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空的女士》 第一章 起点是一个祝福 他于迷雾中醒来,浑浊的双眸凝视着唯一的光源——高悬于天形状诡异的太阳?厚重的黑雾,混乱的思绪让青年无法判断自己的处境。 “我愿你能于梦中保持清醒。” 恍惚间他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这里是梦?什么是梦?我的梦?还是别人的梦? 意识慢慢从混沌中苏醒,他的双眸逐渐清明。 “你是谁?”他这样发问。 那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该醒了,阿瑟。” 不给青年重新发问的机会,他的意识再次沉入深潭。 我叫阿瑟? “阿瑟,阿瑟,阿瑟!” 迷迷糊糊中,青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强撑着睁开双眼,他看见了一位妆容精致的美妇正用带着些无奈与关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亚当斯先生,你是昨晚没休息好吗?从下午一直睡到现在,看你睡得这么香,我都不舍得叫你起来。但是已经到打烊的时间喽。” 阿瑟面露迷茫呆愣在座位上,拼命从记忆里寻找与这位女士相关的信息。 这里是我工作的咖啡厅,她是店长爱丽,对她是爱丽,爱丽·莫里斯。 “嗯,你这是睡糊涂了?” “啊我没事,莫里斯女士。”阿瑟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抱歉我,昨晚失眠了,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呀,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这样我就要扣你工钱了。”店长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先走了,记得锁门。” “好,慢走女士。” 目送穿着朴素的店长离开,阿瑟凭着刚回忆起的一些事收拾起了店面,最后锁门离开。他消化着脑内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我的名字是,阿瑟·亚当斯 这里是海蒙,威诺王国的边境城市,靠着特有的城市结构保持着人民的自给自足。整个城市成环型向外扩张,最外围是铁路与农田,向里依次是工厂与作坊,市场与住宅,花园、教堂以及部分贵族居所。阿瑟一家住在靠近城市公园的联排别墅区。虽然住在联排别墅区,但亚当斯一家的经济情况并不乐观。阿瑟的父亲本是一位矿场的干部,能为家庭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但他在一年前的一次矿难中去世,这也是阿瑟当初外出去首都弗伦贝斯打工的原因。不幸中的万幸,阿瑟的父亲很有先见之明的买下了这栋联排别墅,母子三人才得以过得体面。 朝着印象里家的方向走去。跨过纷乱的作坊,步入树立着联排尖顶别墅的住宅区,阿瑟一边思考一边僵硬着回应着邻居们的问候。 他的记忆连贯通顺,找不到漏洞。就是普通人阿瑟的记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无法忽略的陌生感还有莫名其妙的梦,都让他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我到底怎么了” 晃晃悠悠的,阿瑟停在一家挂着顶棚的私人面包店前。 “阿瑟,阿瑟?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啊,抱歉梅尔太太。我有些走神。” 梅尔太太是为温柔和煦的中年女性,自从丈夫失业就在家里做起了烤面包的营生售卖给附近的居民,好补贴家用。她是位穿着朴素且保守的女性,眼角挂着明显的鱼尾纹。 “给,这是你的面包。” “额,谢谢。” 梅尔太太皱起眉头:“阿瑟如果生病了一定要去看看医生,不要以为自己年轻身体好,不少人就是因为这样延误了治疗。” “好的,梅尔太太。多谢你的关心。” 回过神的阿瑟,一边道谢一边将手伸进衣兜准备付钱。 四磅面包是半先令,也就是六便士。 生疏的点清金额,提起面包的阿瑟向梅尔太太道别后,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他的家位于居民区的北边,离面包店还有一段距离。梅尔太太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和记忆力一样,但那异常的陌生感依然存在。揉了柔不自觉皱起的眉头,阿瑟继续向家的方向前进。 “!” 又走了一会,将手重新塞回口袋的阿瑟忽然顿住,有些迟疑的将插在衣兜里的右手拿出。他摊开的手心里有一张纸条,他很确信这张纸条是突然出现在他的衣兜里的。 带着一丝疑惑,他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排字。 【你醒了吗?】 “我没有醒?” 并没有等阿瑟想明白第一个问题,纸条上浮现出了第二排字。 【你是谁?】 “” 将纸条重新塞回口袋,阿瑟抬头看了眼远方形状古怪的夕阳,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这是段不算短的路程,如果不把时间耗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上,足够他回忆起很多事。比如说——这是哪?阿瑟是谁? 迷雾中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女性的轻笑与乌鸦扑腾翅膀声响。浑厚的钟声响起,荡开了环绕深林的迷雾。身披黑袍的女性现出身形,她扯下兜帽,露出了一双没有杂质的银色双眸,那双眸子倒映着同样皎洁的月亮。 “时间到了。”她翘起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嗒嗒嗒。” 她用鞋跟轻叩地面,转身。随后悄然消失在了重新聚合的雾气中。 “聚会开始了” 幽暗的教堂点着仅有的几根蜡烛,赤色的渺小火焰显然无法驱散其中的阴鸷。身着黑色制服的女性们于教堂内落座,虔诚的凝视着凭空出现的银色幕布,与最上位的六位女性一起等待。 “嗒。” 随着鞋跟踩踏地面的声音,那幕布缓缓拉开。 “赞美我们的主,魔女们。诵唱祂们的名!”头戴魔女软帽,黑纱遮面的女性从幕布后走出,唯有一对阴森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 教堂内的女性们,虔诚地回应着。歌颂着属于她们的主宰。 待到魔女们的祈祷结束,银眸的女性走下祭坛:“我给姐妹们,带来了主宰们的启示。” 魔女们沉默着,沉默地等待着这位身为神灵血亲的首领为她们指明前路。 “等待。”她故作神秘地说道,“在没有星光闪烁的星夜到来之前。” 魔女们纷纷抬起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她勾起嘴角,笑容同她的眸子一般阴森:“那是永暗的前奏当然,还有几件小事” 回到家中,和母亲还有妹妹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阿瑟将面包放到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很正常,如果没有那强烈的异样感,以及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在记忆里他前不久刚被佛伦贝斯的工厂辞退,迫于生计不得不返回海蒙和母亲和妹妹同住,并且运气不错在当地刚开的咖啡厅找到份工作。 一切都是那么普通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那挥之不去的异样感使阿瑟越来越烦躁。 “凎!” 啐了一口,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 【你醒了吗?】 【你是谁?】 还是那两个问题 “我醒了!我是阿瑟!” 他大喊着回答了这看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没有。】 【你不是。】 梦没有醒,难道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梦境?如果我不是阿瑟,那我是谁,阿瑟又是谁?将纸条随手一扔,阿瑟瘫倒在床上。纸条如他期望的那样给出了答复,尽管这答复比先前的问题更令青年感到烦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楼下传来了玛莉亚妈妈的声音。 “阿瑟,下来吃晚饭了。” “来了!” 临出门前,阿瑟看了眼地上没有变化的纸条。 “如果我不是阿瑟”他喃喃着,“还能是谁,救世主?” “不错的笑话。” 阿瑟关上门离开后,纸条上的字迹像被橡皮擦擦去般一点点消失,一只虚幻的笔出现在那张纸条上,写下了新的回答—— 【如你所想】 完成使命的笔随即碎裂,化作无数微茫在黑暗中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祂捡起地上的纸条,挥散了漂浮的光点,然后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光亮散尽,重新归于黑暗的房间内一片寂静。 第二章 利姆诺斯的琼 梦,又是梦? 厚重的黑雾依旧,怪异的太阳依旧。阿瑟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藏在黑色风衣里的手默默握紧了挂在腰间的砍刀。他不知道黑雾里有什么,只是本能的不安。 就这样与沉寂的黑暗对峙良久,梦境并未同上次一样结束。期望落空的阿瑟,深吸了一口气,向着远处光亮走去。 靠近光源,阿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条肮脏老旧的街道,昏黄的街灯正是光亮的来源。街道边的房屋门窗紧闭,没有一点灯光透出,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走至街灯下,阿瑟迟疑的停下脚步,在一张崭新的座椅前。寥无人烟的废弃街道摆放着一张崭新的座椅,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坐吧,不用疑惑。这是为您准备的,猎人先生。” 呯—— 忽然出现的女声,让神经紧绷的阿瑟下意识挥出了一直握着的砍刀。刀柄没有传递来切入肉体手感,反而震的阿瑟虎口生疼。阿瑟凝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一位身着修女服带着兜帽的女士,自己的砍刀正被她手里的匕首挡在离脖颈大约20厘米的位置。 阿瑟瞪大了双眼,惊异于自己的熟练的动作,也惊异于对方的反应速度。 “如果是我的冒昧惊吓到了您,我向您道歉,猎人先生。” 收回自己的匕首,这位女士微微鞠躬。 “咳,没事” 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砍刀,阿瑟在女士的授意下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待到阿瑟坐下,这位女士随即坐至阿瑟身边,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银色双眸直直注视着阿瑟的眼睛,同色的长发随着兜帽摘落飘散在诡异的寂静里,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美丽与没有生机的阴冷。 “初次见面,猎人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利姆诺斯的琼,一位魔女。需要我带您去沐浴嘛,您身上的血腥味有些重。” “血腥味?”没有深究琼话中那些词语的含义,毕竟这个梦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但阿瑟很确信,进入梦境以来自己从未闻到所谓的血腥味。 听到阿瑟的疑问,琼也露出的疑惑的表情,银色的双眸看向了阿瑟的左肩。 看到琼表情的瞬间,阿瑟感到左肩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一股无言的恐惧瞬间爬上心头,冷汗从额头流下,脸色也苍白起来。 “猎人先生?” 许是察觉到了阿瑟的异状,琼略显担忧的出声询问。 没有理会琼的询问,此时阿瑟已经僵硬的转过了头,看见了左肩之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像是被尖牙撕咬,又像是被利爪撕扯。看到伤口的瞬间,阿瑟的呼吸近乎停滞。不只是因为血肉模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 那伤口上血肉的缝隙中钻出一根又一根的肉芽,相互缠绕联结像蛆虫一样蠕动着。渐渐的渐渐的形成了一张扭曲的笑脸,阴森邪异。 就像就像 “阿瑟先生?” 下意识侧头,阿瑟对上了琼那双银色的眸子——那是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瞳仁几乎不会移动,没有自身的高光,只有在恰好移动到路灯下的时候才会产生银器一样的光泽—— 除了眼睛,阿瑟还看见了与左肩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阴森笑容! 阴森的,邪异的,扭曲的,疯狂的,绝对不该出现在人类脸上的笑容! 那血色的双唇开合。 “阿瑟先生?” 呯—— 凌晨,尚未天明。 躺在床上的阿瑟猛地睁开双眼,放大的瞳孔中满是无法遮掩的恐惧,呼吸沉重且急促,当做睡衣的白色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那是什么看,那是什么地方,她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走出家门,阿瑟在夜色里楠楠自语。经过一段时间的缓解,他已经初步恢复冷静。但那让他几乎失语的恐惧却久久难以消散。 “什么东西!” 恍惚间阿瑟看见自己手臂的皮肤下好像有肉虫在蠕动,冷汗再一次浸湿了他新换的衬衫。 强烈的不安感,让阿瑟开始惧怕这已经初见朝阳的夜,他难以忍受哪怕一丝的黑暗,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那笑脸仿佛无处不在。 我到底怎么了,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是古怪的梦,我的记忆、名字,还是那张纸条? 对!那张纸条!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张纸条上的问题。如果我没有醒,那刚才的梦和这里哪边才是现实?而我到底是猎人还是阿瑟。那张纸条昨晚被我随手扔在房间里了,要把那张纸条找回来,也许它还能回答我更多问题。 阿瑟低着头,忍着双眼的酸痛,死死注视着从家中带出来的小油灯,胡乱的思考着,顺便等待晨曦的降临。 阿瑟·亚当斯这是我的名字。 “早上好,女士。” 好不容易熬过了夜晚,阿瑟早早的在咖啡厅门口等候,天一亮他就回到房间寻找那张纸条,漫长的翻找甚至让阿瑟怀疑自己的记忆,结果令人沮丧。 “早上好,又没有睡好觉的先生。你的疲惫简直写在了脸上。” 在海蒙,咖啡厅总是兼任着餐厅的职务,赶早班的矿工们通常会在这里享用早餐。这里的店长爱丽·莫里斯女士是一位举止优雅,行事低调的淑女,但她的幽绿色的长发发总是过于显眼,像是在和她唱反调。 从爱丽手上接过钥匙,阿瑟绅士的为她推开了店门。 “很抱歉女士,这其中有些不可抗力因素。” “这是当然的,毕竟没有人会拒绝梦和床榻。” 闻言,正一边收拾餐桌,一边思量着纸条去处的阿瑟本能的战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莫里斯女士你说对了一半,没人会拒绝床榻,但梦境有时并不值得向往。” “嗯,你说的很对。我想我知道你睡不好觉的原因了。” 躲在收银台后的店长爱丽·莫里斯女士打趣着,翻看今天的报纸。 “对了阿瑟,我的侄女考上了海蒙贵族学院,她父母托我照顾她。以后她会在店里帮忙,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停下手上的工作,阿瑟直起身子看向爱丽,笑道:“海蒙贵族学院的学生,那可是所名校,我想您的侄女一定同您一样是位优秀的女性。” “别打趣我阿瑟,你知道的那所学校,只要学费缴纳的够多连金鱼都能被录取。” “真是棵品质上乘的摇钱树。” 今天出奇的没有客人,做完了手里的工作,阿瑟走到收银台旁捡了张椅子坐下,同爱丽小姐一起看向街道上稀疏的行人,顺便等待店长女士探索完今日份商机。 “真是群忙碌的可怜虫。”他不经感叹。 “别这么形容我们可敬的上帝,如果他们是可怜虫,靠他们施舍而存活的我们算什么,收集粪便的屎壳郎?” “莫里斯女士,请保持住你的淑女形象。” 经过一系列观察,阿瑟确认店长女士还没有放弃从报纸上寻找商机,至少今天还没有。 时间慢慢过去,爱丽躺在老板椅上打起了瞌睡,阿瑟百无聊赖的在仓库清点完食材库存。回到爱丽女士身旁坐下,刚准备看看被女主人抛弃的“二手”报纸。余光便瞥见收银台前正站着一位少女。 “!”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强装镇定的阿瑟起身招呼道:“客人,您需要——” 话语戛然而止,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阿瑟先生?” 客人的嘴角咧开了诡异的弧度,笑容里藏着疯狂与扭曲,光洁的皮肤下好像有肉虫在蠕动。 是她是她! “利姆诺斯的利姆诺斯的!” 双腿不自觉的发抖,恐惧感剥夺了阿瑟理智思考的能力,他甚至做出了抽刀的动作。然而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携带砍刀。 正当恐惧与无力感将要冲垮阿瑟时,那客人收起了那让人不敢直视的笑容,反而带着一脸娇羞的看向阿瑟身侧。 “亚当斯先生,在女士睡美容觉的时候可以不要像丢失玩具的孩子一样大叫嘛。” 爱丽揉了柔两侧的太阳穴,睁开了双眼。 “啊,亲爱的琼,为什么不通知姑妈去接你呢,马车搬运行李可是很贵的。” 看清来人的爱丽飞快的起身给了琼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瑟,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侄女琼。不许欺负她哦,她可是我见过最老实的孩子。” “姑妈~你和别人说什么呢。” 名为琼的少女扭捏着看向阿瑟,丝毫没有刚才的 “初次见面?阿瑟先生,我是琼——” 本应已经结束的自我介绍,在爱丽转身的瞬间,开始继续。 “海蒙的琼。” 少女的耳语本应让衬衫再次湿透,但冷汗已经流干了 阿瑟愣愣的看着这个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女孩,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名字,一样的笑容,他不知道如何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个女孩和昨晚的梦毫无关系。 也许只有女孩同店长一样的绿发绿眸能给他些许安慰尽管他好像在女孩的眼底看见了一抹熟悉的,无机质的银。 第三章 海蒙与利姆诺斯 “哎,听说了吗?矿场那边又有人失踪了。” “我才听到的消息,听说是失踪的是一个守夜的,当时还有一个跟他一起的” 矿场,曼陀罗矿场,位于黑曼陀罗山脉附近,有丰富的矿源为海蒙的下层居民解决了温饱问题。黑曼陀罗山脉,既是威诺王国的国界又是伊恩大陆边界,没人知道山的另一边有什么。 清晨,阿瑟坐在咖啡厅的收银台后,一边听着吃早点的客人们闲谈的八卦,一边整理失序的记忆。在经历了那次梦境后,这几乎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早上好,阿瑟先生。” 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阿瑟看见一头银色长发的琼。店里的客人好像突然消失了,爱丽女士也不在,与琼独处让他有些紧张。 “琼,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嘛?” “阿瑟先生,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今天是周末。” “啊哈哈。抱歉我不该记错时间的。” 闻言,阿瑟尴尬的挠了挠头,走进了咖啡厅。 从琼来到海蒙算起已经过了一周,一段时间的相处让阿瑟也慢慢习惯了这位诡异少女的存在。尽管如她所说,阿瑟仍不想看见她。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阿瑟尝试用各种方法解析自己的那个梦境,包括占卜,催眠以及去教会祷告,但一无所获。唯一的线索——那张突然出现在自己手中的纸条也不见了踪影。 如果能找到那张纸条就好了,它应该能提供更多的信息。不过好在那场噩梦没有继续出现,不然我迟早会精神失常的。 “阿瑟先生,今天也没什么客人呢。” 对啊每次琼来店里,店里好像都没有客人。 回过神,阿瑟发现琼已站在了自己身前,别过脸尽量不与琼对视。他必须承认自己依然有些害怕这个诡异又莫名亲近自己的女孩。 见没有得到回应,琼走到阿瑟身侧挽起了他的右手。 “最近睡得可好?” “从遇见你的那天开始,没有好过,小姐。” “可以不要把心里话讲出来吗,先生?” “我尽量。” 忽略了阿瑟强装镇定的打趣,琼贴着阿瑟坐到了收银台后,熟练的翻身坐在阿瑟的腿上,双手撑着椅背,银色眸子满含笑意的盯着阿瑟抽搐的侧脸。 等等银色? “看来那天晚上你被吓得不轻呀。” “?!” “不要害怕,我的主角。今晚我再与你详谈,爱丽快要忙不过来了。” 说着,琼抿了抿嘴,在阿瑟的意识陷入沉眠前,贴上了他略显苍白的唇。 “阿瑟先生?” 再次睁开双眼,周围已充满了矿场工人粗鲁的叫骂声。阿瑟迷茫的从躺椅上坐起,看着人满为患的咖啡馆愣愣出神,感受着嘴唇上那冰凉的余韵。扭过头,阿瑟看见身侧的琼正瞪了她那双幽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并没有给阿瑟清醒的时间,身前的怒吼声很快将阿瑟从混沌中惊醒。 “阿瑟,如果你还想要这周的工钱就赶紧从我的椅子上滚下来!” “好的,莫里斯女士!” 从躺椅上跳起的阿瑟很自然的接下店长女士从后厨端出的菜品:“美丽的女士比我更适合这张舒适的躺椅。” “我不会因为你的讨好忘记你消极怠工的事实,亚当斯先生。” “您真实位严格的上司。” 忙碌间度过了午餐时间,店里又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坐着零星几位客人。爱丽女士间高峰期过去,便打着寻找商机的名义溜之大吉。收银台后,琼占据了那张舒适的躺椅,阿瑟则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看起了报纸。 “阿瑟先生,你已经看了那个板块二十分钟了呢,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冷不丁的阿瑟听到背后传来了琼的声音,一只冰凉的小手也攀上了他的肩膀。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犯这种低级错误的同时,他飞快的瞟了眼报纸,随即强装自然的回头笑道:“报纸上说,海蒙贵族学院新来了一位修女,是大教堂派遣来教导宗教知识的,你听说了吗,琼?” “嗯,那一定是爱德华兹女士了,听说她是个怪人。” “怪人,为什么这么说?”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的这样形容别人。 大起胆子重新审视了一遍琼的阿瑟在心中揶揄。 所谓的大教堂指的是星主教会位于首都佛伦贝斯的总部,在威诺王国这位高居星海的主几乎是人们唯一的信仰,若存在其他的信仰也大都是主的从神,当然邪神除外。大教堂的地位可见一斑,所以像从总部下派修女这种事,海蒙可以说从未发生过。 “不要想不好的事,阿瑟先生。我只是在转述校友的评价。据说她在自我介绍时只是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站在讲台上直到下课。” “那还真是个怪人。” “据说她可以同时打翻三个教堂骑士哦,你说这话的时候可别被她听见。” “仁慈的主,会约束祂的信徒的。” 放下报纸,阿瑟站起身想要逃离狭小的收银台,尽管他预感到这样的行为徒劳无功。 “阿瑟·亚当斯,看来你想把见面的时间提前一下呢。” 如他所想的那样,在踏出收银台的瞬间,阿瑟的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那白光好似穿过肉体般,直直刺入了他的灵魂,击碎了他的意识。 手里传来熟悉的手感,那物件的重量恰到好处,可供自己挥砍迷迷糊糊间,阿瑟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等等挥砍?这是,砍刀? 猛然的睁开眼,刺骨的寒意瞬间打散了他所有的迷茫。入眼的是一条熟悉的肮脏街道,附满青苔的老旧墙壁以及不知名尖顶建筑投下的阴影,那阴影中好似有无数只眼睛在窥视 还有还有,那无从驱散的厚重黑雾,以及从头顶洒下的苍白灯光。 “第三次见面,猎人先生。需要我重新做自我介绍吗?” 预料到但不敢窥视也不愿意接受的低语从阿瑟的左手边传来,映入眼帘的那个女人有着梦幻的美感,带给他的却是如蟒蛇攀附,毒蛇窥伺的恶寒。阿瑟持握着砍刀的手暗自发力,对方没有表现出敌意,但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又是这个梦,这是哪里,利姆诺斯?她,是琼?还有,第三次见面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应该是那道白光是琼做了什么! 在脑中盘算着这些问题,阿瑟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恐惧让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那恐惧来源于生物的本能,是对上位者的臣服。 “你在害怕,为什么?我还以为一周的相处足以让你放下戒心。” “你,是琼?” “如你所见。” 两人间再次陷入沉默,阿瑟在脑中搜索着和琼有关的记忆,想要寻找话题。 我该怎么返回现实?参考上次没什么值得参考的。 “你说,你是魔女?” 闻言,身着修女服的女性叹了口气,露出恬静的笑容:“这是世人对我们的称呼。” “我,是猎人?” “是的,阿瑟先生。准确的说,是魔女猎人。” 笑容依旧恬静,但二者的对立关系已被挑明,阿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情绪,飞速抽刀,将砍刀死死地扎进了琼的脖颈,随后脚掌发力后撤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隐于黑雾默默的观察着她的状态。心脏因为紧张飞快的跳动着。与第一次相比,他将自己的力量运用的更加自如。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躲闪为什么,她是故意的?我那一刀扎的很结实人类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不可能还能存活。 回忆着初次见面时琼展现的反应速度,冷汗慢慢从额头流下,阿瑟不解的紧皱着眉头。压抑着大口喘息的欲望,他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向黑雾深处挪去,那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惧并没有消去。使得他不敢挪开视线,紧紧盯着躺在长椅上的女人。心中的不安在告诉他,危机没有解除。 口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嘴唇因为太过紧张被牙齿咬破。在黑雾中移动了一段时间后,直到在黑雾中以难以观察到路灯下的长椅。二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让阿瑟稍微放松下来。 应该可以了吧。 阿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就是这样猎人先生,放松。”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让阿瑟刚有些松懈的神经立刻重新绷紧,跟随着身体的战斗本能,他弓身向前闪出一步,随后抽出藏于大腿外侧的匕首扭身向后刺去。 是刺入血肉的手感! 正当阿瑟以为自己又一次成功时,那女声再度响起,语气不复之前的柔和转为带着怒气的深寒,瞬间将阿瑟还未升起的欣喜打入谷底。 为什么?她明明被我如果她在这里,那椅子上的又是谁! 阿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琼,匕首刺进了她左手心,她却反握住了阿瑟的手连带着将匕首刺的更深。 “阿瑟先生,魔女可不会像你们的主一样仁慈。” 她仍是刚才的修女打扮,整洁体面。 阿瑟想要逃跑,想要确认长椅上的情况,却在身体做出反应之前就被琼死死捏住了脑袋。 好痛!!! 就这样,阿瑟被比自己矮了将近一个头的琼提了起来。头顶传来几乎被撕裂的剧痛,被琼抓住的手也传来了被强酸腐蚀似的灼烧感。双脚无论如何踢踏也触碰不到地面,左手在胡乱挥舞的某个瞬间莫名失去了知觉,而自己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的与琼对视。她的双眸依然纯粹的没有任何光彩,阿瑟的灵魂仿佛都要被那双无机质的银色深渊吞没。 “你不是人,怪物怪物!松开,快松开!我不要看,救命!” 阿瑟忍受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重压,在求生欲促使下尖声嚎叫。 “很好。” 阿瑟失去了意识,在直视了某种本质后。 利姆诺斯的废旧街道上,琼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面上依旧挂恬静的微笑。 第四章 海蒙的阿芙拉 “咔——” 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噪音将阿瑟从混沌的沉眠中惊醒,颅内传来的剧痛让他产生了一种疏离感,来源于意识与肉体的某种分歧。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意识深处被人撕开了一个裂口,这正是痛苦的来源。 看着床上的男性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头,推开门的女孩慌不择路,快步来到床前。她已经尽量小心的开门了,但年久失修的木门经过热胀冷缩多少有些不服管教。 “哥哥,头很痛吗?” 她伸出小手附在男人的头上,皱着眉头愧疚着自己吵醒了疲惫的兄长。 “阿芙拉?我没事,不用担心。” 女孩名叫阿芙拉,阿芙拉·亚当斯,海蒙教会学校的学生。她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有着一头蓬松的黑色短发和蓝宝石般的眸子。 许是女孩冰凉的小手起到的缓解疼痛的作用,阿瑟因疼痛不断扭曲的神色渐渐平静,终于重新睡去。阿芙拉长舒一口气,小心的起身,退出了房间。那木门虚掩着,阿芙拉没敢再碰。- 发现哥哥的异常是在几天前,家里的伙食是由阿芙拉与妈妈玛莉亚轮流负责。那天碰巧轮到阿芙拉负责早餐,早早起床的阿芙拉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古怪的哥哥。那时天还未全亮,哥哥坐在院中身体不间断的抽搐,双手紧紧攥着提灯,时不时四下张望。在提灯的照明下,阿芙拉看清了那时哥哥的脸。那是一种用语言难以描述的神情,夹带着疯狂,混乱的意志。哥哥在害怕,阿芙拉如此确信着。 阿芙拉从那时就有一种预感,哥哥遭遇了什么,那样的状态绝对是某种未知的事物造成的。她靠着课余时间在图书馆翻阅了心理学神秘学甚至鬼怪传说的相关书籍。只隐约查到了如“黑雾”这样的关键词,但也仅此而已。关于“黑雾”的更多信息仿佛被教会刻意隐藏一般,即使特意寻找阿芙拉仍是一无所获。 也正是在阿芙拉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看起来与她年龄相近的女孩敲开了亚当斯家的房门,带回了他们昏迷的长子。阿芙拉思考着,基于女性的直觉她觉得哥哥的异常与那个绿发的女孩脱不开关系,然而那女孩除了名字什么也没留下 “琼·莫里斯” 口中喃喃念叨着,阿芙拉来到餐桌旁,她刚才本想叫醒哥哥一起用午餐。 “阿瑟还没有醒吗?” “被我吵醒了一会,但他状态很差,好像是头疼。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玛莉亚闻言也蹙起了眉头,她的长发一直延伸到后腰,她的眸子深邃如海一般的湛蓝。姣好的面容透出愁思。 “妈妈,莫里斯小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是有关阿瑟工作上的安排,阿芙拉你知道的,你的哥哥在她那里工作。” 听妈妈这样说,阿芙拉不再多言,一声不吭的吃起了面包与土豆,她已经得到这个回答很多次了。 尽管看出了女儿的不满,玛莉亚依然没有多说什么。同样低头享用起了不算丰盛的午餐。 在深度沉眠中,阿瑟感到痛苦在减弱,裂痕在愈合。他仿佛进入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它介乎于梦境与现实,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沟通着上位者的所在。他无法移动,无法触摸,他沉默的感受着这一切,想要睁眼却感知不到眼的存在。就在这不断尝试睁眼的过程中,他醒了。入眼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尝试活动手指,身体因长久的睡眠变得有些僵硬。 意识逐渐清醒,经过的短暂的迷茫后,他开始回忆在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到了什么想不起来。 经过反复确认,阿瑟艰难的接受了事实,记忆停留在琼说出他魔女猎人的身份时,再往后的记忆就变成了一团浆糊,无法从中获得有效的信息。综上,他忘记了陷入沉眠前经历了什么。 记忆的缺失令阿瑟感到不悦,重新掌握身体的他起床套上了衬衣和长裤。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停留在书桌上,书桌上平躺的一张纸条。确认这一点后,阿瑟赶忙停下扣纽扣的双手,快步走至书桌前。他把字条抓在手里反复确认,大小纸质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没有字迹。 也不全是坏事。 带着些欣喜,阿瑟将纸条贴身放好。虽然上面一片空白,但事件调查起码有了点起色。整理好衣装,阿瑟拉开虚掩的房门,他记得妹妹曾经叫醒过自己。 楼下,玛莉亚女士正在打扫屋子,她乐于保持房屋的整洁。见阿瑟下楼,她抬头说道:“好好休息阿瑟,莫里斯小姐嘱咐过你今天可以不用去工作,你这几天太累了。” “莫里斯小姐?” 阿瑟感到疑惑,他记忆中爱丽女士可没这么友好。 “琼·莫里斯,难道你不知道她的全名?” “抱歉妈妈,刚睡醒有些迷糊。” 走下楼,阿瑟推开盥洗室的门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冷水让他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 是琼送我回来的,那纸条也只有可能和她有关。她为什么要将纸条给我,难道她想传达什么消息给我?也许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将阿瑟打回了现实,他走出盥洗室发现了桌上留给他的面包,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 “阿瑟,家里还有些食材,你想要一份番茄浓汤吗?” “谢谢,玛莉亚女士。不过我很快就要出门,也不是太渴。” “阿芙拉也快要放学了。你愿意去接她吗,她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我会的。” 阿瑟推门而出,居民区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很快就要到中产阶级们下班的时间了,夫人们大都在家准备晚饭。 阿芙拉放学是五点,现在四点半。也许我可以在她放学前给她买一块可口的蛋糕。 这么想着,阿瑟摩挲着兜里的钱袋。他的周薪是1镑,其中一半要交给妈妈用于家庭的正常开支,再除去自己的日常开销,还是省下了些钱。 “我想花1先令逗一位淑女开心,是一笔值当的买卖。” 阿瑟自说自话的向教会学校走去,如果他记得不错在爱丽女士的咖啡厅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当然咖啡厅也是有蛋糕售卖的,只不过因为可能遇见琼,所以这个选项被阿瑟忽略了。 买完蛋糕,阿瑟走到学校门口。 正巧是放学的时间。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从校园内走出,阿瑟的目光扫过他们,寻找着妹妹的身影。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视线都到了某种事物的牵引,不受控制的将目光投注到了一位穿着修女服的女士身上。 修女服?! 求生欲几乎让他转身就跑,不过在注意到对方的金色长发后,阿瑟恢复了理智。阿瑟的奇怪反应好像引起了金发修女的注意,于是没给阿瑟管理表情的时间她已经走到了阿瑟跟前。 “哥哥!” 这时身旁传来阿芙拉的声音,阿瑟才发现阿芙拉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而阿芙拉也注意到了金发修女。 “啊,爱德华兹修女。” 金发修女面带微笑,向阿芙拉点了点头。随后没有在意阿瑟尴尬的笑容,开口询问。 “您就是阿瑟·亚当斯先生吗?阿芙拉和我提起过您,看样子您这两天休息的不错。” “啊?是的女士,感谢你的关心。” “嗯,亚当斯先生,如果您今后还有类似今天的症状”说道一半,修女突然顿住,组织语言似的低喃几秒,随后道,“头痛,对头痛的症状。如果您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头痛症状,可以联系我,阿芙拉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好的女士,感谢您的关心。” 突如其来的对话让阿瑟不太能理解现在的局面,金发修女在胸口画出星海后离开了,这是主的信徒们常用的手势,通常用于祝福与祷告。 也许她在祝福我?这么想着,阿瑟看向了旁边一言不发的阿芙拉:“阿芙拉,她是你们的老师?” “是的阿瑟哥哥,沙利叶·爱德华兹修女是我们新来的老师。” 爱德华兹?琼好像也提到过这个人,同时在贵族学院和教会学校担任教师,一定有不菲的收入这不重要。她果真是个怪人,不过我还以为她是话很少的类型 “对了阿芙拉,爱德华兹修女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情况?” “嗯因为哥哥你这段时间精神一直不太好,我前天向她咨询过改善睡眠质量的问题,有提到过哥哥你,没想到她还记得。” 头痛是今天的事如果阿芙拉没说,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刚才的感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如果明天中午之前纸条没有出现新的问题,那就让阿芙拉联系爱德华兹修女。还有一点,不要和琼单独相处最好不要和她见面,我可不想再一次毫无准备的进入梦境。但是她知道我家的地址应该没事,她总不至于在家里对我下手。 看着阿芙拉随着脑袋摆动而飘舞的齐肩短发,阿瑟紧张的情绪慢慢舒缓,随后揉了柔她的头,将蛋糕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在父亲出意外后他们一家的生活就变得相当拮据,直到阿瑟找到工作才稍有缓和。这使得阿芙拉已经很久没吃到蛋糕了。 “我们回家吃蛋糕。” “好!” 五点四十分,阿瑟用钥匙打开屋门,料想中母亲应该正在准备晚餐。让阿瑟没想到的是玛莉亚正坐在沙发上与某人交谈,那人坐着的沙发背对着大门身形看不真切。 阿瑟和阿芙拉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玛莉亚站起身正要说点什么。那人却提前开口:“感谢您的招待玛莉亚女士,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将爱丽阿姨的请柬交给阿瑟先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是个穿着绿色丝质长裙的女孩。 “琼?” 琼将一封请柬放在了茶几上。随即回过头,看向阿瑟和抱着蛋糕的阿芙拉:“既然事情办完,我也就该回去了,爱丽阿姨还在等我。” 阿瑟愣愣的看着琼走到身前,踮起脚尖攀上自己的身体。 琼将嘴唇附上阿瑟的耳朵:“在利姆诺斯,我们似乎相处的不太愉快,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等阿瑟再做出回应,琼已经推开了亚当斯家的门。 “没礼貌。”阿芙拉嘟囔着,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玛莉亚似乎对琼与阿瑟之间亲密的互动更感兴趣,表情有些微妙。 阿瑟叹了口气,走入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阿芙拉现在能不能联系到爱德华兹修女 第五章 利姆诺斯的艾琳 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见到她准没好事。 叹了口气,伸手拨开身前的黑雾,阿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开始迎接自己的第四次梦境。 坏消息是又入梦了,好消息是这里没有琼。 环顾四周,她身处一座黑雾环绕下的建筑,像是一间卧房。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大床刚才阿瑟就是从那上面醒来的,大床斜对着房门,右边靠墙立着衣柜,左边靠窗的位置是茶几和两张椅子。确认完屋内环境,阿瑟走到窗边向外看,黑雾更浓。或者说是建筑内的雾稀薄了不少。 应该是这座建筑某种保护机制,毕竟这雾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东西。 阿瑟不太习惯的拽了拽身上的胸衣,随手从门口的衣帽架上拽下一件黑色长袍披在身上,她想出门看看。 打开门,外面是呈环状不断向下延伸的楼梯间,只有每层的房间门口会亮着一盏油灯。阿瑟站在门口想了想,回屋从衣帽架上又取了一顶黑色尖顶软帽戴在头上。 做戏做全套吧明明之前还是魔女猎人的,真是微妙。 再次外出之前,阿瑟照了照屋内的等身镜。 现在可以算是换了一个梦境吧,魔女梦境之类的?这样称呼的话,之前的就是猎人梦境了。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现在的阿瑟是一位女性,准确来说是一位魔女。与之前在猎人梦境中那种近乎本能的战斗技巧不同,现在的阿瑟能感受到周身环绕的一股微弱但奇妙的能量。 这是魔法吗,真是前所未见。 感受着奇异的能量在指尖流转,阿瑟很兴奋。慢慢将能量缠在指尖,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知道如何使用它们。 如果能忽略性别变换带来的诸多不适,阿瑟肯定会乐在其中。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些只能从童话里了解到的力量。 不过—— 琼,到底在这些梦境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阿瑟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这梦境和琼有着什么联系,第三次入梦后近乎达到了肯定的程度,只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今晚琼已经承认了自己与梦境中的琼的联系,甚至点名了一点——这里是利姆诺斯。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在海蒙她确实表达了善意。 这样的消息给了阿瑟探索梦境的勇气,尽管他还是没弄明白琼为什么要道歉,在记忆里动手的明明是自己。 这么看来,道歉的不应该是我吗? 摸索着潮湿而滑腻的墙壁一级一级的踩着楼梯下行,阿瑟不断在心中抱怨着建楼梯不加护栏的设计师,生怕脚底打滑。不算太糟的是楼梯间还有光亮,让阿瑟还能判断自己身处的位置与距目标的距离。这有效的缩减了她在未知环境中的恐惧心理。 下行了大概五分钟,阿瑟到达了下一层的房门前。光从门的外表来看,和她那间屋子的房门没什么区别。 阿瑟大起胆子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索性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景致和刚才那间区别不大,只是陈设上的一些变动,例如床头柜上多了几本书,茶几上的茶具换了个颜色。 书? 走到床边,阿瑟观察起床头柜上的书籍。 “《魔女的自我修养》,《我是琼小姐的狗》,《魔女们的奇妙冒险》呜哇,琼的恶趣味扑面而来了。” 扫过书名,阿瑟很果断的从中抽出了唯一一本看起来会有用的书。 “《禁忌知识入门》。” 虽然书名和刚才几本一样敷衍。 这是一本相当华丽的古籍,书的封面主要是用银质打造,嵌镶了高贵的蓝宝石、红宝石以及绿松石,封面中心是黄金制的浮雕,浮雕下是书名。黄金的浮雕上面刻着一位被倒悬于十字架上的女性,那女性的体态怪异,像强忍痛苦时的抽搐,又像失去理智后失禁似的痉挛但与扭曲怪异的体态不同,她的面部表情柔和,笑容恬静而淡雅好似诸多苦难与她无关。 强烈的反差令阿瑟失神,面部有青筋不断突出跳动,泛起病态的潮红。强忍着不适平缓呼吸的频率,阿瑟放下《禁忌知识入门》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礼貌,乱翻我的书还弄乱我的床。” 熟悉的女声让阿瑟神经紧绷,她猛的抬头望向窗户的位置。 坏消息,琼还是出现了。 她正坐在窗户下方的茶几上,笑盈盈的看着一身魔女打扮的阿瑟。她的身后窗户大开黑雾如同鬣狗一样扑进房间,很快就将不大室内填满。 有了前两次经验的阿瑟本想与琼对峙,但却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黑雾有问题! 与猎人梦境时不同,这次的黑雾不仅仅是影响视线那么简单。阿瑟感到呼吸时肺部与胸腔在烧灼,灼热感使她本能的加快呼吸频率。不只是呼吸系统,还有她的皮肤,眼睛只要是与黑雾直接接触的身体都受到了黑雾的腐蚀。这腐蚀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烧灼,更像是在吞噬生命的本质,能量的本身。 起初阿瑟还能依靠成为魔女后得到的本能进行抵抗,操纵环绕周身的能量来驱逐黑雾。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是徒劳的,这些能量对黑雾而言也是粮食而且能被她操纵的数量也非常有限。 “道歉,为你的无礼。” 琼已在阿瑟挣扎的功夫走至床边,坐在了阿瑟身旁并将她拥入怀中。 “我道歉这次,还有上次。” 喉咙被黑雾腐蚀,使阿瑟几乎失去发声的能力。但死亡逼近的恐惧促使着她将这句话说完,在这里只有琼可以救她。 沙哑的女声传入琼耳中,似乎得到了比预想中更好的答案,她处理黑雾的速度很快。窗户自动关上,屋内弥散的黑雾则被她已一种不能理解的方式吸入了体内。 是毛孔吗? 阿瑟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发散着思维以便缓解死亡带来的恐惧,让自己表现的不会太过失礼。 体验了琼片刻的温柔,阿瑟就被她扔到了地上。与身着修女服时总是挂着微笑的她不同,一身魔女装束的她始终面无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现在,我们并不对立。” “是的女士,我也是魔女。” 银发的魔女伸手将弱小的黑发魔女从地上提起,捏着衣领。 “我们和解。” “如您所愿女士。” 在被琼提着悬于空中的时间内,阿瑟感到体内的伤势得到了治愈。她能感受到琼此时的善意。 “欢迎你第四次来到利姆诺斯,阿瑟,不艾琳女士。你将在这里成为我的学生。” 尽管感受到了琼的善意,但阿瑟并不能理解事情的发展。她已经猜到至今为止所有的异常都应该与琼有关,甚至最初那让她能于梦中保持清醒的祝福也来源于她。但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觉醒。” “女士,我到底” “从现在开始叫我老师,我已为在那片街道时的无礼致歉,你现在无权向我发问。” 她的意思刚刚那是答案,她的目的是觉醒?是她的觉醒,还是我的? 被琼放下,阿瑟或者说是艾琳站直了身子,掸了掸摔在地上时的沾染的灰尘,向昨天还刀刃相向的女士鞠躬:“老师。” 能学到魔法这样的超凡力量,也挺不错的。 反正他/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第六章 渔村的艾琳 阿瑟不喜欢琼,艾琳也是,她受够了琼的惊吓。 现在艾琳更讨厌她了,阿瑟也是。 艾琳呆呆的站在被黑雾熏的泛黑的土地上,下意识碾踩着脚下湿润的黑土。强烈的落差让艾琳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目前的处境,她需要时间平复内心的波澜。这就是她现在望着不远处渔村发呆的理由。她本想坐下,黑黝黝的烂泥地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琼的善意是相当微妙的,它可以出现的毫无理由,又可以消失的毫无道理。就比如她上一秒可以把你抱在怀里,下一秒就能把你扔在地上;上一秒刚把你的伤治好,下一秒就将你扔到全是怪物的地方送死。 举例子的话——这个渔村。 “每一位利姆诺斯的魔女都需要经历考验,艾琳。作为你的老师,我会为你挑选一个任务,稍后我会将任务卷轴交给你。任务完成后在心中默念我的名,你会回到这里。不要动歪心思,在任务的过程中你不会得到任何来自我的协助。另外,这两本书和吊坠给你,任务途中你应该会用到,算是我的见面礼。谨慎些,最后祝你好运。” “说是当我的老师,到头来就扔给我几本书,还让我做这该死的任务。” 回忆着琼没有表情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嘲讽和戏谑的脸,艾琳感到无奈,手里提着琼给她的可以用来隔绝黑雾的提灯,一咬牙朝渔村的方向走去。 找个歇脚的地方,再看琼的那两本书吧。 任务:开门 任务内容:进入被深海居民占据的渔村,寻找一扇特殊的门并将其打开。 任务时间:两天 任务奖励:《魔女知识入门》第一章(手抄本),《禁忌常识百科》部分内容(手抄本),《如何成为学者》初学者章节(手抄本),以上三选一。 任务失败惩罚:成为渔村的居民。 卷轴上的信息并不多,艾琳在来到渔村之前就进行过简单的阅读。 模糊不清的任务目标,意义不明的任务惩罚给的提示相当有限。不过对我来说目前任务奖励是次要的,首要目的是活下来完成任务。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确定敌人是一种怎样的生物显然需要优先考虑的。综上,我需要收集些深海居民的情报。 在被琼传送到附近后,艾琳在第一时间观察了附近的情况。黑雾比起琼居住的那座高塔单薄了不少,但并没有消失的迹象。遥遥向海面看去,黑雾依旧,看不到尽头。 来到渔村的外侧,艾琳为了不引起村民注意,在距渔村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熄灭了挂在腰间依靠灵力驱动的提灯,这里的黑雾遮挡了太阳,这是支撑她移动的光源。现在,借助渔村的路灯艾琳观察起了渔村的情况。 渔村倚靠地势,从表面来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屋子大都由石头堆砌,小道上用碎石块代替了潮湿的泥土。村里的居民能够说笑交流,也会交换物资。硬要说异常,便是他们生活在黑雾中这点。 这里算不算利姆诺斯境内呢?说到底现在我连利姆诺斯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伊恩有这样的地方吗? 村民看起来足够理性,应该可以正常交流。艾琳决定先尝试与他们沟通,避免无意义的战斗。 艾琳走入村子,很快就有村民发现了她并投来异样的眼光,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并且开始窃窃私语。艾琳不太习惯这种被当成珍惜动物的感觉,于是赶忙环顾四周挑了一个面目和善的青年人,并向他跑了过去。 “你好先生,我是一位旅行者来自利姆诺斯。请问村子里有可以休息的旅店吗?” “啊,你好女士。”青年的表情有些诧异,似乎对艾琳的突然发问感到意外,“我们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旅馆的话只有村子南边有一家。你向着海的那边应该就能找到了,需要我带路吗” 青年人很和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为艾琳指出了旅馆的方向。 确认了村民可以交流,艾琳长舒了一口气。 “感谢你先生,我叫艾琳。” “伊迪。”青年微笑颔首,“举手之劳。” 就这样艾琳跟着伊迪,向着村子南边也就是海边行去。有了伊迪在旁边,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开,这让艾琳放松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们村已经几十年没有来过外人了,大家都有些激动。” 好似看出了艾琳的心思,伊迪解释着。 “没事,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艾琳有些尴尬。 一路无话,伊迪并没有像艾琳想象中询问旅行者的身份或生活,他的话不多。这导致艾琳也没有套出她想要的情报,只能通过自己观察去了解渔村的基础信息。这里迁就地势,从村口到码头的这段路基本都是下坡,村民们为了方便用石头堆砌了台阶。 旅馆并不好找,它位于码头对面街道的一个巷子里。招牌上的字母已经被海风和潮湿的空气腐蚀的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如果没有伊迪带路,艾琳真没自信能找到这。 “就是这里了艾琳小姐,我一会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嗯,再次感谢你伊迪先生。等你有空了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吃顿饭,当然由我请客。” “好,一定会有机会的,再见。” “再见。” 顺利到达目的地,伊迪和艾琳告别后离去。 目送伊迪离开,艾琳回过头,考虑着要不要敲门。她有些疑惑,这个村子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异常感。 艾琳觉得一个与世隔绝几十年的村子并不应该是她现在看到的这样。 深吸了一口气,将萦绕周身的能量附着双腿,艾琳敲响了旅馆破旧的木门。 如果可以我更想将能量附在眼睛上,说不定可以透视。 在来的路上艾琳做过实验,她目前只能将能量附着于四肢。 “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没有让艾琳等很久。 对方好像就坐在门后似的,艾琳的手刚与门接触,门就被打开了。 说实话,有点吓人。 门后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他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麻布大衣,看不清样貌。 “住店嘛小姑娘,进屋吧。” 将木门打开,老头将艾琳迎进了屋。 艾琳刚走进旅馆,身后的木门就“啪”的一声被老头关上了。 不知道现在这副身板能不能撞破玻璃逃出去 关门声惊的艾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缓缓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的与老头拉开距离,光脚和能量的运用让她很顺利的达成了目的。 感谢您老师,您没有给我准备鞋子一定是考虑到了我会遇到现在的情况。 “怎么了小姑娘,我年纪大了见不得光,别见怪。”老头转过身朝艾琳走来,“记得上次看见从外面来的人我还是个小伙子呢,现在都成老头子喽。” 老头指了指屋子一边的沙发,示意艾琳先坐下。 “你先休息会,太久没有客人了老头子我要花点时间找找客房钥匙。” “好的,老板。” “我是威廉,你叫我老威廉就好。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老板,太生分。” “我知道了,威廉先生。” “嘿,你还真是个懂礼貌的姑娘。” 艾琳看着威廉走入收银台,站在沙发边,没有敢坐下。老人很和善。但并没有让艾琳放下戒心,她不敢相信渔村里的任何人,包括伊迪,尽管他们都很友善。 如威廉所说,大厅里很暗。仅有的光源是位于角落的四盏油灯,大门的两侧是窗户但被深色的窗帘遮住不怎么透光。旅馆里的沙发摸起来有一种滑腻的感觉,和这里潮湿的空气一样让人不适。 不一会老威廉带着钥匙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 “小姑娘,给这是客房的钥匙,门牌是201,上楼梯后右手边第一间房。旅途劳顿,你先上去休息吧。” 看着眼前的钥匙,艾琳有些迟疑。 “别担心,老威廉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会担心什么。我每天都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 闻言,艾琳表现出一副欣喜的模样从威廉手中接过钥匙。 “谢谢你威廉先生。” “去吧,去吧。” 老实说,我并不想背对着这个老头。 楼梯在沙发的侧对面,艾琳如果上楼就必须经过老威廉,然后背对着他通过旅馆的大厅。 艾琳希望老威廉继续回到收银台,这样她就能安心不少。但交出钥匙后老威廉并没有走动的意思。艾琳看不清他藏在兜帽后的脸,这让她更加不安。 “怎么了小姑娘?” 见艾琳留在原地没动,老威廉发问。 冷静!不能表现出异常! “嗯威廉先生,能告诉我村子里哪可以吃饭吗” “哦,小姑娘我会为你提供晚餐,晚餐做好时我会通知你,不要害羞。” 淑女一定会为提出这样的事感到害羞而犹豫,这很正常,很好! 找了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缓解紧张的情绪,艾琳露出微笑感谢道。 “感谢你的慷慨,先生。” “嘿,别这么客套。我这就去为你准备晚饭。” 这么说着老威廉披着他的长袍就像旅馆的深处走去,那里没有光亮艾琳看不太清。她为自己的口才感到骄傲,并在确认老威廉没有在暗中窥视自己后,利用付于腿上的能量加速,飞快通过旅馆大厅。 希望我的房间里不要出现一些奇怪的客人。 艾琳这么想着她分出一些能量附在右手上,握住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