朝廷的太常卿。”垣安听到太常卿的话后,赶忙行礼,说道:“小道垣安,见过太常卿大人。” “不必拘礼,你当我是个长辈就好。”太常卿又问道:“垣安,你有什么理想吗?”垣安笑着摇了摇头,太常卿说道:“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垣安想也不想,说道:“我想回道观,守着。以后要是能遇到合适的,就娶个媳妇,要是没能遇到,就收个徒弟,不能让观里的香火断了。” 太常卿听到垣安的话,有些吃惊,问道:“怎么?你们观里不禁婚嫁?”垣安点了点头,有些脸红。太常卿见此,哈哈大笑。心里转念一想,说道:“既如此,若是到了京城,不如来我家暂住,你意如何?”垣安连忙道谢,说道:“太常大人,如今事情未有结果,一切都还尚早,到时候再说吧。”太常卿见此也不再说什么。 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再次启程上路。途经小镇,太常卿让人给垣安找了辆车,垣安这才好受点。一行人本来都是骑马,如今多了一辆马车,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京城中,相府内,丞相依然和往常一样处理公务。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丞相被这脚步声搅得心烦意乱,急忙起身。 只见来人冲进大堂,赶紧递上一封公文。丞相结果公文,打开火漆,取出一看,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对属官说道:“我要进宫见陛下,你们继续办公。”说完话,带着公文直接出门。 相府的下人见丞相要进宫,赶忙去找马车,丞相却说道:“马车太慢了,牵马来。”下人听完这话,有些惊愕的说道:“这?”丞相阴着脸说道:“还不快去。” 不多时,下人牵马过来,却不见丞相上马,也不敢问,只是在一旁侯着。丞相看了看手里的公文,又说到:“换轿子。不急。”下人听完直接呆住了,醒过神来立马去喊轿夫。 等轿夫到的时候,丞相正在不慌不忙的打太极。把下人都看呆了,一群人也不敢打搅丞相,都在一旁看着。 听说有事发生的管家此时才匆匆赶了过来,在场的下人跟管理小声说了一下情况,管家想了一会,笑了笑,上前说道:“相爷,轿子已经备好了。”说完看向丞相,见丞相不搭话,继续打着太极,也不说什么,退到一旁。 等丞相打完了一套太极,这才开口说道:“顺轿,去宫里。”管家说道:“臣在外边等您?还是?”丞相摆了摆手,“你看家就好。不用多想,没事。”管家听罢,行礼告退。 丞相上了轿子,轿夫抬着丞相往宫城走。抬轿子的轿夫挺纳闷的,因为相爷一直不喜欢轿子,觉得这是以人为畜,有失仁义,府里虽然养着他们,但是平日里做的都是看家护院,泥瓦匠的活,今天怎么会做上了?算了,大人物的心思谁知道呢? 这轿子好处是平稳,但是走的不快,这相府离宫城近,一会就到了。相府的轿子走在路上,引得街上的百姓驻足观看,纷纷讨论这丞相大人不是一直反对以人为畜吗?怎么今天居然自己坐上了?真是奇怪。 丞相还没到宫城,魏帝的眼线已经把事情告诉魏帝了。“陛下,丞相刚刚出门乘了轿子,反向应该是宫里。”魏帝想了想,问道:“下去查查。” 不多时,有内侍前来通禀,说丞相求见陛下。魏帝想了想,“安排在御书房吧。” 魏帝到御书房时只看见,丞相在里面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咳了一声,魏帝迈步走了进去。丞相听见咳嗽就知道皇帝到了,起身行大礼参拜,说道:“臣陈平拜见陛下。”说完伏地不起。 魏帝见次,心里知道出事了。赶忙上前扶起丞相,说道:“爱卿这是干什么?你且慢慢说。” 丞相把先前收到的公文递了过去,魏帝结果一看,气笑了。把公文扔在桌子上,对丞相说道:“丞相有什么说的?” 丞相听后,整理衣服,对着魏帝行大礼跪拜道:“臣有谏言。”魏帝看了看跪倒在地的丞相,缓缓的开口说道:“爱卿平身,来人赐座。召中书舍人来此。” 御书房内,魏帝坐在龙椅上,对面坐着丞相,中书舍人在一旁准备记录今天的君臣对话。 丞相开口说道:“前朝无道,失天命,故天下共诛之。我大魏太祖武皇帝神明圣武,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方立万世之基。世家大族,自前朝以来,多有不法,谎报田地,隐匿人口,私蓄奴婢,藏匿兵甲。太祖知其罪,然起兵之时,多有世家大族襄助,太祖仁德,赦其罪,以爵相酬。后太祖龙御归天,竟勾结皇子造反,攻入皇城。幸太宗文皇帝天资聪颖,以弱冠之年平息叛乱。后丈量土地,清查户口,打压豪强;来办太学,郡学,县学,培养人才;收盐铁,矿场,山林为国有;重建军队。方才使我大魏统一北方,后击北蛮,征南越,出西域,诸蕃臣服。至先帝时,受佞臣蛊惑,重用世家子弟,废除郡学县学,出卖盐铁利益,又出塞北伐,大败而归,致使国力大损,世家开始把持朝政。自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内一片星星向荣,可从十四年前起,陛下不再上朝听政,不理国事,如今中央指令无法下达到乡里,地方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地方豪强又开始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百姓民不聊生,此乃亡国之兆啊。陛下!臣不愿做亡国之臣,难道陛下是想做亡国之君吗?” 魏帝听完勃然大怒“陈平,你想死吗?”丞相抬着头,看着魏帝,说道:“请陛下上朝。”御书房内安静无比,魏帝不说话,丞相也不说话,中书舍人在一旁大汗淋漓,颤颤巍巍的记录着,不敢抬头。 过了一会魏帝说道:“丞相先回去吧,朕自会有决断。”丞相问道:“臣该怎么回去?”魏帝笑着说道:“走回去吧。” “臣尊命。”说完丞相走出了御书房,看了天上的太阳一眼,笑了。 二十章 将至 太常卿等人从京城来安平县时都是骑马,如今回去时多了一辆马车,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自京城到安平县约一千二百里路,按照目前这个速度,到京城估摸得五六天。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到了永昌县地界,太常卿让大家往永昌驿站休整,今日就在此休息。待到明天天明继续赶路。 还没到永昌驿站,驿丞远远的就见到仪仗,赶忙领着驿卒迎着众人进去。安排好住所后,交代驿卒杀羊,也不多嘴,只是对太常卿说了句“大人有事,只管使唤。”太常卿也不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到了晚上,垣安躺在床上睡不着,倒也不是因为今天骑马伤到,主要是因为太常卿对他的态度变好了许多,总感觉他另有所图。只是又不知道太常卿想要什么?要财,自己身无分文?要人,自己一个半大孩子能有啥用?思来想去,只怕是因为师父。唉!也不知道师父去哪了?过得怎么样了? 驿站太常卿的房间里,主爵都尉和太常卿正在下棋,看棋盘的落子,才刚刚开始。主爵都尉随手走了一步,说道:“太常卿对那小道士可是颇为上心啊。”太常卿也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说道:“有些可怜他罢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卷进这尔虞我诈的朝堂,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县里读书。真是可怜呐!” 主爵都尉觉得太常卿说的话里有话,见他也不直说,也不好问,只好继续说道:“看来太常卿对这小道士不看好?”太常卿呵呵一笑,不答。主爵都尉见此又说道:“下官愚钝,还请大人不吝赐教。”太常卿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开口说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起风了,怕是要打雷下雨咯。”主爵都尉笑着说道:“树大招风,只怕是躲不掉。”二人说罢相视一笑,太常卿说道:“下棋下棋,不说其他。” 等到棋下完了,也快到亥时了,主爵都尉起身告辞。太常卿送主爵都尉出门后,回到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太常卿跟主爵都尉可不是一路人,太常卿自幼家贫,幸得村里全村支持,才得以进学,还好当时官学对贫困学子都有补贴,不然是上不起学的。后来到了太学,当年考试就因成绩优异被委派做官,在郡县磨炼十多年,年年考核为优等,才被召回中央,又过了十年才坐上太常卿。主爵都尉乃是举孝廉入仕,呵呵。 驿站住所二楼,垣安正躺在床上,听得有人在外面敲窗户,立马提高警惕,开口问道:“谁啊?” “小道士,你先开窗让我进来再说。”垣安听到窗外说话的是一个女子,有些疑惑,开口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夜深了,姑娘还是请回吧。” 那女子听得垣安的话,嗤笑一声,说道:“我可是因为秋叶真人的事才来找你的,你确定不让我进去吗?”垣安听见这话,只得起身开门,说道:“从门进来。” 垣安打开房门,一个红衣女子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鬓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 垣安见了那女子美貌,有些呆住了。猛的发现她对自己笑,赶忙会回过神来,不敢与她对视。垣安此刻脸上有些发烫,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好默默地走过去把门关上。 那女子自顾自的坐下,看着垣安,垣安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关上门后,呆呆的站着。 “叔叔怎么这般拘谨?”那女子开口说道。垣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又瞟了一眼那女子,估计有十八九岁,怎么会叫自己叔叔。 见垣安不答,那女子解释说:“武安侯是我舅公,我的奶奶是大长公主,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妹妹。” 垣安听到后警惕自然没有放下,说道:“武安侯是谁?小道从来没听说过。”女子说道:“叔叔莫要再装了,秋叶真人就是武安侯。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叫楚安国的人来找舅公吗?他是我奶奶派出来的。” 垣安听到这话,赶忙说道:“贵人说的话,小道是真的听不明白。这叔叔小道是万万担不起。” 见垣安装模作样,老是推说不知道,女子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说道:“奶奶让我告诉你,你到了京城后,记得来大长公主府找她,奶奶说她想见见她大哥的孩子。” 垣安听完后,心里想答应下来,又想起老道的话,忍住了,只是说:“承蒙贵人错爱,小道士不过山野之人,难能是贵人的亲戚,想来是个误会。” 见垣安还在装,女子也无语了,两人就这样都不说话,僵持着。不多时,女子说道:“罢了,既然如此,叔叔好自为之,只是可怜奶奶她老人家,如今还被幽禁府中,唉!”说完起身出门。 垣安也不说什么,就静静的站着。那女子打开房门,回头看了一眼,见垣安还是没有反应,那女子对着垣安说道:“讨厌的小鬼。”说完就走了,不多时,消失在夜色中。 垣安看着消失的身影,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如今的京城只怕是龙潭虎穴,到了京城还是先去太学找师叔吧。 京城聚贤园中,虽然此时已经是晚上,园内却是灯火通明。园中深处的一间屋子里,大魏的诸多世家话事人在里面齐聚一堂。 “今天陈平接到一封急报后,就进宫了。进去是乘轿子,然后走了出来。看来是皇帝表态了。”说话的人叫杨昌盛,杨氏的嫡长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威严。杨昌盛身上虽然只挂着一个中散大夫的虚职,跟在场的人相比,算是低的,不过大家却以他为尊,这杨氏嫡长子的身份可比中散大夫重得多了。 见杨昌盛说话了,众人除了卢家和王家的人外,都纷纷表态,表示自家愿跟随杨家一起共同进退。杨昌盛满意的扫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对卢家和王家的人说道:“元德兄,子义兄,不知你们两家有个想法?” 卢元德见杨昌盛问起,笑着说道:“此事还未有定论,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待我禀告家主后,由族里做决定。” 王子义见卢元德打太极,心里也想好了说辞便对杨昌盛说道:“昌盛兄,自古以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我等不过都是尘埃,只好随波逐流,不克逆势而行。不知杨家有何打算?” 杨昌盛笑了笑,对众人说道:“诸位都是大族子弟出身,都应该知道,这家里的一分一毫可都是各位的老祖宗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如今各家开枝散叶数百年,这族里难免会出几个不成器的小子,但是想来大多数族人都是秉性纯良之辈。想来陛下会知道的,就算一时被奸臣蒙蔽,以后也会看清各位的忠公体国之心。” 话刚刚说完话,就有人附和到“我等世家都是一心为国啊,大公无私啊。” 杨昌盛见此,放声大笑,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这杯酒,敬诸位国之栋梁,擎天玉柱。大家共饮此杯。”说完众人纷纷举杯。 王子义喝完后,放下酒杯,对杨昌盛说道:“不知昌盛兄究竟有何用意?王某愚钝,还行昌盛兄不吝赐教。” 杨昌盛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家里人多,难免参差不齐,国之栋梁,就有国之硕鼠。我建议大家自查,让家里行不法之人投案自首,交出个人贪墨的利益财物,赔偿受害人损失,想来朝廷定会宽大处理。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完,纷纷小声讨论。见无人搭话,杨昌盛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王子义对卢元德说道:“杨家此举,元德兄以为如何?”卢元德笑了笑,给王子义倒满酒,说道:“捶死挣扎罢了。” 王子义心里一惊,想接着再问,卢元德却举起酒杯说道:“子义兄,请。”王子义见状,只好也端起酒杯。喝完酒,王子义扫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杨昌盛也正在朝自己看过来,便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端起酒杯,起身上前,向杨昌盛敬酒。杨昌盛见此,赶忙起身,笑对王子义说道:“子义兄,你我这般世家只有绑在一起,才能不被人各个击破啊。”说完两人一饮而尽。 王子义敬酒后,回到了座位。而杨昌盛此时确实盯着卢元德看,卢元德对杨昌盛的目光却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的吃菜喝酒。见此,杨昌盛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憋着这口气。 不多时,卢元德起身说道:“今夜时候不早了,卢某人告辞,诸位喝好玩好。”说完,也不等杨昌盛反应过来,就大笑一声,出门去了。 留在房子里的杨昌盛面色铁青,显然被气得不轻。见卢元德突然离席,王子义也咬了咬牙,起身告辞。 杨昌盛见卢家和王家的人都走了,心里大怒,却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更众人说道:“诸位无需在意。唤歌舞来。”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起来。 二十一章 教诲 杨昌盛从聚贤园里回来已经是三更时分。回到家里,仆人立马上前伺候着。等仆人给杨昌盛洗好脸,换了身衣服后,递上一碗葛根汤,对杨昌盛说道:“大公子,老爷在他书房里等您,您快去吧。”杨昌盛结果碗,一巴掌抽在仆人脸上,说道:“你这个白痴,怎么不早告诉我?” 仆人赶忙跪在地上说道:“大公子恕罪,是老爷说的,等您回家收拾好后,让您去找书房找他。”杨昌盛盯着仆人说道:“哦!照你这么说,看来是我错了啊?”仆人赶忙磕头求饶,说道:“是奴才的错,请大公子饶命啊。”杨昌盛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听得杨昌盛的话,马上有人进来,杨昌盛指着正在磕头求饶的仆人说道:“拖下去,打死。”进来的人立马把已经瘫倒在地的仆人拖了出去。 杨昌盛冷哼一声,喝下手里的葛根汤后,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便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到了杨家老爷的书房外,杨昌盛敲了敲门,屋里传来杨老爷的声音“进来吧。” 杨昌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推门而入。进了房间,赶忙行礼说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杨老爷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眼睛不太好,此时正借着烛光看书。见儿子给自己行礼,抬头看了一眼。杨昌盛见父亲看向自己,笑着说道:“不知父亲大人见孩儿过来,究竟有何指教?孩儿一定照办。” 杨老爷叹了口气,把眼前的书合上,说道:“今晚你跟其他家谈的怎么样?”杨昌盛恭敬额回答到:“除了卢家和王家,其他在京城的大族都以我杨家马首是瞻。孩儿以为,要是皇帝逼迫太甚,我杨家或许可以再进一步。” 听到杨昌盛的话,杨老师大怒,“我劝你不要有这个想法,你要知道,我们虽说是世家,但是自从立国以来,一直备受打压,从太宗朝开始,又被剥夺了部曲,今上还算仁厚,没必要去冒险,一些用不着的东西,扔了就扔了,没必要在意。不要去自寻死路,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懂了吗?” 杨昌盛自然一脸恭敬的说道:“孩儿谨受教。”杨老爷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儿子自己太明白了,嘴上一套,做的一套。看来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便开口说道:“中元祭祖,你我谁都没回去,这不像话。这样吧,你明日会华阳老家,补一个祭祖仪式,代我给祖宗配个不是,也免得旁人笑话。” 杨昌盛自然不动神色,还是恭敬的说道:“孩儿谨遵父亲大人的话,明日就会老家。” 见杨昌盛还是这个样子,杨老爷也心里发狠,继续说道:“你回去期间,杨家在京城不能没有人,你把你二弟喊过来,让他来这边帮我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杨昌盛眼角跳了一下,又马上平复了心情,语气还是十分恭敬的说道:“父亲大人高见。” 杨老爷忍住了想把这个逆子打死的冲动,超杨昌盛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已经说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也好赶路。” “父亲大人也早些休息,孩儿告退。”说完。杨昌盛转身出门。 回到房里,他夫人王氏还在等着他,王氏见杨昌盛回来了,赶忙给他递了杯水。杨昌盛看了王氏一眼,接过水杯,见杨昌盛接下水杯,王氏安心不少,小声问道:“夫君今夜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听到王氏的询问,刚刚接过杯子的杨昌盛一下把杯子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盯着王氏看了看,开口说道:“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该问的别问?怎么?忘了?” 王氏被吓得惊慌失措,眼泪立马下来,却又不敢大声哭。杨昌盛心里感到一阵烦乱,一把抓向王氏的衣领,将王氏提了起来,说道:“你不要以为给我升了一个儿子我就不会杀你?”说完送来手,走出房间。 房里王氏跌落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到了第二天,垣安早早地起来,却发现太常卿比自己还早,正在驿站院子里看书。 见垣安出了房门,便对垣安说道:“小道士,起的早啊。”垣安朝着太常卿行礼说道:“贵人真是老当益壮。您比我还早。”太常卿笑了笑,说道:“唉!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多时间。” 不多时,众人都前来集合。驿丞赶忙把准备好的饭食递了过去,又对太常卿和主爵都尉说道:“二位的饭菜小人也已经准备好了,是小人给您送到房里还是?” 太常卿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如此麻烦。既然做了,就端到这里来吧,大家一起吃,也不浪费。”主爵都尉想开口说你不吃我吃啊,却又被太常卿的眼神吓到,不敢说什么。 众人见太常卿把驿丞为他准备的饭菜分给大家,纷纷道谢。太常卿说道:“诸位也随我奔波数日,辛苦了。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主爵都尉心里不痛快,娘的,好人可全给做完了。 等众人吃完早饭,随从把马车给垣安赶了过来,垣安却推辞了,说道:“我并非娇弱妇孺,诸位都骑马,我坐马车属实有些不合适。我还是骑马赶路吧,免得拖慢了回京城的进度。” 垣安把话说完,看看了众人,却只见大家都当听不见,一言不发。太常卿见状,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了马车,骑马吧。”说罢,就有人帮垣安把马车解开,只是垣安看着这人有些兴意阑珊,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多时,一群人从驿站出发了。太常卿故意骑得慢了一点,落在垣安身旁,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说骑马,他们都不高兴吗?” 垣安摇了摇头。太常卿抚须说道:“他们跟我们外出,算是公干,按照条例,每人每天出来有两百文的补贴,这来往途中休息吃饭都是在驿站,也不用出钱,你慢一天他们就能多拿一天的钱。你做马车,可能要五天,现在骑马,估计三天就到了,这谁会高兴,好好的少了四百文。”垣安疑惑的问道:“可是这事明明可以今早结束,难道衙门里的官员不知道吗?” 太常卿笑了笑,说道:“衙门靠谁来干活?”垣安想了想,回答说:“自然是靠里面当官的干活了。”太常卿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太常卿用手一指身后,对垣安说道:“你看看我这次出来,官员就只有两个,别的都是差役,不是官。”接着又说道:“这朝廷是皇帝的,皇帝要靠大小官员武将干活,而大小官员又要靠手底下的小吏,武将考得是麾下的士卒。你要是过于苛责,不许好处,只怕没有人愿意给你做事。” 垣安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自古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诚不欺我。”又问道:“贵人,这官府发下的钱粮终是百姓所交,太祖皇帝有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如此做法,只怕是……” 太常卿说道:“你可知在朝廷眼里,百姓算什么?”垣安答道:“太祖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想朝廷里的诸公应该大多认同。” 太常卿闻言大笑,主爵都尉听到笑声,转头看了过来,太常卿瞪了他一眼,只好装作视而不见。 太常卿收住笑声对垣安说道:“你可知我大魏有多少郡县?有多少百姓?”垣安摇了摇头。太常卿说道:“我大魏有郡三十四,县近五百,百姓千万,你觉得莫说一县百姓,就是一郡,朝廷又何曾放在眼里。垣安啊,你要记住,这天底下的百姓,过得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见垣安沉默不语,太常卿笑了笑,宽慰道:“垣安,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并不指望你能为百姓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记住,不要对百姓盘剥太过,毕竟你也是,或者说你也曾经是普通百姓中的一个。”垣安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垣安谨记教诲。”见此太常卿有些欣慰的笑了笑,策马向前。 对于太常卿的话,垣安有些想法,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究竟算不算好。到了中午休息时,垣安赶忙趁此机会找太常卿说一说。 垣安说道:“小道以为,朝廷是知道不该盘剥百姓的,既然如此,只要制定法令,严格执行,对触犯法令的人进行严惩,那就不会有人敢再行不法。” 太常卿听完垣安的想法,也不嘲笑他,只是说道:“小道士,那你觉得应该由谁来制定法令?又由谁来执行?” 垣安认真想了一会,说道:“理应由天下人来制定,也理应由天下人来执行。”太常卿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假如有一天你师父故意杀人,依律要偿命,你支持吗?”垣安一时无言,想了想说道:“我会支持。”太常卿又说到:“假若我儿子故意杀人,我会帮助他逃跑。垣安,你要记住,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无法知道别人的想法,人性都有自私的一面,我也一样,我对你说这么多也是有目的的,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好。” 垣安看着太常卿,伏地叩拜,说道:“小道垣安,多谢先生教诲,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