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凌云志》 第一章:北地少年至京城I 大乾官道上,连日的赶路让少年一行九人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终于走上官道上后,少年后面一个身如铁塔,身高接近九尺,腰大数围,铁面胡须,虎头环眼,声如巨雷的大汉胯下马匹轻唤一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中年文士见此,笑道:”阔海你这胯下之马被你祸害了数日,我看这四条腿马儿都禁不住你这三条腿的蛤蟆祸害,你这何止千年的蛤蟆精,怕是万万年吧。” 被称阔海的大汉怒道:酸夫子你这厮嘴巴真毒,在北疆的风雪都堵不住你这张没毛的嘴,这暖和了还得了,老子今天非要把你的嘴封了。说完挥动了一下随身的熟铜棍。 文士见状,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的往少年后追去,道:“三郎救命”。少年抬头道:”不得对文哲先生无礼,马上到京城了,他到时插翅也难飞,阔海你再慢慢修理他。”众人闻知哄然大笑,既然已经走到管道之上,也就相对安全了。 虽说大乾承平已久,但山野道路仍有些匪患。官道上有驿站,驿站配备的巡逻士兵在各自区域维护治安,官道上基本是安全的。许多赶考,上京的书生,大户人家的女眷都选择官道大路,也可以加入官方的车队,只需要按人头付款,就有专门的驿站士兵保护。 大乾的边疆有四疆军府,北疆大将军府驻地辽阳府,负责管理草原的契丹,匈奴,以及对抗更远的北武人。西疆大将军府驻地蓉城,负责抵御吐蕃。南疆大将军府驻地在靖南府,负责管理南蛮等土著,东疆驻地扬州府,负责大乾的东南地区和海岸防线。兵源都是当地的军府府兵,四疆还有各自的武库。当地的武库负责训练培养当地的战兵,以及对退役和牺牲战兵的安置工作。皇城禁军是皇城的最高部队,由武功第一的司徒辕破大将军统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禁军的兵源来自京城近郊的中央武库。 其余的驿站,户所的士兵为当地募兵。主要负责城防,官道治安。负责训练这些士兵的是中央武库,一般三年遴选不上禁军,便派往各地户所,驿站。大乾募兵制六年,到期后如不继续当兵可以退伍,发粮饷归家。 随着京城的临近,官道也渐渐拥挤起来,少年吩咐手下伴当,跟在官方车队的后面。车队领队发现这九骑,策马来到后面,与少年见了军礼。道:在下京师官道护队旗官,阁下是?少年也行了军礼,道:在下北疆边军大将军府景恒,赶赴京师国子监上课,为参加来年春考。说完身后的一骑拿出路引和国子监的入学通知。旗官见此,拱手道:”原是边军兄弟,有礼。那烦请各位莫骚扰车队,保持车队秩序”。景恒点头称是,旗官返回车队。车队继续向前进发。 车队中,一架马车里,一对母女在交谈。只见年幼的女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女子问:不知是谁家的子弟,跟在车队后面。妇人说道:有士兵维持秩序,又是京师官道,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咱们这次上京师见老太太和你姨妈,希望借助两府能为你寻来一份好姻缘。女子红了红脸,没说话。妇人笑了一下,拉开车帘,对骑马的儿子说道:潘儿此番入了京师,切记你父亲去世前交代你的话,不可与人起争执,京师不同于金陵,遍地都是高官勋爵,惹出事端怕是难以护着你。那汉子唱了个大诺,打哈哈的说:”母亲安心,我心里省的”。妇人见儿子此状,有心再说两句,又担心在外,便把车帘放下了。 景恒在后面与同伴交谈,突然发现车队停下来,有些混乱。忙抬眼望去,发现是一辆马车的车轮轴承坏了,马车停在道中间,引起交通拥堵。旗官见状,策马赶到马车前,”薛府车队,你们什么情况”。车夫忙道:”军爷,马车过一个大坑,车内物品重,轴承有些损坏,需要修理”。旗官道:”你们立刻将受损马车移开,不能耽误车队的前行。”车夫只能挥鞭驱赶马匹,将车子移到一旁,薛潘上前与旗官交谈,希望能等些时间,待车修好后上路。可以多付车费。 旗官拒绝,上京师的车队鱼龙混杂,保不齐里面有达官显贵,规定是不等人,自己若违反了,自己说不定要受处罚。薛潘得之情况后,只能回去与母亲和妹妹说了情况。妇人不知如何是好,马车上装着财物细软,是在京师于两府走动和做生意用,肯定是不能撇开,先行上京。可原地等待,又怕万一天色渐暗,有劫道响马。自己夫君刚刚过世,女儿尚幼。儿子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正焦头烂额之际。景恒旁边的文士道:三爷,前方挂薛的,是不是金陵薛家,咱们老太君与贾府老太君是亲表姐妹,薛家又与贾家沾亲带故,绕来绕去说不定是亲戚,顺手帮一把,也算是结一份善缘。 景恒听了,觉得有道理,策马上前。向薛潘行了礼,道:在下辽阳府景家景恒,在下是?薛潘见少年骑的大黑马一看就不是凡品,忙道:在下是金陵薛家,携母亲与幼妹上京,不幸出现了些意外。景恒看了正在修理的车夫,道:”原是金陵薛家,本就听说金陵贾史王薛四家如同手足连襟,我府上老太君与贾府老太君是亲表姐妹,说起来也是与兄台是亲戚。我听闻是官道车队不能等,担心没人护卫对吗”?薛潘一听,顿时起了亲近感,道:”景兄弟客气,我是想在这等,让母亲和妹妹先走,但是母亲担心,只能一起留下”。景恒见状,笑了笑。唤来手下。”我出身军府,手下伴当都有武艺傍身,不如我们留下保卫,到时一同进京,也有个照应”。 薛潘大喜,不住地点头。忙到母亲的车前,说了情况,妇人这才长吁一口气,道:”潘儿你好好招待景公子,不可慢了礼数”。薛潘满口答应下来,薛潘见景恒手下八骑,均是一身劲装,笔直挺立,令行禁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心下更是大定。景恒让手下的秦勇去跟旗官说一声,便与薛潘一同等待车夫修理。 薛潘是个愣子,藏不住话。景恒套了他几句,便将上京的目的说了。得知景恒是来读国子监,又有功名。虽是读书人,却也有一手好骑术,好武艺。更是上过战场,听着景恒真真假假的扯了几句战场轶事,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掏心掏肺,引为知己。 景恒久处边镇,又是少年,也是喜欢这种没有心机的汉子,加上又是亲戚。也乐于跟薛潘结交。听得哥哥的笑声,马车内的女子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掀开车帘,想偷看一下。正巧景恒听得薛潘吹嘘自己的妹妹如何内慧,容貌如何倾国倾城,不禁也往车子那看了一眼,与女子对上眼。只见那一汪杏眼,如深潭碧水搬,望不见底。有道是;未曾相逢先一觑,初会便已许平生‘’。 女子羞得赶紧放下车帘,脸颊通红,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只见那黑衣少年一身劲装,高大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似幽谷。景恒正呆呆的看着车子,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的惊鸿一瞥。 车夫修好了车子,薛潘道:”景兄弟,我们出发吧。”这才回过神来,朝薛潘拱了拱手,与手下伴当一块,将薛府车队护卫起来,一同赴京。 【作者题外话】:本人第一本书,希望各位喜欢。 很喜欢红楼梦中的薛宝钗,聪慧,大方,内敛。但是看了很多都是写黛玉的,宝姑娘似乎只是陪衬。所以想写一篇给宝姐姐的文章。 本文架空,随笔而作。尽自己所能保持严谨,请勿深究。 再次感谢。 第二章 北地少年至京城II 景恒一行人护着马车,很顺利地来到了京师朝阳门外,朝阳门是京师九门中最重要的中转站,连接通漕运的灵州,门内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这番热闹景象是苦寒的北疆所没有的。景恒看见城门,吩咐道:“阔海,秦勇,文哲先生,伍招,玉春,温明,苻生,存啸”把兵器卸了。 众人应诺,动作整齐划一,引得城门口的守兵侧目。景恒递上路引,守兵一看路引,是北疆大将军府的,也不敢有任何刁难的举动。放景恒他们入城。 薛家也一起跟着进了城。在城中,两家分离。薛潘不舍,邀约景恒来府。景恒脑海不时回忆着那惊鸿一瞥,也就顺势答应了薛潘的相邀。表示在安顿好后,会送拜帖到薛府。管家张伯早早的就已经在大将军府前等候,张伯是跟随景恒祖父上阵杀敌的战兵,受伤后,景老将军便让他做了管家。张伯将景恒一行人接入将军府中安顿,道:三郎一路辛苦,将军和夫人可还安好。景恒笑道:父亲母亲安好,就是母亲催着我定亲,我躲不过,让父亲帮我逃来京师,估计母亲不给父亲回房睡觉了。”张伯一听也笑了,右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臂,景恒的父亲也是张伯看着长大,看着景恒也如自己的孙子一般。傍边苻生道:”老爷子别怀念了,赶紧给我们吃点饭,粮草都保证不了,老爷子您是卸甲太久了吧。饿了饿了,还怀念呢。吃饭吃饭?“””张伯拍了拍苻生的头,”臭小子。” 立马让下人上菜,给众人吃饱喝足,入院休息。 入院前,景恒跟张伯说道:“张伯您让人给荣国府的家老太君送拜帖,我家老夫人跟贾府老夫人是亲表姐妹,让我来京后跟老太太问好。” “好的,三郎。” 荣国府荣禧堂西园,贾府老祖宗贾老夫人正跟儿孙围坐在一起吃饭,只见她一身赭石色的绣金边外衣,内搭缂丝对襟褂、搭配朴素的马面裙,领口绣精致的各色吉祥图案,发型简洁,尤为华贵,佩带各种抹额,钗环珠钏,与众裙钗一色华丽。坐在右手边的是她的心尖尖,贾府第一公子,贾宝玉;左手边坐着外孙女,林黛玉。两边依次坐下迎春,探春,惜春。琏二嫂坐在贾母对坐,正讨巧说话逗乐贾母。 正吃着,贴身婢女鸳鸯悄声进来,递上拜帖,与贾母耳语几下。贾母道:”该是这样,难得恒哥儿有心,一上京,就想着我这个老婆子。恒哥儿在北辽苦寒之地待了好些年,也是不易。这样吧,明早儿回贴,三日后请他过府。鸳鸯,你去将大老爷,二老爷叫来,我有事吩咐“”。 鸳鸯应下 琏二嫂问道:”老太太,这恒哥儿是谁?“ ”贾母道:这恒哥儿出身北疆大将军府,是景大将军的三子。北疆以骑兵闻名,是四疆边军之一。恒哥儿在北地科举考入国子监,特从北地来京入学。” ”北疆大将军景行止,字守信,现任北疆行军大总管,加一品大将军号。他的母亲,北疆大将军府老太太,是我的亲表妹,所以景守信要叫我一声姨妈,恒哥儿需叫我一声姨姥姥。”探春道:”那这恒哥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恒哥儿?他应该今年岁十六,比宝玉大三岁余,小时见过,机灵可爱,甚是可人。不过后随父母赶赴边关,应是有十来年没见了。景守信育有两子一女,恒哥儿是最小的。算起来,北疆军府亲戚不多,除宫里外,最亲的是我们家。” ”宫里?” “是的,北疆将军府是仁宗时嘉顺皇后的娘家” 想不到这个北疆大将军还是皇亲国戚,众人一脸难以置信。 老太太笑眯眯的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贾宝玉上停留了一下,作为贾母的心尖尖,哪能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立马接嘴道:“”这个恒哥儿估计也是个靠蒙阴的入学,也不是个能人。没啥了不起的” 宝玉的心中道:“热衷于科举做官,估计也是个被科举八股熏黑了心,泥沙填满了躯体的东西。” “你这个糊涂玩意,不上进的朽木,瞎说什么?”一个有些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是两个年岁差不多的。说话的人长得国字脸,一对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副清贵官人打扮。另一人却有些凶恶,两人一同进门。正是贾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 贾政听见宝玉的胡话,气的头热,先向母亲行礼后,对着宝玉怒骂:”你自己不学无术,别把天下儿郎想的如你一般,这恒哥儿是大儒东篱先生的弟子,由辽东书院院长东篱先生推荐下场,连着三场辽阳府县试、府试、院试三场第一,以小三元之姿获得国子监入学资格。你这根朽木还以为自己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么?” 贾政越说越气,恨不得抄起大棒棒给宝玉来一顿,把衔玉公子喷的如同一只小鸡仔。 ”好了,可以了。宝玉只是年岁小,奋起读书不比明哥儿差”。贾母可不乐意贾政说她的心尖尖。宝玉暗暗低头,“”哼,这个恒哥儿也是个泥做的骨肉,不值得一交。不知薛姨妈家的宝姐姐啥时候进京。” 贾政见此,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贾母道:”那日也叫蓉哥儿和琏哥儿来吧。“ ”老太太点头,道:”史家云姐儿也叫来吧,也是亲戚,认识一下也好。"二人点头称是。 薛府内,薛姨妈也是吩咐众人安顿了下来,在内院与女儿宝钗闲聊,聊到今日的情况,道:“今日多亏有恒哥儿帮衬,要不今日不会这么顺利。说起来,我观这些人不像寻常的行伍。”宝钗一对剪水双瞳在灯下愈发显得明亮,对着母亲道:“恒哥儿一行来自北地,是北疆将军府的人,他们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只有四疆的府军才有的仪态”薛姨妈看着聪慧内敛的女儿,又想到自家的情况,不禁抱住宝钗:“我的钗姐儿,娘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宝钗在母亲怀中,想到今日情形,又是一阵羞红。 西疆将军府,景恒练了一阵枪后,沐浴后坐在书房。与文哲先生商量,道:”明日派玉春去国子监投书,询问开课时间。然后等贾府的回帖,在入学前去一趟贾府。时间富裕可在入学前去一趟薛府,不行就休沐再去”。文哲先生听闻,笑道:三郎为何去薛府。薛府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商,我观那薛潘也不是个人才。好听点是心胸坦荡,毫无城府,难听点就是一愣子,呆子。我北疆大将军府的北疆商队纵横天下,连通草原海外,三郎不会是看上薛家的商路了吧。“”景恒愣了一下,也笑道,“文哲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一下就把我看破了,我果然还是需要再修炼几年。”文哲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下景恒,也不言语,跟景恒接着讨论了一下近期的安排。 事情商量好后,文哲先生退出书房,景恒坐在桌前,轻笑道:“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那姑娘认不认我这个半路书生真武夫”。 起身就寝,一夜好梦。 第三章 国子监里读书忙I 景恒起了个大早,走到演武场。拿起自己的丈八玄铁枪与李存啸对练。李存啸的武器是马槊,他一手马槊使得出神入化,招式灵活,加上他天生神力,更有一力降十会的威力。景恒浑然不惧,他双臂如猿,单手便能持枪,上半身半弯,如同猛虎卧山岗一般,手中的铁枪挥舞着,有阵阵的虎啸龙吟之势。与李存啸攻在一起。“叮!”二人的兵器狠狠的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轰鸣,两人大开大合,打的酣畅淋漓。两人对练一会后,各自杵着兵器休息。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常玉春手痒的不行,他搓搓手道:“三郎,再跟我耍耍”。常遇春使一柄虎头湛金枪,与景恒的丈八玄铁枪正好对上。“好”!景恒笑道,脱下上衣,露出一身铁塔般肌肉,与常玉春对练起来。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两把长兵器的比拼,功法招式上棋逢对手,让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两人练了一会,在张伯的催促下停止了对练。 景恒沐浴更衣,用过早饭后。带着秦勇和符生去往国子监。 大乾国子监,设“堂上官二员:祭酒一人,从四品:司业一人,正六品。监律厅监丞一人,正八品。首领官:典簿一人,从八品。属官三十九员:博士五人,助教十五人,俱从八品:学正十人,正九品;学录七人,典籍一人,俱从九品;掌馔一人,未计入品级。” 国子监的校长称为祭酒,从四品。祭酒主要“掌师生教学、庙宇、祭祀、钱粮、经籍、监舍、杂役、。祭酒一职很重要,一般由翰林学士充任,或者由司业、博士升任。 副校长称为司业,正六品,主要工作协助祭酒总理太学政事,整饬威仪,表率属员,奖励学子,“提调六馆而课其经艺,凡训悔诸条,同奉监规而损益焉。” 再次是掌管纪律的监丞。国子监的监丞的权力很大,上至老师,中到食堂,下到学生,全都是他管理纠察的范围——“凡教官怠于师训,生员有戾规矩,并课业不精,廪膳不洁,并从纠举。” 然后是一般性质的老师——博士、助教、学正、学录。 国子监分成六堂进行教学。正义、崇志、广业三堂,在这三堂上课的分别是荫监,例监,夷生(海外,外国学子);修道、诚心二堂是贡监,就是凭借各道,州,府,考上的学子,是科举的主力,这其中,修道主要是寒门学子,而诚心是世家或名家子弟;而率性堂一般是国子监的重点班,多是成绩优异,能在今年下场的学子上课的地方。国子监会学生要升率性堂,就要以月考的成绩升级,即通过考试累计学分的方式决定。 景恒被分在诚心堂,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景恒前两日上课,相安无事。景恒虽是北疆大将军府的公子。但毕竟京师公侯多如毛,官员遍地走。国子监中皇亲国戚的学生又不是没有。论科举成绩,小三元的学子也大有人在。景恒虽起眼,但是不耀眼。只是跟同院子的徐友德,林献安结交。偶尔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今日第一堂课,讲授的是《论语·学而》。先生姓林,是学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哪位学子给解释一下意思?” 林学正扫了一眼众人,随手点了一人,“你起来回答一下。” 被点名的学子,起身朝林学正行了一礼,道:“先生,这段话讲的是一个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却喜欢触犯在上位的人,这种人是很少见的;不喜欢犯上却喜欢作乱,这种人是不会有的。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确立了根本,道也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道的根本。” "嗯,很好。讲的很对。儒家讲究礼义仁智信,人只要有自己的道德,品格,自然而然就约束了自己,形成缰绳,可以自缚手脚,管理好自己。我大乾朝威服四方,教化万国,是天下的礼仪之邦。教化天下,有教无类,是孔圣人给我们儒家的义务。只要建立起了自身的教义,便会每日自省。近日来,老夫与同窗好友闲谈,论及我朝的四疆之地,居然经常主动出击异族,惹得那些蛮夷在京师中对我大乾朝唾骂抹黑。老夫还知,这些蛮夷,父亲兄长过世后,儿子和弟弟不仅能继承家业,还能继承父辈或兄长的妻女,实乃毫无礼义廉耻之心。但是老夫觉得,这些蛮夷并非不能教化,而是杀得太狠,应该需要用我儒家教义去驯化这些蛮子,让他们知礼守信。这样,边疆战事少,能减少生灵涂炭,也可削减军备开资。” 这时,有位学子反驳。“先生,北域的北武人当年也是也是蛮荒之地,前朝当年为宣扬中原文化,派师者,工匠帮助他们。他们同样来中原地区学习,一共科举,有记录在册的,北武人进士已接近百人。但是,前朝末年,中原大乱,北武人趁机侵犯我中原地区,烧杀抢掠,丝毫没有想过自己是中原的弟子。还是大乾太祖皇帝,带着兵把北武人逐出中原,后景家世代镇守辽阳,这才遏制了北武人。先生请问这做何解释?” 林学正脸上尴尬的都笑不出来了,景恒心里暗暗发笑。国子监人杰众多,对于老师来说,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嗯,你说的不错,但还是太过激进,时刻不能忘记中庸之道才对。毕竟其他的蛮夷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一棒子打死。本座还是认为取中庸,教化之道才是阳关大道。”林学正稳了稳状态,点了景恒。“景学子出身北疆,你来谈谈吧。” “先生应该没去过四疆之地吧?”景恒一站起来就语出惊人。 “老夫,老夫确实没去过。又何如。” “先生没去过四疆之地,不了解情况,是有可能胡乱猜测。”景恒一句话直接把林学正定义了,“四疆外的蛮族,都可称为财狼,何谓财狼。财狼不同于狮虎,狮虎相争,势均力敌,堂堂正正。而财狼狡猾,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都在观察,能不能从狮子身上撕咬下一块肉。先生听过十年前的涪陵惨案吧。已经投降了数十年的乌古族,在北武人的教唆下,夜袭涪陵郡,郡内妇女老幼,青壮全部罹难。西疆军府大怒,灭了乌古族,血祭涪陵亡魂。西疆府此举,当时不少人上奏,说西疆的行为过于残暴,貌似跟先生今日说的一样,但今上批复:”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国土。乾军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不知先生对今上的批复有何看法。 对于这样的话,林学正自然不敢反驳。林学正敢反驳一句,不消说如狼似虎的御史不放过他,传到西疆府,那不被人把脊梁骨戳烂。 “哼,我昨日听闻,北疆军府治下的涿郡,有野胡下山,袭击州县。同时,涿郡军府,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奈曼部落,你可有所耳闻。” “听闻,小事罢了。” “小事?难道不听调令是小事,外敌袭扰是小事,难道等两国交战了才是大事吗?我看,朝廷委任这些粗鄙武夫在外独当一面,才是祸事的根源!” “先生,”景恒冷冷道。“在学堂,我敬你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去过四疆之地吗?” “你!” “中原之地尚有没有被教化的地区,何况四地边疆。边疆常年战乱,稳定和平,才是第一要务。所以,强大的战兵才是和平的基础,如无四疆战兵的震慑,如何推行儒家教化。”景恒顿了顿,道:“还有,镇守边疆苦寒之地就是粗鄙武将?如无这些无数默默无闻的边疆战兵的保卫,何来这锦绣中原。学正还能在此高谈阔论,洋洋自得么?学正这是要把百万四疆战兵和无数边疆军民的功劳抹去么?” “你!你!你有辱斯文,你颠倒黑白。”他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后怕,只能色厉而内荏的大声反驳。 “先生出言侮辱家父,更是侮辱了百万边疆军民,学生为父而据理力争,而来有辱斯文一说。此乃孝道,学生为百万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军民辩护,此乃正道。倒是先生久居中原繁华之地,殊不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路。坐于高楼寰宇内夸夸其谈,乃坐进观天的井底之蛙,又出言不逊辱人父亲,更是侮辱英雄,这些又何谈为人师表?” 林学正被怼的一句话说不出,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偌大的诚心堂顿时一片安静。 第四章 国子监里读书忙II 景恒看着落荒而逃的林学正,心里冷笑。我不把嘴炮练好,敢来京师赴考么?恩师东篱先生在京时,从国子监一路喷上了朝堂。虽是当世大儒,士林领袖,但最让他得意的还是,他被称为大乾有史以来第一大喷子。被他喷过的同窗同僚数不胜数,连今上也被他喷的七荤八素,想把他拿虎头刀砍了的心都有。找了个随便的理由,把他踢出京师。这些事情都在教授景恒读书时,东篱先生洋洋得意地说出来告诉景恒的。在景恒上京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在京师好友多,已经去信给了京师的同窗好友,让他们对景恒好生照顾。让他不必担忧。 现在看,确实不用担忧,是不必担忧无聊吧。这才没几天,就有学正来找自己麻烦了。“这个该死的老头可真能给我找事。”景恒心里骂道。 “啊秋”一个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乌黑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谁又在骂老夫?”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壮汉,闻言笑道:“东篱先生为何说又?” “哼哼,老夫作为士人领袖,纵横京师文坛数十年,才华横溢,肯定是某个不省心的老鼻子或者小鼻子在嫉妒老夫。” 壮汉呵呵笑道:“不愧是东篱先生,不过先生,某按照你的建议让恒哥儿去了京师,锦儿已经快半个月不给我开门了,给我出个主意吧。您在京师的时候当过锦儿的西席。” “咳咳,术业有专攻,本夫子不过问大将军府的事,对军务一窍不通,还请大将军见谅。” “先生,当初是您强烈怂恿我的,说好了帮我善后的” “老夫作为慎之的尊师,只是建议。再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一个文坛领袖怎么能去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呵呵,老贼!”壮汉心道 “啊秋!” 在林学正气冲冲的离开后,一个助教把事情告诉了一个祭酒李守正。李守正笑呵呵的对监丞道:“那个老贼的弟子,是这么好欺负的么。这一身本事看起来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看来不用我操心了。” 下午是诗词课,上课的是一位助教,姓刘。 刘助教风度翩翩,一身文士装扮显得儒雅随和。他先讲了律诗的特点,又讲了一些固定的押韵配对。把前几年秋闱,春闱的试卷诗词题拿了出来,与学子们探讨。并写下当时前三甲的答案,同众人分析。 讲了一个时辰左右,又开始点名让学生作诗,现场点评。 点了差不多六个学生,最后点到了景恒。 “景慎之!”“学生在。” “听说你来自北疆苦寒之地,你学过作诗吗?” 天,这个老贼到底得罪了大乾多少文人,上午才对付了一个,下午又来。这老贼还特意去信到京师说自己是亲传弟子,太阴险了。不就是以前被母亲打的时候出卖他几次么,至于么。这位看起来比上午那位水平高点,也阴险的多。 景恒知道来者不善,镇定的道:“会作。” “好,北疆多寒风,从北疆吹来的寒冰也时常侵扰京师,让人印象深刻。你久居北疆,应该对这刺骨寒风有更多的感触,你就以风来写一首吧。” “明白,先生。” 景恒坐在那里思考,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抓耳挠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作不出来诗的苦恼样子。 “先生,景慎之应该是作不出来。作诗还是对北疆学子来说太难了。”一个学生道,这个助教考虑周到,连配合的演员都找好了。“先生,景慎之只是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罢了,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感悟寒风。”还有个学子阴阳怪气的道,“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慎之。” “先生,诗已经作好了。” “好,那你念出来吧。”林助教老神在在,满脸真诚的微笑,一副贤师的姿态。 “对对对,请慎之赶紧让我们领略地道的北疆寒风吧。” 景恒不为所动,念道:“山吼涛惊江海流“议论的声音顿时没了。 ”天高风急绝行舟“在门外听课的李守正停住了脚步。 “”如何能与风婆语“,还我云闲看鹭鸥。”全诗读完,全学堂鸦雀无声。 “还请先生点评一二。”景恒对着林助教道。 “额,这首诗意境还不错,就是没有凸显出北疆寒风,不算特别点题。你可再做一首。”林助教犹豫了一下,强忍镇定,对着景恒道。 “好,那学生再做一首。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景恒是张嘴就来。 学堂内的人跟盯怪物一样紧紧盯着景恒,外面风吹起绿叶的“沙沙声”都一清二楚。“好诗!好诗啊!”终于有学子喊道,“这句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真的是把北疆的寒风刻画的淋漓尽致。我等并没有真正去过北疆,体验过这刺骨的寒风,但从慎之的诗句中,感受到一股寒风迎面而来,痛快痛快!要不是在学堂,当浮一大白!” 景恒看了一眼说话的学子,正是自己同院的徐友德。 在座的人,现在全都明白。人家文采斐然,满腹经纶,不想出风头罢了。想起上午引经据典的怼学正,下午直接迅速的作出两首绝句回击助教。可见这个来自北疆的所谓“粗鄙武夫”的文采。 林助教说第一首诗没有贴题,实际上,天高风急绝行舟就已经把狂风怒嚎的场景描绘了出来,作诗讲究意境,总不能来一句,风,风好大,北风吹得我脸疼吧。自己明知如此,已经豁下老脸不承认也就罢了,强行让景恒再作一首北疆的寒风诗词。没想到,景恒想也没想就作了出来。这首诗的质量之高,林学正自认自己作不出,何况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他扫一眼学堂,发现已经有不少学子在摇头晃脑的复读景恒刚刚做的诗,脸色更是黑的如同锅底。而那几个配合的,脸上也写满了尴尬,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他们也没想到,景恒居然有才,还这么有才。这般才学,还背靠大将军府,迟早要一飞冲天。我朝历史上文武双全之辈,成就都不低,看着这锱铢必较的样子,估计自己也被他记下了。 景恒站在一边,谦逊的回答同学的问题。一学子问道:“慎之你如何迅速做出这两首脍炙人口的诗句,我等作诗如同湖底淤泥填埋于心,根本无从下笔。?” 景恒顿了顿,诚恳地说道:“诗词之意全在经史典义之中,熟读自有一番体会。不过诗词,小道而,没必要过于在意,” 听完景恒的话,林助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拍了拍胸口,道:“散学!” 堂外的祭酒听了,笑呵呵的离开了。 第五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 在开学几天后,国子监例行放了三天假。只有第一个月是这样,这次沐休后,则是每个月的月末才能沐休两天。这次沐休,是为了让从外地来的学子有时间去整理行囊,安顿下来。好好读书。一些寒门子弟,也趁着这几天,向一些高年级的学哥们买一点用过的旧笔墨纸砚。毕竟京师,居大不易,能省一些是一些。 国子监进学三年,三年内如果没有获得功名,也可继续在国子监内学习。不过三年后,当地学政就不会负责学子的学费,修学的学子需要自掏腰包,虽说国子监会给予一定的减免,但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特别是寒门子弟,有时候会去接一下抄写,代写等活计,赚取银两。 一些仍在求学的寒门学子,会选择把一些物品低价卖给学弟,而学弟通过跟学哥买东西,也是间接搭上关系,互相认识。 毕竟学哥前辈们的失败经验对于自己也是一份宝贵的经验财富,也能趁这个机会多与之交流。大乾莘莘学子为了通过科举的独木桥,都是在各自绞尽脑汁的想尽一切办法努力。 当然,勋贵子弟除外,他们承蒙祖上,朝廷会给他们授官补缺。但为了跟正式科举的授官区别开,一般朝堂给补缺的都是一些散职,闲职。很少能补到实权部门。这也就意味着,勋贵子弟所能享受到的祖上荣光一代比一代少。这不仅是让一些老牌勋贵退出历史舞台的一种相对温和的办法,也是促使一些勋贵转型的重要理由。 这些勋贵子弟在沐休日当然是照例勾肩搭背,继续声色犬马。在他们看来,他们肯来国子监读书,已经是勋贵子弟中的人中之龙,各中翘楚。没看见很多不愿意来国子监上学的,全部都是在家蹲着,整体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就知道去坊内听曲,要不就去画舫内与小姐姐谈心。 他们看一些寒门子弟非常不顺眼。毕竟他们读书读不过他们,每逢月考,自己都得从下往上找自己的大名。当然,这帮人更讨厌景恒这类读书的世家子弟。 寒门子弟还好,毕竟家中长辈不认识,但景恒这些不一样,很多都是相互多代相交。过年的时候,长辈们相互拜访,总是被家中长辈有事没事的拿人家跟自己对比,自己一比,别人家的孩子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天天活在阴影之下。特别是景恒,来学院几日,就做了这两首诗,还调侃作诗是小道,快成为国子监公敌了。 同样不喜景恒的,还有我们的衔玉公子贾宝玉。宝玉自从景恒来京师之后,景恒简直成为了贾政口中的架海擎天柱,栋梁之才。被贾政天天拿来当榜样例子来训话,贾政刚刚结束地方学政的职务,还赋闲在家,自然是有时间紧盯着宝玉的功课。 宝玉这段时间可遭了罪,贾政一言不合就考核贾宝玉的四书五经经义典故,贾宝玉是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因为族学已经旷课多日,之前所学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贾政不在家时,自己只要一装病,老太太和母亲就惯着他,不让他去上课。 他便可以在院内与裘人玩吃胭脂的游戏。混在胭脂水粉圈里,宝玉自是乐不思蜀,但是景恒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好日子。 老太太和母亲见到景恒的年龄和科举成绩,觉得是时候要催着宝玉上进,以往用年龄小护着的理由似乎没有那么站得住脚。贾政趁着这个机会,更是狠抓宝玉的学习。不去族学,打!今天课文背诵不来,打!打的宝玉连摔玉的准备时间都没有。因为还没等酝酿,贾政的棍子也到了。贾母和王夫人赶来也晚了,都打完了。 宝玉现在是恨极了景恒,偏生又没什么办法。不过宝玉听见有着薛家姨妈家的宝姐姐也来到京师,这才算找到悲惨人生的希望,每日期待宝钗的到来。 薛府上,薛姨妈带着薛蟠和薛宝钗准备着带去贾府的礼物。薛姨妈对宝钗吩咐道:“我的儿,过几日我们去贾府,看一下贾府那位有名的衔玉公子,是不是大姐儿你的良配。如果是,我便同你姨妈说道,都是亲戚,亲上加亲更好”。 薛宝钗低声应下。心里叹道:“哥哥说的景家公子,这已经来京数日都没有送上帖子,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商户”。心里有些黯然,陪着母亲走出别院。 薛蟠倒是没什么感觉,自己到了京师之后,认识了好些志同道合的友人,过几日已经跟友人约了出城玩耍,却被母亲告知那日要去贾府拜访,本想拒绝,但看了看妹妹,只得答应下来。 到了拜访贾府的这一日,景恒在秦勇,常玉春,伍召,符生四人的陪伴下,由张伯的侄子,张震引路。礼物由两个小厮驾驶的马车拉着。如约来到荣国公府。 刚走到荣国府街口,是的。宁荣两府合在一起,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大乾有规定,五品以上官吏住宅正堂宽度不得超过五间,进深不得超过九架,可做成工字厅,建歇山顶,用悬鱼、惹草等装饰;六品以下官吏至平民的住宅正堂只能宽三间,深四至五架,只可用悬山屋顶,不准加装饰。公、侯至亲王正堂为七至十一间,看来贾府这个直接封顶至十一间,还不算其他别院,耳房,厢房,富贵豪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过街道的三道牌坊,看到这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做生意的商人,沿街售卖的小贩,也有贾府各坊铺的管事小厮。他们很好辨认,贾府出来的,一般都是趾高气昂,恨不得鼻孔朝天。一般的坊内居民,一般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要不就是一脸谄媚的对着贾府的人说着恭维话。 街道的东边是宁国府,西面是荣国府。门上分别悬挂着“敕造宁国府”和“敕造荣国府”两块牌匾。门前均摆放着一对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矗立,显示着两府的富贵。 景恒骑在马上,与张震交流,“听说这宁国府的贾敬老爷降等世袭了一等武威将军的品阶?” “回三郎,是的。贾府敬老爷一心向道,只顾修炼,不问世事。便把爵位降等世袭给其子贾珍。现在宁国府世袭的是三等车骑将军。而荣国府这边是贾赦老爷世袭的一等武烈将军。” 听到这,景恒向着常玉春笑了笑,常玉春摇摇头,没有言语。众人绕过朱红色的正大门,改走东侧门。东侧门这边有几个衣着华丽,一脸豪横的小厮聚在一起。一人看见景恒一行人,道:“敢问是哪家府上?” 张震道:“北疆大将军府上。” “大将军府?”小厮听了,也不清楚到底是多大的官。下意识的认为,武将而已。京师公候遍地走,一个武将罢了。也不放在心上,又看景恒几人衣着不甚华丽,便起了几分轻视的意味。更有人喃喃自语:“什么大将军,王爷来着都得卧着。”众人均是久习武艺之人,耳明目聪,听力了得。自是听见了这小厮的胡话,符生脸色一变,正欲上前理论,景恒拉住了他。道:“不急,再看看。” 符生看着对方,对着景恒低声道:“三郎,对方不过世袭降替的杂牌将军,跟大将军比可谓云泥之别,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无礼,我看需给他一个教训。”景恒摆摆手,“京师不是北疆,各世家府邸如同大树的根茎一般盘根错节,你惹恼了一家,谁知道会牵扯出哪一家,低调行事为好。” 说完,继续在门外等待。不一会,一个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黑色头发,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走出来。刚刚还一脸散漫的小厮,见到少年人,立刻站好,排成两列,分列两边。 “贾琏见过慎之贤弟” “景恒见过世兄。”景恒拱手见礼道。 “贤弟,快请!老太太一大早就吩咐我们在府内等候了,还有赦老爷,政老爷,以及宁国府的贾珍兄弟,蓉哥儿,大家都在堂内候着呢。” 景恒不由得一愣,贾府居然这么重视自己,两府都出动了。也不客气了,道:“好的,麻烦世兄带路,我去给老太太和两位世伯问安。” 贾琏带着景恒穿过东侧门,走过花厅和抄手游廊。府内更加是富丽堂皇,花厅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抄手游廊的浮雕一看就是名工巧匠精心设计。两人走到荣国府的荣禧堂,只见贾府老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六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I 荣禧堂内,景恒上前,道:“侄孙景恒给老太太请安了,祝老太太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快些起来,快起来。让我好生看看你。”贾母连声道,“十来年没看见过你了,自从你跟随你父母远赴北疆,现在再见时想不到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来,这是你两位世伯,郝世伯,政世伯。 “景恒拜见两位世伯。” “这位是东方的珍哥儿。” “见过珍世兄。” “这个是宝玉,是你政世伯的次子,只比你小了四岁。” 贾宝玉先开口道:“宝玉见过慎之世兄。” 景恒终于是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衔玉公子,只见宝玉内衬是一件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花纹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似风流少年。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外披一件艳红色的缎子秀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 再看面容,宝玉面容明朗,流光溢彩。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俊美得几乎不像一个男孩子。只是宝玉的年纪还小,还没长成真正的春晓之花和中秋之月。宝玉有些的胭脂气,想来应该是贾政时常下任做地方学政的原因,府内贾母和其母亲带大的原因。 贾宝玉同时也在打量着景恒,他也好奇这个让自己最近如此痛不欲生的罪恶根源。 只见这位大乾北疆大将军府的三公子,身高八尺有余,鹄峙鸾翔,皮肤有些略黑,神采英武,五官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双臂如松,下垂近膝盖。身着藏青色长衫。全身上下自是一股阳刚之气,举手投足间自是透露出一股坚毅威武的气势。景恒这般气势,放在四疆五库中,每个人只怕都要叫一声,”好儿郎”。”这一看就是一个射雕擒虎的猛士。 可惜景恒的长相不在宝玉的审美标准之上。景恒的脸在他看来太黑了,是用任何东西都涂抹不白的。不白,怎么能体现出冠若明月的翩翩贵公子形象呢。其次,气质太过于雄健,一点都没有风流佳公子的形象。最后,他太高了,需要人仰望,太高了,没有亲和力。”唉”,贾宝玉心中暗叹,“还以为是什么风流人物,也是,醉心科举这个事物的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神仙气息在。” 介绍完贾宝玉后,贾母拉着景恒进了用帷帐隔起来的内屋,开始为景恒介绍府内女眷。王夫人,琏二嫂,邢夫人,秦可卿,迎春,探春,惜春,以及林黛玉。 景恒恭敬的一一见礼,把场内的女眷的容貌大致扫了一遍。 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年轻时看出来应该也是美人。 琏二嫂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穿着牡丹凤凰纹昙花雨丝棉裙,根本掩盖不住她的风情。眉宇间流露的神态,应该是一位泼辣大胆的人。 迎春探春惜春都各有风采。迎春合中身材,肌肤微丰,却是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惜春年纪幼小,也是一个小美人胚子。而探春在三春中相貌最为出色,只见她身穿一套青绿外衣,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林黛玉只见她两弯似蹙蹙罥烟眉,一双大眼似喜非喜,含情脉脉的望着宝玉。黛玉神态生两靥之愁,是一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娇弱美人。却看黛玉眼中看自己有几分嫌弃,心知自己应该不是黛玉感兴趣的样貌。目光也就不做多的停留。 景恒扫完贾府众女眷,果然听人说贾府女眷有如仙女,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说,分毫不差。 介绍完女眷后,贾母拉着景恒坐在身边。王夫人和邢夫人以及其她女眷坐下陪伴,贾政和贾郝,贾琏等人也在外厅坐下,各自闲谈。 “你家的老太太现在身体如何。” “回老太太,祖母身体健康,能吃能睡,每日下床走路,在府中散步,前些年还能御马,现在年岁大了,不敢让她骑马。” 贾母一听,也放下心来。道:“我那可怜的妹妹,嫁到如此偏僻苦寒的地方,真的是委屈她了。”老太太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师,最远也就到过金陵。在她看来,除了京师和金陵外的其它地方,都是偏僻苦寒之地,也难怪她发出如此感慨。 景恒连忙扯开话题,道;“老太太,我家祖母也十分想念老太太您,也跟我时常念叨。知道孙儿入京读书,特意置办了礼物,让我送来,孝敬老太太。家父家母听闻后,也帮着准备了些礼物,送给两位世伯,世兄和诸位妹妹。北疆偏僻苦寒之地,不必京师繁荣富贵,只是一些当地的特产。希望老太太和世伯,世兄,以及诸位妹妹不要嫌弃。” “你家老太太的心意,我们怎么会嫌弃,叫他们传上来吧。”贾母一开口,自然有小厮和婆子去把礼物抬上来。 不一会,就有小厮把箱子抬了上来,摆在堂中。景恒走到箱子面前,一边打开一边介绍,“这里是百年的人参三根,上号的雪莲,孝敬给老太太,祝老太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里边是十张漠北白狐皮十张,辽阳府没有什么好裁缝,怕裁剪的衣服样式款型不好。送来给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和妹妹,请诸位自用。” “是黑山北武人那边的山中猎的吗?”心直口快,泼辣的琏二嫂脱口而出,问道。 “是的,嫂子果然是识货之人。这漠北白狐狡猾难铺,会断尾断足逃生,极少能得到完好无损的白狐皮。皮毛温润如玉,冬天穿着如同裹着一团火,也称火狐皮。” “嗨哟,老太太您看这张上好的皮子。摸着油光水滑的,一点扎手的感觉都没有,老太太,您可不能小气,一定得给我留一张,要不我可不来陪您逗乐了。”琏二嫂挑了一块皮,拿到贾母面前,跟贾母讨巧道。 “少了谁的,我也不敢少了你这个凤辣子的,要不我可没有安生日子咯,”贾母大笑道。 “还有虎皮五张,熊皮两张,紫貂皮二十张,上好的沉香木,珊瑚两株,”见景恒报出来的礼品越来越多,贾母索性让人打开帷帐,让外厅的贾政,贾郝,贾琏等人一同进来围观。 男人们看着虎皮,熊皮,以及上好的沉香木评头论足,女人们则摸着白狐皮和紫貂皮,以及各类珍贵的珠宝首饰,爱不释手,惊叹礼物之多,范围之广。很多礼物是其他国家的特产。 贾宝玉则跟在贾府妹妹们一起,围观那两株珊瑚树。贾宝玉捧着一盘绿松石,对着林黛玉殷勤献道:"妹妹,这盘绿松石我给你打造成,点翠凤形绿松钗和扭珠蜻蜓宝石步摇送你。”林黛玉哼哼一笑,果真是微微一笑可倾城,看得贾宝玉差点把手中的绿松石摔了。 “这北疆苦寒之地,只有这些皮子珠宝,可出不了名画,茶叶,瓷器等这些天地灵气的文化之物。” 景恒听着林黛玉这些酸话,笑了笑,也不多辩解。 “政老爷,天色不早了,开席吧。你们爷们去外面,我们女眷在内厅。宝玉,你去外厅陪恒哥儿吃一杯酒。”贾母见礼物已经介绍完,天色也不早了,吩咐贾政开席。 贾政自是应下,开席后,宝玉年纪小,喝了一杯后,连忙跑进内厅,跟着女眷一起吃喝。外厅里,没了贾母的压制和碍眼的女眷,贾府的老爷们说话也就开始不讲究起来了。 “恒哥儿平常喜欢干啥?”贾郝问道。 “回世伯,平日一般读书习字,耍练武艺,得空时会去行猎。” “听说恒哥你已经拜了东篱先生门下了?”贾政问道。 景恒心中警铃大作,不会老贼跟贾政也有过节吧。“是的,世伯,东篱先生曾经做过家母的西席,看在家母的面上不嫌弃我愚钝,让我拜于门下。得益于恩师的指点,小侄才能在辽阳府科举后考入国子监。恩师考察过小侄的文章,建议小侄今年下场一试。” “你今天就要下场了吗?” “回世伯,恩师念我年纪尚幼,让我多去尝试一下,适应一下考试的节奏,如果不成功的,也算是积累应试的经验,不失为一件好事。” “东篱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当年科举六元及第,可谓是大乾文星上最耀眼的几颗之一。他的想法自然有道理,我只是羡慕恒哥儿有如此恩师和这份才学。”贾政热心于科举之路,可惜自己资质愚钝,没有取得好成绩。唯一有资质的长子因为科举备考,准备的油灯枯尽,英年早逝,留下一对孤儿寡妇。大儿子的早逝,让妻子与母亲对这个小儿子更是疼爱万分,自己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贾政如此想,看着在内厅的宝玉和身边的贾琏,眼神开始不善了,贾琏低下了头,宝玉在内厅正与姐姐妹妹说笑的时候,突然后背一凉,话也更塞住了。 注:风骚的意思是体态俊俏美好的意思,跟今意不同。 第七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II 感受到了贾政目光的贾宝玉和贾琏两人,同时在内厅和外厅低下头来。贾郝和贾珍对科举考试一点兴趣也没有,仍然在谈论着贵族之间喜欢的声色犬马。席间的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贾蓉左右看了看,为了缓解席间的气氛,道;‘不知恒叔初来京师,有去哪些好吃好玩的地方逛逛吗?’ “我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也就靠着管家侄子在京师中带路。京师太大,没了他,我如同瞎子一般,自然是没去过什么好地方玩耍。” “如果恒叔有空,我跟琏叔过几日带你在京师转转,保证给你安排好。” “那可求之不得,有二位带路,想必可以把京师玩遍。” 听到玩,贾郝和贾珍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坏笑。开始跟景恒闲聊哪家画舫的小姐姐条靓盘顺,哪家楼坊的淸倌儿唱腔最婉转动人,有如黄莺。还传授景恒京师各街道的楼坊密语和画舫规矩,贾郝和贾珍这两人的爱好还真的高度一致。 听得这些,贾琏和贾蓉也有些兴奋,男人嘛。懂得都懂。大概是觉得贾郝这个长辈在小辈面前有些过于放浪形骸之外,贾政咳嗽了一下,拉了一下贾郝的衣角,示意兄长岔开话题。 贾郝是个混不吝的,也就贾母能稍微震慑他一下。贾政他还不放在眼里。正准备跟景恒他们说自己夜探画舫妙事的时候,一个小厮来报,说是贾母叫人唤景恒进去。 景恒如蒙大赦,听着贾郝和贾珍宣扬自己的风流韵事。自己还未经人事,实在吃不消,赶紧跟着小厮进入内厅。 贾母唤景恒进来,是为了让他跟内厅的婶婶,嫂子,姐姐妹妹们亲近,多说一下话。让他给婶婶妹妹们敬酒,而女眷们也会还酒,感谢他给大家带来这么多的礼物。景恒今日虽然名义上是给贾母和两位大老爷送礼,但实际上给了贾府所有人都备上礼物,连贾宝玉没见到面的寡嫂李纨也有礼物。 景恒在内厅听着贾母絮絮叨叨,了解到自从贾珠英年早逝之后,贾母便把贾宝玉接到身边。贾宝玉在七岁时就已经跟这些婶婶姐姐妹妹们一道厮混了,怪不得宝玉一直有一股阴柔的胭脂味道。 “云姐儿,给恒哥儿倒酒。” 史湘云给景恒倒满了酒,又帮贾母倒上。 贾母怜惜的抓着史湘云的手,对着景恒道:“我那苦命的侄儿和侄媳妇,从西疆军营中退下后,原本定好赶赴一洲之地赴任,可谁知途中发生意外,两人双双离世,只留下这么一个苦命的女儿。还请恒哥帮忙,多多照顾一下。” 景恒肃然道:“既然史家世伯出身大乾战兵,天下战兵一家。如果我的祖母和父亲知道,也会要求我尽力关照。何况我作为兄长,肯定也会多多关照世妹。” 看着史湘云又想起离世的父母,低头不语。贾母连忙转移话题,道:“想不到我那老妹妹还是如此深明大义,恒哥儿,替我谢过她。云姐儿有你这个表哥照顾,我也算是放心了。” 凤辣子琏二嫂看着贾母左右两边站立的两人,道:“老太太,我应该是花了眼了。怎看见您身边有一对金童玉女了。” 贾母闻言笑骂道:“你个眼搓的混货,可不能乱说话,传出去可不得了。”贾母虽是这么说,眼角的笑意那是藏也藏不住。 贾宝玉听闻后,心中一阵气闷,他也奇怪,为啥听见史湘云和景恒凑一对的时候,自己心里面为何这么苦闷,仿佛被什么东西蒙住心一般。 天色暗了,贾府的宴席也结束了,景恒在常玉春的帮扶下跨上大黑马,打道回府了。 贾政沐浴完回到房内,听得王夫人向他抱怨。 “母亲为何在宴席上一直夸赞那个恒哥儿,还把我们宝玉比下去了。还一直想请恒哥儿处处提携一下我们宝玉。他恒哥儿能优秀的过衔玉而出的宝玉吗?宝玉可是滴仙人,恒哥儿也就是一凡夫俗子罢了。” 贾政知道王夫人在大儿子贾珠早逝后,对宝玉的疼爱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但今日听见这一番话,也大吃一惊。道:“夫人你是被这府里的金碧辉煌晃瞎了眼还是被宝玉那所谓的异象蒙蔽了脑子。这个恒哥儿出身北疆大将军府,本身的地位就不知道比我们高出多少。再看看人家自己,从小拜师东篱先生门下。你可知东篱先生当年的风姿,那才是真正的文曲星,滴仙人。恒哥儿是他的亲传弟子,也就得到了东篱先生人脉的支持。他十六岁就已经小三元在手,今年还要下场。我看也是大有希望。不光是文采,我观他行为举止,应该也是一身武艺傍身,大乾百年也就没有出现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如果恒哥儿能高中状元,后续在四疆五库争霸赛中得中第一,那将是大乾全无古人的壮举。能达到这个地步,宝玉拍马赶不上,母亲为何不能请求人家多多提携。” “那也要达到了,再说这个科举是简单的事吗?如果简单,珠儿何苦至此。” 贾政见她又提起长子,心下也是苦闷,叹了一口气,随后直接出门。 王夫人在身后喊道:“老爷要去哪里?” 贾政头也不回,“我去姨娘那,你早些歇息。”王夫人听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贾琏房内,琏二嫂摸着景恒送来的白狐皮,道:“爷,你说这个北疆大将军府的家业,有这么大的吗?感觉比我们贾府都大。这北疆苦寒之地,难道有什么天材地宝不成?” “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我这几日已经打听了一下。各疆将军府基本上都是府兵。府兵你知道么?上阵杀敌,卸甲务农的战兵。这么大的边疆,需要耗费多少钱粮,所以,朝廷一般会给四疆大将军节制地方的权力。这北疆大将军府下,有一个北疆商团,是将军夫人组建的。商团联通北疆和其他三疆,商团更是发掘出北疆的铁矿和煤矿,做生意都做到北武人那边去了。特别的是,我听闻,这北疆军团现在不仅仅是有狼骑,更是组建了许多新的军团。这么多军团,没钱能支撑的起来?而且,我听说,这个景家,有金矿!” “金矿?什么!”琏二嫂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我的天啊,居然有这么大的家业!” “对啊,所以,今天这些礼物,对于景府,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那我今天亏得嘴贱说了个金童玉女,怕是老太太看上这条大肥鱼了,想跟景家联合做生意。” “呵呵,你想太多了。就算老太太想撮合,也得看人家景家同不同意。云姐儿一个孤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堂堂大将军嫡出的三子。恒哥儿这条件,估计能配公主了。” “谁说的准呢,不行,我得看看,家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做不了正妻,当个姨娘也行啊。” “再说吧,先看看能不能与景府联手,做一两笔生意,人家指甲缝里露出来的东西,都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我过几日跟蓉儿一块去拜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琏二嫂一听,连忙拉着贾琏,“果然还得是爷的主意拿得准。”说完眉目含情的看着贾琏,贾琏面对美色,却不为所动,翻身睡下:“这恒哥儿不愧军将世家,这酒量,睡了睡了。” 琏二嫂气恼的看着熟睡的贾琏,心中还在盘算着自己那些亲戚里面,哪家有合适的姑娘。躺在贾琏身边,在不停地合计中,徐徐睡去。 第八章 浮生半日访薛府 翌日 景恒带着张震,赶赴归缘堂内,见一个人。归缘堂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长着一张胖脸,乐呵呵与周围人打招呼,如同一个大腹便便,和气生财的富家翁。茶楼里的每个人都与他相熟,特别是店内小厮,总是给他及时地续上茶水。桌子前,摆放着枣泥糕,小段的麻花,以及北武的肉干奶酪。还有一壶上好的雪顶含翠,旁边有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 “景三爷,听说您找我,真的让我诚惶诚恐。” “敢问刘大老爷在吃惊什么。”景恒笑着问道。 “景三爷,你我心知肚明。我就是个江湖风媒。专职打探消息,小至朝堂宵禁时辰,大至**谋职,拉关系走门路这些事情只要您景三爷开口,我都能帮你办了。可是您找我是为何?帮着景大将军谋职?景大将军贵为四疆大将军之一,官拜大将军,已是位极人臣,又简在帝心。这求官,我这一普普通通的江湖风媒可帮不了您。” “若是求财,不怕您笑话,我这桌面上些许物件都是从北疆商团处购得。谁不知道景府是辽阳北疆的头号财神爷,良田万顷,金银珠宝,铁器,马场,矿场一应俱全。生意横跨草原,贯通四疆,远至北武。北疆商团的各行省道掌柜个个富得流油,要不是我才疏学浅,也想腆着一张老脸去讨个掌柜当当。” “那我这最后也就剩个买平安。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所谓江湖大派,剑阁山庄,绿林好汉,在四疆战兵面前都是土鸡瓦狗。敢来对付北疆大将军的,怕不是吃了猪油蒙着心吧。加上景三爷也是一身好武艺,旁人轻易近身不得,这买平安也用不上我。为了北疆商团的生意?那我更加不信,北疆商团生意这么大,跟宫里那位没关系我是不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惹怒四疆大将军和那位。” 景恒还是不言语,品了一口茶,看着他。 “后面我绞尽脑汁,难道是三爷求我在国子监疏通一下门路?想到这,我自己都笑掉大牙。景三爷小三元之姿,又是东篱先生座下弟子,就算不同来一个师徒双状元,中个进士也不过信手拈来的事儿。何必找我这个大字不识的小虾米呢?” 刘聚财笑盈盈地道。 “刘聚财刘大老爷居然说自己是虾米,这世上怕也再也找不到大鱼了。”景恒笑意更浓,“我上京之前,就有长辈交代,到了京城,一定拜会采办司的刘大老爷,要不在京师如何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是谁!是哪个不要脸不要皮的老阴货在编排我?”刘聚财一脸正义凛然的问道。 “是北疆道行省京西所参军周世伯。” “啊,原来是他啊,这个老小子蹿到北方还不安生,处处传我坏话,爷的名声都给他带坏了。下回他敢来京师,我定叫他好看。” 说完,刘聚财突然又转变了一副表情,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然后长舒一口气,道:“还是江南的茶好!”一时间竟然变了三次脸。 “刘老爷说的是,北疆天寒地冻,可孕育不出这些饱含灵气的物件,我虽出身北疆,却也爱喝这江南的茶。” 刘聚财见景恒还是不说,只能道:“景三爷,我刘聚财认钱不认人,拿钱办事。您找我办事,总得告诉我办什么吧。咱们这个哑谜打了这么久,不耽误事嘛。” 景恒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掏出一沓票子。“这个是晋通号的票子。”张震把票子递给刘聚财。 “这才痛快嘛,三爷。”刘聚财手指快速的点了一下,“哟,您果真不是一般人,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您想找老刘办什么事儿?” “买消息,希望刘老爷帮忙留个心眼。但凡与北疆军府,家父,家兄以及在下的消息,麻烦稍加打听,然后送至京师景大将军府处,自有一份答谢。” “这个请景三爷放心,我老刘虽眼花,但是耳朵灵着呢。这事我肯定给您办妥。” “那谢过刘老爷,我这便告退了。” “三爷慢走,我这约个人,刚刚就着您的事,跟他联络联络。” “刘老爷随意。”景恒说完离开了。 下午,景恒带上礼物,骑上大黑马,去往薛家别院。 薛家别院内,得之景恒来访的消息,宝钗连忙在浸润桃花的午后开始梳妆打扮,先是脸上均匀地涂抹上淡淡的粉脂,将胭脂敷得均匀,黛色的眉毛,勾画得精巧玲珑。手持巴掌大小的龙形玉梳,用凤钗及金丝带把头发梳饰成髻。乌黑喷香的秀发用玉环分扎成垂鬟分肖髻的发式。将衬饰插上金篦,再放上香片花黄。换上一身鹅黄色的裙衫,头戴双凤纹鎏金银钗,灿如春华,皎如秋。 薛潘见宝钗如此打扮,惊呼:“我的天哩,妹妹,你是把恒哥儿迷晕在我们府上吗?”听见薛蟠的胡言乱语,宝钗双颊一红,瞪了一眼薛蟠。薛蟠自幼便宠着妹妹,立马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道:“妹妹莫恼,我去门前看看恒哥儿他来了没。”薛姨妈也来到堂内,看着精心打扮的宝钗,十分满意。 薛蟠估摸着时辰,站在门口等待景恒。不多时,只见景恒骑着那头雄壮的大黑马而来,景恒在门口驻马,大黑马打了一个响鼻,吓的附近的马匹一跳。 景恒翻身下马,对着薛蟠拱手道:“潘哥儿,贸然来访,请勿见怪。” “恒哥儿无需多礼,今早已经收到帖子,母亲和妹妹已在厅堂内等待了。” 两人见礼后,薛蟠领着景恒进去。 景恒一进门,眼尖的他立刻就看见那当日在京师官道上惊鸿一瞥的女子。直见女子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如仙女一般,看得景恒愣在原地,薛蟠见景恒在堂前伫立,便上前道:“恒哥儿,站着干啥,快进去,母亲和妹妹在内堂等候了。”景恒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薛蟠进了内堂。 一进内堂,景恒拜见薛姨妈:“景恒景慎之,拜见薛家姨妈。”薛姨妈见景恒恭敬有礼,也是十分欣慰。道:“恒哥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薛潘接着介绍,“这是我妹子,宝钗。” “见过景世兄。” “见过宝钗妹妹。” 景恒令人抬出礼品,竟跟当日送至贾府的礼品相差分毫。薛姨妈吓了一跳。 “只是简单的过府一叙,恒哥儿不必如此隆重,况且,应该是我们答谢当日的护卫之恩情。” “姨妈客气,本来答应潘世兄的拜访日子,却因事情拖沓了数日,今天也是贸然来访,所以仅备薄礼,望姨妈和世兄世妹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 薛姨妈笑着看着景恒,吩咐薛潘,“去,叫人上菜,你陪恒哥儿吃酒。” 薛潘应诺,与景恒在外厅吃酒。听得景恒跟他说起在北疆行猎的惊险刺激,听得热血沸腾。又听到景恒下次休沐准备去南郊大营处行猎时,便嚷嚷着,想让景恒带上自己。景恒也想着跟薛家多联系,顺势答应下来。 内厅,薛姨妈笑盈盈地看着宝钗,道:“大姐儿,这恒哥儿如何?”宝钗看着景恒送来的礼物,道;“恒哥儿做事滴水不漏,有条有理,精通人情世故,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看来之前是我们误解了。” “我看这恒哥儿,相貌身量家世都不差,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母亲”宝钗的脸红了一下,道:“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打听,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见宝钗拒绝,薛姨妈对于这个自幼聪慧有主见的女儿也是没办法,应了下来。宝钗见母亲同意,拿出一个平安符,“这个是女儿去清虚观求的平安符,送给恒哥儿,先当是一份回礼,后面的事情,只能再看看了。” 薛姨妈摸了摸宝钗的头,夸道:“还是我家大姐儿细心。”说完唤来管家,叫管家请景恒进来敬酒。 景恒与薛潘进来,景恒先向薛姨妈敬了一杯,宝钗帮景恒倒满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道:“世妹感谢景世兄当日在京师官道的恩情,解了燃眉之急,特向世兄敬酒一杯。”说完,一口喝完。 景恒这才能细细观察宝钗,只见宝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那一汪杏眼更是让人看得魂不守舍。又观宝钗温柔娴静、大方得体。 景恒看着宝钗,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喝下酒。道:“世妹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这个是世妹求的平安符,希望世兄学业进步,祝世兄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承世妹吉言。”景恒收下平安符,再与宝钗碰了一杯,出了内厅。 众人吃饱喝足后,景恒告辞,打马回府。 第九章 凤辣子定计欲谋利 荣国府内,王夫人叫人请来了琏二嫂。 “见过二太太。” “琏儿媳妇,今天叫你来,是我想去看一下薛姨妈。” “薛姨妈,薛姨妈上京师了吗?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姨父过世之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三个人,你那薛姨妈才三十多岁,就遇到这个事情,实在令人痛心。你那潘儿表弟,还有宝钗表妹,都还年幼。家里面的主心骨倒了,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哀叹道。 “唉,金陵那地方,家里面没有了主事的老爷们,是容易被欺负。我们两府都在京师,想照顾怕也是鞭长莫及。二太太不如叫薛姨妈来京师吧。这边亲戚里,亲戚外的,也能有个互相照应,不能被人欺负了去。”琏二嫂道。 “是的呢,还是你有心,我那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去信给了薛姨妈。薛姨妈在丧期过后,也携着潘儿和宝钗上京,现在住在薛家的别院内。” “那为何不邀请他们来府内做客一番。” “你姨妈前些日子也递帖子了,不过我作为姐姐,须得先一步探望妹妹才是,就先回了她。琏儿媳妇,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叫上迎春探春,黛玉,珠儿媳妇,你们几个一道随我去一趟薛家。” “好嘞,您放心。”琏二嫂快人快语,答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二太太,薛姨妈的潘哥儿和宝钗表妹今年多大了?” 王夫人想了一下,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潘哥儿比宝玉大四岁,应该跟前几日来访的恒哥儿差不多,宝钗估摸着,比宝玉大上两岁。” 琏二嫂心下一喜,先按下不说,跟着二太太扯起其他的话题。不多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 “二太太,宫里戴内相派人过来了。” “他又来了,这次他想要多少银子?” “回二太太,那个小內侍说,这次是要帮元春姐儿在宫内活动,最近到了拜访太后和各位太妃的日子,戴内相要帮着元春姐儿在太后和太妃面前美言。这样,可以请求太后老人家在圣上那帮元春姐儿说话。一来一去,得要六百两。戴内相还说,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这个忙他还不一定乐意帮。” 王夫人眼睛微闭,眉心略微跳动的眼纹显示出她的心思并不平静,过了好一会,她说道:“给吧,拿给他。只要元春姐儿有朝一日得了圣上的宠幸,那这戴权还得反过来求我们!“” “二太太说的是,不过现在府内没有这么多的现银,要从茶叶铺子调动吗?” “今年的春茶马上要收了,铺子还要银两去收茶叶,调动了茶铺拿什么去收购。唉,要不是老太太把前几日恒哥儿的礼物入库了,这个时候也能拿来解一解燃眉之急。” “那毕竟是孝敬给老太太的,我们小辈也不好因为这个事情去告扰老太太。” “嗯,既然茶铺的银子不能动,琏儿媳妇,你去看看哪家借了我们银钱的,挑几家让他们还上,赶紧收回来,短一些利息也不打紧。” “好的,二太太。我立马去办。”琏二嫂低头应下之后,匆匆返回自己的屋子内。 琏二嫂一进屋,就急匆匆的想找贾琏,抓着一个丫鬟问道:“爷呢,去哪了?” “爷说他外出办事,今儿会晚回来。”丫鬟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个短命的淫贼,肯定是去爬哪家不要脸的小娼妇或者小寡妇的床去了吧,办事,办人还差不多。”琏二嫂坐在椅子上,气得胸口一阵疼痛。 “二奶奶,谁给您这么大的气受了?”说话的是琏二嫂的陪嫁丫鬟,平儿。平儿挥挥手,叫那些小丫鬟散去,坐在旁边,轻轻地拍琏二嫂的后背,帮她顺气,问道。 “谁?还不是府里这些爷们。一个个自命清高,自认钱财如粪土,黄白之物。背地里全都是贪财好色的劣货,披着公侯王爵,书香门第的猴皮,在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钱如流水,倒是没见过给府里面带来一两银子。老太太也是,看见那日的礼物,二话不说,直接装进自己的内库中,都没想过贴补家用。现在可倒好,宫里那个老阉货又派人来索钱,早晚这偌大的贾府就得被祸害塌了。” 平儿被琏二嫂的话吓了一跳,道:“姑奶奶,这些气话可不能乱说。宫里那边,等元春姐儿起来了,宝玉长大了,那钱不是就回来了么。” “那也得能起来,每月这么往宫里扔钱,位子没得到,偌大的府早就掏空了。至于宝玉,唉。是聪明机智可爱,又相貌堂堂。但从小老太太宠着,二夫人惯着,二老爷也常年在外任职。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内宅跟姐姐妹妹玩耍。族学是去一天,歇三天,这还读什么书?书读不出来,走武将路子也行啊。贾家先祖荣国公战功赫赫,也是与当今四疆大将军的祖辈一样齐名的武将。凭府内的关系,四疆五库,禁军。哪里去不得。可你看宝玉被宠的,到现在连只鸡都不敢杀,还上战场,胭脂场算了。” 琏二嫂说的风趣,平儿不禁笑出声来。 “你还真别笑,人比人,气死人。你看人家景府的恒哥儿,听说人家五岁下馆,请了老师启蒙,一边习武,一边求学。十二岁中秀才,还能随父上阵杀敌,被誉为北疆第一少年郎。十四岁就被东篱先生收在门下。” “二奶奶,你为何这么了解。” “想跟人家做生意,自然要打听清楚人家的情况,要不怎么攀关系聊话题。其实也不用怎么打听,你随便在京师问一个北疆府道来的人,都知道景府的两虎一凤” “两虎一凤?” “是的,恒哥上面有一哥一姐。均是出自将军夫人。他大哥景毅说是比他大了七岁,在十八岁时,四疆五库争霸赛上夺了第一。赐官到西疆重甲受用,曾在与吐鲁国作战中表现英勇,现任玉门州行军总管,婚配了西疆军副指挥使的女儿。他二姐景竹,嫁给了大儒烟笔公的二公子。烟笔公的二公子在高中状元后,被今生派到江西道做官历练,想来也是要回到京师任职。” “二太太,怪不得景府这么有财啊。” “可不是,人家有底子硬,有门路,爷们也出息。这北疆大将军一辈子也就守着一个夫人。既开源也节流,能不发达?我当时就在想,怎么样跟景家搭上关系。可巧了,今日听二太太说起我在金陵的薛姨妈,她的女儿薛宝钗,今年正好十三岁,跟恒哥儿的年龄正合适。” “奶奶的意思是想当牵线搭桥的媒人?” “宝钗表妹总得叫我一声表姐姐,姨父不在了。她的婚姻大事自然由她的母亲做主,我去探探薛姨妈,要是能促成这桩婚事。那我跟景府就成了亲戚,对荣国府也有大好处,老太太自然是乐意的。” “那云姐儿呢?老太太不是想把她保媒给恒哥儿吗?”平儿有些不忍。 “她?”琏二嫂停住了话,双手端着手帕,像是想起了什么。手里面快把帕子撕碎一般,过了好一会,她恶狠狠地道:“只能怪她自己没得这个福分,命苦了!” 第十章 荣府相聚为拜师I 国子监 景恒刚刚下课,在诚心堂外等候的常玉春走过来,给景恒递上一张帖子。 “三郎,有人递来一张帖子。” 景恒打开一看,原来是礼部主事家的李文成以及隆国府的木笙联名下的帖子,说是在京师最大的酒楼,靖水楼设宴,为准备参加今年秋闱的国子监考生提供一个相互交流的机会,并邀请了不少士林名人,开一个文会,帮诸位同窗扬名。希望景恒能够参加。 景恒一看什么礼部,还有御史台头就大。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大概率是恩师的“亲朋好友”给自己的关照,他忍不住想了一下,是不是之前自己坑害老师,坑的太过了。这老家伙明摆了让自己在京师的同窗来磋磨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时,有人跟景恒打了招呼,“慎之兄。” “子渊兄。”景恒拱手回礼道。此人二十岁上下,戴着方正的巾帽,穿着一身藏青色细棉绸缎波纹衣袍,腰间束着腰带。他是景恒同院的学子,林献文,字子渊,江南道余杭府世家林家的嫡子。祖上做过户部右侍郎,祖父做过一道总管,他的父亲中进士后,运作回家乡做官。是余杭府有名的高门华阅。 他去年通过竞争激烈的江南道直隶国子监考试,考上了国子监,也是一名贡生,跟景恒同在诚心堂,分在同院居住。跟同院的徐友德一道,是景恒在国子监不多的好友之一。 “你也收到文会的帖子了吗?” “收到了。” “去吗?” “去,为何不去,又不是龙潭虎穴。” “慎之兄果然好胆识,大家同去。看看这些当年败于东篱先生手下的所谓士林名家,儒学大家能玩出什么花样。”说话的是徐友德,字伯鸾。他的恩师跟东篱先生是好友,所以很快跟景恒也成为好友。 “该是这样。”林献文点头赞同。 文会定在明天散课后的傍晚,离文会为时尚早,三人定下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各自离开了。 景恒回到府中,张伯递来了几封信件和一些物件。景恒依次打开,有恩师东篱先生的,内容还是一贯的风格,先勉励一下景恒,说他在国子监做的诗词,以及事情,夸赞景恒做的非常漂亮。学到了他的几分风骨。后面还附上了两本策论题目,让景恒一个月内做完,寄回辽阳,他要批改。 除了恩师,还有父亲母亲寄来的。他们对幼子离家赴京读书,牵挂和思念的心思挂满纸上。景大将军嘱咐景恒不要荒废武艺,等年底回京述职的时候要亲自考校他的武艺,还说老太太心疼她的小孙子,已经吩咐张伯,让他托牙行去买丫鬟,只是目前京师家世清白,年龄合适的不多,让他先自己照顾自己。母亲则是满满的牵挂,写的都是些细碎的琐事,比如景恒刚离开北疆的第一个月,母亲就把父亲赶到书房睡了一个月,有事没事就断了东篱先生的酒,还给他的酒里兑水,跟师娘一块去楼坊抓听曲的恩师。还说年底一定给景恒说个媳妇,她到时候会带着那对龙虎纹钢钺上京,一定有把握把他说服。 景恒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赶紧拆开大哥的信件。大哥的信件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跟景恒介绍了一下玉门洲的情况,在北疆商团的帮助下,玉门洲已经从原来的破败边关小城,利用玉门关的交通要道优势,已经发展成中大型的城池。大哥没有什么送的,知道景恒手下有个叫雄阔海的壮汉,给景恒送来了一把陌刀,以此贺景恒考入国子监。 最后一封是二姐从江西道寄来的,二姐听闻他考试成绩,非常高兴。派人去孔庙求了符,加上十块松烟墨和狼毫笔,一并送来。 看完这些书信,景恒依次提笔回信,特意告知母亲,自己应该是找到意中人了,顺带把父亲跟同僚私下聚会的秘密据点和暗号以及恩师最喜欢去的秘密楼坊告诉了母亲,以此恳请母亲不要带上那对龙虎纹钢钺上京。回完信,转眼就到了下午。这时,荣国府贾琏派人来送帖子,说今日在他家中设宴,请景恒过府一叙,点明作陪的,还有宝玉的亲侄子,贾兰。 景恒略微思考了一下,备了一些薄礼就赶了过去。 宴会设在荣国府贾琏后院的一个亭子内,景恒赶到时,果然只有贾琏和贾兰。贾琏看见景恒来了,忙迎了过去。 “恒哥儿,上次一聚,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细说。你之前在国子监做的两首写风的诗,在风月楼的伶歌们已经传唱开了。” 听了贾琏的话,景恒连忙谦虚了几句,赶忙扯开话题。还有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呢?这个琏二爷,只有烟花柳地的消息他才能听闻到。 “景世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希望世叔不要见怪。”贾兰说道。景恒看了一看这个五岁的垂髫小童,只见他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唇有些发白,脸颊红彤彤的,带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整体看起来,长得十分秀气。 “兰哥儿,客气了。” 景恒也是第一次见到贾宝玉这个过世兄长的儿子,听闻他大哥过世后,孩子一直由他的妻子李纨抚养长大。李纨一直希望贾兰能继承其父亲的遗愿,在科举这条路上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李纨的父亲曾任国子监祭酒,貌似是现任国子监祭酒的族兄。所以李纨从小知书达理,她便自己帮贾兰启蒙。但是她毕竟是女子,只是熟读《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四本女子四书。对于科举所需的四书五经,她只是认得字,让她讲解,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讲解的磕磕绊绊。李纨希望贾兰能拜景恒为师,这样可以促使贾兰的学业进步。于是叫贾兰跟着贾琏过来了。 三人落座后,贾琏便直奔主题。 “有事需要麻烦恒哥儿。” “琏二哥请说。” “我这个侄子。”贾琏指了一下贾兰,是大哥贾珠的孩子。大哥去世的早,她的母亲独自抚养他。帮他开馆启蒙,他的身上寄托了大哥和李纨嫂子的全部期望,嫂子听我说今日宴请恒哥儿,就拜托我,希望恒哥儿能看在亲戚的份上,收下贾兰,教授他读书。” “不不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景恒连忙摆手拒绝,“琏二哥,我自己都还是学生,岂能为人师,那不是要误人子弟吗?” “恒哥儿何必谦虚,你那两首写风的诗句,就连祭酒李守正大人也是赞不绝口。恒哥儿的国子监月末考核,做的策论也是行文流畅,引经据典,破题有方。如此大才,为一个垂髫小童的老师,倒还是委屈了恒哥儿。只是嫂子一直苦苦委屈,我这才扯下脸皮,还请恒哥儿能答应,指点一二,能让兰哥儿能考上童生就好。” 景恒听了贾琏的话,看了一下贾兰,只见贾兰已经从椅子上下来,跪在景恒面前,额头触地。景恒心有不忍,但他还是继续拒绝了,“琏二哥,此事万万不可。并不是我不看着亲戚的面子,也不是瞧不上兰哥儿的资质,而是收徒拜师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小弟拜在东篱先生门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师门,不敢擅自决断。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还在国子监读书,才疏学浅。贾府应当请一位大儒,来教兰哥儿为好,” 这时,离亭子不远处,一个略显得有些枯槁的声音响起来。 第十一章 荣府相聚为拜师II “景兄弟,且听我一言可好?只听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过是闻声不见人。 景恒一脸疑惑地看着贾琏。 贾琏有些尴尬,道:“这是我李纨嫂子,希望恒哥儿不要见怪。” “景兄弟,小儿贾兰,年不过六岁,虽是一垂髫小儿,但业已开蒙。我作为其母,知道他是一个求学上进的孩子。亡夫和我的期望全都在他的身上。近日我听闻景兄弟的大才,名动京师。又听闻景兄弟今年秋闱准备下场一试,相信一定可以金榜题名。贱家不敢求景兄弟屈尊收兰儿为正式的徒儿,只求帮忙指点一二,让兰儿明年也下场考一个童生,也算是完成他父亲的遗愿。” 景恒听着这有些枯槁的声音,有些触动。李纨见景恒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紧接着说,“兰儿的天资虽然算不上聪慧,但好在勤奋,勤能补挫,读书非常用功。只是苦于没有明师指点。只要景兄弟稍加提点,我相信兰儿一定会进步飞快,明年定能考一个童生回来,必定不会辱没了景兄弟的名声。” 听了李纨的话,加上贾琏也在一边拼命地求情。主要是贾兰,这个孩子一直跪在景恒面前,头也不抬,这么久的时间居然一动也不动,看得出是一个坚毅果敢的孩子。贾琏在一旁道:“恒哥儿,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请帮上一二吧。” 景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罢。”将贾兰扶起来,贾兰跪的太久,双腿都跪麻了。站都站不稳,景恒用手捏住贾兰的腿部穴位,帮他疏通气血。 “兰哥儿,我念在你的母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带你长大。又观你是一个心思坚定的孩子,我再拒绝就显得我没有同情之心。你还没有正式参加科举,也没有通读过四书五经。不了解其中的问道。科举路漫漫,如长夜。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长夜何时能结束,但如果你没有大毅力,那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之中。读书做学问没有投机取巧之说,只有不停地辩经义,识典故,常温习。这样才能理解书中真意,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今日送你一句作为你求学的座右铭,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希望你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现在列一份书单,你先按照书单上的书目,先把第一本读完,你每七日来我府上一趟,我考校你一二,先如此,如何?” “谢过景兄弟。”李纨的声音终于没了刚刚的枯槁,充满欢喜。 “多谢景世叔。”贾兰深深地给景恒行了一礼。 “好了,你先陪着你母亲回去吧,记得按时读书,不可偷懒,一旦我发现你有懈怠之意,那便不会再指点你,望你能谨记今日的志向,去吧。” “我明白的世叔,兰必定会发奋读书,不敢懈怠。”说完,离去,去寻李纨了。 贾兰走到李纨的身边,李纨远远地向景恒施了一礼,对贾兰道:“好好读书,不可懈怠,不要辜负你世叔对你的期待。” 厅内只剩下景恒和贾琏二人,贾琏便差人换了贾蓉来作陪。三人说了几句,贾琏突然道:“不知国子监每年秋闱前的文会邀请恒哥儿你了吗?” “请了,你们叔侄要去吗?我可以带你们一同前往。” “我们去那作甚,”贾琏笑着摇头,“都是国子监的贡生,修习四书五经的才子,我等去那干嘛。这四书五经,我也就记得了个书名,对于科举,也就是七窍通了六窍,去了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景恒也不坚持,三人继续吃酒。正喝到兴头上,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在贾琏的耳边耳语了两句。贾琏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烦人。” 贾琏继续喝着,大概喝了一刻钟之后,寻了个话茬子,对景恒低声道:“恒哥儿,其实我呢,还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二哥只管说。” “你也知道,我呢。管着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店铺,田庄,府内的营收全都归我管理。”这几年,幸亏还算是风调雨顺,田庄的收成不错,不过江南道和京师这几个铺子的生意缺越来越难做。本来靠着田庄,还能勉强度日,不过今年春雨晚了一些,耽误了播种,这田庄的收入少了,府内就有些相形见绌。我呢,就想寻些新门路,想和贵府的北疆商会联手,不知道贤弟能否行个方便?” “我们两家都是亲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况且琏二哥久居京师,相信也是对京师内外了如指掌,对开拓京师的市场也是大有益处。我明日就修书一封,给到负责的掌柜,你呢。派几个得力的掌柜,去趟辽阳府,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合作。” “那可太好了,我敬贤弟一杯”贾琏大喜道。 贾蓉在旁边听着,也有些异动。贾琏早就瞧见了。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角。 贾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世叔,小侄本来并不想开口,怕影响了您与琏二叔的合作。但是,我东府的底细,琏二叔是一清二楚,也是艰难度日。所以只能厚着脸皮说了,东府下也有几家商铺,想着看看能不能与贵府联手,补贴家用。” “恒哥,东府这边,珍哥喜好奢华,敬老爷一心只为得道成仙,早已不问红尘琐事,也是经常入不敷出,还请贤弟一并帮衬一把。” 景恒早就知道这贾家东西两府的情况。都喜好奢华,这西府每日开席的精品佳肴,一道菜便够普通家庭生活一年,许多住在贾府附近的百姓,经常去捡贾府吃剩倒掉的饭菜。只不过西府毕竟有老太太压阵,不敢太过造次。东府,贾敬老爷只想着早日羽化登仙,位列仙班。府内炼丹请香烧符的钱就不少,还好各类布施,钱更是如流水般花出去。贾珍就更不用说了,京师的奇珍异宝,必有他到场,豪掷千金的举动常令人瞠目结舌。而这两位爷可不管营生,只是拼命花钱。一切压力全来到贾蓉的身上。在这东府,节流是万万不能,只能想着开源。可大乾定鼎百年,商业发展非常成熟,哪里还有空子让你钻。 “也罢,这一只也赶,两只也放。这样吧,我修书一封给家母,把你们东西两府一块带上!”景恒豪横地说。 “好啊好啊,那谢过恒哥儿/世叔了”。 三人一直吃到敲了一更天,伍召进来道:“三郎,一更天了,回吧。再晚些碰上巡检的士兵也麻烦。” “好,那二位,我先告辞,咱们有空再聚。” “恒哥儿/世叔慢走!” 景恒在伍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迷迷糊糊的往府内赶去。 贾琏返回屋内,一脸轻松,琏二嫂一看就知道事情办成了。“成了?” “那可不,恒哥儿已经答应,将我们东西两府带上,一起做生意。” “那可是大好事,那我明日去准备准备。” “嗯嗯,去吧。” 琏二嫂双目含情,可谓是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欲邀贾琏共赴巫山云雨。可惜贾琏置之不理,翻身睡去,不久便传来了阵阵呼声。 琏二嫂只能骂声:“该死。”也无可奈可,只能睡去。 第十二章 文会相争把名扬I 下午酉时刚过,景恒就上马出发了,身边跟着张震和雄阔海。今日是李文成和木笙举办文会的日子。如果单单是文斗,那景恒自己上阵就好。就怕这群阴险的读书人不讲文德,动拳脚,来一场武斗。景恒索性把身高最高,嗓门最大的雄阔海带在身边,万一被围住,凭借着雄阔海这铁塔般的身材,加上手中这个三百斤的熟铜棍所带来的威慑力,足以吓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张震自然是在前面带路,骑着马在前面边走边给景恒介绍京师。 大乾王朝建立后,对前朝赵国的都城进行了多方面的修葺,使城市布局更趋合理化。太祖皇帝在京师龙首之地建立的大明宫,使大乾李家王朝统治者能够俯瞰整个京师,占据优越的地理位置。 大乾的京师由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城内百业兴旺,人口超过100万。京师总体上依然是中轴对称的格局,全城以南北方向的朱雀大街作为中轴线,东西两侧整齐排列着数目与面积相等的坊市。街衢与坊里整齐地并排在一起,东西向与南北向大街成网格状交叉。将外郭城进行网格式分区,每个网格就是一个坊市。皇城中的12条大街呈相互交错状,将皇城地区进行网格式分区。由此可见,大乾京师的布局极其整齐,规制严密。 纵横交错的25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东、西两市,一共108个坊市。这108个坊市不仅仅是简单的排列在东西两城。其中蕴含着季节变化和周礼之制。所有坊里全部沿着中轴线整齐对称、均匀分布,是大乾京师特有的布局形式。不要以为,各坊市的只是一个市场一般大小,实际上各坊都可以想象成一个小城。有围墙,有坊门。各坊配有巡检的士兵,打更人,火龙署,一应俱全。坊内只有高官贵族才能把门通向大街,景恒之前拜访贾府,贾府就是坊内的贵族,几乎占据了整一条街。两府虽位置有些前后不一,但是那两对石狮子都是怒目圆睁地盯着街道。 平民百姓只能开内门,即门朝向坊内。高门大户享受着大门朝街的显赫,自然也承担着相应的风险。战乱时,由于高门大户的门朝着街道,会成为乱兵的首要目标。而守卫自己的坊市,也成为了坊内高门的任务。幸而大乾已经承平百年,目前都是在享受荣耀了。 北疆大将军府坐落在平康坊内,是京师内数一数二的大坊,因为距离皇城近,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都选择建在这里。穿过平康坊,走到最南端的启夏门,就到了京师酒楼茶肆,各外域胡商聚集的地方。启厦门的西边有天然湖,名为靖湖。湖边的堤岸上种植着成群的柳树,柳树千丝万缕,与苍松翠柏刚劲挺拔的风格迥然不同。柔中带刚,刚柔相济。堤岸两边,柳丝低垂,婀娜多姿。湖中,柳影摇曳,湖边临风起舞,柳动影随。更有黄菖蒲在其中帮忙点缀,构成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周围酒楼茶肆,不胜枚举,湖中泛舟者数不胜数。是京师居民春日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靖水楼是临近堤岸的酒楼里面最奢华的一座。主楼屹立在湖边的一处高坡上,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靖湖,景色极佳,一向是京师中文人墨客登高饮酒的好去处,每年的国子监文会便选在此处,里面传出不少令人朗朗上口的佳作,也打响了靖水楼的名号。景恒等人还未走近,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不绝于耳的丝竹箜篌之声,从左右两翼的楼阁传出。走到主楼面前,只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更有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走到楼下,自有酒楼小厮来牵马,并有跑堂的过来询问:“公子,敢问是赴哪家的盛宴。” “我们是京师国子监的学生。来赴此次文会。”景恒答道。并递上帖子。 “公子原来是国子监的学生,恕小人眼拙。公子请进,两位壮士这边请。”这靖水楼的规矩还挺多,主仆分离。 “稍等,我等人一下。” “公子请到楼前小阁稍作等候,里面备着小吃茶点,公子在享用时欣赏靖湖美景。” “好。”景恒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京师第一楼,服务态度,酒楼环境,当得起这第一楼的称号。 等了一会,徐文德和林献安联袂而至,两人估计是家在同一个坊市,结伴而来。 三人也不等其他人,一起上了楼。在二楼通报姓名后,有一个引路的小厮走下来,直接把三人引到三楼的阁楼之上。待景恒他们三人赶到时,这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李文成和木笙两人正一块在阁楼四处打着照应。两人今日穿着一身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绣衣袍,腰间束着一条紋锦镶玉带子,挂着秀鱼荷带子。一股风流才子的味道。 见到景恒三人到了,李文成连忙迎了上来,拱手作揖道:“三位大才屈尊前来,使得文会蓬荜生辉,万分感激。”景恒拱手还礼,道:“愚听闻两位同窗为扬我国子监的文风,不辞辛劳的筹划此次文会,便厚着脸皮前来,愿与二位共襄盛会。还请二位贤兄不要嫌弃愚资质愚钝。”傍边的木笙和徐文德林献安三人,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三人都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吐出来。景恒却跟李文成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两人脸皮之厚,嘴皮子之利索,脑回路之一致,实乃罕见。 “景同窗客气,本人字务观,叫我务观就好。” “务观兄客气,叫我慎之就好。务观出自《云列子》的“务外游,不知务内观,想必务观兄是为了提醒自己吾日三省吾身,真不愧是谦谦君子之风,愚弟佩服。” “慎之兄,谦逊了。慎之于始,慎之于终,听闻慎之兄满腹经纶,今日看却依然谦虚谨慎,这才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其他三人实在是听不进了,再听下去,只怕忍不住把这二位给血溅当场,让他们知道何为匹夫之怒。木笙连忙道:“三位请入座吧。”徐友德拉着景恒走开了,三人在仆人的引领下,走到靠窗的位置,欣然坐下。桌子不小,上面摆了一些瓜果点心,旁边的茶碗内放着一些碧螺春茶。见三人落座,边上的小厮用长嘴铜壶把茶叶冲开,再盖上茶盖。 等了一会,陆陆续续的到了不少人。景恒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左右,都是贡生和少数的萌生,找来店家小厮问了一下,原来今年靖水楼掌柜为了扩大文会规模,特意在二楼也设了场地,把国子监的萌生以及不是国子监的文人也请了过来。 接着到来的是国子监的典簿张大人,博士五人,助教三人,还有一些学正。众人纷纷起身,向老师们拱手作揖。出人意料的是来了几位翰林院的老大人。从二楼到三楼阁楼,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不过听完介绍后。景恒发现,都是棋艺馆,国史馆这些清闲的学士。 此时,见所有人基本到齐。李文成敲了敲桌上的小铜钟,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第十三章 文会相争把名扬II 李文成见大家安静下来后,站起身,朗声道:“各位同窗!又是一年秋闱举办在即的日子,春意盎然时,正是国子监举办文会的佳期,我等特邀各位同窗师长前来共襄盛会。此次文会,一是想为各未来的举子扬名,扬我大乾第一学府国子监的风采,扬我莘莘学子的学风,其二:为今年秋闱的学哥们讨个好彩头,所谓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寒窗苦读数年,乡试是科举之路的最艰难的一道关,希望学哥们能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如一往无前破敌的战兵,战无不胜。” 李文成一阵慷慨激昂的演说,让整个文会的气氛热烈起来。李文成顿了顿,道:今日,有幸请了多位名家儒士。有国史馆学士龚老大人,李老大人,棋艺馆的鞠老大人。还有国子监的典簿张大人,教授关老先生,成老先生,助教刘先生,史先生,冯先生,以及其他在大儒,作为今日文会的评判。 李文成环顾四周,发现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番。他发现景恒一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朝他微笑时。他快速地朝景恒那边眨眨眼。又迅速扭脸对着正前方的学子,继续说道:“今日文会主要是为扬名,不设置排名,只求优,良,平。各位意下如何。 ”“好。“”不求名次,是对大家风评的保护,如果有谁的文笔稍逊,这样做能多少照顾一下大家的面子。 “今日只论诗词,不做文章,大家请各自挥毫。题目由龚老大人,李老大人,鞠老大人以及张老大人联合出题,稍后将揭晓。”李文成说完规则后,继续道:“现在请各位先好好吃一顿,饱餐一顿后,我们再以文会友”。 “好。”众人齐声应道。 李文成挥挥手,仆人鱼贯而上。快速的在台上摆好了菜,每桌三荤三素一汤,总计七个菜,讨一个小三元,大三元,殿试夺魁,共计七元之义的好彩头。三荤分别是炒珍珠鸡,水晶肴蹄,腊味合蒸。三素则是糖醋荷藕,鲜蘑菜心,杏仁豆腐。每人再配一份凤尾鱼翅汤。餐后还有佛手金卷,红豆膳粥作为甜品。 因为有诸位大人在,所以大家都食不言,酒楼一片寂静。反倒是楼下二楼不时传来阵阵喧哗,李文成眉头一皱,唤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二楼也变得安静了。 在大家吃饱喝足后,酒楼的伙计围着所有桌子转了一圈。就麻利的把所有餐食收拾好了。待收拾餐食的伙计下去,另一波人立刻摆上了文房四宝,制上新茶,刚刚还是吃饭饮酒的酒楼立马变成墨香肆意的书房。 国子监的刘助教带着几位学正,围在四位出题的老大人身边,窃窃私语这什么。景恒眼尖,看到那位刘助教,正对着国史馆的学士龚老大人攀谈,两人交谈甚欢,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龚老大人对刘助教的态度也如自家子弟一般亲近。 徐友德和林献安也看到了这一幕,知道景恒跟这位刘助教的恩怨,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着景恒。景恒淡定一笑,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好,题目已经出来了。”一位助教大声说道。 “三位老大人,还有国子监的典簿张大人商量后决定,而今是春暖花开日,学子又以江南学子为多,决定以春为题,写江南为主旨,作一首七言律诗,请诸位学子动笔吧。” 众人纷纷动笔,景恒这桌,宋启恒拱手道:“鄙人的诗词也就勉强能哄一哄三岁顽童,这次只是受邀来观摩学习的,就不献丑了。”景恒三人知道他的诗赋不好。 “仁兄谦虚。”景恒三人客气了一句,也不勉强。三人眼神交汇了一下,就按照座椅顺序来写。 林献安挥毫写下,“题柳。垂杨垂柳管芳年,飞絮飞花媚远天。金距斗鸡寒食后,玉娥翻雪暖风前。” 徐友德写下,“题惜春。万缕晨霞染碧空,千重烟树嫩临风。山怀倩影春情暖,水映红妆两相融。” 轮到景恒了,林献安,徐友德,宋启恒都围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提笔。景恒思考了一下,随即下笔。“题春日。阴阴溪曲绿交加,小雨翻萍上浅沙。鹅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 “好啊,好啊。我跟子渊的诗,过于格式,有点为了写春而写春。没有写出春的生机盎然。慎之这首,小溪明净,细雨翻萍,鹅鸭嬉戏,桃花逐水,画面十分鲜明,历历如在目前,令人悠然神往。以鹅鸭“趁桃花”的景象寄自身的感慨,春已去尽,鹅鸭不知,故欢叫追逐,无忧无虑,而人却不同,既知春来,又知春去,落花虽可追,光阴不可回,慎之的惜春之情,溢于言表。妙,太妙了。” 徐友德摇头晃脑,看得情不自禁。初次见面的宋启恒业有些惊讶,看着景恒的诗句,嘴里不停着在反复念叨。不由得关注起年仅十六岁的景恒。 诗文呈交上去后,徐友德和林献安的诗被评为了良,而景恒的倒是被评了个优。不过第一题优秀的诗词有六首,景恒的诗在里面并不显眼。第一题最受称赞的是一位叫萧逸然的贡生,他写的一首:“题暮春。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鞠老大人和李老大人直言这首诗描写暮春的景物,描写花、鸟、叶,衬托出“暮”字,点明题意。抒发了的惜春之情。两两相对,把暮春时节的那种繁盛和热闹的景象生动地表现了出来。龚老大人坐在上首,不停地抚须,脸色止不住的微笑。而萧逸然站在诸位评委的身边,一脸傲气。 李文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蹿到了景恒他们那一桌。他兴致勃勃的看着景恒,道:“慎之兄,你有对手了。那个萧逸然,是江南道余杭府苏家的子弟。苏家诗读传家数百年,其家族历史可追溯到前朝赵。他可已经是举人,还是前些年江南道直隶的乡试解元,貌似中了之后,在家待了几年。决定下场后,国子监祭酒大人直接去余杭请到监内读书,看来是要考明年的状元了。他的恩师,是国史馆的学士,估计这几位,滋滋。” 景恒也知道这号人物,这位一来国子监就盛气凌人,直言国子监的贡生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平日里也是瞧不起北方学子。不仅是这个萧逸然,因为整个大乾最近十年的科举,北方学子的上榜率都低于南方学子,甚至有民间传言,江南道直隶的乡试可称小会试。所有很多南方的学子瞧不上北方的学子。 前段时间,景恒在课堂上当众打脸了刘助教,作出那两首吟风的诗句,萧逸然评价:“风流小技,上不得台面。”现在看来,这个文会,这些老大人过来,是准备给某个人扬名吧。 过了一会,那个助教又喊道:“第二题,题目已经给出,写词两首。有诗云:梨花千点白,春雨几声寒,前头学子多写春雨,几位老大人商议。决定以《蝶恋花》为词牌,一首写春,一手写雨。”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这题目难度也太大了吧。同一个词牌,一个写春,还一个写雨。虽说春雨,但拆开看,一个是季节,一个是风雨,根本搭不上关系。在座的各位,要是能回家冥思苦想三天,还是能作出来的。但是要现在当场写出来,那得是才高八斗,文思泉涌之人才能做到。 题目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愁眉苦脸,互相对视一下,都是连连摇头。 林献安先持笔,站在桌签,冥思了许久。落笔写下,但不多时,又有些气急败坏的撕掉了纸张,然后把位置让给了徐友德。徐友德同样写下第一首词,当写第二首时,写到一半,叹了口气,把纸撕掉了。 终于轮到景恒了,他们二人一脸的紧张。此时他们也品出了味道,这个文会,即是为了扬萧逸然的名,也是为了打压景恒的名声。倒不是什么东篱先生的缘故。很简单,景恒是武将。是的,景恒虽然没有在军方出仕,也没有记录战功。跟他们一样走的是科举渠道。但是他的出身,就带着不可磨灭的烙印。一个武将居然在文人的一亩三分地上公然挑衅,这必定会引起不满,这个萧逸然估计就是推出来打压景恒的了。 景恒站在桌前,想的比两人两人更加长远。大乾这十年的科举,南北之争越演越烈,如果自己代表了北方学子,而萧逸然就代表南方。而东篱先生的同僚好友没有下场,想必是都在密切关注这一场文会的胜负,等时机成熟了再下注吧。这小小的文会,居然牵扯了这么多因素。这不仅是文武之争,还是南北之争了。 看着景恒迟迟不动笔,两人有些急了,但不敢催促。傍边有几个闲人却嬉笑着说道:“景大才子居然也写不出来?” 另一个一唱一和,道:“莫不是只会写写北风怒号,遇到江南烟雨,被迷晕了双眼吧,” “哈哈,苦寒之地的待久了,没感受过春天吧。景大才子,你经历过春天吗?” 景恒动笔了,只见他刚刚写了一行。徐友德眼前一亮。那两个人脸色大变,其中一人匆匆离去。 不一会,有人跑到景恒前几桌处,大声喊道:“萧学子的词写出来了。” 只见平静的酒楼如同沸水一般,喧哗起来。林献安和徐友德两人同时脸色大变。 第十四章 文会相争把名扬III 听到萧逸然作出了词,徐友德暗道一声“不妙!”只听见那人喊道,第一首,《好事近》“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至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化龙蛇,夭矫转空碧。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 “第二首,《昭君怨》午梦扁花底,满西湖烟。急打篷声,梦初惊。却是池荷跳,散了真珠还聚。聚作银窝,泻清波。” 两首词引得众人一片叫好,鼓掌的,喝彩的,似乎有人起哄。总之,阁楼内人声鼎沸,沸反盈天。 林献文忍不住骂了句“该死”。作诗词最忌讳被打断思路,思路一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找回来。特别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竞争对手的诗词已经做出来了。只见景恒放下笔来,站在那似乎呆愣住了 看在眼里的两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另一个说闲话的人不由得大喜。景恒发了一会呆,突然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对着徐友德笑道:“这个萧逸然,倒是会取巧。写了相同音律的变体。不过变体总归是变体,不是正牌的《蝶恋花》,服不了众。” 徐友德听了不禁翻了一个白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是不是变体词牌,如果是,那说明是一类。勉强算的上是《蝶恋花》的一种,就算不是,人家的恩师都坐在那边,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你景恒上去说,不对。他恩师在这个场内是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他否定你,你又如何辩解。除非写出两首完美的《蝶恋花》?徐友德不禁有些后悔拉着景恒一起前来了,不过景恒不来也一样,来了当场羞辱,不来说你是被吓破了胆,总之就是要打压你。 景恒重新抓起笔,旁边那个人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不过他也是读书人,知道思路被打断之后,过了这么久,不可能这么快想出来。看见景恒把原来那张纸撕掉后,更是心中大定。正准备离开,找人领赏赐时。 发现景恒换了一张纸后,笔又动了。只见他展纸挥毫,笔走蛟龙。直画如剑,曲笔似藤。不一会,两首词跃然纸上。 林献安性子着急,墨迹未干就已经拿起纸上,扯着嗓子大喊:“国子监贡生景慎之的词也出来了!”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一下子就盖过了楼里面的喧哗,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焦过来。 “《蝶恋花·春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或许是读词的声音吼的太大,又或许是心情澎湃激动,林献安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但他还是声嘶力竭的大声诵读。 “第二首,《蝶恋花·雨》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林献安读完了全诗,全身被汗水浸湿,声音已经嘶哑,发不出一点声响。 阁楼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回味着这两首词。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人喝道:“好词!好词啊!”有一个念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紧接着,两人,三人,四人,直到整个阁楼内全部人都在诵读景恒的诗句。大家都是各府道拔尖的读书人,自然是记忆力超群,这两首词,如何记不住。 读到这最后一句“多情总被无情恼”这那心头间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激的人心里痒痒的,总想把这句话不停的诵读。就算前面记不住,这句也足以流传千古。阁楼处的读书人诵读声音之大,不仅让靖水楼主楼鸦雀无声,更是让两翼的阁楼也同时停止了丝竹箜篌的弹唱。就连附近热闹的街道,在此时也寂静起来,人人站在原地,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从靖水楼三楼阁楼传出的诵词声。 三楼的学子继续诵读,当读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时候,声音最大。诵完后,寂静数息,随即,叫好声,鼓掌声,声声不息。声音从三楼传至二楼,大堂,朝着左右两翼阁楼席卷而去。 景恒将写的两首词一卷,一脸坏笑地走到几位评委跟前。对着龚、鞠、龚三位老大人和国子监的典簿张大人拱手作揖道:“三位老大人,典簿大人,诸位老先生和助教先生。”又转向萧逸然,“还有萧学哥。愚受务观兄和木笙同窗相邀,参加此次文会。众所周知,北疆天寒地冻,愚没有经历过春天,也不曾感悟过春天,但侥幸在京师待了一段时间,并且从萧学哥的两首词中感悟到春天的韵味,得到一丝灵感,才作下这两首词。俗话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学生今天偶得两首春词,正急着回去抄录,递给恩师,请恩师帮忙斧正,学生也想再感知一下春天。学生请先行告退。” 又朝着李文成和木笙行礼,对着国子监的众学子道:“诸位同窗,文会尚未结束,还请各位多多辛劳,再出佳作。景某肚中墨水已经掏空,先行离去,还请各位见谅。” 林献安和徐友德,听完差点笑出声。景恒这两首词一出,估计满京师都在传诵,谁还记得萧逸然的那两首,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做好的词。就算文会的各位老大人给了萧逸然一百个优又如何,这两首词已经的影响力已经不是那几位老大人所能控制的了。 李文成也朝着景恒一笑,这个景恒,可真够坏的。你做了这两首词出来,还请其他人再出佳作,你走了,这个文会如今还开个什么劲。景恒景慎之,是个妙人。 景恒说完,施施然地离开了。林献安和徐友德也随即跟诸位先生、大人行礼,追着景恒走了。三人离开启夏门附近,骑在马上的景恒突然放声大笑。傍边马车上的两人不解,道:“慎之笑什么?” “我在笑,某些人自作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想着不说最后那些酸话,可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 “你可真不愧是东篱先生的弟子,当真吃不了一点亏。” 次日 景恒一进到国子监,还没来得及跟蜂拥而至的同窗打招呼,掌管纪律的监丞就走了过来。监丞到来,众人立刻规矩了许多,监丞道;‘景学子,祭酒大人找你,你随我来。’说完,领着景恒去了祭酒的公房。 李守正笑眯眯的看着景恒,道:“那两首词呢?” 景恒从怀中拿出昨晚写的词,李守正小心翼翼的接过,铺在书桌前,缓缓打开,仔细地读着每一个字。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景学子,何为多情,又为何无情。” “回大人,还请大人不要见笑。学生初到京师,偶遇一位姑娘,面如银盘,明眸皓齿。虽知天涯何处无芳草,但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一直让学生辗转反侧。于是在昨日,学生心想,这位姑娘是否知道今日的文会,便写下文章,以探姑娘的心意。” “呵呵,想不到景学子还是个痴情之人。少年慕少艾乃是天地正理,人伦正道。不必羞愧。” “谢过大人,这份多情还有另一层含义。”“你说。” “大人,我出身北疆大将军府,虽自幼走的是读书科举的路子,但京师的所有人都把我是归为武将。据学生观察,京师的文武对立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并且,现在已经不止是文武对立,更是有南北对立的倾向。国朝虽是发于北疆,但经宣帝南迁至江南道的京师已有百年,南方自古文风兴盛,诗词歌赋层出不穷。近十年来,北方学子的乡试录取仅为百中取十五,到了会试更是低至百中取十甚至在甘露八年的时候,会试上榜的学子中竟无一位北方学子。我本多情意,奈何总是自相思。大人,前朝毁于重文轻武,我不想看着悲剧再次发生,所以才写下这首词。” 李守正沉默良久,道:“景学子,想改变时局,又谈何容易,你看得出来,吏部和礼部的大人看不出来,丞相难道看不出来?只是位高而权重,害怕牵一发而动全身罢了。你可知,京师每一位上朝会的官员身后,交织缠绕着多少关系,你想改,谈何容易。你难道想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吗?” 景恒听完后,静坐片刻,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一句诗后,站起来,道:“学生心知此事难行,但只是一味惧怕即将到来的风雨而畏畏缩缩的蜷缩在屋檐之下,不是我景恒的风格。景恒出身武将世家,虽走的科举,但自幼习武,上阵杀敌,冲阵斩将,当仁不让。自是不会畏惧这些风雨,便是风雨交加又如何。一蓑烟雨任平生,待归去时,也无风雨也无晴!” 李守正看了一眼景恒写的诗,赞许道:“如此豪气,如此文武双全的少年郎,陶东篱这个老阴货的眼光可真是毒辣,把你送来京师,真的是羡煞我们这些老家伙啊。” 说完,李守正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厚厚的一叠书。“这是我二十年收集的大乾数位名臣大家的策论文章,你拿回去好好研读,今年秋闱,不管出题还是批改,都少不了这些人。” 景恒大喜,小心接过来后,放在一边。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到手,向李守正行了大礼。“学生谢过祭酒大人赠书。” “你去吧。”李守正挥挥手,待景恒离开后。李守正看了那句诗,笑了,“陶老叟,吾一生与你斗了半辈子,自认不相上下,但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差你许多。”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会须决起凌云志,高抟九万扶摇风。”字迹雄奇,笔酣墨饱,入木三分。 第十五章 王夫人率众访薛府 在国子监文会结束的第二天。景恒的名字随着这两首诗词,悄然风靡了京师。从待字闺中的少女,到嫁为人妇的小妇人。无不对那句多情总被无情恼绕到了心里头的痒处,爱极了这首诗的她们给景恒取了个外号。“多情公子”。而男子,则对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浪漫,爱不释手。一时间,京师下雨时,竟无一人打伞,披着蓑衣穿行在京师各坊,模仿心目中侠客的形象,也成了京师的一道风景线。当然,最爱这两首词的,还属楼坊唱曲和画舫的伶人小姐姐们。 词本身就是非常容易编成曲目,这两首词,早就被多才多艺的小姐姐们编成曲子。会唱这两首曲子的人,自然是得到了众多观众的追捧,收获颇丰,她们都在期待着景恒的下一篇大作。 贾府西府的王夫人本想带着探春和黛玉等人一起去探望薛姨妈,但因琏二嫂的劝说,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夫人想的是,如果薛宝钗合自己的眼,自己便可以趁此机会让宝玉多瞧瞧,两人看对眼,成了。自己跟薛姨妈亲上加亲更好。不把黛玉带着,怕她坏事。琏二嫂的想法更简单,她想把薛宝钗说给景恒,带这么多人会影响她的发挥。两人各怀心思,却又一拍即合、 最终,王夫人只带着琏二嫂,由贾琏和贾宝玉相陪,去薛府探望。到了薛府。此处的薛府,是薛家在京师置办的别院,跟在金陵的正宅不能比,更别提跟贾府的东西两府相比了。 薛潘早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在门口寒叙几句后,薛潘把一行人引进们去。到了院内,自有丫鬟婆子领着王夫人几人去往内院。宝玉理所当然地跟着王夫人进内院,按理说,贾宝玉是外男,是不能进内院,必须等王夫人面见完薛姨妈后,两位长辈带出来,才能与薛宝钗相见。但是贾宝玉在贾府胭脂圈里混的时间太久,贾府等人已经忘记了这些礼数,随行的其他人自然没有出言反对。薛潘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从小极为宠爱自己的妹妹,知道妹妹闺名的重要性。立马拉住贾宝玉,“宝哥儿,哪里去,咱哥几个聊聊。”说完硬是拉着贾宝玉,不让他进内院。贾宝玉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王夫人一行朝内院走去。 贾琏则听说景恒拜访过薛家,想跟薛潘套套话,拉着薛潘闲聊。混迹京城三教九流的琏二爷那啥好玩逗趣的不知道,哄的薛潘想立刻跟琏二哥出门玩耍。自是什么都告诉他了。 穿过一道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走个数十步,也就到了后院。薛姨妈带着薛宝钗站在院门口,早早的等待着了。 王夫人第一眼就看到了薛姨妈,比记忆中要憔悴许多,但身形还是跟之前一样。穿着一身半新的菊纹上裳,下搭配百褶如意月裙,披着一条蓝色的轻纱外衣。王夫人不禁想起两人未出嫁时,在王家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点点滴滴,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中打不住,泪水不停的落下了。 对面的薛姨妈看见自己的姐姐,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两人抱在一起,口中喊着姐姐妹妹痛哭起来。王夫人身边的琏二嫂,看了一下站在薛姨妈身边的薛宝钗。瞧着宝钗面如银盆,一对水汪汪的杏眼如一潭湖水,深不见底。今日宝钗梳了堕马髻,簪了两朵铜钱大的淡粉的绢花,没有用什么珠翠,耳坠用了温润的珍珠,衬得她脸蛋柔和秀美。穿着水碧色挑线裙子,月牙白璎珞纹缎袄,显得素雅又大方。站在其母亲的身边,温柔镇静,蕙质兰心。 “可是宝钗妹妹?”琏二嫂拉着宝钗的手,“往日听得二太太聊起姨妈家有一位瑶池仙女,我还不信,今日才知道,这话本里的仙女长得什么样。” “见过琏二嫂。”薛宝钗行了一礼,也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位锦衣绣袄,风情万种的舅表姐。 等到王夫人和薛姨妈冷静下来,琏二嫂和薛宝钗各自给王夫人和薛姨妈见礼。薛姨妈挽着琏二嫂的手,王夫人挽着薛宝钗,一行人走进屋内。 “自从接到妹妹的书信,知道妹夫的事后。我和凤丫头是一直担心你们在金陵没人帮助照顾,是日日盼,夜夜想,终于是把妹妹你们一家给盼来了。” “接到姐姐的信件,我跟大姐儿商量了一下,觉得是应该听从姐姐的建议。就把金陵的生意跟各铺子的掌柜交代处理了一下,带着潘儿,收拾东西,雇了马车,走京师道的驿站车队,一路辗转,得菩萨保佑,总算平安到达京师。”薛姨妈双手合十的说道。 “是啊,到了京师就好了。有什么事情,都能照应。妹妹之前来信说的薛家在金陵往江南西道的商船跟当地漕帮起了冲突,货物走不通。我家老爷拜访了几位同僚,辗转打听了金陵的转运使,让他出面调停,相信不久就能解决。” “谢过姐姐和姐夫了。多劳你们为我们的事情费心费力,到处托人打听。老爷刚刚走,金陵许多平日里跟薛家交好的货商,漕运,马行车队,官府,都对我们变了一个态度,有姐姐和姐夫相助,那真的是解了我们不少的燃眉之急。”薛姨妈顿了顿,“不过那个漕运的事情,恒哥儿已经托人帮我们解决了。” “恒哥儿?”王夫人显得有些诧异,是“北疆大将军府的景恒恒哥儿?” “对的,就是他。我们在京师官道上出了意外,幸亏恒哥儿出手相助,到京师后,恒哥儿来薛府拜访,我就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恒哥儿说他会找江南漕运总督林琦,让他去跟漕帮的人调解一下,又去信去南疆的平洲大营,请平洲大营派两队战兵护卫两趟商船,打上南疆的旗号,这样在这江南水道上,就再没有水匪和漕帮敢来挑衅薛家商船。” 王夫人听到江南漕运总督和南疆的平洲大营,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继续笑道;“有了恒哥儿的帮忙,也能震慑一下那些金陵的魑魅魍魉,妹妹当可放心了,我跟老爷也能少忧愁几分。” 琏二嫂最知道这位娘家姑母的性子,笑着接话道:“太太,姨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在漕运总督和南疆大营的战兵的威慑下,不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麻烦。” 薛宝钗也在一旁微笑道:“恒哥儿也只是熟知地方的武将,军方的人,他只是大将军府的三公子,没有出仕也没有积累军功,全是靠着景大将军的面子。但是在这京师中,还是万万不行。所以还要倚仗姨妈和姨父,还有琏二嫂子和琏二哥,多多关照。你们在京师人脉广。平日来往的都是高官勋爵,王公贵族,姨丈在京师,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什么事情难得倒吗?” 宝钗这一番话,说的王夫人是心花怒放,“我的钗姐儿,我跟你母亲是亲姐妹,自然是全心全意。想不到我们的钗姐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该有十三岁了吧。” “刚刚过了十三岁生辰。” “嗯,比我家宝玉大了一岁余几个月。” 琏二嫂听了薛宝钗的话,内心不禁对她高看了几分。心里想着,要是能把薛宝钗保媒给景恒,绝对是良配。景恒是大儒东篱先生的弟子,昨日在文会又出尽风头,才华横溢,虽说现在只是一个秀才,未来中进士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吗。而且看着景恒精通人情世故,又能左右逢源,还是进士出身,还有景府在后面支持。想必比萌荫授官的二老爷在仕途上走得更为顺畅。景恒是景府幼子,看来也是深得府内将军和太太、老夫人,哥姐的疼爱。一旦分家自立门户,那分到的东西绝对不少。要是有薛宝钗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帮他打理家业,那这家业指不定多么兴旺。那到时候自己是立大功的功臣,那他景恒能少得了自己的好处?” 琏二嫂想的正美的时候,王夫人最后的一句话,吓得她一个激灵,打断了她的美好畅想。赶紧把话题岔开,“老太太听到姨妈家来了,每日跟我们念叨着,要我们请你们过去。老太太最喜欢热闹,最爱亲戚间的走动。这不,我跟太太出门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吩咐我,一定要请姨妈一家到贾府做客,您不来,老太太回去估计要拿拐棍抽打我了。” 琏二嫂说的有趣,大家都笑了。薛姨妈道:“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过现在京师的生意还需要时间打点,宅子也要归置,待下个月,四月。我带着潘儿,宝钗去府上,给老太太磕头请安。再让他们表哥表妹们见见面。要是在外面遇见了,不认识,可是要闹笑话的。” “妹妹说的有道理,现在离四月也没有几日。你到时带着潘哥儿,钗姐儿过来。凤儿,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姨妈一家。” “太太放心,绝对不敢怠慢了姨妈一家。” 几人一直说着话,在薛府用了午饭后,王夫人一行才打道回府。 王夫人的马车上,宝玉的头枕在王夫人的腿上,问道:“母亲,我刚刚听琏二嫂说,这宝姐姐,真的如瑶池仙女一般漂亮吗?”王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宝玉的脑袋,“过不了几日,到四月时,你薛姨妈就带着潘哥儿,钗姐儿到府上,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贾宝玉听后,侧了个身子,胡思乱想起来。王夫人摸着宝玉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三个在外厅,闲聊什么,聊的这么久。我都看不见你,想让你给姨妈请安都找不到人。你要是跟着我,今天就能见到钗姐儿了。” “我跟琏二哥还有潘哥儿聊天呢。听潘哥儿说,那日恒哥儿来访后。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闲杂人等。一会是什么内务府的瓷器署,一会是衣料署,一会是茶叶,人多得很,烦人。” 王夫人一听,都是宫内的内务府的,不由得专注起来。 “儿子,具体想想,都有哪些人,告诉为娘。” “母亲,都是些商贾之事,来访的都是阉人,都是些污秽下作的事。听了怕污了母亲的耳朵。” “宝玉,这些都是内务府的人。跟宫里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姐姐进宫两年了,要是能从这些宦官里面寻到些门路,也能早日得宠,少些磋磨。” 贾宝玉自幼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进宫的大姐元春,两人感情极好。听到母亲这么说,为了姐姐,当即不管什么污秽,肮脏,坐起来,仔细回忆起来。 第十六章 国子监巧化风云I “母亲,你让我想想。潘哥儿跟琏二哥聊铺子事情的时候,没避着我。来访薛家的有户部的左侍郎手下的吏官,内务府的右司库內侍,有瓷器署,衣料署,茶叶署的采办內侍。都派人来吊唁姨丈,还说尽快打理生意,马上要采办了,对了,娘,还有一位内府局內侍吴內侍,派了他的侄子给姨丈吊唁。此人在家里待的最久,姨妈和管家跟在谈得也最久,最后,让潘哥儿和管家送到府门外。” 听到这,原本倚靠着马车的王夫人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内府局吴內侍,宝玉你听清楚了吗?确定是他的侄子来访吗?” “我听得准确,母亲,这个內侍很重要吗?” “我的儿,这个内府局是掌管皇宫中采纳事务的,还负责宫内的灯烛、浴汤、宫内摆设的,是內侍省六局之一。仅在监事、少监二人之下。也是内相之一啊。” “那母亲为何不赶紧去信给姨妈,跟吴內侍联系一下,帮着大姐儿说几句好话,让大姐儿少受些苦难。” “我的儿,那有这样简单的事,不能着急,省得心急坏事。你莫担心,母亲自有计策。” “母亲,既然找到了门路,就赶紧帮大姐儿脱离那磋磨苦难的地方。”宝玉不依,脑袋在王夫人怀里选择,撒娇。 “唉哟哟,我的儿。先停停,大姐儿也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不着急心疼,只不过这个关系我们贾府的荣华富贵和你的前程,我必须的仔细处理,出不得半分差错。” 贾宝玉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捱风缉缝的事情,只是涉及到最亲近的大姐,他才忍着不适,上心了一些。听到母亲会亲自处理,没多久就抛到脑后。幻想着四月跟瑶池仙子宝钗相见的日子。与如璀璨琉璃般的姐姐妹妹一块玩耍,跟处理那些满是污秽的人情世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时间进入四月,京师正式的进入了夏季。尤其是万里无云的日子,太阳炙烤着大地,街边的商贩纷纷推出了夏日消暑的饮品,京伊令也下令每日正午,各商铺需要将两桶水,倒到商铺门前的街道上,以此降温。 坐在国子监的课堂中,酷热难耐。国子监特意在南堂附近修建了人工湖,在湖边栽种了松树,湖和松树成为了学子们的“救命稻草”。这些树据说是先帝时期栽种的,距今已有近百年时间,足有碗口粗,满树的松叶,绿得让人心旷神怡,活像一把张开的绿绒大伞,风一吹,轻轻摇动。学子们都喜欢坐在树下,从湖面吹来的凉风,能驱散所有的热气,感受到凉意。 国子监的学子都喜欢在下课后来树下乘凉攀谈,树下的空间成为了学子们的活动集会地。不知从何时起,有位学子在树下摆下棋盘和画架,召好友进行对弈和吟诗作画。下棋作画,是不少读书人的爱好。棋盘只摆上不到一日,便有其他的学子有样学样的摆下,把大树底下都占满了,更有富豪的学子,拿出彩头,连续赢得三人即可获得一份老枫堂的绿豆冰沙。 老枫堂的绿豆冰沙是京城老字号,全京城有名的。 老枫堂用上好的淮南道绿豆,放在冰凉的山泉水中浸泡一个时辰,再用手挤到豆皮,仅留豆仁,再把豆仁和山泉水一起放入砂锅中用文火煮上两个时辰,砂锅也是讲究,据说这口砂锅是第一代掌柜用来熬制绿豆的,已经使用了六十年,常年烹煮绿豆,锅内一股浓浓的豆香,煮出的绿豆有一股别家没有的风味。煮好的绿豆加入岭南道用甘蔗制作的冰糖,搅拌均匀将冰糖化开后,放置阴凉处,然后将绿豆冰镇在冰窖处。售卖时,加入用山泉水制作的冰块,将冰块磨碎,混在绿豆汤中,一口冰镇绿豆,一口碎冰,凉入心扉,仿佛全身用山泉水洗礼一番。实乃酷暑中最享受的一件美事。 售价九百文一碗,不议价,供不应求。 这老枫堂的绿豆冰沙是富贵人家消暑解渴的不二之选,普通人家很难尝上一次,所以,有这个作为彩头,学子们纷纷下场,开始厮杀,围观的学子也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慎之兄,你来不来一盘?”有眼尖的发现了景恒,对着景恒问道。 “对呀,慎之兄是我们国子监的大才,一手诗词名声传遍大乾,经史典故皆是一流,经常是学院榜首,下棋应该也是国手的水平,这不来一手。” 人都是这样,只要有人开头,后面的都爱起哄。见有人相邀景恒,爱热闹的都纷纷附和,后面竟异口同声的要求景恒下场。 景恒在国子监学习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在每月的学考中,都拿到优,加上在靖水楼的文会,他的名声早已遐迩闻名,成了国子监的风云人物。 景恒站在场外,听见这些声音。他身边同院的好友徐友德和林献安不禁脸色微变。这景恒的棋艺,不能成为国手了,称为圣手也不为过。当然,是反向圣手。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厮晚上抱着棋盘找自己,死皮赖脸的要自己让他,从让一子到九子,自己还能轻松的把他的大龙屠杀。 还特别爱下,你只要不能让他九子还能赢他,这厮就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真是臭棋篓子中的臭棋篓子,一被他逮住,你起码得跟他来个十盘不可。自己和林献安已经避他如蛇蝎,景恒却还以各种理由叫他们下棋。 果然,景恒一听,有人主动叫他下棋,徐友德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只听景恒喊道:“好!我来下”徐友德扶额,走到那个学子面前说:“同窗,下棋乃是陶冶情操的雅事,你何必跟他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那个学子一听,自己那一身文人风骨都忍不了了,自己好歹钻研棋艺数年,也算个中高手,道:“多谢同窗关心,本人不惧输赢,权当增长技艺。”“好吧好吧,到时你就知道后悔没听我的劝了。” 景恒一听,也赶紧坐下,好家伙,好不容易找到的,别被徐友德这厮吓跑了。景恒执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正中间,道:“我一字定乾坤!” 对手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犹豫了一会在东北角落下一字。景恒根本不思考,立刻落子,对方则冥思苦想,才敢落下一字。景恒别的不说,气势上一直稳居上风。 听闻景恒在树下与人对弈,学子们纷纷赶来,把包围圈更是扩大了几圈。大家都想瞻仰一下这位国子监风云人物的棋艺。 只下了不过二十手,有棋力的学子就看出,景恒的相形见绌,三十手时,景恒的大龙被对方屠杀,已经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景恒说道:“我认输了,再来!”对方看着景恒,咳嗽了几下道:“慎之兄,你的棋艺不精啊”景恒哈哈笑道:“还行,主要是你没让子,来来来,先让我一个再来试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其他人反应再慢的也知道景恒就是一极品臭棋篓子。对方道:“那你刚刚下棋如此气势汹汹?”景恒不以为然,“下棋嘛,兴趣爱好,输棋不输阵” 有几个学子道:“想不到我们的景大学子是个臭棋篓子,哈哈哈哈”。景恒不以为然,道:“除了不会下棋,这抚琴,作画我也是一窍不通,人无完人嘛。来来来,别扯远了,你让我一子,再来。” 周围的学子对景恒仿佛突然生出了亲近感,对呀。学考第一,诗词名扬天下的景恒也就一个臭棋篓子。下棋还得找人让子。不过也对,也是要是样样精通,那应该是神仙,不是凡夫俗子了。 可还有些好事的道:“琴棋书画,是文人雅士所必备的才能,景学子四缺三,应该说不过吧。” 景恒看了一眼他,平心静气的说道:“琴棋书画,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妙方。我出于军将世家,从小还需练武,时间只够用来学习四书五经。不过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勉强及格。” 同院的徐友德和林献安差点笑出声来,不愧是当年怒骂先帝的东篱先生座下弟子,这套绵里藏针可谓是恰到好处,能把人梗死。虽说是不擅长棋艺和作画抚琴,但是人家书法好。书法才能在科举中加分,你总不能考试的时候跟考官下棋吧。景恒四书五经基础极其扎实,书法更是自成一派,连学院的夫子都来与其交流。 比诗词,景恒在课堂上和文会上作的诗词,在场的众人拍马都赶不上,比写文章策论,又不是没看过景恒的文章,也是水平很高。自愧不如。 至于射和御。你敢跟出身军府的景恒比射箭和御马?他十二岁就已经披坚执锐上阵杀敌了,自己怕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把。数,就算景恒真的一窍不通,差劲,但是大家基本都是一个水平线。大家都在数这个方面摆烂,一群烂泥好意思比划吗? 第十七章 国子监巧化风云II 景恒的话一出,连坐在景恒对面的学子,都有些羞愧。道:“景学子说的极是,我们进入国子监本应该发奋读书,时间都应该用在读四书五经,研典史经义,习文章策论,不应该只沉迷自己的嗜好,忘记了学业。 “哪里,哪里。大儒司马光传曾写道:”司马温公幼时,患记问不若人,群居讲习,众兄弟既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绝编,迨能倍诵乃止。用力多者收功远,其所精诵,乃终身不忘也。“只有对自己高要求,保持谦逊,克服心中的种种欲望,才能精益求精的读书治学。” “慎之兄说的极是!不愧是国子监第一才子。” “各位同窗过誉了,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嘿嘿。” 国子监内的一处院子内,萧逸然听着一个江南的学子的禀报,脸色阴森可怖,抓着椅子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不停的深呼吸。同院的侯居文挥挥手,让那个瑟瑟发抖,报信的学子赶紧退下。转过头对着萧逸然说道:“萧兄,山水有相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逞一时之气。” 萧逸然听到了,泄了一口气。全身舒缓下来,不复刚刚紧绷的状态。道:“我不甘心啊,我好不容易从某位大人那知道景慎之的弱点,这才设了一个局,想当众落他的面子,谁知道他这么轻易的化解,还得到一个劝人上进,人无完人的形象,反倒是跟那些乌合之众拉近了距离,下次再找机会抹黑他,难了。” “运气?人不可能一直好运。景慎之这个人看似光明磊落,没有弱点。但是我就不相信,一个人没有软肋。我查了一下,景恒貌似跟金陵薛家关系有些亲近,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侯居文皱着眉头说道。 但当他看到萧逸然还在不甘心,劝道:“萧兄,诗词所带来的名字,能持续多久?景恒今年秋闱就要下场,如果他侥幸得中,那他明年就是我们竞争对手。你是江南道的头名,在会试打败他,将他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不是更好?” “可是,朝中的那些老大人一直在。” “萧兄,你可别忘记,这景恒后面站着的可是北疆大将军府,可是凶狠的北疆狼骑。景家就出了一个读书的苗子,做的太过分,真的把北疆惹怒了,那些老大人会帮你承担北疆的怒火吗?到时候,你不就是只替罪羊罢了。” 侯居文德这一番话,点醒了萧逸然。他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忽略了景恒的身份,想到其身后的庞然大物,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在这炎热的四月天竟感受到一丝凉意。” “多谢侯兄提醒,我确实是着相了。” “萧兄明白就好。” 国子监散学后,景恒回到了北疆大将军府,刚进府,张伯便跟景恒道:“贾府东府的贾兰伴着一位叫秦钟的少年来府,他们在厅堂候着。” 景恒走到厅堂,贾兰恭敬地给景恒行礼。:“贾兰见过世叔。” “秦钟秦鲸卿见过世叔。”旁边那个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却有些怯怯羞羞的女儿之态的少年道。 “嗯。”景恒应道。“兰哥儿,这位是?” “鲸卿是东府可卿婶子的弟弟,一直仰慕世叔,便跟着我一起来拜访世叔。” 景恒看了一眼,道,“不忙,我先考校你的功课。” 景恒先让贾兰背了一段《论语》,贾兰背的非常出色,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景恒满意地点点头,道:“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这句何解?” “回世叔,我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夫子认为,与其选择公候贵族出身的官员,更应该选择出身乡野,学习后的人。” “意思解释的差不多,那为何夫子要这么认为?” 贾兰想不出来,景恒知道这个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太难了,景恒也不为难他。 道:“兰哥儿,想不出来很正常,你还小。我这么问你是希望,读书,不仅是要背熟,理解表面的意思,还要尝试去思考背后的真意,这样,才是把书读透。夫子这么说的原因是,这些出身于下层的人,虽然面临着困难的生活和艰苦的条件,却能坚持修身养性、学习礼仪,足见其志向远大、情操高洁,有着救世济民的情怀。如果有机会当政,他们必然能够用心实践礼乐、教化民众。出身达官显贵的后进者,由于祖先的庇护,能够轻易取得高官厚禄。因为不经奋斗就可以如愿以偿,他们就没有努力学习各种知识或者认真修养品德博取声望的动力。之所以学习礼乐,也往往是处于入仕以后任职和社交的需要。故而,他们对礼乐的了解多半只触及皮毛,缺乏真正的礼乐精神;言谈举止等个人修养,也非出于本心,自然流于肤浅。” 秦钟看着景恒深入浅出的讲解,贾兰一脸受教的表情。想起贾兰在族学考试中,从中下游一举拿下头名。他对经史典义的理解,让族学的贾代儒先生都赞不绝口。自己私下问了一下,得知贾兰每七日就到景恒这,景恒为他答疑解惑,抽查功课。刚刚听了景恒的讲解,比族学的贾代儒先生一味的背诵更能让人懂得书中真意。 考校完贾兰的功课后,景恒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秦钟的身上。“不知鲸卿来府,寻我何事?” 秦钟给景恒行了一礼,弯腰递上一封书信,“这封信是我父亲让我转交给世叔的,请世叔过目。” 景恒接过书信,打开看后,发现是国子监祭酒李守正大人写的。信上说,秦钟的父亲秦业是他的好友,之前听闻景恒教导贾兰,成绩斐然,想让景恒也指点一下秦钟。李守正念在秦钟是秦业的独子,故此请景恒看在他的面子上,指点一下秦钟。 景恒读完,对秦钟道:“鲸卿,我收到了李大人的信,李大人对我有恩,我会跟对贾兰一样对你。你也跟贾兰一样,每七日来府上寻我,我考校指点你,一旦我发现你有任何懈怠之意,我便不再管你,可好?” 秦钟一听,立即朝景恒跪下,:“世叔放心,我必会用功读书,听世叔的吩咐,如有懈怠之意,我父亲和姐姐必不会轻饶我,请世叔放心。” 景恒让秦钟起来,让两人坐下。道:“鲸卿,这个月开始,你学着兰哥儿。每日早起后,绕着院子跑三圈,每日必须跑完,我下个月会检查。” 秦钟不解道:“世叔这是何意?” “这是强身健体,科举考试时,每人一间号房。进去就落锁,不到时辰,起火了也不能打开。里面解决所有的吃喝拉撒睡,夏日炎热,冬季寒冷,更别提冬雨和秋寒。一考两日,多少人连考试都坚持不下来。考完大病一场,丢了性命的人不胜枚举。没有强健的身子,如何应对残酷的科考。” 秦钟听了不停地点头,怪不得看贾兰的身子情况越来越好。景世叔果然是名师子弟,对科考都有一套准备,让人佩服。 景恒又指点了一下秦钟,便让他随着贾兰回去了。 景恒坐在书房,不一会,常玉春进来禀报,“三郎,抓住两个盯梢的,这两个跟了薛家大姐儿两天,刚刚敲开了嘴巴,是京师临江侯府的侯居文。” 景恒的眉头紧皱,他坐在桌前,沉默了一会道:“我低调来京城,一直跟人客客气气,不想生事,却不想被人当成软柿子一般,想捏就捏。一个小小的临江侯都敢在我的脸上动土。去,把这两个人的四肢断了,扔到临江侯的床上。” “是。” 半夜,临江侯府内传来一声怒吼,家丁和护卫赶到临江侯侯知离的房内,发现侯爷的床上被人扔了两个浑身是血,被打断四肢的人,嘴上被塞了麻布。临江侯示意手下把麻布解开,那人口齿不清的道;‘大大公子,都是大公子吩咐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临江侯听了,阴沉着脸,吩咐管家道:“今夜目睹此事的丫鬟,下人,全部处死。这两个,拉出去喂狗。做完之后,把大公子叫来。”“是,侯爷。” 不一会,侯居文赶到,侯知离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侯居文一脸惊恐,把他这几日的事情全招了。 第二天,临江侯府宣称的侯府大公子半夜得了失心疯,被遣送回湖州老家。临江侯侯爷专程备下厚礼,拜访了北疆大将军府。拜访后不久,临江侯府便把在京师中的商铺,贱卖给了薛家。 第十八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 薛府 薛宝钗在打理账目的时候,发现薛家在京师商业热闹之地,用低价购得了许多商铺,唤来管家。“这些商铺,为何贱卖给我们薛府,对方是临江侯,跟薛家比,颇有权势。临江侯府看起来并不缺钱。 ”回大姑娘,这些都是临江侯府的管事主动找上门,央求我们购买,甚至不想立契书,想直接白送。老朽跟随老爷行走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事事无常必有妖,后面如何。” “老朽当时也是这么想,先口回绝了。但是那个管事一定拉着我,说一定要给我们,还带来了官府的文书,当着面立了转移文书,盖了印记。老朽看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便签了字。” “嗯,虽然确实有些蹊跷之初,但是临江侯府也不是目前我们可以招惹的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后面人家反悔,大不了再还给他们便是。先这样吧,后面再看看。管家先下去吧。” “好的,大姑娘。” 薛宝钗用手轻托香腮,也想不明白,她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便不想了。继续翻看账目。 贾宝玉千思万想,终于等到了薛姨妈一行来访的消息。这天,贾宝玉早早地起了床,在丫鬟袭人的服侍下,沐浴洗漱完毕,坐在房中,由着袭人和秋纹等人给他穿衣打扮。 过了一会,贾宝玉还在涂脂抹粉时,听得奶妈李嬷嬷的儿子李贵跑来禀告称,薛姨妈一行人已经到了荣国府,正领着朝荣禧堂那边去了。 贾宝玉不由得心急如焚,脸上刚刚敷的粉,妆涂抹于面部,哗啦啦的掉下来,急着满屋子团团转。贾宝玉向来宽待自己的丫鬟,丫鬟们经常跟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久而久之,丫鬟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见贾宝玉在转圈,袭人笑道:“爷为何在屋内溜圈,像那磨坊的驴儿一般。” “我是不是驴,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贾宝玉想也不想,随口答道。 “爷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袭人脸上一红,说道:“爷如此孟浪,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二夫人那,小的可吃不了好。” 贾宝玉懵懵懂懂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我是驴吗?你和秋纹帮我洗澡,我身子啥样你们不清楚吗?” 秋纹听了,吓坏了,急忙说道:“我的爷,求求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传出去。被人家告状,说我们狐媚魅惑主子。二夫人听到,指定把我们打死发卖出去的。” 袭人也跟着道:“是的,爷。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马上又要指出来一批,肯定有些丫鬟留你身边。这话再乱说,容易传到老太太那边,那必然会惩戒我们,荣国府的家法,只怕我们得脱一层皮,我们命贱无所谓,只怕受伤后没人再陪爷耍乐。请爷体恤一二。” “姐姐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害你们。以后我不会乱说这种话,你们也时常提醒我,我脑子是个混的,不太清楚方寸。” “放心吧,我的爷。”袭人帮宝玉编头发,梳头,心里更加把自己当成宝玉的贴心人。 过了一会,贾母身边的小丫鬟晴雯跑来禀报,“老太太唤宝二爷过去,与薛姨妈,薛大爷,宝姑娘见礼。” “祖母只唤我一个吗?” “哪里。”晴雯眼疾口快,脆生生地道:“老太太还唤了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姐儿,林姑娘。史家姑娘,大少奶奶和兰少爷。” “居然连纨嫂子和兰哥儿都来了。”贾宝玉诧异了。他那寡嫂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有出来拜会客人,想不到今天老太太居然把她叫过来了。不过想一想,大哥贾珠毕竟也是薛姨妈的亲侄子,虽然人早逝,但是嫂子和兰哥作为大哥的遗孀孤子,按照礼节,也要出来拜见。 “琏二嫂子呢?” “琏二奶奶早就在张罗事宜。大夫人、二夫人一道,跟着东府的大太太、**奶一道,陪着老夫人。” “哦哦,既然珍嫂子和蓉哥媳妇都来了,那珍哥儿,蓉侄儿想必也都来了。” “可不是的,爷。珍老爷,蓉大爷,还有琏二爷,现在在外厅那招待着薛大爷。爷还不赶紧的嘛。”小丫头说的口快,脱口而出,说完就知道不对,吓得捂住嘴,连忙道歉。 贾宝玉早就听着晴雯黄莺般的声音着了迷,哪里会怪罪,道:“姐姐莫惊慌,你去回祖母,说我马上就过去。”晴雯连连称谢,快步离开了。 贾宝玉看着晴雯,袭人见有点吃醋。道:“爷,赶紧穿衣吧。”贾宝玉这才回神,赶紧让袭人服侍着。心想,这次薛姨妈到访,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不过也是,祖母的性子爱热闹,最喜欢亲戚间来往,一大家子人聚着。大家也都知道,都顺着她的心意,权当哄老太太开心。一想到今天聚齐了如此多的姐姐妹妹,贾宝玉不禁心中一荡,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物,出门。 贾宝玉走进西府荣禧堂厅堂内,看见贾母等人都坐在那里。宝玉一眼就看见贾母左手边坐着一个女子,十二三岁,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下身配着一条鎏金挑线纱裙,头戴衔珠云形玉钗和镂空莲花宝石步摇。看着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看着真的像那瑶池仙女下凡尘一般。 薛宝钗同样在打量着进来的贾宝玉,只见这个闻名已久的贾府衔玉公子。确实长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生的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看得贾宝玉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薛宝钗不禁脸色微红,低下头来。 贾宝玉先给贾母行礼,贾母挥挥手,示意他:‘’这是你薛姨妈。”待贾宝玉行礼后,道:“这个是你薛家表姐,宝钗,过来见过。” “你是瑶池仙女宝姐姐?”贾宝玉拱手道,口中又开始说胡话。 薛宝钗听了贾宝玉的胡话,手上捏了下帕子,仍然落落大方地说道,“宝玉兄弟过誉了,我是薛宝钗,可不敢妄然与仙子相比。” 贾宝玉惦着脸坐在薛宝钗身边,突然间闻到一股清凉甘甜的幽香,忍不住问道:“宝姐姐,你熏的什么香,竟然如此好闻,能否告诉弟弟。” 薛姨妈的脸色变了下,薛宝钗却温柔地道:“弟弟闻错了吧,我自幼便不喜这些香味,闻得让人头晕目眩,好好的衣服,熏的芬芳馥郁,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既然宝姐姐不曾熏香,那这个味道从何而来。”贾宝玉不肯放弃,仍在追问。 薛姨妈的脸都快蹦不住了,准备开口时。薛宝钗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自己轻声答道:“应该是我吃的药丸的味道。” “什么药丸能让人发出如此清香,这么好闻,宝姐姐,你发发慈悲,也给我一点尝尝吧,”贾宝玉如是说。 第十九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I 正当贾宝玉在痴缠这薛宝钗的时候,坐在身边的贾母笑道:“宝哥儿又胡闹,那药也是乱吃的?”然后又转头问薛宝钗,:“钗姐儿身上有什么隐疾吗?” 薛姨妈回答道:“回老太太,我家钗姐儿患了一种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一个和尚给钗姐儿说了个“海上仙方儿”,这种药就叫“冷香丸”。说是让钗姐服用到及笄时,热毒自然解除。这药自从钗姐儿服用后,倒也灵验。” “冷香丸?还是一个和尚给的,倒是新奇。” 贾宝玉一听居然有这等类似话本中的由来,起了兴趣,对着薛宝钗央求道:“宝姐姐,这冷香丸的方子是怎么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薛宝钗道:“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若发病时,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东西用料一概都有限,易得的。” “我的天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或如果雨水这日无雨,或白露时节寻不到露水,或霜降时节没有降霜,或小雪时节没有落雪,恐怕十年也凑不齐吧。”秦可卿在一旁说道。 “这是凑巧,这些年的药丸已经配齐了。”薛宝钗笑的说道。 “老天保佑,那就好。”秦可卿赞道。 众人说了一会话,贾母吩咐道:“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们几个丫头说话也不爽利。琏二嫂,蓉儿媳妇,你们带她们几个丫头去后院说话,我们几个在这陪一陪薛姨妈,晚点布饭。” 琏二嫂应下,带着贾府的妹妹们和薛宝钗去后院。后院的凉亭内,丫鬟婆子早就摆好了桌椅和茶点水果,细心地在亭子的四个角放了冰,风吹过,阵阵凉意让人神清气爽。 等到所有人坐下,琏二嫂告了声罪,说自己要去照看一下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让秦可卿代她陪着众人,自己一会就回来。 惜春年纪最小,最是天真烂漫,从小就生活在府邸,没有出去过。对府门外的生活充满着好奇。长辈不在,满是好奇心的她,拉着薛宝钗的手,让她讲讲从金陵到京师一路的见闻。 听得薛宝钗说,京师的驿站,现在修建了大路,有士兵把守,道路不时有士兵来回巡逻。旅途的舟车劳顿,夜晚的席地而眠。野外明亮皎洁的月光,都听着惜春心驰神往。一旁的黛玉有些黯然神伤,她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爹爹,爹爹身子好时,也是带着她游山玩水,架水行舟,御马行猎,那是她最为开心的一段记忆。可母亲过世,爹爹的身子大不如前,将她送到贾府后,只有书信来往,如果爹爹的身子大好,早就接她回去,何必还让自己寄人篱下。 正伤心着,一只温润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黛玉苍白的手,给黛玉带来安全感。林黛玉抬头一看,看到贾宝玉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有些害羞,这次有这么多的姐姐妹妹在这里,贾宝玉却如此大胆,她想甩开,也有些舍不得,而且贾宝玉握的很紧,也甩不开,只能作罢。 秦可卿听到薛宝钗在京师官道上遇到马车的事故,景恒解救时。不禁道:“这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居然这么巧的遇上了。” “正是,得亏了恒哥儿,要不我们也很难顺利进京。进京后,恒哥儿也帮了薛家很多忙,金陵的商船能顺利通行,恒哥儿也出了大力。” 说到景恒,秦可卿想到弟弟自从跟贾兰一起跟随景恒学习。不仅功课进步神速,明年春闱下场考一个秀才也大有希望。还每日坚持锻炼身体,之前身子有些娇娇怯怯的,貌似女子,在景恒的要求下每日锻炼,食至八分。已经有些脱胎换骨的痕迹,变得坚毅阳刚。谁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秦可卿内心非常感激,一听到薛宝钗说起景恒,也就一起聊起来。傍边的李纨,也附和道:“是的,多亏恒哥儿,族学的贾代儒先生说,兰儿的功课做得很好,明年下场定能取个童生来。”李纨满腔心血就是贾兰,现在贾兰学业好,她自然心情舒畅,之前郁结于心导致的枯槁,现在已经没有,重新焕发了生机。 贾宝玉本就不爽景恒,又听到薛宝钗和秦可卿,还有常年未见面的寡嫂,都在夸赞景恒。景恒人不在,却又大出风头,更加不爽。而且这些日子,景恒在文会上作的两首诗词,在京风靡一时。更显得自己惫懒无用,一无是处。贾政听闻后,重新抓起了宝玉的学习,这段时间宝玉又重温了贾政的爱心套餐,已经吃了三顿打。想到这,宝玉恨恨的想到;“我与此贼不共戴天!” 想到这,贾宝玉说道:“诗词做得好又如何,科举重要的是经史典故,是策论。而且此厮还在国子监读书,也就一个秀才,却敢好为人师,有些得意忘形了。” 薛宝钗虽离得不远,已经闻到了贾宝玉的酸味,但薛宝钗不喜与人争辩,也不说话,仍然在倾听。 李纨却开口为景恒辩护,还说起景恒那日教的论语中的那段注解,深入浅出,化繁为简。贾兰回去跟她说后,她去信给自己担任过国子监祭酒的父亲,父亲也是赞叹不已。更别提景恒的锻炼身体的法子,现在贾兰吃得香睡得着,从前受父亲早逝的影响,贾兰就是一个抑郁的小小少年,到现在也阳光开朗了许多。不仅话多了起来,也愿意跟李纨谈心。贾兰的变化李纨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李执可不许贾宝玉在她面前诋毁,万一传到景恒耳中,他不愿意教贾兰,那可还得了。 薛宝钗听了眼前不由得一亮,她知道景恒师从东篱先生。东篱先生同样的少年天才,六元及第,三十岁不到就进入尚书省。能有这般成就,文才,运气,人脉,人情,世故等缺一不可,少一项都做不到年纪轻轻就进入尚书省。 沉默的迎春好不容易说了句话:“是个人物。” 林黛玉鼻子一哼,“如此热衷于官场名利之人,我甚是不喜,还是少听少提少看为好,免得污了自己的耳目。” 这一番话,听得李纨和秦可卿的脸上同时不好,贾宝玉心中虽然大喜,不愧是我的林妹妹,但看见气氛有些僵持,却不知道如何缓解。 这时,薛宝钗笑道:“林妹妹是仙境的人儿,自然不喜这些凡间俗事。四书五经,经史典故,行义策论,都有自己的规矩道理。官场逐利,自然是满是污秽。但都是爷们的事,不关我们女儿家的事。我们女儿家有空不如讨论一下心怡的首饰,作几首醉人的诗词更好。” 李纨和秦可卿听得薛宝钗的话后,情绪也缓解下来。秦可卿笑着说道:“宝钗说的不错,林妹妹仙子一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喜欢这些事物,今日万里无云,又有凉风吹佛,说点令人欢愉的事吧。” “宝姐姐和蓉儿媳妇说的对,我们不说那些追逐功名利益的事儿,那些是禄蠹们才做的事,我们还是聊一些风致高雅的话题吧。” 薛宝钗听得贾宝玉的话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光彩不由得一黯。 第二十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II 林黛玉看了一下秦可卿和李纨的脸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着转移话题,看见史湘云在那一直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湘云妹妹虽然平日生性豁达乐观,恣意潇洒,但不知今日为何一言不发,像个闷葫芦一般。 眼睛滴溜一转,便挪到她身边。指着史湘云道:“湘云妹妹,我们几个一直在议论你的恒哥哥,你为何坐在那边一言不发,你在想你的恒哥哥嘛?嘻嘻。” 史湘云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有些羞恼的道:“什么我的恒哥哥。”她坐不住,跳起来,指着林黛玉道:“他年纪比我们大,不是我们大家的恒哥哥吗?” “对对对,”林黛玉被指着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地说,“是我们大家的恒哥哥,但却是咱们湘云妹妹一个人的金童哥哥。” “啊!”史湘云抓狂,“你这个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林颦儿,我要撕烂你的嘴。” 只看史湘云追着林黛玉,两个人在亭子内追逐,追了好一会,两个全都气喘吁吁,大家看着,都哈哈大笑。 薛宝钗起身让位置给史湘云坐下,随身的金锁露了出来。史湘云是个豪爽直趣的女子,追逐完后,恢复了本性。当即说道:“咦。宝姐姐你身上带的金锁好别致,上面还有字。”史湘云眼尖,嘴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是吗?什么金锁。”贾宝玉和其他人闻言都围了过来。见众人如此好奇,薛宝钗便把金锁解下来,递给史湘云。 “这是那个给我冷香丸药方解热毒的癞头和尚给的。” 这金锁纯金打造,看起来精致古朴,上面刻着八个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史湘云念出来,“咦,这不是跟宝哥哥出生时衔的玉上刻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相对吗?” 贾宝玉一听,立刻把脖子上挂的玉解下来,递过去。秦可卿把两物放在一起,众人围观,口中不住称奇。 一旁天真烂漫的惜春道:“莫不是金玉良缘吗?” 贾宝玉一听,正美滋滋的准备搭话。却发现林黛玉在一边,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贾宝玉连忙移步到林黛玉面前,抓住她的手,道:“惜春妹妹不要胡说呢。这世上打造金锁,金钗,金步摇的女子多得很,要是人人都跟我是金玉良缘,那祖母和母亲不得忙死,天天备礼帮我提亲,贾府也娶不起呀。” 逗得众人一笑,林黛玉也噗嗤一笑,“你这个憨子,瞎说什么话。你愿意,人家还不乐意呢。” 薛宝钗收回金锁,重新挂回身上,温文尔雅地说道:“这金锁是那个救我命的高人给的护身金锁,也没说什么金玉良缘之类的话。且姻缘天注定,在人间尚有父母长辈定夺,绝不会因为一把锁子就定下来。” 大家坐好后,听得琏二嫂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进来:“唉哟,我刚刚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在这嬉笑打闹,好不热闹。宝钗妹妹你一来,咱们这个府里面可是充满欢声笑语,可惜我刚刚去厨房,可是错过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薛宝钗拉过琏二嫂的手,道:“琏二嫂子辛苦了。” 琏二嫂挽着薛宝钗的手,笑着道:“没什么辛苦的,我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让我坐着不动,还真的浑身不自在呢。” 她笑着跟众人闲谈厨房内的事,发现宝钗戴的簪子和步摇,忍不住问道:”宝钗妹妹,你头上的簪子和步摇,样式精巧别致,好看得紧,在京师里可还没见过,是江南能工巧匠打造的吧,实在是漂亮。’ 薛宝钗吧簪子和步摇解下来,递给琏二嫂。 “这簪子叫衔珠云形玉钗,步摇叫镂空莲花宝石步摇,还有一个钮珠凤形珍珠簪今日没戴着。三件是一套,倒不是能工巧匠打造,也不是江南物件,是一位亲朋送的。” 琏二嫂接过首饰,看着精美的首饰两眼发光,这簪子用纯金的拉丝,勾连起两颗珍贵的红珊瑚朝珠,打造成火烧流云的样式,清丽华贵。步摇则用瑾瑜玉宝石镂空后,用翠玉在宝石上面雕上莲花的样式,又用翠玉宝石点缀其中,显得生机盎然,光彩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我的宝钗妹妹,你能问下你那位亲朋,在哪打造的,我也想去打造一份。”琏二嫂拉着薛宝钗问道。 众人虽不说,但集中的目光也说明了一切。 “这套首饰是那日恒哥儿拜访薛府,赠送于我的。当时我见太过名贵,一时间没有收下。恒哥说这个首饰样式是自己琢磨的,他家铺子的老师傅打造。并不是寻常买到的,是一片心意,我推脱不过,这才收下。” 探春看着玉簪和步摇,过来一会,抬头说道,:“宝姐姐,这个才是金玉良缘呢。” 众人哄堂大笑,秦可卿一边擦着眼角的笑出来的泪水,一边看着已经羞红脸的薛宝钗,抓着探春的手,道:“今日你这份机敏聪慧,可用错地方咯。” 贾宝玉听得,心中仿佛被人撕开一个口子一样。胸腔内有些隐隐作痛,看着羞红脸的薛宝钗,仿佛有些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正欲说话。发现林黛玉在一旁笑的开心,把脑海中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不再说话。 众人嬉笑了一阵,有婆子来禀报,“午饭已经摆好,请宝二爷,珠**奶,琏二奶奶,蓉**奶,宝姑娘,林姑娘,史姑娘以及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一共过去。” 大家三两结对,各说个各的话,一块走去。 李纨找到秦可卿,两人的孩子或弟弟都在景恒处求学。李纨问道,:“你弟弟真的明年有把握能中秀才吗?” 秦可卿温言道:“家父虽没有考中进士,却也是举人出身,他看过鲸卿的文章,说明年下场,把握很大。对他的进步也是非常吃惊。说到这,我要好好感谢兰哥儿,要不是他,鲸卿哪有机会去拜访景府。” 提起儿子,李纨也十分开心,道:“恒哥儿主要是看在鲸卿的天赋,加上又有李守正老大人的引荐,这才答应的,兰儿也就是一个带路的,而且两人一起学习,互相互补,也是受益匪浅。” 两人笑意盈盈,不住地攀谈着。贾宝玉看着落在后面的薛宝钗,本想唤她,与她同行,却瞧见身边的林黛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那句金玉良缘,心中的烦闷越盛,闷的难受。他跟林黛玉说了一声,快步向前,先行一步去了。 薛宝钗看没人在意她,唤来贴身丫鬟莺儿,轻声吩咐道:“莺儿,你去找几个东西两府的丫鬟,婆子,给点银子,问问打听打听那位湘云妹妹的底细。” 莺儿听了薛宝钗的吩咐,默默离去。薛宝钗见莺儿离去,看了一眼史湘云,嘴角微微动了动,微笑着赶上了人群。 第二十一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Ⅳ 众人来到荣禧堂的内堂,贾母坐在首位,左右两边是邢夫人和薛姨妈,下边坐着尤氏和王夫人,李纨,琏二嫂,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以及三春。 “外屋的爷们都坐好了吗?”贾母问道。 “回老太太,都做好了。”鸳鸯答道。 “人坐齐了,就开席吧。”贾母吩咐。 听得贾母一声招呼,大家才开始吃饭。 “这可是北疆的熊掌?”贾母指着一道菜问道。 “回老太太,是的。这是去年冬天猎的黑熊。传言这种黑熊重达二百公斤,力大无比。平日久居深山之中,除觅食外,很难捕获它。若想捕获,只能跋山涉水进入深山寻觅,靠着设置陷阱,猎狗,多人合力才能捕获。这只是成年黑熊的右前掌,合着北武产的蜂王浆一起蒸过,再晒干了。是北疆大将军府孝敬给老太太的,今天薛姨妈来了,吩咐厨房用上了。” “这么难得的东西,还从北疆运过来。凤丫头,你挑着几样东西,回过去。记得礼数,不要丢了我们贾府的脸面。” “老太太您就放心吧。”琏二嫂拍了拍胸脯,“这府内的大事您别找我,这等琐事我可是行家里手。” 贾母笑道:“这样好,有你处理这些小事,二太太能轻松些。”大家一同笑起来。 吃了一会,王夫人突然开口道,“琏二媳妇,跟北疆商团合作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回二太太,都处理好了。上个月咱们府上就已经跟北疆商团合作了。北疆商团放了部分铁矿,关内马匹,毛皮布料。给我们和东府的铺子价格非常优惠,款子一个月结一次。还有派去辽阳府的管事,也带着走草原,西域,北武去了。商队走一趟,给一趟的银子。” “那就好,账目可要对清楚了。”王夫人重点说了一句。 琏二嫂愣了一下,没想到明白王夫人的意思,随口应道:“二夫人放心,都是可靠的管事在核对,错不了。” 贾母则严肃的说道:“这些货物都是京师抢手的东西,里面的银子可不少。京师多少人想掺和这趟生意,景府是给我们贾府面子,才给我们。人情世故,世交往来,必须得有来有回方能长久。琏二媳妇,你跟琏哥儿记得多打听打听,人家景府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多张几个心眼,要会来事。” “我们都听您的,老太太,现在还真有件事儿,需要咱们帮忙。” “哦,你说来听听。” “琏二爷跟景府的管事张武谈事时的时候,张武说景府的老太太心疼景府三爷年纪小,一个千里迢迢的孤身一人来京师读书,身边都是些糙汉子,没有一个心灵手巧的丫鬟照顾,每日心疼的不得了。交代景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去买几个年龄合适,家世清白的丫鬟。可北疆本来就地广人稀,各家孩子看的紧,很少发卖的。在京师,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只能托牙行,买了些粗使丫鬟,婆子先用着。丫鬟一个找不到,还得挨老太太的骂,每日正发愁着呢。” 贾母一拍大腿,道:”唉,我那老妹妹怎么突然糊涂了,景家世代都是镇守边关,那里有时间去调养丫鬟。这样吧,我身边有几个调养好的丫鬟,马上要指下去,就选几个给景府,做个人情。” “那感情好。”跟景府合作以来,每月的银子哗哗的进,琏二嫂早就把景府当成财神爷供着,能讨好景府的事情,那是一件都不想落下。“还得是老太太想的周到,老太太不愧是贾府的定海神针,架海紫金梁,有老太太坐镇贾府,哪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你这个泼猴子,只会在我面前说些讨巧的话。哈哈。” “能逗着老太太开心,那我也是值得了。老太太,咱们送几个人过去?”趁着老太太在兴头上,琏二嫂赶紧趁热打铁。 “就送四个吧。我身边调养的挑两个模样,身段,针线最出色的两个出去。二太太,你那边也有调养好的吧,委屈你一下,你出一个小丫鬟,一个大丫鬟,我这边就一个鸳鸯,离不开身。” 王夫人听得老太太的话,连忙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哪里委屈,您的吩咐我乐意听着呢。都听您的。我这边是调养好了几个丫鬟,我一会把名册给您拿来。” 这几个小丫鬟是王夫人调养好,准备留给宝玉的。这也是大户人家的传家手段,贾政老爷的两个侍妾,也是贾府老太太调养,放在身边听用,最得力的丫鬟,配给政老爷做妾。如今王夫人也给宝玉准备了几个,心里纵然有些舍不得,但也万万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敢为这个事不答应,不用老太太说话,政老爷就能把她打发回家。就是有些怨自家侄女琏二嫂多事。 老太太见王夫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对着鸳鸯道:“待会拿名册给我,我挑四个,连同文书一起送过去给景府。我选中的丫鬟记得一定要交代清楚了,景府是一等大将军府,门第比我们贾府高。咱们的人送过去,还算是高攀了。景府的老太太最是和善,是仁德善良的家庭,一向宽待下人。恒哥儿未来要中进士,跟过去绝对错不了。” “老太太慈悲心肠,我立刻就去办,肯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琏二嫂满心欢喜,这种顺水人情的事情,她太喜欢了。既能讨好景府,自己又花不到一分银子。最妙的还是自己安排,人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出,人情倒是落在自个身上了。 虽然跟景府就合作了两个月。她终于弄明白这个北疆商团赚钱的能力。人家底子硬,走的路子没人敢动手脚,自己手段也多,门路多,家业还在北疆。闷声发大财,人家指甲缝里扣一点出来,短短两个月就进项了三千两银子,这还没算走商团的银子。这点东西就赚了这么多,未来扩大合作,能赚多少银子。 想到这,琏二嫂的心更加火热了,饭都不想吃了,急吼吼的想把这件事办了。她又瞧了一眼薛宝钗,恨不得今天就把景府和薛府的亲事给办了。感受到琏二嫂火热的目光,薛宝钗不明就里,疑惑地看了一眼。琏二嫂连忙赔笑,说了些趣事转移注意力。 午饭结束,又寒暄了几句。薛姨妈便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薛姨妈问着薛宝钗,“钗姐儿,你今日见了贾府的表弟,对这个衔玉公子有何看法。” “宝玉表弟确实是人中龙凤,端的是风流倜傥。不过不喜人情世故,入不得世,看起来,不是吃苦耐劳之人。”薛宝钗思量了一会,回答道。 “是钗姐儿的良配吗?” 薛宝钗低下头,好一会,才抬眼看着母亲,“非是良配。” 薛姨妈听到宝钗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今日见那宝玉表弟,这么大一个人了,仿佛幼稚的孩童一般,他的侄子贾兰站他身边,仿佛他是叔叔,宝玉是侄子一般。又厮混于丫鬟姐妹之中,一身的胭脂气。薛姨妈比较担心宝钗看上宝玉的皮囊。 薛姨妈摸了摸宝钗的头,:“我的钗姐儿,苦了你。你的兄长只知道玩乐,不中用。父亲走得早,这薛家的千斤重担,都系在你的身上。真的苦了你啊。” 说着,泪水从眼眶中落下。 薛宝钗见母亲流泪,想着早逝的父亲,爱玩的兄长,没什么主见的母亲。父亲去世后,薛家经历的风波,薛宝钗再从容镇静,也就是一个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姑娘,想着薛府前途未卜,自己的婚事,泪水也蕴满眼眶。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含着泪说道:“母亲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难熬的日子总会过去,大哥也会慢慢扛起家业的。” 薛姨妈一听,更加为这个懂事的女儿难过,薛宝钗哄了好一会,才哄的母亲去睡下。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徐徐睡去。 睡梦中,薛宝钗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如灵魂出窍一般,整个身子飞上天,穿行于云雾之间,不久,来到一处矗立的大门前,门上写着四个字“太虚幻境”。站在门前,薛宝钗胆战心惊,正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钻出一个癞头和尚,正是给自己冷香丸和金锁的人,他指着薛宝钗怒骂道:“你许了这份金玉良缘,又为何作那贪图荣华富贵的事情,拒了这份,许了另一处的金玉良缘!” 第二十二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Ⅴ 那个和尚怒视着薛宝钗,幻化出三头六臂的怒目金刚法相,目光如炬,眼中带来的威慑,让人不敢与其对视。金刚在薛宝钗在身边旋转,口中振振有词,舌绽春雷一般的重复那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一根根铁刺,扎进薛宝钗的大脑中,使得她痛不欲生。 薛宝钗疼的全身蜷缩在一起,抱着头不住的抽搐。到最后,和尚指着薛宝钗,道:“好自为之,去吧,去吧。” 说完,薛宝钗的前方下裂开一道缝,口子慢慢扩大,形成一处深渊。深渊深不见底,薛宝钗跪在深渊口前,朝着里面张望。一股寒风从渊底吹出,深渊的底下有无数的声音在怒吼,有不甘,有怒火,有痛哭,夹杂着一起,跟随那股寒风传了上来。薛宝钗吓得不敢再看,忽地,她的身子被托起,一只黑手把她拖进了深渊。 薛宝钗一被拉近深渊,深渊的两侧立刻长出了无数的黑手,不停地拽着薛宝钗的身体,往深渊内部滑去,薛宝钗睁大双眼,裂缝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合拢。 “啊!”薛宝钗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坐起来身来。穿着的亵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时,偏房里亮起了灯,莺儿打着灯进来了。看见全身湿透的薛宝钗,连忙问道:“大姑娘,怎么了?” 薛宝钗心有余悸的说道:“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天啊,大姑娘。什么噩梦这么可怕,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去打些热水,你赶紧洗一洗,换身**的衣服。” “太晚了,吵到母亲可就不好了。” “这不行,大姑娘。你不换身衣服,万一夜里冷风一吹,容易得风寒。现在府上,您可千万不能病倒。” “好吧,你去打点热水,我擦拭一下身子,注意别吵到母亲。” “我知道的,放心吧大姑娘。” 薛宝钗擦拭了身子,换了一身**的衣物,重新睡下。也许是这个噩梦太真实,整个晚上辗转反侧,睡得不安稳。到了鸡鸣清晨醒来,又是一天忙忙碌碌。到晚上,累及睡下,又做了一样的梦。第三天,还是如此,整个人的精神愈发不好了。 这可吓坏了薛姨妈,问了薛宝钗的情况,连忙吩咐人去贾府唤回薛潘,让他去京师打听打听,寻法力高强的神婆道士,祛除邪崇。 薛姨妈一家拜访贾府的那天,薛潘并没有跟着回府,寻了个理由留在贾府。贾琏,贾珍,贾蓉这三人可谓是京师年轻一代纨绔子弟的先锋官,领头羊,又有贾郝这个老纨绔子弟的珠玉在前。带着薛潘这个初来乍到的京师新丁那可不信手拈来。薛潘跟着他们三个人,整天流连于酒楼画舫,听歌唱曲,好不得意,自然是乐不思蜀,不想回家了。 不过薛潘再混,好歹念着妹妹。听说妹妹有事,跟贾琏他们告了声罪,赶回家中。 回到家中,听得母亲的话,看着妹妹惨白的小脸,这才一拍脑门。“这几日跟着琏二哥等人玩耍,也算是熟悉了,他们久居京师,一定知道这些神婆道士,我立马去寻他们,一定为妹妹寻个最好的来。”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薛潘返回贾府寻琏二哥等人,发现琏二哥正在跟景府的管家侄子张震交接丫鬟的事情。琏二哥看见薛潘,问道:“潘哥儿,这么火急火燎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薛潘是个性子直的,也藏不住话,道:“我母亲说,家里有些不干净,想跟琏二哥打听一下,京师那里有哪些法力高强的神婆道士。”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且细说给我,我好帮你去寻。” 薛潘一五一十的事情跟琏二哥说了,张震一听是薛宝钗的事情,连忙侧耳过来听。听完,张震道:“什么邪崇,和尚,我家公子可不惧,找什么神婆道士,我家公子就可以解决。” 薛潘一听,大喜,“难道恒哥儿也是法力高强之辈?” “咳咳。”听了薛潘的话,张震差点没被唾沫呛死,“我家公子饱读诗书,怎么是那种装神弄鬼之人,我回去禀报公子,叫公子去薛家看看。” “好嘞,谢谢张管事。” 交接完丫鬟的事后,张震返回景府。到书房内,跟景恒说了此事,景恒略一思索,将书房的佩刀取下,叫着张震,两人一块骑马赶去薛府。 薛潘回府跟母亲回复后,又想着出门。薛姨妈恨得抓着薛潘的耳朵,“你这个只会吃睡的憨货,恒哥儿一个外男过来,你是唯一的男丁,你不去迎接,让你妹妹去吗?”薛潘被抓的嗷嗷直叫唤,忙道:“我错了,母亲,我去门口等着。” 不多时,景恒赶到薛府。薛潘把景恒迎进府,跟景恒说了之后。景恒解下腰间的佩刀,递给薛潘。 “潘哥儿,请神婆道士也要几日,不如先把我这把刀,暂时挂到宝姑娘的房间门口,先看看行不行。” “恒哥儿,你这把刀用啥说法不成?”薛潘看着景恒递给自己的佩刀。用柚木包裹蟒皮制作而成的刀鞘装着,平平无奇,并没有任何不凡之处,疑惑地问道。 “此刀名断水。是家父的随身佩刀,由偶然取得的寒铁陨石,找了北疆最好的手艺人,搭建了高炉,烧锻了七七四十九天,锻造成型,又锻打七日,取巨蟒之血,淬火成钢,这才打造成这把刀。此刀削铁如泥、切金段玉、吹毛缘灭。跟随父亲赴战场,在关内草原上斩杀草原人无数,又远赴北武,阵斩北武左亲王,北武退却,不敢来犯。父亲又将此刀放于军中主账,汇千军万马的肃杀之气,百战精兵的奋勇之力,在战争蕴养出杀意,鬼神难进。” 薛潘见景恒说的这么玄乎,心想你这个读书人就喜欢吹牛皮,一会问问妹妹去。道:“恒哥儿,我可否拔开看看?” “可以,不过刀锋利,小心。” 薛潘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抓住刀把,一用力,将刀拔出半截。只见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薛潘惊白了的脸,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一阵嗡嗡声从刀身中传来,薛潘仿佛看见千军万马向他奔来,精锐的北疆狼骑呼啸而过,虎啸龙吟。一想起前几日的荒唐,不由得身子一颤。那刀仿佛感知到一般,立刻出窍,要将薛潘的邪念和本人一起斩了。 薛潘被这股庞然的杀意吓坏了,汗水浸湿了后背,正想把刀收回,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心中大骇。自己的手抖动的厉害,快拿不住刀的时候,景恒轻轻一推,就把刀收了回去。见薛潘满头大汗,问道:“潘哥儿,怎么了,全身是汗。” 感觉自己活过来的薛潘长舒了一口气,道:“恒哥儿这把刀果然厉害,我这就拿过去。” 送走景恒后,薛潘连忙带着刀,去内院寻母亲和妹妹,把刚刚的事情说了。 薛姨妈一脸的不相信,“这天底下,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母亲,这军中杀气重,鬼神莫进,百无禁忌。此刀本就不是凡品,景大将军更是用敌人的鲜血开刃,加上军中的杀意蕴养,且景大将军镇守北疆,未尝败绩。此刀跟随景大将军征战,恐怕也带着景大将军的威赫。” 薛姨妈本来也不相信,听了儿子女儿一说,心里更信几分。 薛潘问出自己的疑惑,“妹子,这断水有何说法,听起来神神叨叨的。” “这断水,出自《拾遗记·卷十·诸名山》,这昆吾山属于济山山系,位于阳山以西二百里处,山上有非常丰富的赤铜资源。山上还有一种叫做蠪蚳的野兽,长得像是猪但却长了一双角,吃了它的肉还可以不做噩梦。越王句践令人采集赤铜,铸成八剑。第二把剑的名字就是“断水”,其意是”以之划水,开即不合。此刀断水,取越王八剑之名,斩梦中鬼神,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 听了薛宝钗的解释,薛潘还是一知半解,索性不管了。 夜晚,薛宝钗把刀挂在门上,想着这几天的噩梦。心中忐忑,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只见仙门前,那和尚还在,和尚还未做法,忽地一道白光划过,切断了和尚的身影,随即仙门和和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天亮,薛宝钗醒来,发现整夜安睡,没有做过噩梦。跟薛姨妈和薛潘一说,三人都十分高兴。薛宝钗把刀连挂了三日,日日没有噩梦。到了第四日,薛宝钗坐在房内考虑了许久,解下随身的金锁,埋在后院的土中,仍然是一夜无梦。到第七日,薛宝钗解下佩刀,也是无恙。薛宝钗知道,这个噩梦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薛姨妈准备了一份重礼,让薛潘带着,连同“断水”一道郑重地送回景府。 第二十三章 四女初入景府门I 国子监的学习终于告一段落,这次学院大发善心,给了学子一周的休沐时间。在跟同院的徐友德等人聚过餐后。景恒返回府内。 景恒回到府前,发现景府前有好几顶黑油齐头,平顶皂幔的轿子。景恒下马,询问了一下府内下人,“这是谁来了。”“回三爷,是贾府老太太送的丫鬟。” “丫鬟,好家伙,贾老太太还真大方,大送活人。贾府的人还在吗?给些赏钱。”回三爷的话,张伯已经给了,安排妥当了。那个送人来的赖嬷嬷说着急回府里复命,已经走了。 景家的老太太,大将军和将军夫人都不在。只有景恒一个正经的主子。管家张伯作为跟随景家数代人的老人,能做府里面不少事情的主。 景恒走进前院,只见四个小姑娘并排站立。都不过十一二岁,穿着一身新衣裳,都梳着双挂式梳编,脆生生,水灵灵的站站前面。后面跟着六个粗使嬷嬷,十来个粗使丫鬟。 张伯站在人群间前方,正在扬声说道:“景府例行军法,家丁护卫分作四班,昼夜巡视。有刀弓弩器,你们一定记住不要到处乱跑。尤其是晚上,打了一更天,正门,影壁,倒座房,垂花门,抄手游廊,内院,东西厢房,庭院,耳房,正房,后罩房,仓库,演武场,全部落锁。大家在各自的区域活动,如果要出去,一定要跟值班的护卫领队报告,得到令牌,方可出行,如果有私自出行的,一被发现,生死无论。可记住了?” “记住了!”大家应声道。有年老的,嘶哑的,也有如银铃般的悦耳声音。 张伯看见景恒走过来,拱手行礼道:“三郎”。 四个丫鬟一起行礼,“奴婢见过三爷。” 其他的嬷嬷和丫鬟也连忙跟着行礼“小的见过三爷。”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景恒抬手道。 张伯递过花册,道:“三郎,这个是贾府送来的名册,有那四个丫鬟的底细。都是贾府的家生子或者京师的清白人家。卖身契我放好了,明日去府衙缴纳契税,府衙改印,就可过户。” “好的,张伯你安排就好。”景恒拿过名册,名册上面标注的姓名,年龄,父母,家乡。第一个名字是彩霞,她是京师城外的穷苦农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卖进贾府,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十二岁。也有像晴雯的,其他信息都不详。是五岁时,贾府的家仆赖大从牙行买的,所以晴雯是贾府仆人的丫鬟。养到八岁,赖大见晴雯长得灵动水灵,便通过赖嬷嬷带着出现在贾母面前。贾母非常喜欢,给她取了晴雯这个名字。 那日贾宝玉见过晴雯之后,一直对其念念不忘。昨日贾宝玉去寻贾母,看见晴雯,立马开口跟老太太索要,贾母虽然最心疼自己这个孙儿。但是晴雯已经跟景府管事交接过,已经认了景府的门。晴雯是来感谢老太太的,谁知被贾宝玉看见了。贾宝玉一听晴雯要被送到景府,更加不依,摔玉发病,贾母虽心疼,但木已成舟,不可能为一个丫鬟跟景府交恶,只得哄着贾宝玉,答应了不少条件,才哄住。贾府的风波并没有传到景恒的耳中。 晴雯来历写的很清楚,景恒一边看一边点头。贾府的人尽管贪婪,奢靡,有诸多缺点。但旧勋贵的底线还是能把握住,没有让一些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府。 同样跟晴雯一样出身无可考证的还有麝月,也是一样从小被买进贾府,被老太太赏识,留在身边调养。 而最小的玉钏儿不过十岁,是京师中一个家道中落的人家,一起卖给贾府的。有个姐姐叫金钏儿,是王夫人的大丫鬟。因为王夫人给了彩霞一个大丫鬟,不舍得再给一个,就把玉钏儿给了过来。 “谁是彩霞?”景恒问道。 “回三爷,奴婢是彩霞。”四人中站最前面的女子站了出来,只见她气质娴静,沉稳大气,看是一位踏实能干的女子。 彩霞是王夫人的最得心应手的大丫鬟,非常能干,不仅要提醒王夫人大小家事,就连贾政在家出外去的一应大小家事,也得由她记着。王夫人本来不舍得给彩霞。但是彩霞是贾母亲自点的,理由是其他三个小丫鬟年幼不懂事,我们贾府给过去的丫鬟还需要人景府来调养吗?王夫人不敢违背贾母的话,只能添上彩霞。 景恒点点头,继续点名。 “谁是晴雯?”“回三爷,奴婢是晴雯。”只见一个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亭亭玉立的女子站了出来,她是四人里面最俏丽的。 “好,谁是麝月?”“回三爷,奴婢是麝月,给三爷请安。”“麝月?有诗云麝月重轮三五夜,玉人联桨出灵娥?是你的名字出处吧。”“谢三爷点明。”麝月又施了一礼。 “那你就是玉钏儿吧”景恒看着最小的女孩说道。“回三爷,奴婢是。” “你们四个以后就在内院候着”景恒转身对张伯说道。“张伯,京师的丫鬟月钱多少?” “回三爷,京师大丫鬟每月一吊钱,一般的内房丫鬟七百文,每年冬春两件新衣。” “好,那都按一吊钱来算,她们还小,身子也在长,衣服随长随做吧,府内也不差这几个钱。” “好的。” 彩霞等人都十分高兴,自己作为丫鬟,命运根本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心中最期待还是遇见一个宽厚待下的人家。一个月一吊钱没有什么,但是衣服随长随做,可了不得,许多人家的小姐都没有这样,看得出景府是一家宅心仁厚的人家。 景恒带着四人进入内院,景恒自己住在内院主房,院内里有通道,通往书房和演武场。景恒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大将军府的规矩也是不要婆子丫鬟过多伺候,以前只是在下房,门房中住几个婆子。现在新进了四个丫鬟,张伯把院子重新安排,内院右厢房留给需要值夜的丫鬟住,其余的丫鬟住在左厢房,配四个粗使丫鬟住在下房,另安排两个嬷嬷把控开关门进出。 彩霞,晴雯,麝月,玉钏儿自行去房间放置行李,收拾房间和床铺。景恒则一个人在书房看书。过了三刻钟,四人站在书房前,彩霞开口问道:“三爷,我们能帮着整理您的书房吗?” “进来吧”景恒招招手,温言道。四人听了,依次鱼贯而入,站在景恒的书桌前。“你们几个认识字吗?”“认得一百有余。”晴雯最大胆,快人快语道。其她两人道,“我们与晴雯差不多”只有玉钏儿弱弱道;“奴婢只认得十个字左右。” 景恒摇摇头,“识字太少了,书房都很难整理,以后信件你们都读不出来,会耽误事情。这样,你们明天跟张伯说一声,准备两张桌子,四套文房四宝,以后晚上无事,就在你们的房内学习。我会给你请个识字的教养嬷嬷,先从启蒙开始,先学千字文吧。” “三爷,教养嬷嬷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识字无用,要多学女红,女工针线。”晴雯说道。 “这话不对,读书开蒙,才能阅读书籍,才能知晓世事。才不会活的浑浑噩噩。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想必是害怕自己被女子超越吧。所以,要读书,只有读书才能知晓自己活着的意义。” “三爷,那我们识字了可以作诗吗?”晴雯问道。 景恒笑道:“又有何不可,只要熟读前人文章,触景生情,自然能作出。” 晴雯想着贾府内姑娘们,每日在堂内吟诗作对,一直觉得是仙人过的日子,想不到景恒个跟她说,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物,顿时对识字的热情大涨。道:“我愿意识字,三爷。” 第二十四章 四女初入景府门II 晴雯大声答应后,担心地瞄了一眼景恒,彩霞也一脸紧张的看着。在主子面前喧哗,极其不守规则,景恒一句话,便能把她们打发回府,回府后等待她们的可想而知。 景恒听了晴雯的话后笑道:“有志气,我景府的人都得有自己的志气才行。” 四人松了一口气,彩霞连忙道:“不早了,我们快点帮三爷打扫书房吧。” 景恒的书房其实很整齐,书架中间放着读书启蒙时用的《三字经》,《千字文》,《说文解字》,到科举考试用的四书,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后就是整齐的五经,《诗经》《尚书》《周易》《礼记》《春秋》,依次排列整齐。还有《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对《春秋》进行解释、补充。每本四书五经都有一本厚厚的注解。书架左边放置着史书,按照各朝各代,由远及近,规整的排列在书架的上中下三层拜访整齐。右边则是放置诸子百家的学说,法家,墨家,农家,杂家,兵家等学说的书籍也按照不同类别排列,下方放置了地理,治水方略等涉及国情地理的书籍。每本书都做了笔记,用纸张夹在书内,用来记录对书籍的注解和标识,看得四人眼花缭乱。 书架的另一边新做了一个小桌子,桌面摆放着大乾地图,下面放置了大乾官方和民间出版的地方志,以及每期大乾邸报,厚厚的一沓。 彩霞大着胆子道:“三爷,这么多书,有时间看得完吗?” “紧着看,缓着看。专心看,无心看,读书是细水长流的事儿,一点点看,也就看完了。” 四人收拾书房,也是为了了解书房结构,毕竟这是自己日后主要的工作场所之一。时间渐晚,四人颠簸了一天,玉钏儿年龄最小,已经困得摇头晃脑的,景恒看了,便打发玉钏儿去休息。 彩霞见景恒放下书卷,以为他马上要休息了,赶紧跟晴雯,麝月一起去景恒的房间整理,准备热水,毛巾。整理好后,发现景恒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忙叫上二人一起去寻找。三人找遍了各个房间,都没有发现,正着急的时候,忽地听见后院那边的动静。 三人赶到,发现景恒伫立在后院,手持一柄黑色的丈八长枪,光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虎背熊腰,双臂如猿。只见他单手持枪,把枪舞动起来,身法如流星赶月,只见光影不见枪,上下翻飞疾如风。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挥枪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一枪。练的是穿阵破敌,势能拔山的霸王枪法。 三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光是看着都瑟瑟发抖,景恒看见她们,收了枪,唤住她们,吩咐她们不用服侍,自己去洗澡,回房躺下休息。值夜的彩霞辗转反侧,终于抵不住困意,睡下了。 次日清晨,彩霞醒来。连忙赶到景恒的房内,发现景恒已经自己梳洗好。问了景府的老人,才知道景恒每日都会去大将军府内最大的演武场跟手下伴当练武。彩霞连忙叫着三人,提着食盒,赶到演武场。 演武场上,雄阔海握着景恒大哥景毅送的陌刀。掂量了一下道:“三郎,好刀。不愧是西疆重甲的陌刀。” 景恒也对这把刀爱不释手,道:“阔海,你我二人来比试一番。” 景恒提起一把斩马剑,双手握住。雄阔海单手提起陌刀,他身高臂长,十丈的陌刀在他的手上显得有些短。 两人用着西疆陌刀刀法,身子微微下沉,猛地向前一劈。两把刀挥舞出破风声,狠狠地撞在一起,“叮!”,雄阔海只感觉虎口有些麻,只见景恒已经结束第一次劈砍,举刀准备第二次。他也不甘示弱,高举陌刀,又一次跟景恒劈砍在一起。这次的声音更加沉重,景恒和雄阔海都被震得往后退了,景恒退了五步,雄阔海退了十步。 雄阔海放下刀,“三郎的力气见涨,我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哈哈,这就是读书的好处,从书中汲取的力量。阔海,你早饭后记得去找文哲先生上课。” “那个老酸货”雄阔海下意识的说道,看了一下景恒,“好吧,我听你的三郎。” 景恒拍了拍雄阔海的肩膀,看见呆若木鸡的四人。彩霞看见两把刀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差点尖叫出来了。只见景恒举刀抗住,这才松了一口气。景恒也看见了这四个丫鬟,吩咐她们回院。 在院内,景恒沐浴后,跟彩霞等人吩咐道:“我平日在府内一般早起练字,然后去演武场练武。你们早上帮我烧点热水,我回来后沐浴。我不需要人服侍太多,这段时间你们几个跟着教养嬷嬷多识字。知道吗?” “好的,三爷。” 东市一家不起眼的吴记包子铺,这几天包子铺的吴掌柜这几日心情极好。因为他这个店铺位置偏僻,许多进京准备秋闱的寒门学子,通常会租下包子铺附近的院子备考。学子来得多了,来店里面吃包子的人也多了。学子也喜欢这里,不仅包子皮薄肉厚,还送一壶清茶。住在附近的学子总是相邀来吃喝,谈论学业,吟诗作对。 吴掌柜特别喜欢看着诗歌,作出他喜欢的诗词,能多送你两屉包子。今日吴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学子们谈天说地,只是当一个胖的离谱的身形出现在包子铺门外的时候,他本来和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眼前多么美好的场景,就因为这个死胖子的出现打断了。 果不其然,这胖子一坐下来就让原本热烈讨论的学子立刻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然后正襟危坐。胖子丝毫不在意学子对他的态度,大摇大摆的坐下,对着学子喊道:“胖爷想喝酒,哪个脸白皮嫩的玩意上来陪胖爷吃酒?”学子们纷纷低下头,自从胖子把拒绝跟他吃酒的学子揍了一顿后,再也没有学子敢露头。胖子转过头,冷笑道:“要不吴掌柜陪我喝吧。” 吴掌柜叹了口气道:“给这胖子来三斤狗肉包子,切一斤羊肉上来。” 听到这话,胖子立刻露出笑脸,他肉多,笑的时候连五官都看不见。 “哼,想来馊的狗肉来糊弄胖爷,胖爷得进去看看。”说着直接走进后厨,吴掌柜连忙跟进去,一边走一边道:“这地方可不能随便进去,君子远庖厨啊。” “你看胖爷像君子么。” “” 吴掌柜一进后厨,脸上和气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胖子也收起了匪气。吴掌柜递给胖子一个纸条,道:“找上面的人,今日便动身。” “是!”胖子说完,拿着三屉包子准备出去,吴掌柜道:“大人说,北方边镇得乱起来才行。” 胖子似乎没听见,脚步不停留,骂骂咧咧的走出后厨,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三屉包子。领着一斤羊肉,一脸豪横的走出店。一走出店,胖子的身形如戳破的气球一般,泄了气。从一身横肉的胖子变成一个瘦高的青年,他取出羊肉内的信件。飞快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二十五章 南郊控弦跃马行I 薛潘捧着立下大功的断水,小厮抬着两担礼品,有江南的茶叶瓷器,丝绸锦衣等,满满当当的装了两担。 “恒哥儿,这佩刀完璧归赵。”薛潘递还了长刀,然后对着景恒拱手作揖道:“这次幸亏有慎之兄的帮助,舍妹才能摆脱梦魇,加上前段时间的金陵船运,对我薛家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仅备些许薄礼,谨表谢意。” 景恒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听得薛宝钗没事,他也就放心了。挥挥手,示意小厮把礼物抬下去,把刀递给秦勇,把薛潘引进厅堂。道:“薛府的邪崇化了吗?” “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妹妹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做噩梦了。有守夜的婆子和丫鬟告诉我,第一夜,宝刀发出一阵鸣响,想必是宝刀在第一夜的时候斩了邪崇。” “有可能,没事了就好,你妹妹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薛潘拱手道:“谢恒哥儿关心,妹妹她不做噩梦之后,睡了好几次安稳觉,现在已经没事了。” 景恒听了点点头,写了一些安神的物品,让秦勇下去准备,一会差人给薛宝钗送去。 正当景恒的薛潘在厅内聊天时,符生进来禀报,“三郎,都准备好了。” 薛潘一听,连忙问道:“恒哥儿这是要去做什么?” “额,自从二月来京师后,一直都在国子监上课,要不就是去京师各府拜访,快三个月下来,身子骨都松软了。我这几个伴当,都不是闲得住的人。这不,趁着这几天是太祖的诞辰,国子监有三天的休沐,上次听潘哥儿你说,京师南郊是行猎的好去处。让人打听了一下,是不错。便定下今日跟伴当们去南郊行猎” “啊,竟然有这等热闹的好事。”薛潘兴奋了,这才看见景恒上身穿着窄袖骑衫,下身骑裤马靴,腰间扎着皮带,正是行猎的打扮。 “恒哥儿,我妹妹身子已经大好,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也不着急回家。你看。” “呵呵,潘哥儿有话直说,不用见外。” “恒哥儿,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之前听你说的,我整日想的,觉都睡不好。带我去,让我也见识见识。”薛潘央求道,这等弯弓走马的事情,薛潘一直很喜欢,只不过父亲和母亲一直让他读书,接管生意,根本没有机会尝试。到了京师,那几日跟着贾琏几人去玩的骑射,又是另一套,根本不是薛潘心中向往的。今天一看有机会,想尽法子也要也要跟着景恒去一趟。 “潘哥儿,去没问题,你会骑马吧。” “会,一般的母马可以。只要不是快跑,我这一跑起来,差不多等于马骑我了。”薛潘也不隐瞒,老实交代。 “哈哈,潘哥儿说的有趣,母马好找,你真要去?” “去,弯弓行猎是我的梦想,必须得去。” “好,那任命潘哥儿你为这次南郊行猎的辎重营营正,负责看守保卫辎重,结束了,论功行赏少不了你的。” “是,谨遵军令。哈哈,谢谢恒哥儿。” 薛潘打着哈哈说道,唤住自己的小厮,让他把景恒给妹妹准备的安神补品送回去,并让他告诉太太,说自己跟恒哥儿去南郊行猎,过几日就回。让她安心。” 景恒给薛潘和他的手下,挑了两匹温顺的母马,给他们两骑着。这边,雄阔海,秦勇,伍召,符生,常玉春,李存啸,温明七人已经准备妥当。景恒等人出身北疆,久经战阵,自是最善于骑射。一人双马,挂上各自的兵器,行猎用的枪棒,长刀,匕首,三石的轻弓和六石的重弓,弓袋及箭箙。捕猎用的绳索,狩猎网,皮毛毯子,盐巴,铁锅。分成两担,由辅马背着,放在马鞍两边。这一系列的准备看得薛潘目瞪口呆。 等到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彩霞出来拦住了众人。 “三爷,您这出门,为何不带上奴婢们一起?” “彩霞,我们这个是去行猎,可不是夏日游玩,你们在府中休息,识字就好,” “三爷,我们几个既然被送到府上伺候三爷你,就是你的随身丫鬟。平日在府上,您也不需要我们伺候饮食起居。我们几个只干些端茶倒水,添衣叠被的活。反而请人教我们识字,如此主人家全大乾都找不到第二家。但今日三爷您要去南郊行猎,肯定是风餐露宿,栉风沐雨,一定更需要人照顾。我们如果待在府内,不跟您出门。传出去,人家指定说我们骄横,连伺候主子的事都做不了。哪有主人家在外吃苦,丫鬟在府内享乐的道理。” 彩霞不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但今天破天荒的口齿伶俐地说了一通。待她停下来后,晴雯补充道:“三爷,府内知道的人明白您是体恤我们,府外那些不知道还以为是我们几个不懂规矩,被人嫌弃。我们几个名声不重要,怕是大将军府被人议论用的不守规矩不懂办事的人,我们几个是贾府调养出来,万一还连累到贾府。那可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是的,三爷。我们几个才到府上不久,可不能给府上抹黑。希望三爷能答应我们。” 听着这两个丫鬟的慷慨陈词,这架势,颇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味道。景恒不禁笑了,道:“呵呵,不必这么在意。我景府不在意这些虚名,你们识字也是为了帮我做事。”顿了顿,“既然这样,景府是军将世家,你们早晚也要适应府内的习惯和家风。张伯,你去准备两架马车,一架带上两个婆子,一架装上这三个丫头。备些吃食,找个稳当的车夫,带上她们的行李。跟我们一起出发。” 说完,对着年龄最小的玉钏儿说:“你年龄还小,受不得这个辛苦,先留府内,下次踏青再带你去玩玩。” 张伯听着景恒的吩咐去准备,大概准备了一刻钟,准备齐全。众人这才出发。 京师南郊距离京师南门朝华门六十里地左右,方圆五百两内。群山环绕,有三处湖泊,分别是接日,抱月,观星湖。湖泊所在的大山,则以湖泊的名字命名。其中,接日湖边有大片的草场,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和皇家御用的马场,平日乾武帝组织狩猎,和四疆五库争霸赛的骑射比试都在此地进行。中间的抱月湖,是景恒他们一行要去的地方。抱月湖由京营看管,平日开放给王公贵族,高官勋爵狩猎的地方,也是京师众营训练马术的地方。设有一个处所,管理此地。 行猎也不是什么时间都可开放,春季动物繁衍,封山不能进去干扰。只能在其它三个季节去。怀孕的母兽不能猎,带幼兽的不能猎。百姓只能在秋季入山伐木,储备冬季燃料,平日不准入内。南郊处所还管理这一些狮虎猛兽,用来给皇帝狩猎的时候用,要不皇帝太子各皇子行猎,总不能只射几只可爱的小兔子,那如何能彰显大乾武帝的武威雄风,身边的注官如何记录。难不成只能记录:”今帝出猎,畋猎月精两只,何其威武?” 景恒一边骑行,一边给薛潘和马车里面的彩霞,晴雯,麝月讲一些皇家行猎的趣事,逗得车内的三人哈哈大笑。 薛潘紧张的骑在马上,戴着藤条编织成的帽子,看着前面英姿飒爽,神采飞扬的景恒,跟漂亮丫鬟谈天说地的样子,让他羡慕不已。 御马弯弓,气概豪迈,又有娇俏可人的佳人相伴,这不是梦想中的生活吗?薛潘想着,自己得赶紧回去练习马术。自己长得人高马大,貌比潘安,骑着一匹雄健的大马,弯起长弓,准备地射中猎物的咽喉,引得周围一片叫好。这不得赢得多少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青睐。薛潘想的,笑的合不拢嘴。 薛潘笑的开心,摇头晃脑。可苦了后面他的小厮,时刻关注着大爷,大爷别摔了,要是摔了,自己可惨了。 第二十八章 南郊控弦跃马行Ⅳ 第二天天一亮,南郊别院热闹起来了。景恒一行人沐浴热身,然后去准备行猎用的弓箭,枪棒,捕网。检查马匹的状态,马鞍马蹄的情况,忙忙碌碌却又井然有序,不像是来游猎的书生公子,倒像军营一般。 景恒扎好骑裤,穿上骑服,把大铁枪挂在马上。背上背着箭袋,八人各自帮对方扎紧箭袋,双腿处各放置了飞刀等小兵器。每个人都不用说话,各自都有默契。彩霞三人站在旁边只能干看着,她们根本不懂这些东西,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着景恒一行人的娴熟的准备行动,装备精良,不慌不忙的状态。在一边看热闹的店家和小厮,越看越觉得,景恒这一行人不简单,怕是哪位京师的高官,花钱请了他们,要给京营这些少爷兵使使绊子,下一番他们的脸面。不过店家不管这些,他们是南营的人,落落其他大营的威风这种风,何乐而不为。 店家热情的上前询问景恒他们,是否需要帮助,还拿出一筐鸡蛋帮忙喂马。当然,要收钱的,南郊别院一分钱一分货,钱货两清。 八人各自检查自己的马匹,景恒拿出两个鸡蛋,掺和着菖蒲和胡萝卜,喂了大黑马。大黑马打了个响鼻,它似乎知道今天的事情,兴奋异常,在马厥处不停的来回踱步,发出阵阵的嘶吼。景恒拍了拍它的头,检查了一下装备,没问题,跨上马,准备出发。 一行人全部准备妥当,井然有序的从别院中出发。薛潘骑着小母马,跟在大部队后面。彩霞,晴雯和麝月三人坐在马车上,另一辆马车上装着吃食和饮水。三人在车上叽叽喳喳,她们三个倒是像来出游一般。 走了大概三刻钟,来到一处高山的观景台处。在观景台上可以观察四周的情况,目光可即方圆数十里的风景,是绝佳的观看点。观景台上修建了一座阁楼以供游人和家眷观赏行猎。 南营的裁判已经到位,根据店家的介绍,裁判一共四人,两位都是南郊大营的武将。一位是营武侯,一位是典军校尉。还有两个文官,也是南营的主事,都是正八品或从八品的官职,正好做今日赌约的裁判。 景恒走上前,递交了引子,两位文官一看是景恒是国子监的贡生,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得亲近不少,言语中多了几分和气。而那两位武官,则有些倨傲,脸上还挂着似有似无的讥笑。 过了一会,骑军校尉带着他手下一旗的兵马赶来。大概三十余骑,勉强卷起尘沙,校尉递交了引子,正是京师西营的骑军校尉,姓吴,名均胜。这次带着一旗的兵马。 身份最高的主事站出来,拿着景恒和吴均胜签名的文书,大声念了一遍。重点说明两人的赌约,以及本次猎物的分数点,范围。输了的一方需要赔付的代价,念得明明白白。再次确认双方没有意见,在所以裁判的见证下,双方击掌为誓。双方签字画押,裁判也各自签字,景恒和吴均胜,裁判各保留一份。 接着开始掷铜钱定选猎场的权利,吴均胜猜对。凭借多年来这边训练和打猎的经历,选择了一片猎物多的猎场。景恒笑了一下,也选了一处猎场。 接着双方整队,下场的人员准备下场。坐在马车里的晴雯看着对方如此多的人马,不乐意了。跳下马车道:“不公平,我们只有八人,对面比我们多了三番还不止。” 吴均胜带了一旗的兵马,共计三十骑,加上辅兵,浩浩荡荡加起来快四十人。景恒这边只有雄阔海,秦勇,伍召,符生,常玉春,李存啸,温明,加上自己一共八骑还有一些辅骑下场,薛潘等人只是随从,不会进入猎场。如此一看,是多了很多人。 “那就没有办法了,这文书上写的就是各自带领对方的本部兵马。爷们的兵马就是这么多,要不你给爷们唱个曲,爷们大发慈悲,给你家公子爷半天的时间,让他去招兵买马。”吴均胜看着晴雯,心中的欲望更胜,恨不得把晴雯吞了。 “要不这样,你们三个小娘子也可以下场,爷们这边还有多的甲胄,借给你穿穿,未尝不可。哈哈哈”那个昨日出言调戏晴雯的瘦高个说道。 听完瘦高个的话,吴均胜的人马顿时笑作一团。 作为裁判的管事也上前道,“文书上是这样写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吴均胜一听,笑眯眯的用眉毛挑了一眼景恒。他可是这南郊抱月湖的老赌狗了,每年跟无数的人对赌,早就对这规则研究的相当透彻。用这个漏洞先坑一把景恒,抢个先机。 “晴雯不必争辩,脸面都是靠自己挣得。不知这位骑军吴校尉,在比试完后,还有没有这般训斥小丫头的神勇。”说完,景恒等人跃马骑行,往下骑去。 吴均胜气得头热,心下暗自决定,一会一定要给这个毛都没长齐书生颜色看看。转身给了那个瘦高的兵士一个眼神,那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两边的人马走到猎场的外围,再次检查装备。有个兵士惦着脸来到吴校尉的面前,讨好的笑道:“大人,一会您亲自去教训那个破落户,咱们兄弟几个给您压阵。” “休得跟爷们废话,你管好自己的兵,爷要怎么做,还得你教?”吴校尉怒道。 瘦高个挤过来,笑着说:“区区小事,何必大人动手,大人只管稳坐钓鱼台,看属下将其擒来。” “这才像话,速去,得胜后本大人会好生犒劳你。” 两人归队后,瘦高个嘲讽道:“咱这旗谁不知道,大人不善骑射,你让他亲自下场,怎么,是想看大人给你表演大马戏么?”嘲讽完,瞟了一眼,呵呵。就你个没脑子的怂货,跟本大爷抢着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吧。笑话,没两把刷子,老子能占据大人的左膀右臂吗? 被斥责的人,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拍什么不好,拍到人痒处。看那瘦子,是有点道行。 景恒这边,一行人已经分成了四队,景恒和常玉春一队,雄阔海和李存啸,符生和温明,秦勇和伍召、四组人马加上各自的辅骑,齐齐竖立在猎场前,准备好刀工弩箭,等待开始的号令。 阁楼这边,薛潘和张震以及四位裁判占据第一层,彩霞三人则在第二层观看。裁判见两边都准备完毕,示意士兵发号令,比试开始。士兵领命,吩咐后面四个士兵,五人一起,”咚咚咚“,敲起三声战鼓。声音巨响无比,低沉整齐,让人热血沸腾。 鼓声一响起,景恒这边四人组立刻变换了阵型,李存啸一组直奔猎场的高处,符生一组向右,秦勇向左,景恒中间。李存啸一组如一条笔直的黑线,后面景恒三组人马,分开三边,跟在李存啸一组后边。 这边的裁判,都是军阵的行家。看见景恒这个阵势,猛地都站了起来,不复刚刚的轻视。 吴均胜这边,倚仗着人多势众,两个队正领衔,两边的骑兵呈半月形,徐徐包围猎场。是一种最稳妥有效的方法。 那武将在台上看到吴均胜的阵型,笑道:“老吴这套真的是想一招鲜吃遍天,来来回回就是这队形。不过他人多,倒是最稳妥的,” 李存啸那组已经奔至猎场的最高点,站在高处,清楚地看见整个猎场的情况。看见景恒三组已经跑到既定的位置,掏出用牛角制成的号角,呜呜的吹起来, 吴均胜一听这个号角,下意识的叫了声:“奥哟喂,”嘞住马。不停的张望,身边的兵士忍不住问道:“大人,有何事?” “本官虽不善骑射,但眼力见还是有的。初听这声号角,应该是北疆的牛角号,今儿可别溺死老师傅。” “呵呵,大人多虑了。他们也就八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就算是北疆的狼骑来了,咱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您就放宽心吧。” “也是,一个贡生,读书的酸骨头。怎么可能跟北疆狼骑有关系。去,告诉前面,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 吴均胜长舒一口气,但依然站在高处,监视着对面的情况。 第二十九章 南郊控弦跃马行V 李存啸观察着场上的局势,下令辅骑在四处吹响号角。发现猎物的动向后,吹起两长三短的号声。景恒一组听到号声,迅速的向右边一转向,往一处山脚下奔去。马上要到时,李存啸又变化号声,变成三长一短,秦勇和伍召立刻找准左侧的高点,迅速下马。只见秦勇取下强弓,弯弓搭箭,后面的两个辅骑往山脚的灌木密林中射了两箭,李存啸和雄阔海在高点怒喝:“着!”只听见天空仿佛传来一声炸雷一般的巨响,惊起了密林中的一群梅花鹿。随后两人从高点处,往密林方向冲去,密林的梅花鹿被他们一吓。立刻骚动起来。 景恒和常玉春骑着马在朝着惊慌的动物群快速移动,双腿控马,双手搭弓拉箭,连射三箭,快如疾风。景恒三箭中二,常玉春三箭中一。 看见身边的梅花鹿倒下,其他的梅花鹿更加惊慌,集结不成完整的鹿群。有几只梅花鹿冲进一群野羊中间,带着那十几头野羊一起跑起来。景恒和常玉春,符生和温明,两组人马催动胯下的战马,加快速度,跟惊慌的动物群齐头并进,四人射箭的频率更快,换上了硬弓,一次连发两箭,瞬间射出十余只箭。从山下冲下来的雄阔海和李存啸也在后方清剿后方的动物。左侧,秦勇和伍召用强弓,精准射杀领头的公鹿,没有了领头的公鹿,剩下鹿群更是惊慌失措,被其余六人合围,猎的干净。 看到这一幕,观景阁楼上的薛潘目瞪口呆,楼上的彩霞三人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舍不得眨一下,频频鼓掌叫好。营武侯和典军校尉相视一笑,道:“老吴这是惹到谁了,碰上狠手了,这下要吃大亏。” 最后一只梅花鹿被常玉春一箭射死,景恒一行人勒住马匹,让马休息一下,喘口气。两个辅骑把猎物收拾聚拢,用猎网拖着,把猎物扔在指定的地点上。自然会有南山营的人在众人的见证下,清点计分。 场上的狩猎还没有结束,另一股鹿群往左侧,也就是秦勇和伍召那跑去。 秦勇和伍召看见鹿群过来,不慌不忙地收了弓箭。上马,取出各自的兵器。秦勇手持银龙涯角枪,伍召提着丈八亮银蛇矛,两人两骑朝着鹿群奔去。秦勇手上的银枪精准的刺中梅花鹿的颈部,他就跟一部机器一样,不停的出枪刺穿,收枪,再出枪刺穿,面无表情,却给了鹿群极大的恐惧。而伍召则跟秦勇不一样,如果说秦勇像一块坚冰,他就是一团烈焰。他怒吼一声,手中的蛇矛大开大合,左右舞动,在鹿群中横冲直撞。两人杀了鹿群一个对穿,勒住马,一个回身,又冲进鹿群,反复冲杀,把鹿群全部猎杀在此。 看到秦勇和伍召的攻势,在另一边观战的吴均胜骂了一句,“狗贼”心中不安升起,老子今日不会在这浅滩溺死吧。 在台上看的武侯和典军校尉不禁称赞道:“好骑术,好武艺。” 他们都是内行人,自然是看的出来秦勇这手穿刺,在台上看的简单,实际有多难。在惊慌的鹿群中,需要准确的找到猎物的颈部,迅速刺下,然后快速的拔出,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手枪法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和有着一颗冷静的心脏。而胯下的战马,也要跟他人马合一才行。 而伍召,看那一手大开大合的身法,看得出是一位力能举鼎的壮士,看那蛇矛的力度,自己只问接不下一招。更别提秦勇和伍召两人勒马回身,不精通马术的人,很容易把握不住马匹向前冲的力度,马匹的掌控力被冲力卸掉,失去对马匹的控制力,被甩掉。两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停顿,不得不让人佩服。 而楼上只知道看热闹的薛潘和彩霞几人,只觉得秦勇看起来太过于简单,没有什么巧妙的配合,而伍召,几个小丫鬟看了一下,只感觉是很勇猛,但是不如景恒他们的齐射,连环射看起来赏心悦目,不过都是自己人,也不吝啬地献上自己的掌声。 秦勇和伍召也止住了马,让辅骑过来收拢猎物。 在发现左右两侧都没有生机的鹿群,只能掉头往回跑。就碰上后面的雄阔海和李存啸,雄阔海的熟铜棍,一棍下去,猎物的头直接被敲碎,李存啸的方式跟伍召很像,但更加猛烈。很快,两人也留下了七八头猎物。 不用看吴均胜那边,裁判也知道,景恒这场胜了。 等到三炷香一灭,鼓手敲起三声,示意第一场结束。景恒这个交上来梅花鹿二十五头,野羊二十头。吴均胜那边,只有区区三头梅花鹿和七头野羊。 歇息了三刻钟后,开始第二场。、 景恒他们还是一样的套路,不过这次运气稍差,只猎到梅花鹿两头,野羊十头,还有四只野兔和两只锦鸡。而吴均胜这边就收获颇丰了,梅花鹿十五头,野羊二十头,一下子就拉近了跟景恒的差距。 吴均胜的第二场,下了死命令,加上猎场的猎物多,手下官兵拼尽全力,总算是大丰收。 第三场成了决胜的关键,吴均胜有很大的机会反超。双方歇息好后,立在猎场前等待比赛的鼓声。吴均胜把瘦高个叫过来,对他耳语了几句,瘦高个点点头,下去准备去了。 已经比试了两场,按照规矩,两边猎场的边界线会越来越近,尽可能的保证公平性。最后一场,两边的猎场边界只隔着一个小山坡。 当号角声响起时,由于猎场的接近,景恒他们也能踏上吴均胜他们原先的猎场。景恒一行人还是重复使用相同的战术,用奔射和号角驱赶猎物,将它们赶到既定的包围圈。景恒他们这次运气不错,发现一群差不多二十多头的鹿群,正当景恒他们在驱赶的时候。吴均胜那边冲出一支骑兵,强行把猎物的方向转移到西南方向。 “不好意思,跑岔了。”瘦高个阴险地笑道。 景恒知道对方最后肯定会使些阴谋诡计,也不在意,看了他一眼,跟着常玉春追了上去。李存啸看到这个情况,吹响号角,四组从围剿变成一条半月形的弧线,朝猎物追去。 追到快接近猎场边界的小山坡时,突然,前方接连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响。跟示意开始的鼓声不同,铜锣声尖锐刺耳,震得整个抱月山都在轰鸣。 巨大的声响惊得两个辅骑坐下的马匹嘶吼乱叫,人仰马翻。吴均胜看到这,哈哈大笑道:“任你千变万化,终究逃不出我的五指山。你如何勇武,到这里还得吃大爷的剩饭剩菜。哈哈哈。” 薛潘等人被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问道:“震哥儿,这是哪里来的巨响?” 张震恨恨道:“那群狗贼,把军中训练马匹的惊啰拿过来了。难怪他们要把猎物朝那边驱赶,原来早就设好埋伏。” 吴均胜虽然只是西营的小小校尉,但他是碌国公府的小少爷。身边一群在京营厮混的贵族好友,从各个营盘中借了惊啰,提前埋伏在这里,诱骗景恒他们过来,只要景恒他们一来,就敲响惊啰,到时候只需要说是为了驱赶猎物,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老吴还真的狡猾,这场估计扳回来了。对面难办了。” “是的,寻常的马匹,根本受不得这样的巨响。惊啰用来训练马匹,本来就是最能刺激动物的,受到惊吓的马匹,一时半会根本不能动弹。看来这景学子是输定了。”南营的主事说道。“这个老吴,确实是一个老油子。” 第三十章 南郊控弦跃马行Ⅵ “不对。”一旁的典军校尉惊道,“他们八骑的马没有惊慌。”众人闻声看去,只见景恒八人坐下的马匹没有丝毫慌乱。 景恒的大黑马发现那两匹在那嘶吼的马匹,怒吼一声,分别给了两蹄子,直接震慑住那两匹马。那两个辅军这才颤颤巍巍的爬上马背。 “好一匹骏马,看着大黑马的表现。”营武侯赞道,“看他们的表现,肯定是四疆边军的战兵。”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猎场上。吴均胜脸色大变,场上的情况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那群鹿原本被景恒他们几人追逐着,根本不敢回头,但是这军中训练马匹的惊啰声音实在太大,而且这些动物本身就对这个声音非常恐惧,这一声巨响,不仅被追的鹿群受惊回头,连原本躲在山坡后面树林的动物也都吓了出来。 景恒率先动身,其他七人紧紧跟上。大黑马扬了扬头,全速朝猎物冲去。景恒一行人先是用弓箭,远距离射杀。 在快接近的时候,换上各自的兵器。八人八骑立在兽群前面,均手持武器,单手控马,跃入兽群。 景恒长枪一挑,枪尖在一只梅花鹿的脖子上一划,立刻向后奔去,只见梅花鹿的脖子有一道血痕出现,几秒后头颅就飞了起来,无头鹿跑了几步,重重地摔在地上。 秦勇和李存啸他们,也在兽群中穿刺,从左右两边不停地穿梭,每一次穿梭,都留下不少的猎物尸体。 雄阔海不一样,只见他掏出陌刀,下马,迎着兽群。先是一刀竖直的砍下,然后又横劈,又竖立。就是这样简单的横劈竖砍,数不清的梅花鹿和野羊被他劈成两半,看得阁楼上的人目瞪口呆。 只见兽群中蹿出一只野猪,野猪身形巨大,有一层厚厚的双层毛皮,背上披有刚硬而稀疏的针毛,长着两对獠牙状的犬齿,血红着眼睛,朝景恒方向奔来。 楼上看得彩霞几人着急的不行,晴雯更是尖叫出来。 景恒一点也不惊慌,旁边的常玉春扔了一杆枪过来。景恒接住,双手持枪,枪口向前,在快接近野猪的时候,右脚轻轻的点了一下马鞍,大黑马心有灵犀一般,身子往右边稍稍偏了一下,躲过野猪的冲撞。 在快跟野猪并行的时候,景恒一个侧身,两只长臂如猿猴一般,把两杆枪狠狠地插进野猪的身上。野猪痛的怒嚎,景恒双臂发力,整只野猪竟然被他举了起来。往后一甩,野猪轻飘飘的从景恒头上飞过,然后落下地上,掀起一阵尘埃。 野猪命硬,身上插着两杆枪,居然还能爬起来,雄阔海赶到,一个横劈,将野猪的头卸下。结果了它的性命。景恒由于野猪的耽误,赶不上前方几人,只能拿出弓箭,射杀一些小的猎物。 最先从这一幕回过神来的营武侯猛地站了起来,一拍大腿,道:“这老吴肯定是被人使了绊子,人家请了四疆的战兵来教训他。” 身边的主事心思一动,看着薛潘,拱手行礼道:“这位仁兄,现在可以告诉几位的真实身份了吗?” 薛潘还没有从景恒大发神威的身影中缓过来,有些结巴道:“在下在下,金陵紫薇舍人薛家,薛潘。场下,噢不对,场上是北疆大将军府的景三郎。” 从比试一开始,主事等人看了景恒他们的表现后,就一直想套出他们的真实身份。薛潘虽然是个愣子,但是他不傻。景恒没有主动透露身份,他何必傻呵呵的把自己和景恒的身份暴露出来呢。既然现在胜负已定,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北疆大将军府,可是景大将军的三哥儿”一边的典军校尉道。 “是的。” “哈哈哈,这个老吴。居然敢跟煞虎比狩猎,他的脑子坏了吗?” “煞虎?你们为啥唤恒哥儿叫煞虎?” “不瞒这位潘兄弟,我有个好友在北疆军府。听说景大将军府上的三郎,十二岁上阵,披坚执锐,能持双枪,善骑射,连射,每战必定争先,一柄寒铁丈八长枪,胯下一匹大黑马。有万夫不当之勇,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了尊称,人称煞虎。” “煞虎?”听了这个有些渗人的名字。薛潘很难和整天乐呵呵,一脸和善的景恒联系在一起。景恒虽是孔武有力,但在国子监读书,包括做的诗词,都显得文采斐然,文质彬彬。居然有个名号叫“煞虎”,薛潘怎么看,都感觉有些违和。 “咚咚咚”随着结束的鼓声传来,双方第三场的比试结束。 吴均胜偷鸡不成,本身自己的猎物被惊啰一吓,全跑到景恒那边,结果都被景恒所猎得大部分,特别是那一头野猪,已经是呈一边倒的分数了。 吴均胜有些尴尬的下马,对着景恒道:“这位公子,我愿奉上纹银五百两,也可以跟公子赔礼道歉。这,跟几个丫鬟道歉,就算了吧。” “不缺你的银子,愿赌服输,道歉就行。”景恒不客气的道。 见吴均胜的脸黑了下来,一边的瘦高个站出来道:“你不过国子监的一个贡生,一介白身,我校尉大人是从六品的骑军校尉,还出身碌国公府,给你点面子,你还敢蹬鼻子上脸?” “啪!”秦勇一巴掌打在瘦高个的脸上,把他打翻在地,牙齿也打掉了几颗。 对着他碎了一口道:“什么狗屁校尉,还有碌国公府,我等还不放在眼里。签字画押的赌约,你还敢抵赖?你再说一句试试,我看你能不能完整的回到京师。” 张震气得跳了出来,指着两人骂道:“你们两个龟孙,之前胆敢调戏大将军府的丫鬟,本来就该把你们碎尸万段。我们三郎大义,跟你们定下赌约。你们居然还敢赖账?我这就去信给景大将军,让大将军问一下你们京师的司徒大将军,这京师的兵真的烂到如此地步了?胆敢欺负大将军府,真当我们府上无人?” 吴均胜听到北疆大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傻了,再听到司徒大将军的时候,脑子仿佛一道炸雷闪过。 做裁判的典军校尉上前阴恻恻的道:“我的吴老哥,我应该没听错吧。你居然敢赖账?你是不把我们南营放在眼里么?你们西营不要脸面,不讲规矩就算了。我们南营要。我们还得在这京师混。我今天这话放在这,我不管你是什么几品武官,也不管什么碌国公府,你胆敢赖账,不用劳烦北疆大将军府收拾你,我们南营绝对把你这只王八剁碎,然后把你码成七七四十九块,整整齐齐的送到你碌国公府,我不信碌国公府敢说二话。” 一直在旁边听得典军校尉一听吴均胜想赖账,坐不住了。在京师混,讲究一个理字和面字。受邀当裁判,是别人给你面,有一方敢赖账,不讲道理,就是当众落你的面子,看不起你。这典军校尉今日要是让吴均胜溜了,南营将军知道,绝对把他的头给砍了。 吴均胜看着眼前的情况,只得老实的低头。叫来当日的一行人,给彩霞晴雯麝月三人弯腰行礼,赔礼道歉。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景恒一行人拜谢了做裁判的几人,按照约定,分了猎物,还每人额外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答谢。送走了裁判,一行人返回别院内,把猎物交给店家,让店家烹饪。 待景恒沐浴之后,彩霞晴雯麝月三人对着他深深地施了一礼,齐声款款道:“谢谢三爷帮我们出气。” “不用客气,既然入了我景府的门,就是景府的人。做了我的丫鬟,我自然要护你们周全,要不何谈七尺男儿。”景恒温和地笑道。 三人听完后,眼角不由得泛出泪光,心中更是一片暖意。 第三十一章 贾府院内训弟子 京师碌国公府 气呼呼的吴均胜回到府内,骂道:“人呢?都死哪去了?”管家急匆匆的上来,低声道:“二少爷,小点声,侯爷和大少爷正在会客。”吴均胜吓了一跳,自己的最害怕的两个人,一个是父亲,另一个就是自己的大哥。 吴均胜的大哥,吴渊是吴均胜一母同胞的兄弟,碌国公夫人对他的要求很高,自幼读书习字,练武,加上吴渊也争气,在十六岁的时候考上了中央武库,现在任中央武库的教官。 从小就对自己非常严格,看着自己整日寻欢作乐,流连于楼坊画舫,便直接把自己踢进京营。 书房内,碌国公吴方海和长子吴渊正在跟对面的尚书右丞左向仪商谈。 左向仪道:“碌国公爷,当年以老碌国公爷为首,跟随太祖爷打下这大乾江山的老公爷们,哪个不是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现在看着当年的十三公候府变成现在的样子,哪位老公爷能坐得住?自从先帝改了阴荫授官的制度,加上大乾四疆军府的崛起。您看现在四疆军府,哪个不像土皇帝一样。当年的十三公候府,住在京师是尊荣,却处处受限。” 碌国公吴远行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左尚书此话谬论了,我碌国公府世代忠烈,对大乾忠心耿耿,谈不上跟四疆有所谓的新旧之争,都是大乾的臣子,都是圣上的臣子。尚书大人请回吧。” “唉,碌国公爷深明大义,可时局如此。” “没什么时局,老夫只知道只要没有二心,大乾自会保我府一生富贵,渊儿,送客吧。” 吴渊听得父亲的命令,把左向仪送出府。左向仪眼尖,发现正在厅堂内闷闷不乐的吴均胜。留了一个心眼,在府外,他唤来一个随从,吩咐道:“你去查一下,这几天碌国公府的二公子的行踪,给我详细汇报。” 见随从远去,他望着碌国公府的大门,冷笑道:“你以为你当缩头乌龟就可以躲避风雨吗?树欲静而风不止,早晚能把你这只乌龟逼出来。” 回到府内,吴渊看见自己的弟弟坐在那发呆。问道:“你在那干什么?回来了不会跟父亲母亲请安?”吴均胜吓得一个激灵,道:“大哥安好,我这不是听你们在谈话么。” “哼,一天天的不干正事,你最近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我老实的很。” “这样最好,好好在京营锻炼,过段时间我找人把你调到兵马司去当差。” “好嘞,好嘞”吴均胜拍着大哥的马屁,对于今日的事情,他觉得丢人,不敢说出去。 景府 景恒他们也回到京师,送了一些猎物给薛潘后,一行人返回景府。玉钏儿发现彩霞三人出去一趟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沐休结束后,景恒回到国子监继续上学,准备着国子监的结业考试。京师国子监被誉为天下第一学府的最重要原因是国子监的结业考试。结业考试的出题方向跟今年的秋闱出题方向基本保持一致。 所以,通过了国子监考试的学子,等于已经提前预演一遍秋闱,考上举人的希望很大。 当然,要是通不过结业考试,就失去今年秋闱下场的机会,这也是国子监保持自己名誉的好办法,毕竟你连自己的先生博士都过不去,就不要去秋闱场上丢人现眼了。 这天,景恒正在书房看书。彩霞进来,递上一份帖子。道:“三爷,御史中丞沈老大人府上送来一份帖子。” 景恒接过去一看,原来是沈老大人过六十岁大寿,派人来请自己过府相聚。 这位沈思崖老大人跟恩师东篱先生是同榜的进士,位居第四,是当年的亚元,传胪之名。后面跟恩师一起进入御史台,担任御史台察院的御史,不过恩师受武帝器重,很快就离开御史台,进入尚书省。后面因为一些事情,被武帝罢官。 恩师对京师的官场心灰意冷之际,之前还是穷酸书生时,当过景恒母亲锦华衣的先生。有这样的一段缘分在,便跟着锦华衣一起入了北疆。恩师还在北疆,这位已经做到御史台的御史中丞了。 当时景恒来京,也是给这位大人的府上递过帖子,备了薄礼,认了师叔。这次做寿,自然发了一份帖子过来。 “彩霞,去把张伯叫来。” “好的,三爷。” 不一会,张伯就赶到了。 “张伯,御史台御史中丞是我的师叔,给我下了帖子,去贺寿。你帮我备一些礼品,然后买一副延溪公的人物画,这位老大人就喜欢这个。” “三郎,这个礼品没问题。但是这个画,老奴可不敢保证能找到。” “哦对对,是我没想的周全,张伯你去置办礼品,我到时候找一下贾府的政世伯把画搞定了。” 次日,景恒散学了,直奔贾府。 贾政自从做地方学政回京后,由于在地方做的不错,成绩还可以。今上给他调到工部当工部郎中。贾政在工部,一不揽权,二不盛气凌人,该处理的公务认真处理,得到了工部上下的尊敬。贾政处理完公务,直接回家,也没有人说些什么。 景恒在贾政的书房见到贾政,“政世伯,还请多多帮忙。”景恒把事情跟贾政一说,拱手相求道。 “这位御史中丞跟恒哥儿是什么关系?” “回世伯,这位是小侄的师叔。” 贾政听了那叫一个羡慕啊。有好的师门就是不一样,平日里,自己想拜见这个级别的人物,都跟人家搭不上话。景恒这个还没出仕的学子,仗着师门,都能拿到帖子拜寿了。 “想不到这位铁面无私,铜口铁嘴的中丞大人居然喜欢延溪公的人物画。这个事情简单,我府上跟售卖书画的玉缘轩和雅德轩的东家相熟,我门下也有几位善于作画的门客,我拿着帖子交给他,他必定能帮你办妥了。” “如此甚好,谢谢世伯。” “小事一桩。”在贾政看来,一幅画罢了。相信景恒也会在寿宴上帮自己美言几句,一幅画能换得在中丞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不但不亏,还很赚。 “我还得谢谢恒哥儿指点我的长孙兰哥儿的学业,现在兰哥儿的学业进步快,已经不在族学中读书,听他说,是恒哥儿你推荐的京师百川学院求学。这书院一般的人可进不了,是大儒烟笔公的书院。” “世伯客气,都是兰哥儿自己聪慧好学,我也就是带着去见了一下烟笔公老先生,能不能进,全靠兰哥儿自己。” 两人闲聊了一会,贾政门下的门人来了,听了这件事后,打着包票说这事一定就能办成。 景恒拜谢后,辞别了贾政。在门房的带领下,走到一处庭院的拐角,发现一个小厮正在跟一个小丫鬟在嬉闹。小厮看见景恒,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道:“景景先生好。”此人叫轩棋,是秦钟的小厮。 “轩棋,你在这做什么。在庭院处跟丫鬟打闹,你的规矩学哪去了。” 轩棋吓得跟景恒跪下了,“景先生饶命,我是陪钟哥儿来的,是我不懂规矩,我错了。” 说完不停的磕头。那个小丫鬟早就扭头就跑了。 “好了,下次注意一些。你自己不守规矩,如何带着鲸卿做个守规矩的人。鲸卿来贾府了?” “是的,我家大姐儿把钟哥儿接过来,跟府上的宝二哥聚聚。” 景恒听闻是秦可卿叫来的,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姐弟相聚,也没有什么问题。 “知道了,你在这等着鲸卿,规矩一点知道吗?” “是是。”轩棋头跟拨浪鼓一样,不停地点头。如释重负般的,跟景恒行礼。 带路的门房瞧了一眼他,平日的巧嘴今日居然怂的跟小雀儿一样,少见少见。 景恒跟着门房走去,突然有个小厮跑过来,急匆匆地道:“景三爷,景三爷,留步留步。” “三爷,这个是宝二爷身边的茗烟。” “你唤我何事?” “景三爷,今日东府的蓉**奶,请宝二哥,钟哥儿还有府内的几位姐姐一块相聚。吟诗作对,游园玩乐,听闻景三爷来了,想邀三爷一同相聚。” 景恒一听,怒道:“聚什么聚。我一个外男,又不是递帖拜访和节日。没有长辈的陪同和允许下,我能进内宅,与内眷相见?你是想败坏我的名声还是贾府的名声?” 景恒知道,这一定是那位衔玉公子提出来的,他在内院厮混惯了,姐姐妹妹们也宠着她,不在意这个。 但是秦钟作为他的记名弟子,居然能答应贾宝玉的邀请,这让景恒相当愤怒。 这位宝二爷不注意,是贾府内部的事情。换句话说,是贾母,王夫人默许的,贾宝玉毕竟是长房嫡子,未来也是贾府当家人,他怎么厮混那是贾府的事。 而秦钟,不过是贾府媳妇的弟弟,真的闹出什么风言风语,影响的可不止他自己。 “你回去告诉秦钟,既然他这么有空吟诗作对,游园玩乐。看来文章典义是治得相当好了。他最近读到《中庸》你让他以:“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这句破题,明日给我交上三个破题方向的文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三十二章 宁荣两府暗流动I 听到小丫鬟的禀报,知道景恒来贾府后,秦钟的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贾宝玉看到秦钟的粉面朱唇,变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看得他如万箭攒心一般难受,连忙掏出纸巾,帮秦钟擦汗。 秦钟连忙拒绝,道:“景先生告诉我,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忠肝义胆,做人做事,需问心,问地,问心无愧。我乃堂堂男儿之身,断不可做出如此忸怩作态的举动,还请宝二叔自重。” 贾宝玉被拒,心中更加怨恨景恒,口中道:“这个景三郎有什么大能耐,钟哥儿,索性不去他那学习吧。回族学,贾代儒老先生一样是京城大儒,跟着他学习一样的,咱们都去族学,还能有个伴。” 刚刚秦钟在姐姐秦可卿面前,不仅能谈论四书五经,还能引经据典的讲解经史典故,引得姐姐妹妹们的不停称赞。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得知自己的先生来了之后,顿时吓得如同鹌鹑一般,哆哆嗦嗦。 贾宝玉当时听说景恒来了,便好生安慰秦钟,表示包在自己身上,让他不要担心。去唤了在外面值守的小厮茗烟,让他去请景恒来这边一起相聚。人多,景恒就不好责怪他了。 更深的原因是,贾宝玉之前见过秦钟,只觉得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粉面朱唇,长相和身段都正中了贾宝玉的下怀,是他最喜欢的相貌,心目中的美男子。 自然想跟秦钟多亲近,一起玩耍。但是自从秦钟开始跟着景恒学习之后,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之前喜欢的那娇娇怯怯的柔弱范变成了已经有些阳刚气息的粗糙汉子,手臂也不复之前的盈盈一握,变得强壮,有肌肉。 看着少数能够达到贾宝玉标准的美男子,变成了跟景恒一样,阳刚雄健,只知道四书五经考科举的名利禄蠹。贾宝玉觉得真是暴殄天物,叫景恒过来也是想训斥一下他,让他收敛一点,不要再祸害这个世上少数干净纯洁的人。 茗烟被景恒怒斥了一顿后,气冲冲的回到了贾宝玉他们相聚的庭院处。茗烟作为贾宝玉的贴身小厮,在府里面仗着贾宝玉的地位,不说作威作福,但也是人人尊敬,今日莫名其妙被景恒怼了一顿,不知缘由的他,回来后添油加醋地复述了景恒的话。 听了景恒的话后,众人沉默了。刚刚还畏畏缩缩秦钟,听完后,如暮鼓晨钟一般,后悔不已。 对着众人拱手道:“先生总是教导我,学问不仅是要苦读背诵应付考试,更应该读懂书中的经意,前几日先生才教过我,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不去追求物质享受,不贪图安乐,把注意力放在做有意义的事情上面,追求真理。还让我每日三省吾身。” 秦钟看了姐姐秦可卿一眼,道:“还请姐姐恕罪,弟弟今日深感惭愧,骄傲自满,有一点学业就志得意满,沾沾自喜,忘了最重要的慎独,身边的兰哥儿,依然在屋内学习,有如此珠玉在前的榜样,我却不知道向其学习。犯下大错,希望姐姐能允我告退,回去读书。”说完,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秦可卿连忙叫丫鬟叫住他,她还有些话对秦钟说。 贾宝玉在一旁看着,倍感无趣。又是四书五经,策论经义,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科举中还需要考诗词,贾宝玉认为这科举就是天下污秽禄蠹的源头。蓉哥媳妇和钟哥儿却如此向往,真的是无趣得紧。 探春识趣,拉着迎春告退了。贾宝玉见所有人都走了,心情更加的不好。 想着去找林妹妹相聚,清理一番被世间黑暗污染的心灵,却在门口被雪雁告知,林黛玉的身子有恙,只得转身离开。 贾宝玉在府内瞎晃悠了许久,晃到了琏二嫂这边。 琏二嫂看见贾宝玉来,连忙招呼他坐下。 “前几日我得余杭府新到的新茶,正好沏茶给你尝尝。” 贾宝玉一边吃茶,一边道:“二嫂嫂,听说困扰着宝姐姐的梦魇治好了?” “可不是呢,这景府的恒哥儿没想到还有这本事,不过他出身边疆,又上过战场,杀伐果断。随身带的宝刀更是百无禁忌,那些魑魅魍魉自然进不了身。” 又是这个景三郎,今天光顾着听他的名字了,还都是称赞,贾宝玉面色不善。 “既然宝姐姐已经康复,为什么不来府上一同玩耍,一个人待在别院不寂寞吗?” 贾宝玉的心中浮现出那个明艳端庄的琼姿花貌,还有那淡淡的冷香。距上次见到宝姐姐,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宝姐姐的身体已经大好,为什么不来府上看看我,还有姐姐妹妹们,难道她一点也不想念?贾宝玉的心头千丝万缕,纠结不清。 在一边的琏二嫂看着贾宝玉的状态,对他的想法已经明白几分。这位宝二爷心里,自有一座自己的怡红院,只要是漂亮的姐姐妹妹,数量再多他也装得下,这会肯定是在惦记上次来府的薛宝钗呢。 在琏二嫂看来,贾宝玉惦记谁都行,就是不能惦记薛宝钗。薛宝钗可是承担着跟景府联姻的重任。 她可是听说了景恒对薛府的关照,除去金陵船运,还有这次的借刀化崇。听说还跟薛家在金陵的商号合作。 这景恒的心思其他人看不出来,她七窍玲珑心的凤辣子还看不出来?八成是景恒瞧上了薛宝钗了,自己到时只要顺水推舟一把,那她将来可是大功臣,两边都能落下大面子。可不能让宝二爷给搅和了。 不过一想到贾宝玉对这些姐姐妹妹的痴缠,琏二嫂就有些怨恨自己那位娘家姑妈。心可太贪了,手里握着宝玉,即想着林家的官场人脉,又惦记着薛家金山银山。人家是美娇娘钓金龟婿,姑妈可倒好,拿着小伙子空手套小媳妇。 为了不让贾宝玉坏自己的大事,琏二嫂道:“宝兄弟,现在可不能去。人家姑娘身子刚刚大好,正是体虚的时候。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要时日恢复。你贸然叫人家过来,万一又生病,那不是白得人家埋怨。” “二嫂嫂说的正是,是我唐突了。” 贾宝玉听了琏二嫂的话,是有道理。不过他最近老是觉得这心上仿佛什么东西被夺走一般,有些苦闷,情绪还是很低落。 看着贾宝玉的兴致还是不高,琏二嫂眼珠子一转,道:“府上马上要去清虚观打醮,祈求平安富贵。这次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和姐儿们都要去,声势浩大。你跟着去透透气,耍乐不好?” 那感情好,贾宝玉听得又能跟姐姐妹妹出去,心情又变好了。跟琏二嫂喝茶闲聊了一会,回自己院子去了。 尚书右丞左向仪府上,左向仪听得手下的报告。 哈哈笑道,“真的是天助我也,吴老乌龟,看我这次不把你那万年的乌龟壳打碎。”说完,立即写了一封信,吩咐手下,给中央武库的龚文德送去。 第三十三章 宁荣两府暗流动II 秦可卿让丫鬟叫住秦钟后,带着秦钟回到宁国府自家的院子。 “蓉姐夫不在家?”进了院子后,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下人,也看不见贾蓉生活的痕迹。疑惑地道:“姐姐,这里是姐夫跟你一起住的?” 秦可卿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笑,道:“你姐夫最近忙着跟北疆那边合作,一直在接受和转运货物,忙的不可开交。过几日,府内还要去清虚观打醮祈福,这次老太太也要去,还有府上的姐儿们,这段日子忙得很,手下的人全部都叫过去帮忙了。身边就留着宝珠。” “嗯、”秦钟应了一声,他看得出姐姐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秦可卿看了一眼弟弟,发现他竟然没有继续追问。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弟弟成熟了,知道自己不想多聊,以往这时候都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接着仔细观察弟弟起来,发现他长高,强壮了不少。秦可卿并不是秦业的亲生女儿,是养女。 老两口年老的时候有了秦钟,秦可卿与秦钟如同姐弟,又似母子。看着弟弟不像之前那般娇弱,十分欣慰。 “钟哥儿终于要出人头地了。”秦可卿欣慰地笑道,“自从跟了恒叔学习,你不仅四书五经读的熟练,连身子也变得越来越好,为人处世也不像之前那般幼稚。如果姐姐能看着你明年能考中举人,那姐姐死也瞑目了。” “姐姐为何说这种话,是姐夫对你不好吗?” “怎么会,你姐夫待我很好。是姐姐看着你成长,太高兴了。”秦可卿擦去眼角的泪水。 “对了,姐姐。今日宝二爷邀我去贾府族学内读书,我不想去。贾代儒老先生虽然也是京师大儒,但是我觉得还是跟着恒叔学习更好。姐姐,你明天帮我寻个理由,推了吧。” “我知道你不想拂了宝二叔的面子,放心吧,姐姐明日便帮你回了他。” 弟弟有了景恒这么好的老师教导,还回贾府那乌烟瘴气的族学作甚。贾代儒一个常年考不上进士的老举人,在这京师中算得了什么。 也就看在贾府的面子上,大家叫一声代儒公,没了贾府,也不过是一个乡绅罢了。 别说有景恒教导,就是没有,秦可卿也绝不愿意把弟弟送过去,俗话说,一丘之貉。这贾府族学竟出贾琏,贾蓉,贾珍,贾环这些人物,自己的弟弟过去能有好? “那就好。”秦钟也知道这位宝二叔在贾府的地位,怕自己回绝了,不满他的意,会让姐姐在府中难做。 “小事情,不用担心。你现在书读到哪了?” “姐姐,已经读到《中庸》,恒叔说他马上要准备国子监的结业考,下个月开始会非常忙,估计有一季的时间,没有空指点我,所以这个月让我三天去一次。” “嗯,都听你恒叔的,你的字写给我看看。” 秦可卿看了弟弟秦钟的字,欣喜不已,“你的字居然写出几分大家的韵味,是恒叔教你的?” “是的,恒叔给了我一本字帖,让我每日早起练字,跑步锻炼,每三天不仅抽查功课,还要检查我的书法。在恒叔的要求下,勉强习得一二。” “写的很好了” “姐姐,你没见过恒叔的字,那真的是气势雄浑,字体结构方正,收放自如,有“来如雷霆收震怒”之美。他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发力沉重。” “真的吗?” “真的,恒叔擅长两种字体,一种是平常书信,写作用的自己的书法,另一种是大乾的馆阁体,是考试专用的字体。恒叔的馆阁体方正清晰,落笔有神,庄重规范。我练的也是馆阁体,是恒叔让我练的,专门用来考试。兰哥儿的字更好,我还得继续努力。” “恒叔果然是名家子弟,对科举自有一番研究。”秦可卿赞叹道。 “兰哥儿已经让恒叔推荐去烟笔公的百川书院学习,恒叔让我这个月完成他的题目,下个月也领着我去百川书院,跟着书院的先生学习。” “那太好了!”秦可卿听到,欣喜若狂,笑容绽放在她娇媚的脸上,顿时为房间内增添了光彩。“百川书院,我听父亲说,一般的人连门槛都迈不过去。” “嗯,恒叔说他也只是带我去见烟笔公先生,能不能入得了眼全看我自己。” “是这样,那姐姐今日不该叫你过来。” “没事的姐姐。” 秦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丫鬟宝珠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道“:“**奶,那人又来了。” 秦可卿一听,吓得脸色发白,刚刚的笑容消失不见,立刻站起来,把门锁死。背靠着门,死死抵住。 “姐姐,是谁?”秦钟诧异的问道。 “宝珠,带钟哥儿进去。”秦可卿急切的话中透露出慌张。 “姐姐,到底是谁?”秦钟挣扎了,不肯进去。 宝珠急的都要哭了,低声道:“我的钟哥儿,听**奶的话,快进去。”连拉带拽的把秦钟拉进里屋。 秦钟才进里屋,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你为何还是不愿从了我?”听得那声音后,秦钟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他认得,这个是贾府东府的族长,东府的主子,自家姐姐的公公,贾珍。 “那日遇见你,我总是忘不了你。你的身段,样貌,让我辗转反侧。整日就想着如何得到你。可惜你那芝麻小官的父亲,死活不肯让你嫁给我做妾。我只能让蓉儿娶了你,进了府,我再想办法得到你。” 贾珍说的情深义重,仿佛自己对秦可卿多么痴情一般,一副痴心情种的样子。可惜说的话无一句不体现出他的**。 “在你跟蓉儿大婚前,我就告诉他,不能碰你。这小子孝顺,听我的。可惜你为何不从我,在这府内,你从了我,我百般依你,你便是这个东府的女主人,金山银山任你取用,谁敢说个不字?” 秦钟听了贾珍的话,脸红筋涨,要不是宝珠死死拉住,跟不断的哀求,秦钟早就出去跟贾珍拼命了。 “今日我来,还是劝你早日想明白,从了我,便没有这些苦恼事。”贾珍贴在门上。 “我知道你倚着门,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本大爷也没有多少耐心。三个月,你好好考虑。三个月后,你还是想不明白。就休怪本大爷不客气,你那父母幼第的性命可都在我的手上,你不从或者一尺白绫了断自己,我定叫你家毁人亡。记住爷的话。” 说完贾珍便走了。 秦钟听到这最后一句,心中的火焰仿佛被一盆凉水浇过,冷气从脚底直窜到心头。对呀,自己如何面对贾府这一个庞然大物。 贾珍什么身份,他若是想对付自己家,自己能有什么反抗的手段。但是一想到姐姐要从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又心如刀绞,自是万万不能推自己的姐姐入火海。 过了好一会,秦钟等外面没有动静,走出来。看见姐姐倚靠在门上痛哭,那张娇艳的脸上全是泪水。 秦钟跑过去,抱着姐姐痛哭。秦可卿抚了抚他的泪水,道:“姐姐无碍,你一定要用功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姐姐也就安心了。” 秦钟听得出姐姐心中的枯槁之意,赶紧道:“姐姐,万万不可从了这个禽兽。” 宝珠在一旁哭着道:“若不从,又有什么办法。这个人一直拿老爷太太还有钟哥儿你威胁大姐儿,大姐儿大婚当日,蓉老爷就出了这间院子,再也没有进来过,这宁国府如同这世间最险恶肮脏的监牢一般,入了,还如何逃得出去。” 秦钟抱着姐姐,看着姐姐的泪水。想到一人,坚定地道:“姐姐,不要轻言放弃。我相信恒叔可以救我们一家,今晚我就去求他,就是不要这颗脑袋,我也要求得恒叔答应!” 晚上,秦钟跟着贾兰一起,拿着做好的功课到景府。景恒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贾兰知道秦钟今天要求景恒帮忙,也就寻了个理由,从书房出去了。 秦钟见书房只有景恒没有其他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求求恒叔救我一家!” 景恒让秦钟起来,听得秦钟的复述,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道:“想不到这个贾珍乃一府之主,也是京师的一号人物。竟然如此荒淫无度。你既然跟我读书,要是真的让这个贾珍得逞,不仅你秦家,也会影响我景府。但是这个事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好好计划。你先回去告诉你姐姐,拖得贾珍三个月,我自有办法,定叫那贾珍绝了这份心思。” “谢恒叔,秦钟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恒叔。” “你好好读书,不辜负我,就算对得起我了,把今日的批注拿回去,跟兰哥儿先回家,我要好好想想此事。” “谢谢恒叔。”秦钟听得景恒的话,出了书房,跟着贾兰回去了。 第三十四章 贺寿宴上现锋芒 景恒的书房内,秦勇,常玉春他们七人,文哲先生,聚在书房议事。雄阔海和温明守在门口。晴雯冲了茶水后,退出了书房。 “三郎,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听得景恒的描述后。秦勇有些担心的说道。“贾府虽然这些人不成器,但是还是开国的四王八公府之一,绵延了这么久的勋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怕的不是贾府一家,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大勇,我们只是顺势而为,又不用亲自动手,影响不会这么大。”文哲先生摇头晃脑的说道,“不把这些旧的武勋集团弄下去,我们四疆如何出头。” “不过三郎,你可考虑清楚了。”文哲先生一改往日风流的样子,一脸正色的说道:“虽说开国四王八公府跟四疆大将军府有着新旧的争执,但是都同属武将世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大勇说的对,牵一发而动全身。旧的倒下了,新的就变成旧的了。” 景恒摆了摆手,道:“没有这么严重,跟先生你说的一样,我们是假借他人之手,就算事发,也怀疑不到咱们的头上。这个事不着急,不是一下子就能立刻办妥的。” “嗯,也不急于一时,等老药罐子随景爷上京再说吧。”文哲先生道。见正事商量完了,便恢复往日浪子的样子。 “呵呵,三郎,那秦氏真的如此国色天香,迷得贾珍那色中饿鬼如此神魂颠倒。要不事了之后,咱们来一个偷梁换柱,让三郎金屋藏娇可好?” 景恒无奈的笑笑,道。 “这秦氏确实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我第一次看也确实有些心猿意马,也不枉贾珍被她迷得做出如此荒唐事。我已经去信给母亲,事情结束后,把她安置在辽阳府,再做打算,将来找个北疆的良配,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咱们积点口德。” “好的三郎,是我孟浪了。”文哲先生不复刚刚的轻浮。 景恒坐在书桌前,脸隐在灯下,道:“大乾朝堂的文武之争。文官的南北之争和武将的新旧之争。都选择性的看不见外面的北武正磨刀霍霍,草原西域的动荡。整个大乾朝堂如黑夜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要想改变这黑夜一般的世道,需得用枪捅一个血窟窿,杀他一个乱七八糟,一枪接着一枪的捅下去才行”。 次日,麝月进来禀告,“三爷,北疆商团京师分号的人来了,说是张伯交代的礼品已经办妥了。” “是给御史中丞的礼品吧,快叫他过来。” “小的刘金银见过三郎。” 来的人不到三十岁,其貌不扬,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他的父亲是北疆商团老掌柜的小儿子,能独当一面后,被派来京师分号这边做管事,基本就是他负责跟贾府的业务往来。 “遵照张管家的要求,已经按照礼单上备齐了。请三郎过目。” “好。”景恒对着麝月使了一个眼色,麝月便出去,并守在不远处,以防止有人过来。 “金银,你到京师多久了?” “回三郎,有半年多了。” “我看情报已经能够深入京师的东西两市了,干得不错。” “谢三郎夸奖,都是张管家打下的基础好。” “金银,现在我交代一件事情。贾府的东府大老爷,贾珍。一向喜欢钻画舫,要不就去靖水楼寻欢作乐。我要你必须要搞清楚他的一举一动,喜欢哪个姑娘,坐哪个位置都得知道。然后安插一个可靠的人,到楼里面做事,要能随意穿行于各个房间,可能做到?” 刘金银拱拱手,道:“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 “好,安排妥当后给我个信,我会告诉你下一步的安排。” 下午,贾政的两位门客,也送来了延溪公的一副人物画。景恒留他们吃了茶,封了十两纹银作为酬谢。 第二日,正是御史中丞沈思崖老大人的寿宴,景恒带着张震,秦勇早早地就来到沈府。 沈府上已经车水马龙,沈思崖老大人简在帝心,虽已经六十,但仍然身体康健,有望进三省。闻讯赶来贺礼的人不少,不过像景恒一般拿帖子的,还是少数。 沈府安排有度,拿着礼物的张震,秦勇二人领取另一处,有人登记礼品,自有安排吃食。景恒则被管事领进内院,在月亮门处,沈府的大公子在那相迎。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下,沈大公子领着景恒到了正堂。今日的寿星公沈思崖老大人坐在正中,景恒行礼,代恩师贺寿,又以师侄的身份祝寿。 沈思崖等景恒行完礼后,对着景恒拱拱手道:“有劳贤侄前来为老夫祝寿,到时一定多饮几杯酒。” “一定一定。”景恒随后跟着沈府大少爷互相行礼,走了一套繁文缛节之后,领着景恒请到内院的一桌宴席,安置坐好。景恒跟着左右的人攀谈等待。 时辰到了,寿宴开始。先是沈府的二少爷代表沈老大人敬酒,然后是沈府的嫡长子,沈府的大少爷,代表沈府敬酒。最后是沈老大人本人,气氛一时间喧闹起来。 院子里先是一阵师叔师伯,接着是中丞大人,所有人都围在沈老大人的身边,众星捧月。 “今日是中丞大人的六十大寿,为老大人贺。” “华阳仙裔是今身。夜来银汉清如洗,南极星中见老人。” “疏梅修竹两清妍。欲知福寿都多少,阁皂清江可比肩。” 在场的都是文官,最次也是举人,自然贺寿的诗词是信手拈来。 在一片的叫好声中,有人眼尖,看见了景恒。 “哟,这不是名动京师的国子监第一才子景慎之吗?你也来给老大人贺寿,为何不作一篇,留下一段佳话。” “对啊,人们都说景大才子文思泉涌,才思敏捷。这不作一首诗可说不过去。” 两人一唱一和,众人纷纷附和。景恒看了一眼,都是外院的人在起哄。站起身,郑重地道:“今日是沈师叔的六十大寿,晚辈前来,一是为恩师代为祝贺,二是学生是晚辈,岂能抢了长辈寿宴的风头?” “老大人海量胸怀,自然不会介意我等作诗庆贺。大家都是文人,吟诗作对本来就是风流雅事。你是国子监学子,又是晚辈,怎么可以甘居人后,我看不是会怕抢风头,是不屑做吧。” 景恒轻蔑地看了一眼挑衅的人,这等拙劣的伎俩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晒。 淡定地道:“今日是沈师叔寿宴,我身为晚辈学生,只带着诚心来贺寿,万万没有想过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上,赋诗炫技。如果有存着把长辈的寿宴当成名利场,实乃大不孝的举动。学生虽不才,但也识得礼义仁智信,故而不敢随意大放厥词。” 此话一出,那些嚷嚷的让景恒作诗的人顿时安静了,面红耳赤。 景恒的话很明白,自己等人想着把老大人的寿宴当做名利场,抢着赋诗炫技,才是不尊重长辈的行为。 看着众人被呛的哑口无言,沈老大人哈哈大笑,打破沉默,“不愧是陶东篱的高徒,这嘴巴有几分你师傅的影子。” 见老大人发话,众人便归回到自己的位置。 重新落座后,沈老大人唤景恒上前。道:“你师傅在北疆如何,身子可爽利?” “回老大人,北疆虽然没有京师的繁华,但好在清净,恩师可以潜心治学,也是一件幸事。” “呵呵,你师父天纵奇才,岂会屈居于北疆,你好好读书,看你这骂人的架势,也有你师傅几分样子。” “老大人莫怪,学生孟浪了。” 沈老大人挥挥手,便让景恒下去了。寿宴也在继续进行,不过没人再敢来招惹景恒。 第三十五章 书房相谈闻奇案 景恒从沈老大人的寿宴回来后,招来文哲先生。两人在书房密谈。 “文哲先生,这个沈思崖,平日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今日大张旗鼓的摆寿宴,是什么道理?” 文哲先生道:“三郎可听过京师沸沸扬扬的林叔美案?” “事情是这样。在咱们入京前,一日,东平郡王回府的时候,凑巧遇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带着一双儿女,举着血书告状。王爷一时好奇,叫护卫过去询问。这一问不打紧,细问之下,居然问出一桩悬案。” “呵呵,是挺凑巧的。这东平郡王还真是古道热肠。” “这妇人状告当朝的左补阙陈叔美,告他抛妻弃子,不顾骨肉亲情,买凶灭口。还呈上了当地官府所制的婚书,陈叔美雇去杀人的游侠自己写下的自供血书,凶器等证物。” “这妇人叫什么?” “姓李,名秋娘” “先生继续说。” “李氏说,陈叔美是淮南道安庆府人士,八年前与她递交婚书,在官府登记备案,结成夫妻。有婚书和当地乡绅和父老署名的书信为证。李氏为陈叔美生下一儿一女。三年前,陈叔美参加淮南直隶的科考,从此便失去了音信。 李氏一边托人打听,一边耕种着几亩薄田,帮人做些女工针线活,把这一儿一女拉扯长大。直到有同乡从京师回来,告诉她,陈叔美考上进士,当了大官,娶了新妻,成了贵人。” “李氏详细询问了姓名,相貌。年龄。中举的时日。这才确定是自己的相公陈叔美,悲痛欲绝。在伤痛后,变卖了家产。准备上京讨一个公道。 村中的乡绅和父老得知此事后。帮她写了文书,取了官府的婚书。在上京的同乡照料下,千辛万苦才来到京师。 到京师后,李氏打听到陈叔美的府邸。 开始说自己是同乡,想见一下陈大人。结果门房说,陈大人吩咐,一律不接见同乡,要把她打出去。情急之下,李氏这才表明身份。” “所以,这位陈大人一开始就不见任何同乡?” “可不是,当时这门房一听李氏自曝的身份后,不敢决断,禀明管家后。管家拿了五两银子,让李氏先去一家客栈安顿,自己回禀老爷后再定。 这李氏走后,没有等到陈大人,却等来了陈大人雇的凶手。” “这凶手到了指定的客栈,看见这房内瑟瑟发抖的孤儿寡母,只觉得下不了手。便询问了李氏跟陈家老爷的渊源。 听了李氏的诉说。自觉良心未泯,放过了这个苦命的妇人。用血留下自证书,说明自己乃是京师的一个游侠,陈府的内院管事拿了纹银百两,让他去冲撞贵人的农妇。 但是听闻妇人诉说后,方知自己罪孽深重,仅留下此书,说明情况。写完便拿着雇银,亡命天涯去了。” “这个杀手可真有意思,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就应该当场自尽,拿着银子跑是何道理。” “这个游侠儿,几日后被人在通州府外的沟渠内发现,只剩下烂肉,只能通过衣服辨认身份了。” “没有自尽,却被人杀害了。这个案子不简单。先生请继续说。” “精彩的还在后面。三郎你知道这个陈叔美的岳丈是谁?陈叔美的岳丈,是尚书省左仆射,政事堂议事,柳相爷。 这个陈叔美长得貌似潘安,高大俊美。中了进士之后,自述自己尚未娶妻,被当时是户部尚书的柳相爷在乡试榜唱名的时候,榜下捉婿,许了府上的三小姐。 正是有了柳相爷的关照,这陈叔美的升迁速度才如此之快,升到了今年的当朝的左补阙,还得了一个起居注这样一个清贵又离圣上近的官位。” “有趣,实在有趣。现在当朝尚书省右仆射是哪位?” “是张文弘张相爷。” “这两位尚书省的相爷,出身哪里?” “柳相爷出身江南道,张相爷出身关内。” 文哲先生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道。 “东平郡王接了妇人的状书,叫府上的长史把状书送到京兆府,让京兆府尹查个清楚。京兆府尹传讯了陈叔美,陈叔美赌咒发誓,说从来没见过这李氏三人,也没有在家乡娶妻,更没有买凶杀人。 京兆府尹根本审不下去,一边是柳相爷的压力,一边是东平郡王的。东平郡王纠结了北静王等其他三王一起给京兆府施压。 京兆府尹见此,直接一份折子递上去,称自己身患重病,不良于行。这个案子流转了京师各个部门,谁都不想接这块烫手山芋。” “这个案子拖不得,有人想让陈叔美出事。这个东平郡王又不是青天大老爷,贾珍每次楼坊画舫的寻欢作乐,他十次有九次是在的,不在的一次肯定是自己偷偷去耍了。 这样的人,你跟我说他在街上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寡妇,抢去府内纳了我信。帮着人家伸冤,还扯上其他三王,这么上心出力,当青天大老爷?这后面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郎说的是,后面这个案子兜兜转转了两个月,惊动了圣上,圣上让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评事为三司,做三司会审。” 景恒一听就明白了,“所以这事到头来落在我这位便宜师叔头上了?” “可不是,三郎。京师官场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这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办了六十大寿的,就是宣称自己年事已高,准备向朝廷乞骸骨,告老还乡。” 景恒一听,笑出声来。这个沈师叔可真的会做官,不枉他能做到御史台的高位。知道马上有口大锅要飞到自己的身上,马上大张旗鼓的把六十大寿办了。 这样告诉圣上和同僚,我老了,身体不好了,别叫我背锅,急了我就回家教孙子去了。 “这个案子后面不简单,连沈师叔都是小虾米,那后面的人,起码是柳相爷,或者门下省这些官员。” 文哲先生点了点头,“确实,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知道这沈老大人是不是那位樊哙了。三郎,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嗯,我们目前的要紧事是把贾府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尚书省右仆射张府 张相爷长得不像一个文人,他身材高大,魁梧。就算当了这么多年的高官,养气养了这么多年,关内的彪悍豪迈任然留存在他的身上。 张相爷坐在书房内,手下坐着左向仪。他正听着左向仪的汇报。 “相爷,这个碌国公府的小公子。按计划,前几日跟北疆大将军府的三郎景恒景慎之,在南郊抱月山那起了争执。 两人约着行猎赌斗,结果被人家赢了不说,还给景恒的丫鬟道歉,贻笑大方,整个京师都传遍了。” “真是废物,一点事都办不好。不过也是,指望这些愚蠢的蛀虫能赢过北疆煞虎景恒,也是痴人说梦。不过,也算结下了梁子。” 张弘文瓮声瓮气的说道。 “相爷,碌国公这只老乌龟不愿下场,我已经去信给中央武库的龚文德,他是吴渊的副官。让他过几日找个机会,把跟随景恒一起出游的薛家大爷拿住。往那吴渊的手下一扔,不信这碌国公不下场。” “这个吴渊,说好了么?” “说好了,他可比他爹有血性多了,知道自己弟弟跟景恒结下的梁子后,也想找个机会跟这位北疆煞虎较量一下。” “嗯。”张弘文陷入沉思,“也不能做的太过,北疆军府势大,我们首要目标还是那群南方的酸人。陈叔美那边,你也添把火,那老狐狸以为办了个寿宴就逃得掉吗?” “是,相爷!” 第三十七章 闯武库救薛潘I 中央武库中,吴渊见到挂起来的薛潘,对龚文德道:“都安排好了吗?” 龚文德道:“都安排好了,大人。我已经带着王子腾的人看了薛潘的样子。” “别闹大了,我毕竟是八公府的人。” “放心吧,我把这个憨货弄晕了,放下来了,等景恒到了我再把他挂起来,只是弄了点轻伤。” “这就好,我听闻这家伙目光如炬,是个聪明人,他看到这个呆子后,一定能知道这就是个局。到时如何激怒他,让他下场跟我比斗。” “大人,您放心好了。到时我们这样做,定叫这景恒着了我们的道。” 景恒享受着下午的悠闲时光,逗逗小玉钏儿,看看书,悠哉的很。 忽地,彩霞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道:“三爷,薛家太太有要事找您。”景恒一听,连忙赶去厅堂。 薛姨妈一见到景恒,腿一软,给景恒跪下了,哭道:“求求恒哥儿救救我们潘儿啊” 景恒赶紧把薛姨妈扶起来,见她的情绪面临崩溃,连忙示意彩霞,让她扶薛姨妈道椅子上坐下。 道:“姨妈不要激动,把情况跟我说一遍,我昨日才从国子监休沐回来。” 薛姨妈想着薛潘,强忍着悲痛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彩霞一边听一边心惊,这潘哥儿可真的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惹到中央武库的人。 薛姨妈说完,两人一同把目光投向了景恒。 景恒听后,沉思片刻。让彩霞陪着薛姨妈,自己返回内院。 唤来常玉春和秦勇二人,三人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见三人面色凝重,晴雯赶紧问道:“三爷这是要去哪?” “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晴雯你去薛府请薛家大姐儿,薛宝钗过府。跟她说,一切有我,安心等待。 麝月,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司徒大将军府,找司徒惊云,说我景恒欠他一个人情,让他赶到中央武库跟我汇合。 玉钏儿,你去去厅堂跟彩霞一起陪着薛家姨妈,务必稳定她的情绪。待薛宝钗到了之后让她们母女在厅堂内休息等待,说我会处理,让她们不必担忧。” 说完与常玉春和秦勇打马而出,晴雯等人赶紧按照景恒的吩咐,去找薛宝钗。 薛府中,薛宝钗见母亲出门,忧心忡忡,正是六神无主之时。门房禀报,大将军府来人。 薛宝钗连忙叫人请进来,发现是一个之前在贾宝玉院内服侍过一段时日的晴雯,两人也是打过几次照面。 “见过大姑娘。”晴雯道。 “不用多礼,晴雯,你怎么会从大将军府过来?” “回大姑娘,奴婢已经转赠到大将军府,是三爷的丫鬟,三爷让我来请您过府,与薛姨妈一同在厅堂内等待,三爷说放心,一切有他,让姑娘安心等待。” 薛宝钗一听,眼睛顿时红了,道:“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薛宝钗的动作很快。到了大将军府,晴雯把她带进厅堂,发现母亲坐在椅子上,身边围着彩霞,玉钏儿,不停着在宽慰她。 薛姨妈见宝钗来了,连忙起身抓住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是恒哥儿让人唤我来的,让母亲跟我在这等待,他已经去救大哥了。” “谢天谢地,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景恒已经去武库,薛姨妈终于是放松了一些,与宝钗坐下。彩霞见状,赶紧吩咐几人倒茶上点心。 宝钗到了大将军府后,景恒这边也赶到了中央武库。 大乾的中央武库建在京郊,内设演武场,新兵营,将校官营,马场,军械库,粮仓。门前有两队巡检卫士把守,库内按军营建制,昼夜轮转。 中央武库跟四疆武库不一样,中央武库的兵源大多是京师的军将世家和文官家族的子弟。中央武库每年都会举办入库考试,世家的优秀子弟,都会参加考核,以求进入中央武库。 中央武库不仅要求武艺高超,对读书识字也有着高要求。武库内不仅练兵习武,更有学堂。必须文武考试都合格的士兵才有机会去竞争禁军的资格。 景恒等赶到武库大门前,按规矩下马。守门的将士对着三人喊道:“来者何人,这里是大乾中央武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景恒道:“我是北疆大将军府下,国子监学子,景恒景慎之。有要事想找中央武库的委署骑军副参领龚文德龚将军。” 门卫一听是北疆大将军府的,也不敢怠慢,道:“请景公子稍等,我去禀告龚将军。” 景恒向士兵拱拱手,三人在门外等待。 士兵赶紧来到骑军军营,龚文德的军帐。道:“龚将军,门外有个自称是北疆景大将军的三公子,景恒来求见您。” 龚文德早已经等候景恒多时,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回将军,他们来了三个。” “哼,晾他一下,跟他说,本将军军务在身,让他候着。” 门卫听完,赶回门口,对景恒道:“景公子,我家将军军务繁忙,请你稍等片刻。” 景恒听了,便跟常玉春和秦勇站在门口等候。 京师正是骄阳似火的时候,景恒等人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龚文德这才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龚文德对着景恒拱手道:“不好意思,景公子,本将公务繁忙,劳你久等了。” “不敢不敢,龚将军军务繁忙,能屈尊相见,是景恒的荣幸。” 景恒仍然是一副好好先生的笑脸,一点也见不到任何情绪。 “景公子也是为那薛呆子而来?” “不瞒将军,那呆子与我是世交,他的母亲求到我的府上,我只能厚着脸皮过来了。” “我观景公子也是军将子弟,应该了解我们武将的尊严问题。希望能理解我不放人的理由。” “呵呵,理解理解。薛潘这个呆子,头脑发热,热血上脑,做出荒唐事。 过后我会让他给将军好好的赔礼道歉。只是希望将军能放过他一次。至于条件,请将军提出,我都会尽量满足。” “不行,这个没得商量,景公子,这个事情您父亲来也是一样。战兵的尊严不容侵犯。如果您执意要本将放人,那休怪本将冒犯了。” 景恒一听,在烈日的影响下。心中也有些恼怒。景恒就是再老成,也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正当两人相持的时候。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平静。 “哈哈,这等好戏怎能不等我就开场了!” 来人骑得一匹通身雪白的大白马,四蹄乌黑,竟跟景恒的大黑马一般高大。大白马唏律律的一声,停在两人中间。 只见来人一身绛红色绣祥云飞鹰长袍,头戴镶红宝石紫金冠,腰际一条黑色绣金腰封,整个打扮极之贵气,衬上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分外的威风凛凛,俊朗不凡。 龚文德闻声知来者,道:“拜见司徒少将军。” 来人正是大乾禁军大将军司徒辕破的独子,司徒惊云。 司徒惊云自幼机智聪慧,活泼好动。十二岁时,因相貌过于俊美,不管是京师皇家大小公主,官家小姐还是民间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被迷得神魂颠覆。 这厮又是个风流的人,处处留情,自诩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喜欢勾搭小姑娘,一会说这个是他的朱砂痣,一会那个又是他的白月光。导致他爹司徒大将军每日下朝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面对各家的媒人,让他厌烦不已。 司徒大将军实在忍不住,跟圣上讨了一个位子。把他扔进武库,不为磨炼他,只求他不要出来祸害京师的姑娘。 结果这厮硬是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打赢了武库大比,风光一时无两,还被圣上封了一个杂号将军。 不仅没有改掉风流成性,还学会了兵痞子的厚脸皮。 一休沐就这家姐姐,那家妹妹的。好在人没歪,没真的祸害人家姑娘,就是跳脱了点,要不大将军早用他的长刀把他斩了。 司徒大将军想着今年四疆五库大比后,把他踹到边疆保家卫国,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景恒和司徒惊云自幼相识,两家也是世交。 后来景恒离京,在北疆,两人也是经常书信来往。司徒惊云一听景恒找他,二话不说,打马前来。 面对司徒惊云,龚文德没有那么硬气。司徒惊云在武库的时候,自己就领教过他的手段。 “龚将军,你我也是老相识,你的坚持我理解。但是我这兄弟想放人,我也不能拂他的面子,这样,咱们先进去,看看那薛呆子的情况,咱们再定,可好。”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龚文德也不好再坚持,只能道:“遵少将军意” 说完带着几人进入武库,司徒惊云跟景恒道:“你这个书呆子大老粗,竟然有这么漂亮水灵的丫鬟,哪来的,给小爷来一打。” 景恒翻了个白眼:“你个色胚,别吓坏了人小姑娘。” “哪能,我一听是你,直接打马出来了,都没去见约好的小娘子。” “滚蛋。先忙正事要紧。” “哦,你别生气嘛”司徒惊云笑嘻嘻地道。 不一会,几人就来到武库的校场附近,看见了被挂在树上的薛潘。 第三十八章 闯武库救薛潘Ⅱ 景恒看着薛潘被挂在树上,瞄了一眼。发现薛潘的状态不对,按道理来说,挂在树上这么久了,薛潘的手会出现青紫、肿胀的情况。刚刚瞟了一眼薛潘,发现他只是一些皮外伤,只有少许的青紫。 在烈日带来的暑气和龚文德的挑衅而升温的大脑开始慢慢地冷静下来。 薛潘并没有贾府那边说的这么严重,看来今日之事是一个局。设局的人是谁,想钓自己,还是把自己当成鱼饵。那钓鱼的又是谁。脑子千万种思绪,心情早已平静下来。 龚文德见到景恒的情绪慢慢平复,知道他已经看破了这个局。他阴恻恻地想道:“你景恒就算猜到是个局又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根本躲避不了。” 几人来到薛潘处,龚文德示意手下,把薛潘泼醒。薛潘正在梦中神游,梦着自己大发神威,义薄云天,把龚文德打的跪地求饶。正美着,忽地感到一个冰冷的巴掌抽了过来,一下子把他打醒。 薛潘一睁眼,如梦初醒,看见景恒在树下看着自己。挣扎地叫道:“恒哥儿,救我啊!” 景恒示意薛潘不要激动,对龚文德拱手道:“龚将军,看在禁军大将军的公子司徒惊云还有我北疆府的面子上,放过这个呆子一马,可好。” “嗯,这个有点难办啊。景公子” “哦,有何难办之处?” “不是我不给你和司徒小将军的面子,你跟薛家,也就是八竿子差不多能打着的关系。那日可是这个呆子先带头挑衅我等,你也就凭借一个世交,亲戚,让我放人?不行。” “那龚将军你要如何才能放人。” “放人可以,得给他长个记性,吃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切掉他两根食指,今日这事便过了,你意下如何?” 景恒还没接话,挂着的薛潘急了。他原本就被揍了一顿。来武库后,又是受了一些手段,昏迷不醒,一醒来就听得要切他的手指。 这手指头都不齐了。将来去画舫谈心,去楼坊听曲,哪家小姐姐敢跟自己亲近。自己这丰神俊朗的样貌,难不成只能找老妈子了? “不仅是世交,他还是我妹夫!是我妹夫!”薛潘想到这,急了,大喊道。 司徒惊云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呆货,这样的话你也敢胡乱喊叫?你没看见,虽然这是武库,但人家龚文德根本不避人,这棵树离校场也不远。早就围着一群不知道是不是龚文德特意喊来,看热闹的士兵。 这些士兵可都是京师人士,你这话从你嘴里一说,你那妹子跟景恒的事就能传遍整个京师。薛家不过是皇商,跟北疆大将军府的差距近乎云泥之别,万一景恒不认账,你那妹妹还嫁不嫁人,名声全毁了。 司徒惊云也看出来了,薛潘被抓就是个局,引景恒下场的。这个呆货,坑朋友就算了,连自家妹子也坑。 景恒听了心里也是直摇头,这个薛潘啊。 “哎呀,原来景公子是薛府的姑爷,那这个身份够用,你来当个保人,今日这事。我可以放他一马。” 景恒也不做多想,心知对方没这么简单。 便接着龚文德的话:“龚将军今天能不计前嫌,网开一面,放过薛府的潘哥儿,不仅薛府,贾府,上下对此感激不尽,我北疆大将军府也会记住这份人情。” 龚文德也笑呵呵地应下,叫了个士兵,把薛潘放下来。 正准备放时,一声大喝道:“住手!” 来了,景恒心道。 只见一位身穿宝蓝色的便服的男子大步走来,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景恒,道:“在下委署骑军参领吴渊,这个人侮辱我武库的兵士,仅凭借面子二字就能放走了吗?” 景恒平静的心情,被这反反复复的波折弄得心中火气也起来了。心中带火,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哦,那这位正统领,你又有何高见?” 吴渊笑道:“久闻北疆煞虎景恒景慎之的大名,甚是仰慕。今日想跟慎之贤弟,切磋一二,只要你能打败我,这个人,我无条件放了,输了,那这个汉子,需得留下两根指头。” 景恒的目光看着吴渊,渐渐的阴沉下来。司徒惊云在一边,拉着他说,“慎之,不可。这个吴渊是个阴人,今日事有蹊跷,谁知道他后面有什么阴招。不行我给我爹去一封信,我爹最喜欢你,他会帮忙的。” 吴渊见景恒不说话,知道他在慎重考虑。心里冷哼,果然是慎之,怂的可以。 想起今日龚文德教给他的话,道。 “听闻慎之贤弟在南郊营为几个卑微的丫鬟,竟然与人赌斗。刚刚得知,慎之贤弟居然还是一个皇商之家的姑爷,慎之贤弟居然会婚配皇商之女,让人称奇。我知道慎之贤弟很喜欢打赌,那你我来一个赌约可好?” 不待景恒回答,吴渊道:“那薛家的女儿,是叫宝钗对吧。是个美人,今日不知为何,我对她很感兴趣。今日我们打一个赌,你我二人在校场上切磋一番,生死勿论。 我赢了,我今日便去薛家,把那宝钗抢来,放到武库的半山腰,给她挂上帘子三日。我输了,这憨货你带走,我再备下重礼,让手下去薛府赔礼道歉,你意下如何?” 景恒一听见吴渊叫薛宝钗的名字,还把她当住赌注,还敢说把她抢来,在半山腰挂帘三日,气血一下子就翻涌起来,一股怒意直冲脑门。 他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可怖。 司徒惊云诧异地看着景恒,这位好友好像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了然姿态,第一次见他这么愤怒。司徒惊云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道:“好!那我今日就做个见证人,开始吧。” 景恒最是听不得别人议论薛宝钗,怒视了司徒惊云一眼,把他吓了一跳。 随后转身对吴渊说:“生死勿论对吧,来!” 说完,走上校场,拿起一把陌刀,静静地等着吴渊。 看热闹的士兵早就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吴渊挑起一杆长枪,站在景恒对面。道:“久闻北疆煞虎的擅使一杆寒铁制的丈八长枪,名震边塞,今日为何不用?难道你想故意输我,后悔当那薛家的姑爷了?” 龚文德也在场下哈哈笑道:“末将已经点好兵马,一会边去把人拿来,给大人享用。” 景恒淡淡道:“废话少说。” 说完,单手持刀,朝着吴渊奔去。握着足有一丈长的陌刀,景恒的速度一点也见不到迟缓,只见他迅速逼至吴渊的面前,手起刀落,狠狠的劈下。 吴渊连忙架枪挡着,沉重的力度传到他的虎口。枪身被震得一阵轰鸣,感受到枪杆传来的力量,让他有些心慌。 待他旧力未去,新力未生时,景恒的下一刀又到了。 “咚!”吴渊的长枪发出的鸣叫声,在场的士兵听得一清二楚。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就看见景恒非常简单的一直在用陌刀不停的劈下,抬起,再劈下,整个人如冰霜一般,面无表情。 “他他,他的血是冷的吗?”一个新兵看得景恒默然地使出如此简单又狂暴的攻势。 “冷的?”司徒惊云听了冷笑道,他熟悉景恒,知道景恒现在的血液已经沸腾的要炸出来了。 吴渊见形势不妙,自己再这样一下一下的扛下去,早晚扛不住,被景恒一刀劈成两半。只见他低吼一声,双臂紧绷,奋力一抗,把景恒的陌刀顶出了半尺。 吴渊寻到这一难得缝隙,手腕一转,枪尖如毒蛇一般,朝着景恒小腹横向刺去。 怎料景恒轻轻一跃,跳到吴渊的身后,稳稳落地。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刀向吴渊的腰间砍去。 吴渊一转身,持枪奋力由下往上一挑,挑开景恒的刀,枪尖忽地转而向景恒脖颈刺去。 景恒不慌不忙,不断转动手腕,架开吴渊又快又狠的枪,并不断向后迈步。吴渊持枪的虎口被震的隐隐有些出血。 吴渊心知不能再拖,这景恒的气息绵长,力大无穷,自己断不能跟他再耗下去。卖了一个破绽,景恒的陌刀在他的面前落下,他能清晰地看清刀上的纹路和自己面上被划伤落下的血。 景恒一刀劈空,身子向前倾去。机不可失,吴渊把枪往身后一轮,借助力道转过身来,身子转到景恒的身侧,枪尖直接刺向景恒。 景恒用陌刀点地,作为支点,强行扭转了身子,避过这致命的一枪。反手抓住吴渊的腰带,将他举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前,左手握着吴渊的长枪,右手握着陌刀。刀枪齐齐的指向吴渊,道:“抱歉统领大人,你输了。” 说完,把陌刀和长枪,分别插在吴渊的脑袋两边,从他的身上起身。 回头冷冷的道:“你那狗嘴里再敢提那三个字一下,我必屠你满门,说到做到!” 第三十九章 闯武库救薛潘Ⅲ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全体的将士都被景恒举起吴渊的举动震慑住了。 景恒走下校场,对着秦勇道:“大勇,把潘哥儿放下来。” “是。”秦勇立刻跑到大树下,把薛潘放了下来。 景恒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把战刀。目光看向一直在煽风点火,嘴巴不干净的龚文德。龚文德发现景恒的目光锁定了他,想起景恒刚刚的展现出来的压迫感和最后的惊人一击,心惊肉跳,唯恐景恒一刀也把他劈了。 龚文德内心慌乱,外表仍然强装镇定地看着景恒。景恒抓着战刀,朝着龚文德一掷,战刀笔直的插在龚文德的面前,削掉了他的几缕头发。龚文德的目光跟随着头发从光亮的刀面滑落后,抬眼就看见景恒淡漠的眼睛。 景恒冷冷道:“我刚刚听闻龚将军有意去薛府抢人?下次我的耳边再出现类似的话,这把刀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准的。” 龚文德在校场下都感受到景恒的寒意。 “人、我带走了,赔礼送到大将军府上。你们敢在薛府面前露一次面,我一并斩了。走。” 说罢,带着众人走了,门卫赶紧打开大门。几人上马离开了武库。 见景恒走了,龚文德赶紧冲上校场,看到那一刀一枪离吴渊耳朵的距离不到一寸,心下大寒。连忙拉起吴渊,喝令围观的兵士散了,把吴渊扶回营帐内。 景恒一行雇了一辆马车,把薛潘放在里面,让秦勇先赶回景府,通知薛姨妈和薛宝钗,让她们不用担心,叫她们回薛府,景恒他们直接把薛潘送回去。 夜幕降临,薛府点上了灯火,把内院照的如同白昼。薛姨妈和薛宝钗在府内焦急等待。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景恒他们回来了。 薛潘被扛进了府内,交由家丁抬进内院安置。薛姨妈和薛宝钗进去一看,看见他裹着一身衣袍,那张大脸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跟开了染坊一样。 薛姨妈见到这个样子,心疼的不得了。流着眼泪,嘴里面不停的“儿啊,心肝的。”叫个不停。薛宝钗也在一旁暗自垂泪,不过还是强忍着,询问把薛潘扛回来的小厮。 “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姐儿,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大爷是景府三爷送回来的。景府的人说了,他们检查过大爷,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将养几天就没事了,还给了一瓶北疆军府的药酒,说是用上三日就没事了。” 这小厮也是个机灵的人,把由来说的一清二楚。 薛宝钗听完,对薛姨妈道:“母亲,不用担心,景府是军将世家,对这些伤最是擅长,他们说没事,那肯定没事。这样也好,兄长吃了这次亏,也能懂些事情,知道这京师很多人惹不起。改掉这肆意妄为的习惯,也是好事。” “我的儿啊”薛姨妈握着薛宝钗的手,“我不仅是哭你的哥哥,更是心疼你。你父亲走的早,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你大哥又是这个不成器的样子,天天与人吃酒耍乐,到处惹是生非,迟早惹出兜不住的祸事。我又是不顶用的,家里面的一切都要靠你。” 薛姨妈抹了泪,接着道:“你也是个要强的性子。自个总是想着要顾着府里上下事情,想着我和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可你最终还是要嫁人的,你这哥哥不仅不能帮你,还会拖累你啊。” “母亲,你何必说这些话。大哥虽顽劣,但是从小是最疼我的人。什么好东西都是让给我,我的要求他会尽量满足我,他有事,我岂有不帮的道理。我们是一家人,定要相互扶持,大哥也不会一直这样,总会有清醒懂事的时候。” “唉,我的钗姐儿啊,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要是离开你,怎么活啊。” 母女两个这么一哭诉,倒是把薛潘给吵醒了。薛潘本来就受了一顿打,还被吊起来,累的够呛。被景恒救了之后,心情放松下来,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 这会被母亲和妹妹吵醒,睁眼就看见母亲和妹妹在一旁哭泣,当即嚷嚷道:“我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又没少胳膊少腿的,你们就哭得这样,那我真的死了,你们还咋哭。” “你这个混账的憨货,说的什么胡话。”薛姨妈气得二佛升天,对准薛潘的一块青紫最重的地方,狠狠地一掐。疼得薛潘嗷嗷乱叫。 薛潘疼得精神起来,立马跟母亲和妹妹显摆起来。 “母亲和妹妹是没看到,恒哥儿那个威风,那个正副统领和在场的士兵,大气都不敢出,半分抵抗的意愿都没有。” 薛潘把景恒在武库里威风凛凛的样子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吴渊和龚文德的胡话,还有他狼狈样子。一概含含糊糊,一笔带过。 当听到吴渊的枪离景恒的腰间就一线时,薛宝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景恒化险为夷。最后救出自家哥哥的样子,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听完事情的经过后,薛宝钗沉思了一会,道。 “我觉得哥哥应该是被人设计了,那日哥哥与恒哥儿到南山营行猎,怕是就被人惦记上了。这碌国公府,跟贾府同属四王八公,应该是同气连枝,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这次居然连贾府的面子都不给,肯定是后面有人在布局。” “钗姐儿,你的意思是,潘儿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嗯,有可能。这个龚文德是武库的将领,如果他真的如此震怒,要给大哥一个好看,大哥不会仅仅是受轻伤。吴渊不愿意跟贾府直接起冲突,那只能理解是,他们想对付景府。可是景府是四疆边府,跟京师的武备是不同体系,不存在直接的冲突关系。为何还要针对景府,这是我想不明白的。” 薛宝钗的这番话要是景恒听见了,绝对会大呼一声,“不愧是我的宝姑娘,果然机智聪慧。” 薛潘听后,呆愣地看着自家妹子,喃喃道:“果真是我家的女诸葛,居然能从我的话中推出这么多。我看你跟景三郎挺配的,都是人精。” “大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混账话。”薛宝钗红着脸斥责道。 “你这个混账东西,能这么说你的妹妹吗?传出去,你妹妹还能嫁人吗?她还待字闺中,这样说会误了她终生的。” 躺在床上的薛潘听了,好像记起来,自己为了保住两根手指头,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当着在场众多的兵丁,这些兵丁貌似都是京师人家。万一这些话传到母亲的耳朵里,自己会不会被吊起来打? 想到这,薛潘连忙叫起来,“唉哟,好痛,好痛。” 薛姨妈一听,又慌了,又是“我的心肝,儿啊”叫起来,连忙叫人去请郎中,嘴里还骂着龚文德这帮人。 薛宝钗心中知道兄长又开始耍无赖了,但是隐隐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是景恒他们还在外院,自己母亲又走不开,只能让管家领着,自家走到外院相送。 景恒正在跟司徒惊云闲聊,司徒惊云眼尖,一下就看见薛宝钗出来了,果然是个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观之可亲的美人。连忙撇开景恒,施施然的走到薛宝钗面前,道:“见过薛家小姐。” 管家低声向薛宝钗介绍,薛宝钗回礼道:“见过司徒将军。” 景恒扒拉开司徒惊云,挡住他,对着薛宝钗温和地笑道:“宝姑娘,幸不辱命。” 薛宝钗看着景恒温和的笑脸,想起今日他出门时的坚毅面庞。在武库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去救自己的兄长。泪珠不停在眼里打转,只得低下头,道:“我知道,谢谢恒哥儿。” 说完抬起头,脸红扑扑的,睁着一汪杏眼,看着景恒。 景恒看着面前的薛宝钗,强行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拱手道:“天色不早了,宝姑娘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告退了。” “嗯,今日谢谢恒哥儿了。”薛宝钗低着螓首,红着脸喃喃道。 景恒拉着看热闹的司徒惊云离开府门,薛宝钗送景恒至府门外。看着景恒离去的背影,今日发生的事情如画本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莫名地涌上心头,她鼓起勇气,朝景恒喊道:“景三郎!谢谢你!” 景恒一听回头,只看见薛宝钗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一片温暖。薛宝钗见他回头,朝他羞涩地挥挥手,随后返回府内。 第四十一章 清虚观打醮定姻缘Ⅰ 碌国公府 将养了几日的吴渊,在龚文德的陪伴下,回到了碌国公府。碌国公府夫人张氏一见到自己长子伤成这样,又气又急。 张氏对着护送吴渊回来的龚文德的破口大骂。 道:“说,是谁把渊儿伤成这样。” 龚文德支支吾吾,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碌国公夫人。 张氏一听是为了这样的事,景恒便把她的宝贝儿子伤成这样,心中恨极。立马道:“管家!给我点起府内的兵马,我要把这薛家的小娼妇拿来,给我渊儿赔罪。” “够了!”碌国公吴方海站在内院的门前喝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还不赶紧进屋内” “可是老爷,这渊儿的仇?”张氏看着大儿子的伤,不愿放弃去找薛家麻烦的想法。 “我说了,先进屋去。”吴方海面色平静,但双手的青筋隐隐凸起,显示出他的不平静。 张氏心知自家老爷这个状态已经是盛怒,不敢再迟疑,让吴渊赶紧进屋。 吴方海对着龚文德道:“这位将军,刚刚恕内子冒犯,希望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说完吩咐管家取了纹银百两,赠给了龚文德。 龚文德对着吴方海一脸的谄媚,千恩万谢地拿着银子出了碌国公府。 一出府,脸上的谄媚消失不见,对手下亲信吩咐道:“你把这封信交给左大人,告诉大人,事成二字即可。” 吴渊落座后,看着一脸平静的父亲和心疼的母亲。 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惹出事端,失了碌国公府的颜面。” 吴渊听了,冷笑道:“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父亲,我碌国公府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 张氏一听,吓了一跳。忙道:“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渊儿明明是被恶人所伤。” “你闭嘴。”吴方海示意妻子不要说话,“渊儿你说吧,对方给你什么条件,让你敢把公府搭上。” 吴渊轻咳两声,挤出一个笑脸。道 “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是尚书省张弘文许诺,只要我碌国公府参与进未来的这一大事之中,事成后。所授予我禁军中郎将之职,我开国的四王八公府未来的萌荫做官,再不是补些闲职,能给予我们更多的方便。” “一句空头的承诺,你就敢拿我碌国公府跟四疆军府对抗,把我们逼到四疆的对立面,拿府内的百年基业开玩笑?” “父亲,武帝朝的北武和草原之乱过后,战后四疆军府建立,个个在边疆过的跟土皇帝一样。 看看我们这些开国武勋如今过的是何种日子,孩儿不甘,只能赌上一次!” 吴方海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这辈子本想保着富贵,守好祖宗的基业即可。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入毂,便只能当马前卒,一往无前了。” 说完,看了长子一眼。 “好好养伤,伤好了勤练武艺,不久会用上的。” 在贾宝玉千期万望的等待中,终于是到了贾府去清虚观打醮的日子。 所谓的“打醮”,是指因病或祈福,延请僧、道诵经。目的都是希望能够消灾免难,在于祈求上苍的赐福与庇佑。 这天一大早,琏二嫂和平儿先行一步,乘车到清虚观先做准备。 后面的队伍族长贾珍带领,出行的女眷有贾母和各府的太太,姐儿,加上随行的丫鬟。 带的物品,浩浩荡荡的看起来估计有三十余架马车。 这边贾母已经出发,都已经走出贾府所在的牌坊了,府内的马车居然还没有出发。 从宁荣国府到清虚观,马车络绎不绝,整条道上都挤满了,富贵之态让路人驻足称奇。 琏二嫂到了清虚观,跟昨天就到了的贾琏会合,又叫来了同样在观内的贾蓉,一同商量着今日打醮事宜。 “琏二奶奶放心,我已经跟观里的张爷爷说好了。 等老太太和太太们、各位姐儿来了,道士们集中在右边院子做功课。 等到老太太她们上完了香,进到后面的楼里边休息,再让道士们出来。 保证不会冲撞到,扰了老太太她们的清净。” 听完贾蓉的话,坐在内屋的琏二嫂道:“这些事本来是你们两个爷们的事,只是老太太这次带了府上的姐儿们出来,便遣我来张罗一些女子的事情。 这最重要的就是两点。 第一,这观里毕竟不比府中,人多嘴杂,千万不能让这些道士惊吓到老太太和府上的女眷,最好都锁着,祭拜完了再放出来。 第二,老太太亲自来打醮,这世交的府上诰命夫人、子侄辈的肯定是要来请安,都得安排好了。女眷和爷们一定得分开,还得预留随从的地方。 这两件事最为要紧。” “琏二奶奶放心,都安排好了。这楼旁边的两处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整理妥当,留给老太太和女眷们休息和谈话。 爷们安置在清虚观旁边的院子,我已经提前租下,爷们祭拜完后,引到外面。要是来拜访老太太,小厮会引到楼前,我和琏二叔负责接待。” “那就好,蓉侄儿你辛苦了。” “都是为府上尽心,孝敬老太太,琏二奶奶不必客气。” 贾蓉在帘子外跟琏二嫂客气了一句,便离开了。 见贾蓉走了,琏二嫂拉开帘子。 问贾琏:“你说的薛家和景家之事,都是真的?” “整个京师都传遍了,不真也得真。前些日子,薛呆子在中央武库嚎的那一嗓子,在场全部兵丁全部听见。那兵丁可都是京师世家子弟,一会就传遍了。我昨天出门,还有人跟我打趣。” 贾琏揉了一下那日在靖水楼被打的脸,补了一些粉来遮住。 “这可好,我还想着凑合这一对,咱们能得些好处,结果人家自己定好了。全白忙活了。” “我的夫人,不白忙活。” 贾琏笑道。 “这薛潘和景慎之我都了解,这事怕不是这么简单。” “爷是说,这事是那薛呆子为求自保乱喊的?” “我觉得是,他们两家真的定亲。你我不知,老太太肯定知道,现在老太太还想着把云姐儿许给恒哥儿,明显不知道这个事。所以大概率是薛呆子自个喊出来的。” 贾琏笑呵呵地道。 “那这事经那呆子一喊,景府和薛府必须的拿个章程出来,那不是正是我们两个穿针引线的好时机么。” 琏二嫂一想到这,顿时喜笑颜开。 “没错,今日打醮。老太太给恒哥儿下了帖子,恒哥儿会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到时我会找机会跟恒哥提。夫人你那边呢” “爷放心,今天薛姨妈回来,我找准机会就跟薛姨妈和老太太面前提。赶紧下手,先挣得这份人情先。” 琏二嫂心直口快,早就定好计划了。 贾琏见自家夫人兴致勃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就是这恒哥儿,我有点怵。” 琏二嫂一听,那一对柳眉竖立,呸了一口。 “你个大老爷们,怕个半大小子干嘛,” “唉,夫人,你是不知。算了,有空再跟你说,咱们赶紧去准备,老太太快到了。” 两人还未动身,小厮赶来禀告,说老太太已经快到观门口了。 众人连忙赶去迎接,张道士也跟出来相迎。 张道士是道馆的师傅。他是贾府的老相识,做小道士时是荣国公贾代善的替身。后来这道士颇受两代皇帝宠信,先皇亲封他为“大幻仙人”,当今圣上又封他是“终了真人”,各路王公大臣见了他都得喊他老神仙。 张道士在贾家少爷小姐面前是有些地位的。可以直接跟贾母、王夫人等女眷见面、交谈,贾宝玉等公子也要称他“张爷爷”。 众人在门口迎接了贾母,好一阵忙碌之后,张道士把贾母一行人引到了道观后面的内楼,安置好以后,陪着贾母说话。 第四十章 薛呆认错立重誓 薛潘救回来的第二天,薛府的小厮来向薛姨妈禀报,说舅姥爷府上的太太过来拜访了。 薛姨妈一听是自家兄长王子腾的夫人崔氏,连忙叫人迎进来,自己带着薛宝钗在外院迎接。 “小姑太太,这次我家老爷过来,让我跟你说两个事。” 崔氏一坐下来,也不跟薛姨妈客套,直奔主题。 “一是,昨天的事,我家老爷没帮上什么忙,心里面愧疚,加上对潘哥儿的伤也是非常心疼,命我送来两盒上好的人参,还有补品,给潘哥儿补补身子。” “谢谢兄长和嫂子惦记,他能帮忙打听到潘哥儿的消息已经是帮了大忙,为何有这愧疚之心,这反而让我们觉得有些羞愧了。”薛姨妈客气道。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崔氏顿了一下。 “第二件事就是,昨天的事,老爷了解到这碌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出面了。都是四王八公府的人,同气连枝,是做的有些过分。老爷联合了贾府的政老爷,上碌国公府给潘哥儿讨要公道。碌国公府表示,会加倍赔偿给潘哥儿,希望不要坏了和气。” 薛姨妈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这事情算是过去了,连忙双手合十道:“感谢菩萨保佑,潘哥儿这劫算是过去了。” “不过小姑太太,老爷跟我交代了,潘哥儿这率性而为的性格一定得改改,京师水深,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哪天惹到兜不住的麻烦可就不好了,也影响薛家的名誉。” 说完,看了一眼薛宝钗。 “请兄长放心,我定会好好约束潘哥儿,再也不会让他惹是生非。” 崔氏见薛姨妈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也没搞懂自己一直看着薛宝钗的含义,索性直接挑明。 “钗姐儿跟景府的婚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我们怎么都没收到消息,居然跟我们老爷都没通气,整的老爷有些生气。 不过这景府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家,四疆军府之一,有权有势,财力雄厚。钗姐儿嫁过去,肯定错不了。 老爷正想着进京师的大都督府。景行止是四疆的大将军之一,在军方颇有威望。以后两家成了亲戚,军方这些骄兵悍将也能看在景大将军的面子上,给老爷几分面子。有景大将军的帮助,老爷进大都督府也能容易些。” 薛姨妈听到第一句话脑子就蒙了,脑袋里面仿佛百万个小人在那敲锣打鼓,又有小人在燃放鞭炮,鼓声震耳欲聋,鞭炮声像是在耳边炸窝一样。眼睛里出现红的,黄的,五彩斑斓的光点,整个人晕晕乎乎,像是在云端一般。 崔氏连叫了薛姨妈好几声,才把她拉回地面。 “这个事,我们两家还在商议。谁知潘儿这个大嘴巴的,提前说了出来,倒是让大家见笑了。” 崔氏听出薛姨妈的意思,也不点明。道:“过几日是贾府去清虚观打醮的日子,那府上老太太也去。大太太,二太太相陪,老爷麻烦贾府政老爷给景府下了帖子,到时我也会一起过去,小姑太太,你也去吗?” 薛姨妈一听,已经给景恒下了帖子,身子更加瘫软,但还是强撑着,道:“当然会去的,我也准备了东西,给老太太请安。” “那就好。”崔氏跟薛姨妈扯了一些别的,不久。起身告辞,薛姨妈把她送到门外。 回到屋内发现薛宝钗已经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我的钗姐儿啊。” 薛姨妈抱着薛宝钗也痛哭起来,两人哭了一阵。薛姨妈想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柳眉竖立,两眼圆睁,拉着薛宝钗怒气冲冲地往薛潘的屋子走去。 进了院子,隔着窗户就看见薛潘在那跟丫鬟调笑。看着薛潘没心没肺的样子,薛姨妈的火气只冲天灵盖,一脚踢开了房门。 大步走到薛潘的面前,给了他一个巴掌。 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的东西,我们母女两个上辈子是欠你的,是不是见不得我们过一天安生的日子,非得逼死我们才好吗。” 一边骂着,一边又捏又掐。薛潘抱着头,也不敢反抗,眼睛偷偷一瞄,看见自家妹子宝钗哭得眼睛红肿,立刻反应过来,东窗事发了。 连忙大声求饶:“我的娘,妹妹。饶了我,饶了我。那日,我被吊起来,那人说要切我的两根指头。当时只有恒哥儿在,我担心他不来救我,我心急,便说了那胡话。” “你这个没脑子的劣货。恒哥儿若不想救你,为何要专门去武库寻你,就是想着要救你,你却在那没把门似的乱叫。 这满京师都传遍了,你让你妹妹日后还如何见人。如是景府没有这个意,你妹妹以后还能嫁人吗?你想让你妹妹以后青灯古佛,枯槁一生吗? 你这个混账的妖魔,你要逼死你妹妹啊!” 薛宝钗听了母亲的话,心里更加难受,倚靠在门边,默默地垂泪。 薛潘只得直挺挺地跪在薛姨妈的面前,低声道:“我常听闻母亲您夸赞恒哥儿,说他是宝钗妹子的良配。而妹妹,也是很钟意恒哥儿。” “什么,钗姐儿钟意恒哥儿?你是如何知道。”薛姨妈问道。 “妹妹的丫鬟说,在文会那日,恒哥儿的诗词,妹妹自个偷偷抄写了好几遍。恒哥儿每次月考的策论文章,妹妹都找人去抄录,一边诵读,一边夸赞恒哥儿的文章好。” “唉,真是造孽啊。”薛姨妈看着一边红着脸的薛宝钗,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薛潘见母亲不说话,好像自己占了道理一般,继续说道。 “恒哥儿与我们在官道上相识,然后又三番五次的帮我们,也没见人家跟咱们提过任何要求,他不图咱们的钱,还能图咱们啥,不就想着宝钗妹子吗?” “你这个劣货再说这种胡话,我叫人把你的嘴巴缝上!” 薛姨妈听了薛潘的话,这股气差点冲破天灵盖。不禁怀疑这痴呆的儿子,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想起什么,怒道。 “你这没脑子的东西,就你知道跟景府结亲家。你知道恒哥儿在北疆有没有订了人家?景家能不能看得上我们薛家?最关键的恒哥儿自己,能看得上钗姐儿么?” 薛潘哼哼了两声,道:“之前在贾府内,老太太问过了,恒哥儿尚未婚配。要不老太太咋那么惦记。再说了,我薛家怎么大的家业,我妹子这么好的人,难道还配不上景府?而且我知道,这恒哥儿,也是很中意宝钗妹子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薛姨妈追问道。 “我说,恒哥儿,也很中意咱妹子。” “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失手被擒,恒哥儿为了救我跟那吴渊比试。吴渊说了些妹子的坏话,本来恒哥儿笑盈盈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上场与吴渊比试,看那架势差点要把那人活劈了。最后对着吴渊和龚文德放下狠话,再也不许他们提起妹子的名字。” 薛姨妈一听,这事貌似也有转机。 想了想,对薛潘道:“逆子,这祸是你闯的,有始有终,也应该是你去结束。你须得让恒哥儿尽快来府上提亲,要不我宁愿薛家断子绝孙,也要打死你。” 薛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驴脾气一上来,差点脱口而出。 “你薛家断子绝孙关本大爷何事。“ 可是一瞧着哭肿了双眼的妹子,心又软了。妹妹从小懂事,倒是自己这个大哥混账,这次还差点毁了她。 心下一横,道:“我现在就想法子,让恒哥儿来府上提亲。要是做不到,不用母亲打杀我,我自个就跑到靖水那,自个投河去。” 【作者题外话】:多方考证,也没有查出王子腾夫人姓式,只能假称崔氏。望理解。 第四十一章 清虚观打醮定姻缘Ⅰ 碌国公府将养了几日的吴渊,在龚文德的陪伴下,回到了碌国公府。 碌国公府夫人张氏一见到自己长子伤成这样,又气又急。 张氏对着护送吴渊回来的龚文德的破口大骂。道:“说,是谁把渊儿伤成这样。” 龚文德支支吾吾,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碌国公夫人。 张氏一听是为了这样的事,景恒便把她的宝贝儿子伤成这样,心中恨极。 立马道:“管家!给我点起府内的兵马,我要把这薛家的小娼妇拿来,给我渊儿赔罪。” “够了!”碌国公吴方海站在内院的门前喝道,“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还不赶紧进屋内” “可是老爷,这渊儿的仇?”张氏看着大儿子的伤,不愿放弃去找薛家麻烦的想法。 “我说了,先进屋去。”吴方海面色平静,但双手的青筋隐隐凸起,显示出他的不平静。 张氏心知自家老爷这个状态已经是盛怒,不敢再迟疑,让吴渊赶紧进屋。 吴方海对着龚文德道:“这位将军,刚刚恕内子冒犯,希望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说完吩咐管家取了纹银百两,赠给了龚文德。 龚文德对着吴方海一脸的谄媚,千恩万谢地拿着银子出了碌国公府。 一出府,脸上的谄媚消失不见,对手下亲信吩咐道:“你把这封信交给左大人,告诉大人,事成二字即可。” 吴渊落座后,看着一脸平静的父亲和心疼的母亲。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惹出事端,失了碌国公府的颜面。” 吴方海听了,冷笑道:“我可担不起你这声父亲,我碌国公府百年的基业,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 张氏一听,吓了一跳。忙道:“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渊儿明明是被恶人所伤。” “你闭嘴。”吴方海示意妻子不要说话,“渊儿你说吧,对方给你什么条件,让你敢把公府搭上。” 吴渊轻咳两声,挤出一个笑脸。 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是尚书省张弘文许诺,只要我碌国公府参与进未来的这一大事之中,事成后。所授予我禁军中郎将之职,我开国的四王八公府未来的萌荫做官,再不是补些闲职,能给予我们更多的方便。” “一句空头的承诺,你就敢拿我碌国公府跟四疆军府对抗,把我们逼到四疆的对立面,拿府内的百年基业开玩笑?” “父亲,武帝朝的北武和草原之乱过后,战后四疆军府建立,个个在边疆过的跟土皇帝一样。看看我们这些开国武勋如今过的是何种日子,孩儿不甘,只能赌上一次!” 吴方海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这辈子本想保着富贵,守好祖宗的基业即可。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入毂,便只能当马前卒,一往无前了。” 说完,看了长子一眼。 “好好养伤,伤好了勤练武艺,不久会用上的。” 在贾宝玉千期万望的等待中,终于是到了贾府去清虚观打醮的日子。 所谓的“打醮”,是指因病或祈福,延请僧、道诵经。目的都是希望能够消灾免难,在于祈求上苍的赐福与庇佑。 这天一大早,琏二嫂和平儿先行一步,乘车到清虚观先做准备。 后面的队伍族长贾珍带领,出行的女眷有贾母和各府的太太,姐儿,加上随行的丫鬟。 带的物品,浩浩荡荡的看起来估计有三十余架马车。 这边贾母已经出发,都已经走出贾府所在的牌坊了,府内的马车居然还没有出发。 从宁荣国府到清虚观,马车络绎不绝,整条道上都挤满了,富贵之态让路人驻足称奇。 琏二嫂到了清虚观,跟昨天就到了的贾琏会合,又叫来了同样在观内的贾蓉,一同商量着今日打醮事宜。 “琏二奶奶放心,我已经跟观里的张爷爷说好了。 等老太太和太太们、各位姐儿来了,道士们集中在右边院子做功课。 等到老太太她们上完了香,进到后面的楼里边休息,再让道士们出来。保证不会冲撞到,扰了老太太她们的清净。” 听完贾蓉的话,坐在内屋的琏二嫂道:“这些事本来是你们两个爷们的事,只是老太太这次带了府上的姐儿们出来,便遣我来张罗一些女子的事情。 这最重要的就是两点。 第一,这观里毕竟不比府中,人多嘴杂,千万不能让这些道士惊吓到老太太和府上的女眷,最好都锁着,祭拜完了再放出来。 第二,老太太亲自来打醮,这世交的府上诰命夫人、子侄辈的肯定是要来请安,都得安排好了。女眷和爷们一定得分开,还得预留随从的地方。 这两件事最为要紧。” “琏二奶奶放心,都安排好了。这楼旁边的两处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整理妥当,留给老太太和女眷们休息和谈话。 爷们安置在清虚观旁边的院子,我已经提前租下,爷们祭拜完后,引到外面。 要是来拜访老太太,小厮会引到楼前,我和琏二叔负责接待。” “那就好,蓉侄儿你辛苦了。” “都是为府上尽心,孝敬老太太,琏二奶奶不必客气。” 贾蓉在帘子外跟琏二嫂客气了一句,便离开了。 见贾蓉走了,琏二嫂拉开帘子。 问贾琏:“你说的薛家和景家之事,都是真的?” “整个京师都传遍了,不真也得真。前些日子,薛呆子在中央武库嚎的那一嗓子,在场全部兵丁全部听见。那兵丁可都是京师世家子弟,不一会就都传遍了。我昨天出门,还有人跟我打趣。” 贾琏揉了一下那日在靖水楼被打的脸,补了一些粉来遮住。 “这可好,我还想着凑合这一对,咱们能得些好处,结果人家自己定好了。全白忙活了。” “我的夫人,不白忙活。” 贾琏笑道。 “这薛潘和景慎之我都了解,这事怕不是这么简单。” “爷是说,这事是那薛呆子为求自保乱喊的?” “我觉得是,他们两家真的定亲。你我不知,老太太肯定知道,现在老太太还想着把云姐儿许给恒哥儿,明显不知道这个事。所以大概率是薛呆子自个喊出来的。” 贾琏笑呵呵地道。 “那这事经那呆子一喊,景府和薛府必须的拿个章程出来,那不是正是我们两个穿针引线的好时机么。” 琏二嫂一想到这,顿时喜笑颜开。 “没错,今日打醮。老太太给恒哥儿下了帖子,恒哥儿会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到时我会找机会跟恒哥提。夫人你那边呢” “爷放心,今天薛姨妈回来,我找准机会就跟薛姨妈和老太太面前提。赶紧下手,先挣得这份人情先。” 琏二嫂心直口快,早就定好计划了。 贾琏见自家夫人兴致勃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就是这恒哥儿,我有点怵。” 琏二嫂一听,那一对柳眉竖立,呸了一口。 “你个大老爷们,怕个半大小子干嘛,” “唉,夫人,你是不知。算了,有空再跟你说,咱们赶紧去准备,老太太快到了。” 两人还未动身,小厮赶来禀告,说老太太已经快到观门口了。 第四十二章 清虚观打醮定姻缘Ⅱ 张道士仙风道骨,八十多岁的人仍然红光满面,驻颜有术。眼下正陪着贾母谈话。 “老太太,你府上那个衔玉的哥儿,今儿来了吗?” “他肯定来了。” 贾母叫人把贾宝玉带到跟前,让张道士好好看看。 张道士细细观察着贾宝玉,竟然流出几滴泪水。 对贾母道:“唉,老太太。我越看这哥儿的音容相貌,真的如代善公当年一般,让老道不禁想起当年国公爷雄姿英发的样子。” 贾母听了也流泪,拉着贾宝玉的手,道:“我这么多的孙儿,就宝玉跟他爷爷长得最像。” 两人谈起贾代善的往事,心中一阵唏嘘。张道士抹了抹泪,对贾母道:“老太太,贫道斗胆,想请宝哥儿的通灵宝玉让全观道士瞻仰、祈福,也是怀念代善公的往昔。” 贾母哪能不愿,让宝玉解下。正巧有小厮来报,有公府的诰命来拜访老太太。张道士拿了玉,便下去了。 待张道士下去后,各公府的诰命太太和姐儿们便进来拜访贾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贾母派邢夫人和王夫人出来相迎,说今日只是来打醮上香,祈福消灾,未想惊扰府上,表达了对各府的歉意。 不多时,琏二嫂翘首以盼的薛姨妈也紧跟着景恒后面到了,她连忙出来迎接,把薛姨妈请进后院。薛潘同样给老太太见礼之后,溜出去找贾琏去了。 琏二嫂在薛姨妈身前领路,故意道:“姨太太,今天怎么不见着宝钗妹子?” 薛姨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钗姐儿前段时间身子不爽利,近日才痊愈。怕未好完全,把病气带给老太太和府上的姐儿们,所以就没带她过来。” “那真是可惜了。人都说清虚观内消灾祈福最是灵验,还有着求取姻缘,也是一绝,还想着帮宝钗妹子求一求姻缘呢。” “谢过凤姐儿,这姻缘天注定,咱们这些凡人又何能说的算。” 听了薛姨妈的话,琏二嫂也识趣的不往下面说了,换了个话题,领着薛姨妈往内院走去。 “姨太太你也来了,今儿还真是好,咱们的人聚的齐。”贾母见到薛姨妈,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笑道。“还劳烦你过来给我请安,真是过意不去。” “给老太太请安,算不得累呢。”薛姨妈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后,恭维道。 贾宝玉瞅了瞅,没看见心中想念的薛宝钗,便对薛姨妈道:“姨妈,今儿怎么不见宝姐姐过来?” 薛姨妈还来不及说话,琏二嫂在身边就立马接嘴笑道:“宝二哥,你身边都有林妹妹了,还惦记着宝姐姐呢。不怕林妹妹生气了,再不理你了吗?” 众人听得琏二嫂的调笑话,都笑了。特别是贾母,笑得最为开心。唯有王夫人,脸色有些不渝。 这几日,薛宝钗和景恒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自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薛宝钗是她内定的媳妇人选,有种突然被人抢走的感觉。心下本就不喜,再听这娘家侄女的话,自是有些恼怒这个多嘴的侄女。 贾母把满脸通红的林黛玉和贾宝玉叫来身边,一手一个拉着,对薛姨妈说道:“不怕姨太太笑话,我这两个宝贝。一个是疼爱的孙子,一个是怜惜的外孙女,就想他们两个都能找到好归宿。” 薛姨妈笑着应贾母的话,“老太太手边这一对璧人,您还真是好福气呢。” 这时,张道士捧着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回来了,对着贾母见礼。贾母给薛姨妈介绍了一下,便问道:“张道长,这玉祈福完了吗?” “回老太太,已经祈福好了。这玉不愧是通灵宝玉,蕴涵的灵气让观内瞻仰的道士们修为精进不少。” 听到自个心尖尖的好消息,贾母自然乐的合不拢嘴。 “张道士太客气了,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玉石罢了。” “老太太客气,不过”张道士欲言又止。 “张道士请说。” “我观这块通灵宝玉,似乎有些灵气泄露的迹象。不知最近宝哥儿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贾母一听,也有些担心,问贾宝玉:“宝玉,你最近也遇到些不寻常的事?” 贾宝玉正想着薛宝钗为何不来,脱口而出,“最近,最近宝姐一直不来府上,我有些想念。” 贾宝玉的话一出,林黛玉羞恼了脸,薛姨妈和琏二嫂愣住了。贾母的面色有些阴沉,只有王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张道士接着算了一下,道:“看来这个女子便是此玉灵气外露的根源,不知是哪家女子,如果跟宝哥儿有缘,未尝不是一段好缘分。” 贾母摸了摸宝玉的脑袋,慈眉善目地道:“之前有位世外高人,跟我提过,宝玉十五之前,不可定亲。” 张道士一听,道:“哦,是贫道孟浪了,现将此物物归原主,贫道先告退了。” 说完将玉交还给贾宝玉,退出了屋内。 这时,有个婆子进来禀报,打破了有些僵硬的局面。 “北疆大将军府的三爷来给老太太请安,还送来了老枫堂的绿豆碎冰汤五桶来给太太,姐儿们消渴解暑用。” “难得恒哥儿这么有心,外边是谁陪着?”贾母问道。 “是蓉大爷陪着。” “那好,告诉蓉儿,让他好生款待。给恒哥儿回个话,今儿这里都是各府的女眷,他不方便进来,老太太知道他的孝心。等明天请他来府上做客,再坐着一起说话。” 婆子应下,出去转达了贾母的意思。 景恒由贾蓉领着,从清虚观的大门进来,到各殿处上香,再给清虚观捐了二十两纹银的功德钱。跟张道士寒暄了几句,由贾蓉带着来到外院前。 听到了贾母的回话,景恒对着院子拱手作揖,贾蓉拉着他直奔清虚观旁边的院子里。 院子里,贾蓉和薛潘都在院内等着了。 几人见礼后,薛潘朝景恒扑了过来,搂住景恒的肩膀,说道:“恒哥儿,那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景恒笑道:“小事,不足挂齿。” “恒哥儿,那我们是好兄弟了吧。” “那是,我们投缘,而且又是亲戚,当得起好兄弟这三个字。” “恒哥儿,既然我们是好兄弟,那你娶我妹子吧。” 贾琏和贾蓉听了,两人的腿一软,差点没吓到扑到在地上。薛愣子不愧是薛愣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过这样也好,跟景恒绕圈子,还真不一定绕的过他。 景恒也吓了一跳,上次见宝钗在门口相送,好像是对自己有几分意思,今天怎么就要直接定亲了。毕竟是终身大事,赶紧问薛潘:“潘哥儿,这个是怎么回事?” “恒哥儿,都怪我一时糊涂,心直嘴快。”薛潘打了自己的嘴巴两下。 “恒哥儿不仅救我一命,还帮助我薛府渡过几次难关,府内上下都会恒哥儿感激不尽。且恒哥儿又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英才,也尚无婚配。 府上太太有心将宝钗妹子许配给恒哥儿,可是又怕这门第有别,薛家高攀不上,传出去,徒增笑料。” 薛潘顿了顿,继续说道:“府上太太为此事日夜担忧。我虽是一个混账性子,但也知孝敬长辈,疼爱妹子。那日在武库,虽是危急时刻所喊,但也是事出有因。先请恒哥儿恕罪,再请恒哥儿多考虑考虑,应下这桩好姻缘。事后,想如何惩罚我,我都没有二话。” 景恒看着慷慨激昂的薛潘,这呆霸王啥时候能把事情说的如此条理清晰,吐字归音。难道这位平日是扮猪吃虎之辈? 看着景恒不说话,薛潘上前对着景恒做一个长揖。 “说来恒哥儿与我家妹子也是极为般配。我妹子自幼聪慧,父亲不幸逝世后,府内上下和金陵的事务,妹子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恒哥儿也是有大智慧的人。你们二人可是珠联璧合的缘分,加上恒哥儿那日送的金钗玉簪,也算是一段金玉良缘。” 景恒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没晕倒,这你也能扯。嗯,是我们熟悉的呆霸王了。想反驳几句,但是想到前几日灯光下的一片温暖,还忍住了嘴。 “潘哥儿,我府上有父母,还有老太太,这婚事怎么样都不能如此草率的决定,还得禀明长辈,由他们做主才好。” 薛潘一听,眼前一亮。听出了景恒的意思。连忙再追问。 “恒哥儿你莫诓骗我等,你的主意正。人也板正,贵府的长辈肯定很赞成你的决定,要不怎会同意你十二岁出阵,十六岁来京师读书。 你决定的事,府上肯定没人拦得了你。 你再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既然我妹子的名声已经被我败坏了,我为谢罪,明儿就去投河。记得每年给我多烧纸钱。” 景恒听得薛潘的话,想起官道上的惊鸿一瞥,到拜访时的惊艳。 随后派人打听薛家之后。对薛宝钗能力的赞叹以及前几日的想拥入怀中的冲动。这些情绪堆积在一起,让景恒一向平静的内心竟然也掀起了波澜。 “蓉侄儿,可有纸笔?” “有,来人,备纸笔。” 景恒挥毫泼墨,写下一首词令。 道:“有劳潘哥儿,把这首词转交给舍妹,她看后便知我心意。国子监结业将近,不久留了。咱们日后再叙。” 说完,示意了一下贾蓉,大步离开。贾蓉连忙跟着相送。 第四十三章 清虚观打醮定姻缘Ⅲ 薛潘有点呆愣地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词令,问道:“琏二哥,这恒哥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恒哥儿允了这桩婚事了。你赶紧回去禀明姨妈,准备定亲事宜吧。” 贾琏看着薛潘的呆模样急的直跺脚,刚才见你机智敏捷,说得景恒应下此事,简直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怎么现在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我把这个文卷拿回去?” 薛潘看了文卷,只觉得笔力雄劲,字迹饱满,这词像是表达情感,但是咋又可以说是允了婚事? “现在你拿回去干嘛?这会内院那边都是各府的诰命,官家女眷,你寻个理由把这个文卷递过去,给姨妈。里面一传看,这景慎之他再想反悔也难了。” “谢过琏二哥。” 薛潘大喜,叫上如踩了风火轮一般,捧着文卷一溜烟直奔后院去了。 贾琏看着薛潘的身影,有些想笑。 可笑了一会,发现不对的地方。自己是来撮合景恒和薛宝钗的,结果自己什么力气都没出,都是薛潘这个呆子做完了。自己什么力都没出,去哪落这个天大的人情去。 想到这,贾琏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赶紧回去找自己夫人通通气。 话说景恒请完安后,内院这边倒是闹出些事情来。 在张道士说完那番话后,虽然被贾母回应和景恒的来访打断了。但当时在场众人的反应,都被多愁敏感的林黛玉收入眼底。 林黛玉听到张道士说的女子是薛宝钗,她气恼的不是张道士的话,而是贾宝玉的反应,竟然脱口而出是想念宝姐姐,这才让张道士找到由头说下去。当时在场的众人也让林黛玉寒心。 琏二嫂和薛姨妈明显不赞成这桩姻缘,想必是觉得贾宝玉配不上薛宝钗罢。王夫人则是极为满意,应该是不满意自己。贾母也是含糊其辞的推诿。 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虽然父亲还在,却是重病缠身。要是父亲身体健康,哪会让她待在贾府无依无靠。看薛宝钗,有母亲和兄长关照。 林黛玉想到这,又想起贾宝玉刚刚说的想念薛宝钗的话,心中更是生气难过。脸色呈现出病态的白,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贾宝玉看着来拜访老太太的其他府内的女眷和夫人多了起来,便带着林黛玉退到偏房,正想跟林黛玉说话,却被林黛玉甩开了手。 林黛玉冷冷地道:“你为何还来找我,去找你的宝姐姐罢。这摆在面上的金玉良缘,怪不得你这阵子一直念念不忘。” 贾宝玉听了不由得急了眼,“我只是奇怪宝姐姐为何不来,被张爷爷一问,这才顺嘴说了出来。宝姐姐许久不来,几位姐姐妹妹都想念他。” “是几位姐姐妹妹想念她,还是宝二哥你自己想念的,你自个清楚。宝姐姐确实是好,为人乖巧,知进退。” “只来一次,府上的姐姐妹妹哪个不喜欢她,就是你身边的丫鬟袭人,也总是提起宝姐姐。” 林黛玉越说越气,感觉这胸中郁结之气越发强烈。 “我比不得宝姐姐,我是个没娘又没有爹管着孤女,说话尖酸刻薄,不擅与人相处,任谁都不喜欢。” 贾宝玉想握着林黛玉的手,却被她拍开。 林黛玉说出的这句话让宝玉气得浑身发抖。 “你去找你的宝姐姐,云妹妹去。别再找我,我也不想再搭理你。” 贾宝玉听最后一句,气极。 恨恨道:“从你小时进府以来,我们就一只在一起玩乐。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这会子倒嫌弃我来了,你再说这些赌气的话,我便剃了这烦恼丝,了断这红尘俗事去。” 林黛玉得理不饶人,接着出言讽刺宝玉。 “劳请宝二哥别去出家当和尚,我若是害了这贾府千人宠,万人爱的衔玉公子出了家,那府上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既然宝二哥执意出家,那我也只能回江都府找爹爹去。反正恒世兄熟知水路漕运的兵丁。请他帮忙,一定可以平安抵达江都府” 贾宝玉听了这样的话,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炸裂开。冲到柱子面前,头直愣愣地磕在柱子上。嘴巴不停地念叨 “我什么心意你还不知么?又是恒哥儿,又是他。妹妹你要我把心掏给你看,你才知我心意吗?” 贾宝玉这一顿疯癫,吓得身边的袭人和秋纹赶紧拉着,另一个小丫鬟赶紧去禀报贾母。 袭人一边拉,一边跟林黛玉求饶。 “姑娘,就轻饶了宝二爷吧。爷什么心思姑娘还不知吗?” 林黛玉见贾宝玉的表明心迹,心不禁有些软了下来。她只是觉得委屈罢了,并不是真的恼怒宝玉,后悔这话说的重了些。 贾母听了这对冤家的事,令鸳鸯唤他两过来。 两人到了贾母面前,贾母拉着两人。 道:“我这老冤家是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 林黛玉像是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禅的一般,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 “外祖母莫要生气了,是玉儿不好,耍脾气惹外祖母生气。” 琏二嫂及时的来缓解气氛。 “唉哟,老太太,这两人相处哪能不吵嘴呢。我跟二哥,三天不吵一次,就浑身不舒服。这越吵呀,感情越好呢。” 说完,牵着林黛玉的手,对贾宝玉道。 “这林姑娘娇弱,宝二哥可得好好心疼着,莫再惹人姑娘生气呢。” 两人被贾母和琏二嫂的劝导,又和好了。看见这两个心肝不恼脾气了,贾母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这是,有丫鬟进来禀报。 “薛府的潘大爷送进来一份文卷,是景府三爷写给薛家大姑娘的词令。潘大爷有事走不开,请姨太太帮忙带回去。” 众人听到是景恒写给薛宝钗的词令,景恒的文会两词前段时间风靡一时,听得他又新做了一首,都起了兴趣。纷纷让薛姨妈打开。 薛姨妈拿着文卷,道:“这个是恒哥儿写给钗姐儿的词令,说不定里面有些儿女情长,念出来怕会影响不好。” 琏二嫂早就得到贾琏的信儿,还不知这个文卷里是什么吗。 她当即道:“姨妈,钗姐儿和恒哥儿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咱们就当欣赏一下恒哥儿的文采,在场的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不会乱传的。” 薛姨妈借坡下驴,笑盈盈地道:“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给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念念。” 打开文卷,众人都围了上来。 首先看到了景恒的字,李纨叹道:“这恒哥儿的字,真的是透露出男儿的气概,笔力雄奇,气势凛然。这字写得极好。” 站在贾母身边的贾宝玉,迫不及待地念了出来。 “长相思·折花枝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贾宝玉念完,现场一片寂静。 薛姨妈双拳紧握,要不是在这院内人多,她怕不是要欢喜的叫喊起来。有了这首词,自家女儿的事算是定下来了。 贾探春羞红了脸,道:“这词中,恒哥儿对宝姐姐的相思之意,怕是满的都要溢出来了,真是。” 一时间找不到话语再说。 秦可卿看着这少年慕少艾的词令,想起自己如今的境遇,内心不禁一阵凄苦,感叹一句:“这亲事,可谓是天注定啊。” 林黛玉看着这首词令,内心有些羡慕宝姐姐。 景恒虽然是她并不喜欢的功名禄蠹,但是这首词明明白白的告诉宝姐姐,他中意她,相信宝姐姐看见这首词后,内心一定是充满欣喜和安定吧。 想到这,林黛玉眼神复杂地看着贾宝玉。她孤苦伶仃的一人,最希望宝玉给予的安定,宝玉却如同长不大的孩童一般,迟迟没有给到自己,心中长叹一口气。 而被林黛玉看着的贾宝玉,在读完这首词后。看到最后一行景恒写的小字“感念世妹垂青,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这词令和最后的一行字,如同一把尖刀,把他的心挖走了一部分。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又跟榔头一般,把他的心,砸得粉碎。 【作者题外话】:林黛玉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禅的一般,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 节选自原文,我稍加改动了一下,原文是宝玉、黛玉二人。 林黛玉为何会潸然泪下,我的理解是 细嚼之后潸然泪下,因为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无解。 如果贾母这话指的是宝玉和黛玉有夫妻之缘,那么他们此时应该是“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心花怒放”。 之所以“潸然泪下”,原因和贾母的报怨一样,是林黛玉认清了因果相报,不得不向命运低头:此生的一切,都是前世注定了的,谁都无法改变。 个人观点,欢迎交流。虽然没啥人看,哈哈哈。 第四十四章 好友至京理头绪 景恒写完词令后,给贾蓉使了一个眼色,贾蓉跟出来相送。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低声密语道。 “恒世叔,这个事把握大吗?” “蓉侄儿,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事是十拿九稳才去做的,只要利益大于代价,就可以放手一搏。” 贾蓉还在犹豫,“此事事关重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见贾蓉还在纠结,景恒索性不跟他纠结。 “蓉侄儿,此事需你出力,也不是一件小事。你索性回去好好考虑,同意,给我去一封信,时机到了我自会联系你。不愿,那就当没发生过,我自有法子帮我徒弟,多费一点事罢了” “恒世叔,那这个事你一点忙也不帮了吗?” “我说了,这个事情,我不能直接出手帮忙。” “是我没考虑周全,我思索两日,再给世叔回信。” 景恒听完,留下在原地思考的贾蓉,先行离去了。 这边,结束了繁忙的打醮活动。一行人都返回各自的府内。 薛姨妈欣喜若狂的把文卷拿回薛家,连忙派人去叫薛宝钗。 “母亲,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开心。”薛宝钗看着喜笑颜开的母亲,疑惑地问道。 “我的钗姐儿,是大喜事。恒哥儿给你写了一首词令,写得真好。在清虚观内,不仅老太太说好,各府的诰命夫人和女眷都赞不绝口,都说这词令又要风靡京师了。” 薛姨妈为薛宝钗打开文卷,道:“这首词可以作为咱们两家的聘礼,你跟恒哥儿的事,是定下了。” 薛宝钗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看着展开的文卷。当看到“怕相思,已相思”的时候,脸上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一般。 读完全词,薛宝钗这几日以来的绝望,焦急与不安统统消失不见。一股喜悦的心情顿时充满了她的心里,她轻轻地抚摸着文卷,望着最后那行小字时,甜蜜的感觉如同崩开的糖浆一般,融化了她的心间,心里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桎梏被打破一样。脑袋突然变得清明。薛宝钗突然想起什么,跑去后院之前埋藏金锁的地方,发现金锁竟然不翼而飞。 薛宝钗走远前院,看着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母亲,没把这个事情说出来。问道。 “哥哥去哪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哥哥说跟琏二哥商议,还没回来呢。” “母亲,我看恒哥儿倒是可以管住哥哥。总比哥哥跟着其他人出去,又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薛姨妈听了薛宝钗的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想不到钗姐儿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就已经拐到景家去了。” “母亲。”薛宝钗娇嗔道。 “好了好了,我也觉得恒哥儿比贾府和其他府里的子弟们靠谱许多,我过几日去信一封给他,请他过府一叙。” “母亲说的有理。” 景恒回府后,接待了从北疆赶来京师赴考的好友刘博云。 刘博云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瘦高,一张国字脸加上下巴的些许胡须,显得镇静稳重。跟一旁的文哲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刘博云是景恒父亲手下大将的独子,在与北武的战争中牺牲。一直由母亲抚养,大将军府供养下长大。跟景恒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景恒笑着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们三人便坐在书房相谈。 “文哲先生,都调查清楚了吗?” “回三郎,这个龚文德是受左向仪的命令,怂恿吴渊,想让我们四疆军府和旧武勋集团起事端。” “我们与旧武勋根本没有直接冲突,一个是边塞,一个中央。派系明确。” 刘博云摇了摇头,道:“三郎,是今上的年纪大了。若是为太子着相,必须要去除军中的势力。我们四疆军府镇守边塞,今上不想天下大乱,就不会先对我们动手。 最简单的,先把这些太祖年间留下来的军方势力除去,以免太子日后震慑不住这些骄横的军士。太子日后,一定会对四疆动手。不过前提是外敌已去,对四疆应该是徐徐图之。” “那左向仪他们联合四王八公府是想对付南方的文官了?” 景恒问道。 “没错,南方势大。基本把持了大部分朝堂的官职,形成的南方文官集团牢不可破。我相信今上也不愿看到。” “那今上支持北方文官联合旧武勋集团,那我们对贾府珍老爷出手,会不会惹怒到今上。” “呵呵。”文哲先生笑道。 “三郎不必担忧,今上即想打击南方,又担心北方做大,我们从中给北方使绊子,更像是我们寄给圣上寄了投名状。表明我北疆军府不愿跟掺和朝堂的南北之争。今上不但不会介意,还会支持。” “没错。” 刘博云道。 “废了贾珍,再把贾蓉放上去,贾府说话的力度就越来越低。荣国府那边早就弃武从文,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力。到时候旧武勋这颗白菜,才是到了收割的时候。” “没了影响力的贾府,也不能说不是一种对他们的保护,起码能保住一身荣华富贵。” “我们还是需要旧武勋顶在前面,这个贾府必须要保住,要不没了他们,就轮到我们了。” “三郎说的是。” 文哲先生和刘博云齐声道。 书房中,传来三人交谈甚欢的声音。 书房外的雄阔海和温明站在外边守卫。这时,彩霞端着茶盘过来,被温明拦下。 “彩霞姑娘,三郎在里面密谈,不需要伺候。” 彩霞点点头,好奇地问道:“温大哥,三爷在跟谁聊天?” “是三郎从小到大的朋友和文哲先生。” 彩霞哦了一声,端着茶盘走了。温明回到门口,听得雄阔海嘿嘿笑道:“你听,那三个阴人又在想什么损招了。” 温明翻了个白眼,给了雄阔海一脚,“别说话!” 贾蓉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中仍然对景恒的话感到忐忑不安。不过还是在第二日,就给景府去了一封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贾蓉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贾珍,对贾珍没有丝毫的父子之情。贾珍对他从小就随意打骂,要不是有爷爷贾敬护着,早就不知道被打死几回了。 贾蓉从小对贾珍的打骂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包括贾珍让他娶秦可卿,是为了方便他自己摘得这朵美人花,他也没反对。但是景恒在打醮那日对他说的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对贾珍的怒火。 贾蓉一直觉得,他的母亲是被贾珍害死的。 贾蓉一直都记得,母亲到自己房间里,轻声叮嘱他,一定要努力读书,考中进士做官,将来脱离这臭气熏天的贾府,净身出户,好好的过日子。 贾蓉那时年幼,迷迷糊糊地答应了母亲,母亲便在他的睡眼中离去。 等贾蓉醒来,母亲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当时正是京师入冬以来最寒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 众人寻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爷爷贾敬甚至报了巡检司,也都没有任何消息。唯有贾珍,老神在在,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待贾蓉的母亲失踪的第五日,一个小厮去地窖里面去储存的蔬菜,在里边,发现了穿着出嫁时的凤衣的东府大夫人。贾蓉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 母亲走后,爷爷便不理府内事务,潜心修道。而父亲继承了爵位,当了家主。没有了制约,更加骄奢无度,对贾蓉也更加苛刻。 在贾蓉长大后,贾珍非但没有对他宽容,甚至做出让仆人朝他脸上吐口水的事情。 这多年积累的怒火,终于在昨日被点燃,贾蓉下定决心,把信回了过去。 景府的信回的也会很快,上面写得两个字:“甚好。” 第四十五章 茶楼密会欲成事 景恒和薛宝钗的事情定下来后,生活也没什么不同。因为两人还没有正式定亲,所以还是可以相见。只要一休沐,景恒便会去薛家看望薛宝钗。 景恒请人临摹了一幅薛宝钗的画像,夹在寄给母亲的信中,一道寄回北疆。恳请母亲别带兵器上京,以免吓坏薛宝钗。 北疆商团的也开始跟薛家的金陵商号加大合作的力度,由薛宝钗作为两边的中间人。薛家的金陵商号在北疆商团的帮助下,贯通了整个江南道地区。薛宝钗的能力也得到了众多北疆掌柜的认可。 贾蓉在接到景恒的回信后,焦急地等待了数日。终于有人告知他,在京师东市的聚缘茶楼相见。 贾蓉早早地到了聚缘茶楼,有茶楼的伙计迎了上来,“爷,您来了。楼上的包间,有人等您。” 说完,领着贾蓉上了二楼。贾蓉在二楼周围观望了一下,确定没有认识或者可疑的人,便跟着伙计进入包间内。张震早已坐在包间内等他。 张震见贾蓉进来,跟他行礼道:“小的见过蓉大爷。” 贾蓉认得张震,知道他是景恒身边的亲随,经常跟在他身边,放下戒备之心,坐了下来。 “你家三爷有什么交代的?” “回蓉大爷,是交代给小的一件小事儿。” 张震说完掏出一个小瓷瓶,摆在桌子上,放在贾蓉面前。贾蓉一见到瓷瓶,吓了一跳。 “这个事我万万做不得,这被人发现了还得了?” 张震似乎早就猜到了贾蓉的想法,笑着打开了瓷瓶。给自己和贾蓉各倒了一小杯,然后当着贾蓉的面,一饮而尽。 “这是?”贾蓉一脸诧异。 “我家三爷说了,这个对于一般的人,是大补的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蓉大爷只需要拿回去,在饭食中美日加入一些,保管那位龙精虎猛。” 贾蓉放下心来,道:“原来不是毒药,可那日不是说要彻底解决吗。” “蓉大爷慎重。”张震摆摆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一切急不得。” “是我着相了。这害人损命的本身,还得是说书人厉害。怪不得我母亲当年,让我读书,说是读书了以后便没人敢欺负我。我要是听了母亲的话,可能早就报仇了,还能等到今日。” “我等着大爷的回话。” “呵,我就知道无利不起早,说吧。你家三爷图个什么事?总不能是仗义出手吧。” 贾蓉把瓷瓶收入怀中,低声道。 “还是蓉大爷敞亮。”张震笑着说。 “我家三爷说了,等大爷执掌贾府宁国府后,自然是新人新气象了,那些许陈旧的事务,也应该一并摒弃掉吧。” “别饶关子了,说吧。这么大的事我都办了,其他的都是些许小事。” “我家三爷说了,大爷的那位原配夫人。跟大爷成婚半年有余,还未见子嗣。俗话说,无孝有三,无后为大。到时候还请蓉大爷一纸和离书,把这位送去庵中,带发修行。” “你家三爷玩得可够花的,还整这一出。我看他这相思词写得情深义重,想不到这满脑子都是些花花肠子。”贾蓉冷笑道。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张震露出一副你懂的笑容。 贾蓉的脸色阴沉不定,秦可卿确是一位天姿国色,但是自己看着她,就想起贾珍那副嘴脸。最后还是点头道:“那我就全了你家三爷的意。” “那谢过蓉大爷了。还请蓉大爷按照计划行事,你办好之后。还请在贾府中秋节赏月时,单独给府上递一份帖子夹在贾府的帖子里,以便告知我们。” 张震说完,跟贾蓉击掌为誓,便离开了茶楼。 回到景府内,张震跟景恒详细禀告了情况,然后便下去了。 “慎之,你真的贪图那秦氏的美貌不成?”刘博云皱眉问道。 景恒笑着摆摆手 “这贾蓉也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狡猾谨慎。我不图些好处,他是不会相信我的。可他一穷二白,又是个白身,没什么可图的。” “我这样做,一是让贾蓉安心,让他误以为也掌握了我些许事情,二是不辜负我那位记名的徒儿的恳求,救她的姐姐脱离苦海。” 景恒拍了拍刘博云的肩膀,“我已经去信给母亲,待这个事一结束。便安排人送秦氏去辽阳府,托母亲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刘博云拱手道:“如此这般,才是我北疆男儿做事的风范。” 光阴飞逝,很快便到了国子监的结业考试时间。 每年的国子监结业考试,祭酒、司业、监丞都会在国子监的门口迎接来考试的每一位考生。太祖时就规定,国子监考试的前三名可授予拔贡,直接参加来年的春闱,以展现国子监大乾第一学府的姿态。 前三名可以获得躲开一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机会,很多学子都很重视这一场考试。 景恒早早地来到国子监,在门口排队入场。这场考试跟秋闱和来年的春闱流程一样,只是流程和题目上有一些简化。 考试考的是春闱会试的题目。基本方向跟来年正式的春闱出题方向一致。 也就是说,可以提前走一遍考试流程,也能探知明年的考试风向。这是国子监学子一项最大的福利。京师巡检司的兵士已经站在考场外,对参加的考生进行检查。 景恒验明身份,通过检查,坐到自己的号房内。号房倒是跟正式考试相比,要舒服一些,没有所谓的臭号。也不落锁。 第一场考试是四书注解,分别出了《论语》两道,《中庸》一道,需要考生对此解释意思,写下自己的注解。每道题字数二百字以上。下午考察五言律诗一首和两道经义注解。 景恒对于四书五经的研究颇深,自然是不在话下。而此次考试的五言律诗,以夏为题。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就提笔做了一首。 晚上把两块木板拼成一张简易的床,草草睡下。 第二日,上午考察官府公文和律法,写一份朝令以及回答律法问题。景恒出身军府,这类的公文是从小见到大,自然毫不费功夫。律法也不是冷门的题目,也顺利的回答。 下午的策论更是景恒的拿手好戏,景恒策论是东篱先生从拜入门下时就开始学习的,东篱先生本身就是大乾策论的大家,对时政问题有一番独到的见解。加上祭酒的资料整理,应付结业考试绰绰有余。 待第二日结束的钟声敲响,景恒停笔。国子监的学正把两日的试卷分别收好。考生便可以离开考场。 张震和温明、秦勇,以及大丫鬟彩霞都在国子监门口等候。 彩霞递过热毛巾,朝景恒道:“恭喜三爷完成结业考试。”景恒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吩咐道:“可饿死了,跟张伯说声,晚上好好地吃一顿。” 景恒跟出来的林献文和徐友德聊了一会后,便回府休息去了。 当晚,开始评卷。为了避嫌,祭酒以下,都没有参加卷子的评判。都是从礼部派人下来做主考,这次主考的是礼部侍郎钟离大人,他带着翰林院的学士,对考生的试卷进行评判。 国子监的结业考试,一般由院内的助教博士选出十份优秀的卷子供钟大人评判,由他们选出前三名。其他的合格和不合格的由国子监的决定。 钟离大人正阅卷时,忽地听到旁边翰林院的学士道:“好诗词。”,说完话,便大声念了出来。 “长养薰风拂晓吹,渐开荷芰落蔷薇。 青虫也学庄周梦,化作南园蛱蝶飞。” “这首诗颇有几分禅意,应该是萧逸然写的,有他一贯的风格。”在一边充当看客的国子监祭酒李守正说道。 “这边也是一首。”一边学士也说道。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国子监司业秦礼摸了摸胡须,道:“这首也不错,能跟萧逸然不相上下,应该是景慎之的诗。” 钟离笑着道:“那这两首定为上,诸位可有意见否?”其余的考官回应:“无异议。” 阅卷持续了三日,在等待时,景恒和萧逸然的诗词已经流传出来。各学子也基本认定两人肯定是前二名,悬念就在谁是第一了。 放榜日时,景恒第一,萧逸然第二,徐友德第三。但是景恒却没有获得拔贡的机会。 第一名没有获得机会,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众人一片哗然,与景恒交好的贡生为此打抱不平,纷纷聚集在国子监的门口。最后李守正和秦礼出来。 秦礼说道:“诸位学子,按照太祖年间的规定,在国子监获得参加春闱的拔贡资格,需要参加两次考试。皆为前三才可。景恒只参加一次,故不能获得拔贡资格。” 秦礼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道:“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我们都不知道。” 看向李守正,李守正淡淡地道:“这是祖制,太祖皇帝定下的,必须遵守。” 此话一出,林献安等人皆沉默,众人的目光也转向景恒。有同情、讥讽、愤慨。都有。 在各色的目光下,景恒站在原地,身边只有林献安和徐友德二人。景恒淡定地朝两位国子监的大人施礼后,便与两人一起离去了。 第四十六章 海棠诗社秋意浓Ⅰ 在景恒紧张地备考国子监结业考试这段日子,贾府荣国府的内院中。倒是热闹得紧。 王夫人迎来了四十岁生辰,贾母早早地吩咐琏二嫂,一定要给王夫人大办一场。 在王夫人生辰宴的前三天,薛姨妈就带着薛潘和薛宝钗来到荣国府。自从薛宝钗和景恒的事情定下后,薛姨妈心里那块大石头自然就放下了。 加上现在薛家因为薛宝钗和景恒的关系,得到北疆商团的帮助,背靠着北疆大将军府。很多本来在金陵需要费时费力才能谈下或者办妥的关系瞬间变得通畅。 自家的商号发展顺利,女儿归宿也定下。薛姨妈自然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薛潘一到贾府,就立马去寻贾琏和贾蓉去了,三人臭味相投,早早地黏到一起了。 按照薛姨妈的意思,把薛潘送到景恒那边去之前,给薛潘放一次假,就当给他吃一顿饱饭。也算是给他论功行赏,也就不怎么管他了。 宝钗被安排到跟探春住在一起,这些日子天天跟着迎春。惜春一块玩闹,李纨和秦可卿、黛玉也会时常过来。 王夫人的生辰宴上,景恒也送上一份厚礼。跟薛家的礼物放在一块送出去,其她的姐姐妹妹拿着这个事,在生辰宴上调笑宝钗,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生辰宴结束后,薛姨妈本打算打道回府,却被贾母和王夫人极力挽留,让其再住几日。 薛姨妈想着回去也没什么事,女儿宝钗在这也能找到相熟的玩伴,薛潘起码有贾府的人带着,每晚还能准时回家,也就留下来了。 这日,大家陆陆续续来到探春的秋爽斋,聚在院子里临水的亭子里。迎春和李纨坐在一起,惜春年纪小,被李纨拥在怀里。李纨的右边坐着史湘云和薛宝钗,秦可卿和林黛玉在外面。 众人都依着亭子边的栏杆而坐。大家一边吃茶和点心,一边看主持这次聚会的探春说话。 探春笑着对众位姐姐妹妹道:“我觉得结词社更好些。姐姐妹妹们,你们怎么看。” “诗社不是更雅致一点吗?”林黛玉懒洋洋地说道,“前段时间,我们去赏宁国府的海棠花,趁着兴头作了几首诗,然后便想起一个诗社,已经定名海棠诗社,怎今个儿又改词社。海棠词社,啧啧啧。” “是不是。”林黛玉瞄了一眼薛宝钗,笑盈盈地道:“宝姐姐的相思郎,写的相思词太过醉人了,醉得大家都不想作诗,只想写词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薛宝钗这几日被人调笑了好几次,虽说不会闹个大红脸。但是脸颊上还是染上一层淡淡地粉色,愈发娇艳动人,如春日的桃花一般。 “林妹妹又在开玩笑,我大乾朝的文人爱词已久。大乾开国功臣昆佑公说过,前朝之诗,已趋巅峰,我等只能望其肩项。另辟蹊径寻得词赋一道。所以词赋大家名手辈出。” “宝姐姐饱读诗书,我辈佩服。对于,名家辈出,只是目前的风流人物应该是你家的相思郎,你这会子尽在得意,只想着大家起词社,你回去偷得一两首,好显出你的本事来。” “哈哈哈”众人听得林黛玉说的有趣,笑得不停。 “妹妹,你这嘴巴不饶人的,最好是让老太太给你许个厉害的婆婆,手下一堆的小姑子,整天与你吵闹,可够你忙的呢。” 薛宝钗红着脸,忍不住反击了一下林黛玉。 林黛玉心有所属,听到这里,心里知道薛宝钗指的是什么,也红了脸,连忙扯开话题。 “宝姐姐一般两日写一次信给她的相思郎,那边也回信。” “前几日我们去宁国府赏海棠花,宝姐姐肯定也告诉那边了,你们不知道宝姐姐看信的样子,啧啧啧。可谓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探春忍不住问道:“宝姐姐,那边肯定是写了什么诗词,赶紧拿给我们一块欣赏一二。” “就是,恒哥儿的词,满京师都在追捧,你可不能一人独美,要众乐乐才行。”李纨也在旁边道。 薛宝钗微微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信纸,探春一下就抢了去。 “啊,居然是一诗一词。”探春惊喜道,连忙念起来。 “听闻世妹前些日子赏花雅事,学业繁忙,少与世妹来往。作得一诗一词,还请世妹,勿相怪。” “唉哟哟。”众人听得景恒写得情话,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赶紧道:“唉,快读诗,理这些作甚,不读我收走了。” “宝姐姐莫羞,妹妹现在读。”探春嬉笑一下,读了出来。 “《海棠》” “云绽霞铺锦水头,占春颜色最风流。 若教更近天街种,马上多逢醉五侯。” “《白海棠》” “初晴新雨后。乍洗褪胭脂,缟衣妆就。东风倦倚,憨憨态、不管敲残更漏。嫩寒天气,正睡稳、乌衣时候。深夜静、银烛高烧,微香暗侵襟袖。盈盈一点芳心,占多少春光,问卿知否?红妆莫斗。谁得似、净骨天然清瘦。神娟韵秀。雅称个、花仙为首。还要倩、流水高山,花前慢奏。” 过了好一会,林黛玉感慨道:“我原以为,恒哥儿的诗不及词,现在看来,他的诗赋也同样出色。这诗的最后一句,仿佛海棠花再一次盛开在我们眼前,至于这第二首嘛。” 林黛玉含颦带笑地看着薛宝钗,欲言又止。 “林姑娘的文采最好,你来给我们解析一下这首词吧。” 秦可卿眨着眼睛,给林黛玉当了一回捧哏。 林黛玉清清喉咙,道。 “这首词嘛。” “上阙说的是雨后初晴,白海棠如同一位洗去了胭脂,身着素衣的清丽女子。慵懒娇憨的样子,看得如此惹人怜爱。” “到了微寒夜晚,白海棠披上了乌衣,静静睡去。院子里寂静无声,银烛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白海棠发出微弱的香气暗侵襟袖,沁人心脾。” ”下阙说的是,花心如花朵般绽放,能占几分春光,纵使花儿争奇斗艳,又可是谁能像你那样素净清雅?你的神韵,堪称花中第一,让我在花前为你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高山流水遇知音,这恒哥儿把宝姐姐当成知音了,这其中的情意,真让人好生羡慕。” 秦可卿感叹道。 “不止呢,这里边写了海棠花睡着的样子,估计是宝姐姐跟恒哥儿提起她那日在石凳下小憩时的事,恒哥儿别出心裁,把宝姐姐的小憩比喻成海棠春睡呢。” 听得林黛玉的调侃,薛宝钗只觉得羞恼得紧,感觉头顶如煮开的沸水一般。 “海棠春睡?” 惜春歪着脑袋说道。 “那日我们赏海棠花,宝姐姐累了,在亭子上休息。等我们过来唤她的时候,只见落花满身,彩蝶飞舞。宝姐姐在这亭子中睡着的样子,那不是一幅海棠春睡图吗?明哥儿大才,这都写出来了。” 惜春的话一出,拥着她的李纨笑得浑身打颤。惜春年纪小,经常这样,搞得薛宝钗也不好反驳。只得低下头看着绣鞋。 正当众人其乐融融,欢颜笑语地谈话时。 贾宝玉急匆匆地走过来,对众人道:“不好了,不好了。恒哥儿摊上事儿了。” 第四十七章 海棠诗社秋意浓Ⅱ 听得贾宝玉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说得话后。 众人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我刚刚听小厮说,恒哥儿这次没有被举为国子监的拔贡。” 贾宝玉把听来的情况跟众人一说,众人顿时一片沉默。 “这是何道理,国子监年考夺魁,授予拔贡资格,往年都是这样。为何这次出了意外,国子监的老爷们都蒙了心,瞎了眼吗?” 史湘云站起来忿忿不平道,一旁的探春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史湘云回头,顺着探春的眼神看去。看到脸色难堪的李纨和秦可卿。 看着脸色难看的二人,史湘云突然想起,国子监祭酒是李纨的伯父,司业是秦可卿的族叔。更让她们两个尴尬的事。贾兰和秦钟都拜在景恒门下学习。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怎么让她们不尴尬。 贾宝玉看了一下薛宝钗,继续说道,“我听琏二哥说,他打听到好像是碌国公府的二少爷做的手脚。” 大家都知道景恒跟碌国公府的矛盾,听得贾宝玉这样一说,不由得有些唏嘘,看到薛宝钗坐在那边有些黯然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贾宝玉见不得薛宝钗失落地样子,道:“宝姐姐,你好生劝一下恒哥儿,他的文采如此高。何必要执着于科举仕途之事。” “学什么四书,治什么五经。在四书五经里磋磨时光,做那些禄蠹之事干嘛。不如好好做一些有趣随性的事情。” 听完贾宝玉的话,薛宝钗正在纠结着是不是因为救哥哥而导致景恒和碌国公府交恶,然后引发的一系列事情。 正自责的时候,听得贾宝玉的话。反倒是被气笑了。 “宝兄弟,这人各有志向,为何一定要强求一致。你喜欢过不沾染红尘俗事的神仙日子,也有人喜欢进入凡尘俗世,在追逐名利中摸爬滚打。各自安好便是。” 林黛玉听了薛宝钗的话,知道她被贾宝玉这没心没肺的混账话气坏了。 连忙打圆场道:“宝姐姐莫闹,这家伙就喜欢说浑话,他不是这个意思,容易把好话说得让人听了不爽利的事。” 贾宝玉也想到刚刚自己的话不对,伤到薛宝钗了。 立马接着道:“宝姐姐,你不要理会我刚刚说的胡话。我这就去找父亲和珍大哥,让他们代表贾府跟碌国公府的人说下。” “再不行,我去求祖母,求老太太发话,再怎么样,碌国公府也会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不再为难恒哥儿。” 薛宝钗连忙拉住贾宝玉,生怕这个楞楞的衔玉公子真的跑去找贾府的长辈。 “宝兄弟,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这个事情毕竟只是传闻,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在这之前,不要惊动大老爷和珍大爷,更不能惊动老太太。” 探春也劝贾宝玉:“宝二哥,宝姐姐说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这里边是个什么情况,贸然惊动了大老爷,我怕老爷会说你无事生非,没事找事。这便不好了。” 贾政这两个字就如同贾宝玉头上的紧箍咒一般,不提还好,一提就怂了,听到就消停了。 “还是宝姐姐和三姐姐考虑周到,姐姐们不急。我这就去找琏二哥和珍大哥打听消息去,争取赶紧把这个事了解清楚,我再来跟你们汇报。” 贾宝玉说完,又匆匆离去了。 大家见出了这档子事,秦可卿和李纨也不好意思在薛宝钗面前说话,各自安慰了她一下,便散去了。 薛宝钗一个人走在回蘅芜苑的路上,莺儿知道大姑娘有心事,不敢上前打扰,只是跟在后面。 薛宝钗想着。 景恒这次没有获得国子监拔贡的机会,意味着他没有机会直接去参加明年的春闱。只得再等三年。 早知道,就在河北直隶参加乡试考试好了,现在也回不去辽阳府。不过如果景恒不上京入国子监,说不定自己也跟他定不了亲。 想到这,薛宝钗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都这个时候还想着这些羞人的事。不过听人说,这个乡试是科举考试中最为凶险的一场。 考试的考生多,上千名秀才才取不到数十名举人,考上的难度极大。不过以景恒的才华,考上应该不难,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不回辽阳参加考试。 薛宝钗正胡思乱想着,沿着抄手游廊往母亲暂住的院子走去,想着跟母亲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一下景恒。 正走到一座花园,就听到有人在墙的另一边低声闲聊。 “你听说了吗?那个恒哥儿没上榜呢。” “啊!是吗,真的假的。”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我那亲戚听宝二爷的小厮茗烟说的。而且这话是宝二爷说的,琏二爷也确认了,这还有假。现在正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从中斡旋,去看看主考官那有没有路子可走。” “呵,我就知道那厮是个绣花枕头一包糠。” 说话的是王夫人手下的丫鬟和婆子,薛宝钗听得出来,都是她手下的人,应该是在等候跟母亲说话的王夫人。 “可不是,上次彩霞、晴雯、麝月那三个小蹄子跟着回府,给老太太磕头请安之后。” “回到咱们这边,跟咱们好一顿吹嘘。什么文武双全,文曲星下凡,状元之才。要我说,这天底下,还能有哪位公子比得上我们衔玉而生的宝二爷,那可是仙家人物,这命贵着嘞。” “就是,我就看不惯那三个小蹄子的样子。尤其那个彩霞,原本就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夫人对她多好。这才去了多久,就把夫人忘得一干二净。” “那晴雯更是,那时候天天就想着去伺候宝二爷,去了没几天,都把那景三爷当成天一般。只怕早就趁机爬上主子的床了吧。” “可不是,你下次见到晴雯那小蹄子,先叫她一声姨太太,再问她主子考上状元了没。” 四个人哈哈笑了起来,笑的猖狂且畅快。 “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人家坏话干什么?” 说话的正是惜春,薛宝钗一听就知道这稚嫩的声音主人是谁。 “恒哥儿就算这次不能参加春闱,三年后也一样可以参加。也就不到二十岁,用得着你们在这操心?” “四姑娘,这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三年后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而且总是说着景三爷比宝二爷强,我们也是一时气不过,这才说道两句。四姑娘,你也是贾府的姑娘,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你这无礼的婆子说的什么话!”一个爽朗的声音想起,正是陪惜春回来的史湘云站出来说道。 “看把你们几个能耐的,背后说别人是非,还说为宝二哥出气。老太太和各府的老爷没说什么,倒是你们这些婆子丫鬟先代替着主人家生气了,不知是谁教的规矩。” “再者说,恒哥儿哪次过来,不是老太太和大爷们相陪,你们不仅说贾府贵客坏话,还教训起主子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四姑娘的主子,她说错话居然要你教训?” “我这就去禀明老太太,问问贾府现在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你们这等奴才,还是早早打发出去,免得影响贾府的声誉。” “史大姑娘,是我们吃了猪油蒙了心,不知道这是非轻重,乱嚼舌根,你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听到这些丫鬟婆子求饶的声音,薛宝钗暗自笑道,“这湘云妹妹果然直率,一下就点到这些丫鬟婆子的要害,要是这些事情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打发出府都是轻的。” 景恒就算考不上这科举,那也是堂堂的北疆军府三爷,大乾的顶级权贵,贾府的贵客。 “四姑娘,你看我们都在府内服侍了这么久,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或许是看到史湘云无动于衷,婆子便转动方向,朝惜春求饶。她知道惜春年幼,心善。 “是的,两位姑娘。这次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会背后说人是非了,我们掌嘴。” 这时,有人打嘴巴的声音,不过没什么响声,估计是意思一下,做个样子罢了。 薛宝钗知道该是自己过去的时候了,道:“谁在那边?” 说完笑着走过去了。 第四十八章 峰回路转有生机 在丫鬟和婆子惊讶的目光中,薛宝钗转过一道院门,走了过来。 这才看清。是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和三十多岁的婆子,正跪在惜春和史湘云面前。 “正有事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在这儿。”薛宝钗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 没等那婆子回话,薛宝钗自顾自地说道。 “就算下人犯了错,要教训几下,也不用你们亲自动手。你们是府上的姐儿,不该做这些事。她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交给管事媳妇,赖大家的,周瑞家的,她们都能处理的很好。” 这四个丫鬟和婆子一开始听到薛宝钗的话,还有些开心,以为这宝姑娘是来帮她们说话的。 后面一听到要把她们交给赖大家的,顿时脸色都黑了下来。 一个胆小的丫鬟甚至瘫软在地上,如果交给老太太或者二夫人惩罚她们。老太太还会念一点情分,说不定能搏一个打发出府。 要是落在那些管事媳妇的手下,她们可不念什么情分。反而为了凸显自己公正廉明,会加重对自己的处罚。 “莺儿,你去把这个事情,告诉周瑞家的一声,且告诉她。我,四姑娘还有史姑娘都等着她回话。” 跟着薛宝钗听了她们对话的莺儿,知道事情的前后,对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随意诋毁自家姑爷的行为,也是忿忿不平。 “好的,大姑娘。我这就去找周瑞家的说去。” 薛宝钗一边吩咐莺儿,一边拉着惜春和史湘云往院内走去。 “我还有些事找你们,还正巧了。” 丫鬟们连忙跟上,只留着莺儿站在原地看着这四个一脸茫然跪着的丫鬟婆子。 北疆大将军府内,王夫人身边丫鬟婆子提到的三个小蹄子,彩霞、麝月、晴雯,她们三人加上玉钏儿正在内院的右偏房中闲聊,目光时不时地盯着内书房。 “彩霞姐姐,你觉得三爷这次能不能渡过这一关?这结业考试夺魁,居然连资格都不给。国子监那些只知道读书的老东西,真的是瞎了眼。” “你少说这些丧气话。我看三爷这几天心情很平静,说不定心中早已有了对策,你不要在他面前多嘴,省得惹三爷不开心。” 晴雯瞪着眼睛,道:“那是三爷强装镇静,这次错过可就要去参加乡试,可这考上的难度可大了去。而且我听说,三爷没时间回辽阳考试,现在京师这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去呢。” “就算是等三年,三爷还不到二十岁。三爷自己都不慌,你急的跟一只无头苍蝇一般作甚。” “彩霞姐姐,你这么说就太没心没肺了。亏得三爷这么疼我们,你可真是白眼狼。” 晴雯嘟囔道。 这时,有小厮在内院门口禀告。“三爷,刘公子来了。” “请到外书房,我这便过去。” 在张伯的坚持下,内院彻底变成内院。除了景恒本人和丫鬟婆子,其他人都不能擅自进入。在内院的左右厢房设置了值夜的班房和一间会客的外书房。 “三爷。”晴雯听到声音,连忙跳出房间。“需要我端茶伺候着么?” “不用了。”景恒温言道,“既然你这个丫头这么清闲,我吩咐教书的婆婆,给你多安排点识字的任务。” 晴雯听了俏脸一僵,在屋内支着耳朵听的彩霞、麝月和玉钏儿三人在屋子里笑作一团。 外书房中,景恒和刘博云、文哲先生坐好后,叹道:“这个吴均胜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还敢找我麻烦。” “谁叫三郎你弄得他在京师都混不下去了,这些京师勋贵,一张面皮看得比命重要。”文哲先生笑着说道。 “只是可惜,忠顺和其他四王八公府没有下场。要不这次算是一个好机会。”刘博云还是那个镇定自若的样子。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是简单的引蛇出洞,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就知道他们会拖时间,好让我们回不了辽阳府。才建议三郎去试探一下,结果这些跳梁小丑还真的去寻祖制去了。” 文哲先生道。 “这样还是冒险,能获得拔贡还是更稳妥。” “伯仁,这不是北疆。要是北疆,早就一刀把这些小丑砍了,那这么多事。这四王八公府,我们也不好啃下来,到时候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坏了三郎的大事。” 刘博云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三郎心里也知道。” 对着文哲先生说完后,刘博云接着问景恒。 “三郎,你的官凭拿到了吗?可不要误了正事。” “我上午去了京师的学政司一趟,下午就能取,已经叫震哥儿去取了。” 正说着,秦勇在门口道:“三郎,震哥儿回来了。” 张震进来,跟景恒回复,“三郎,拿到了。” 说完,小心地打开一份公函交给景恒。 景恒接过,打开封皮,拿出一份官方的凭证,上面写道。 “河北道辽阳府秀才景恒字慎之,康定六年五月生人。康定十四年考取河北道辽阳府秀才功名,十六年经河北直隶学政司核验,通过国子监入学考试,举荐为国子监贡生。同年春二月入京师国子监。” “身份路引、凭证书信均查验无误,特发此凭证,准予参加康定十六年淮南道京师乡试,八月八日入贡院参加考试。京师学政司康定十六年七月制。” 碌国公府,吴均胜听完小厮的汇报,气得脸色发黑,摔了屋内的所有摆设,怒道:“这都可以么?” 吴渊走进来,对他说道。“不必生气,你拿祖制说事,人家一样可以用这个回击你。” “可是大哥,真的有这个制度吗?国子监的贡生能直接参加京师的乡试?” 吴均胜还是不甘心。 “当然。而且这个制度也是太祖爷制定的,只不过贡生们大多心高气傲。结业考试考得一般,都在院内老师的劝导下继续学习去了,久而久之,少有人记得。” “我们这条祖制,在玄宗皇帝改动,一会是三次,后面又是一次,根本不确定。跟他找的那条没变动过的相比,差的太多。有些不上台面了。” “大爷,二爷。有刚刚传来的消息。”一个小厮跑进来道。 "念。” “今天京师巡视御史弹劾国子监司业秦礼秦老爷,说他身为朝廷命官,国子监司业,竟然彻夜流连于楼坊画船,违反宵禁,不仅愧对圣上信任,德不配位,不配为人师表。” “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秦老爷从靖水楼趁兴而归,那会儿是子时,路上遇上巡检司的兵马。跟人家起了冲突,恰巧巡城御史跟着那波巡检司的士兵,被抓了个现行。” “这个糊涂的老头,真是又吝啬又爱玩。你在靖水楼玩完了,留宿不就结了。还非得回家,还跟人家硬气起冲突,这不是硬往人家的口袋里钻么!” 吴均胜真的是恨极秦礼这个猪队友,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回姥姥家了么。 虽然朝廷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去这烟花柳巷之地,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都是风流韵事。只要不被当场抓个现行就行。一般遇上巡夜的兵士,说几句软话,给点好处也就过去了。 这巡城御史搭档巡夜士兵也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这明显有备而来的阴谋,这秦礼居然抢着掉进去,不仅去靖水楼被人抓着,还落下个冲撞巡夜宵禁的罪名。 “当初我们给秦礼承诺,帮我们做这件事。事后,我们保荐他进朝堂,从国子监调离开。现在吃了这次弹劾,不说进朝堂,不被国子监扫地出门都是好的。虽说这是左向仪那家伙的吩咐,但是这此后谁敢跟我们一起干事。” 吴均胜咬牙道。 吴渊叹了口气。 “这件事过后,没有哪个朝臣敢跟我们碌国公府合作,我们只能靠向左向仪,这投名状投的真让人晦气。” 贾府蘅芜苑内,莺儿得了小厮带来的信件,转身回院子内拿给薛宝钗。 “大姑娘,三爷给您回了封信。” 薛宝钗之前给景恒写了一封信,信上宽慰了景恒一番。说自己想去求一下王夫人,让贾府出面帮忙。 信件上午寄出,下午就收到回信。薛宝钗打开,只见信上只写着寥寥数言, “峰回路转有生机,世妹莫念。” 看完,薛宝钗的脸上的笑意是怎样都掩盖不住。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第四十九章 宁国府内遭变故 贾府荣禧堂的花苑内,贾母坐在正上首,左手边是薛姨妈、王夫人、李纨、琏二嫂、右手边是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探春和惜春。 贾母听完婆子的禀告后,道:“真的是想不到,恒哥儿的事居然还有转机。能参加京师的乡试。这事弄得一波三折,让人揪心。” 听了贾母的话,琏二嫂赶紧附和道。 “老太太说的是呀,听着故事的是非曲折,可比咱们平时看得话本精彩多了。不过这个乡试可比国子监的考试难多了,今年考的人多,据说难度更大。” “是这个理。不过以恒哥儿的才学,应该问题都不大。今年这京师的乡试,点了谁做主考?” “我听二爷说,点了礼部侍郎钟离钟大人做主考官。” 琏二嫂顿了顿,瞄了一眼李纨,继续道。 “还点了国子监祭酒李老大人去了江南直隶做主考。” 贾母听了不由得吓了一跳。 “居然是亲家那边作江南直隶的主考。怎么点的这么晚?” 大乾疆域广阔,唯有京师和江南直隶的乡试在同一天,一般都是提前半年定下主考官。给主考官充足的时间赶赴余杭府主持考试工作。 这次居然在一个月前才定下,这时间短,旅途长,怕不是要赶路受罪了。 “听老爷说,是因为这次江南直隶的考生太多,而且有好几位大才。原定的主考官担心压不住阵仗,这才临时决定请李老大人去压阵,联并主考。” 王夫人帮忙解释道。 “临时决定?” 贾母的心头跟明镜似的,这怕是秋后算账吧。 前些日子,国子监的司业被巡城御史弹劾,昨日宫里面下了文。派遣秦礼担任陇右道陇原府的教喻,从正六品降到正七品。 关键是秦礼不仅调离了京师,还是派去边疆。陇原府可是西疆军府的地盘,这四疆军府同气连枝,可想而知秦礼在那边会过得什么日子。 李守正名誉上是联并主考,实际上也是一种处罚。一把年纪的人,还要在一个月内赶过去,走水路赴余杭府,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这四疆军府还真是霸道。” 想到这,贾母不由得感叹四疆军府和景恒师门的厉害。 景恒才被他人用祖制拿掉了拔贡的资格,现在虽然有了转机,但是这乡试也是一处难关。 被人陷害,他身后的四疆军府和那些师叔师伯如果不出手反击,那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可这反击的力度太大,速度太迅猛,让人见识到四疆军府的霸道和景恒师门的影响力。 贾母越往深处想,越是心慌。这会不会是文官联手四疆军府打压开国武勋世家的一次行动。 她看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的李纨,转身握着薛宝钗的手,笑着转移话题。 “这样才好,钗姐儿不用每日担惊受怕,茶不思饭不想了。” 贾母这话引得众人大笑,气氛和话题也就转移开来了。 说起景恒,贾母又问了薛姨妈。 “景府那边给了准信了吗?” “回老太太,景府那边说,事情没跑,是定下了。不过要等到十月中旬,四疆军府要进京述职。景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会一并上京,届时再商议具体的事宜。” “这可是大好事,这样说来。钗姐儿和恒哥儿的事是定下来了。只是我那老妹妹身子不便,要不见上一面才好。” 贾母一边说着,目光快速扫过薛宝钗和史湘云,看着史湘云,脸上微微露出一些难以察觉的可惜。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宁国府那边出事了。” 周瑞家的急匆匆地跑进来跟贾母禀报。 “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贾母惊恐地道。 “赖大家的来报,说东府珍大爷的身子出问题了。” “快,传她进来。” “回老太太,各位太太、姑娘” 赖大家的进来禀告。 “昨晚我家老爷在府内昏倒,现在还没有苏醒,蓉大爷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为何会昏迷不醒,你家老爷昨儿去哪喝酒了?”贾母着急地问道。 “回老太太,大爷是昨儿从画舫回来后,在屋内喝了两口酒,便倒地昏迷不醒了。”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点也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贾母恨极了这个不爱惜自己的侄孙。 “派人去通知敬老爷了么?” “回老太太,蓉哥已经派人去禀告我们家老太爷了。” “周瑞家的,你去找琏哥儿,让他去看看珍大爷,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晚上,贾琏回到屋内。 琏二嫂和平儿正听着府上几位管事的汇报,这段时间与北疆的合作,收益也是愈发的多了起来。 见到贾琏回来,琏二嫂连忙叫管事们回避,跟平儿伺候贾琏换衣衫。 “爷,去看了吗?珍大爷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唉,不好。这人躺在床上一直没醒,只能靠药汤吊着性命罢了。” “这么严重?”琏二嫂大吃一惊。 “这前些日子还领着去清虚观打醮,昨儿也来给老太太请安,怎么地突然就不行了?” “一言难尽。”贾琏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一直不停地叹气。 “太医已经看过,说是肾坏了,没得治。肾水衰竭。太医说珍大爷的肾亏得太厉害,这平常不注意节制。已经伤及肝脏,五脏六腑内现在如决堤的洪水,山崩地裂了。只能靠药汤吊命,能拖一日是一日。” 琏二嫂听了贾琏的话,吓得手里面的东西都掉在地上。她知道宁国府的珍大爷是个骄奢无度的货色,也知道他平日都在做些什么荒唐事。 可也没想到,只是一些荒唐事,竟然让一个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一下子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爷,这珍大爷的事,可是教训啊、你可要牢记在心,万万不可学他。你要是也像这样,我跟大姐儿可如何是好。” 琏二嫂拉着贾琏的衣角,流下泪水。 贾琏也叹息一声,抱着琏二嫂。默不作声,可能是贾珍的突然倒下,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次日 景恒自然得知了贾珍的事情,他吩咐张震送去一些药品。也跟老太太道了声歉,说自己马上要秋闱下场,正是苦读的时候,待秋闱结束后,再来探望珍大爷以及跟老太太赔罪。 贾母知道后,自然是勉励了景恒一番,回赠了些文房笔墨,告诉他专心备考,老太太知道他的心意。 贾珍倒下后,倒是对宁国府的日常运转没有什么影响。相反的,下人的日子过的还好过了些。 贾珍不是一个慈悲的主子,脾气阴晴不定,时常打骂下人。贾珍不能理事,贾蓉自然担起了家主的责任。 贾蓉本身也没有贾珍这么暴躁的脾气,上位之后。少了枷锁的贾蓉,在打理府上更是得心应手,有几位宁国府的管事甚至还想着珍大爷别起来好了。 而景恒这边,一直在书房里闭门苦读,准备秋闱考试。 张伯已经下了死命令,如有哪个小厮丫鬟打扰了景恒苦读,一律军法处置,处置完后,发卖。不留半分情面。 私底下也找了大丫鬟彩霞,嘱咐她们四个丫鬟一定要好好照顾景恒,别在考试前身子出问题。 薛宝钗这边代替景恒,处理北疆商团的事情。将军夫人发话,薛宝钗已经正式接手北疆商团在南方地区的运作。 薛宝钗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一人备考,一人忙着商会。也算相得益彰。 时间在紧张的备考中快速渡过,很快就到了秋闱考试的日子。景恒照例起了大早,拿上彩霞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在张震的陪同下,乘马车到贡院参加秋闱考试。 第五十章 终赴秋闱考科举Ⅰ 人们常说酸秀才,却称举人为举人老爷,从称呼中就可以看出这两者的区别。 秀才只是脱离了徭役,而成为举人才是跨越阶层的起点。所以乡试是科举考试中,人数最多,竞争压力最大的一场。 怪不得景恒在没有获得拔贡资格后,众人的一顿看衰。 但其实也是一种机会,朝堂更看重每一场考试都下场应试考出来的仕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每一个参加科举的考生都期待未来高官厚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感。 但在跃进公门之前,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乃至是自尊上,都要经历一段考验。 每人都暗自打气,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都是成功道路上的一道坎罢了 当然了,这是那些及第考生的看法,因为科举成为他飞黄腾达的起点,所以必会将其视为人生的普通经历。 而落第者则因为付出毕生心血,却没有一点回报,反倒一生潦倒困苦,挂着酸秀才的名号潦倒地度过一生。 落地的考生往往会将科举生活作为人生经历的最大伤痛,对其仇恨无比。 景恒可不想当个酸秀才。 科举考试没有特权,每个人都必须规规矩矩的排队,搜身检查。 科举虽然历代查禁很严,却依然会有少数考生,不顾名节和人格,想尽办法去作弊,其中‘怀挟’便是屡禁不止的一招。 说通俗点便是夹带,主要是夹带一些用蝇头小楷写成的经书,也有请人在外面写好的文章,同样用小楷写在纸片上,名曰小卷,隐匿在身上或考篮中,带进考场去。 一旦材料带进去了,事情便好办了。 因为乡试考试是在号舍中,也就是每人都在单独的小房间里,吃喝拉撒睡,纵然有巡检的兵丁,但三天时间也总能找到机会作弊。 于是历代规定,搜检怀挟每次考试入场前都要进行搜检,搜检官要将问题考生的姓名记下来,并将其揪出场,取消考试资格,上报户籍处的学政司,取消功名。 所以在入场之前,都要进行严格的搜身检查。 尤其是到大乾,太祖皇帝首次制订了严厉的惩罚制度,被查出的考生要在考场外游街示众。一般被游街的考生,一般都会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但就像斩不尽的贪官污吏一般,再严厉的惩罚,也无法让心术不正的考生望而却步,怀挟之风难禁,朝廷只得一次次重申加强搜检,加重惩罚力度。 景恒淡定地排着队,忽地听到前面的兵丁大喊一声。 “十人一行贴墙站好!” 随着搜检官一声令下,众考生便纷纷起立,光脚穿着内衣,手里拿着衣袜,排着队站在甬道里。 每一位考生由两名搜检军搜身,从头到脚,仔细搜查,那些官员们则紧紧盯着,以防有什么纰漏。这些人的检查极为严苛,上至发际、下进膝间、无一遗漏,一点也没把这些秀才公放在眼里。 其实这些搜检军之所以如此较真,当然不仅是为了公正严谨的考风。 而是因为搜出一个舞弊者,便会赏银三两。 当然,京师巡检司很多是世家子弟,不缺银两,但是这些武夫有个能够蹂躏一下读书人的机会,怎能不好生珍惜? 这些巡检司的兵丁都是富有经验的,除了考生身上外,对其随身携带的考篮考箱更是检查中的核心。 用个小锤子东敲敲西敲敲,听听笔管是不是空心的,砚台,考箱等大件有没有夹层,还有被褥也要拆开检查,甚至于考生带来的包子、馒头,也一律切开,看看是不是夹心的。 也着实能检查出一些夹带,每当有所斩获,搜检军们便兴奋的低呼,将如丧考妣的作弊者拖出去,每每此次,其余考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对考试的印象也就更坏三分。 这种搜检速度极为缓慢,等检查到景恒时,已经正午的烈日高照。 那两个搜检兵丁刚要对他动手,左边那个突然一愣,朝右边一个递个眼色,那个兵丁也吃了一惊,旋即恢复常态,装模作样的搜查起来,实际上手都没碰着他的身子。 面对着景恒询问的眼神,左边那个趁着靠的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是西疆的兵。” 景恒恍然,四疆战兵的同袍之情深厚,自然是不会为难自己。 既然有熟人,便免了那一遭虐待,只是遮人耳目的做了做样子,便被放行进去,领了试卷和草稿纸,终于进了龙门。 只见大门旁悬有一副黑底金字的对联。 “上联是:“下笔千言,正桂子香时,槐花黄后。” “下联是:“出门一笑,看靖湖月满,东浙潮来。” 看到这幅温暖人心的对联,考生们因为漫长搜检而浮躁的心气,平静下来。 重新抖擞精神跨进贡院,便见其格局规整肃穆,一条宽阔的青石板通道,正对着全贡院最高的建筑“明远楼”。 这楼便是整个贡院的中心,有三层高,除了一层门窗俱全外,二、三层都只有柱子没有墙,这当然不是偷工减料,而是因为“明远”二字的意思,便是“明察远近”。 也就是说,这座建筑是巡考和监考用的。 考试时,负责考场纪律监临、提调、巡察等官员,都会爬到这座楼上去,居高临下俯瞰,整个考场一览无余。 监视考生与考生之间、具体监考的士兵与考生之间、考场内外是否有串通作弊行为。 景恒见那明远楼上,也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立政待英才,慎乃攸思,知人则哲。” 下联是“与贤共大位,勖哉多士,观国之光。” 看到这副对联,想到脑海中畅想自己一步登越龙门的样子,考生们早把搜检时的屈辱忘得一干而尽,恨不得立刻钻到那矮屋中。 不为别的,等自己飞黄腾达之后,一定要好好惩戒这群不懂礼数的武夫 所谓的矮屋便是号舍,整齐密布于甬道两侧,明远楼四周,对称整齐排列,狭小密集。 每排号舍编为一个字号,用《千字文》编列,在巷口门楣墙上书写字号,比如第一排便是“天字号”。 这样编排顺序,是为了便于考生尽快找到自己所在的号舍位置。 官方已经对考场进行编号,写明“某号系某处考生某人号舍”,并在号舍外张贴考生姓名,揭榜晓示诸位考生。 此时榜单前人头攒动,考生们瞪大眼睛找寻自己的位置,待确定之后,表情各异,有人笑逐颜开,手舞足蹈,有人却郁闷的想走人。 景恒早就了解这号舍的玄妙。贡院里号舍可分为四种,每种的舒适程度可谓天壤之别。 最好的是老号,便是那些太祖年间修建的,高大宽敞,站的起身,转得过腰,且因为靠近明远楼,总在大人们眼皮子底下,是以修缮及时,不会漏雨。 但因为应试的考生越来越多,后来又陆续扩建了号舍,一些贪官污吏为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私自缩小尺寸,使得号房间内放不下一张草席,站着直不起腰,躺下脚又露在外面,连转身都不能。 在这种考舍里考试,先得耐住腰酸背痛脖子抽筋再说。 但分到这种号舍的考生,面色最多有些许怏怏之色,还没到捶胸顿足,暗自垂泪的地步。 因为与另外两种‘雨号’和‘臭号’相比,勉强还算可以接受,忍忍就过去了。 所谓雨号,便是那些十分破旧,外面下倾盆大雨,里面涓涓细流的考舍。 要知道考卷是绝对不能被雨水打湿,也不能有所损坏的,否则会被收卷官挑出来,用蓝色笔写一份名单公布出来,这叫‘登蓝榜’倒也不是说影响成绩,但是会干扰考生的心境,影响水平的发挥。 彩霞给景恒准备的“号顶”,便是为了防备不幸中招所用,分到雨号,下雨提前打开,还算可以处理。 至于分到最后一种‘臭号’里的,基本等于考试结束。 因为臭号便是处于厕所旁边的号舍,虽然已近金秋,但气温依然不低。数百人便溺于此,那味道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可以想到,吃睡在一个别人穿肠而过的地方,不呕吐昏迷了才怪,能待得住就是胜利了,还考什么试。 景恒在人头攒动的榜单前,费力找了好久,才见着自己的名字辽阳府考生景恒,考舍号是“地字七号”。 大吉,七的意志,考试成已。 一看考舍如此靠前,知道肯定是“老号”,又有着七的意志。景恒一直揪着的心,先松了一半。 待所有学子进入号舍之后,便有衙役开始分发试卷和草稿纸。 然后,便是到公布考题的时候。 今天是秋闱乡试的第一场,按照惯例,这一场题量为:《四书》释义三道,五经释义四道。 当举着试题的衙役走来的时候,景恒迅速将试题抄写在草稿纸上。 考场不管考生如何分配答题的时间,只要不超时,不作弊,随意安排这三天两晚。。 因为从进门到现在差不多申时,景恒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饥肠辘辘。在抄写完试题后,便将东西收拾干净,在桌上铺了一块布,拿出彩霞给准备的食物,先吃起来。 吃饱喝足,景恒将桌子收拾干净,铺上笔墨纸砚,提笔作答。 秋闱乡试考试,正式开始。 第五十一章 终赴秋闱考科举Ⅱ 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江东纸白如春云 乡试非是童生试所能比拟的,即便是草稿纸也是质量上乘的宣纸。 不愧为科举中百万学子齐聚独木桥的一场,从纸张的质量上就跟之前的考试不一样。 这一场三天两夜的考试共需要做七篇文章,四书释义文三篇,五经释义文四篇。 这种题量因人而异,景恒看完所有考题,觉的自己应该第一天晚上便可以写完。 磨好墨,笔尖饱饮墨汁。铺开另一张草稿纸,景恒开始从第一道开始往下做。 第一题是四书:“礼之用,和为贵。” 这是一道很标准的四书释义题,出自《论语·学而篇》。 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说:礼的作用,在于使人的关系和谐为可贵。先王治国,就以这样为‘美‘,大小事情都这样。有行不通的时候,单纯地为和谐而去和谐,不用礼来节制,也是不可行的。” 和”是儒家所特别倡导的伦理、政治和社会原则。 孔子觉得,礼的推行和应用要以和谐为贵。 但是,如果凡事只看重和谐,或者为和谐而和谐,不受礼文的约束,这不是孔子所认可的和谐之道。” 就是说,既要遵守礼所规定的等级差别,相互之间又不要出现不和。 在当时,各阶级之间的区分和对立是相当严肃的,其界限丝毫不容紊乱。 上一阶级的人,以自己的礼仪节文展现自己的威风和地位;下一等级的人,则怀着畏惧的心情唯命是从。 但到春秋时代,这种严丝合缝的社会阶级关系开始破裂。臣弑君、子弑父的现象已属常见。 对此,曾子认为,孔子提出“和为贵”说,其目的是为缓和不同等级之间的对立,使之不至于破裂,以安定当时的社会秩序。 曾子理解,孔子既强调礼的运用以和为贵,又指出不能为和而和,要以礼节制之,可见孔子提倡的和并不是无原则的调和,这是有其合理性的 这句话理解起来容易,做起来也简单。 景恒蘸了墨,便开始下笔,下笔思路如泉涌,如有神助。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这一句是破题,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破题,礼的作用就调节各阶层的关系,以此达到和谐共处的局面。 破题后,景恒将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一下,又继续往下写: “事之中节者皆谓之和,不独喜怒哀乐之发一事也。和今言适合,言恰当,言恰到好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景恒就将第一篇文章写完了。写完第一篇四书释义文章。景恒将写满字的草稿纸在桌上晾了会,免得字迹墨汁流淌沾染了试卷。 在晾草稿纸的时候,景恒又接着看第二道题目。 景恒熟读四书五经,对这些释义的题目自然是手到擒来。快速地在草稿纸上写完。 将四书的题目写完后,景恒小心地将考卷和草稿纸用砚台压好,防止晚上夜风穿堂过,将卷子吹落掉在地上,可就前功尽弃了。 事实证明景恒的想法是对的,因为第二天起来。就听到临近的号舍有考生在哀嚎自己的卷子掉落在地上,卷子污染了。这考试也就宣告结束了。 景恒起床,抖擞精神,用号舍瓦缸里的清水洗漱一下,彩霞心细,已经给景恒准备好每日的餐食,分别打包好。 免去景恒的时间。景恒煮了壶热水,就着第二天份的干粮吃下去。 吃饱喝足,景恒小心翼翼地打开草稿纸,把写好的答案誊写到考卷上。 誊抄完四书的题目,景恒开始回答打开了经义。 经义稍微让景恒觉得有点难度的是。 “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两退,各得其所义。” 这句出自《周易_系辞下》中。 景恒略微一思索,“从离为日。震,动也”处开始破题,日中众人在集市中躜动,有日中为市之象。 古神农氏教人们“日中而市”,实取法于噬嗑的卦意。为开头。 中篇写上噬嗑下震动,上离明,离明在上,日中之象,震动于下,为致民聚货交易干市之象。 日中者。大明当天而万物相见之时也,市者,万民聚货以相交易之地也,天下之民各处其方,何以致之天下之货,各产其地,何以聚之?为解释论据。 最后再次点明日中者的含义为万物相见之时也。 其他的题目就简单了,都是常见的题目。 同样在草稿上写完,景恒把所以试题答好时,已经到日落时分。 简单吃东西后,睡下。 第三日,最后检查了一下答案。考试结束的钟声敲起,景恒交卷离开考场。 四书五经释义是秋闱第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基本的阅卷一般只看第一场的好坏,认真检阅后,再粗略地查看第二三场的情况。互相商议,再决定。 考场外等候许久的众人,把景恒接回府内休息。 第二天,景恒同样在贡院等待,入场后,景恒到了昨日的号舍。 这一场是秋闱的第二场。考试内容是试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一道。 这一场考试并没有什么难度,几乎都是官场应用文。 从小景恒就帮父亲写公文,混时间似的就将这一场考完了,答题质量也很好。 在第三天午后就交了卷。 再然后又是凌晨排队迎来了第三场考试, 这一场考试就有难度多了,试经史策五道和一道诗赋题。第一道策论题还没什么,看到第二道题,百分之八十的考生都感到压力。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这道题不仅要解释三种历史事实,更要找到他们的相同点,再进行论述。很容易就论述出错。 景恒出身军府,知道贾谊的三表之策,实际实施起来有点空谈。 结合最近边疆的纷争,出这样的考题也没错,不过在乡试中就有些难了。 景恒虽然对贾谊的计策有些嗤之以鼻,不过考试中还是稳妥着来。想了想,动笔。 “吾尝读贾谊新书、观其上书文帝、请试以属国之官以主匈奴、当挟五饵三表之说、系单于之颈而致其命” “夫天子主中夏控制百夷、自有强国芘民之道。” “善治国者、不能必敌之可胜而能为必不可胜、使强邻黠敌闻风夺气、凛然而不敢犯、则天下安矣。” “若导人於轻颓之事、以乘其敝而取之、此所谓穿窬之智也、岂王者自强之大计乎。” 中间论述了秦国的效果,最后以。 “故吾谓御侮之道、惟当力求所以强国芘民之术、使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自能令单于远遁而边尘不惊。” “若贾生之说、虽时或有效、何足取哉。此班氏所为良史欤。” 作为结尾。平稳妥当地答完这道题。 答完策论,景恒伸了伸懒腰。翻开最后一道诗赋题。 看见眼前的题目《湘灵鼓瑟》,略微一思索,提笔写下。 第三日的黄昏,京师贡院的开门声,打破了街边的平静。 一个穿着青色书生文袍的年轻人,走出贡院,回望着贡院的大门,露出浅笑。 第五十二章 乡试桂榜传捷报Ⅰ 三年大比人非易,十载寒窗我亦同。自古搜遗多取中,总求心术对苍穹。 为了不辜负考生的寒窗苦读,每一个考官曾经也是考生中的一员,所以阅卷时都格外认真。 考生考完,如释重负。但是此时的考官们却正是忙碌的时候,挑灯夜战,看得眼睛都花了。 京师的乡试,主考官是礼部侍郎钟离,副考官是翰林大学士张涛。 除了两位正副主考官外,京师还有九位同考官,这比其他府道的同考官都要多出三位左右,这九位同考官是由巡按御史推荐聘用的推官知县及文学教官,推官、教官都是别省的。 考生的试卷就是掌控在这两位主考及九位同考官手中。 在阅卷过程中,主考和同考官有明确的分工。 去留在同考,高下则在主考。 这样解释,同考官从一万多考生试卷中选出优秀的试卷推荐给主考官,主考官则在推荐的试卷中最终确定录取生员,确定录取生员的名次。 考官的评阅从景恒他们第一场考完就开始了。考生在考场作答完毕的试卷叫墨卷,考官阅卷并不直接阅墨卷,而是由书吏用朱笔将墨卷重新抄写一遍后,手抄本送呈考官阅卷。 这就是“朱卷”。考官阅朱卷,觉的写的好就推荐给主考官,这就是“荐卷”。 为了阅卷速度,考官们包括同考官和正副主考官阅卷都是着重看第一场四书五经的考试,这第一场考试的好坏几乎决定了考生本次考试的成败,至于后面几场考试虽也重要却并不如第一场这般重要。 正副主考官一般只阅“荐卷”,从考官的荐卷中选择良好优秀的批中,但是也并不是说没有被“荐卷”的试卷就绝对没有机会了。 在阅卷完毕,按照规矩,正副主考官有义务在没有被荐卷的试卷中搜检复阅的,运气好的,会被正副主考官欣赏,但是这也只是理论上,阅卷工作辛苦,正副主考官并不一定会去搜检落卷。 但在这里,休想。因为此次担任主考官的,是礼部侍郎钟离,人如其名。做事相当钟正认真。 下面的考官们,都领教了此人的较真。 在阅卷过程中他三番五次重申,要求考官们认真对待每一位考生的试卷,力求将有真才实学且合乎要求的考生选拔出来,让他们出人头地。 他不仅督促同考官们认真阅卷,自己也严格把关,对每份试卷的优缺点都进行了认真细致的点评。 “此释义做的不错,可为上。不过文章差了点意思,少了点火候。” 钟离撇撇嘴道。副考官笑道:“钟大人眼界颇高,这乡试举子的卷子少有文采能入大人眼里的,也是常事。” 钟离拿起整理好下一份荐卷 “此篇文风沉稳,破题有方,看得是下了功夫的,可以考虑前三甲。” 钟离看着手上的文章。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从这个角度,用曾夫子的话去解释,稳中有度。 钟离往后翻看了一下策论,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道比较有难度的题目。往下看解答。 整篇文章三处论点,有理有据,肯定了三策的价值。又通过两个不同朝代不同场景下使用情况,最后把结合,放在本朝上。 “然吾以谓太祖之霸在增修国政、国势既固则外交之术无往而不宜、且其时天下方以诈力相高、而北武又介居大乾、行其狡黠之计以取利一时可也,所谓贼。 若北武之在前朝、窃谓虽好汉物亦不至遽即於靡弱。何也、匈奴界处北陲、刚猛忿鸷出於天性、岂独其习俗使然哉。设汉不自谋所以御侮之方、而专务出美善之物以疲人之国、吾恐财产耗竭而边郡之寇掠自若也。” 好一个“国势既固则外交之术无往而不宜、且其时天下方以诈力相高”,钟离赞道,”此篇可以为解元!” 主考官的话引起了其他考官的主意,众人纷纷聚到一块。 “好文章” 张涛赞道。 接着看了景恒的释义,连连点头。当看到策论时,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朝着钟离拱拱手道:“大人好眼力,这份确实当为解元。” 钟离见猎心喜,打开景恒的诗词,看了后怔住。唤来众人,众人也是相同反应。 过后许久,钟离道:“此人有状元之才。” 钟离这边评卷热热闹闹,荣国府这边,王夫人和琏二嫂也在荣禧堂的正房内商量事情。 “内府局吴內侍那边事情办得如何?” “回太太,银子是二爷亲自送过去的,内府局吴內侍的侄儿吴老爷亲手收的。纹银五百两。吴老爷说了,既然是薛家保荐,那就是自己人,他一定转达给他叔父那边。” “这林老爷话说的官方客气,可谁知道这个忙他帮不帮。办事的章程讲究如何。” 王夫人沉吟道。 “二爷特意去打听过这位吴內侍,这位口碑甚好。在宫内十分低调,是跟着圣上的老臣,深受信任。” “在外做人也是同样谨慎,他家风严。他这侄子也就领了一个万年县的主簿,要不是薛家的关系,咱二爷还进不得房门。” “那才好,这样的人家才是办事讲究,有章程的人。希望这次事能成,让大姐儿早日脱离苦海,早日受宠,咱们府上的日子才能变好起来。” “是啊,大姐儿一进宫就被指去伺候皇太后,虽是好事,但也蹉跎了两年。这青春日子本就短,还是早日入了圣上的眼才好。” “太太放心,这吴內侍比那些內侍好,这次肯定能帮到大姐儿。” “希望如此,劳请菩萨保佑。” “太太,二爷跟我说了个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凤丫头你这话说的,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你大胆说吧。” “太太,二爷跟我说,当时他跟吴老爷吃酒的时候,无意中提了一下薛家大姐儿跟景府的亲事。把这位吴老爷羡慕坏了,还说让二爷帮忙,他也想走走景府的门路。” “二爷很奇怪,想多问几句,吴老爷却是什么也不肯说了。” “还有这事?”王夫人诧异地说道。 “太太,老太太说过景府也有宫里的关系,还提过这四疆军府跟朝堂的事。没有细说,这玄机应该在这里吗。” “有可能,明儿我去问问老太太。这元春姐儿也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我不信老太太这么铁石心肠。” “是这个理,太太明儿好好问问。” 乡试会考的阅卷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多天,半个月的阅卷之后,所有考生的头场卷子,终于全部审阅完毕,经过同考官推荐,两位考官取中,一共有九十份卷子被取中。 但京师乡试的解额是一百个,这个数字是一定的,既不能多,也不能少。 如果换在别处,经历了能把人折磨死的阅卷之后,考官们会在最后松松手,凑起解额了事。 但是钟离的要求严格,为了保证好的试卷不被遗漏,他又认真审阅了每一份落卷,一直到张榜前一天,才从落卷中找出十份上好的,凑齐了一百人人。 剩下的工作便是排定名次,因为考官都是临时抽调的,事毕解散,并没有编制上的隶属关系,所以谁也不怕谁,往往会因为意见分歧,出现激烈的争吵和辩论。 但在这里不会,因为钟离对所有文章的优劣了若指掌,评判时一语中的,众人也就无从争执。 仅用了半天时间,便排定了录取的名次,让一旁的监临官松了口气,擦汗笑道:“我还以为要耽搁了呢。” 钟离笑笑,手持排定的名次,起身道:“走吧,诸位,我们去至公堂。” 便与那监临官并肩,率领全部考官出内帘门,过飞虹桥,入外帘,进至公堂,与外帘官一道,拆号填榜。 一个时辰之后,全部一百位举人露出真容。 看着录取考生的籍贯,担任监临官的巡检司刘文静对钟离道:“我们江南道有一句俗话,说‘天下文气看江南,江南文气看金陵’,金陵的才气盖压南北。” “现在一看,果然金陵的考生居多,说明您这次的录取是公正的。” 这一次录取的前五名除了头名之外,全部是出自江南的,却没有人质疑不公平,反倒都说:“心服口服。” 可见江南的考生水平超高,是所有官员公认的。 第五十三章 乡试桂榜传捷报Ⅱ 藕香榭内,贾宝玉和众位姐姐妹妹们又聚在一起,想着帮惜春解闷。 贾珍卧床不起,时日无多。惜春只是妹妹,倒没有这么多的限制。加上跟惜春跟贾珍也不甚亲厚,倒也没什么影响。 贾母倒是念及这个出生母亲就去世的侄孙女,父亲还潜心修道。见她无人照看,可怜。便把她带在身边养着,贾珍的情况老太太心里也知道,拖不得多少时日。 一旦贾珍撒手人寰,惜春也就剩下一个亲侄儿,自然对惜春更加怜惜,暗中吩咐贾宝玉等人。多去惜春那边陪陪她,同时也交代王夫人和琏二嫂,惜春的用度从宽,不得计较。 贾宝玉昨日就约了姐姐妹妹们在藕香谢内聚会,自己当然早早就来到等待。 叫人在临水的亭子内摆下点心茶水瓜果,还沏了几壶江南道的武夷水仙,摆好了座椅茶几,文房四宝。倒是比惜春更加像主人一般。 过了一会,薛宝钗和林黛玉相携而来。这几日,因为贾珍的事情,贾母心情不好,亲戚们只得想尽办法逗老祖宗开心。 于是薛姨妈带着薛宝钗又受邀到贾府暂住,陪陪贾母。 暂住的这段时间,薛宝钗和林黛玉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般的,相处的愈发融洽起来。或者如凤姐儿说的,这府上有着七窍玲珑心,顶尖聪慧的姑娘,也就这二位了。自然是久处见欢。 陆续来的迎春和探春,接着是史湘云和李纨。李纨本来觉得跟薛宝钗相见有些尴尬,准备避而不见的,薛宝钗来贾府后,特地去拜访了一次,两人便说开了,自然没有避会。 秦可卿自然是来不了,自己的公公病重,跟贾蓉一样只能待在东府照顾。琏二嫂风风火火,有空就来凑趣,不过今日没空,便打发贴身丫鬟平儿过来。 惜春见众人到齐,照例坐在李纨的怀中。道:“这几次你们来找我,都是宝二哥帮忙招呼。今儿也是早早来,早饭也没吃,急的袭人姐姐在后面追着吃东西呢。” 众人听了都笑了。 平儿开玩笑道:“宝二爷,今儿又是你主持。您把这屋子换成您了,这惜春姐儿可没去处了。” “平儿姐姐开玩笑了,我这是念及四妹妹虽是主人家,但毕竟年幼,怕考虑不周,就早早过来搭把手罢了。” 贾宝玉笑着说。 几人说笑几句,林黛玉开口道:“今儿还有一件大事,我一早地就听到宝姐姐在敲我门,说是一定要早点拉我过来。” 平儿不愧是王熙凤的贴身丫鬟,暖场接茬的功力跟她主子如出一辙。立马接口。 “可不是!今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不知道这景府三爷中的名次如何。” 史湘云脑子活络,眼珠子一转,道:“要不咱们几个做个局,看看宝姐姐的相思郎中的是什么。咱们也不多,就赌解元,亚元,经魁,中举。如何?” “好。”史湘云的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虽然现在府内因为东府珍大爷的事,有些压抑,不好行酒吟诗作对,但是设个小小的赌局,完全没问题,还能缓解一下最近的低压氛围。 “这便靠近惜春的暖香坞,那就她坐庄吧。” 李纨提议道。 这种赌局,无非就是输的人银子归赢的人,坐庄不论输赢都有银子的抽成。 大家也一口答应下来。惜春拿起贾宝玉备好的纸笔,写下四格,分别写上解元,亚元,经魁,中举。等众人下注后,她再记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黛玉笑着对薛宝钗道:“宝姐姐,你不给我们打个样吗?” 薛宝钗笑道:“好,那我压二十两,解元。” “才压二十两,宝姐姐。人家都说薛家金山银山,你居然才压二十两银子,是不是想着留着当嫁妆呀。” 说的薛宝钗满脸通红,伸手挠了挠最喜欢调侃人的林黛玉腰间的痒肉,饶得她连连求饶。 史湘云接着道:“我压亚元,十两银子。” 贾宝玉响应,他觉得虽然景恒的文采确实好,但是乡试多考经史典故,策论文章。策论在他看来是世上最恶心也是最难的东西,景恒肯定跟自己一样,被策论难住,所以决定。 “我压恒哥儿中举,二十两银子。” 林黛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见平儿没有出手,笑道。 “平儿姐姐你今儿代表你家奶奶过来,自然也要代表你家奶奶下一注,说吧。下多少?二十还是五十。” “我的林姑奶奶,您可真敢说。我家奶奶手上可没有这么多的金山银山、再说了,我只是下人,哪敢替主子做主,别说,二十,就是五两我也不敢下。” “你休得找借口,我们今儿这赌局少了她,她肯定事后埋怨我们。” “林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禀报。” 林黛玉一把拉住平儿,“你还想借机逃跑,快遣个小丫鬟去禀告,你可不许落跑。” 平儿笑道:“姑娘还真是惦记着我家奶奶的银子。”说完派了个小丫鬟禀告去了。 过了一会,小丫鬟回禀。 “二奶奶正在陪着老太太、二太太和姨太太在说话,听到这个事,都来了兴趣。吩咐我拿银子来下注。” “老太太下二十两,压经魁,二太太下二十两,也压经魁,姨太太二十两,压解元,二奶奶下十五两,也压解元。” “四妹妹,赶紧记下。”林黛玉道,说完又问贾宝玉,“宝二哥,你派人去打听消息了吗?” “妹妹放心,我一大早就派茗烟去打听了,这会消息应该差不多到了。” 正说着,茗烟派小厮回来,在门外禀报。 “贡院正在放榜,只是名次从后到前,小的怕二爷和姐儿们等的急,先抄录题目回来,待经魁、亚元、解元的诗词策论文章出来,立刻抄录回来给主子们看。” 大家看了一下诗词,题目是湘灵鼓瑟。 湘灵鼓瑟取自《楚辞·远游》“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诗句,包含着一个美丽的传说。 舜帝死后葬在苍梧山,其妃子因哀伤而投湘水自尽,变成了湘水女神;她常常在江边鼓瑟,用瑟音表达自己的哀思。 林黛玉不禁道:“这湘水女神殉情的故事多是代表女子痴情长久的爱情故事,常用来表达闺阁之怨。这在考场上如何做出闺阁之句。” “但舍弃这传说,这首诗肯定就离题八千里,诗句牛头不对马嘴。切题,又写不得哀怨之情,这题目出得很难。” 薛宝钗在一旁赞道:“林姑娘果然才思敏捷,家学渊博。” 众人才想起来,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可是探花出身,对科举的造诣极高。 四书的释义题目是《礼之用,和为贵》,薛宝钗看了一眼,道:“这句出自《论语学而篇》,难度不大。” 策论却是难倒了众人。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光看这么长的题目,贾宝玉就已经两眼发昏,看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薛宝钗眉头紧锁,“这个题目太过于宽泛了,跨越的时代背景太多,还要结合当今,这需要大量的知识储备和对当下政事的了解,这不像是乡试取举子,倒像是会试一般” 大家都有些担心起来。 今年这个乡试,诗题出的古怪不谈,这策论文章也是出得刁钻。怕是要坑到不少人,只是不知道恒哥儿能不能避开这些坑。 虽说乡试名额是有上限的,但是今年的主考官钟离,是有名的“锱铢必较”之人,最是看重试卷的质量。也作出过取不足名额的事情。有这位在,那些报以侥幸心理的考生基本是不可能有机会通过了。 第五十四章 乡试桂榜传捷报Ⅲ 人头攒动的贡院门前,最后一张榜单贴了出来。张震奋力地挤到前边,看见了最上面景恒的名字,大喜。 景恒摘得解元的消息传遍了府内。府内一片欢闹,一贯严肃的张伯也笑得合不拢嘴。 景恒下令赏了各小厮丫鬟两个月例钱,彩霞作为大丫鬟,赏了三个月外加五十两纹银和丝绢布匹,晴雯、麝月和玉钏儿也赏了三个月,外加二十两纹银和布匹。秦勇张震他们,也得了赏赐。 消息传回贾府。 贾府内,有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藕香榭,道:“二爷,几位姑娘,外面的消息传回来了。” “中了吗?” “中了中了,说是景府的三爷中了解元。” 藕香榭里一片欢腾,众人纷纷向薛宝钗恭喜。 “宝姐姐今天是双喜临门,那位中了解元,你又摘得彩头。” 惜春突然抬头说道:“宝姐姐岂不是财色皆收?” 众人笑作一团,李纨抱着惜春,爱怜地摸着她的脑袋。 过了一会,消息如流水般传遍了整个贾府,贾宝玉怕大家不了解具体情况,令茗烟进了院子,在亭子外大声禀报。 “小的在贡院大门口等待消息。过了一会,前十名的榜单出来了。这第一名正是景府的三爷。底下的考生说,国子监的头名,中解元在情理之中。” “但是也有些酸秀才,说既然国子监考了魁首,就不要来考乡试。还有些说,这主考官是国子监结业考试的评判官,里面肯定有猫腻。” “反正说什么都有,我问了身边人。说是正常的,每次都有些发挥不好的人说酸话。等会把前十名的试卷贴出来,这些人也就泛不了酸了。立马闭上嘴。” “还真是,等了一刻钟。经魁和亚元的试卷都贴了出来,那些酸话基本没有。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我问了,说是今年的题目很难又怪,做作的这样,已经是非常难得。” “此前说酸话的,估计是凑字数写上去的,自个什么水平自个心里都没数,见到人家的文章,屁也不敢放一个。” “最后是解元景三爷的试卷被贴出来,贡院大门口的考生看了顿时都疯狂了。二爷,他们读着景三爷的诗和文章,读着读着有癫狂大笑的,也有痛哭流涕的,热闹得紧。” 贾宝玉听了连忙问道,“你把试卷抄回来了么?” “二爷放心,我买回来了。贡院门口有穷书生,在那抄录放出来的诗词文章。景三爷的放出来后,大家围着这些书生,都抢疯了。从百文涨到了五百,还是火爆。我叫了几个人挤进去,扔了几颗碎银,拿了三份回来。” “进府的时候,给二老爷和老太太那边都送了一份,还剩一份给二爷和各位姐儿们。” “那策论赶紧拿走,诗词拿进来。”贾宝玉快步出了亭子,拿了诗词,又跑了进来。 拿起景恒作得诗词,大声念出来。 “《乡试湘灵鼓瑟》”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贾宝玉读到:“流水传湘浦,悲风过洞庭”时,停顿住了。 这两句写湘灵弹奏的乐曲,同舜帝策动的芳香在湘水之源交织汇合,形成一股强劲的悲风,顺着流水,刮过八百里洞庭湖,湘灵的哀怨之情得到了酣畅淋漓的抒发和表现。 被这股感情冲击,贾宝玉恍惚了一会,看到最后一句,竟然停住了口。 “宝二哥,快念啊!”林黛玉在一旁急的不行,她也感受到这湘灵的哀怨之情,平常就是个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人,这时听见这样的情感,林黛玉哪能等的了。 林黛玉的话惊醒了贾宝玉,连忙念着最后一句。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全诗读完,林黛玉陷入久久的沉默。 景恒这首诗把她带进了湘水女神的虚幻世界中。 带着她体验了已融入了湘江的哀怨之情,看见了已化成了江上数峰青山的湘灵倩影偶然露出真容,湘灵和大自然熔为一体,湘灵的瑟声伴着湘江流水歌吟。 在乐曲的最高峰时,戛然而止,把她从虚幻世界猛然拉回到现实世界,留下无尽的遐想。 林黛玉深深地看着同样沉浸在意境中的薛宝钗,感到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 不禁说道:“恒哥儿的人如苍松,笔直挺立,却又能作出如此细腻的诗句。才华已高出我等数倍。” 薛宝钗听了林黛玉的话,同样盯着看了许久。 道:“能让心高气傲的林姑娘叹服,也是好本事呀。” “哼”林黛玉的脸上带着一丝红韵,道:“以后宝姐姐莫在我面前谈事论词了。” “为什么?”薛宝钗诧异地问道。 “你家那位如此的才情,你在我们面前可不得卖弄许多。” 听了林黛玉的话,大家又忍不住笑起来。 等大家在讨论诗词时,薛宝钗莲步轻移。把惜春那份下注记录抄录一份。走动偏僻的地方,唤来莺儿。 “待会四姑娘会叫人送银子给赢钱的人。这些输了的人,老太太,二太太她们两位德高望重,不会在意这点银子。” “这边的二姑娘,三姑娘,史姑娘和大少奶奶的月例少,这银子存的不是很方便。你从我这拿银子,悄悄地送回她们的丫鬟处,说是我那位得了解元又赢了注,跟她们分享一下喜悦之情即可。” “大姐儿,还有宝二爷和林姑娘那边不用还了?” “宝二爷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心肝宝贝,府上什么都紧着他。怎会缺银子。林姑娘家境殷实,林伯父自然不会短了银子,这两位就不用了。还了反倒不美,还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还是大姐儿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办。” “小声些,快去办吧。记得把那策论文章和诗词,抄录一份。” “好嘞,大姐儿。” 贾政的书房内,贾政正在和几位门客读景恒的策论和释义。 看完后,都惊叹景恒的文采,果然是东篱先生的弟子,有大才。 品鉴完文章后,贾政和门客们讨论起府内的大事,有关于他这位荣国府大老爷仕途的大事。 “老爷我在这工部郎中上磋磨了快三年了,一直卡这上不去,前景堪忧啊。我既不是走科举的路子,也不是轮转军功。是先帝看在父亲的面上,赏了一个地方学政,学政归来后一直熬在工部。” “虽然是朝官,但是一直没有立下寸功以报天恩,实在是内心惶恐啊。” “老爷谦虚了,您老人家还是简在帝心的。要不怎会学政归来,便给您指了一个六部的官。现在府上的大姐儿也在宫里,让圣上指着伺候皇太后老太家,这是何等的恩宠。” 门客也是拍了一下贾政的马屁,但是他们也知道,今天来不是拍马屁的,是要给贾政提中肯的意见,要不这贾府的银钱也不是这么容易拿的。 于是顿了顿,说道。 “老爷,我们合计再三,如果老爷想立功,再进一步,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法子,速速说来。” “点地方长史。” “点地方长史?”贾政扶着胡须沉思片刻。 大乾的地方长史,就在地方而言。地位尊贵,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巡视自己管辖的地方,发现问题向上呈报,而不用负责解决。是一个秩高俸厚,无具体职务的清贵职位。倒是符合贾政不喜欢理事的性子。 地方长史只要在任期内,所管辖的地方无叛乱,基本都是能平稳过渡回京,刚刚好跨越贾政卡的从五品下这个品阶。 贾政想了一下这地方长史的好处,也心热起来。不过这也是个大热门的职位,不赶紧烧香拜佛,到时哪有福分恩赐。 “这主意不错,不过这京官外放,一向是把握在吏部那边,我跟那边可不甚亲近,不好办啊。” 贾政没说彻底,何止是不亲近,那些文官,根本不想跟自己这些旧武勋来往。 “老爷,听说贵府跟北疆景府三郎要结亲,有他做引荐,此事必成。” “此话何解?” “景三郎的恩师东篱先生,在京师为官时位高权重,留下不少的同门同僚,关系颇深,可是一份助力。况且现在景三郎也得了解元,中进士指日可待。” 门客们的解释让贾政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这个世侄关系硬,手段多,可是八公府的一些事情,让贾政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门客也看出了贾政的犹豫和担忧,建言道:“老爷,何不请府上的琏二爷和薛府的潘哥儿去当一回说客。他两跟景三郎关系不错,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也是好的。” “此事甚好,来人。帮我给琏哥儿传话,让他得空了,来我这一趟。” 第五十五章鹿鸣恩宴现端倪 景恒秋榜折桂后,便去了京师的学政司,感谢其相助。 把原先的秀才更换成了新的举人印信,正式成为大乾朝的举人,并领取了明年春闱的考试资格。 办完手续之后,相邀着林献安和徐友德以及国子监的同窗,去文庙拜先师圣人,忙完这些,就准备去参加秋闱后的鹿鸣恩宴了。 这“鹿鸣宴”可是历史悠久,规格相当高的宴会,位居科举四大宴之列,另外还有‘琼林’、‘鹰扬’、‘会武’三宴,其中后两者是中央武库的宴会,受关注程度远远无法与其相比。 从前朝开始,延续至本朝,向来由地方最高长官,于乡试放榜次曰设此宴席,款待考官,监考,以及新科的举子。 而之所以取名‘鹿鸣’,是因为‘鹿’与‘禄’谐音。新科中举乃是入‘禄’之始,当然好好庆贺一番。但士大夫们既要高官厚禄,又要清风高节的思想很严重。 他们不会把升官发财挂在口上,因为这与所读的诗书道理南辕北辙,于是就取了‘鹿鸣’这个听起来诗意,实则俗不可耐的名字。 在宴会上,还会由解元歌《鹿鸣》诗,五经魁跳魁星舞,以此赞美举子佳才,庆祝科举及第,并预祝举子大魁天下,独占鳌头,试图证明这宴会为的是高雅的‘鹿鸣’,而不是带着铜臭的‘禄名’。 到了宴会厅中,毫不意外的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举子们基本上已经到齐了,几位同考官也来到了,正被一众考生围着,一个劲儿的套近乎。 毕竟是京师的鹿鸣宴,主持的是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为了已显示重视,今上也派了一位公公下来,传了今上的口谕。对登桂榜的举子表示祝贺和期待。 鹿鸣宴的主持本来是由主考官钟离大人来担任,不过这次有些特殊。国子监的结业考试和秋闱都是钟离做的主判官和主考官,再加上鹿鸣宴上多是国子监的学生,有些不合时宜。 正好钟离也不喜这样的宴会,便由副考官翰林院学士张涛代行其职。 景恒的到来打断众位举子热烈的氛围,其实也好理解。桂榜的第一榜上的十位考生,只有景恒一人来自北方,属于河北直隶的考生,其余的全是江南直隶的。 虽然文人相轻,文无第一。但是科举出身的文官更喜欢报团取暖。同师门、同乡就成了最好的抱团理由。 假如景恒不是头名,那可能还不至于这么引人注目,但偏偏他的名字出现在榜首,这不禁让江南的学子有些不服气。 要不是景恒的试卷张贴出来,大家还有说是主考官为了给北方面子,拔了头名。但看见景恒的文章和那首《乡试湘灵鼓瑟》,全都闭上嘴。 毫不意外,这首诗又在京师疯传。 景恒微笑着和在场的众人打招呼,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等待全部的新科举子落座。众人跟随张涛举杯,酒敬三巡。 第一杯酒,敬先师圣贤,感念圣贤教化诸生;第二杯酒,敬当今圣上,拜谢圣上的提携之恩,最后一杯敬自己,不负寒窗苦读,迈出第一步。 三巡过后,众举子齐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唱罢,张涛带着几位考官,向桂榜前十名的举子敬酒。 第一杯自然是景恒。 “慎之贤侄桂榜折桂夺魁,可喜可贺!需再接再厉,等你琼林宴的时候,老夫再来讨杯酒喝。” 张涛笑着祝贺道。张涛虽然跟东篱先生不是一个师门,但在翰林院时,张涛是东篱先生的属下,算得上同僚之情,叫景恒一声贤侄也不为过。 景恒连忙起身,接过酒,一饮而尽。 “谢张世叔吉言,慎之当继续努力。” 鹿鸣宴上用的酒,酒精含量都不高。跟米酒差不多,温和养人。酒杯也小,喝不醉人。怕这些考上的举子太过兴奋,群情激荡,管不住嘴一顿豪饮,喝醉了大发酒疯,耍一顿拳脚可就不美了。 “杂家代表圣上,给景解元敬酒。愿景解元春闱再登榜首,金殿面圣。” 翁海笑道,他看得有五十岁上下,仪表堂堂,面白无须。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学得一身艺,报得帝王家。学生寒窗苦读,就是了报效朝廷,为圣上效忠。” “那就好。” 翁海便向亚元走去。 亚元这边,在分别敬完后。就轮到举子向考官敬酒。同样是景恒领头,众位考试齐齐向考官敬酒,感谢赏识之恩。 程序走完后,就是席间的自由攀谈时间。 亚元和经魁们同出江南,自然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景恒略微扫了了一眼,发现这大厅中,江南及淮南的举子竟然占了将近百分之九十。 南方和北方举子泾渭分明,分成两部分阵营。而考官多是垂青于南方举子,更令北方举子有些愤慨。 景恒看到这番情景,皱了皱眉头。 京师道虽然地处南方,但毕竟是一国之都,这南北的差距也太大了些。考场如此,那朝堂上的情况可想而知,也不知那位会怎么样想。 还未入朝为官,就已经呈现南北对立的局面。真当暮年的雄狮没了獠牙?装都不装一下。 不多时,有跟景恒同出河北道的考生来跟景恒敬酒,几人同出北方,自然有聊不完的话题。 北方学子,基本上都有个特点,就是声音大。这也不怪他们,北方寒冷,自然要喊得声音大些,能迅速提高体温。北方的学子,跟四疆边府都有亲近感。对景恒也是相当钦佩。就着四疆,聊了起来。 聊到兴起时,有一个举子情不自禁,大声说道。“好!” 邻座的一位经魁,不屑道。“果然是北方的蛮子,粗俗不可耐。” 此时宴会进行的差不多到尾声,就算再清淡的酒,也喝了不少。加上都是文弱书生,酒量自然一般。 借着酒劲,那北方举子听得经魁不屑的话,大怒。道:“南方的两脚羊,有何自夸之处?” 南方两脚羊,出自前朝大乱时。匈奴,北武,鲜卑,羌人等侵略中原,把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幸得太祖爷揭竿而起,平乱一统治。手下五员大将,分至四处边疆和守卫京师。便是四疆军府和禁军的由来。 而南方被称两脚羊是因为,搅乱中原时,北方悍勇,常常奋力抵抗,不畏死;南方闻风而降,被戏称为两脚羊。这一直是南方官员和学子一生的痛。 原本大乾定都兴安,但在玄宗时,架不住南方官员的恳求和南方醉人水土的吸引下,迁都到如今的京师。 旧都也就划到北疆军府管辖,大乾的政治中心从北转移到南。 听到两脚羊这三个字,顿时勾起了那屈辱的回忆。在场的多是南方举子,加上考官也都是南方人。 闻言都是沉下脸,说完那句话的北方举子,也从酒中惊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再言语。 经魁愤怒回击道:“你这齄奴,竟敢辱我先祖?” 气氛顿时冷下来,双方剑拔弩张。 张涛虽然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感,恨不得抽这两人一顿。但是如果自己主持的鹿鸣宴上南北举子大打出手,那自己可就青史留名了。 他赶紧大喝一声,“宴会时至,解元,亚元,经魁,起舞贺会试。” 鹿鸣宴尾声的时候,照例要本场考试前五的考生,跳预祝会试夺魁的魁星舞。虽然现在时候未到,张涛也只能提前。 随着张涛的一声大喝,气氛才慢慢趋于缓和。 景恒等人跳完舞后,众举子领了一些礼物,宴会便结束了。 当夜,尚书省右仆射张相爷听闻了鹿鸣宴上的事情,唤来手下心腹。 “你明日去把这个北方举子打一顿,注意别伤筋动骨,把外伤弄得越惨越好。然后带着他去报官。” “到五城兵马司那先跟他说明情况,再留下供书。做完之后,派个婆子照顾他。等他来年如能及第,老夫自会补偿他。” “是,相爷。” 鹿鸣宴的第二日,一个北方的举子被人打伤。一个举子的受伤,本来在京师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巧在昨天鹿鸣宴上的事,早就被消息灵通的京师群众知晓,自然是议论纷纷。 被打伤的举子,溥德海躺在五城兵马司的地方,一个男子对他道:“相爷的要求,你听明白了吗?” 溥德海艰难地朝那人行了一礼,“学生仰慕相爷已久,当按相爷计策照办。” 说完提笔写下供词,按上手印。男子拿了供词,递给一个官员,便带着溥德海离开了。 京师的事,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被淡忘了。 第五十六章 宁府丧事有纷扰 在秋闱乡试结束了两三天后。 宁国府 贾珍的房内,贾蓉喝退了在房内服侍的丫鬟。搬了张椅子坐在贾珍的床前。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贾珍,面无表情,说道。 “父亲,恒哥儿前几日考中这桂榜第一,鹿鸣恩宴归来,是这几日府上最热门的的话题。” 不知想到什么,贾蓉阴柔冷峻的脸突然扭曲了 “你这辈子就想着女人,母亲碍着你哪了?居然让她在天寒地冻,见不得天日的地窖中,结束生命。她走得时候穿的红衣你知道么?” 突然,贾蓉换上了一幅纯真地笑脸,低头附耳道:“父亲,那秦氏最后也没落入你的手。” 说完,贾蓉离去了。贾珍的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夜里,贾母正睡着,听得空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睡意全无,唤来鸳鸯。 鸳鸯扶起贾母,贾母抓着鸳鸯的手问道。 “你听到了吗?是什么声音?” 鸳鸯站在那听了一下,脸色突变,“回老太太,敲板子了。” “几下,快说,是几下?”贾母心急火燎地问道。 “回老太太,是是四下。”鸳鸯支支吾吾地说道。 贾母闻言身子一软,鸳鸯连忙扶住老太太,大声叫丫鬟进来,烧水备药汤。 过了一会,东府那边来了婆子,颤抖地禀报:“回老太太,珍大爷薨了。” 贾母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了,她坐在床边,微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有些混浊的双眼,长叹一声,眼角流下泪水。 东府秦可卿的院子内,秦可卿不同于宝珠听得板子的欣喜若狂,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院子中,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仰着头,泪水不停地滑落。 贾珍急病薨了消息第二天就上报到礼部,礼部转呈至宫里。 今上念及贾府祖上的功勋,子孙后代壮年殒命,便下旨,多给宁国府一世爵位,封宁国府嫡子贾蓉为骁勇都尉,让宁国府勉强维持一下开国功勋的颜面。 贾蓉在府内磕头,领旨谢恩。正式成为宁国府的当家主人。至于贾家的族长,还得合族开会,商议后再定。 现在贾蓉最重要的事,是给贾珍置办丧事。他的爷爷敬老爷,也就传了一句话,“恐悲伤过度,让贾蓉便宜行事。” 贾蓉来到荣国府,先给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磕头,禀报了东府丧事的情况。 “老太太。家尊弃不孝子而去,侄曾孙伤痛得是五脏俱焚,一点主意也没有。” “侄曾孙又年少无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已经是方寸大乱。可是家尊的后事举办在即,又万万不可有任何疏忽,怕失了礼数,是对家尊的大不孝。让府内失了颜面,又是对老太太和祖宗的大不忠。” “侄曾孙思前想后,想请琏二婶过去帮忙,请她主持大局。” 贾母叹了口气,道:“只怕凤丫头也是年轻,处理不得啊。” “琏二婶把荣国府上下打理得如此通顺,这些杂事自是不在话下,还请老太太发发慈悲,让琏二婶过去帮一下侄曾孙,料理家尊的丧事。” 说完,贾蓉跪地痛哭,不停地磕头。 贾母见贾蓉如此伤心,也心疼他丧父之痛,也就应允了下来。 琏二嫂接过了贾珍丧事的准备工作,她自然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三下五除二,就料理的清清楚楚。 薛家现在跟北疆基本算是合并在一起,路子又宽又广。她便让贾琏去找薛潘问一下,有没有置办棺木的路子。 贾琏找到薛潘,薛潘立刻道。 “琏二哥放心,我过来时,母亲给我交代,珍大爷去的突然,棺椁肯定来不及置办。店铺中有一块岭南的檀香木,是一块上好的木料。家母说了,琏二哥只管拿去,钱财就不用提了。” “薛姨妈怜惜蓉侄儿,潘哥儿也是仗义之人,但府内决不能白拿东西,坏了规矩。这块料子在外面没个上千两纹银也拿不下来,那二哥就占个便宜,五百两。” “琏二哥说的什么话,你到时派人来拉便是,不用拿钱。” 第二日,一切就已经准备就绪, 贾珍安置在檀香木的棺椁中,道士和尚念经打蘸,纸人纸马各色纸扎排列两边。 贾府的小辈,贾蔷,贾芸,贾环等数十人,穿着披麻戴孝,跪在贾蓉身后,在灵前哭喊着。 有小厮来报,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北静王府的人过来拜祭,接待完后,又是八公府的人过来拜祭。 贾蓉重孝在身,不便出迎,贾琏连忙代他出去相迎。 四王八公府的人过来后,便是其他勋贵人家的拜祭。忠顺、忠廉、广安、广平王府的执事来拜祭后,有礼部典仪司主事,代表朝廷前来拜祭。 一时宁国府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无数百姓簇拥在宁荣街两边,对着出入贵人和宁国府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琏二嫂立完规矩,安置各项事宜后,突然想到一事,问旁边的林之孝家的。 “你家蓉奶奶呢?这几日不见她,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忙得昏天暗地,一时忘记问了。” “回琏二太太。我家蓉奶奶这些日子突犯心口痛,大爷体恤她,让她在内院里戴孝养病。” “你府上这是怎么了?太太丧了老爷,伤心过度,卧病在床,倒也说得过去,你家蓉奶奶怎么也病倒了?” “她是不是净想着偷懒,什么事都扔给我?” 林之孝家的陪着笑说道:“我家奶奶一向身子骨弱,这几日府上突逢大事,众人心神慌乱,奶奶一时急火攻心,也病倒了。” “现在就全靠琏二奶奶执掌,这才没有失了方寸,没出丢人的事情。” “你休在我哄我开心。快,你给奶奶带路。我去看看你家太太和奶奶。” 琏二嫂在正院尤氏的房里坐了一会,说了些安慰的话。 琏二嫂觉得尤氏虽然有些悲伤,但看起上去精气神还行,也不怎么担心,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到了内院门口,有四五个婆子拦住了琏二嫂和林之孝家的。 “回琏二奶奶,大爷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惊扰了奶奶休养,否则定要打死我等。还请琏二奶奶体谅小的,给小的们一条活路。” “呸!我跟你家奶奶素来交好,你家大爷也在我面前也不敢放肆,这会当了东府主子倒耍起威风来了,锁住自家婆娘不让见人了?” “就是你家大爷在跟前,也不敢拦我,否则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伺候着,完事还得喊我声好婶子。你们这几个,要是有胆,就好生拦着,看我敢不敢收拾你们。” 凤辣子一发威,那些婆子都不敢再出言阻拦,只得放她进去,再分出一人,飞奔去前面报信。 琏二嫂进去见到了秦氏,发现她果真是病了,躺在床榻上,一脸的疲倦心累。 见到琏二嫂来了,秦氏连忙挣扎着起来,拉着琏二嫂的手,还未开口就先流泪。 “我的蓉儿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秦氏流着眼泪道:“我的婶子,以后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切不可再这般操劳费心。荣华权柄虽好,可身子要紧。” “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胡话。” 接到婆子禀报时,贾蓉正在接待前来拜祭的景恒。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有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禀告说琏二奶奶不顾劝阻,执意进了内院去看望蓉奶奶秦氏。 “无事,琏二奶奶跟蓉奶奶一向交好,不碍事的。” 听了贾蓉的话,婆子这才诺诺唯唯地退下。 “蓉哥儿,以后可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看到左右无人,景恒低声道。 “谢过恒世叔。小侄必当信守诺言。只是现在不适当,须得过些时日,待热孝期一过,我立即将那人安置到水月庵,带发修行。同时写了离合书,任凭世叔处置了。” “蓉哥儿做事,我自然放心。蓉哥儿,骁勇都尉虽然不入流,但总比竹篮打水一场空强。” “小侄明白,那人已是第四代,是朝廷和今上格外开恩,才让他袭了个一等将军位。如是他寿终正寝,只怕我顶多只能得个金吾侍尉这样的虚职吧。” “蓉哥儿知道就好。你是第五代,圣上再开恩,也只能荫了这一代。再下一代怎么办?” “祖上荣耀的日子过习惯了,要是没了那个名号,多少人会瞧着。连名号都没有了,还叫什么勋贵世家?蓉哥儿是聪明人,还是早做打算为妙啊。” “多谢恒叔指点教诲。”贾蓉一脸郑重地答道。 看着景恒远去的背影,贾蓉脸色阴沉不定。 到了掌灯时分,琏二嫂安置好了值夜各种事宜,一切妥当后。回去西府自家院子歇息去了。 这个时候也绝无再有人来吊孝拜祭,各人都懒洋洋地各司其职,守灵值夜。 贾蓉叫来两个心腹,低声叮嘱了一番,然后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做事。 在灵堂偏房里,贾蓉坐在那里休息,现在没人敢管他了。 他静默了一会,又招来两个心腹,交待他们内外盯着,然后趁着夜色,独自一人悄然地向正院摸去。 第五十七章 深秋赏菊赋诗雅Ⅰ 贾珍的吊唁结束后,过了些许时日,接近重阳佳节。 这段日子,景恒忙着给北疆的老太太和父母亲、恩师、大哥和二姐写信报喜。还拿着帖子拜访了大都督府,禁军大将军府和恩师的同僚,同师门的师叔师伯。 好一阵折腾,才闲下来。知道薛宝钗住在贾府,也好久没见了,正巧重阳节,贾府下帖子邀请景恒过府,便赶了过去。 这是一场贾府的私人宴会,是荣国府为了讨老太太欢心,以重阳佳节赏菊之名办的宴会。 邀请的大都是世交亲戚,没有外人,景恒自然是被邀请之列。 景恒自上次府内教训秦钟后,再也没有来过荣国府。宁国府那边似乎冷清了些,可能还是挂着皤纱灯笼,显得有些凄凉。 景恒按规矩,先去给贾珍上了一炷香,在跟依然闭门守孝的贾蓉嘘寒问暖一番,这才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的门口,就算许久不来,还是这么富丽堂皇,门口那对石狮子还是这么张牙舞爪,气势威武。两边的侧目,倒还是有着十来个小厮在守门。 不过穿的没有这么华丽,因东府在守孝,换成了棉布麻衣,衣领上缝了块小白布,显示本家亲戚。 “恒哥儿,二哥可算把你等来了。” 琏二哥卷着一阵香风,在接到小厮的禀报后,冲了出来。拉着景恒的手,热情地说道。 “琏二哥恕罪,这段时间忙着跑各家各府的关系,想着贾府是自家亲戚,没专程过来。还得老太太念得我,叫我来,才想起过来。罪过,罪过。” “恒哥儿莫客气,都是自家亲戚。知道你鹿鸣宴后,肯定要走多家,要不是老太太发话,我们哪敢叫你。” “老太太念我,是我的福气,就算老太太不叫我,我也得来给老太太请安才是。” “恒哥儿,莫在客套了,咱们先进去再说。” 贾琏便引着景恒进去了。 荣禧堂这边,有婆子给贾母禀报:“老太太,景府的景三爷先去了东府,给珍老爷上香。” “唉,还是这孩子懂规矩,有孝心,是个好孩子。咱们应该派人领着才对,现在外边是谁接的恒哥儿?” 贾母问道。 “回老太太,现在是琏二爷陪着,已经快过来了。” 贾母点点头,过了一会。贾琏引领景恒,来到花厅。景恒给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行礼。 “快过来。”贾母招招手。景恒闻言上前,贾母拉着景恒的手。说道。 “这才多久没见你,你又长高了一些,这身子也看得更加伟岸了。你赶紧把府上每日吃什么告诉我,让府内的哥儿们都长得跟你高一样才好。” 说完,又笑盈盈地指着薛姨妈,说道:“这位你见过了。现在叫薛姨妈,再过些日子,得叫外姑太太了。” 在大家的笑声中,薛姨妈笑着说道,“这事还得和景大将军和夫人细细商定才好。” “恒哥儿是个主意板正的人,加上我那老妹妹把他当成心肝一般看待,还有什么变故。之前来信也允了,也就是些旁枝末节的小事。要是我家孙儿有这般出息,便是仙女,我也得替他讨来。” 琏二嫂及时接嘴。 “老太太,您这后院的姐儿们,您的孙女们。哪个不是仙女?” “你呀,你这张嘴,什么仙女都能哄下来。就知道逗趣。”贾母被琏二嫂哄笑得直不起腰。 说笑了一会,贾母对琏二嫂说道。 “凤丫头,宝玉他们在后院等着恒哥儿相聚,你跟琏哥儿赶紧领他去,今天玉儿说要是以文会友,要跟恒哥儿比试一番。今日可是热闹的紧。你在那,要是做了诗词,及时派人抄送过来,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好嘞,老太太您放心吧。”琏二嫂应下,已经站起身。 景恒朝贾母拱手行礼,一本正经地道:“还请老太太为我撑腰,我这就去赴那鸿门宴去。” “你这家伙,也是个爱逗趣的人,快些去吧。”贾母笑呵呵地道。 进入后院,贾宝玉,李纨、贾迎春、贾探春、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贾惜春都在那里等候着。 除了守孝的秦可卿,贾府的女眷基本齐了。 见到景恒由贾琏和琏二嫂引领下走过来,史湘云用胳膊拱了拱身边的薛宝钗:“宝姐姐,你那位来了,你这金玉娘子还不赶紧去相迎?” 薛宝钗听得大家笑声,躲在林黛玉的身后,脸色比晚霞还要更艳三分。 “见过嫂嫂,见过诸位妹妹,见过宝兄弟。”景恒跟院中的众人见礼。 “今天是林姑娘特邀我前来赴这鸿门宴,史姑娘还是不要作弄我,要不我这刘邦抬腿就跑,你们哪位项庄能追的上我?” “哈哈,恒哥儿可以在国子监都没人敢惹的人物,湘云妹妹,你可是棋逢对手了。” 贾宝玉听得大笑,自从前几次景恒的诗词传来,觉得景恒的诗词颇具几分仙气,加上那首《湘灵鼓瑟》,更是让贾宝玉对这位慎之兄多了几分顺眼。 “哼,你只会逞些口舌之威,看样子跟林姑娘不相上下,一会作诗比赛,看你如何应付。” 景恒对着贾琏说道,“琏二哥,我说今儿是鸿门宴吧,这项庄根本不想舞剑,想直接行刺了。” “恒哥儿!”史湘云听得景恒把自己比喻成项庄,气得二佛升天三佛出世。 林黛玉见此,赶紧道:“恒哥儿,今天我们吟诗的主题是菊,我们几个定好了题目,就等你了” 林黛玉赶紧出言,她见过自己父亲跟同僚聊天,这避重就轻,拐弯抹角的水平,看得这位恒哥儿跟自己的父亲想比怕是伯仲之间,自己这边的姐姐妹妹绝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直入主题的为好。 “这样的诗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不过之前在辽阳,倒是参加过骑射比拼。那边的规矩都是谦让后来,老手打样。要不你们先做,我看看,学着你们的法子做。” 景恒笑道。 听了景恒的话,林黛玉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对薛宝钗说道:“管管你家那位,这是何等狡猾刁钻,也只有宝姐姐这等心思缜密的人才能应付。” 薛宝钗哭笑不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又成了我的不是?你拿我撒气没用,去找他理论去。” 林黛玉翻了翻白眼,这对都是人精。索性不理这两,走到桌子上,开始写诗。 薛宝钗、贾探春、史湘云和贾宝玉也各自开始。 史湘云风风火火,写得最快,林黛玉文采高,写了第二。史湘云跑过去一看,不服。 “人家都写一首,你偏要写两首,非得压别人一头,真是不服输的性子。” “胡说,我只是诗意来了,多作了一首。” 林黛玉仰着脖子,嗔道。 大家都知道她的想法,既有自己不服输的性子,也有为贾宝玉争口气的意味在里面。自从景恒考得解元之后,府上对贾宝玉的评价一直是矮了景恒一头。 林黛玉自然要为贾宝玉争上一争,大家都知道她的想法,便不再言语。 时间差不多,大家都写完,便从第一写完的史湘云开始察看评论。 史湘云作的是《菊影》 秋光叠叠复重重,潜度偷移三径中。窗隔疏灯描远近,篱筛破月锁玲珑。 寒芳留照魂应驻,霜印传神梦也空。珍重暗香休踏碎,凭谁醉眼认朦胧。 林黛玉作了两首,分别是。 《咏菊》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问菊》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薛宝钗是《忆菊》 怅望西风抱闷思,蓼红苇白断肠时。空篱旧圃秋无迹,瘦月清霜梦有知。 念念心随归雁远,寥寥坐听晚砧痴,谁怜我为黄花病,慰语重阳会有期。 贾宝玉是《种菊》 携锄秋圃自移来,篱畔庭前故故栽。昨夜不期经雨活,今朝犹喜带霜开。 冷吟秋色诗千首,醉酹寒香酒一杯。泉溉泥封勤护惜,好知井径绝尘埃。 “这几首诗作得是甚是巧妙,其中林姑娘的更是绝佳。不愧为才女之名,诗句巧夺天工,浑然天成。” “恒哥儿果然是解元之才,夸起人来都比我们夸得好些,我们平日直觉得林姑娘的文采高,却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今日听恒哥儿一言,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 正在和夫人一起坐在一边观看的贾琏忍不住道,众人纷纷附和。 林黛玉则不管这些赞美,对贾琏道:“琏二哥不要为恒哥儿转移话题,我等已经作完诗词,该大名鼎鼎的解元郎你了。” 第五十八章 深秋赏菊赋诗雅Ⅱ 景恒苦笑道:“林姑娘莫要为难我了,你们几位已经把这写菊的诗篇作得淋漓尽致,哪还有我发挥的余地,就不献丑了。” 史湘云不依不饶,“恒哥儿莫作那惺惺作态的举动,都知道你文采斐然,作得诗词每篇不风靡京师,传遍大江南北,还请写下一首。” “唉,那我就和一首吧。” 景恒提笔写下:“今日幸得赋九华,碎剪寒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 “你这油奸水滑之人”史湘云一点也不客气地道。 指着景恒,“我们费心费力,才写的诗词,就想跟你比试一番,拿你当标尺,测量一下自己的深浅。结果你却来一手顺水推舟,蒙混过关去了。这万万不行。” “湘云妹妹,话不可乱说。” 薛宝钗站了出来。 “恒哥儿这首诗,就算是他随手一作,这最后一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也是极有韵味。诗家作诗,要求留好字以助警策,留好韵以助精神。” “‘冷落西风吹不去‘深刻地表现了黄菊的品格:“涉变节而不伤,凌九秋以愈馥。”这是恒哥儿对黄菊的赞颂,也包含着对自己的勉励,同时,从中也表现了恒哥儿的志趣取向。” 薛宝钗说完,看着景恒赞赏的目光,朝景恒行了礼,红着脸退回林黛玉的身后。 林黛玉听完薛宝钗的话,也觉得有些心灰意懒,她早就察觉出来,自己和姐姐妹妹作的诗篇再精致巧妙,都是闺房女儿们的无病呻吟,悲春悯秋。 也只有如恒哥儿一般,走遍山川江河,读书万卷的人才能作出有深度和角度的诗篇。 “还是不行。” 史湘云依旧不依不饶。 “恒哥儿,你的诗我们见了,但是你的词更令我们佩服。早先因为你的词,我们都决定起词社了,所以,今日你必须要作一首词来,要不可不能轻易让你走脱。” “湘云妹妹,今天可是盯紧我了,也罢,看来今日为脱得这鸿门宴,也得有两三分本事不可。” 听完景恒史湘云的对话,众人皆拍手,赞道:“不愧是绝不饶人的史大姑奶奶!”说完立马围了过来,催促景恒写词。 景恒看着薛宝钗,多日未见,心中思念的情绪更甚,看着她那一汪杏眼,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惊鸿一瞥。 初见一瞥,再见已千年。 道:“最近忙于学业考试,走各路亲戚关系,却疏忽了宝姑娘,作词一首,向宝姑娘赔罪。” 于是挥笔写下。 “小舟帘隙,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恰似秋宵一半银蟾白。结儿梢朵香红仂,钿蝉隐隐摇金碧。春山秋水浑无迹,不露墙头些子真消息。” 众人看了,不由得大声叫好。 贾探春在一旁看了一会,对林黛玉和史湘云说道。 “都怪湘云妹妹,非逼得恒哥儿写下这词,这词一出,咱们今日这文会,其他人写的诗算是白写了。” 李纨和贾迎春道,“可不是,湘云妹妹可是搬了石头扎了自己的脚。” “无事!”史湘云毫不在意,“能让恒哥儿作出这样一篇词,我也算幸不辱命” “宝姐姐,你家那位对你的真好,才这段时间没见,思念得紧。” 贾宝玉听了有些心里发焖,不过还是赞道。 “外面都称恒哥儿是诗词圣手,连翰林院诗词院的学士都不敢跟恒哥儿比试,湘云妹妹你还抢着跟人家比试,这下好了,大家都输了干净。” 大家也笑着接话,“没错,就是林姑娘惹的祸,现在知道这解元郎的厉害了吧” 林黛玉和史湘云说说笑笑,拿着各自的诗,去外面讨论。李纨心细,带着其她几个姑娘走开,不解风情的贾琏也被王熙凤拉走,这亭子内,只留下景恒和薛宝钗两人。 大家都知道两人互有情意,但是现在双方的长辈还没有正式见面定亲,所以两人私底下还是可以用亲戚的名义相见的,一旦正式定亲了,反倒是不能随意相见了。 景恒和薛宝钗自从上次景恒拜访薛府后,两人都没有正式的见面。也是两个人第一次独处。 “恒哥儿。”薛宝钗微红着脸,“你平日写给我的书信,我都看了,谢过恒哥儿的回信。” 景恒的脸也红着,他也是第一次跟心上的姑娘靠的这么近。 心里紧张,说话也有些结巴。 “不不用谢,士为知己者死!” “噗嗤。”薛宝钗听了景恒的话笑了。 笑容艳如春日,头上摇晃的步摇叮叮作响,更显风姿绰约。 笑过后,薛宝钗突然想到,前一句是“女为悦己者容”,心顿时跳的非常厉害,身子在秋风徐徐的吹动下微微摇动。待气息稳定后,问出在心底的疑问。 “恒哥儿,你那日在清虚观,为何答应愚兄的无理要求,是怜惜奴家还是。” 薛宝钗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景恒那日答应自家哥哥的要求,是怜惜自己,不忍心看得自己名声受损。 景恒笑着道:“宝姑娘,那日在京师官道,我听潘哥儿说,自家的妹妹天资国色,冰雪聪明,便起了好奇之心。抬眼朝马车看去,那时只看见一汪深潭,便一发不可收拾。” “进京后,第一次瞥见全部面容,惊为天人,又派人搜集了一些事迹,更是符合心意。” “那日,潘哥儿居然说出我的心头之想,真是缘定天生,老天开眼。” 景恒的话让刚刚平静的薛宝钗又心思翻涌起来。心道。 这个狡猾的家伙,刚刚装出那副样子,又说这些让人脸红羞恼的话来。 “你这人,可真是登徒子,刚刚写的那首词也只有登徒子才能做得出来。” 景恒哈哈大笑,没有再回应薛宝钗。 他站起来,回顾四周的美景。 贾府随便一处用来聚会的地点,都有亭台楼阁,怪石嶙峋的奇观。 有春石低而回,散点在疏竹之间,有雨后春笋、万物苏醒的意趣;也有翠粉墙为纸的天然图画之感。 有夏石凝而密,漂流于曲池之上,有夏云奇峰、气象瞬变的寓意;也有绿树浓荫的消暑胜地之感。 有秋石明而挺,兀立于塘畔亭侧,有荷销翠残、霜叶红花的意境;也有长廊飞渡的秋景宜人之感。 有冬石柔而团,盘萦于墙脚之下,有雪压冬岭、孤芳自赏的涵意;也有冬石顶立的呼春念春之感。 可谓“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的真实写照。 突然,有笑声把景恒从意境中拉回现实,看着在前方嬉闹的贾宝玉,林黛玉,惜春,迎春,探春等人,景恒忍不住长叹:“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 说完回头看向薛宝钗,朝她温和一笑。 薛宝钗眨了眨她那双杏眼,看着景恒,仔细思量这景恒刚刚那句话里的意思。 皇宫御书房 大乾皇帝刘承唐和禁军大将军司徒辕破在商议。 “辕破,你我二人无须多礼。惊云也是我看着长大,你真的舍得让他去么?这次的事情有些特殊。” “陛下,大乾的军人,大乾皇帝的令旗指向那里,战兵就攻去哪里。这是太祖爷的祖训,惊云一身本领,报以国家,值得。” 刘承唐道:“辕破,我保证惊云会平安归来。” 几日后,禁军大将军府,司徒惊云被司徒大将军踢出了京师,去北疆。 景恒到城外相送,司徒惊云还是那副浪子模样。 “慎之,行了,爷走了,陛下说了,我回来了公主我任意挑选。” 景恒笑道:“滚吧” “哈哈哈。” 司徒惊云拍了拍坐下的大白马。 “慎之,等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时,我会赶来与你相贺。” 景恒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北疆之行,加倍小心。” 司徒惊云点点头,离开了京师,消失在景恒的视线之中。 第五十九章 师叔相邀探奇案 自从司徒惊云离开京师,远赴北疆后,景恒在府内不是与雄阔海,秦勇等人操练武艺,活动活动因为备考秋闱松弛的肌肉。就是在书房读书,准备考试。空闲就去贾府和薛府探望薛宝钗。 平淡的日子差不多过了两个月左右。 这天,府上接到景恒的师叔,上次去贺寿的师叔沈思崖的帖子,邀请他明日过府一叙。 看到这份帖子,景恒心中有些不安,这位便宜师叔,怕是没有什么好事找自己。正坐在书房想事情,彩霞和晴雯走了过来。 “三爷,刚刚备好的晚饭,我给您盛碗汤。”晴雯雀跃地说道。 “你们吃了吗?”景恒问道。 “吃了吃了,您捎话回来说晚点回来,我们就先吃了。三爷不会怪我们不等你吧。” “怎么会,等我才会责怪,你们先下去,我自己吃就好。” 晴雯和彩霞布好菜后退了出去。 晴雯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对彩霞道。 “我说了没事吧,你还担心。” “你呀。”彩霞点了一下晴雯的脑袋,笑颜如花。 第二日,景恒照例早起习字练武,用过早饭后,在张震、李存啸的陪同下,按约去了沈思崖的府上。 在路上 “三郎,贾珍出殡后,宁国府传来消息。”张震在景恒身边低声道。 “什么消息?” “贾珍出殡后,宁国府的一个侍妾,两个管事,感念珍大爷生前的大恩大德,执意殉葬。留下遗书,夜里上吊死了。现在京师都在传宁国府的主仆情义。” 景恒点点头,“这蓉哥儿可算是站起来了。” 几人骑马,不一会就赶到了沈府。景恒的那匹大黑马太过显眼,还隔着老远,沈府的小厮就看见了。连忙上前迎接,把景恒引进沈思崖的书房。 进了书房,景恒先跟沈思崖见了礼,两人客气了一番。便落座了。 “师侄一直想找机会到师叔的府上聆听教诲,念及师叔公务繁忙,不敢贸然打扰。昨日听师叔传唤,不知是为了何事。” “这几日,我写信给你师傅,跟他交流了一下。你师傅十句有九句说的是你,看来是非常重视你啊。听你师傅说你在北疆就擅断奇案。” 听到师傅那个老坑货,看见沈思崖这只老狐狸笑眯眯的样子。景恒不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这该死的老货,不会又把小爷卖了吧。 景恒迟疑了片刻,道。 “师叔,可是那件陈大人的案子,转到御史台做主审了?” “哈哈,你师傅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是聪明。” 沈思崖大笑。 “前几日,门下省就把民妇状告当朝左补阙陈叔美抛妻弃子,不顾骨肉亲情,买凶杀人的案子转呈至圣上。圣上也很重视,下令三司会审,为确保公正,由御史台作为主审。” “主审官,点了老夫,副审官刑部右侍郎李大人,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太常寺的许同之,圣上还让御书房的內侍刘公公旁听。” 这个阵容确实强大,可跟我没关系吧。景恒心道。 看到景恒沉默不语,沈思崖笑道:“不愧是陶东篱那家伙的徒弟,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懂得兵法中,最稳妥和有效的方法就是一力降十会。使用一切阴谋诡计的前提都建立在力量不及对方的前提下。” “纵然老夫这些日子计谋百出,使出浑身解数,当朝的右仆射一句话,还得老老实实去做这个主审官。” “师叔的经验,慎之受教。” “你还是装糊涂,我再说的明白一些。九月重阳已过,马上来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举国大事,三省的大员不想这件案子影响到这个事情,要尽快把这个案子结了。” “我听你的老师说过,你对这个案子有独到的见解。你当老夫病急乱投医也好,还请师侄给老夫一点建议,救老夫于水火之间。” “案子拖了好几个月,尾大不掉,这两边的人都在相互施压。在这种节骨眼上,最容易出事。慎之师侄,可否下场帮老夫一把,必有回报。” “师叔,这件案子看上去扑朔迷离,实际上纠结的是结案吧。” 沈思崖道:“师侄果然老道,那委屈师侄充当一下老夫的书吏。明日,我在刑部给你找一位精通刑律的书办,你带上我的印信,去查一查。” 沈思崖火都点上了,景恒这只鸭子还能跑,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出了沈府,景恒想了一会。对张震道:“震哥儿,你去薛家,找潘哥儿,要几个淮南道安庆府的人。记得,是久居安庆府的,随时听用。” 张震应了一声,便去了薛府找薛潘去了。 第二日早上,有个叫周元礼的上府拜访,自称是刑部的书办,奉命暂时归于御史台御史中丞沈大人调遣,然后沈大人把他派来北疆大将军府,听府上景慎之景三爷的调遣。 周元礼自称三十三岁,却长得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是身高六尺,虎背熊腰,像军武之人而不像书办。 “我看周书办的样子,像是军士,到不像审人的书办。” “三爷好眼力。四爷英明。家父是河北保州人士,年少时便喜欢耍练拳脚武艺,后入了北疆武库,当了战兵,跟那边的北武人打过几仗,挣了点军功,做过一任中镇兵曹参军。” “我自小是骑枪棍棒每日不停,早年间也想走从军的路子。想去入北疆的边军,跟家父一般,杀两个北武人。结果,望三爷不要见笑,我没能考入武库,进不到北疆军府。” “无法,总得谋份生计,我原先就喜欢断案,研究刑律,在河北老家仗着父亲的面子,断了几宗案子,得了一些虚名。” “被当时的河北道保洲的上州长史祝大人看中,提拔为小吏。前年祝大人调任进京担任刑部左侍郎,便将我带进京到任刑部书办。” “周书办谦虚了,原来你也是北疆人士,又是军武出身,怪不得觉得有几分亲近。” “三爷客气。” “你家祝大人,现在不在刑部了吧?” 周元礼一脸惊叹,“三爷如何得之此事?” “这个案子,各分管的衙门避之如蛇蝎,谁都不想沾边。如果祝大人还在位,怎么会把你推出来抗黑锅?” “三爷说的不错。我家祝大人府上老太太今年四月离世,胡大人扶柩回乡,按例丁忧三年。” “本来祝大人劝我先回河北老家,可再一想,好不容易得祝大人提携进了京,就此回去有些可惜,就决议留在刑部熬个两三年再说。原本有着祝大人的几分面子在,这个黑锅轮不到我来背。” “不过周某也想着查一查这个案子,虽说这个案子如烫手的山芋,但周某毕竟吃着皇粮,就得为百姓做点事情,岂能做趋利避害之人,便拦下这桩事情,为还这个民妇一个清白。” 景恒拍了拍周元礼肩膀。 “周兄的胸襟和气节,慎之佩服。不愧是我北疆的汉子,好一个不做趋利避害之人。我虽是被恩师坑了一把,但是能结识周兄这等义士,实是不亏。” 景恒肃然道。 “谢三爷理解。”周元礼也拱手道。 “周兄莫急,越危险的事,好处自然越大。咱们只要解决了此事,相信周兄未来也能走的更远。” 尚书省右仆射张府 张弘文看着心腹送来上来的情报,自言自语。 “沈思崖这只老狐狸总算是上套了,这厮当真是滑不溜手。” 说完,转身对心腹说道。 “我们布局这么久,就等来年,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可不要走错了。” “是。” 心腹说完就退下了。 第六十章破除迷雾探奇案 “三爷,既然沈大人对你深信不疑,委托你自行调查,咱们应该从何下手?” 周元礼很快就进入角色,自觉当了景恒的助手。 “周兄不急,我们起码先去询问一下两边的原被告,见一下那个民妇,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再是被告,我们春风得意的左补阙陈叔美陈大人。我以沈师叔的名义,给太常寺下了帖子,请双方去京兆府问话。” 沈思崖是这个案件的主审官,他的面子太常寺自然不敢不给。加上景府的参与,这也是一尊大佛。不过大树底下好乘凉,近日为这件事烦的焦头烂额的太常寺丞得知此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 赶紧安排办事的官吏给景恒他们安排了一间偏僻的院子,打扫干净供景恒他们使用。 约定的日子一早,景恒带着张震、秦勇,以及周元礼。薛潘带着找来的淮南道安庆府的人,跟景恒会合。 薛姨妈一直担心薛潘跟着那些狐朋狗友胡闹,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是个让薛潘跟着景恒的好机会。便把他派来做景恒的跟班,供景恒驱使。 众人集合后,便出发太常寺,到了安排好的小院子等待原被告。 过了一会,民妇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被带到小院子。 李氏二十五六岁上下,姿色平平,一身朴素的衣衫,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带来的一双儿女,男孩有六七岁,彬彬有礼,看得出李氏教育有方。女儿不过三四岁也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景恒他们。 李氏一进屋,就给坐着景恒磕头。 “见过大老爷。”她的儿子也带着妹妹,跟景恒他们磕头。 “快起来吧。” 景恒连忙叫跟随的婆子把她们一家搀扶起来。这段时间,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都被软禁在太常寺的一处院子中,有婆子看管着。 景恒让人拿来椅子给李氏她们坐着,李氏的儿子坐下,紧紧地抱着妹妹,盯着景恒。 “我是御史台御史中丞沈大人的书吏,沈大人是此案的主审官,特派我来了解案情,询问你几句。” “大人只管问。民妇全都如实告知。”李氏低着头道。 “李氏你是哪年哪月哪日跟陈叔美成亲?说亲的官媒是谁?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大哥儿,哪年哪月哪日生的大姐儿。分别请的稳婆是谁?” 景恒问的都是些细碎的事情,问的细致,李执回答的也仔细。 据李氏的回答。 陈叔美在中了秀才之后,家中日子过得好了起来。置办了十几亩农田,租给农户,日子过得还行。李氏的娘家住在离陈家五十里外的镇上,李氏的叔叔在陈家做工。 陈家老爷和太太仁慈,让李氏的婶子带李氏来陈家当厨娘,还让李氏帮着做菜,也给一些工钱。可惜陈家老爷太太去的早,李氏在照顾陈叔美的时候。 两人也就产生了情分,一来二去,李氏也就怀上了大哥儿。陈叔美便找当地的县衙做书办的同窗,开了一份婚书,两人也没办婚事,草草地吃了一顿便成了。娘家怒其失德,不再来往。 后来到了秋闱的年份,陈叔美去了淮南道临江府参加秋闱,至此音信全无。后面的事,跟文哲先生在书房跟景恒聊的差不多。 问了差不多三刻钟,景恒也穿插着问一些重复的问题。在一边的薛潘听了,想插嘴提醒,被一边张震拉住,让他不要出声。薛潘想了想了,突然明白什么,也便不再言语,安静地看着。 景恒又问了李氏的一双儿女。他们年龄小,从下父亲就离家。对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都是母亲拉扯长大。 景恒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母亲平日喜欢做什么饭菜,谁家的孩子最顽皮,最喜欢到哪处玩耍。在京城住的怎么样等等一些小问题。 最后,景恒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让书吏和婆子送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回去。 几人坐着整理了一会,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叔美也到了院子。这个案子出来没多久,他便被停职,直到案情水落石出为止。 “陈大人,抱歉。我也是奉命办事,这才劳烦大人前来,请恕罪。” 景恒客气地对陈叔美说道。 陈叔美跟李氏差不多年纪,脸上虽有富贵生活养出来的圆脸。不过还是看起来仪表堂堂,个头也高,挂不得柳相爷要招他做姑爷。 不过这个陈叔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酷无情,盛气凌人,倒是显得谦逊自然,亲切和善。 陈叔美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跟李氏成亲,更没有买凶灭口。景恒也不纠结,也是问了他的一些生平轶事,少时见闻,读书时的学院,科举的题目,在京师的生活等等。 也是问了三刻钟,陈叔美借口有事,欲要告退。景恒也不阻拦,把他送到院子门口,告别后才回来。 景恒拿过整理好的笔录,仔细地看了一遍。沉思了一会,问周元礼。 “周兄,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回三爷。这个案件两边的说辞虽都不一样,但是。李氏拿出的那份婚书,上面官府的印信和签字都是没错,但是唯独县衙户房内却没有留档。李氏嘴巴里那位陈叔美的同窗,确实有,不过早已病逝多年。” “之前的京兆府和太常寺也传唤了陈叔美的同窗好友和李氏娘家,结果大相径庭。” “李氏的娘家说辞跟李氏一样,但是陈叔美的同窗好友却说陈叔美有女子在家,不过没有办过婚宴,更没听他说过成亲的事。” “虽然李氏娘家说的一样,但是娘家有包庇的嫌疑,加上李氏自己也说,成亲后跟娘家断了关系,这份供词不可取。” “也曾下安庆府调查了陈叔美家乡的亲戚邻居。据李氏说,她那份家中乡绅父老的证书,也被当事人否决。称他不识字,是李氏拿银钱叫他签名的,没写过。” “而且说陈家独门独院,虽见过妇人出入,但陈老爷只是说请的帮佣。后来陈老爷离家赶考,将家宅托付给老仆。” “那老仆却把李氏引入家宅,带着一双儿女鸠占鹊巢,还自称陈老爷的发妻,妄想贪图富贵。后面那老仆也去世了,真相如何,成了未知数。” 景恒安静地听着周元礼说完,问了一直旁听的薛潘一句。 “潘哥儿觉得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 薛潘道:“真真假假的,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陈叔美不是好人。” 景恒转头看向周元礼。 “在下也看不出来,只是陈老爷的言辞有些牵强,却没有证据证明。” “哈哈,周兄已经看出些许端倪,却不愿说,或是不敢说了?” 周元礼笑了笑,景恒也不再逼他,转身找了在偏房的淮南道安庆府的人,跟他们低声言语了一下,那几人便一起离开了太常寺。 “潘哥儿,周兄,你们二人拿着沈大人的牌子去趟礼部。查一查三年前淮南直隶的秋闱中,参加考试的秀才,以及最后中举的名单,抄录一份回来。” 周元礼眼前一亮,拉着迷迷糊糊的薛潘一起应下,去礼部了。 查了几日后,景恒去沈府回禀案情。 “见过沈师叔。” “慎之,可有结果?” 沈思崖急切地问道,上面定下来的审案时间越来越近,他得拿出个章程,如果还是踢皮球,那他将晚节不保。 “师叔,算是有所成果。只是如师侄所言,查出此案的真相简单,重点是如何结案。这份总结是小侄的勘察结果和推测,上面也附了证据,师叔先拿过去看看再定夺。” 沈思崖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震惊地道:“竟是这样?” “师叔。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是验证非常简单,传淮南道的人上京,验证即可。” “如果真的跟师侄所言,那这案子中买凶杀人,事后灭口才是重点。” “确实如此,不过那是师叔斟酌的事情,小侄只能帮师叔破除迷雾一探究竟罢了。” “好,师侄帮了老夫大忙。老夫这就上书门下省,说案件有了重大进展,暂缓时日审理,派人去传唤相关证人,最后再定定夺。” “师叔决定就好。” “哈哈,慎之,你回去好好准备来年春闱吧。春闱的考官定的是刘三省,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他的文章,必有收获。” “谢师叔提醒。” 第六十一章奇案牵动南北方 跟着景恒查案回来后。薛潘在家中跟母亲和妹妹又是好一顿吹嘘,薛姨妈和薛宝钗听得更是连连称奇。看得母亲和妹妹惊讶的神情,薛潘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也愈发喜欢跟着景恒身后。 薛姨妈听得儿子跟着景恒,接触的都是御史中丞,太常寺丞,礼部的官员,这些大员。这里面哪一位不比那些流连柳巷的公子哥强。 而且儿子这几日通过查案也稳重了很多,更是觉得薛潘跟着景恒是对的,便修书一封给景恒,拜托他多多关照薛潘。 景恒查完案后,接到了贾琏的帖子,请他和薛潘一起过府,说是听闻他和薛潘在查案,想听个热闹。景恒跟薛潘一块去了。 到了贾府才知道,原是贾琏是帮贾府的政老爷当说客来的,想请景恒帮忙,让政老爷点一个地方的长史。景恒听完贾琏的话,看来这贾府内也有些高人,知道这地方长史的好处。 一个靠向自己的贾府能屹立不倒,确实是对景恒有着莫大的好处。最近帮沈师叔这么一个大忙,正好找他拿点回报,也就顺势应下了,在贾琏的千恩万谢中。吃完酒,跟薛潘一块离去了。 过了几日,景恒又被那位御史中丞的师叔请去。 “师侄,果然跟你推断的分毫不差,这陈叔美果然就是个西贝货。” 沈思崖一见面便说道。 “师叔,可是验证过了?” “仔细查验过了,我请礼部和刑部同时下文,把跟陈叔美同书院,同届的考生,还有师侄你提的那位淮南道临江府近郊考生钱玉茂的亲属,全部提到京师,细细盘问。” “钱玉茂六年前也去了临江府考乡试,不过没中,但在回乡的时候跟乡里提过陈叔美,他们长的相像,身高也相同,已经结拜为兄弟。这钱玉茂还特地去了陈叔美的家乡三回。但是钱玉茂的乡亲都没见过陈叔美这个人。” “在陈叔美参加完了无音讯的那场秋闱,钱玉茂在出发前跟亲随说过。自己跟陈叔美约好了在临江府相见,共同复习,准备科考,不需要亲随,便孤身一人赴考。同样了无音讯。” “钱玉茂发妻早亡,也没有再娶,父母也是早亡。身边也就剩下兄弟叔伯两人,见钱玉茂这么久没有消息,也没有中举的喜报,便伙同当地的乡老,谎报了个暴毙,分了他的良田。” “而跟他们两个一同考试的考生提过,陈叔美在备考时,确实跟一个长相和身高都酷似他的人关系密切,他们都误以为两人是亲兄弟。因为两人的相貌英俊,长得也相似,所以记得很清楚。” “后来,陈叔美侥幸中举,同住的其他人未中,便各自散了,再也没有见过两人。” “老夫让人带着钱玉茂的亲属和同窗躲在帷幕后面,借故找来陈叔美来问话。亲属和同窗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位陈叔美的言行,动作习惯都跟钱玉茂基本一致。” “更有一个消息,这钱玉茂左大腿处,有一道伤疤,连仙药都抹除不了的伤痕。是钱玉茂小时候跟人打闹,被人用利石划伤,当然闹得很大,众人皆知。划伤他的那位同乡也来到京师,可以作证。” “而这陈叔美的左腿绝对没有这个伤疤,我问过他的同乡以及李氏,都确定没有。陈叔美的同窗也说没有,因为在陈叔美在学堂时,有一起下河游玩洗澡的经历,也没看见有。” “师叔可验证这位陈大人的左腿伤疤了吗?” “呵呵,没有。老夫只是把这些证据口供通通抄录一份,递交给了右仆射张相爷。” 景恒实在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这位进退有度的师叔。师叔还真是打太极的好手。不过这明显是这位张相爷带着北方官员和南方官员的争斗。 这位沈师叔如此油滑的人,怎么会轻易的抗黑锅。反正真相就在这,你上面怎么定是你们的事,你们先打,打完再告诉我结果。 “看来师叔是挣脱牢笼见光明了?可喜可贺。” 景恒连忙拍马屁。 “师侄为何不好奇这个案子的全部来龙去脉?” “师叔,小侄做学问喜欢盘根问底,但做人可不敢有好奇心。” “师侄,我看你不是做人不敢有好奇心,而是这个好奇心后面的东西值不值得你去好奇。陶东篱这个硬骨头,直愣子怎么会教出你这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只怕你未来比我会做官,比你老师能成事。” “你不想听,老夫偏说与你听。” “师叔既然执意为师侄解惑,师侄愿洗耳恭听。” “你先说说你的猜想。” 景恒只得开口。 “按照我的推测,这个真的陈叔美,在那次秋闱登桂榜后,就一命呜呼了。这钱玉茂看见自己没中,好友居然中了。同住一个院子的同乡考生也没有一个上榜。” “自己也孤身一人,妻儿父母都不在。便起了冒名顶替的心思,拿了陈叔美的引信书证冒领了这个举人功名。再后来,入京赶考,考中了三甲,被柳相爷招婿。” “老夫一直都有个疑惑,你为何推断这个陈叔美是假的。” “回师叔。我查了卷宗,也询问了李氏,期间不停的穿插细微问题,发现李氏的回答非常有条理,一点没有破绽。加上那小姑娘这么年幼,回答的也跟她哥哥一样。初步断定这李氏说的是实话。” “到那位陈大人,他的言辞中,我听出些许犹豫,我问了一些儿时趣事,他显得略微急躁。我找了安庆府当地人,他们说这位陈大人口中的乡音根本不对。所以就有些怀疑这位是不是假冒的。” “但是这位李氏也跟这位见过,也没说他是假冒的,只是说他抛妻弃子。之前审案的大人把这个疑点记录在案,我仔细想了一下。” “这位如果真的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他既然已经入了柳相爷的门这么多年。早有能力把这个隐患除了,哪会有今日李氏冒出来告状再去买凶杀人。” “我推测这位陈大人根本不知道真的陈叔美已经在家乡秘密娶妻,我也问了李氏,这位陈叔美,身子在双亲去世后,悲伤过度,一直有些不好。所以我才认定这个人是假冒的。” “哈哈,师侄你的推测跟真实的案情相差不大,难得,难得。昨日,张相爷邀我过府,让那陈叔美跪在地上,自述案情。果真如你所言。” “这位陈叔美正是钱玉茂。两人六年前秋闱,两人因为身高相貌相似,相谈甚欢,便引为知己。钱玉茂还与陈叔美相约游玩地方,但从未去过陈叔美的家中。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娶妻。” “那场秋闱,陈叔美的情绪高度紧张,考试结束后,得知自己考中,乐极生悲。身子油灯枯尽,失了性命。钱玉茂看着好友离世。” “正在悲伤之余,发现报喜的官差到了,起了冒名顶替的想法,就这一念之差,冒充陈叔美,入京求学,考中进士。” “正如师侄所言,老夫算是重获自由,这个案子由张相爷接手了,剩下的事,全由他把握。” “师叔,师侄有一事想问。” “哦,师侄请提。” “我那日在问钱玉茂有没有买凶杀人时,他言之凿凿,底气十足。昨日他自述案情时,他做了吗?” “师侄,你的好奇心也挺强的。老夫就一句话,有也没有,没有也有。” “谢过师叔。师叔,有些事,急也不急,不急也急。” “呵呵,老夫收回之前的评价,你不是泥鳅,也是狐狸。” 碌国公府内,吴均胜和吴渊在谈论景恒。 “这个景慎之,居然中了解元?” “莫急,这来年的会试,水可不简单,保不齐这位大乾才子,身败名裂。” “大哥,此话怎讲?” “那位布局了这么久,不就等着来年春闱。我公府既然已经上了战车,那必要在这战场拿到自己的那份收获,等着吧。这南北之争旋涡的中心,这景慎之不是那么容易脱身。” 第六十二章 二姐随夫入京师 日子又过了十来天,北疆大将军府又热闹起来,原来是烟笔公的二公子苏求问在地方任期已满,带着妻女回京述职。也就是景恒的二姐和二姐夫回京了。 景恒的二姐景竹进京,除了想来看看小弟定的媳妇,也正好等着父亲带母亲进京述职,可以相见一回。 苏求问一家,先是回苏府拜见烟笔公苏泉。苏泉是大乾有名的大儒,平日教书育人,对待学堂的学生要求极高,深得学堂上下的敬畏。但是他看见自己的孙子孙女的时候,什么形象都没了。 抱着大孙子苏硕明和小孙女苏正瑶,乐得合不拢嘴。要不是小孙子吵着见舅舅,苏求问还真带不出来。 景恒的二姐夫苏求问,不过二十余岁,身形高大,近六尺高,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穿着一件蓝色的棉袍子,外披一件细纱褂子。 二姐景竹也是二十岁上下,容貌秀丽。身高不输其夫,穿着一件青色点花的裙衫,头上简简单单地戴着一株玉簪,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三郎好生厉害。”在外书房,苏求问笑着对自己的小舅子景恒说道。 “三郎不仅得了国子监魁首,还中了京师秋闱的解元。一手诗词传遍了大江南北,我在地方的时候,也常常听闻有人在诵读你的诗词。连明儿也读的朗朗上口” “现在九江府,随处可见青衫书生,提着酒,在雨中高呼‘一蓑烟雨任平生‘,大家都说,明年的琼林宴,少不了你景三郎的名字。” “姐夫谬赞了,这诗词名声,只是受着追捧,都是些许小道。科举还是要看策论经义。” “三郎谦虚了,你国子监考试和秋闱的文章,家父看了都赞叹不已,说他像你这么大年纪时,绝对做不出来,还说早知道国子监拔贡不行,你去他那边多好。” “伯父过誉了,惭愧惭愧。” “三郎跟我还虚情假意,想笑就笑吧。哈哈” “还是姐夫的目光犀利。哈哈” 两人便在书房笑了起来。 在内院,景二娘子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个丫鬟,水灵灵的如同四根水嫩脆生的青笋一般,目光在上下打量着。 “你是彩霞?” “回少奶奶,奴婢是彩霞。” “不用叫我少奶奶,显得我老里老气的,叫我二娘子就好。我在家中做姑娘,还是嫁到苏府,大家伙都是叫我二娘子。” “是,少二娘子。”彩霞四人连忙改口道。 “你是晴雯?”景竹一个个问下去。全部问完之后赞叹道。 “果然是公府调教出来的,不仅模样长得周正,更是懂规矩,识礼数的。你们能伺候三郎,倒也是不委屈你们。我家三郎,虽然在北疆被人称为煞虎,但是从来不对老弱妇孺出手,更加见不到有欺凌弱小的举动。” “那年三郎不过十一岁,我带着他出府玩耍。见到有一地痞在对一妇人和小童施暴。问了旁人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地痞要去耍乐,妻女不让,便当街施暴。三郎气不过,把那厮打了一顿,还把钱给了那对妇女小童。” 彩霞等人听完三爷儿时的事,也对景竹亲近了几分。 “三爷对我等都是体恤宽容。”彩霞道。 “对呀,三爷重话也没说过,也不拘着我们。”晴雯答道。 “那便是了,三郎自幼独立,见人总是一副和气,但千万别想着对他打什么歪主意,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跟他久了就知道了。” “多谢二娘子提醒,奴婢们不敢有二心,定忠心服侍三爷。” 返京的第三日,苏求问去吏部报到,递了官印,等着后面的安排。景竹则去了贾府给贾母请安。 “二姐儿,之前见你,你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结果你都嫁做人妇了。你这样子,不跟我说,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呵呵,我的模样变化大,可老太太没变。您还跟我儿时看得一样,还是那副慈悲菩萨的样子。” 景竹奉承这贾母,把贾母乐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都合不拢了。 琏二嫂在一边一听,眼前一亮,哦,难道遇到知音了? 跟贾母说完后,跟邢夫人,王夫人以及琏二嫂都说了几句,便转向薛姨妈。 “世婶子,宝钗妹妹可在?” “二姐儿,宝钗是小辈,她跟其她的姐姐妹妹在后院设宴等你过去呢。” “那好呀,那烦请婶子带我过去吧。” 贾母也知道,景竹想跟薛姨妈和薛宝钗见面一叙,便挥挥手道:“姨太太,你带二姐儿去后面,跟那些丫头见见,到点了,再来用饭。” 薛姨妈应了贾母,便带着景竹去后院寻薛宝钗她们。 后院内,薛宝钗、林黛玉和史湘云三人已经摆好茶点,等着景竹到来。 景竹跟着薛姨妈到来,在薛姨妈的介绍下,依次认识之后。拉住薛宝钗的手,笑盈盈地坐下。 “我说我家老三,平日波澜不惊的性子的人,这么火急火燎地给我们写信,催促我们赶紧上京,原来是求到了仙子。今日一看,才知道窈窕神女颜黛眉开娇横远岫是什么意思了。” “谢过姐姐夸奖。” 一边的林黛玉和史湘云也对这位英姿飒爽的景二娘子充满好感,尤其是史湘云。 “哎呀。”景竹拍了拍薛宝钗的手,“我家三郎这小子,还真是第一次这样,儿时多大的事,他都不惊慌。” 林黛玉随即说道,“竹姐姐,你跟我们说说,恒哥儿小时候的事吧。” “好呀。三郎呢,从小爱读书,开蒙后,十二岁瞒着家里去考了秀才,居然中了小三元。你们不知道,那报喜的官差到家里面,他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淡泊样子。实际上到了晚上,那耍枪耍的,乐得尾巴都找不到了。” 景竹说的有趣,把几人都逗笑了。 薛宝钗听了,也笑了,细声道,“竹姐姐,可否讲些恒哥儿战场的事。” 薛宝钗知道景恒未来肯定要上阵,所以想提前了解一下。所以求她说说景恒上阵的事。 对于从小在边镇军府长大的景竹来说,景恒的战场杀敌才是一个男子最光彩的功绩,听得薛宝钗居然对这个感兴趣,所以更加兴致勃勃,心下也对薛宝钗更加喜爱几分。 “三郎接到院试的捷报不久,就听军报说有胡人来犯。我家三郎便披甲执锐,背弓携箭,骑着那匹大黑马跟着守将去了前线。这小子胆大妄为,军帐中自愿为先锋,带着一百左右的狼骑直冲敌阵,来回穿刺冲杀,将那来犯的千余骑击溃。” 尽管景竹说得含蓄,但薛姨妈还是被唬的有些苍白,景竹连忙把后面“枭首数十余,耀武扬威北疆府”收住。 看了一下,这三位妹妹倒是还好,没怎么变色。 几人又拉了一会家常,待婆子来说开宴后,这才一起去用饭。 景竹用饭后,这才返回苏府。 景府这边其乐融融,大乾丞相李闻最近的日子并不是很开心。 李闻当了三朝丞相,是大乾两位大柱国之一,位极人臣。不过最近他的烦心事有点多。 他知道圣上要清理自己的文官集团,他也知道陈叔美的事。 在他看来,都不是大事。圣上要清理就去吧,正巧自己也觉得这些人争来争去累得慌。倒是柳知天天来府上为他那冒牌女婿求情,更让他觉得愚蠢。 女儿都能放弃,女婿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样想着,看得自家侄子,在北疆幽州府的李思勇来信。又是一阵牙疼, 信上说,那个禁军大将军的儿子,司徒惊云已经深入北武三次,绘制了北武的地图。他想求叔父帮帮自己。 李闻接到信的第一反应是,大骂这个侄子是不是蠢货。然后派人去把这个侄子宰了,免得耽误事情。他知不知道这个司徒惊云为什么去北疆,为什么会分到他这个蠢猪的麾下。 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李勇。那个只懂耕地和扛沙包的大哥,那个只会挖锅底剩饭的大哥。 一辈子都没有求过他的大哥,在去世前求他好好照顾这个侄子。他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大哥去世后,他把侄子的名字改成李思勇。请了武师,送到中央武库,四疆五库大比后,送到了北疆的幽州府边城。 李闻觉得他像一只老母鸡,想把身边的所有人都庇护在羽毛之下。 可那只最大的雄鹰,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犹豫了许久,他提笔写下一个字:“可。” 回完信后,李闻拿出一张白纸,把京师所有的关系都列了出来,貌似自己很多条路都被堵死,只有辞官了事。他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几呀”一声,书房的门开了。李闻想也不用想,知道是自己的老妻。 “夫人还不休息?”李闻连忙站起来,扶着夫人坐下。 “老爷在忙什么。”李夫人看了李闻勾勒的图画。 “老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妾身想说一句,老爷如果想另辟蹊径,还有个方法。” “夫人有何高见。” “老爷别忘了江南还有个不服气的世子。” “他?” 李闻忽然想起来,嘴角勾起。“还是夫人目光长远。” 那年,裴仁武带着九千刀兵,不仅迎来了圣上,还吓退了某个世子,而如今,那位世子可是长大了。 第六十三章 四疆军府入京师Ⅰ 景恒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刘博云一起温习功课,准备明年的春闱。苏泉老爷子知道后,苏求问现在述职结束,安排还没下来,便叫苏求问去景府带着他们两个读书。 “这些文卷是国子监祭酒,李守正老大人给你的?”刘博云看着这厚厚的一叠二十多年来整理的诸位学士大儒的策论文章,会试题目和前三甲的试卷,激动不已。这可是一份珍贵的宝物。 “是的。” “慎之,我听说国子监结业考试,李老大人跟你有些事?” “怎么会呢?李老大人堂堂的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大员,跟我个没出仕的小子有什么过节。” “伯仁兄,大乾的学官中,以点学政最为清贵,而江南直隶的秋闱,更是重中之重。都是礼部侍郎才能担任,李老大人这次能点为江南直隶的主考,跟那位秦大人,可是天壤之别。” “而且李老大人下江南,我特别嘱咐了南疆平洲大营的水师帮忙照看,一路也是平平安安。” 刘博云一点就透,也就不再追问。 两人拿着这些文章翻来覆去地研究。 科举考试,除了自身能力,这考试的运气同样重要。除非你的文章写得让人拍案叫绝,流传千古。如果做不到,还是老老实实的去研究主考官的喜好。那位便宜师叔,告诉了景恒春闱的主考点了刘三省老大人。 这位刘老大人做人做官一丝不苟,是个稳健派作风的人。最喜欢四平八稳,一力降十会的解决办法。担任了不少次的春闱主考,景恒两人便全力研究这位刘老大人当主考时,前三甲的文章。 从这些文章中,可以分析出这位刘老大人的得分点,如果能绕到主考官心里的痒处,就算你的文章差了点,把你从个中中的评价,提个中上也是轻而易举。 中中和中上可就相距甚远了,虽然取中和落第天壤之别,二甲和三甲那也是云泥之差别。三甲意味着在殿试中,基本就是同进士,俗话说同进士如夫人,可见其中区别。 借着温习功课,两人也讨论了一下最近的事情。 “慎之,那陈叔美案如何了。” “那钱玉茂,剥夺官职,柳相爷也上书辞去职务。” “李氏那对母子呢?” “他们吗?我问了李氏的意思,李氏当时嫁给陈叔美就不是那么光彩,现在丈夫死了,家中的土地房屋也变卖了,也无去处。” “北疆地广人稀,寡妇改嫁比这边简单。我问了李氏的意思,她也同意。我便让她先跟着秦氏,待母亲返北疆的时候再跟着一起回辽阳去。” “慎之考虑的周到,不过看起来这位相爷是谋划一个大事了。” “今上虽然这些年没有再上过战场。可别忘了刚刚登基的时候,退北武,平西域,定南疆的壮举。这大乾永远都是圣上的,我爹懂,其他四位大将军也懂,就看这位右仆射懂不懂了。” “如果今上认为北方不稳,那潜意识就会支持北方,这对张相爷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情况。也有可能,今上对朝堂上南方官员势大的情况,也有了意见。” “再看春闱,从历史上看,大乾玄宗皇帝迁都之前,从上至下,都是北人占多数,十中有七八。但是玄宗那年,北武攻势猛烈,西域也不太平。在战事和南方官员的怂恿下,玄宗迁都到如今的京师。” “此后,大乾北方多名将,南边多文采的局面逐渐形成。朝堂上的文官多以南方文人,武将都是北方武人。” 不过大乾的文武对立仅限于守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当兵的敢吟诗写文章,弄死你,滚回你的地方去。所以文官最多在嘴巴上弹劾两句,心里鄙视两句粗鄙武夫。 但涉及到战争,谁也不能委屈了大乾的士兵。大乾的荣耀是战兵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大乾人的骄傲是战兵带来的,谁侮辱战兵,连沈思崖这样的老狐狸都得上前喷他两句斯文话。 “太祖皇帝为了避免南北对立,一般是南北官员各自主持一次春闱考试和秋闱,即南人组织了秋闱,北人便主持春闱。轮错交替。能确保朝堂上的南北官数量保持一个平衡。” “随着迁都,这些定下的制度都被改变了。现在基本都是南方文官来主持。所以录取的官员也多是南方的学子。” 这里倒不是北方的学子文采就比不上南方,而是题目和出题方向。 比如,如果春闱的题目写边塞生活,没去过边疆的南方学子根本写不出边疆的风情。相反,只需来一道写明前春茶,北方学子直接抓瞎。 “那这么看,这位相爷可是要借着春闱,施展一番拳脚了?” “目前是这样,今上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想比肩太祖皇帝,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击溃北武。所以今上要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通通解决。” 两人正说着。张伯在书房外叫了两人。 “三郎,二娘子让我问问,明天是将军和将军夫人来京的日子,你跟姑爷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景恒答道,“张伯,院子收拾了吗?” “三郎,早就准备好了,东西也搬过去了。彩霞麝月那四个丫头都在那边收拾着。” 北疆大将军景行止带着夫人李华衣按例回京述职,明儿就要到京师了。景恒把正院让出来,给父母亲住,他跟四个丫鬟搬到右侧院子,左侧留给景竹,她们母女叙旧,晚了可以留宿。 雄阔海他们住在前院,刘博云住的角院都不变。 “那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景恒、刘博云、苏求问、文哲先生,在雄阔海、秦勇、常玉春、温明、李存啸、符生的陪同下,策马去 朝阳门外二十里地等候。 到了驿站,大都督府的长史冯来逸和兵部尚书许知闲也陆续赶到,代表军部和三省台迎接景行止一行。 景恒和苏求问连忙上前向两位大人请安。 “两位贤侄,到的这么早啊。”冯来逸长得一副和气生财的脸,膘肥体壮的身材,不像个军部的武将,像是个做生意的掌柜。让人难以置信他的陌刀下,砍了多少匈奴王庭的贤王战将。 “慎之贤侄,你十二岁就出阵杀敌,在中央武库也好好的露了一手。为何不走那四疆五库的大比,考这劳什子的科举作甚。跟一帮酸秀才混在一起,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听了冯来逸的话,许知闲不乐意了,虽然他也认为,景恒考什么科举,但是这个冯来逸居然说科举比不上四疆五库的大试,更加不乐意。 “冯大墩子,你这话说得,金榜题名醉琼林,登高见榜真功名。你那什么舞枪弄棒能比的了什么?” “大乾太祖爷定下的铁律,非军功者不可封爵,老子这爵位,你冯大马脸一辈子也弄不到。” “大墩子,你就是有爵位又如何,敢犯忌,老夫照样弹劾你。” “哟呵,老子怕你不成,大不了老子官不做了,天天取你府前蹲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乡野匹夫,不跟你口舌之争。” 许知闲嫌弃地闭上嘴,那冯来逸跟打了胜仗一般,洋洋得意。 临江中午,官道上出现一行人,打前面的两个人骑着北疆大马,穿着黑色铁甲,戴着兜月铁头盔,手里拿着两面烈红色的战旗。左面写着“大乾北疆大将军府景”,另一面写上“大乾”两个字。 烈红色的战棋在风中飞舞。 后面紧跟着三十骑,穿着对锁连环黑甲,外披藏青色的棉甲,戴着四棱镔铁盔,配黑色的面甲。蹬着马靴,腰间挎着刀,马的右边放着长枪,后背背着强弓箭袋,两只手臂上各架着两架连弩。 中间还有十六骑,身穿凤翅黑铁明光铠,头戴四棱镔铁盔,手持丈八长枪,护着中间一人,在后面是六辆马车,三十余骑殿后。 “来了,来了。”迎接的人连忙站好队,冯来逸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把许知闲那帮文官给挤到一边去了。 景恒一行则在他们的后面。 第六十四章 四疆军府入京师Ⅱ 前方的骑兵见到有人过来,立刻驻马。拉下面甲,抽出腰间的黑刃,静静地看着冯来逸一行人。这些士兵的战甲跟冯来逸带来的士兵相比,并不华丽,还有些陈旧,上面有洗不掉的污渍。 但他们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北疆狼骑,与北武的边军厮杀多年,就这样站着。北疆战兵的威赫让冯来逸身边的京营士兵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害怕对面一直冲刺,把他们砍了。 冯来逸不惧,他也是边疆战兵出身。大喊一声,“景大将军,我老冯特来接你,不给个面子么?” “哈哈。”前排的狼骑散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大汉打马而出,脸色黝黑,被北疆的寒风刮过的脸庞满是沟壑。 “冯老哥,别来无恙。”这汉子一见到冯来逸,翻身下马,跟冯来逸拥抱在一起。 冯来逸拍了拍景行止的肩膀,递给他一杯酒。 “我还以为你当了这北疆大将军久了,连老哥都忘了。” 景行止一口喝下。 “哪敢忘了冯老哥。” 见气氛缓和下来,许知闲这才上前,也敬了景行止一杯。 两边一番见礼之后,这才轮到景恒和苏求问等人上前请安。 “父亲/将军大人,一路辛苦。” 景行止看得幼子和女婿,脸上的笑意更甚,挤得脸上的皱纹从沟壑变成山谷。 “一点路途罢了,不算什么。伯仁和文哲先生也来了,还有你们几个家伙,这几个月跟着三郎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洒脱得不得了。” 景行止笑着对雄阔海他们说道,雄阔海都是北疆军中战将或者烈士的孩子,从小就跟着景恒一起长大,景行止对他们自然也跟对自己孩子差不多。 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景恒的脑袋。 “你母亲一路辛苦,去问安吧。” 景恒、苏求问和其他几人连忙走到后面的马车,景恒朝马车喊道“:“母亲大人辛苦了。” “三郎和姑爷都来了,还有你们几个,在家等着多好。跑这么老远,我不累,就是马车坐久了,你爹不让我骑马,无聊的紧。” 马车里面传来一个欢喜的女声。 “好了,夫人,你跟三郎他们回府。我跟冯老哥他们进京。” “恭送父亲/将军大人,恭送冯大人,许大人。” 景恒、苏求问等人在路边拱手道,目送景行止和狼骑离开。景行止是四疆大将军,冯来逸和许知闲陪着先住进大都督府,明天述职完后,才能回府。 等到景行止一行人走远,景恒等人拥着景夫人的马车也往朝阳门走去。一路上,景恒打马跟在马车的窗边,跟母亲低声说话。 “三郎出息了,短短这半年,居然考上了解元,定了姑娘。你这名声都传到辽阳府去了,我都不敢相信,你这皮猴子有这么大的文采啊。” “以前在辽阳府,有恩师和母亲的在,怎么敢班门弄斧呢。” “哼,休得说那些漂亮话哄我。你身上的花花肠子最多,你自己想跑,还教唆着你父亲和恩师联起手来蒙我,要不是你来信说你定了姑娘。为娘这才两手空空的过来。” “母亲大人,您怎么说孩儿我。”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养了你几十年,你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打小你们三个,你鬼点子最多。六岁耍得你大哥团团转,十岁大哥儿和二姐儿加起来不是你对手。” “别人家的孩子都不愿跟你玩,也就司徒家那个漂亮娃娃喜欢跟着你一起玩。我听你爹说,那娃娃去了幽州府了,可惜他到北疆的时候,我们已经出发了,要不然还能见见面。” 薛府那个宝姑娘,我看了你寄来的画,还有商团的管事禀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就是年纪小了点,才近十四岁,这就下聘定亲是不是早了点。” “我的亲娘,遇到好事不得先下手为强。都是跟您学的。这宝姑娘有个表哥,叫贾宝玉,三天两头可以见面,两边母亲还是亲姐妹,我要不早点下手,还有我的事?” “哎呀,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景三郎,居然遇敌先怯。” 景夫人在马车内笑的欢腾。 “哎!母亲。这个贾宝玉若是论武艺,我让他一双手,论科举仕途,贾宝玉连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论诗词,他有可能可以及我三斗。” “可他贾宝玉长得是真俊,比那司徒美人还俊,又特别会讨姑娘欢心。” “可是那位生下来就衔玉的宝玉哥儿?” “可不是,这厮第一次见我还看我有些不顺眼,后面看我诗词写得好,也不是轻薄之人,这才愿意与我交好。不过这宝哥儿,蜜罐里养着,姐姐妹妹围着,没啥可聊的,” 景夫人听得第一句就火了。 “哼,他什么玩意。还看我儿不顺眼,衔玉而生,怎么不说他生下来紫气冲天。还百年的公候世家,这贾家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不知道避讳点。” 景恒知道母亲的意思,笑着道:“母亲放心,这位宝哥儿自小不喜欢策义经学,只喜欢诗词,爱与姐姐妹妹玩闹。就这样在后院中享乐一辈子,也是一件好事。” “幸亏他无心仕途,就这个性子,能被大乾这些文官吃得干净。” “母亲您明天要去贾府,收收劲。” “知道了,你再教我,我让你回忆起为娘的手段。” 赶在黄昏进了城,回到大将军府。张伯带着所有下人在大门口恭迎主母回府。等景夫人进了二院子,景竹已经在那等着了,景竹出嫁之后,母女两个差不多三年没见,自然是抱头痛哭。 情绪稳定后,景竹恢复了英姿飒爽,拉着母亲的手,吐槽弟弟。 “母亲,这三郎到京师可长本事啦。招惹了人宝姑娘不说,还藏人在水月庵,不仅如此,身边这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这一身桃花,还都还不了,还有心读书嘛?” “嗯?”景夫人闻言,看了景恒,目光严厉,手准备抬起来了。 “母亲!”景恒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半步。 “莫听大姐胡说。”便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依次跟母亲禀报。 听了景恒的话,景夫人这才放下了手,一只手钳住景恒的胳膊,把他拉过来,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 “三郎莫怕,母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呵呵。 景夫人拉着景竹的手,来到内院。彩霞、麝月、晴雯和玉钏儿站在院子里,惶惶不安地迎接景夫人。 “奴婢见过太太。” 景夫人看着这四个水灵的小姑娘也甚是喜爱,连忙叫管事拿墩子来,让四人坐在她身边。 “果然是四个可人儿。我看三郎的气色很好,一定有你们的悉心照顾。儿行千里母担忧,有你在,我也能宽心不少。” “回太太,这是奴婢的本分。” 彩霞和麝月连忙起身答道。 “坐下,北疆府不兴这样。本分是本分,该赏还是要赏赐。我这边带了狐皮褂子,你们一人一件,御御风寒。” “谢太太。”四人连声道。 待四人离开。景夫人把景恒叫进书房。 “三郎,你还算不错,没有乱了景家的家训。我景家的家训就是,哥儿从下没有丫鬟的贴身伺候,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是怕乱来伤了根本,二是一个家几个主子,爷们也累,姐儿也心寒。” “这几个丫鬟,是老太太心疼你,才破例配给你。虽说你在这京师花花世界,但也定了姑娘,要坚守本心,切不可辜负人家姑娘。” “孩儿记住了,请母亲放心。” 看着景恒几乎跟父亲一样的身高,还有几分相似的模样,景夫人忍不住伸出手来,摸着景恒的脸感叹道:“我家的皮娃娃三郎,也是长大了呀。” 景行止这边住进了大都督府,见了不少以前一起作战的兄弟。难得夫人不在身边,自然是与兄弟豪饮。 在景行止到了不久后,西疆大将军闻天晓,南疆席允声,东疆裴仁武,也率部下赶到京师述职。 大乾四疆大将军至此,全部赶到了京师。都入住在大都督府。 圣上也下了旨意,明日召四位大将军和禁军大将军,入御书房奏对。 第六十五章 四疆军府入京师Ⅲ 次日,四位边疆的大将军从大都督府出发,策马去往皇城。 京师的民众早就知道,今日是四疆大将军君前奏对的日子,都纷纷出门,都想瞻仰一下大乾四位跟着圣上南征北战的边疆大将军。 在京师求学或出使的异国人士也涌入街头。 四位大将军策马缓缓地在京师的街道上,庄严肃穆。步子虽慢,气势渊亭。 东疆大将军裴仁武年纪最大,差不多近六十岁上下,胡子发白。当年先帝突然驾崩,没有留下子嗣。 今上当时还在潜邸,丞相李闻手握圣旨秘密招来了今上的兄弟信王的儿子刘晓然来京。 裴仁武亲率八千刀兵,将刘晓然一行人挡在京师官道上,一步不退。今上这才顺利继位。跟今上是过命的交情,是大乾仅有的两位大柱国之一。 西疆大将军闻天晓,亲手训练的西疆重甲军,镇守西域二十余年,西域诸国无一前来冒犯。有人说闻将军不会武艺,因为从来没见过他上阵,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能练出这重甲军团的闻大将军,能不会武艺? 南疆大将军席允声,威服南疆。不少南疆部落见旗而跪,南疆的灵猿兵,大部分是从大乾南疆的土著部落中挑选出来,这些人从小就生活在密林之中,以打猎为生,大乾南疆的僮族分散在高山密林之中,无论男女,天生就有飞檐走壁的能力。 席允生发现了这些僮族人的强大能力,从僮族中招募了打量勇士加以训练。当然灵猿不仅是僮族人,南疆武库的兵都是按照这样训练的。 北疆大将军景行止,横阻北武人,让北武人不敢入大乾疆域一步。手下的狼骑让北武人又惧又敬,模仿着建立了百兽骑军,北疆是大乾四疆中,战事最激烈的疆域,北疆的战兵都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 四疆边军就是大乾的刀与剑,大乾皇帝的令旗指向哪里,大乾烈红色的战旗就能竖立在哪里。 四位大将军到了皇城,皇帝亲赐皇城骑马。在内城,一起下马,由裴仁武的带领下,走向御书房。 大乾的皇帝刘承唐,五十岁上下,仍然龙行虎步,不过已经不上战场差不多二十余年,在京师养的稍微有些臃肿。 “臣东疆/西疆/南疆/北疆大将军,参见圣上!” “平身吧,翁海,赐座。” 四疆大将军加上刘承唐以及司徒辕破,二十多年前将大乾的乱局平定的人,都聚在御书房。 听了四疆大将军的汇报后,连连点头,重点还是北疆的情况。 景行止道:“陛下,为了打破与北武在边疆僵持多年的局面,幽州府派出了斥候深入,大概绘制了北武境内三百余里,差不多到了当年陛下率军所达之处。” 不要小看这三百余里,北武人红发碧眼,天生就比乾军强壮,当时陛下带兵突入北武的那一战,根本来不及绘制任何地图信息,因为北武的反击太过于猛烈,当时只顾着与敌人厮杀,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景行止转头对司徒辕破拱手道:“惊云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了。” 司徒辕破笑呵呵地道:“那小子,早点踢出京师就好了,还踢晚了。” 刘承唐听完后,笑道:“惊云那小子跟我说,若他回来,大乾的公主请任他挑选。” 司徒辕破听了这话,恨不得立马冲到北疆,给他一枪。 众人笑过后,景行止想说些什么,却有些难开口。刘承唐见了,道:“守信,说吧,我们几个人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景行止跟刘承唐行了一礼。 “圣上,司徒家那个娃娃,带着斥候队,已经五次深入北武的境内,绘制了内部纵深三百余里的地图,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他还很年轻,才十六岁,是我们大乾的未来,可是圣上,为何要把他分在李思勇的麾下。” 刘承唐听完后,看了一眼司徒辕破。道。 “当惊云第一次潜入北武,朕便有了一个想法,北武和大乾这样对峙已经有数百年,北武打不进来是因为大乾兵强马壮,而大乾打不过去是因为那边天寒地冻地势险要。大规模的作战在不了解地形的时候,并不合适。” “当惊云第一次完成任务的时候,朕便想过让惊云负责训练精锐的部队,潜入北武境内破坏。” “然后为何分在李思勇麾下,李思勇是李闻最疼爱的侄子,跟亲儿子一般。朕毕生的心愿就是击溃北武,所以在这之前,朕要把大乾内部不稳定的因素全部去除,包括这个朝堂。” 听完刘承唐的话,司徒辕破道:“守信,圣上跟我交流过,惊云的安排,是我坚持让他去的。我们都是大乾的军人,为国捐躯和效力是我们第一天入军营在那大乾战旗底下就发过誓的,没什么可犹豫的。” 景府 景行止、景夫人、景二娘子、苏求问、景恒,一家人坐着,吃了一顿团圆饭。 “父亲,有司徒那家伙的消息吗?” “司徒家的小子可不一般,受命去幽州府边界处当了斥候,六进北武疆土,绘制地图。” 景夫人赞道,“这司徒娃娃,确实有本事。” “夫人今日去了贾府给老太太请安了吗?” “去了,除了给老太太请安,还去薛家见了薛夫人和宝姑娘。这宝姑娘太合我心意,就是年纪小了一点,马上十四岁。要成亲还得等个两三年。” “母亲,十六年你都等了,还在乎这两三年吗?” “哈哈,三郎说的是。” 景夫人笑道。 “不急不急,两三年还是等得起的。老爷,我跟贾府老太太和薛夫人说好了。过两日,我们去贾府给老太太请安,贾府的政老爷和王夫人做媒人,正式说合三郎和宝姑娘的婚事。” 薛家和景家都是高门贵府,婚嫁大事,总不能景府直接上门提亲。须得有媒人作保,中间牵线搭桥,两家才能按照流程定亲,下聘,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好。今天圣上也聊了三郎的婚事,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既然夫人满意,三郎中意就好。我到时候叫上辕破去当媒人就行。早日定下来,把事情办妥了,回去也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吃完饭后,景行止把景恒叫到书房。 “三郎,你可知道惊云的处境?” “处境?什么处境,那家伙不是去了北疆吗?” 景恒一脸诧异。 “陛下的心意一直是征北武,你知道吧。” “我知道。” “陛下派了惊云去幽州府那边,加入斥候军,深入北武绘制地图,立下这泼天的功劳,但是你知道他在谁的麾下?” “李思勇。” “为何是李思勇?父亲,这个李思勇是丞相李闻的侄子,估计他报功的折子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吧。” 见到父亲不说话,景恒忙问。 “父亲,惊云他平日疯疯癫癫,看似什么不放在心上。但他的性子是最骄傲的,你为何把他分在李思勇的麾下。” “是陛下和司徒将军的决定。” “为何?” “因为他是李思勇。” 景恒的脑子突然蒙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似乎都串联起来。 陛下要征北武,这朝堂不能乱,朝堂必须保持平衡,不能一边独大,所以要找个时机把丞相拿下来。丞相可不好动,李闻的身份有些特殊。 不过这些关司徒惊云那个傻子什么事?李思勇必定会对他不利,以那傻子的傻气,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情来。 景恒沉默许久,对着父亲道。 “我得去一趟幽州府。” 景行止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幼子,道。 “好。” 景恒坐在书房,把玩着薛宝钗送的平安符,手指轻轻地摩擦着平安符。想了一下,下了个决定。出了房门。 贾府蘅芜苑内 今天北疆大将军府的夫人来访,带来的礼品厚重的让人瞠目结舌,中午景夫人刚刚走。宫里面的赏赐也下来了,御赐薛宝钗一些首饰和珠宝,虽然不多,但是代表了圣上的态度。 薛宝钗在贾府的地位,也随之改变。 由于景府后日要来府上定亲,所以薛宝钗和薛姨妈都住在贾府。蘅芜苑内,薛宝钗平复了白天的心情,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睡着。 忽地,窗口动了一下,又没了动静。值夜的莺儿也没发现,裹紧被子,睡得香甜。 景恒小心地关闭了窗,免得寒风入侵。 看着在床上睡着的薛宝钗的容颜,目光一步也舍不得离开。许久,景恒终于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薛宝钗的脸颊,指尖柔顺的触感,让他留恋不已。 狠了狠心,知道不能再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放在薛宝钗的桌子上,便离开了。 清晨,朝阳门外,九个骑兵鱼贯而出,为首的人带着一把长枪。朝北方而去。 薛宝钗醒来,昨夜她依稀感到有人在身边,但又不敢确定。莺儿拿来热水伺候她洗漱,发现桌子上的一封信。好奇地道。 “大姑娘,这里有封信耶。” “拿来我看看。” 薛宝钗接过信,打开一看,脸瞬间红了,把信放在身后,红着脸让莺儿出去。 待莺儿出去,这才打开书信。 景恒大概说了一下司徒惊云那个没脑子的蠢材,从小就被各种姑娘骗来骗去。 那北武的姑娘脸白腰细,身材贼好。那个色胚肯定要被人坑了。所以自己要去北武看着他,万一他被姑娘骗跑了。自己到时候中状元了,连当众羞辱他的机会都没有。 他要去北疆告诉他,北武的姑娘哪里有大乾的好。学学自己找媳妇的眼光,别一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 叫薛宝钗这段时间一定要想他,不要多,一天想八遍就差不多了。她肯定不会亏,因为他一天想十遍。 薛宝钗越看抓着信封的手越紧,泪水落在信纸上。 看完后,眼睛红红地站起来,低声喃喃道:“三郎,一定要平安归来。” 皇宫内 刘承唐接到密奏,一开始怒道:“胡闹!这小子。” 随后又露出笑意。 “少年意气,一诺千金重。景恒,司徒惊云,朕需要你们真正的成长起来,才能撑得起未来的浪潮,这次只能放任你们生死,不要怪朕,朕望你们能平安归来!” 第六十六章 傲骨嶙峋不肯屈 北疆幽州府 北疆,一群身上覆盖着残雪和血的混合物的汉子踏着碎冰归来,走的渴了,就从腰间摘下烈酒往嘴里猛灌一口,烈酒一入腹部,喉咙最先感受到灼烧感,随后,一股热流从腹腔内升起。 这群汉子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多个,牵着马走进军营的时候却引来一阵阵欢呼声,这二十人的归来,有壮阔山河之气。 “斥候队回来了!” “司徒校尉回来了!” 士兵们纷纷围上来,接过斥候队手里的缰绳,围着他们欢呼。 这次出营差不多去了有三十天才回来,出去的时候三十多人,回来的时候少了一些人。 司徒惊云把自己的战马交给一个士兵。那士兵眼里对司徒惊云充满着狂热的崇拜,这位京师来的富贵公子才来了北疆没多久,就已经成了很多士兵心中的偶像。 曾经大家认为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位已经在做了。虽然士兵们并不知道司徒校尉一次又一次进入北武国干什么,但只要他能一次又一次地进去就让他们心悦诚服。 回到已经的营房里,司徒惊云换了衣服后发现桌子堆积成山的公文。拿起最上面那份,看了看。是父亲的笔迹,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司徒惊云笑了笑。 “蠢材!” “校尉,将军大人召见。” 亲兵在外面喊了一声。 “好。” 司徒惊云抓了大氅披上,拉低了帽檐出了房门,走进风雪之中。 幽州府的离城到临兰这一条长约三百里的边境线是北疆狼骑正四品将军陆雷霆的防区,陆雷霆是北疆大将军景行止手下大将之一,从十六岁就跟着景行止出生入死到现在。 门被打开,寒风顺着门缝灌进来,火盆里的被吹得嘶嘶作响。 司徒惊云进门后,把门关好,行了军礼:“卑职司徒惊云参见将军。” “坐下吧。” 陆雷霆指了自己不远处的凳子,就在火盆旁边。 司徒惊云坐在火盆旁边随手加了些炭火:“这次出去,差不多到极限了。距离当年陛下到过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牛皮纸放在桌子上:“所到之处的地形都记录下来了,回来的时候被北武人的骑兵发现,追了三百余里,折损了十几个人。” 陆雷霆抬起头看这个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年轻人,这个俊美的不像话的家伙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前无古人的壮举。他来北疆不久,已经带着斥候队六入北武,纵深了三百余里的地形,兵力,据点位置都快摸清楚了。 看似简单,北武国在这条防线内部署了数十万的精锐,天生体型和力量优势,让对方的斥候队在自家的土地上比大乾的斥候队更加具有战斗力。 而司徒惊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完全没有波动,似乎他做的事情并不让人觉得有任何骄傲的地方。 “大将军进京述职之前,我把你的军功报上去了。不出意外,朝廷那边的赏赐很快就会下来。” 陆雷霆看着司徒惊云,“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司徒惊云用火剪子拨弄着炭火。 “两件事,一是我需要更厉害的人,这些人,跟不上我,我要去更远地方,所以需要更强的人。” 他顿了顿,寒意从那对桃花眼中露出。 “二是,我听说,有人敢占我的军功?” 司徒惊云抬眼看了一下陆雷霆。 陆雷霆沉默。 “将军没有法子,那我就按照自己法子解决。将军也知道,我有路子。” 沉默了许久的陆雷霆听了司徒惊云的话,道。 “你也知道,他是丞相李闻的侄子,朝堂第一人,大柱国之一。比你父亲的地位都要高些。是唯二的大柱国,咱们大将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司徒惊云把手里的牛皮纸放下,像是自言自语道:“将军,您应该了解我的,我最恨别人动我的东西,除非我死了。” 寒风忽地吹了进来。 陆雷霆站起来,把门关的严实了一点。 “惊云,你的性子不要这么固执,当你第一次潜入北武成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立下大功,这李思勇在北疆待不了多久。你是三郎的好友,大将军不可能让你受委屈。” 司徒惊云淡淡地道:“只有容忍和忍让,才会有委屈。而我不会,我骨头硬,只能断,不能弯。” 说完便起身,“将军若没事,我就去睡觉了。” 陆雷霆长叹一声,“去吧。你要的人我从全军之中给你选拔,半个月,你休息半个月,半个月后人给你带到面前。” “七天吧。” 司徒惊云披上大氅,再一次拉低帽檐。 “我等不了这么久。” “急什么?” 陆雷霆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等不及了。” 司徒惊云嘴角微微一笑。 司徒惊云出去之后,陆雷霆想着大将军进京前给他的四个字。 不理不顾。 头疼起来,虽然自己是这片防区的主将,可李思勇根本不服他。因为知道李思勇的关系硬,所以这部数万北疆军有不少的士兵,陆雷霆没有绝对指挥权。 为了司徒惊云,他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在不动李思勇,不动李闻 陆雷霆吓了一跳,自己居然把司徒惊云放在跟丞相同等的位置。 军中需要司徒惊云这样的年轻人。 北疆多年与北武国的边军作战让大乾北疆的边军身心疲惫,是司徒惊云的到来,点燃这些士兵冰冷的内心,除了他,谁还能作出深入敌国,勘察军情的壮举。他就想一团烈火,点燃了北疆士兵已经逐渐冰冷的内心 陆雷霆站起来,在屋内不停地踱步,外面忽地有人敲门。陆雷霆说了声进来。 门开之后,他的脸色微变,进来的居然是李思勇。 李思勇是一个永远带着微笑的人,三十岁的年纪,正是身体与意志力的巅峰,但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厌恶的骄傲,他的骄傲跟司徒惊云不一样,所以他连笑容都让人很讨厌。 从相貌上来说,李思勇虽然没有司徒惊云那妖孽一样的外表,但也是属于英俊的范畴。说两句巧话,也能骗得大姑娘小媳妇的欢心。 而他不是草包,这个人手也硬。大乾每三年,跟春闱一样,军方有四疆五库的大比,各疆的武库的战兵,各府道的士兵,都会选择最优秀的人才参加。 当年大比,李思勇排名第二,最后赢得第一的是武伯卿,后者也在北疆边军,也是正四品的将军。 大比的第二名,很能说明李思勇的实力。 李思勇笑眯眯地坐在陆雷霆的对面,把手里的盒子放下。 “前几日,我叔父派人给我带了些京师的特产,我想着这些东西还挺新鲜的,便拿来给将军看看。” 说罢,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颗明亮如白昼的夜明珠,非常完整,状态也好。每一个都算得上是千金之物。 陆雷霆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暗了下来。他是喜欢这些东西,也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但这东西太重了,重的他说不定要脱了这身战甲才能拿起来。 “这些夜明珠是极其难得,贵重的东西,李将军还是先收起来吧。” “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陆将军喜欢就留下吧。以后若是京师还寄了什么新鲜的事务,我先拿到你这。不过得跟将军说好,您刚刚也说太贵重了。我也就是借给将军把玩几天罢了。” 陆雷霆尴尬地笑了笑。 “也好,我就把玩几天。” 李思勇嘴角勾起一丝不被察觉的嘲讽,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陆将军喜欢就好,对了,还有个事,那个司徒校尉是不是回来了?这次又有所收获吧。” “这家伙,仗着自己的父亲司徒大将军跟我叔父是世交,有些桀骜不驯。每次都来跟陆将军汇报,我都想给他一个教训,不过想到两家的关系也就算了。” 李思勇的眼睛不时看向桌面上的牛皮纸,应该就是司徒惊云这次潜行的成果。 陆雷霆心里一怔,看了夜明珠又看了眼地图,脸上阴沉不定。 李思勇注意到陆雷霆的脸色,笑着问了一句。 “陆将军,我能看看吗?不管怎么说,这司徒惊云都是我的属下,这地图我看一眼,不算过分吧。” 陆雷霆犹豫了一会,咬咬牙。 “可以看,但是别带出去。” 李思勇抱拳道:“多谢陆将军。” 他从怀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我听闻将军家中长子定亲在即,这点心意就是我随的礼,希望将军不要客气。算是我给侄儿的一份心意,祝他早日抱得美人归。” 陆雷霆没有看那银票,而是起身走到窗口,一言不发,背着手看着窗外,脸藏在阴影之中。 李思勇脸上的嘲讽之意都挂不住了,勾起一抹冷笑,把银票放下,拿起牛皮纸,只看一眼,脸色就难看至极。 “这直娘贼的是什么?” 他啪的一声把那卷牛皮纸重重地摔在地上,脸色铁青。 陆雷霆一脸诧异地回头,“怎么了?” 李思勇怒道:“陆将军你敢说自己不知情?” 陆雷霆一脸无辜,“我知道什么啊?” 李思勇狠狠地瞪了陆雷霆一眼,一脚踢飞了羊皮纸。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说完大步离开了,“砰”的一声,房门被李思勇用力关上。 陆雷霆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牛皮纸,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是你自己要看的,又不是我强压着给你看的,怪我干嘛?” 他把牛皮纸打开,第一张上就两个字 “蠢驴” 第二张也是两个字 “白痴” 陆雷霆把牛皮纸小心翼翼地卷好,看了一眼自己的笔架,笔架上有一根笔,笔墨还没干透,吧唧一声,一颗饱满的墨汁滴落在地上。 陆雷霆坐好之后,笑道:“司徒惊云,你的字可真丑。” 字当然不是司徒惊云写的,可陆雷霆自然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写的。 第六十七章 投名状书递封云 李思勇带着自己的亲兵直接去了司徒惊云的营房,他一脚就把门踹开。司徒惊云躺在床上,眼睛都懒得睁开,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李思勇进门看了一圈,这破屋子还是这样,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司徒惊云营房内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硬木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脸盆和一个衣架,洗澡用的木桶和两口箱子分别放军服和便装。什么都没了。 在李思勇看来,司徒惊云这样子真的丢京师子弟的面子,他跟这些泥腿子装什么同甘共苦,平易近人。他的父亲是禁军大将军,整日跟这些士兵混在一起是什么事,总之,司徒惊云的行为真的让他恶心至极。 李思勇嫌弃那椅子太过破旧,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看着仍然躺在床上的司徒惊云道。 “你带回来的地图呢?” 司徒惊云穿好衣服,掸了掸衣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李思勇往里面走了两步,暴起一脚把衣架踹翻。 “司徒惊云,你不要以为你父亲是禁军大将军,我就不敢动你。我叔父是大乾的柱国之一,当朝文官第一人。你信不信,我可让你死,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你身为本将的属下,任务归来竟然不跟本将汇报,不交出地图。本将完全可以依照大乾的军规处罚你,谁也说不上什么。军规大于一切,就是圣上来了也一样。” 司徒惊云坐起来,看着李思勇道:“地图都在我的脑子里,要不你把我的脑袋摘了,看看里面有没有?” “你大胆!” 李思勇寒声道:“你要是以为本将在恐吓你,以为景大将军能保着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劝你,活着才有希望,我也会记上你的功劳,不然后果你自己知道。” 司徒惊云盯着李思勇的眼睛,冷冷道。 “我自来这幽州府以来,六次深入北武,绘制的地图完全足以改变目前的格局,甚至可以帮助大乾创造出大乾立国以来都达不到的奇迹。” “圣上一直就想比肩太祖皇帝,你知道这份东西对圣上意义是什么?看我要绘制完全了,吃相变得如猪犬一般了么?” “你不给?” 李思勇暴喝一声:“来人,给这个不守军规,辱骂上官的狂徒给我拿下!把他的衣服剥干净,扔到雪地里跪着。我看今日谁能保得住你!” 李思勇的亲兵听令后,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司徒惊云拿起黑刃,“上前一步者,死!” 亲兵都停住了脚步,人的名树的影,司徒惊云的大名这个防区谁人不知。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战马嘶吼的声音。瞬息,在一阵铁甲的响声中,一个穿重甲的年轻男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哪个是司徒惊云?” 司徒惊云看了一眼,道:“将军,我是。” 那人穿着将军的甲胄,品级与李思勇一样。 “武伯卿!” 李思勇的瞳孔瞬间放大。 武伯卿的驻地离这边足足三百里,他连夜过来干什么? 武伯卿身材修长却不文弱,都源于他倒三角的身材,面容刚毅果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相对于李思勇来说,并不英俊,但是更具男儿气概,他的到来升驱散了边城的严寒。 “你来做什么?” 李思勇怒视着武伯卿。 “司徒惊云,收拾好了,跟我走。” 武伯卿理都不理李思勇,当他是空气一般,冷冷地看着他。往他脚下扔了一团文书。 “奉大将军令,特调司徒惊云到我防区做事,用完了我再给你还回来。” “我再问一次,武伯卿,你来干什么。” “你的品级还达不到让我回答的地步。” 他自己的大氅扔给司徒惊云。 “披上就走,甲胄我到军中再给你一套,不可耽误。” 司徒惊云把大氅披上,里面只有一身单衣,他抓起黑刃,大步走出门外,走进风雪之中。 从驻地离开之后,策马疾行了十里地左右,武伯卿停了下来,吩咐属下找了些木柴生火,司徒惊云已经冻得浑身哆嗦,却还是一言不发。 虽然有大氅,可大氅再厚实也没用,里面仅有一件单衣的司徒惊云基本被冻僵了,但他也没让队伍停下。 武伯卿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木柴。 “不说两句?” 司徒惊云低头。“多谢将军。” “就这?” 武伯卿气乐了。 “怪不得老陆说你是个闷葫芦,还真是如此,你这样再跑两里地,寒气入骨,你手脚冻僵了就要切了,一辈子残废你不怕?” “残废不怕,我不会让自己变成废物。” 司徒惊云的身子逐渐回暖,看着自己手上的黑刃。 武伯卿看着司徒惊云:“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着急的带你走?” “将军没有调令吧。” “哈哈哈。” “李思勇的狗屁名节是不会在我面前弯腰捡起来查看的,可不代表他会相信,我突然连夜过来你们防区,他最后还是会捡起来看看的。” 司徒惊云看着武伯卿。 “将军为何这样做。”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死。” 武伯卿抬头看着夜空,他记得一个比他小了差不多十一二岁的少年,才六七岁。每次看见自己去大将军府汇报,他都要抓着自己跟他比试。被自己打败就会哇哇大哭,抱着他的腿道。 “你等着,我京师有个漂亮朋友,司徒大将军的儿子,我跟他一起打扁你。” 可他那个朋友一直都没出现,直到陆雷霆的防区从京师来了一个人。 “没有调令,李思勇会跟将军过不去吗?” “调令?” 武伯卿耸耸肩,“回头补一个就完了,军情紧急,我到时候回他一句拿错了不就好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司徒惊云低下头继续看着火光:“来不及,他发现调令是假的立刻就会去大将军那告你的状,私自跨营可是严重违反军纪的。”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四肢已经恢复过来后,转身往战马那边走去。 “你去哪儿?” “回去。” 司徒惊云的回答简单的让人恼火。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弄出来,你就自己回去了?” “是。” 司徒惊云上马,武伯卿喊道:“喂,有个事你没兴趣听听?” 他闻言停住了马。 “滚下来,大将军有交代给你的事情。” 司徒惊云这才下马,重新做回武伯卿的身边。 “你刚刚想走,是不是担心连累我?” 司徒惊云点点头。 “哈哈,不必担心。这北疆府的终究是大乾的北疆,李思勇也是臣。扯远了,大将军的信上给我交代了一些事。” 武伯卿顿了顿。 “你一定很疑惑,为何要把你分到李思勇的麾下。他的叔父李闻,在陛下当年还在潜邸的时候,李闻在裴仁武挡住信王世子后,叩开了皇太后的宫门。” “将圣旨盖上皇太后的凤印,助圣上顺利登基。” “圣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大乾并不稳定,圣上带着兵南征北战,李闻负责整个大军的后勤保障。可以说,圣上能打这么多的胜仗,李闻的功不可没。所以圣上给他封了大柱国。” “可李闻,他现在有些过了。他的南方文官集团带来的内耗会像大乾的腐肉一样,最终有一天会把腐蚀大乾的全身。圣上必须要割掉这些腐肉。” “而李思勇是李闻钉在北疆的一块钉子,这个钉子大将军都不能轻易拔去,因为李思勇的背后站着李闻。” “把你分到他的麾下,让你深入敌境,即可以为将来的北征打下基础,更是创造一个机会。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分到他的麾下了吗?” “圣上要李思勇死吗?” “是要一个利禄熏心,出卖战友的李思勇死。” “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 “他窃取你的军功就不卑鄙了?” 司徒惊云默然不语。 武伯卿扔一块木柴到火堆里面。 “最后一句,大乾的军中有无数个李思勇,圣上和四疆的大将军想把这些李思勇都剔除掉,你要是不想躺在你父亲的功劳簿上混日子,这次,就是你投给圣上的投名状,你接否。” 说完,武伯卿也不再说话,递给司徒惊云一个酒袋。 “喝吧,喝完告诉我。” 司徒惊云喝了一口,眼神逐渐迷离,他需要思考的太多。 他当日在京师,圣上和父亲跟他说,大乾需要一个人深入北武,去绘制地形图,这份地形图对整个大乾和北武形势的改变有着重要的意义。 也只有自己能去,并没有告诉他,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情。圣上要对付李闻,但是李闻是丞相。他倒了会不会出现让大乾不安的巨变。他的脑袋有些疼,他不喜欢思考,要是慎之那只狐狸在就好了。 那家伙应该在京师备考吧。听说大将军进京述职的时候要为他跟薛家的姑娘定亲。那姑娘看着也是个人精,人精配狐狸挺好。自己还想着赶紧做完事情,回去笑他春闱落榜呢。 不过君令不可违。 “你考虑的很久了。” 武伯卿已经把自己的酒喝完了。 就这个时候,武伯卿的亲兵回来了,下马之后捧着一套衣服一套甲胄再加一把黑刃回来,把东西放在司徒惊云旁边,随后离去。 武伯卿转身,抽出战刀,刀身在火光中莹莹生辉。 司徒惊云站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需要一个地方。” 武伯卿问道:“什么地方?” “封云台。” 司徒惊云冷冷的地说道:“让李思勇知道我在封云台,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 “封云台?” 武伯卿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好!” 武伯卿点头:“那就封云台。” 第六十八章 疾行前路不太平Ⅰ 景恒一行人出发的第二天,景行止带着夫人来到贾府。 贾府这边的媒人是贾政和老太太,而景府这边则是禁军大将军司徒辕破。两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来府,给足了贾府和薛家的面子。 这场定亲顺顺利利,景恒和薛宝钗正式定亲,待薛宝钗十六岁时,再完婚。 四疆的事情耽搁不得,在定亲结束后,景行止就先行返回辽阳府,景夫人留在京师,等着景恒春闱后,天气不冷了再回去。 这一切,景恒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得早点过去。 整整一天一夜,一行人已经接近极限,景恒下令停下来休息一会。此时距离开京师已经至少六百公里,这种高强度的行程对人是一种考验,更是对战马的考验。 正常来说,骑兵行军一天百里都是很快的,毕竟大队人马的行进和单人轻骑是不一样的。景恒等人是秘密地过去,所以不能在幽州府得到补给。 景恒在府里拿了之前出阵时穿的校尉军服,这样既能掩人耳目,也能方便些。 大乾的北方有马,从西疆的河西道往北的蒙阔道有数千公里的草原,前朝大赵的时候,草原就被征服了,大乾立国之后对草原颁布了几条政策以安抚人心。 从立国到现在几百年来,草原一直是大乾战兵的战马基地。所以北疆的战事一直不断,北武人眼馋蒙阔草原不是一天两天。 草原马也不相同,蒙阔草原的马相对矮小一点,但是耐力强,是大乾战兵和户所驿站的厢兵的标配。 高强度行军,蒙阔草原的马行差不多五个小时就能前行一百里,不过这五个小时就是这些马的极限,不让马休息,马就废了。但是这些马还不是最好的马。 最好的马是产自草原西部的铁西地区,铁西马一般只供给北疆狼骑,尤其是北疆的重骑,必须要用到铁西马中的优良品种。景恒的大黑马,就是最优良的铁西马。但是连续赶路需要换马,景恒没有骑大黑马出来。 铁西马一般四个小时就能前进一百公里,不仅速度快,能驮负的重量也比一般的马重。 平常的一匹铁西马都十分难得,但是北疆商团为景恒他们准备了差不多一百匹马,每七百里就更换一匹,这样他们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封云台。 算起来,北疆商团给他们准备这么多的铁西马还是很有难度的, 就算是其他三疆的战兵相要这么多的铁西马,也不是这么简单,大部分铁西马都是直供北疆,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北武国那边有个蒙克族,蒙克族的骑兵是北武国最强悍的骑兵,北疆军府为了对抗这只骑兵,才打造出一支比这支骑兵更强悍的北疆重骑,八千重骑,五万狼骑,组成了北武都胆寒的北疆铁骑。 胯下的铁西马已经接近极限,众人都是北疆出来的军人。都知道马匹的宝贵,如果不是着急,根本舍不得这样折腾马匹。已经连续疾驰了四个小时,天色已暗。 “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露营。人和马都休息一会。安顿一下,去打点野味吃吃,吃干粮肉干吃的嘴巴都长泡了。” 景恒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这挺好。” “连城古堡。” 秦勇的脸色微变,“三郎,传闻这个地方不太平,晚上闹鬼。” “鬼也得怕咱们。” 景恒拍了拍身上的甲胄。 连城古堡是当年大乾灭赵的时候一处相当重要的战场,曾经赵国的一万精锐死守古堡,乾军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攻打了整整十五天才拿下来,一万赵军无一投缘,全部战死。 后来传闻,每到晚上,古堡总会听见阵阵赵歌。 景恒不管这个,正因为那个地方闹鬼,没人敢去,他们才要去。这次的行动首先确保的是机密,必须尽量隐藏自己的行踪。这里不是京师,很多事情可不是讲道理就行的。 连城古堡里面,死了一万的赵军,也死了一万五千名乾军。战斗的血能把整座山峰都染红,再说了,就算那赵军阴魂不散,当这一万五千名乾军不存在?活着能斩你,死了更不惧你。 如今这是大乾的土地,自己也是乾军,怕你? “走。” 景恒让李存啸和温明去打点野味,自己带着其他人上古堡。 大乾到目前为止,虽然有玄宗的迁都,影响了一下南北平衡,不过玄宗也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起码他没有把北疆让给北武。 玄宗后面的皇帝,每一位都超乎寻常的合格。虽然目前大乾有些腐肉,但是圣上已经在把这些腐肉聚合在一起,一刀切掉,虽然这样特别疼,但是伤口愈合得也很快。 这北疆的草原是赵人打下来的,所以才有了遍地的牛羊和取之不尽的马场。 但是后面大赵的皇帝开始懒惰了,觉得大赵江山千秋万代,所以北武趁虚而入,草原动乱。 于是,变成现在的大乾。 景恒在向前赶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起自己在书房说的话,原来圣上已经在用刀把大乾的黑暗捅破,暴露在阳光之下。 五人在官道上疾行,不多时,就到了连城古堡底下。 牵着马往连城古堡上走,景恒看着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看着两侧的乱石,依稀能感受到当初大战的样子。 如今脚下这条路是当初大乾的军人硬生生用人命垫出来的,连城古堡在半山腰处,易守难攻。底下就是官道。如果想通过官道,就必须打下这里。 进古堡的唯一座吊桥,在乾军进攻的第一天就被赵军切断了,进古堡只能越过那条深沟。但如果不打这座古堡,那赵军就能随意对通过官道的乾军发动进攻,大军必定损失惨重。 为了攻破古堡,乾军的战兵在进攻之前,已经有数以万计的辅兵死在这里,这些辅兵每个人都扛着一袋沙土往前冲,最终靠人和沙土填出一条路来,乾军战兵开始沿着这条路发动猛攻。 景恒走在这条路上,脑子里回想起文哲先生关于这一战的讲解。 这一战太过于惨烈,大乾包括辅兵有一万多人死在这里,赵军无一活命。景恒曾经想过,有没有更好的办法,结果是没有,因为乾军要去追击败逃的赵国王室,不能耽误太久。 赵军也想到乾军只能铺路上去,等路铺好以后,便点燃了一根根粗壮的圆木,推下来,让乾军损失惨重。 当时乾军,抽调了武艺和胆量最好的士兵,在一名将军的带领下,想夜袭。那位将军带着一百号人真的爬上了古堡的外墙,可惜中了埋伏,血战到最后一人,尸体被赵军从围墙下一具一具地扔下来。 正想着,景恒忽然抬头看了看,古堡里似乎有一股火光迅速地过去,很小。假如是火把,这高度绝对不少人能举到的,而且飘过去的速度很快。 “三郎。”常玉春靠了过来。 景恒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回头跟几人低语道:“玉春和大勇跟我上去,其他人原地待命。” 三个人猫腰着接近古堡,接近的速度很快,从残缺不全的围墙内翻进去。景恒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中心的位置,又指了两边,三人迅速分开。 景恒居中间,常玉春和秦勇两个人左右迂回过去。 景恒紧贴着断墙向前,他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于是蹲了下来。 两个黑影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其中一个貌似有些小情绪。 “教主也真的过分小心,这破地方谁有人来,每夜还要兄弟们值夜巡逻。”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 “你就闭上你的臭嘴吧,咱们自己就别叫教主了,你自己干,你也是教主。咱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之前那人忍不住笑道:“老哥,你说,这人为啥这么蠢呢。”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景恒往前面看了看,看不到什么火光。他压低身子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当初古堡的将军府,那一战最惨烈的地方,最后一批赵军和他们的将军战死在这里。 正房看起来保存的比较完好,但是墙壁都已经坍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间房。景恒注意到院子里有人走动,说话的声音很低,屋子看着黑漆漆的。 景恒有些奇怪,这些人黑灯瞎火的,不看见对方也能交流? 正想着,正房有两个人进去,一抹亮光从门内射出,原来他们用厚纸糊住了窗,在外面看以为是黑漆漆的。 没多久,常玉春和秦勇也摸了过来,蹲在景恒身边。 “似乎有伙歹人,不过没见到什么兵器。” “你们在这守着,我摸上去看看。”景恒指了指房顶,然后绕到一边的厢房,踩着碎片上了屋顶,透过缝隙,看着屋子里聚集了很多人。 “明天继续出去,咱们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这附近的愚夫村妇都已经钻进了咱们的套子,干完这票就转移,咱们去淮南道再干一票去。” 为首的那个人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咱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编织好的大网,明天银子估计就哗哗地进来了。不过这个地方好,咱们可不能放弃,得作为咱们的大本营。” “哈哈哈,大哥,这些人怎么这么好骗,是不是太蠢了。” “闭嘴,你们懂个屁。是大乾太强盛了,老百姓手里有钱,要不然乱世,谁跟你信鬼神。” 似乎很多人听不懂,不过也没事,大家知道跟着大当家有钱赚就对了。 站在大哥身边有个十五六岁上下的少女,模样秀丽,她笑的格外开心。 “这个地方我爹捣鼓了两年多了,谁人不信这边有赵军的冤魂,明天我带一批人去收银子,收完这批人南下,然后一个月后再回来。” “圣女发话,我们岂敢不停。” 少女哼哼道:“明天做事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坏了事,小心我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一群人答应下来,大哥站起来说:“不用担心,都是熟手,简单的很,这县令都已经被我们唬的一愣一愣,对我毕恭毕敬,恨不得全家的银子都掏给我。” “哈哈哈,穿狗皮的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咱们耍的团团转,大哥一句话,那县令估计连小妾都给送到大哥床上。” “不能大意。这些年发展的很顺利,都叫我星宿教主,他们觉得我能庇护他们,不过不能太高调,容易引起硬手子注意。” 说完大哥抬头看了一下屋顶,总感觉有人在上面注视着他。 “散了吧,明天还有得忙。” “是,大哥。” 一群人起身正往外走,景恒在屋顶上听了这么久,也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抽出黑刃,脚底猛地一发力,从屋顶上落下来。 第六十九章 疾行前路不太平Ⅱ 被一群人叫大哥的中年男人看见景恒从屋顶落下来,再看见景恒身上的大乾战兵的军服,差点当场尿湿裤子,喊了声官兵围剿,四下散开逃窜。 那个年轻的女孩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看清后立马尖叫道:“跑什么,他就一个人!” 她身边一个老头子一把拉住她,“快跑。你是不是骗人骗多了,真以为自己是圣女了,一个人也得跑,那是大乾的战兵。” 少女一把睁开老头的手,挺胸抬头朝着景恒走去:“我是星宿教派的圣女,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天降雷霆,惩戒与你。” “咚。” 景恒一脚踹在少女的腹部,这一脚势大力沉,少女倒飞出去差不多三米远,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 外面的秦勇抬起手往空中打了一个信号,拿出连弩。 “都站住,动一步格杀勿论。” 有个逃窜的人胆子大,朝秦勇扔了一块石头,秦勇侧身躲过,手里的连弩朝那人的咽喉处射出一箭,直接洞穿了那人的喉咙,那人身子软绵绵地倒下了。 剩下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停住了脚步,跪了下来。 留在外面的李存啸、雄阔海等人上马冲了进来,进了古堡后,地势变得平坦起来,那两个巡逻的直接被马蹄踢翻在地。 一群人被景恒他们逼到墙角,最后景恒示意他们返回屋内。 周元礼进门的时候,忍不住笑了,景恒坐在那个大哥的身上,大哥趴在地方不住地求饶。 被景恒踹了一脚的少女,此刻仍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起都起不来。 “说吧,交代一下吧。”景恒笑眯眯地看着那群人。 之前拉住少女的老头儿听后立刻抬起手指着景恒屁股底下的那个大哥。 “军爷,都是他,是他逼迫我们的,装神弄鬼的欺骗老百姓的银两。” 景恒拍了拍大哥的脑袋。 “别哼哼了,烦的狠。教主,你这些信徒是假的吗?”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们都是。”老头连忙道。 教主趴在地上面如死灰,哼哼道:“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当兵的,老百姓我们能骗,书生我们能骗,就连两张口的官员,我们也不惧,唯独惧怕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当兵的。” “呵呵,告诉你个事,我是大乾官方盖章的举人。所以,你也骗不了读书人。” 说完,抽出腰间的黑刃放在教主的脖子上:“来,讲一个道理给我听听,我读过书,看你能不能骗得了我。” 被刀架在脖子上后,这伙人交代的也干脆,周元礼没费多少力气,他们就招供了。 这个为首的叫王聪想,带着一伙同乡在外坑蒙拐骗,这些到春芽县之后,听说了古堡的事情。当地本来就有赵军冤魂的事情,他们便找准这个机会,跟老百姓说,只要信奉他们星宿教派就能躲开冤魂的纠缠。 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春芽县的县令都对他们深信不疑。县令可是正经的读书人,科举考中的进士,授官后当这当了主簿,随后升了县令。 这伙人行事倒也聪明,先是做善事,谁家遇到困难他们会主动拿钱去帮助,然后散布消息说加入星宿教派每人每个月有五个铜钱,是教主求来的灵钱。 没多久,这个春芽县信奉星宿教派的越来越多,一个月前,他们开始大肆宣扬这连城古堡里赵军的冤魂要冲破教主设下的封印了,需要收回当初的灵钱,增加教主的法力。 为了封印的成功,保护一方百姓,每个教众都要返还。如果返回灵钱的同时添上二两银子,就能更好地帮助教主恢复法力,将这群赵军冤魂彻底封印。 当然,二两银子星宿教派是不会要的,封印完后如数奉还,不但奉还,教主会将银钱和额外求来的灵钱一起放在木头匣子中,教众拿回家,不能打开,焚香祭拜,一个月后方可开启。能保一声平安富贵。 景恒听完觉得荒谬的不可理喻,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有人相信,而且还不少,连县令都带头成为信徒。 “把人都绑了吧。这里距离县城也不远,明儿一早都压过去。” 景恒吩咐一声,手下的人就把他们的腰带解了,绑好串成一串,然后安排人守夜。 景恒忙完,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拿着重阳节那日薛宝钗给他做的荷包,看着荷包不停的傻乐。 那个少女恢复过来,看起来还算漂亮,恶狠狠地瞪着景恒,尖声道:“你连女人都打,是不会有。” “砰!” 景恒一脚踢在她的嘴巴上,直接把门牙踢掉了两颗。 “刚刚就应该踢你的嘴。” 景恒让人把她也绑好,然后找了个地方睡了一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景恒就带着队伍把人压进了春芽县城。 县令一听说教主被抓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从小妾的房里冲出来,边跑边叫:“快放开星宿教主,他为了我县的百姓散尽法力,是我们春芽县的神,快放了他。” 县衙里的捕快帮工一大群人集结起来,还没集合队形冲出去,就看见景恒他们领着教主一串串地进了门。 这些衙役的人比景恒他们多了数倍,但是自从景恒他们一进门,就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这一刻,大乾战兵的气势跟他们这些衙役的气势可谓天差地别。 县令郑亭才看见星宿教主的脸都被打肿了,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景恒指了指前面,周元礼过去把县令的椅子搬了过来,景恒在大堂坐下。 “这位大人,你是几品?” 郑亭愣了一下,看了景恒身上的军服,连忙行礼:“下官拜见校尉大人。” 说完,他连忙快步走到景恒面前,被雄阔海挡下,喝道:“退下!” 只得后退几步,急切地道:“大人,快把教主放了吧,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教主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保佑了我春芽县的一方平安,如果不是教主,这古堡内的赵军冤魂也就要冲出来了。” 景恒的眼睛盯着县令:“你害怕赵军的冤魂?” 郑亭被景恒看得心里发毛,“我本官不怕,但是害怕冤魂会危害百姓,本官作为父母官,万一” “没有万一。” 景恒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也透出寒气。 “你身为一县之长,也是读过书,治过学的读书人,居然会害怕什么赵军冤魂,你是不是忘了古堡内还沉眠着一万多的乾军英魂,你不配做这个父母官,不配穿着这身官服。” “本官是大乾正宇九年的一榜进士,大乾的正七品县令,你虽是战兵的校尉,可你也没资格和权力管到我,能不能做这个父母官,你说了不算。” “再说了。”郑亭理了理官服。“贸然进城,还打伤了教主,谁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假冒的?” 站在景恒后面的周元礼往前一步,“假冒?” 郑亭被吓得再次后退。 景恒叫回周元礼。 “不得无礼,他还穿着大乾的官服。” 教主王聪想朝着郑亭喊道:“这些人被赵军的冤魂附体了,大人快拿下这些狂徒。本教主为封印耗尽法力,不然早就唤来雷霆把他们烧成灰烬。” 雄阔海一巴掌上去,直接把王聪想打的牙口全无,只能喔喔直叫。 郑亭不知是吓坏了还是生气,指着景恒他们道。 “你们,你们都是凶魂,是被附身的凶魂,来人,把他们拿下。” 没人敢动。 景恒抽出,黑刃,把刀立在王聪想的面前。拿出刀鞘,对他道。 “我这个样子就是凶魂,要把我烧成灰烬,那这样,你烧我一个看看。” 说完,用刀鞘在王聪想的脸上抹了一下,他疼得嗷的一下喊出来,没了牙口的嘴巴不停地道。 “窝素,窝素鞭子,大仁饶敏。” 景恒的刀鞘在他的额头上抹了一下。 “原来神也怕疼,我得让你记住啊,这凶魂是怎么样的,免得你被人骗了。” 这一下几乎把王聪想脑门的皮肉整个刮了下来,整张脸血流不止,配上狰狞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 郑亭吓得腿都软了,跌坐在地上。 “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你不该诅咒大乾的战兵,因为战兵的死抗住了大乾的万里河山。” 景恒看了他一眼:“刚才我说,你身上穿着官服不能动你,但是只要不穿了就行了吧。” 李存啸狞笑着走过去,在郑亭的眼里,这些人还真的是凶魂附体。他不住地往后退,口中大呼衙役们上前,可衙役们看见李存啸哪里敢动半步。 李存啸一下抓住郑亭,把他倒立抓起来,几下就除去他的官服,扔在地上。景恒看了他一眼。 “你应该庆幸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个被景恒踢了两脚的少女充满怨毒地盯着景恒。 “我化作怨鬼也不。” “咚!” 第三脚 少女直接被景恒踹到椅子上,落下,砸坏了椅子。 “可惜一把好椅子。” 常玉春进来,笑道。 “也算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下脚不轻些,吃个教训算了。” “漂亮姑娘?” 景恒看着大堂,仿佛想起什么,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看了一眼昏倒的少女。 “宝姑娘才是漂亮姑娘。” 他看向这些衙役。 “这些人谁还认为是神的,站出来。” 无人敢应答。 “谁是一直没有相信的,站出来。” 过了好一会,有几个人站出来应了一下。 “好,那就劳烦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这个事禀告给林兴郡的郡守,将这件事完完整整的说清楚,然后把这些人全部关进大牢,包括县令大人,我这句话放在这。谁敢放他们走,我杀了谁。” 景恒转身把刀鞘扔给雄阔海。 “每个人都要刮,刮得让人们知道他们是骗子。” 雄阔海嫌弃了一下,“我来?我劲大,刮死了都。” 周元礼从他手里抢过。“我来。” 景恒看向他,周元礼边走,声音发颤地道:“当年我娘看病,愣是被一个骗子,骗得喝下那碗草灰,她到死都相信那是神药。” 他朝那些人走去,一个接一个地刮,一个也没放过。 站在大堂的一个衙役有些惧怕地道:“大人,若是郡守大人问起来您的名号,该如何回答。” 景恒:“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吴渊。” 说完把刀拔出来,往外走:“我过几天就回来,少了一个人,我会很生气的哦。” 第七十章 庆云府内谋大事 雄阔海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三郎,这个好事你就这样便宜了吴渊?” “好事?” 景恒笑着说:“你真的以为我是校尉了?咱们只是拿了几件衣服罢了?就算是真的校尉,品级比那县令高,但是军政分家。就是北疆军府也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查出来就是重罪。” “可是,咱们这样,朝廷一查不就查到了么?” “是很简单,圣上去中央武库一查就知道,吴渊没有离开过京师。” “那怎么办?”雄阔海脸色有点难看,“这罪有多重。” “多重?”景恒唤来周元礼,“礼哥儿,你来给他普及一下大乾律法。” “杀头罢了。”周元礼耸耸肩。 景恒接话。 “就算这个县令做的再不对,咱们这事干的再有道理。也得杀头,这些文官最看重自己的地盘,他们知道这个事,可不管什么南北对立,肯定是疯一样处罚我们。” “冒用校尉身份、殴打县官、哪一条都够我们脑袋搬家了。” 雄阔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可怎么办,早知道就把县官一刀了断算了。” 景恒笑道:“虽然很容易被查出来,查出来的后果也很严重,但是这样反而不会被查出来。”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雄阔海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你看哦。” “我们是为什么出来。是我爹告诉我司徒的事情。那我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事摆明就是圣上和大将军们做的局,是机密,我爹没这么公私不分到这个份上。” 雄阔海感觉脑子要爆了,“我求求你了三郎,说吧,你干嘛老是问我,我有这个脑子还至于天天找那酸秀才读书吗?” “很简单啊,因为圣上想我们这样做。” “我们去幽州府是去帮司徒的,司徒在帮谁?这个事的起因就是圣上想借助这个事情,把李闻的力量连根拔起,顺便把北疆军中这些败类剔除了。” “但我没想明白,圣上允许我去帮司徒,难道他自己没有准备后手,司徒大将军跟圣上也是肝胆相照,并肩作战的关系。不过这个事小问题,所以,这个事情查出来,大将军那不会说,张弘文不会说。他们可以出卖我,但是不会出卖圣上。” “到这,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关张弘文什么事。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也不严重,那我就不担心了。” “别担心,严重是肯定严重,但是我们做了三个准备就可以高枕无忧。” “哪三个,快说。” “第一个,准备好当做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过,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二个,准备好圣上把我们卖了,你我脑袋搬家,要不流放。” “第三个,大乾不留我,自有留爷处。抢了宝姑娘,咱们就跑。” 雄阔海仔细地想了一下,好像景恒又跟自己说了一堆废话。自己合计了,三条都是听天由命。但雄阔海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于是他打马到景恒跟前,严肃地道。 “三郎,这个文官的头是不是李闻?” “啊,对啊。” “那咱们回去之后把李闻绑了当人质吧。”雄阔海一脸认真地道。 “额” 此时景恒他们已经接近离开了江南道,马上进入河北道。春芽县很小,小到连大乾疆域上一颗尘埃都算不上。不过紧挨着的庆云县就不一样了,庆云县是个特殊地方有些特殊的人。 庆云县是信王的封地,当今圣上做王爷的时候,云雾城是他的封地一样。 信王刘承礼不管是政务还是军事上都没有任何天赋,用一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皇帝陛下这么多兄弟里面最不中用的一个。 也许是信王知道自己不可能继承皇位,所以早早就任命了。只顾着游山玩水,正经事基本不干,他也确实有才,腹中的诗书和文采让大儒都赞不绝口。 他在京师时,作出三天三夜留宿靖水楼的壮举,也曾一掷千金为红倌人赎身。是贾郝,贾珍这些京师浪荡子的启蒙导师,深受他们的崇拜。总之就是老皇帝最放心的一个。 信王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渡过,直到那个自幼就被誉为大乾定鼎以来唯一可以比肩太祖的大兄刘承源突然驾崩,那个老不死的李闻点名让他的儿子刘晓然去京师,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是一件好事。 但至少刘晓然不这么认为,刘晓然当时不过九岁而已,虽然年少但自幼父亲是个不着调的浪荡子,所以早熟的很,有自己的想法。当初被裴仁武带着八千刀兵挡在京师被他认为是人生中最屈辱的时刻。 曾经,他离大乾的皇位只差一道门。 所以他跟父亲信王刘承逸的关系一直不好,前者一直活在梦里,后者一直努力把他叫醒。 大乾的亲王跟北武吐蕃的不一样,没有私兵,一旦发现,就是叛逆的重罪,多少金牌都救不了的重罪。 景恒他们要离开江南道,必须经过庆云县。 当景恒他们疾行的时候,庆云县的一处幽静的庄园里,丞相李闻派来的人正在和风度翩翩的信王世子刘晓然见面。 李闻派来的人叫袁启刚,是丞相府的一个幕僚。跟给贾政提建议的门客一样,都是喜欢在黑暗中放光的人。 世子刘晓然坐在主位上,如今二十五六上下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恪守礼数,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饱读诗书,得到大乾朝堂的赞赏。人们都说信王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王妃立了大功。 深思的话,对信王就有些不尊重了。 刘晓然有着刘家天生的贵气和威严,加上多年培养的气度,外表看起来是一位优秀的大乾世子,不过威严和气度显得有些刻意和做作。 在刘晓然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儒雅内敛,一言不发,但是一双慧眼仿佛可以透视人心。 这位叫管侯,江南名仕。年少时名满天下,被皇后请去教育太子刘长溪,教导了刘长溪足足八年,后面离开皇宫游历天下。被刘晓然请来,已经有三年之久。 袁启刚客气的道:“这次来求见世子,主要还是丞相家的家事,丞相一直都对世子大人赞不绝口,不管是学识还是人品都是在大乾历史中少有的。” 刘晓然笑道:“我与丞相之间的关系,无须先生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直说。” 刘晓然当然跟李闻关系亲密,毕竟是给了他一个跨一道门就能当上皇帝机会的人。 “世子殿下也知道,丞相的侄子在北疆幽州府,一直是兢兢业业” 袁启刚把事情跟刘晓然大致说了一遍。刘晓然当然明白李闻为什么要把侄子送到北疆,还要费这么大的劲把这份功劳帮他拦下。 他不止是想做文官领袖,这玩意他做了三朝了,早腻了。如果李思勇能抓住这份功劳,那么在北疆府可就不是一根钉子,那是一块铁板了,加上李闻的影响力,未来谁都说不清楚。 如果未来能把北疆军府握在手里,这对叔侄就真的是权倾朝野了。 “丞相的意思是,要我除去那个景恒?” 刘晓然叹了口气。 “虽然我这是江南道和河北道的交界处,但是丞相大人明显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哪里有能力去暗杀一位北疆府的三公子。万一圣上和景行止知道了,我可扛不住那雷霆一怒。” 这话,里外多多少少都有些酸气。 袁启刚连忙说:“如果世子殿下可以帮我家丞相一把,对世子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且那景恒现在也不在京师,正是天赐良机。” 刘晓然挑挑眉。 “你这话说的太大逆不道了,我规规矩矩的做世子,富贵闲人,北疆与我何干。” 管侯看着袁启刚:“世子殿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不如先请袁先生去房间休息一下。” 说完,他扶起袁启刚,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拍。 “我先帮世子殿下处理事情,一会再跟袁先生赔罪。” 袁启刚一下就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世子殿下了,袁某告退。” 袁启刚走了之后,管侯看着刘晓然 "殿下,丞相的要求过分了些,不可答应。" 刘晓然冷笑一声,哼道。 “这老头真的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九岁顽童么?一个空口的承诺就可以让我豁出一切?不过这北疆府的狼骑和战兵,还有这北疆商团,真的让人垂涎欲滴,这李思勇掌握北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问管侯:“昨日这个袁启刚跟先生谈了什么?” “丞相应该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景行止的三子景恒。北疆的嫡长子景毅远在西疆,不易动手。这景恒年少,相对更简单一些,而且眼下不在京师,下手更方便。” “这事有风险,但是只要条件够,也能办。我一会去见袁启刚,告诉他世子身边有几位进士出身,学识都不错的人想在六部谋些出路,丞相答应了,这事咱们就能办了。” “让丞相知道我们的能力,那下次丞相可以开出的筹码就更高,两边的生意就能做的更大。” 刘晓然哈哈大笑:“先生不愧是才动江南的名仕,有先生在我身边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快步跑来,在刘晓然耳朵边压低声音说了一下,刘晓然脸色一变。 “竟然有这种事,巧了。” 他看着管侯。“春芽县出事了,有个北疆的校尉直接扒了春芽县县令的官服,把人打了一顿还关进大牢,那个校尉自称吴渊。” 管侯沉默一会,道:“从京师出发到北疆,必然经过庆云县,这位吴渊校尉,世子应该可见见,或许有的玩。” 刘晓然嘴角一勾,“新乐子?” 第七十一章 先发制人抢先机 景恒知道庆云县的特殊之处,上次从辽阳府来京师的时候也路过,不过那是他只是赶路,来京师赴考的一个普通少年罢了。没有冒充校尉,也没有暴揍县令,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信王刘承逸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游戏人生大半辈子,世人皆说圣上能容忍世子活到现在,是当年信王在圣上登基之后,跪在御书房,苦苦哀求换来的。 圣上念及亲情,而且对这样一位风流人间,有自知之明的兄长也很欣赏,也就当做世子就是一个毛孩子,不计较算了。 可是,据北疆商团线事会的人带来的情报,这位世子可跟他的父亲不一样。从几年前就开始聘请江湖好手,对外宣传是王府的护卫,三年前又请了太子的前任老师,来做幕僚。谁能真的相信只是请了个先生? 为了别出岔子,景恒的九人队在庆云县附近的林子里停了下来,队伍在林子中宿营,天色已经暗了,这庆云县看着不太平。景恒决定在林子里过一晚,趁着黎明前绕过庆云县,不进县城。 当初在北疆,东篱先生在教自己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位世子殿下。如果这位殿下真的没有放弃,那么他绝对会把庆云县经营的如铁桶一般,春芽县出事,景恒不担心司徒辕破,不担心父亲,就担心这个世子殿下。 大家都知道这个刘晓然非常尊敬李闻,那是一句废话。丞相李闻差一点就把他推上皇位,再说现在的李闻依然是大柱国,文官领袖,在圣上身边举足轻重的角色,刘晓然怎么可能不去巴结他。 如果他足够有智慧,或者那位太子的老师足够智慧。就知道,他现在只要抓了景恒,不管景恒是不是大闹春芽县的那些人,都无所谓。 只要抓着景恒冒充校尉这件事不放,那就可以牵制景行止,牵制北疆府。要是景恒死了,那更妙了。 所以景恒不得不小心谨慎,虽然他只是一个举人,小小的书生,但是肩上扛着的不仅是司徒惊云的安危,更有北疆府的未来。 在林子里布置好了守夜的轮换,景恒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把地图打开就着昏暗的火光看了一下。庆云县的东西两边非常窄,想要从两边绕过去,就得多出差不多一日的行程,这多出的一日,司徒惊云在幽州府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见到景恒有些烦躁,雄阔海熊瞎子一般,蹲在景恒身边,坐下。 “三郎,我夜观星象,总感觉今夜不平静。” “你思春了?” “啊?” “你不思春,安安稳稳睡觉,哪能感觉到不平静。” 景恒笑着拍了拍雄阔海的肩膀。 “去睡会,后半夜还得你值夜。” 雄阔海嗯了一声。 “我在这休息会” 他躺在景恒的身侧。 “你这是睡在父亲身边有安全感吗?” “嗯嗯嗯” 没多久,雄阔海就进入了梦乡。这个家伙就嘴巴多,心比谁都大,前面还在夜观星象,这会就已经梦会周公了。 景恒给雄阔海盖上毯子,走到值夜的周元礼这边。周元礼是那夜景恒看完薛宝钗之后,直接去的他家。说了一句后,周元礼二话不说就答应。早早地跟刑部交了令,跟着景恒赴北疆。 周元礼抬头看着天空。 “我那时候跟着三爷查案的时候,我就知道,三爷你的未来肯定不是简单的考个科举罢了。” “怎么了,礼哥儿,想回京师了?” “呵呵,三爷。我还是喜欢这京师之外的大地,舒坦。那位三爷的好友,是个啥样的人。” “他么?他外表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骄傲,就是那种让人家恨不得折断了他的傲气的那种骄傲。” “三爷也很骄傲。” “我当然骄傲,我从小骗了他很多次,坑了他好几回,把他耍的团团转。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蠢的很。” 周元礼很好奇司徒惊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居然连景恒这样的人对他都这么看重,再想到自己,内心顿时火热起来。 就在两人闲谈的时候,林子外面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非常密集。从声音听来,接近一百骑,景恒跟周元礼打了一个手势,周元礼立刻猫着腰,快速冲进林子里面,把睡着的几个人叫醒。 景恒快步到另外两处,温明和李存啸、符生和伍召处,交待四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一个人朝着林子外边过去。 官道上的马蹄声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顿驱赶马匹的喧闹声,就这手,景恒断定他们不是军中的人。 军人不会这么没有秩序,但不是军人居然有这么多的马匹,这不寻常。 景恒将围巾提了一下,裹住眼睛一下,靠近那伙人,靠在树后察看,借着外面的月色,景恒注意到这伙人虽然没有纪律,但是他们的右臂上都绑着一条红布。 景恒在京师可不止是读书,对于京师的暗道也打听的很清楚。除了比较神秘的飞云会,也就是这个灌江口名声最大,手下最多。手臂上绑着红布,这是灌江口的人才有的规矩。 看见这些灌江口的人,景恒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回事。 这些人根本不打算进入庆云县内,这片林子就是最好的宿营点,他们把马牵进来,嘴巴上还骂骂咧咧。 景恒立刻向后退,迅速回到自己的营地。 “来的人都是追咱们的点子,不过看着这些人,倒是让我想到一个绝妙的进入庆云县的方法。” 雄阔海压低声音:“三郎,怎么办?我们直接把他们宰了吧。” “阔海,你跟存啸两个人把咱们的马牵到外面去,没有收到信号不能顺便出来。” 雄阔海哪里能答应。“三郎,不可。你牵马出去,我杀完了你进来。” 景恒认真地看着雄阔海,道:“这件事,非你不可。” “为啥。” “因为你太高了。” “” 雄阔海只好带着同样不情愿的李存啸牵着马往林子的另一边赶去,景恒把剩下的人叫到一起,然后七个人随即分散出去,除了周元礼之外,都是两个人。景恒和常玉春带着他悄悄接近那些灌江口的人。 三人蹲在草丛里面,隔着叶子虽然看不清楚人,但是可以依稀辨认出大概的位置和方位。 灌江口领头的人,坐在树下喘着气,望着四周,叫来一个汉子。 “林无敌你带几个兄弟在林子周围值夜,后半夜唤刘大胆几人值守,剩下的都给我抓紧时间睡觉,黎明时分就得给我爬起来赶路。” 刘大胆有些生气。 “赵老大,咱们追了这么久,连个人家的屁都没闻到,谁知道这些龟孙子跑哪去了。” “住嘴!” 赵老大道:“咱们一路打听,这几个当兵的就是往这边来,只有这条路,肯定错不了。” 刘大胆骂骂咧咧地,跟其他几人找地方睡觉去了,这些人虽然在京师过不了如同贾府那样锦衣玉食,奢侈的生活,可真没受过什么苦头,平日里看看场子就够他们吃香喝辣,哪会这样马不停蹄的赶路。 景恒扯了扯常玉春的衣服,三个人绕过他们,往他们入林方向的边缘靠过去。 林无敌其实也没这么无敌,他怕鬼怪。尤其是这野外黑林子的鬼怪,却爱听鬼怪故事。在睡姑娘的时候,那个姑娘在他的要求下,给他讲了一个红粉骷髅的故事,把他吓了一跳,直接一刀把那姑娘劈了。 那姑娘说的骷髅,正是这野外林子里的东西。 林无敌不敢跟其他人离得太远,拉着手下靠近自己。 一个汉子靠在树下,常玉春悄悄摸过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一划。 林无敌听到些响动,发现树下还是靠着一个人,也就没有在意。 常玉春靠在那树下。 周元礼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有些吃惊。这一刀不仅速度快,而且力道也足,令人头皮发麻。这就是北疆军府的战兵么?自己当初确实是差了太多。 在林无敌回头看常玉春的那一刻,景恒干掉了另一边的暗哨,在林无敌觉得不对的时候,景恒和常玉春同时用连弩点射,将林无敌和其他几人全部放到。然后叫着周元礼,三人立刻躺在地上。 林子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跑过来支援,到了三人跟前,三人暴起,又点死好几个,然后起身就跑。 赵老大从后面追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惨况,怒火中烧,喊道:“追!” 剩下的人看着兄弟死的不明不白,也含着怨气。灌江口平日横行江湖,何时受过这样的暗算。 几股怒火交加,便发了狠似的开始疯狂追击,树林子里月光照不进来,后面的人只是依稀看到几个人影在前面奔跑,追到后面都不知道追到哪里去了。 就在迷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阵开阔,竟然追出了林子。 可是这些人刚刚追出林子,符生和秦勇他们立刻站起来,端着连弩一阵点射,四个人四把连弩,最快速地把每个人的六枝弩箭用完,前面追出来的十几个人瞬间就倒了下去。 景恒不跑了,把黑刃从背后拔出,转身看着那些灌江口的人,嘴角笑的很欢喜。 景恒刚刚在林子里面判断他们大概是一百骑左右,真正交手才发现,他们的实际人数大概在五十人上下,因为这些人都是一人双骑所以让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百骑的声响。 这并不是景恒的耳朵有多神奇,景恒自幼就钻在军营里面,跟着士兵一起训练。北疆骑军多。 景恒经常在训练的间隙跟那些一起训练的士兵一起玩乐。他们玩乐的方式就是闭上眼睛判断冲来的这波骑兵数量,赢的人会得到一个空头大馅饼。 大概就是谁赢了谁在娶媳妇的时候大家都去随礼,礼金一度加到千万两黄金,都是吹牛皮,扯呗 这个话题差点让个不着调的终结,他说我让圣上给你做伴郎。 景恒当时还认真的想了一想,自己要娶天上的仙女,这排面请圣上出来倒是合适。不过圣上不能做伴郎,他太老了。当个主婚人还不错。 这些灌江口的人不是只会欺负老百姓的软脚虾,如果论单打独斗他们不输给任何一个战兵,当然不是景恒常玉春秦勇这些的,对于寻常的战兵来说,他们可能还要略占上风。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一点优势,人数虽然多,但是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他们,毫无章法可言,在无数次演练战阵的战兵面前,全身都是破绽。 第七十二章 闻名不如见面 赵老大见到林子外一地的尸体,眼睛都红了。 景恒把背后的黑刃抽出来,看着他们,没有丝毫得意,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残忍的笑意。 大乾的战兵,哪个不残忍。 “追杀我们北疆的战兵,你们灌江口的胆子是真的大” 秦勇听了景恒说了这些家伙是景恒灌江口的人,平日就是急公好义的秦勇对这些只认钱财的人自然是无比嫌弃。 赵老大闻言只是瞄了一眼他,目光立刻聚回景恒的身上。 “了不起,你居然知道后面有追兵。” 景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坦诚地告诉他。 “没有,是你倒霉罢了。” “确实是这样。” 秦勇瞪着他的浓眉大眼,一脸认真地说道。 秦勇附和的这句话差点没把赵老大送走,他将手里的长刀对准景恒:“兄弟们,大家都看见了。咱们追杀北疆的战兵,足以让咱们灌江口灰飞烟灭,既然对方知道了我们的底细,让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景恒笑嘻嘻地打断他。 “不用动员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赵老大冷笑。“上!” 将近三十个灌江口的好手一起冲了过来,没了林子的遮挡,视野开阔,憋了一股气的他们,手中的钢刀更加亮了一些。 “枪!” 景恒喊道。秦勇他们立刻将背后的标枪准备好,朝冲过来的灌江口杀手掷过去,冲上来的江湖人又倒下了七八个。 “雄阔海,李存啸!” 景恒一声怒喝。 雄阔海领着他那根熟铜棍从灌江口人的右边冲了出来,李存啸则从左边,手中握着黑刃。 雄阔海舞着熟铜棍,往身前的人一扫,直接把面前的人打的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李存啸握着黑刃,虎入羊群一般,跃进人群中,手起刀落,收割人头。 景恒他们趁着赵老大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快速装上弩箭,朝敌人又快速射出,放倒了敌人。这样敌人的数量优势就荡然无存,各自抽出黑刃,加入战局。 这些灌江口的人为了追杀景恒居然配备了大乾军队才有的连弩,就这一条罪,查起来能砍了很多人的脑袋,这些连弩怎么可以流到这些江湖门派的手里。 不过连弩在他们手上根本不能发挥威力,虽然有人开始用连弩还击,但准心连北疆府打扫院子的老大爷都不如,准度基本没有。就周元礼运气稍差一点,被弩箭擦伤了一下。 雄阔海杀得兴起,索性将熟铜棍横着甩出去,捡起敌人的刀,双手持刀。左右开弓。看得如魔神一般的雄阔海,这些平日自诩见过风浪的江湖客,心里都升起了惧意,手中的刀握的力度,也渐渐松弛下来。 景恒他们趁着雄阔海的威慑,将剩下的十来个敌人全部放倒。 景恒收住刀,额头上留了些汗水。现在只剩下赵老大一个人,他的脸色难看的跟一张厕纸一样。 符生把黑刃上的血,在一具尸体的衣服擦干净。 “可惜了。” 是的,真可惜,杀这些猪羊是不能算做军功的,这么可爱的脑袋放在面前不能割,不爽。 他们几个是北疆精锐,跟随景恒上阵杀敌也有很多场。九个人杀这些江湖客其实算不上什么可以夸耀的事情,最起码他们自己是这样觉得的。 这些江湖客再凶狠,手段再残酷又如何?景恒和景恒带的这些人,除了周元礼之外,哪一个身上的杀气不比他们重。 如果说这些江湖客吓唬一下老百姓靠的是他们的凶狠好斗的气焰和性子,那么他们这些东西在大乾的战兵看起来,不值一提。 他们敢对老百姓横眉竖目,老百姓会害怕,他们敢对战兵这样看过去,战兵就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大乾军队割头记功,战兵的腰间挂着人头杀敌,这些事情,哪个江湖客敢说比得上战场的血腥凶狠。 景恒带着人把赵老大团团围住,赵老大知道自己已经进退无门,只恨自己对大乾的战兵不够了解,对景恒不够了解。 赵老大在京师的时候其实见过景恒,景恒在京师表现的人畜无害,整日笑呵呵的样子让他觉得这北疆军府的三爷也不过如此,就是个绣花枕头。 加上他本身就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人,他们道上的人总是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他们总是轻视这些士兵,殊不知这些轻视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幸运的是付出一次就足够了,不幸的是只能付出一次。 赵老大被逼到树下,他的背紧贴在树上,他对着景恒嘲讽道。 “堂堂北疆军府的人只懂人多欺负人少么?” 景恒示意他看一下这满地的尸体,眼神中询问他为何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句话。 用手指了指尸体,赵老大的脸色更加难受了。 “景三爷,你要是个够格的男人就跟我来一场单对单的赌斗,你单对单杀了我,我毫无怨言。死于人多,我死不瞑目。” 景恒叹道:“唉。你这个时候还想着跟我单对单,太幼稚了,是第一天离开母亲的怀抱吗?你应该比我大,白活了这么多年吗?还有,你能不能瞑目管我屁事,你只要死了就行了,最后,我是不是够格的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自己嘀咕了一下,“宝姑娘觉得够格就行了。” 景恒想到薛宝钗,心情大好。 对沈老大说完后,笑了。“虽然你很无耻,但是你让我想到高兴的事,我决定成全你。” 他把黑刃插在地上,然后把刀鞘拿在手上:“选一个吧。” “选什么?” “你想用哪个死,你就选哪个。” 景恒也不管他,握紧刀鞘。 “选好了。” 赵老大碎了一口,一刀朝着景恒劈过来,景恒向后一退,刀尖几乎从他的前额过去。 这一刀带起了风,显示出极强的力度和速度。江湖上没有以柔克刚,太极八卦都是骗闺阁夫人或者老太太的,或者出现在话本里面的。 江湖上,只有强和更强,快和更快。 景恒避开这一刀,双脚踩住地上,发力暴起,身子朝赵老大撞过去,赵老大一刀劈空,正是前面空门大开的时候,景恒肩膀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前。 咚的一声,赵老大被撞的向后飞出去,景恒追上去一拳打在他的腹部,疼得他的身子跟煮熟的大虾一般,弓着身子。另一手握着刀鞘,用刀鞘上凸起的地方在他的脖子上一抹,赵老大的脖子顿时血流不止。 他疼的一阵怒嚎,用刀支撑地面,才将将把身子稳住,左手捂着脖子,血从他的指尖留下。 景恒没有追击,站在原地看着他。 “好爽。我来京师这么久,终于能放开手脚杀一次。我并不是看得起你才跟你打,只是忘不了手刃敌人的快感。我本来就是北疆的蛮子不是吗?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好人是有奖励的。” 赵老大张开嘴,想说话,可嘴巴里涌出的全是血,呛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恒走到他的面前,赵老大拼尽全力想把刀举起来,景恒夺过他的刀,一转,一刀刺进他的心口。 “奖励就是,给你一个痛快的。” “三郎,现在干嘛?” 李存啸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他居然在可惜这些尸体不值钱。 “把他们的马收拢一下,一会咱们找地方卖了,兵器也收缴了,再翻翻身上的有没有银子和银票,大家分了。” 景恒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娶媳妇,用得着做这些不道德的事么,唉。太像地痞土匪了” 常玉春笑道:“最喜欢地痞土匪了。” “嗯,闻名不如见面。” 伍召在一边说,一边开始整理灌江口江湖客的银子。 “什么狗屁不通的胡话。” “见面分一半啊,懂不懂啊你。” 安排完了之后,景恒看了一下沈老大的尸体,有些懊恼的地道:“出来这么久了,恩师教的和在京师养的脑子又是用的差不多了,早知道这样处理就好了。” 秦勇问:“怎么弄?” “这些都是证据啊,假如刚刚不杀他,把他绑了带回辽阳府交给我父亲,将来一定用得上,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证据,不过总会有作用的,不过现在是赶赴幽州要紧。” “算了,大勇!” 景恒叫住了秦勇。 “你天亮之后去买两口大箱子,把这些人的人头割下来放进箱子里面,再用石灰盖住,再去找个镖局,一起压着回京师,必须亲手交给轩辕大将军,还有这些连弩。” 景恒指了指这些连弩。 “这些都是军队的连弩,居然会到了他们的手上,这些连弩配上这些人头,可以搞出不小的动静,我们总不能一直在明处,得想法子把那些水底的鱼儿钓出来才行。” 秦勇道:“三郎,不可,本来就我们人就不多。” “没事,有阔海呢。” 景恒拉过雄阔海,雄阔海憨笑着点点头。 “你办事我放心,相应的,你也要放心我。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亏过?” “好!” 景恒等人多耽误半天,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把人头装进买来的箱子,已经是冬天,气温低而且用石灰掩盖。镖师也有操守,不会打开雇主的箱子,这些东西未来肯定是有用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景恒他们换上灌江口那帮人的衣服,进了城找了一家镖局把这两个箱子送到京师北疆大将军府,秦勇随镖局的车队上路,他盯着,不会有意外。 第七十三章 因为希望啊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景恒问了黑市,把灌江口那伙人的马全卖了,赚了一笔,直接分了,至于兵器,就地毁了,以免有心人认出来。 这里毕竟是庆云县,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到刘晓然的耳朵里。 景恒把东西卖了之后,带着周元礼和常玉春跟踪黑市买马的人,其余的人全部撤到城外的林子里。 那个马贩子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处庄园外,等了一会,有人带他进去了。 景恒他们三人对视一下,在距离庄园附近的镇子上找了个馆子点了几个菜,那个马贩子如果从庄园出来,必定经过这里。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那个马贩子果然急匆匆地从馆子外面走过去,景恒站起身,常玉春和周元礼两个紧跟着也出去了。 三人跟着那个马贩子出了小镇,等四下无人的时候,追上去直接把人扣了,压倒官道旁边的林子里。 那家伙差不多四十岁左右,没想到景恒他们会再回来找自己,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胆小,被周元礼绑在树上的时候,差点没尿了裤子。 景恒问:“你去那庄园做什么,里面有谁?” “我我去哪儿还需要跟你交代,我就买了你的马罢了。” 景恒又说道:“那个庄园里面是信王世子刘晓然吧,那刘晓然现在在庄园里面对吗?” “这位大爷,小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景恒有些懊恼,“我不懂刑讯逼供的活,可惜了。” 周元礼一拳打在那家伙的鼻子上,直接打出一股血,常玉春和景恒都怔了一下。这家伙不是刑部的书办吗?这么暴力的手活是在哪学的。 之前在古堡的时候,还有在林子里。景恒就发现了,周元礼出手狠,非常狠,做事也狠,杀人也狠,骨子里面透露出一股狠劲。他在刑部经历了些什么,把一位大好青年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后刑讯逼供这种事,三爷交给我就好了。” 周元礼朝着景恒笑道,眼神里有些令人害怕的东西。 他转身对马贩子说道:“你去刘晓然告密了对吧,看来刘晓然一定吩咐了你什么事情,让你注意不寻常的事情。当我们来卖马的时候,你表现的太过热情和爽快,这不寻常,对待不寻常的人会有不寻常的态度,你一定是觉察了什么。” 他把随身带的匕首抽出来。 “我学过一点手段,跟专门砍头的刽子手学过一段时间,知道怎么样一刀下去,人头就顺利地落下来。” 说完,周元礼用刀往马贩子后颈部轻轻划了一下,“是这里哦。” 马贩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吞了下口水,“各位好汉子,小人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做点小生意罢了。” “寻常的老百姓敢做贩马的活?” 周元礼的手稍微一用劲,匕首锋利,一道淡淡的血痕就出现在这个马贩子的脖子上。他左手弹了一下马贩子的耳垂。 “我不怕你嘴硬,我们卖给你的不是驴子,也不是书生小娘子们骑得玩的驽马,你常年做这档子生意,就不难看出,我们卖的马,是可以做军马的良马。连这种马你都敢要,是那位世子殿下给你的指示吗?” “这位世子殿下当年距那宝座就差一道门,世人皆知。现在他居然敢购买军马,他安得什么心思还需要我解释?我只要把你交给校事府,你连死都是恩赏。” 马贩子听到校事府,像是听到地狱的恶鬼一般,身子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你别胡说八道,我就是普通贩马的,跟你说的那些扯不上一点关系。” 校事府,是隶属于皇帝的特殊机构,专门监察天下,因为他们一般都穿黑衣,百姓都称他们为黑骑。黑骑一出,人走灯灭。 “你可以不知道,不管你是假装的还是真的,都没关系。只要交给校事府,校事府审完你,递给刑部。那位有着皇族血脉的庇护,能不能活着我不知道,但是你诛个九族肯定是没跑了。就算你侥幸逃脱,朝廷不杀你,世子会放过你么?” 周元礼把刀子抬起来,把他的衣服割下一块布,轻轻地放在他的脖子上帮他包扎伤口。动作虽慢,但是那马贩子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 包扎完后,周元礼温和地说道。 “给你三个选择。一是我们什么都没问到,我们把你杀了。二是我们不杀你,把你扔到世子庄园里,世子杀你。三是朝廷杀你。第四,我一时忘了,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哇!” 马贩子精神崩溃了,嚎啕大哭。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马贩子眼睛血红瞪着周元礼,恨不得张口咬开他的喉咙,喝他的血。 “你不用知道,来,我问你答。” “你问,你问。”那马贩子哭喊道。 “世子在庄园里面吗?” “是,是的。” “他怎么交代你们的。” “他说让我们多注意一下穿大乾战兵服的人,不单是我,所有这个县城三教九流里面都藏着世子的手下,他们都在紧盯着县城发生的一切。” 景恒听到这,心里没什么意外,跟他猜想的基本一致。比较意外的是周元礼,景恒更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 周元礼的出身很普通,父亲是战兵,考不上武库就作了书吏,后面到京师。但是他从考不上武库后,直到遇见恩主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周元礼说他研究过刽子手,景恒真的相信他研究过怎么样砍头最方便最快捷。 天赋异禀? 如他所说,他真的适合去校事府行走黑暗,而不是在刑部当一个书办。 “还有什么,不管是不是跟战兵有关的。这庄园里的一举一动,你知道的,赶紧都说出来。” 周元礼继续追问。 马贩子此时也豁出去了。 “京师那边来了一位袁先生,说是丞相府里的,才到没几天。因为春芽县的县令被战兵拔了衣服,世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你的。” 景恒笑道:“你还挺聪明的。” “肯定是你们,不然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景恒冷静地看着马贩子:“依你的身份地位,不可能知道这些事。” “我跟庄园里的一个丫鬟,关关系不错,她告诉我的。” 周元礼笑道:“又找到一条世子殿下剁了你的理由,” 景恒问:“这位袁先生住哪,知道么。” “我只知道他住在庄园的别院里,其他不清楚。” 景恒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周元礼看向景恒。 景恒摇摇头,周元礼的刀子举起来,那马贩子的脸色瞬间苍白。 “啪!”景恒抓住周元礼的手腕。“你要杀了他?” “不杀么?” 景恒摇头。 “你自己也说过,他把这个事情说出去,刘晓然知道后,他的下场是什么。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说出去的后果,放了吧。” 周元礼:“可是三爷。” “嗯?”景恒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周元礼叹了口气,用匕首把绳子切了。“滚吧。” 那马贩子直接跑了,吓得屁滚尿流。 “礼哥儿,打算以后跟我了?” “是。” 周元礼的回答简单直接。“必须跟着三爷,没有其他选择。” “为什么。”景恒看着他的眼睛,“刑部待着不好吗?” “为什么” 周元礼重复了景恒的话,随即有些苦笑地道。 “因为希望啊。” “就这么简单?” 景恒追问。 周元礼看着景恒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父亲虽是立功的战兵,可依然需要我把什么事情都做好才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当年我没有考上北疆武库,去做了校事府的外旗,在那我学会了刑讯,律法。” “可是做一名外旗真的能让我成为人上人吗?我费劲气力才被恩主看重,来到京师。却因为一桩奇案,恩主躲开了,弃我而去。” “后面我才知道,大人物是不屑用我这样的人,我也没有门路去结识其他人,而三爷你,是我看到的,对我来说唯一的希望。” 景恒站在林子外面看着夕阳逐渐落下,黑暗慢慢地侵蚀的光亮,四周渐渐地变得黑暗,耳边吹过刺骨的寒风,寒风如刀,却不及刚刚那些话割人心肠。 周元礼的话让景恒触动很大,大到景恒觉得自己在书房说出那句把天下的黑暗捅一通透是不是在吹牛扯屁,这个世界真的能捅一个通透吗?还是看似捅穿了,实际上还是在深渊之中。 这个世界所有的拼命真的能换来一个平等的天下吗? 希望。 这两个字道尽了心酸。 景恒不觉得周元礼这样的极端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造成这种极端的世界有些冰冷,比这入冬后的寒风更让人感到寒意。 “礼哥儿。” “嗯?” “你有想过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 周元礼沉默了,很多话到了嘴巴却说不出口,锦衣玉食、娇妻美妾、权倾天下?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周元礼摇头。“不清楚。” “做一个能让别人以你为目标的人吧” 景恒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以后是封侯拜相还是位极人臣,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想一想那些跟你现在一样,不断努力渴望出头,有着相同出身和勇气的人,别变成他们讨厌的样子。”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不讨厌你就够了。” 周元礼突然懂了,笑起来。 “三爷,我只是狠,不毒。” 景恒也笑起来,“那就跟我去干一件大事儿。” 周元礼问:“三爷要干多大的事。” “我们去把那个世子殿下吓一跳。” “多大的一跳。” “像一个癞蛤蟆一样大,癞蛤蟆生气的时候肚子会鼓起来,像是要爆炸一样,会把自己气炸。” 景恒带着周元礼伍召三个人离开林子,交待雄阔海常玉春准备支援,其实并不一定要从庆云县通过,从另一边绕过去,也是可以。可是景恒并不打算这么做。 “如果一个小小的庆云县我们就要绕过,那还去什么北疆找北武人。绕来绕去是老头子的想法,出了京师,还有这种想法就可耻。” 景恒背上黑刃。 “必须向前。” “不管前面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 因为等不了 夜色渐渐暗下来,景恒他们三个人到了庄园外面,传闻那位被称为妙满江南的世子殿下请了很多江湖客做王府护卫。 世子被称为妙满江南的原因倒不是他考江南直隶的第一名,额。景恒心中有些恶意地吐槽道。升级版宝二哥。 世子诗词很妙,画很妙,人长得也妙。不过诗词最近被景恒拔了风头,这不禁让他自鸣得意。虽然世子之前被称为离皇位最近的男人,但是很多人认为他跟圣上刘承唐相比,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不过不影响江南很多闺阁姐姐妹妹视他如梦中情人,毕竟他年少多金,英俊潇洒。 他的父亲信王曾经在青楼玩了三天三夜,他也有样学样。 在青楼待过三天三夜。只不过与他父亲不一样,他跟那青楼头牌的姑娘说了三天佛经,自此之后,那姑娘后面自觉罪孽深重,房中多了青灯古佛,再也没有接过客人。 之后再无消息,据说世子为她赎身了。 这便是世子的妙。 景恒暗自腹诽了一下。谁都知道大乾的皇帝陛下不喜欢这些,哪怕皇后喜欢。内务府的人曾经当着皇后的面把后宫所有的有关佛的东西烧的一干二净,火烧的红透了整个京师。 刘承唐认为,如果想赎罪,对着佛祖念经念一万遍,佛祖是会很开心,但是管你对不起的人何事,该对不起的人还是对不起。 有人说,越是不干净的人,越信这个,因为他们怕。 世子殿下不觉得,他最喜欢佛教讲究的因果,因为他觉得当年那件事就是因,他一直在等果。 山庄里面有个依水建造的别院,尽管现在是冬季,但是一汪池水看起来还是很雅致,跟贾府的富丽堂皇不同。刘晓然是一个高雅的人,他在的地方必须处处体现出他的风流雅韵才行。 刘晓然也很傲气,毕竟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虽然这只是存在于可能。 他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一丁点的失望和耻辱,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待在黑暗中,脑袋中回想起裴仁武带着那八千刀兵的赫赫军威以及自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的丑态,都让他在黑暗中暗自悔恨,并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在他面前一个清丽的女子正在抚琴,如果是庆云县的烟柳常客就会认得这位青灯古佛的头牌姑娘。 一曲结束,刘晓然拍了拍手。 “今晚的任务都记下来了吗?” “世子殿下,奴婢记下了。” “去吧,能得到那位袁大人的赏识,去京师,有你的大用处。” 与此同时,景恒和伍召,周元礼三个人已经从山庄的别院那边翻墙进来,这庄子里戒备森严,除了有大批王府的护卫之外,还有很多的江湖好手。 但是景恒他们应付这些人还是不难,加上这院子大,总能找到机会进来。 伍召压低声音问道:“这地方这么大,如何找那位袁先生。” 景恒瞄了一下远处有两个丫鬟挑着灯走过来,他朝两人笑了笑,从暗影中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朝那两个丫鬟走去。 景恒拦在她们面前。 “世子殿下让我请袁先生过去,不过我不知道袁先生在哪,要是耽误了世子殿下的事情,恐要遭到责骂,还请两位姐姐告诉我。” 那两个丫鬟本来被吓了一跳,看景恒相貌俊朗,说话也甜,倒是不怎么生气了。 “你第一次来这边吗?” “嗯,第一次,以后我常来,多看看两位姐姐。” 另一个噗嗤一声笑了,“油腔滑调,肯定不怀好意,袁先生就在那边的小院子,有一颗大树那,很容易找到。袁先生还没睡,好像在等人,你快些去吧。记得不要像这样不懂礼数,毕竟是丞相府的人。” 景恒有些想笑,连丫鬟都知道袁先生是丞相府的人,这位世子殿下果然是一个妙人。 景恒抱拳行礼:“多谢姐姐告知,下次来给姐姐带点小点心吃。” 那丫鬟哼哼道:“稀罕你那份小点心吗?” 另一个嘻嘻笑道:“那我的呢?” 景恒回应一张阳光的笑脸。 “两位姐姐都有,只怕到时候别不肯见我。” 丫鬟笑着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独院,“我们都住那,你来的时候记得带点心,记得多带一些。” 景恒连忙点头,道谢,那两个丫鬟挑着灯走了。那灯比刚刚来的时候,摇动的更厉害些。 景恒觉得自己对不起宝姑娘,而且笑的有些累。 伍召钻了出来,对着景恒竖起大拇哥:“三郎厉害了。” 周元礼也点头:“三爷有一套。” 景恒心说,什么鬼扯的有一套。 这些都是恩师东篱先生教的,自己好好的纯情少年郎,被他教的成什么样?那家伙老不羞,成天躲着师母就为了钻辽阳府才艺小姐姐们的被窝,教这些东西的时候比给自己讲策论经义的时候还激动。 景恒想到自己把恩师的秘密据点告诉了母亲,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应该再多告诉一处的。 景恒他们三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到那独院门口,景恒轻轻地敲门:“奉世子殿下的命令求见袁先生。” 袁启刚知道刘晓然要给他送一个大美人,他来的时候就看上了。那女子有着江南女子的婉转声调,又有河北道女子的高挑身材。 他那饿狼一般的眼神,瞬间就被刘晓然捕捉到,找了个机会,顺势就把这个女子送给他。他假意推脱不过,勉强收下。 刘晓然故意饿了袁启刚一天,第二天才送去,还特意让她在袁启刚面前抚琴,看得袁启刚是烈火焚身。 听得刘晓然派人过来,心里想的肯定是送美人过来了,连忙吩咐护卫开门。 门吱的一声打开,开门的是袁启刚带来的两个护卫,都是从灌江口抽调出来的高手,他们两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景恒几下,眉毛就紧皱起来。 “你这么穿着大乾的战兵衣服?” “因为我等不了,很急。” 咚 景恒双手扣住那两人的喉咙,一发力,那两个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倒了下去,景恒闪身进了院子,周元礼紧跟之后,伍召守在院子门口。 袁启刚的院子里只有两个护卫,不是因为请不起,而是觉得在大乾的国界里面,没人敢对丞相的人出手。 景恒解决了这两个护卫后,大步流星地朝着屋内走去,屋里面有人问了一声,什么情况,为何如此吵闹。景恒回答一声,说世子殿下着急找您。袁启刚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且慢,老夫这就出来后。 景恒听着声音来到门前,直接推门进去,袁启刚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没看清脸,下意识地大喝一句。 “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如此无礼。” 景恒看了周元礼一眼,周元礼立刻上前把袁启刚的下巴摘了。 “说吧,你在世子的庄园是不是有什么恶毒的计划?” “啊?” 景恒看了周元礼的操作都愣住了。 周元礼也反应过来了,看着袁启刚的下巴有些不好意思。 “紧张了紧张了。” 他看到桌子上有笔墨纸砚,把袁启刚压倒书桌前坐下。 “来,把你来见世子刘晓然的目的写下来,想谋划什么事情,做了什么坏事,仔仔细细地写清楚。我知道你很不开心,但是你一定要想清楚一件事情。你不开心也得写,我们不开心你可能就写不了咯。” 周元礼把匕首掏出来,在袁启刚的大腿上轻轻一划,划出一道浅浅的,但是很长的伤痕。 袁启刚感觉皮肤接触到匕首的冰冷触感和及流出的血液,这些都让袁启刚之前的欲望和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周元礼并没有停下来,在那一道伤痕下面,又划了一道,两刀在袁启刚的腿上划出两条平行线。 “我剥皮最不喜欢像那些人一样,划出十字刀口,再沿着刀口一点点的掀开四周这样剥。我喜欢一道一道这样剥,不过放心,这些就是我累些,跟十字的一样,剥完后。因为我的刀比他们快,所以你肯定还活着,而且能看见一个全新的自己。” 袁启刚听到后,猛地哆嗦了一下。 周元礼指了指他面前的纸。 “你写不写了?” 袁启刚发狂一般连连点头,艰难地拿起笔,周元礼用匕首割下袁启刚的衣袍,给他扎紧伤口。 “写吧,这个伤口只要不扎紧,不出三刻钟你就流血而死,自己想清楚后果吧” 袁启刚颤抖着用左手拿起笔,刚准备要写,周元礼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匕首往他的左手手背狠狠地扎下去,直接把他的手钉在桌面上。 “你当我是三岁顽童不是?你用左手写是为了日后看见这份口供方便不承认对吧,从我们进门到现在,你用右手指着我们,拿东西也是右手,说明你并不是左撇子。我的耐心不多,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记得,是最后一次。” 袁启刚疼的几乎要高声尖叫,但是看到周元礼和景恒冰冷的双眼,硬生生地把这钻心地疼痛忍了下来。 周元礼说的没错,他刚刚确实是耍了心机,在丞相府做幕僚的,没有这点机智? 景恒赞许的看着周元礼,对他的机敏感到惊叹。 袁启刚的右手不停地颤抖,左手的伤痛对他的影响很大,右手握着笔,根本写不下去。 周元礼捏住袁启刚的左手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把袁启刚的手指拉直。 “你千万不要再装了,你的手指有粗茧,你是习过武的,最起码也练了一招半式。我不相信你疼的连字都写不了,我们让你写下来不是为了立刻就对付你家丞相。而是为了在哪天你家丞相要死了,我们给他的棺材板钉两颗钉子。” “所以你不用害怕,丞相没这么快发现你。你是个聪明人,赶紧老老实实的写完,我们留你一条生路,你回到京师,带着妻儿老小悄悄逃离京师,别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本本分分地过一辈子吧。” 袁启刚终于开始写,不过右手还是颤抖,写下来的字歪歪扭扭。 周元礼伸手把那张纸撕了,用匕首削掉了他左手的半截小拇指。 “你再写的不认真,下次就是整一根指头。” 袁启刚心中的绝望充斥着内心,连小拇指的伤痛都忘记了。 第七十五章 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他是第一次遇见周元礼这样的人,论阴谋诡计他觉得自己能耍三个周元礼团团转,可对方根本不给他施展小聪明的空间,他太狠了,狠的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不出来。 袁启刚认命地开始书写,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写了一份三百字左右的口供,周元礼看了之后,递给景恒,景恒也仔细看了一遍。递还回去。 “让他签字按手印。” 周元礼接过,又把纸放在袁启刚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在流血的大腿上抹了一把。强压着按上手印。写完后心情有所放松的袁启刚,冷不丁的给周元礼这一下疼的身子都扭曲起来。 “袁先生,签上你的名字。我觉得你应该不至于记不清你的名字。” 听到袁先生这三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袁启刚的最后一份希望彻底破碎,他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来。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瘫软在椅子上了。 其实景恒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袁先生叫什么。 周元礼把纸叠好递给景恒收好,然后一记手刀击晕了袁启刚。 两个人用棉被把袁启刚包好,景恒用左手拿笔,在棉被上歪歪扭扭地写上启夏两个字,周元礼不理解这两个字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两个人抬着袁启刚出了房门,景恒看见前院的小亭子。 没一会,被棉被包裹的袁启刚就被悬挂在小亭子上面。 两个人迅速离开小院子,看见伍召在向他们招手,只见伍召的身边横横竖竖摆着好几个人影,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 额,伍召摸摸头。这些人是护卫,我就把他们留下了,这个女子好像是刘晓然送给袁先生的。 “这个袁老头,还真是色中饿鬼,这个时候还想着女人。” 景恒几人把那女子叫醒。 女子一睁眼,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下意识就要大叫。 伍召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景恒蹲下来,跟她说道。 “别怕,我们不会对你动手。我问你答,知道吗?” 女子点点头。 “那位世子殿下送你过来有什么目的。” “世子叫我过来服侍袁先生,让我跟着他回京师,后面的事会再通知我。” “嗯,这样。你现在立刻去袁先生的院子,然后赶紧通报世子大人情况,知道吗?” 女人连连点头。 “去吧” 女子一被放开,发了疯一般冲向袁先生的小院。 景恒示意两人。“咱们走吧。” 刘晓然得知袁启刚那边的消息,带着人赶了过来。叫手下人把被棉被包括得严严实实的袁启刚救下来,打开棉被,棉被上那两个字如同一把尖刀一般。 割开了他这么多年在人前强行掩饰的自尊,把小心掩饰的伤口强行揭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出来,疼得他胸口一阵阵抽搐。 棉被上只有两个字,启夏。 京师十八门,当年他走的正是启夏门,在门外被裴仁武那八千刀兵挡住。 “抓住他们。” 刘晓然只说了这四个字,随后快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吹灭了灯,坐在椅子上,全身都在颤抖,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 山庄的所有能手几乎都派了出去,整个庆云县不久就会被翻得底朝天。 启夏这两个字就是刘晓然的痛点,是他一生洗不去的污点,他那时只是一个孩童,但是孩童同样有荣辱。 管侯进来了,听见刘晓然的低吼和满地的书册。他弯下腰去,把书册和其它被刘晓然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样一样,工工整整地排放整齐。 刘晓然静静地看着管侯,管侯排放完后,掸了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前朝大赵的时候,赵文帝突然驾崩,赵的朝局陷入混乱。当时有机会争夺皇位的是文帝的长子,也是太子,然后是四子永王,太子居于东宫,皇帝驾崩后,他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纵使永王的实力强于太子,也没有任何办法。” “太子继位当天,永王疯癫了。有人说是因为没当上皇帝,失落疯了,还有说是父亲驾崩,伤心欲绝。总之,永王疯了。太子并不相信,派了手下最忠心的心腹过去查证,那亲信硬生生在永王的封地呆了三年,寸步不离,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 “太子交代,如果永王有一丁点装疯的痕迹,可直接杀了。这位亲信用了三年的时间得出结论,永王确实疯了,便会国都复命。因为永王喝尿吃屎” “太子那时已经继位了三年,国号建元,建元四年,皇帝终于对这个兄弟放心,毕竟连屎尿都吃喝的人,还有什么顾忌。加上已经登基三年。一个疯子能领导造反?他不想杀永王,一个疯了的兄弟,还要赶尽杀绝,他会背上洗不去的骂名。” “建元十五年,已经疯了整整十五年的永王起兵,发讨逆檄文,称文帝是被当今圣上毒死的,是欺君杀父的恶徒。建元十七年,永王攻进国都,杀了建元帝。” 管侯与刘晓然碰了一杯,一饮而尽。 “为君者,当承载天下。” 刘晓然点点头。 “多谢先生教诲,只是在家中被人这样羞辱,不能这么算了,我不会再生气,但是人一定抓到。” “如此甚好,世子若图天下,则先容天下。” 就这刘晓然重新平静下来,悠然自得地喝茶的时候,一个小厮在外面嚎了一声。 “不好了,失火了!” 刘晓然炮弹一样弹起来,推开门。只看见别院那边的火已经蔓延上了屋顶,庄园的人几乎全部过去救火,自己最喜欢的池水早就被人勺干了。 别院的火势还没止住,距离刘晓然只有二十米远的的房子也突然起火,那火势同样快的离谱,没多久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 整个庄园都沸腾了,下人们根本忙不过来。 刘晓然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火光,眼睛气得发红,拳头攥的指甲都扣进肉里面,血从他的拳头中流下。 这时,一个声音大喝。 “诛杀逆贼!” 话音未落,一发弩箭就射了过来,擦着刘晓然的面皮过去,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伤疤,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叫一声,连忙缩回房间里面。蹲在后门,死死地抱住脑袋。 庄园的守卫立刻将这间屋子护住,分出一部分去搜查刺客。 有人朝着天空放出一道烟花,烟花在空中炸开没多久,庄园附近的山顶上同样有一道烟花回应。 躲在暗处的景恒看着缩在房间里的刘晓然,心下冷笑。 这个刘晓然果然不老实,居然在山顶那设了营房。 他打了个信号,所有人开始慢慢撤退,他们快速撤离到县外面的林子里等待。不一会,就发现外面搜查结束的护卫,正往县城赶回来。景恒他们乘此机会,立刻骑上林子中藏好的马匹,上了官道,开始狂奔。 庆云县占据官道差不多三百里地,景恒他们马不停蹄,跑出庆云县的界线,直到深夜才停下来。 “准备宿营。” 景恒下马吩咐。看了一下笑的开心的常玉春。 “吃了一夜的寒风还笑的这么开心” 常玉春也从马背上跳下来。 “因为我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常玉春越是回想就越爽,忍不住大笑道:“本来三郎跟我说要把世子气炸,我想了好久应该怎么做。结果听你们说只是打了那个袁先生一顿。那世子怎么会气炸,然后你叫我们回去烧庄园我才知道,原来这么爽啊。” 众人哈哈大笑。 景恒分配了人手轮换值夜,景恒把毛垫子从马背上解下铺好。拿出贴身的毛内衣穿上。已经接近北疆,晚上睡觉不能再穿单衣盖毯子,不穿上保暖的毛内衣,会冻生病的。 雄阔海和温明守第一班,常玉春和周元礼在景恒身边坐下。周元礼忍不住问景恒。 “三爷,事情是不是做的有点大,烧了庄园不说,连世子都破相了。这事情追究起来,景大将军都不一定能帮咱们兜住。” 景恒笑着反问:“你审问袁启刚的时候,心思缜密,那时候的感觉都去哪了。谁能追究我们,咱们自己?” 周元礼仔细想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对啊,谁追究。” 世子刘晓然就算想追究,闹得这么大,信王肯定知道,他不可能放任世子胡闹下去,有可能直接就把他藏在山顶的营房撤了。当然,他没这么笨。 当地县衙过来询问,刘晓然只会说是刺客或者失火,就凭那句诛杀逆贼,就够圣上布置在他身边的校事府的人调查一番。 而逆贼这两个字,是刘晓然最不想别人提起的两个字。这件事刘晓然不闹还好,闹起来指不定谁喝一壶,真的当校事府的人是吃白饭的吗? 想明白这些,周元礼的心踏实下来。 “原来大人物也有这么多的顾忌,谁也不能随心所欲。” 景恒点点头。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就算他想跟咱们秋后算账,我们手上也有丞相李闻的证据,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李闻就会出手摁死他。他的人恰好在庄园失火,刺客高喊逆贼的晚上出现,他知道这个轻重的。” “早点睡觉,我们耽误了太多时间,后面要加快赶路才行。” 景恒闭上眼睛,躺在毯子上。 神经一放松下来,脑子就乱乱地出现了很多画面。 一会是宝姑娘,一会是司徒,也不知道宝姑娘定亲的时候有没有红着脸,自己没去真是太对不起她了,又想到司徒这家伙的安危,要是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出了意外怎么办。 脑子里面越乱,越睡不着。景恒听到常玉春和周元礼他们的鼾声传来,便起身去吧雄阔海他们换下,让他们去睡觉,自己守夜,把玩着平安符,看着夜空。 与此同时,在离城的北疆大营内,一队三十人的斥候队终于等到大雪,借助大雪的掩护,他们再一次悄悄地进入北武境内。 这些人身上披着厚厚的白色大氅,战马也包上棉甲,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离城大营内,得到消息的李思勇冷笑。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探索了,结束之后,地图就成型了。司徒惊云,我是不会让你活着带出这份地图出来的,只有我才可以。” 他转身看向铺开的大乾疆域图,最终视线停留在某个位置。叫来从李家带来的亲兵。 “嘉庚,这次他们是靠近封云台入境的,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好机会,那地方一片荒芜,只有封云台才能守卫。” “你亲自去,把司徒惊云的行踪泄露给北武人知道,然后带着我们从李家带来的所有亲信,去封云台,北武人会穷追猛赶这位恶心了他们好几次的司徒惊云,我们在封云台等候司徒大将军的儿子大驾光临。哈哈哈” 他大笑过后,道。 “谁也不能阻止我往上爬,北疆大将军只能是我的,必须是我的,谁拦着,谁就要死!” 第七十六章 小镇存疑有蹊跷 在司徒惊云他们走后不久,大约三百骑左右的精骑离开了大营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这一队人马出动的消息,立刻就通报的到陆雷霆的耳边,他本来就奉命一直监视着李思勇的营房,加上李思勇也不掩饰,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司徒惊云,希望你命足够硬。” 陆雷霆转身对自己的亲兵说道:“速速禀报大将军。” 亲兵听到陆雷霆这句话就知道什么事,看着将军表情严肃。他跟随将军多年,将军事事都不会瞒着他,他沉默许久,问道。 “司徒校尉会平安吗?” 陆雷霆脸色突变,怒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去办事。” 亲兵耸拉着脑袋,转身往外走去。 “放心吧,天在看着呢。” 他听到将军的话从后面传来。 “天在看着?” 亲兵有些疑问,司徒校尉潜入北武,关老天什么事? 已经回到北疆的景行止,听到李思勇出营的消息,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沉思片刻,起身在书房中铺开的疆域图上看了许久,然后吩咐道:“去给武伯卿传令!” 茫茫林海雪原中,司徒惊云的队伍行进在雪林之中。司徒惊云蹲下来,挖了口雪放进嘴巴里,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队伍,每个人都到了极限,疲惫之意都写在脸上。 “挖雪洞,今夜就在这里住下吧。” 时间才是正午,斥候们都有些意外,有些跟了司徒惊云几次的老兵知道司徒惊云的习惯,他定好的计划和路线一定会一丝不苟地执行,出发前缜密的计划和贯彻执行,是他们前几次能平安回来的重要保障。 不过这次居然这么早就休息了,正午的温度最高,是最适合赶路的。这里离要探索的地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不过军令如山,所有人下马,开始用刀挖雪洞。作为斥候,挖雪洞躲藏和休息是每一个北疆士兵在第一天入营就要学会的事情。气温太低,太恶劣,躺在雪地上。是不可能保暖,只有躲到雪洞中才可以保持体温。 “咱们已经走出来差不多二百里了。” 司徒惊云打开自己亲手绘制的地图,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曾经走过一次,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个北武人的小镇子,不过没有北武人在那居住,那里的居民都是清一色的犬戎族的人,北武国最大的部族是黑木族,他们信仰的神是月亮神,所以又称为黑月人。 犬戎族的人在北武国的地位极低,他们曾经是在蒙阔草原的游牧民族,在前朝大赵攻入草原后,大部分归顺了大赵,有小部分逃离去了北武。 在蒙阔草原的犬戎部落现在是大乾专用的养马部落,靠着为大乾培养马匹,加上北疆商团打通了部落和中原腹地的交易网络,草原的毛皮和中原茶叶互通有无,部落中优秀的青年会加入边军,跟在北武的犬戎族人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当初北武为逃离的犬戎族人开出了充满诱惑力的条件,可是当他们真正踏上北武土地的时候,才发现北武翻脸的速度比草原的天气变脸还快,不仅得不到承诺的好处,还沦为奴隶。 畏惧大赵国,逃离到北武的有差不多六十万犬戎族人逃离进北武,到今天,差不多六百多年,犬戎族人的人口居然还不到百万人。这么漫长的岁月中,居然没有得到增加,原因是北武人每次都会挑选犬戎族人中健康强壮的青年去做苦工。 高强度的劳役和不给饭食,很快这些犬戎青年就死在劳役上。 就这样,犬戎族人被北武镇压了数百年,犬戎族人早已经麻木,或者是用麻木掩盖了仇恨。 犬戎族人不是没有反抗,在八十年前,犬戎部落首领勒亲唯武秘密策划了部族归顺大乾,甚至当时的北疆边军都已经跟首领对上消息,可惜被北武人察觉,北武国的汗皇下令对这些平日视为牲畜一般的奴隶展开屠杀。 屠杀差不多进行了五天,五天差不多死了有五十万犬戎族人。 屠杀结束后,犬戎族再也形成不了大的部落,被分成好几个小部落分散在北武各地,在北武国的南疆,也就是大乾的北疆这部,主要是负责为北武边军提供粮食,美酒,甚至是女人。 前几次到过那个小镇的司徒惊云早就对这个小镇有怀疑,不过当时急着撤离,没有细细察看,回到大乾后,在营房想了很久,认定自己一定是遗忘了什么。 “霍严。” 司徒惊云喊了一声,一招手,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朝他跑来。他强壮的跟一头雄狮一般,他是蒙阔草原的犬戎族人,是部落中选拔的优秀青年,来北疆参军的。他觉得自己不是大乾人,所以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 然而霍严有着草原民族独一无二的优势,那就是天生的嗅觉和骑马的技艺,能力在北疆斥候中绝对是可以排名前列。 “什么事,校尉。” “我们一路走来,树上那些记号你认得吗?” “这些记号应该是犬戎的文字。” “你能读懂吗?” “不能。额,属下自幼学习的都是大乾的文化,现在蒙阔草原的犬戎部落都在用大乾的官话和文字,还能认识犬戎文字的人不多了,部落里面少数老人还能认识几个,也认识不全。” 司徒惊云点点头。 “你带上你的十人队跟我去再看一眼,我们上次路过的镇子,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 霍严赶紧招呼自己的队伍,每人带上两人份的装备出发,距离镇子差不多有二十里地左右。非常难走,加上装备沉重,到了镇子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司徒惊云取出千里眼往镇子那边看了一下,过了一会递给霍严,压低声音对他道, “我终于看清楚那个镇子是什么不对劲了,你有发现特别的地方吗?” “属下没有看出来。” “是炊烟。” “你见过那个部落或者镇子大家一起做饭的,他们生火,熄火的时间太一致了。平民老百姓不会每一家都在相同的时间生火做饭,你觉得谁会这样。” 霍严脸色一变。 “军队。” 他用千里眼仔细观察了炊烟,发现确实跟司徒惊云所描述的一样,确实都在冒炊烟,非常不合理。 “校尉说的是,那里面有北武人的部队?” “我们大乾想踏破北武的山河,北武同样梦想着能再一次进入中原的锦绣江山。都想同样的事,这边疆藏军的事情,北武不是做不出来。藏军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迎敌,一个是杀敌。” “咱们目前没有进攻的计划。” 霍严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北武要对大乾动武?” “我们在北武的境内绘制地图,北武人同样会潜入咱们的境内勘察,边境线这么长,总会有可趁之机。” 司徒惊云沉思了一会:“霍严,你跟我两个人一起下去,我的犬戎语不是很精通,我们两个下去看看情况。” “是”霍严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两人坚持了一下装备,带上三个弩箭匣,带上两支装好弩箭的连弩,跟身后的十人队吩咐。 “等我们的信号。”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镇子最边缘的房子,悄悄地靠近门口,用黑刃撬开门锁溜进去。 房子正房没有声音,倒是隔壁的厢房有些许的声音传来。声音非常低,低到必须面对面才能勉强听清。 司徒惊云看见厢房的房门并没有锁死,他把门缝稍微推大了一点点。招呼霍严,两人透过门缝看了看屋内的情况。 只见屋内有一老一少两个犬戎女人在做饭,一个男青年正在磨刀,屋子里有血腥味,应该是杀了一只羊。 霍严看着那个年轻人嘴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说的语速太快,根本听不明白。突然那个年轻人把手里的刀子一扔,发了疯一样从滚烫的锅里面抓出一块骨头,拼了命一样的啃食起来。 两个女人吓得面无颜色,赶紧冲过去跟他争抢起来。不远处有个在整理物品的老人也冲了过来,场面混乱。 霍严努力听着,终于是听出了一些。 “这些羊都是我们养的,为什么连一口汤都不能喝,一点毛皮都穿不了。” “你还要命吗!” 那个年老的犬戎族妇女趁着男子说话,把骨头抢了回去,看见骨头咬过的痕迹,都不敢下锅。老人过来用刀把痕迹处理掉,这才重新放回锅里面。 年轻人蹲在地上,把地上的残渣赌气一般吃进去。 他们一家就算是如此激烈的争执,也没有大声说话,就算面红耳赤,也依然压低了声音。 司徒惊云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跟霍严打了个手势,深呼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那四个人吓了一跳,年轻人张开双臂把家人护到后面,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 “嘘!” 司徒惊云和霍严把黑刃放下,表示自己不会伤害他们。 “乾乾人?” 就在霍严准备用蹩脚的犬戎话沟通时,那个老人突然说了一句中原话,虽然语调有些奇怪,但是很清楚。 “对。” 司徒惊云松了口气,把门关严实,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们镇子是不是藏了北武的军队。” 老人还没有回答,年轻人扑上来跪在司徒惊云的脚边,痛哭流涕,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他的语速太快,霍严都听不明白。 “你快些离开吧。” 老人突然在两人面前跪下:“你会害死我们全家的。” 司徒惊云把他扶起来:“我说不定能救你们,这个镇子的情况是怎么样?” 老人看了看正房那边,不过他看得不是房间,看向的是地下。 司徒惊云反应过来,“正房下面有北武的军人?” 老人点点头,“大乾人快走吧,我们还想活着。” “几个人?” “十十个。”老人颤抖地回答。 司徒惊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小镇子居然藏了差不多两千的北武边军,如果这附近每个村子都藏着相同规模的边军,那总兵力差不多能有三万之数,如果这股北武边军偷袭大乾,那大乾一定会吃亏。 他看了一眼正房,指了指霍严,低声对老人说道。 “这个也是犬戎人,他在大乾的草原,他能参军,能当将军,顿顿吃肉,你们想不想回去。” 那年轻人疑惑地看向父亲,老人为难地翻译了一遍,年轻人咚咚咚给司徒惊云磕头,眼泪流满了脸颊。 司徒惊云把他扶起来。 “你们帮我,我带你们回家。” 第七十七章 把你们都带回去 司徒惊云把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这些犬戎族人不要激动,不要再说话,他看着那个老人,语速尽量放慢,吐字清楚地道。 “这个时候,这些北武人是不是不会出来?” “天只要黑了,他们就不出来。他们只会在白天活动一下。” 老人此刻也冷静下来,“乾人,你想干什么?” 司徒惊云沉思了一下。 “如果你们想跟我们去大乾的草原,就不能被这些北武人发现。而不被这些人发现的方法只有,杀光他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饿了吃饭一样稀疏平常,可那是差不多两千的精锐北武边军,可不是牧场上的绵羊。 老人脸都吓白了,嘴角不住地打颤。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带来了乾人的大军?” 司徒惊云摇摇头。 “你带了多少人?” “不到六十人。” “不到六十人?” 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地道。 “只有不到六十人,你居然想把快两千的北武边军杀完?”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司徒惊云安慰了一下老人,紧接着道。 “我只告诉你们我带了不到六十人,但是你们不能告诉其他人。现在,你让这两个女人留下来做饭,你跟你的儿子悄悄出去,说你找来了乾人的大军,要将这里的北武人全部歼灭。” “可是你真的只有六十人啊!” "放心。" 司徒惊云把老人拉到身边,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多少人不重要,你按照我这个计划去做。” 老人听完,立刻拒绝。 “不,不可能,你疯了吧。” 司徒惊云镇静地说道。 “我没疯,这里距离大乾的边界只有一百多里地,我能把人带进来,自然就能把你们带出去。这个镇子我估计有大概四百人左右的犬戎人,走得快一点,最多一天一夜就能回到大乾北疆。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现在就走,当我没有出现过。” 老人连忙点头。 “你快些走吧。” 那个犬戎年轻人看到这个情况,虽然听不懂,但是感到事情没有谈好。抓住父亲的手,不停地问。老人只能跟儿子解释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过来抓着司徒惊云的两条胳膊使劲点头,嘴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霍严在一边翻译。 年轻人说他是镇子上身手最好的猎手,他不想再忍受这些北武人了,他同意司徒惊云的办法。 司徒惊云看向老人,老人对自己儿子的大胆已经害怕得目光都有些呆滞了,他想不到儿子这么疯狂,居然打算跟随这两个乾人去死。 “只要听我的,不会出什么差错。” 老人犹豫了好一会,终于点点头。他随后把那两个女人拉到身边,把计划告诉她们。那两个女子也吓得不行,年轻的直接瘫软在地上,年老的跪下来不停地亲吻老人的鞋面。嘴里不住地哀求。 年轻人跑过来拉起年老的女人,态度十分坚决。 老人走过来对司徒惊云说道:“我可以按你说的做,但是你必须承诺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做不到,长生天会降下天雷惩罚你。” 司徒惊云嗯了一声,“我答应你,按我说的去做吧。” 老人和年轻人对视了一眼,轻轻地拉开房门,出了院子,开始小心翼翼却急躁的疾行。 司徒惊云离开厢房,霍严把一块红布绑在黑刃上,抬起来晃动了几下。在镇子边缘的林子里埋伏的十人队,看见信号,也悄悄地摸了过来。 司徒惊云让这两个犬戎族妇女把做好的饭菜端过去,他带着人在两边埋伏,那两个女人走路都在颤抖,端着菜汁一路上撒出来不少。 等那两个女人进去之后,司徒惊云跟了过去,打了一个手势,霍严和几个斥候紧跟其后,年老的女人掀开地上的一个暗门,里面传来北武人的骂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女人看了一眼司徒惊云,他对着女人点点头,女人朝下面喊了一声,北武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后一个嘴巴也在骂人的北武人声音由远及近地靠近过来。 司徒惊云的手猛地往下一按,几个斥候冲了过去,用连弩把毫无防备的北武人击倒。北武人自己也没想到,会有敌人潜入,他们再强壮也没用,弩箭瞬间就把他们放倒。 司徒惊云把黑刃从背后抽出来,翻身跳进地窖。不一会,提着带血的黑刃出来,他坐在门口喘息了几下,看着那两个女人,挥手让她们躲进里面。 “校尉,怎么回事?” 司徒惊云把计划告知了霍严,霍严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那可是两千的北武人,我们才十二个人。” 司徒惊云把刀上的血擦干。 “杀了就是。” 霍严接着道:“万一那些犬戎族人出卖我们怎么办,只要有一个,我们就全都完了。” “不会的。”司徒惊云摇摇头。“我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摆摆手。“分开行动,回去一个把队伍带过来,剩下的跟我走。” 霍严心道,算了,这一单买卖干好了,自己能吹一辈子,跟着干了! 一个斥候迅速离开,去通知队伍。剩下的人跟着司徒惊云蹲在这个小院子里,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犬戎老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我们已经去了几家,把人发动起来。那几家也帮着去发动,现在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 司徒惊云深吸一口气,对着霍严道。 “吹角!” 霍严点点头。吩咐手下的斥候。 挂着牛角的斥候立刻爬上屋顶,然后仰头,用力地吹响了号角。呜呜呜的号角声非常有穿透力,随后每家每户都有人钻出来等着号角声。号角声响起来没多久,就听见附近,镇子全部都响起各种怒吼,然后房子就开始冒烟。 犬戎老人拉着司徒惊云的手,“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带着我的孩子叶括走,让他看一下草原,看一眼我们的家乡。” 司徒惊云用力点头,“你们都会看到草原,一个都不会死,我会把你们都带回去。” 大概两刻钟左右,整个镇子都被大火吞没,那些凶悍的北武军人一个都没有冲出来,犬戎人在这一刻把心中埋藏的怒火和屈辱瞬间释放出来,他们将地窖的出口压住,然后把房子点燃。 只是匆忙收拾东西逃出来的犬戎人开始往林子这边集合过来,大概有四百人左右,男女老幼都有。 他们站在林子这边,看着被大火吞没的家,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丝悲伤,不知谁喊了一声。全部人都欢呼起来。 那些北武军人就算没有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霍严看着司徒惊云,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十分平静,连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有。 “校尉!” “嗯?” “我们刚刚干掉了两千的北武人!” “嗯。” 司徒惊云打开地图,看了一会,对霍严道。 “我们不能从原路返回了,这场火太大,北武人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骑兵追来,我们带着这些犬戎人,走不快的,原路返回大乾,最后走五十里,就会被发现。” “要不,我们。”霍严看了一下仍然在欢呼的犬戎人,心沉了下来。 “不,我说过要带他们出去,就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大人有对策了吗?” “我们去封云台。” 司徒惊云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北武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不回大乾,却往更深的地方走,而且那边有人会接应我。” “封云台上次大战后就废弃了,怎么会有人?” “有空再跟你说。” 司徒惊云把地图收好:“差不多五百里的距离,穿过林海没有什么危险,但是最后的三十里地是雪原,没有任何遮挡躲避的地方,这是最危险的时候,只要我们不在雪原上被北武骑兵发现,那就可以顺利进入封云台。” “封云台虽然上次大战后废弃了,可以城门,城墙都在,就算是接应的人慢一点也不怕,我们能守个几天不是问题,点燃烽烟,咱们的骑兵两天之内就能赶过来。” 霍严坚定的点头。“做都做了,那就做到底,我听校尉的。” 司徒惊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留下两个人在这等咱们的人,他们有马,可以追上来,我们带这些犬戎人往封云台走,等接应的人到了,让他们用马往反方向跑一下,然后再去追我们。” 说完揉了揉眼睛,“能拖一点是一点,我们能骗得了北武,但是骗不了雪原。” 雪再硬,踩上去总会留下痕迹。 决定好了之后,司徒惊云带着五十多人的斥候在北武境内开始了一段长达五百多里的长途跋涉,这五百多里的路。队伍仿佛在一只只酣睡的猛兽嘴边擦身而过,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绝对会被猛兽撕咬成碎片。 这里是北武的边疆,他们同样在这里布置了重兵。 幸运的是这里附近都是林海,大片大片的树林,为队伍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开始的三天走得虽然提心吊胆,但是这段路司徒惊云熟悉,带着队伍避开了北武人的岗哨和巡逻的士兵,但是最后二百里的路程,司徒惊云也没有走过。 就在队伍出发了三天后,一个身穿黑甲的北武将军带着一千余骑兵往队伍的相反方向追击了差不多三百公里,发现上当了,然后返回被烧毁的镇子,仔细查看脚印之后,发现了雪地的脚印,开始策马狂奔。 年轻的北武将军骑马跃上一个高坡看向远处,密密丛丛,一看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林海本来是北武国最好的天然屏障,不过现在却让他感到非常恼怒。 “将军,他们往境内走去了!” 他的亲兵满脸不可置信,“带着这么多犬戎人,不到六十骑,居然敢往我们腹地走去。他当真是胆大包天。” “肯定是那个人。” 年轻的将军叫铁屠虎,跟北疆的大乾边军交手无数次,他本以为这片防区自己的唯一对手是那个叫武伯卿的乾军将军,两人激战了九次,不分胜负,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从未蒙面的乾人将领更能激发他的斗志。 那个家伙已经不止一次潜入北武了,次次都让他成功走脱。他心思缜密,胆大心细,上次他好不容易发现他的踪影,亲自带着骑兵追上去,可最终还是让他给成功走脱。 “我不管你是谁,到了北武,我不可能让你走脱第二次!” 铁屠虎从高坡上冲了下去,一千余的骑兵紧跟在他的身后,如穿行在地面的黑龙,往前席卷而去。 几天后,队伍终于走到了平坦的雪原,距离封云台最后的三十里地,司徒惊云皱着眉头看着已经精疲力尽的犬戎族队伍,眼神中满是担忧。 队伍前进的速度太慢了! 就在这时,负责在最后侦察的斥候骑马赶到司徒惊云面前。 “校尉,他们追上来了。” 身边的一个斥候脸色发白,说道:“这个速度,不到十里就能追上来。” “多少骑?” “看不起,百骑以上。” “打的什么旗号?” “黑熊。” “呼。” 司徒惊云沉默了一会。 “让犬戎族的人跑起来,不想死就赶紧跑起来!” 他说完策马跑到附近的高坡上往来的方向看,远处地面上一道黑线已经直直地压了过来。 第七十八章 再杀一个纵穿 “霍严!” 司徒惊云转身喊了一句,霍严离开队伍策马赶到他面前。 “校尉有什么吩咐?” “带上你的十人队保护那些犬戎族人继续往前走,剩下的人都跟我留下。” 霍严立刻道:“属下愿意留在校尉身边,请别的队正带人保护犬戎族人前进。” “去。” 司徒惊云脸色平静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的作风,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有所依据,你虽然不认识几个犬戎的文字,但是你毕竟是犬戎族人,勉强可以交流,别人会耽误时间,战场上最忌讳耽误时间,每一刻都关乎生死。” “校尉!” “我的队伍什么时候要下两遍命令了!” 司徒惊云喝道。 霍严咬咬牙,“我的人,跟上!” 十人队迅速分开,在那犬戎族人的队伍周围一边保护,一边不断催促前进。 知道后面有北武骑兵追来,北武常年积压在他们内心中的恐惧被瞬间放大,恐惧激发了他们的求生欲望,求生欲望带动了他们的双腿。 这些本来已经精疲力尽的人,在求生欲的激发下,开始朝着封云台狂奔。 他们虽然是一族的人,但是这场是淘汰赛,事关生死的淘汰赛。 队伍跑起来后,老弱妇孺逐渐落后,青壮年领先。 司徒惊云伸手从马上拿起铁胎弓,足足三石半的铁胎弓,搭箭,拉弓,弓似满月,箭出,如同流星。 咚的一声。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犬戎族男青年被一箭射死,整个人被箭上的力量带的向前飞扑,倒在雪地上。在这之前,他推开了身边的女人独自狂奔。 “让年轻人带上身边的老弱妇孺,不听话的杀了。” 司徒惊云威吓了队伍后,目光转向朝他们冲过来的北武骑兵,这片雪原足够宽阔,足够绵长,脚下的积雪足够坚硬。足够北武骑兵的速度冲起来,拉开阵型,如一片漆黑的海浪一般,要把面前的所有生物吞噬。 “结阵。” 司徒惊云淡淡地说道。 “结防御阵型” 身边的亲兵嘶吼一声。 “不。” 司徒惊云将马鞍上挂着的马槊取下来,握在手上,槊尖往前一指 “杀过去。” 就算是跟着司徒惊云来的,司徒家的亲兵都愣住了。低声道。 “校尉,对面起码有三四百人的骑兵,而且是黑熊军。” “不是黑狼军不用放在眼里。” 司徒惊云依然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说话,不是麻木,而是淡定,一种平静,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黑狼军,北武人骑兵精锐中的精锐,是北武国唯一可以跟北疆狼骑对抗的骑兵,这支骑兵集了北武帝国里所有军队里千挑万选,层层挑选的猛士。 大部分是蒙克族人,还有黑木族人,以及小部分的荒族人,每一个都是无比凶悍而且心狠手辣。 据说黑狼军一共只有两万人,分成十二个营,不久之前司徒惊云见识过一队的黑狼军的威力,他带着斥候被追了差不多三百两,减员了差不多一半,如果是北疆一般的骑兵遇上,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过司徒惊云他们人少,装备少重量轻,没有黑狼军的负重这么大,这才逃脱出去。 后来司徒惊云打听了一下那个率领黑狼军的将领,追他的是黑狼军的辰字营,领兵的将领叫铁屠虎,武伯卿将军提到铁屠虎这个人的时候总会提到一个词,叫暴戾恣睢。 也不知道武伯卿怎么想出来这个词,不过据说是景恒教他的,这样显得北疆的将军比较有文化。 铁屠虎手下的黑狼军,是一支完美的杀人机器,每一个骑兵仿佛没有情感,只知道执行命令。 他们杀人的时候,根本不管对面是不是老弱妇孺,只要铁屠虎的令旗一下,他们只管前进,铁骑向前,面前的一切都要被他们碾碎,除非把他们杀死,是不会停下来的。 北武黑狼军,分成十二营。 子、寅、辰、午、申、戌为上营,丑、卯、巳、未、酉、亥为下营。 司徒惊云看来,只要对手不是黑狼军就可以,不用担心。只要不遇上,哪怕对面是北武军中也素有凶名的黑熊军,也不用在意。 他估计着,黑熊后面肯定跟着黑狼军,黑狼军都是重甲骑军,速度比轻骑慢了不少,所以黑狼军会配备一定数量的轻骑作为护军和斥候,铁屠虎肯定是派了斥候到附近的北武军营地,调了黑熊军过来拦截。 “列阵。” 司徒惊云吩咐道。 “什么阵型?” “锋矢” 司徒惊云的话好像一直是这么少。 “举槊!” 司徒惊云将自己的马槊扬起,身边的斥候军也从马鞍处拿起马槊,扬起,跟司徒惊云的角度保持一致。 马槊的造价不菲,但是北疆有钱,北疆商团的经营下,北疆军的武器从来都是最好的,跟禁军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多少。 每一个斥候的马槊都是精钢打造,锋利且轻盈。 “正中,随我。” 司徒惊云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往前冲去。 “杀!” 战马嘶吼一声,猛然加速,连战马的吼声中都带着一股狠劲。 跟随司徒惊云一起冲过去的斥候并不满员,也就五十骑左右,加上他最多就五十五骑。 对面至少有四百骑以上,接近十倍的数量优势,而且对方的速度已经冲起来了。 可这五十多人没有丝毫惧意,他们可能会在司徒惊云下令之前给予主将意见,但是主将下令之后,他们便会不问理由,无条件地执行命令。 不止这些年轻的北疆斥候精锐如此,所有大乾的战兵都是如此。令旗所指,一往无前! 司徒惊云一马当先,作为锋矢阵的箭头,带着五十五名骑兵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朝着那支北武黑熊精骑狠狠地刺了进去。 “杀!” “杀!” 两边的骑兵都在嘶吼,那是人类在面对死亡来临的时候发出的最大音量的怒吼,调动全身的血液,升腾起全身的体温,表达出自己最大凶狠。 司徒惊云将马槊抬到跟马头相同高度,在即将冲进黑熊军阵型中的那一刹那,马槊的高度再抬高一点,精准地瞄着对面最前面的黑熊军骑兵的心口。 噗的一声,马槊狠狠地刺进那名敌将的心窝,马槊贯穿他的胸口,司徒惊云单手握槊,将那名黑熊军骑军顶下马背,那人挂在槊上,他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稳如泰山! 噗 第二个,跟穿肉串一样,马槊把第二名骑军贯穿。司徒惊云猛地一甩,两具尸体击中了一名敌军,把他打落马下,随后槊尖一扫,切开另一名敌骑的喉咙。 另一只手抓住敌人刺来的长槊,手腕猛地一转,把敌人的武器夺过来,反手一刺,刺穿敌人的喉咙。然后用力一掷,长槊把冲过来的敌人从马背上刺吓了,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司徒惊云连杀五人,脸上仍然是平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向前冲去。 锋矢阵如尖刀,是最具有攻击力的骑兵阵型。 这个阵型对领头的武将战力要求极高,司徒惊云就是这柄尖刀最锋利的刀尖,身后的骑军就是刀身。他一个人就突入进北武黑熊骑的阵型中,切开一道口子。 随后的北疆骑军借助司徒惊云撕开的口子,锋利的刀身把口子划开血淋淋的一道伤口。 黑熊骑没料到对方就这五十骑不到的人数居然敢冲锋,以至于连阵型都没来及换。 “杀穿了!” 一个大乾斥候兴奋地喊道,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司徒惊云策马在前面带着队伍饶了一个圈,又转过方向来,队伍丝毫不乱。第一次交锋之后,黑熊军变换阵型,从包围的鹤翼阵换成了防守最稳固的冲轭阵。 从分布上来看,这个阵型从高处看像是一个大叉,这种阵型的作用,那就是可以让敌人,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攻过来,都可以很好的进行防守,是防守最好的一个阵型。 “校尉,北武人变冲轭阵了。” 亲兵在司徒惊云的耳边提醒。 “咱们应该怎么办?” 司徒惊云看着马槊上的血顺着尖端滴在雪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学院上的血迹显得更加鲜艳刺目,他挥了挥马槊,甩掉血液。重新催动胯下马匹,把马槊扬起来,正对着冲过来的敌骑,跟刚刚一样。 “再杀一个纵穿!” 锋矢阵的攻击性最强,如果刀尖不够锋利,刺不穿敌人的外壳,那整支队伍就会陷入包围圈,薄弱的后翼就会被轻易突破,那等待只有那只有全军覆这一种结果。 但是这支队伍根本不用担心,因为他们的刀尖是司徒惊云。 所以在司徒惊云这里,没有第二个选择,敌人变阵?在杀穿一次就够了。 大乾的骑军再次冲了起来,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槊尖再次扬起,钢制的马槊上反射出的阳光,不带一丝温度,反而寒冷的令人害怕。 “杀!” 两支队伍再次狠狠地撞在一起,北疆精工打造的马槊在骑兵的对拼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不管是北武的长槊和马背砍刀,第一下绝对会吃大亏。 一排马槊刺过去,把黑熊军的敌人撂倒一片。但也有斥候被冲击的力度反顶下马,跌落在雪地上,落马的士兵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不用敌人再补刀,就已经被交叉的马蹄踩成肉酱。 这些士兵最大的不过三十,最小的才十六,从踏上北疆战场的那一刻开始,从第一天喝下雪融水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灿烂生命和滚烫热血就注定要洒在这片雪地上,滚烫的热血能把最坚硬的积雪融化。 战争一直都是这样残酷,没有一丝情面。 活下来,万人景仰加官进爵。 死去了,化成血肉融进大地长眠。 马匹的嘶吼声,武器的碰撞声,士兵的呐喊声,兵器切开甲胄和身体的撕裂声,汇聚成最震撼人心的战歌。 第二次冲锋,司徒惊云带着斥候再一次杀穿了敌阵,哪怕敌人是防守最稳固的阵型,司徒惊云依旧带着斥候们做到了,他带着队伍又饶了一个半圈,马头又正对着敌骑,原本五十五人的队伍,还剩下四十五人。 不过对面的尸体至少有一百多具,这一刻,大乾北疆边军里面精挑细选出来战兵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司徒惊云一个人杀了这一百多人中的一半。 第一次冲锋杀了五人,第二次杀了快五十人。可见敌人变阵的决心和阵型的坚固程度。 黑熊骑也是北武的精锐,阵型的厚度差一点就把斥候们的脚步拖住,是在最前面的司徒惊云足够强,足够硬,足够狠。 再次纵穿一次后,司徒惊云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握槊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他不能让身边的人发现。 他调整呼吸,再次扬起马槊。 远处丢下百余具尸体的黑熊骑也在整队,并没有发动攻势。 司徒惊云仰起头,用力大吼道。 “吹角,进攻!” “呜呜呜!” 号角兵吹响进攻的牛角号,大乾的斥候骑军再次加速。 对面的黑熊骑军突然就散开了,开始掉头撤军,留下的是一片被马蹄踏乱的雪地脚印。 “北武人畏惧了!” 一个斥候用黑刃拍打着自己的胸甲,咚咚咚的声音比任何一个战鼓都更能振奋人心。 “他们怕了!” "大乾威武!" "校尉威武!" 第七十九章 封云台上阴谋现 五十五骑杀退一千多骑的北武黑熊骑兵,刚刚完成这一壮举的司徒惊云并没有手下人这么兴奋,可以说是有点过分冷静,更像是麻木一般。 “撤。” 司徒惊云调转马头:“黑熊骑是要拖住我们,撤。” 远处遁走的黑熊军发现司徒惊云他们没有追上来,在远处饶了一个大圈子,差不多九百余骑的骑兵重新调转了方向,又朝着司徒惊云他们冲来,马蹄踏在雪地上竟然如雷霆般震耳。 司徒惊云看了一眼正在狂奔的犬戎族人,他们跑出去的距离并不安全。加速的黑熊军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可以瞬间到达他们身边,只需要扬起刀,这些犬戎族的人如案板上的鱼一般,任人宰割。 “校尉,假如护不住那些犬戎族人呢?” “那就不管了,但是在此之前,拼尽全力。” 难得司徒惊云多吐了几个字,但是他懒得多解释两句。 斥候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会去思考跟深层次的东西,他们不会想到司徒惊云带着这些犬戎族人回去并不是为了一句承诺,而是救这些犬戎族人回大乾这件事本身的意义。 若是将这些人安全地带进封云台,大军赶来救援,圣上绝对会立刻召见司徒惊云,而不是召见司徒大将军的儿子。还有这些犬戎族人,这是一种成就。 不是司徒惊云一个人的成就,而是大乾的成就,圣上的成就。 北武国的百姓只要内心向往大乾,不管你在北武何处,朕的将士都能克服艰难险阻,到达你的身边,把你带回大乾。这是大乾的态度,也是大乾的意志,同时展现出大乾的实力。 如果这件事情传递到天下,大乾周围的国家哪个不对大乾感到敬畏。 斥候们想不到这些,他们的眼界、思维都局限了他们的思想。 可是司徒惊云不认为这件如此意义非凡的事情比他手下这些斥候的性命重要,自己最多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些人带回去,实在带不回只能放弃。要用大乾士兵的性命换这些犬戎族人的命? 司徒惊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做,但是自己做不到。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父亲知道了,百分百会把他一槊挑了。 圣上也不愿意,大乾人的命贵,珍贵。 后面的黑熊军开始加速,他们虽然折损了一些人,但是总的人数还是超过司徒惊云的斥候队。 “看来这些黑熊军是想把我留下来啊。” 司徒惊云坐在马背上,往更远处看了看,之前他就判断黑狼军在后面追击,黑狼军是重甲骑兵,速度不快,一个营的黑狼军出动,需要差不多两倍的辅兵和辅马随行,为黑狼军驮付战甲。 上次追击他的铁屠虎为了追上他把士兵的甲胄全卸了,果然疯狂的人才能作出疯狂的事情。 上次交手的过去并不久,铁屠虎追击司徒惊云的时候于两百米外出箭,眼看就要射中他的时候,他一个侧身,伸手抓住了那支箭,稳稳地抓住,那双手跟虎钳子一般。 假如司徒惊云只是避开了,那铁屠虎还不会多生气。关键是他抓住了箭,这不得是对他的一种挑衅,以他黑狼军阳字营的骄傲,他无法忍受。就连武伯卿都不敢这样去接他的箭。 身后的黑熊骑已经快冲到犬戎人的队伍前,也就相差不到五百米,司徒惊云勒住战马,在身边的斥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个人调转马头,手里的马槊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一个人向黑熊骑冲了过去。 对面的黑熊骑明显对司徒惊云的行为有些嘲笑的意思,阵中也传来些许笑声,看他们看来,司徒惊云就是一个不可不扣的大蠢蛋。 噗的一声,司徒惊云的用马槊把迎面而来的黑熊军骑兵挑落马下,用力一扫,把另一个也带了下去。他左手抽出黑刃,右手持槊。用马槊当下一击,反手用刀狠狠地刺进敌人的腰腹。他胯下的战马也感受到主人的英勇,只管向前疾驰。 几百人的黑熊军硬生生被司徒惊云拖住了脚步,被他杀出一条血路,算上之前,他已经整整纵穿了敌骑四次。此等壮举是大乾的威武,也是北武的屈辱。司徒惊云彻底激怒了这些黑熊军。 黑熊军放弃追击犬戎族人,他们全部调转马头,势必要把这个在他们看来嚣张至极的大乾军人斩于马下。 司徒惊云把马槊和黑刃放好,取出铁胎弓,搭箭,射出。连射三发,追的最前面的黑熊军骑直接被射翻在地。 看着被司徒惊云拖住脚步的黑熊军,斥候队的每一个人都红了眼睛,他们知道校尉的意思,怒斥着犬戎族人速度向前走。 远处地平线上,那道忽隐忽现的黑线终于明亮起来,如同一条黑龙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你涌来。 黑狼军到了。 一千多人的黑狼军重甲向前的时候,如黑云压城一般的气势,这些黑狼骑的人每个人的身高都超过九尺,体型壮硕,用得都是重型武器,身披重甲,寻常的武器根本打不破这些甲胄的防御。 乌云一般袭来的黑狼军,距离司徒惊云已经不过两三公里的距离。 铁屠虎半趟在马背上,用千里眼看着前方,看到了司徒惊云。笑道。 “好,非常好。是一个人物。” 他放下千里眼:“你们把其他人解决了,那个大乾军人是我的。” 他坐正身子,策马向司徒惊云加速冲过去。铁屠虎虽然是黑狼军的将军,但是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从来不穿重甲。 胯下的名马踏雪痕呼呼地叫了两下,全力狂奔而去。 此时,正准备包围司徒惊云的黑熊骑看到黑狼军来了纷纷驻马,谁都知道铁屠虎做人做事的脾气,他看上的猎物,谁也不能抢。谁敢动,他疯狂起来连自己人也杀,于是放弃对司徒惊云的追击,全力追杀犬戎人去了。 司徒惊云也全力打马向队伍奔去,但是他胯下的战马毕竟不是自己的大白马,加上已经奔跑了太多次,体力跟不上,渐渐地他与铁屠虎的距离就慢慢的被迫近了。 就在黑熊军快接近到犬戎族人的队伍,在最后面的斥候都能看见黑熊军马刀上闪烁的亮光的时候。 忽然从斜侧暗处杀出一支三百人左右的精骑,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战马速度极快,是久等在此,充分养精蓄锐的大乾骑军。他们阵型锋利,其势如雷。 黑熊军骑明显对冲出来的三百大乾精骑始料未及,有些慌乱了手脚,这三百多大乾骑军从他们的侧面穿过去,掏出连弩,向黑熊军射击,一翻齐射之后,百余黑熊军骑被放倒,然后这支大乾精骑也不恋战,朝着那些犬戎族人冲过去。 一人一个把那些犬戎人拉上马,剩下的人也不管了,朝着封云台冲去。 司徒惊云远远就看见那支神兵天降的骑军令旗上大大的李字,不屑地笑了,他也催马加速。 斥候队虽然有些目瞪口呆,但是还是将剩下的犬戎族人救起来,追着前面的骑兵,也一同进入封云台中。 霍严他们好不容易冲了进来,发现那群大乾骑兵要关城门。一个个眼睛都血红了,大吼地跳下马,一脚踹翻一个骑兵,“你们他娘的想干什么!” 城门一片混乱,有个声音在后面大喝道。 “把这些人给我绑了。” 骑兵听令纷纷下马,把霍严他们绑住,有一个亲兵甚至抽了他们好几个耳光。 李思勇坐在战马上看着那些斥候一眼。 “谁还敢违抗本将军的军令?” 吱呀吱呀的关门声音响起,李思勇的手下把封云台的大门紧紧关闭,还加上横木,铁墩,把门牢牢堵死。 霍严挣脱开,朝着李思勇大声怒吼,李思勇嫌弃地看着他。 “把他的下巴卸了,呱噪!” 斥候们纷纷拔出黑刃,可以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李思勇的手下已经掏出连弩,只要对方一上前,就会立刻被射成筛子。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是大乾北疆军府的四品将军,我令你们把武器放下!” 斥候们骨子里服从的天性还是让他们听到李思勇这句话后,放下了武器。 “把他们的武器卸了,脱了甲胄,绑起来扔进废旧的房子里。” 李思勇策马转身,面对犬戎族人。 “毕竟都是大乾同胞,不能就地格杀,我于心不忍。放他们在这里饿死,也算我们大仁大义了。” 李思勇的手下冲上去,把那些斥候的武器和甲胄都卸了,然后一个个绑起来,找了几间废弃的屋子,把斥候们扔进去,并上了锁。 一群犬戎族人吓得面色苍白,刚刚从北武人手中死里逃生,又目睹了两股乾军的内斗,全部人一句话都不敢说,挤在一起像极了草原上软弱的绵羊。 李思勇挤出微笑:“各位犬戎族的不要害怕,我是大乾北疆府的四品将军,大家辛苦了,我马上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过请大家记住,是我救各位出来的。” 叶括站起来指着外面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李思勇脸色变冷。 “他在说什么?” 一个略懂犬戎语的手下跟李思勇解释道。 “将军,他说是外面的人救了他们,为什么要把恩人关在外面,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他,他请将军打开门让他们的恩人进来。” 李思勇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就告诉他们,没有其他人救他们出来,只有我,记住,是只有我。是本将军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北武,绘制地图,拯救他们。” “再说一句,我不在乎带回去几个犬戎人,那些忘记我的人,就永远留在这里陪他们所谓的恩人吧。” 他手下用犬戎语大声地对所以犬戎族人喊出李思勇的话,叶括当场就懵了。 “明明是外面那位将军救了我们!” “闭嘴!” 叶括的父亲厉声说道,然后连忙拉着他蹲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捂住他的嘴巴。 李思勇笑呵呵地从马上跳下来,往城墙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放声道。 “你们那个将军马上要死了,所以只有我救了你们。真的是老天赐给我的机会,不但这地图的功劳是我们的,还有这救出了这数百个犬戎族人的功劳也落到我的手里。这是大乾立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大功,连圣上都要亲自嘉奖我。” 他大手一挥,“一个个问他们,能记住我的就留下,记不住的就砍了,反正圣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是要这件事情就行。” 他登上城墙,心里念叨的司徒惊云。我李思勇必须要亲眼看着你死去,你那所谓不屈的傲骨,能在外面这一千多的黑狼军手底下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司徒惊云已经快冲到城门底下,可是城门已经关闭。 他背后一直追他的铁屠虎也停了下来,在他身后,同样放声大笑。 “你们乾人还是这样,自己人就会跟自己人勾心斗角,是那个人要抢你的功劳吧。汉子,你可以投降,我许你要的一切荣华富贵,保你日后飞黄腾达。我铁屠虎以我的姓名担保。” 司徒惊云回头,看着铁屠虎,忽然笑起来,他笑得很开怀,就跟在京师一样。 “我会去北武的,我会带着士兵和铁骑,踏破你北武的河山。” 说完这句话,司徒惊云把马槊取下来,从马鞍那掏出绳索,将绳索绑在马槊上,然后单臂举起马槊,用力一掷。 那马槊如流星一般飞上城墙,正好从李思勇的脑袋上飞过去。刚刚登上来的李思勇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 马槊咚的一声,扎进一根柱子里。司徒惊云拉了一下绳索,换双手猛地一抓,借助力量,快递地跃在城墙上,两脚发力,快速向上爬取。 反应过来的李思勇,挥刀砍断绳索。 第八十章 深陷绝境难自救 眼看就要爬上城墙的司徒惊云,在距离顶端不到三米的距离,李思勇抽刀猛地砍下去,一刀把绳索砍断。 司徒惊云感到右手抓着绳子的手一空,身子控制不住往下落去,他将手中的黑刃往天空一扔,然后用手扣住城墙砖间的缝隙,脚尖死死踩着一个小缝隙,用力一跃,但就算这样,高度是足够,但是身子却往外面倾斜出去。 在这时,抛上去的黑刃落下,司徒惊云抓住,然后往前一送,把刀插进城墙的缝隙中,借力一跃,跳上了城墙。 人还没落地,一柄黑刃就向他横扫过来。 司徒惊云在半空中腰腹用力,硬生生地变成横平的姿势,躲过李思勇砍向他脖子的致命一刀,手在城墙上蹭了一下,双脚踢了李思勇一个连环。 李思勇的胸口被司徒惊云连着踢中,往后退了好几步,胸口一股热流涌上他的喉咙。 被司徒惊云踢上这么多脚,李思勇是受不了。他嘴巴里溢出一口鲜血,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这种情况下都杀不了司徒惊云。 司徒惊云平安落地,城墙上他刚刚落脚的地方,射来几支箭,他回头看了一眼,铁屠虎斜靠在马背上,向他刚刚的表现鼓掌。 李思勇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冷冷地看着司徒惊云。 “你居然敢对本将军出手,好大的胆子。” “我可看不出你身上哪点有将军的样子。” “你放肆!” 李思勇被触动到什么一样,暴怒道。 “你没看见本将军率领数百的精骑救你的人回来?” “我看到了,但我认为,手足同胞不会关上城门。” 当时铁屠虎离司徒惊云还是有段距离,就算是后面的黑狼和黑熊离得就更远了,城里面的人完全可以接应司徒惊云,然后给铁屠虎一阵箭雨就足以把他逼退。 李思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胸口的伤势和心情,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手里有三百的精骑,城门外的北武人没有携带任何攻城的器械,都是清一色的骑兵是根本供不上城楼的,暂且不用管他们。 司徒惊云就算实力通天,他的手下全部被卸甲关了起来,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李思勇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去。他还是忌惮一点司徒惊云的武力,他那些亲兵冲上城墙,把李思勇和司徒惊云给隔开了。 他靠着城门楼,喘着气说道,“虽然你一再顶撞我,不尊重我。但是我念及你父亲是司徒大将军,给他一个面子。只要你日后跟我一起,他日我做了北疆的大将军,这北疆还不任你我驰骋?” 司徒惊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特别是当他说道北疆大将军的时候,更是懒得再看他一眼。 李思勇最受不得他这个轻蔑的眼神,怒火攻心。 “你赶紧把你绘制的地图交出来,然后配合本将军,把这些事情都归到本将军的头上,此事重大,是扬我大乾国威的大事,圣上一定会召见我等,有你父亲的关系,以后我在北疆当了大将军,我许你仅在我之下,不好?” 司徒惊云还是一样冷冷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李思勇走到城墙的阶梯处,指着那排废弃的房子。 “你那些手下都被关在那里,难道我就查不出来?本将军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司徒,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就算我借你,来日我加倍还你。” 司徒惊云看着李思勇的眼睛,道:“你带的人不够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惊云冷淡地道:“在你杀我之前,我必杀你。” “哈哈哈哈。” 李思勇笑的差点岔了气。“我见过太多肆意张狂的年轻人,可他们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你想杀我?司徒大公子,我想知道,你如何杀我,你如何杀我手下这三百的精锐?” 司徒惊云把黑刃从墙的缝隙抽出来。“只要我手里有刀,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太可惜了。” 李思勇一脸不屑地看着司徒惊云。 “你出身高贵,却要和泥潭为伍,你跟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本将军已经仁慈地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却置之不理,我最后问一声,你可愿意追随于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司徒惊云,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司徒惊云回答:“宁可与狮虎争雄,不与豺狼为奸” “宰了他!” 李思勇脸色一寒,跟亲信下令道。 前排的亲兵立刻将连弩端起来,在这瞬间司徒惊云陡然加速,城墙本来就狭窄,双方距离很近,亲兵们感觉到暴起的司徒惊云宛如虎豹,向他们扑来。 司徒惊云一脚把最前面的亲兵踢翻,那个亲兵摔出去,撞到了两三个人。他快步移动到马槊边上,把马槊拔下来,用马槊横扫,槊尖把对面的脖子切开,在横扫,在切开,那一排亲兵的脑袋一个接着一个被扫飞起来。 司徒惊云一人把这一排的亲兵全部击杀在地。 司徒惊云两只手抓住马槊往前冲锋,推着尸体,用尸体做盾牌,一个人顶着十几个人往后退,直接把人推到城墙台阶那边,一群人被他推下台阶,李思勇在台阶下看得目瞪口呆。 城墙上也就不到三米的宽度,司徒惊云横挑马槊,站在台阶上的拐角处,那些亲兵想用弓箭射他,但是都被拐角处挡掉,只能重整旗鼓,往上接着冲锋。 假如这里是平地,司徒惊云就是神仙下凡也支撑不住。李思勇带的三百精锐,不少是他从李家带来的高手,远比一般的士兵厉害,三百人,用人命也能把他堆死。 可在这个位置就不一样了,司徒惊云卡在这个绝妙的地方正是上城墙的台阶拐角处,台阶本身宽度有限,只能允许最多三个人上来,所以只能轮流三人一队,把他耗死。 第一个战兵才刚刚露头,司徒惊云的马槊就到了,还是切脖子,马槊缩回来的时候,那个战兵脖子里的血泉涌一般喷出来,只有脖子中间的骨头还在,脑袋在鲜血中不断地摇晃,尸体跌落下去。 第二个战兵紧随其后,举着盾顶了上来,身子缩在圆盾里面。司徒惊云长吸一口气,大喝一声,马槊狠狠地砸下去,马槊重重地击打在圆盾上,圆盾上传来的力量同样作用在战兵的头盔上,那个战兵受到重击之后双眼鲜血立刻充斥了双眼,马上鲜血从鼻子和耳朵流出来,身子一歪,也倒了下去。 城墙下面传来李思勇的咆哮声,一群亲兵在他的催促下也开始向上冲击,封云台不是一个雄关,城墙的高度和宽度都有限,而且城墙还要更矮一点,这些士兵都是北疆的精锐,冲击的速度并不慢。 但是司徒惊云杀人的速度更快。 马槊的重量不轻,可是司徒惊云却把马槊举起来,上来一个人就戳死一个,马槊的尖端跟一条吐信的毒蛇一般,一次出击,就带走一条性命,准的让人心惊,准的让人绝望。 尸体不停地从台阶上滚落下去,渐渐地,堆起来一个小小的尸体堆,后面上来的人居然要跨过这个尸堆才能往上冲。 司徒惊云在自己的双臂已经酸痛之后将马槊放下,拿起腰间的连弩,朝着上来的人几发点射。冲上来的几个人有被射穿喉咙,也有射穿眼睛,一瞬间又倒下好几个。 趁着这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司徒惊云放松了一下手臂,然后放下连弩,重新握住马槊。 又僵持了一阵。台阶上已经铺满了尸体,入口被堵死,根本上不去人。李思勇的人还得先清理堆积成山的尸体,才能迈向台阶。 司徒惊云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能用来拖延时间的弩箭也所剩不多,自己的体力在城外的时候已经消耗的不少。而且已经有人绕到另一边,估摸着也快赶到这里。到时候两边被夹击了,就不可能跑得掉了。 他奋力用马槊扫死眼前的敌人,然后开始后撤,且战且退,退到城墙的低矮处,忽然从城墙下翻越下去,那个地方他在下面的人清理尸体的时候,已经提前侦察过,是一排废弃的房屋。 黑刃在城墙上划出一道火花,司徒惊云落在房顶,打了个滚,卸掉力,然后纵身翻越下去,狂奔进城内。 “追上他!” 李思勇看着司徒惊云的操作,眼睛血红,骂道。 “真是一群废物。” 他抓来一张三石硬弓,朝着司徒惊云的方向连射三箭,可惜距离太远,没有射中。 司徒惊云穿过街道,小巷子,发现身后没有追兵了,饶了一个小圈子,跳进一处院子,背靠着墙壁,呼呼喘气。 他先是和北武的黑熊军交战,然后爬上城墙,又跟李思勇手下交战了这么久,他不是铁人,就算是,也会累。 景大将军在信上说了,有支援,但是支援在哪? 司徒惊云连续几个大呼吸循环后,感觉气力恢复了一些,跑进院子里把房门关上,院子外面一片嘈杂的声音,随后远去,看来李思勇的追兵并没有发现他藏在这里。 他终于是坐了下来,感觉四肢都在发酸,稍微举起来,疼痛瞬间袭来。马槊太长而且沉重,他只能拿上黑刃,司徒惊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放松四肢,开始调息。 大约一刻钟,他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脚,酸痛感减轻了不少,把手伸进腰间的牛皮袋子里,找出一块肉干,放进嘴里。 外面的嘈杂声音越来越近,封云台不是一座大城,这些人挨家挨户的搜查,肯定很快就能发现自己的踪迹,知道这里,用不了多少时间。 吃了点肉干的司徒惊云,再次放松休息。没多久,他听到外面的喊声,他侧耳倾听后,眼神骤然一冷,浑身杀气溢出。 “司徒惊云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躲躲藏藏,我就把你的手下全部烧死在房子里面。我听闻你最爱护你的手下,你应该也不像他们落个惨死火场的地步吧,何况,都是被你连累的。” 司徒惊云扶着房门板站了起来,抓了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嚼烂,艰难地咽了下去。觉得这东西还真是难吃,他有些怀念京师靖水楼那些可口饭菜和美丽动人的小姐姐了。 然后他拉开房门,单手持刀,走了出去。 第八十一章 不要害怕,我们来了 司徒惊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当他走出来,站在李思勇面前。 他那嚣张得意的嘴脸,就像那只狐狸说过,像一只得意的大尾巴狼一样。 之前除去武器和卸掉甲胄的斥候,已经被李思勇牢牢绑在房里,只要一把火就能送这些大乾最精锐的战士下地狱。 其中一些人这是第七次跟着司徒惊云进入北武绘制地图,只要他们能活着回去,这份绘制地图和带回几百个犬戎族人的天大功劳,大到可以改变他们的一生。 而举着火把,站在房屋面前的李思勇,就是他们命运中的恶魔。 司徒惊云右手握着黑刃,从院子里走出来。房屋前排的空地上,李思勇的亲兵已经严阵以待,明明只有司徒惊云一个人,可他们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在他们眼里,司徒惊云就像一尊杀不死的魔神一般。 城墙台阶上的尸体还堆积在一起,这些尸体,活着的时候,不能说是北疆顶尖,最起码也是在战兵中很强悍的战士,却被这个人,一把马槊送进阴曹地府,流的血液把台阶染成了红色,血腥味刺鼻的让人不敢上前。 “我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了。” 李思勇冷笑地看着走过来的司徒惊云。 “我们大乾北疆战兵中的大英雄,能在北武帝国,里面七进七出,纵横林海雪原。说出去,连圣上都要亲自给你击节叫好,怎么,连几个手下的生死都这么放在心上?” “如果你真的躲藏不出来,然后找机会逃回大乾,真是这样。我还能看得起你几分。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竟然被这些人牵绊住手脚,真是愚蠢透顶。” “这些话,算是我在你临别之前当作地图和犬戎族人的答谢,回赠给你,希望你下辈子能记住我的忠告。” 那些房子的门开着,里面被绑着的斥候,都努力地看向司徒惊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愤怒,担忧和恐惧。 “校尉快走啊!” 一个斥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已经沙哑。 霍严的下巴被卸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呜地叫着,他想站起来,但是绳子绑的太严实,关节都被卡住,根本站不起来。 司徒惊云对他们笑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校尉第一次对他们露出笑容,原来他笑起来这么温暖,这么好看。对啊,校尉第一天到军营,大家就惊叹他俊美的不像话的外表,直到校尉不断地创造奇迹,大家才忘记了他的外表。 司徒惊云的目光从手下斥候身上移开,慢慢地扫视了李思勇手下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把黑刃插在地上,对他嘲讽一笑。 “你把我杀了,他们又能活命?我死了,你会让他们活下去吗?” “哈哈。” 李思勇赞赏地看了一眼司徒惊云:“还算你有点脑子,那你知道,为何还要出来。” 司徒惊云看向天穹屋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你难道还看不透吗?” 司徒惊云讪笑道:“原来这就是帝王心思。” 景大将军说会有支援在封云台附近,会把李思勇的死,作成是北武人杀死的假象,只要司徒惊云把人带过去就好,而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假象罢了。 景行止说,司徒辕破是他过命的兄弟,你是我家三郎的朋友,所以必定不会害你。 而自己的父亲,在自己远赴北疆的时候,也跟他吩咐,一切听从景行止的话。 但是,他们不单单是父亲,叔叔,好友家的长辈。他们更是大乾的大将军,圣上的大将军。他不确定圣上对李闻是一种什么态度,是要杀还是敲打,如果只是用李思勇的死来敲打李闻,何必做的这么绝。 现在,外有北武人,内有他和李思勇,多么完美的局面。 司徒惊云猜到,援兵应该就在不远处,只不过他们今天来不是支援自己,而是来善后的,假如李思勇被自己杀了,他们进来,杀了自己,做一个全军覆没的合家欢结局。 如果是李思勇杀了自己,那外面的人进来,一样是会杀了李思勇。那事情就简单了。 第一种结局,李思勇的手下校尉司徒惊云,虽然是禁军大将军的儿子,但是却身先士卒,七进七出北武人,绘制地图,救回来几百名渴望回归大乾的犬戎族人,在归程中不幸被北武黑狼军包围,司徒惊云死战不退。 李思勇前来接应,最终跟司徒惊云一起,深陷北武人包围。最终将军和校尉并肩作战后英勇战死。 这个结局虽然算不上大欢喜,但是对于各方都能接受。李闻知道真相又如何,李思勇死后肯定会被追封,李闻更是会得到更多好处,他自然识趣,打开自己手下文官集团的缺口,处理掉一些极端的南方份子,给圣上一个面子。 当然,另一个结局会不那么美好。但是这种美好更符合圣上的心意,所以这才是最后的结局。 司徒惊云七次深入北武,立下大功。他的上司李思勇眼馋这份大功,在封云台杀了司徒惊云。然后被北武军围困,大将军景行止救援不及,李思勇没能等到救援的那一刻。这个结果更能一下打击到李闻,这也是大将军信上所期望的那样。 圣上必然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拿下李闻的相位,毕竟出卖战友是大乾上至圣上,下至贩夫走卒都不能容忍的事情。李闻必然会引咎退野,他的党羽根本不敢为他开脱。 然后最精彩的部分来了,圣上依然会敬重这位三朝元老,下旨对他进行抚恤,以表示宽待。这件事的负面被压下来,然后南方的文官也不敢闹,圣上就能轻易的瓦解这个庞大的集团。 万一文官集团内部对这件事情反应过大,那圣上说不定就可以大开杀戒,雷霆手段下去,不仅能震慑人心还能安抚北方。 这短短的时间,司徒惊云就想到这么多,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他当然不知道圣上跟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提到,让他赴北疆的时候,提到的放任生死这四个字。也不知道圣上给了景行止的旨意也是放任生死。 所以这里并没有景行止安排的援兵,而武伯卿将军也带兵出发,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击退北武人。 “都是被放弃的人,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思勇的脸色明显变了。 “你怕什么?” 司徒惊云看了一眼李思勇。 “你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冲上来,也可以放火烧了我的手下,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必然会割下你的头颅。” “杀了他!” 李思勇指着他,“给我现在,立刻杀了他!” 他气得不行,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这样,那肆意的傲气,让人恶心。 手下的亲兵听令,立刻举起了连弩瞄准司徒惊云,至少两百人把团团围住。一群身穿大乾战兵衣服的战兵,把一个大乾校尉团团围住,举起杀敌的连弩瞄准他,这一幕给底下的犬戎人看到了,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就在这时,司徒惊云突然听到了一声拉弦的声音,那是一张硬弓被人拉的很满的声音,声音不大,很轻,说明距离很远。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到,四周全是战兵,动作的声音远比那一声拉弓的声音更大。 但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听得到。司徒惊云忽然笑起来,他想到自己小的时候,景夫人带着他和那只狐狸一起去寺庙求平安,那个老和尚说他命煞十八,那个明明比他小了一岁的狐狸,跟自己的兄长一样拍着他的肩膀。 “儿子,干爹我一定会护你平安。” 还有什么比眼前这命煞更难的? 然而这个可能性太小了,那个家伙远在京师,从京师来到北疆这里太远了,司徒惊云从来不相信玄而又玄的事情,很多看似奇迹一样的事情,是因为有合理的计划才能实现,那只狐狸就算知道自己在北疆有麻烦,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除非,除非有人提前告诉他,可为什么要叫他过来。 “铛。” 从远处的城墙那边,有一支破甲箭飞过来,只是一瞬间,那支箭精准地射中李思勇的后颈上,这一箭的角度和力度都无可挑剔,所以李思勇死定了。 景恒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死。 破甲箭在李思勇的后颈上划出一大片火花,李思勇痛苦地叫了一声,捂住脖子往前倒下,他倒在地上,手指间有鲜血流出,身边的亲兵立刻把他围住,举起盾牌防御。他很快就站了起来,在四周警惕地张望。 “精炼内甲么?” 城墙上的景恒放好铁胎弓,这个李家的好东西可真是多,到时候回京师了,可以去打打秋风,拜访一下。 李思勇的甲胄里面确实穿了一件精炼的内甲,很细密,坚固。但是大乾的破甲箭的效果也不是吃素的,只是因为距离确实远,箭头从缝隙中刺伤了他的脖子,就被卡住了,不能再进一步。这一箭把他吓了一跳,但是没能杀了他。 李思勇怒骂一声,目光回到司徒惊云的那边时,发现这家伙早就不见了,他往四周看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景恒回头看看外面,李存啸、符生他们还没爬上来,自己也没想到,赶到封云台的时候,城门居然关了,想进去只能爬上来,可要是城墙好爬上来,还怎么挡住敌人。 景恒也用了跟司徒惊云一样的方法,他将长枪的一段绑上绳子,投掷上去,不过运气不好,连续扔了五次才固定住,他爬的方向刚巧在司徒惊云他们的另一边,上来后远远地看到他被围困住。 他快速地跑过来,视线在那些士兵身上扫一眼,又看了看那个气急败坏的将军,看到司徒惊云那完好无损的脑袋瓜子,露出来老父亲般的微笑。 “放火烧死这些人!” 李思勇认为是那些斥候没被抓住,恼羞成怒地要烧死他们。 四五个亲兵举着火把过去,还没走到房子外面,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两只手分别抓着一个人的脑袋,直接扔出去,把剩下两个一起击飞出去。被抓脑袋的那两个亲兵,脑壳想被铁锤砸过一样,凹陷下去。 紧接着,城墙上面一阵连弩开始点射,李思勇的手下又倒下了好几个。李思勇抬头往那边看了看,在刺眼的阳光下,看到一群身上被耀眼的阳光照射出金边的汉子。 城墙下放下来绳索,几个穿着大乾北疆军府黑色军服的汉子顺着绳子下来,刚刚跳下来的那个汉子,手里提着一把陌刀,回头看向屋子里面被绑住的北疆斥候们,笑道:“别怕,辽阳府的兄弟们来了。” 在他们对面,是两百多位同样身穿北疆军府黑色军服的同胞。 却已经不是同胞。 第八十二章 命煞已去百无禁忌 景恒来的时候只带了八个人,然后中间又让秦勇押运东西回去,减员一个,现在身边只剩下七个人。而此时对面,还是站立着差不多一百五六十人。这七个人就站在房门口挡在那些斥候前面。 他们身上黑色的北疆军军服和对面的军服一样,但已经不是同袍兄弟。 对面的北疆士兵有认识景恒的,知道这位是北疆大将军的三子,同时要在这里杀掉禁军和北疆军的公子,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但李思勇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在他做出杀司徒惊云的决定后,他还有他的手下都回不了头了。 “杀!” 李思勇一声怒吼。 三个十人队同时向前,朝那七个人冲过去,他们同时都从怀中掏出了连弩。大家都是北疆的战兵,都知道彼此的想法。 一阵弩箭射来,雄阔海举起一面巨盾,八个人同时躲进去。这面巨盾是他们到了幽州府拿的,派上用场,这面巨盾为所有人提供了庇护。 一阵弩箭过后,对方的十人队已经杀到跟前,抽出横刀呐喊着冲了过来。 雄阔海把巨盾往下一砸,那是进攻的号角,咚的一声,是鼓舞人心的战鼓,放下盾牌,拔刀迎战。 退后? 不可能退后。后面就是自己同胞手足,一步不让,只有杀尽一切敌人,才能一起回家。 雄阔海举起陌刀,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温明符生他们在后面也拿出连弩,一阵点射,为雄阔海开路。冲在最前面的战兵哀嚎着倒下了一层。 雄阔海手里的陌刀重量大,但是他挥动的速度快得令人胆寒,对面那个战兵刀子还没有举起来,就已经被雄阔海切成两半。 靠着温明他们的掩护,雄阔海成功地突入到敌人中央,一刀将第二个人切碎,侧面有两个人的横刀朝着他头上劈下,砰砰。那两个战兵的胸口被两杆马槊洞穿,李存啸和伍招杀到,两人也冲进了敌阵。 李存啸的打法一样是大开大合,他的马槊削人头,跟在粘板上切肉片一样,一个横扫就下来一片人头。伍招跟秦勇一样的路子,他的马槊一直精准地刺进敌人的喉咙,然后拔出。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跟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刺进,拔出,刺进。 景恒从城墙上站起来,开始朝着敌人发箭,连发五箭,向前冲的战兵后背中了两箭身子向前扑倒,有机警的人反应过来,开始用连弩往城墙方向射击,可惜连弩的距离毕竟没有硬弓长。 景恒在城墙上快速奔跑,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发箭,他射出的箭追魂索命,一个接一个的战兵被他夺去性命。 李思勇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明明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才对。他手下有着接近对方二十倍的人数,明明都是大乾训练的战兵,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对方占据天大的优势一样。 那几个挡住进攻的七个人靠着巨盾和马槊硬生生地反攻回去,第一波冲上去的三个十人队,瞬间被放倒一半,大乾的十人队运转方式大家都很熟悉,先下手为强。 景恒带来的这七个人,除了周元礼之外,这六个人堪称变态。 雄阔海、伍召、符生、常玉春、李存啸、温明。 这六个人分成两组,背靠背,把后方留给队友,只需要砍死前面的敌人,后背交给队友。靠近他们三人的敌人,要不被马槊削掉脑袋,要不就是被黑刃劈开。 一个武艺不错的亲兵终于借着前面好几人的牺牲靠近,一刀瞄准雄阔海的头上劈下,雄阔海刚刚一刀砍倒了一人,反应有些迟缓,眼看那个刀子要落在他的头上的时候,忽然刀尖往后退了出去。 李存啸用马槊切死敌人之后,余光看见雄阔海那边有危险,于是一脚踢在那个亲兵的胸口。他出手的角度突然,马槊往地下一顶,支撑着身子已转,出脚重重地蹬了出去。 这一脚,那个亲兵的胸口立刻就凹陷下去。 喝!那边常玉春大喝一声,他声音洪亮,古时就有张翼德喝退雄兵,常玉春也不逞多让。他舞着黑刃,在人群中大杀四方。 一个战兵的十人队的队正摸到符生的后颈,这是大乾士兵最喜欢的杀人方式,一刀落下,人头落地。 而眼看那横刀就要落到符生的后颈瞬间,温明的马槊也到了。他用马槊杆子狠狠地抽到那个队正的太阳穴上,队正感觉脑袋响起一声惊雷,这一杆子的力度直接贯穿了队正的脑壳,脑袋接触到马槊杆子的一瞬间就变了形状。 三人队,后背交给队友。他们已经演练过太多次,现在将威力发挥到极致。 一阵反杀,景恒带的这六个人把李思勇手下的三个十人队击退,对方退下去的时候,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 一个受了伤的边军士兵躺在地上哀嚎,努力把上半身支起来朝着自己退下去的同胞呼唤,希望有人能来拉自己一把。 大乾的战兵都是一家,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都是兄弟,怎么弄见死不救呢。 李存啸走到这个人身后,抓住他的铁盔,拽下来,扔掉。 “你已经不配穿这身衣服,不配戴这个头盔。我北疆的军士,刀锋从来没有伸向自己人,丢人。” 他一只手搂住那个边军的脑袋,单臂一转,另一手的黑刃在边军的脖子上,来回抹了几下,一左一右,随着一声闷响,那个边军的脑袋被他割了下来,脖子上血跟瀑布一样喷出来,喷的他满身都是。 李存啸把那颗人头举起来,看着那个边军临死前的狰狞面孔。 “你们还不如那些被杀死的敌人的分量重,这颗人头连带在我腰间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他把人头扔在一边,退回自己的三人队中。周元礼此时双手各领着人头显得有些尴尬,听了之后,也反应过来,这些垃圾,带着干什么,立马扔掉了。 “给我上,给我上去。全部人都给我上去!” 已经气得失去理智的李思勇不断在催促手下的士兵,这些士兵大部分是他从李家带出来的,另外一些是自己在北疆经营的时候,收复的。这些人都知道,今天失败后,自己的命运。 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全部人都发了狠,疯了似的往前冲。 雄阔海他们七人只有一面巨盾,但是对面的弩箭也用的差不多了,对面仅剩的一百多人,潮水一般的向他们涌来。 七个人并排站立,呼吸急促,全身的感知器官都放大了无数倍。这就是战场,这就是男儿的战场,鲜血铸就的名利场,所有人都被这个味道刺激着,跃跃欲试。 就在敌人冲上来的那一刻,雄阔海大喊一声,把巨盾扔了出去。司徒惊云从他身后冲了出来,脚下发力的时候,踏的青石砖都已经龟裂。 雄阔海这一掷的力量相当凶猛,更凶猛的是司徒惊云的速度居然比巨盾还要快一些,巨盾直接把前面的敌人炸开一个缺口,直接砸死两个人,司徒惊云的黑刃到了,一刀切掉一颗人头。 “冲!” 李存啸嚎了一声,状若疯魔。 在李存啸他们的背后,是几十个司徒惊云的手下,刚刚他消失不见,就是去解救这些斥候,斥候们从尸体上获得了武器,跟着李存啸他们一起冲了上去。 司徒惊云是猛虎,李存啸也是猛虎,后面的斥候同样也是猛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面的敌军乱了阵脚,司徒惊云杀穿了敌人的阵型,冲向了李思勇。 这一刻,李思勇的心已经凉透。 但是他不是废物,他曾经是大比的第二名,仅次于武伯卿的人。 虽然李思勇之前被司徒惊云踢了几脚,可他早已经调整过来,而且一直以逸待劳的他,体力比司徒惊云不知道充沛多少,他没有参与厮杀,人毕竟还是有体力极限的。 两把黑刃碰在一起,手上已经有乏力迹象的司徒惊云被刀子上传来的李思勇的力量,震得刀都握不住,只能把刀甩开。 然后,李思勇就已经欺到身前,抬脚用力一踢。 司徒惊云双手护住胸口,李思勇的一脚踢在他的手臂上,脚底在地面上不住地后退,退了差不多两米才停下来。 司徒惊云大口喘气,眼睛已经充血了。 自己的体力还是不行。他突然想到儿时跟景恒的比试,景恒的气息极其绵长,体力极好。 两人在他父亲的见证下,比试过一场,只要陷入焦灼,景恒的体力优势就会体现出来,而且他很会分配体力,不像自己,都是倾尽全力。 他的打法是一往无前,面前是敌人,一刀,面前是高山,还是一刀。 “死!” 李思勇一个跨步过来,黑刃直接就扫向司徒惊云的喉咙,就在这时,李思勇的身后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东西落地。 只这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还有一个家伙一直藏在城墙上用弓箭射杀他的手下,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反手一刀就劈了过去,可是劈空了。 景恒落下来的时候,就立刻向后退了半步,正是这半步的距离,让李思勇误判了距离,劈空了。 这一个失误是致命的。 景恒躲过这一刀,后脚发力,暴起。右臂手肘向上,直接把李思勇的下巴顶爆,这一击直接把李思勇盯得一个后仰翻起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嘴巴吐出一股裹着血和碎牙的污秽物。 景恒把刀插在地上,然后冲向李思勇,司徒惊云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在地上的李思勇拉起来。景恒抓住他的左臂,司徒惊云抓住右臂,两个人同时发力向外一扯,然后用脚踢在他的腋下,直接把他两只胳膊给踢断! 李思勇的身子,失去了双臂,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躺在地方,嘴巴里发出一串不明不白的声音,他的下巴裂了,声带被刺穿,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恒看着司徒惊云,笑道。 “一般伟大的胜利者都会有些发言,你不来两句?” 说完,把自己的黑刃抛给司徒惊云,司徒惊云接住,直接一刀就把李思勇的头斩了下去,跟厨子切鸡鸭鹅的头一样简单。 “我没你那矫情,动手就行。” 司徒惊云看着手中的刀,掂了掂。 “订了个皇商的媳妇,东西的档次都上来了,可以啊。” “呵,拿来把你。” 景恒一把夺过来,一脸坚定。“休想!” 司徒惊云笑嘻嘻地搂着景恒的肩膀,热情的好像那个北疆校尉是假的一样。 “你这么小气干嘛,来,给父亲看看。” 景恒一把打开他的手,“我娘给我弄的,不行不行。” 司徒惊云笑道:“蠢货!” 景恒也笑道:“白痴!” 司徒惊云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你不许笑。” “你这个贼狐狸,管得着我?” “第一次见到被人骂还笑的,说你是二愣子,你还真的是。” 司徒惊云嗯了一声,看着景恒道。 “慎之,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 景恒道:“哟呵,笑话,谁不是。” 司徒惊云坐了下来,躺在地上,抬着头看向天空。 “那个老和尚跟我说,我命煞十八,十八之后,百无禁忌。贼狐狸,以后是我了。” 第八十三章 城墙相谈寻前路 城墙上的寒风把战场上的血腥味减轻了不少,一阵寒风吹过,把刺鼻的味道带上了天空。 一支突然出现的北疆骑兵让北武人退去,封云台对于北武人来说,从来都不是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上次在这里发生的战争让他们记忆犹新。 景恒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还活着的李思勇的亲兵,已经被缴了武器,绑着跪在地上。他们虽然没有在刚刚的恶战中丢了性命,可是看起来人已经萎靡,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当他们决定把刀工弩箭指向自己的同胞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定好了。就是司徒惊云不杀他们,他们也注定不能活。 “你打算在这待多久?” 司徒惊云问。 景恒靠在城墙上,甩了甩头,用了一个酷酷的表情道。 “最多一天,京师里还有个漂亮姑娘等我,她可好看了。” “哦。” 司徒惊云有些遗憾,“这里没有好酒好菜,可惜了。” “直接给银子也行。”景恒道。 司徒惊云笑道:“堂堂北疆军府的三公子,大乾解元郎,还是跟以前一样耍无赖?” 景恒道:“不说我都忘了,来,在我北疆的地头,还不快点给我行礼,认真的,有一点敷衍我定给你小鞋穿。” “说不定不在北疆了。” 景恒想了一会,觉得好像也是。 “你数次深入北武,绘制了地图,还带回来象征意义这么强的犬戎族人。这两件事足够给圣上争光,估计圣上知道了,乐得腿都合不拢、” “腿合不拢?圣上之前分开腿干什么?”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样子真的很危险。我谢谢你,你来点幽默感啊。” “这两件事一报上去,估计你有一份重赏是难免的了,你已经是校尉,得一个五品的将军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搞不好大比,我跟你打不了,因为我最多补一个校尉。” “谈一下你的感受吧。” “我现在把你宰了,抢功还来得及吗?” “哦。” 被他堵着有些心累的景恒,转头看向北疆的林海雪原,这里就是北疆日日夜夜和北武人厮杀的地方,自己未来也要来到这里,跟士兵并肩作战。李思勇这件事后,自己要尽快地爬上去,这样才能面对李思勇这类人的时候,更加的从容。 “北武人是不是很凶悍?” “还行吧。” “北武的姑娘是不是很白很高身材很好?” “嗯。” “你见过了?” “见过,没有你那位薛姑娘好看。” “呵。” 景恒笑道:“难道我还用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比宝姑娘更好看的姑娘吗?” 司徒惊云忍着没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摇了摇头。 “那你问我干嘛?” “我以为你这个色胚是听说北武的姑娘又高又美才急吼吼地来北疆的,还听说她们的身上有一股怪味。” “额” 他和景恒一同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有一队大乾的骑兵正往这里过来,靠近了之后,能逐渐看到那飞舞的烈红色的大乾战旗和将旗上迎风飘动的武字。 “现在才有空说起,为什么是你过来了?” 司徒惊云问道。 “谁知道圣上这么喜欢你,跟我爹交了底,然后我爹就告诉我,我这才不远千里的来封云台救你一命,你是不是背着我把圣上的公主搞了一个?还是你认了圣上当干爹了?” “圣上当爹太老了。” “额,爷爷?” “滚。” 景恒笑了一下,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其实你心里应该猜到了吧。圣上叫你过来这边的用意。不仅仅是刺探军情,为将来的北征打下基础。还是为了除去李闻在朝堂的势力,而且李思勇这样的人,在大乾四疆五库二十道士兵中跟他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所以,为什么是我呢?” “呵,为什么不是你。因为你的父亲是禁军大将军,只有禁军大将军的儿子立了大功,却还是被人这样子陷害,功劳半分没有不说,连性命都保不住。你的分量够重,知道吗?要不是我考了科举,那应该就是我去了。” “世伯也知道,但是这次不单是危机重重,而且伴随着巨大的机遇,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到了。而且现在离陛下登基也太久了,原本那些根基有些已经烂了。” “陛下要剪去那些已经腐烂的枝叶,那些他曾经为了取代功勋旧臣势力而培养的这些寒门。” “现在,寒门又成为了功勋旧臣。你知道李思勇为什么能分到北疆吗?但凭一个李闻,我爹还不至于这样,李思勇也还牵连着裴仁武的关系。他娶了裴仁武的女儿” “裴仁武自觉当年圣上的登基他是立下最大的功劳,所以想把手伸得更远,所以这次事件,不光是李闻,还要间接敲打裴仁武。恭喜你,你同时惹上了两位大柱国,惊喜不,意外不。” 司徒惊云没有理会景恒。 “不管是李闻还是裴仁武都忘记了,他们一个把手下的文官握得紧紧的,一个把东疆经营着滴水不漏,还伸出手来触碰其他的地方,他们都忘记了。这些东西不是他们的,是属于圣上的,是属于大乾的。” “圣上所谋划的不是百年而是更长远的基业,所以这些朝堂和军中的隐患必须清除,大乾是在战火中开国的,包括圣上继位时,也面临危机。所以历代的大乾皇帝都对功勋旧臣保持宽容的态度,要不然四王八公这些开国时期的旧臣,还如何屹立不倒。” “但是隐患是要除去,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景恒看着司徒惊云,这个痴呆的色胚来北疆之后成长了不少,北疆果然人杰地灵。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开心起来?”景恒问。 “还不到时候。” 司徒惊云看着武伯卿的队伍越来越接近封云台。 “为什么武伯卿的队伍明明近在咫尺,他还不来救援,因为景大将军知道圣上的用意,要做什么要针对谁,可能自己也在圣上的名单之内,包括我的父亲,所以我们两个,算是给圣上递的投名状。” “也不尽然,圣上还不至于这样。” 景恒淡淡地道。 “圣上更多的是在优胜劣汰,圣上要的可不是在百般呵护,一帆风顺成长起来的人。那个李思勇,真的那么没用吗?大比第二,当年仅次于武伯卿,可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他的捷径走的太多太顺了,走的时候根本没人管过。” “这些在其他人还在奋力竞争的时候,他已经骑着自家的宝马良驹轻轻松松超越所有人,所以他看不起这些人。但是,大乾的根基就在这些奋力竞争的人,他在看不起大乾的根基,他那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 “正是圣上最讨厌的地方。” 司徒惊云接话。 “所以圣上要的是一群,当初跟我们的父亲一样出生入死杀出来的人,比如你,还可能是我。” “放任生死吗?对我们也算一件好事。” 司徒惊云看见武伯卿在城墙下朝着自己招手:“我去假装道个谢。” “真诚点,那是我武哥。对了,你还没跟我道谢了。” 司徒惊云:“你真的想听我的道谢?” “不然,折现也行。” “你现在为何这么贪财?” “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景恒耸了耸肩膀:“你不该问这种问题,也不该用疑惑的眼光看我。” 司徒惊云笑起来,他看得到景恒眼睛里的清澈。 “下次不问了。” “那是,我肯定贪财啊。”景恒在他身后认真地说道。 “我娶了媳妇,她身家这么富贵,我不能委屈她。” 司徒惊云脚步又停了一下。 “那你的理想还真不小。” 景恒问:“所以你真的没认圣上做干爹?” “没。” “那你有没有兴趣做我孩子的干爹?” 司徒惊云也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谁先做还不一定呢。” 景恒愣了一下,立刻搂住他的肩膀。 “哟,是哪家不长眼的大姑娘。” “慎之。” “咋了。”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跑这么远来救我了。” “唉,你当我想来吗?在京师陪着漂亮宝姑娘不好吗?” “是啊,所以以后我多辛苦一点。” “嘻嘻,那不谢了。反正你也不谢我。” 司徒惊云走到城墙下面,让手下人把城门打开,武伯卿带着两千精骑进入了封云台内,城外远处的北武人还在停留,铁屠虎确认了一下,实在没有机会再占到便宜之后,下令撤走。 景恒站在城墙看着远走的北武人,感受到一道异常凶狠的目光看向自己。 “这群白狼子,果然比京师那些人难对付。” 城下,司徒惊云把武伯卿迎进来,武伯卿满眼笑意的看着他。 “恭喜。” 司徒惊云抱拳,没说话。 武伯卿从马上下来,颇有些感慨地看着景恒。景恒也笑着跟他示意了一下。然后有些感慨地说道。 “女人总是不明白,一个真正的兄弟对于自己有多么重要,她们会嫉妒男人对兄弟会比对自己更好些。我很羡慕你,你有这么一个好兄弟。” 司徒惊云淡淡地看着武伯卿的手下。 “将军身后的每一位士兵,都是这样的兄弟。” 武伯卿脸色一变,随后抱拳。 “感谢指教。” 然后他看着死去的李思勇,死的有点惨不忍睹了。 “做的有点过了。” “我们尽量保持理智了。” “嗯。” 武伯卿沉默了一下,说道。 “大将军现在就在和城,从这边过去,只需要半日,你跟三郎过去吧,大将军在那等着你们,这边交给我吧。” 司徒惊云点点头,也不反驳。武伯卿知道他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人性中阴暗面的东西,他也能揣摩出一些,何况是当时情况,颇有些大彻大悟的司徒惊云。 但是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罢了。 司徒惊云朝着景恒招手,景恒下来跟武伯卿拥抱,玩闹了几句,听了他的话后。随即带着人离开了这里。这里距离和城确实不远,打马狂奔说不定还能赶上一顿晚饭。和城是新建的城市,封云台废弃之后,这附近的新的边城要塞。 等景恒和司徒惊云走后,武伯卿叫来自己的亲兵。 “都杀了吧,给一个痛快,有些事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 亲兵们上前,片刻后,李思勇的手下全部被枭首。 浓浓的血腥味再一次冲天而起,这次没有寒冷的北风,味道聚集在城墙上,久久不能散去。 第八十四章 此酒敬边军 “干的不错”景行止赞道,看着风尘仆仆的两人。景行止的注意力似乎都在司徒惊云上,毕竟这次事情,他是主角。 赞赏完两人之后,景行止沉默了一会,对司徒惊云说道。 “你知道,这件事我在两天之后才得到消息,毕竟我应该镇守辽阳府而不是和城,从封云台到辽阳府至少要走五天,就算跑断了马,也需要一天我才能知道你干的事情。” 他看向自己的儿子。 “三郎,你听懂了吗?” 景恒有些走神,看着窗外。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懵懂地点头。 “知晓了。” 景行止有些恼火,这小子怎么跟老子说话的时候还走神,是不是到了京师之后有些飘了。 “你说说,你听懂什么了。” “父亲说的是一天之后才知道司徒的事情,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所以父亲不是对我说的,我不在父亲应该知道的范围之内,又或者我从始至终都应该待在京师,没有出现在这里才合理。” “但是父亲你又向我问了一遍,我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才转头看向外面,是不想让自己太失望。” “你什么意思,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景行止脸色一寒。 “没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学生就先出去等司徒惊云,等父亲交代事情后,我跟他说几句就回京师了。” 景行止看着景恒的眼睛,“你说的意思是,你看不起我?” “儿子还没有胆量看不起父亲,只是觉得既然父亲不想让我继续听下去,我出去便是。何苦让父亲一直问一句提醒一句?” 景行止笑着看了一下司徒惊云。 “你这个兄弟,似乎比你差远了。” 司徒惊云一板一眼地说道。“卑职不认为他比我差远了,而且卑职认为他说的很对。” 景行止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你们两个,一个呢就是个举人,一个就是呢个校尉。司徒惊云,你还没有领军功,就开始跟我嚣张跋扈起来了。我就算不是北疆大将军,我还是你世叔,是你的长辈!” 司徒惊云道:“我记得第一次来武将军把您的信给我看后,我拜托武将军给您回信。说句实话,您的话我其实不想听,因为听了会死,但是不做也是是死。在封云台的时候,武将军告诉我,您听了之后说,不要低估圣上的气度。” 景行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果然是年轻气盛的人。”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司徒惊云的肩膀,还有景恒的脑袋。 “我很欣赏你们之间的兄弟义气,但是你说的气度,是觉得我刚刚不尊重你的兄弟了?” 司徒惊云道:“我是大乾的军人,慎之也是。” “愚蠢。” 景行止骂了一句司徒惊云。 “三郎是我的儿子,我会不在意他吗?是我叫他去的,因为我担心你有什么意外,他会后悔莫及。加上也是为了给他谋一份前程。” “我跟他说的那句话,不是为了挤兑他。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人的功劳,谁也抢不走。我的儿子和司徒的儿子立下的功劳,谁敢分走?但是三郎他的功劳不在我这,而且也不会有实质性的东西落在他的身上。” “惊云,你这两份功劳报上去,圣上肯定会给你一个正五品的将军,勋爵也会有,可是你想想三郎会得到什么?” 司徒惊云想了片刻,道:“会让圣上记住他。” “就这些?没有了?” “卑职想不到。” “笨” 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景恒也没有话。 “你们两个真的是笨蛋。” 景行止白了他们两个一眼。 “让圣上记住的年轻人名字太多了,而且很多人的名字都排在你的前面,惊云你会得到你相要的一切,甚至你去深思一下,为什么这件事就偏偏要你去做。你认为这件事应该由我来做,但是我跟你父亲为什么要交给你。” “好好记住圣上的恩情,以后好好为大乾效力,为圣上做事。圣上的气度超乎你们的想象,至于三郎,他这次没有得到反而是一件好事,圣上最看重情义,这一点我和你的父亲都知道,让圣上觉得欠着点什么,不是最好的?” 景恒点头道:“谢父亲提点。” “我很喜欢你们的年轻气盛,因为我跟辕破当年也是这样。” 景行止摆摆手,重新坐回位置。 “你们两个应该还有很多话想说,和城的永安街上有家不错的酒馆子,那老板酿的北疆烈酒一绝,可以尝尝。本大将军还得发愁怎么给李闻和裴仁武写一封亲笔信,你们两个小子快滚,别在我这晃来晃去。” 两个人向景行止行了军礼,退了出去。 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景行止叫住司徒惊云。 “惊云,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气,也知道三郎刚刚顶撞我是为什么,武伯卿在外面带着人等着,却不救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你们才值得救。才有那个分量,在圣上心中,他装的是天下。” 两人怔住。 “好好想一想就明白了,现在滚去喝酒吧。” “是!” 司徒惊云搂着景恒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今天咱们可以喝一个尽兴了,多喝一点,不要像在京师那样,我娘总管着我,今天喝一个痛快!” “不是我们两个,是我和我的人,也许更多。” “喝十个,更多?” 司徒惊云想了一下,笑道。 “确实啊,是应该更多。” 不久之后,景恒带的七个人和司徒惊云手底下的五十个左右的斥候跟着他们出了和城军营,不管是穿着白色斥候衣服还是穿着深色北疆军府的边军战兵,在这一刻都是兄弟。 能跟随景恒从京师北上到封云台拼命的,这些斥候心里都清楚,这些辽阳府的北疆战兵,是真的可以当做过命的兄弟来看待。 所以两个人的同行,瞬间就变得浩荡起来,在大街上走路的时候,频频引来路人的围观。 这个地方是封云台被遗弃之后建立的新城,规模比封云台大了差不多一倍,有边军之后,自然就有了百姓。人多了之后,出现了商街,酒铺,赶上时辰,大街上也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景大将军说的没错,永安街上有好几家规模不错的酒楼,除了接待休息时候的战兵,也有很多游人旅客,文人墨客来欣赏边城的塞外风光,这里几乎每家酒楼都留有题下的诗句。 景恒他们找到了那家酒铺,是这里看起来最大的酒楼,走到外面的时候,司徒惊云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 “那个。” 景恒拿出荷包,倒出银子,塞到他的手里面。 “赏你的。” 司徒惊云叹了口气,“连荷包一起给我不是更好,我还得揣在身上。” 景恒道:“宝姑娘给我缝的,不给。” “神气什么,我回去找个公主,也让公主给我缝一个。” “哦。” 景恒哼了一声,率先走进酒楼。 酒楼突然进入这么一大群当兵的,连店家的小厮都吓了一跳,此时还不到边军休息轮岗的时间,这么多边军进入酒楼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大乾边军的纪律极其严格,这些当兵的不会是糊涂了吧。 掌柜的看见这个情况,连忙叫开店小二,自己跑过来接待,温和地对司徒惊云笑道。 “这位军爷,咱们是不是看错时辰了,现在还早,等天黑些,这里边人少点,咱们喝酒也喝的畅快些。不是小店不做您的生意,是怕对咱们边军影响不好,连累军爷们收到军律的苛责。” 司徒惊云一本正经地道。 “那不行,掌柜的,我们现在就要喝酒。” 掌柜都听楞了:“为什么?” 景恒笑嘻嘻地道:“我们今天是奉军令喝酒。” 掌柜的突然明白了什么,压低的声音问了一句。 “可是对北边那些白蛮子打赢了一仗?” 景恒笑着点点头。 掌柜的立刻高喊店小厮:“给我打开三封上好的老酒,我请!” 正在大堂里吃饭的食客都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久居边城的人,谁都知道掌柜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来自天南地北的旅人,本地的边城人,做生意的贩夫走卒,连同掌柜的和店家小厮。 大家都同时举起手中的酒碗碰在一起。 “敬边军!” “敬边军!” 景恒抬起手在胸口咚咚咚的捶打了三下。 “敬北疆!” “敬北疆!” 第三碗,司徒惊云举起来。 “敬大乾!” “敬大乾!” 这一场酒喝得昏天暗地,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起码有一半的人是在酒楼的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夜,另外一些睡在地上。 这个酒楼的掌柜好心,跟隔壁的商铺说了声,每个商铺都抱出来自家的棉被给这些边军盖上,唯恐他们着凉。 北疆的夜里太冷了,不盖被子睡觉,受凉留下病根可不好受。 等到司徒惊云醒的的时候,景恒已经离开了,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说。 就跟两人小的时候,景恒跟随父母远赴北疆的时候一样,同样是没有告别,两人相聚相逢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是并没有什么影响。 司徒惊云揉了揉脑袋,还是疼得厉害,像是有好几个小人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打仗一般,这北疆的烈酒确实名不虚传,也就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才能喝吐了之后,睡一觉又能生龙活虎。 司徒惊云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掌柜,跟人道了歉,弄脏了人家借来的被子不说,还打翻了许多碗筷,人家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说,结账的时候,就只收了一半的钱。 “我很喜欢看着你们喝酒吵闹,我来这开店并不是为了赚钱。” 看起来差不多有六十岁的掌柜笑起来很和蔼可亲,他两边的鬓角已经发白了,或许因为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些。看着司徒惊云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 “我的儿子原来也是北疆的边军,跟你一样也是校尉,有一套跟你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他穿得,很显威武帅气。” 他拍了拍司徒惊云的肩膀。 “都好好活着,他没能做到。不过十几年前封云台那一战,他一个人砍死了八个北武人,不亏。” 司徒惊云心中一紧,叫起来躺着的斥候们,跟他们说了情况,大家都肃穆地站立,同时给掌柜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大乾军礼。 “我喜欢看你们来我这里喝酒吃饭。” 掌柜的看着这群年轻人,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还是对他们笑着。 “有空就过来,我给你们加量做饭菜,你们这个年纪,最是能吃的时候。我儿子那时候一顿能吃得下一头牛。” 说完,他转身走回柜台。 “赶快回去吧,不要违了军律,一定好好活着。” 司徒惊云离开酒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就是大乾的百姓,这就是军人的父亲。 自己的父亲在自己赴北疆的前一天晚上,跟他说过,“当你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做的时候,等你从北疆回来,你就知道了。” 是啊,他知道了。 知道掌柜的来边城开酒楼是为了多看一下这些穿着北疆黑色战服的士兵,看着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他们笑,看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知道自己父亲的用意,为大乾这么多可敬的人去奋战,是一件崇高且愉悦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 少年意气肆飞扬 景恒带着人离开了和城,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在这里痛快杀敌,痛快喝酒,大醉一场便够了。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师,可是离开和城大概一百里后,转了一个弯,直奔离城,司徒惊云本来的居住的边城就是离城,那是陆雷霆将军的防区。 景恒到了离城外的林子里,让手下的人都在林子里面等待,他一个人换了一身便装进入离城,没有带兵器没有带人很能够证明他是景恒身份的东西,跟入城的寻常百姓一样。 文哲先生有一双妙手,他做的路引,印信足够以假乱真,加上景恒本身就是出身北疆。一口地道的北疆话让城门口盘查的士兵没有起半点疑心,简单查看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放他进去了。 景恒进了城之后,沿路打听一座官邸,一直寻到官邸的外面。官邸占地面积不小,门口还有军卫把守。 他走到宅子对面的酒铺里点了些菜,要了一壶酒,坐在靠窗的位置,从黄昏吃到天黑,结账的时候,跟酒铺里面的掌柜攀谈起来。 “掌柜的,我听说对面那家是咱们北疆边军的一位将军的官邸,这么气派啊。” “那是李思勇李将军的,你不知道这位的来头吧。这位可是当今大柱国,丞相李闻的亲侄子。人也有本事,是大比的第二名,也就仅次于咱们的武将军,不过他出身好,这个宅子也不算气派咯,临时住的,李将军可是要回京师的。” “这么大还不气派,原来是丞相的侄子。怪不得,唉。要是我能从军,我跟着李将军一定能飞黄腾达。” 景恒多给了掌柜几个铜钱。 “跟您打听一下,这位李将军现在在不在家?” 掌柜飞快的把铜钱收下。 “你这个年轻人,可不要净想这些投机取巧的事情,李将军应该是不在家,有时间没见到他了,再说你这样的,有什么真本事能让李将军记住你,还收下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事。” “这俗话说,三百六上行,行行出状元。我看你身子骨这么好,你也别嫌弃,你留下来给我当个伙计,我管吃管住不说,到时候还给你说个媳妇如何。” 景恒哈哈大笑。“承蒙掌柜的厚爱,我先去碰碰运气,要是这个李将军不留我,吃了个闭门羹,那我再厚着脸皮过来掌柜这里讨个活做。”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 “你要是能进这个将军府门,我这家店就是你的了。” 景恒脸色有些尴尬。 “我这突然冒犯将军府,肯定是进不去,掌柜的你知道将军手下有什么得力的手下,或者是跟将军亲近的人。我进不了将军府,走走这些人的门路,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我万一以后飞黄腾达了,去京师当了大官,那我一定不会忘记掌柜的。我可是很能打,在我们县,没人能打得过我。” 掌柜的点了景恒一个脑瓜崩,对这种没见识的乡下小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年轻人可见得太多了,也就不理会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人。 景恒从衣袖里,摸来摸去,掏出差不多半两的碎银子,放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你行行好。我这不辞辛苦的过来,就是想出人头地。本来去辽阳府想见景大将军,没机会。现在只能走一走这个门道了。我就是一小民,还请掌柜的可怜可怜。” 掌柜捏了捏这半两银子,还是看不上他这个抠搜的样子。谁都可怜,就你出身贫寒了。不过念在这银子的份上,他努了努嘴,往右边指了指。 “距离李将军家不远的地方,门口挂着两个灯笼的,是将军帐下的主簿刘克达刘大人的家,你去那边试试运气,万一刘大人发个善心,在李将军那给你美言几句,说不定就成了。” 景恒千恩万谢,出了酒铺之后先去李思勇的府上转悠了一下,不出意外被门口的卫兵轰走了。那狼狈的样子,把酒铺的老板都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半两银子,骂了一句蠢货,收拾碗筷去了。 景恒沿着路,往右边走,走到挂着两个灯笼的刘克达家外面,拍了拍门,里面有门房回应。 景恒压低了声音:“快去禀告刘大人,将军派我从封云台回来,有紧急的要事相告。军情紧急,你原话复述给刘大人,他会出来见我的。” 里面的脚步声有些嘈杂,不一会,门就开了。一个小厮将景恒迎了进去。 “你是将军身边的人,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酒铺的掌柜好奇景恒会不会头铁的再去找刘克达,结果看他还真去了。就站在窗口准备看热闹,发现刘大人家的小厮居然把他带进去了,心道奇了怪。 刘大人家的小厮是傻了还是这小子真有几分本身,要不他能进去? 景恒进门后,一掌切在小厮的后颈上,把他击晕在地。 刘克达只是一个主簿,家中的面积自然没有李思勇那么大,景恒顺着灯光寻过去,见到一个房间内,有一个男人的身影,被灯光映射出来。 走过去,在门外低声说道。 “刘大人,我可否进去说话,将军有要紧的事让我过来禀报。”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刘克达有些微胖,拉开屋门,看着景恒。 “将军有什么要紧的事?你是谁?” 景恒没有说话,代替回答的是一脚踹在刘克达的小腹上,把他踹回屋子里。 景恒反手关上门,一只手跟抓鸡仔一样,牢牢地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举起来。刘克达被掐的缺氧,脸色涨红,脚下不断地扑腾,但没多久,动静小了下来,脸色从红肿变成了青紫。 眼看他快不行了,景恒把他扔下来。 “问你点事,老老实实地说,好不好?” “你你到底是谁?” 景恒蹲在他的身边,看到桌上有一块镇纸,伸手拿下来。另一只手塞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拿起镇纸在他的小腹和腋下捶打了几下。 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刘克达的脸上全是汗水,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 景恒这才跟他说话。 “你现在可以答应我的请求了吗?你家里没有护卫,喊人也没用,只会激发我想要再打你的欲望,你要是做好准备了,点个头,我们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以?” 刘克达连忙使劲点头,他已经完全放弃抵抗了。 景恒松开手。 “李思勇要杀司徒惊云的事你知道吧。” 刘克达明显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都有谁?” “我,我。” 刘克达话到嘴边,“你想干什么?” 景恒眉头一锁,举起镇纸就要打下去,刘克达吓得连忙说道。 “别别别打了,将军的幕僚陈旭,宋铁,王尔群知道,还有将军的副将李啸知道,将军还其他人都带过去封云台了,李啸留在这坐镇。” “就只有你们五个人对吗?” “只有我们五人,这种事见不得光,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知道,只是我们几个亲信知道罢了。” “谁跟你离得近?” “宋铁。” “带我过去。” 不一会,那个酒铺的掌柜就看见刘大人家的门开了,刘大人和那个小子勾肩搭背的,像是好朋友一般走了出来。 掌柜都愣住了,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了,这么快就得到刘大人的欢心了。 宋铁的家门是刘克达叫人打开的,几人都是李思勇帐下的亲信,关系都还可以。见他这个时候来访,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看到他后面的景恒。 “这人是谁?” “这是我家里面的亲戚,给我当个随从,给我帮帮忙。” “哦,来书房吧。将军有啥要紧的事为啥先找你,不去找李啸将军,奇了怪了。” 刘克达跟宋铁一起进入房间,景恒也跟随着进去。宋铁怒道。 “主人家的地方,你个下人进来干什么,出去!没规矩的东西。” 景恒嗯了一声,看见桌上有笔架,挑了一根最粗的,猛地转身,把笔插进宋铁的太阳穴,捂住他的嘴,慢慢地把他放在地上。 景恒在宋铁的身上擦了擦手,拍拍他。 “走,下一个。” 一刻钟之后,李思勇的幕僚陈旭也倒在他的书房,陈旭懂些武艺,书房挂着一柄剑。景恒取剑杀人不过两息的时间,看着景恒这么麻利地杀人,刘克达早就忘记了害怕,麻木的跟一个假人一样,带着景恒往下一家去。 另一个幕僚王尔群死的倒是麻烦了些,他倒不是武艺高超,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因为屋子没什么硬物,景恒只能抓住他的脑袋,在地上砸了四五下,这才把他解决掉。 出了王尔群的家,拐个弯就到了李思勇的家,李啸是李家的人,是自家的亲信,所以住在他家。 刘克达恍恍惚惚地在前面走着,门口的守卫还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开门给他进去,在进门的瞬间,景恒拔出其中一个守卫的横刀,一刀去了两个守卫的人头。 将人头和尸体拉进去,景恒把门关好,看了刘克达一眼,真诚地道。 “谢谢。” 刘克达浑身打颤,惊慌地看着景恒。 景恒一刀把他抹了脖子,然后大步往里面走去。这些李思勇的人,虽然没有直接去封云台,但是也逃不了干系,景恒杀他们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副将李啸听见动静冲出来,手里握着黑刃,他的武艺不错,是李思勇的副将,当然有几分真本事。但是在景恒手下坚持不了五招,就将刀插进他的胸口。 一个时辰之内,景恒杀尽了李思勇在离城的亲信,这些人活着对于司徒惊云就是威胁,得知了李思勇的死讯之后,会用最快的速度告知李闻,景恒要给他争取一点时间,让李思勇的死讯慢一点传到李闻的耳中。 慢到李闻来不及报复,司徒惊云不久就要带犬戎族人上京,景恒不想出什么意外。 酒铺的掌柜在清晨的时候打开门,正叫小厮打扫门口。看得景恒从将军府里面出来,打了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 景恒看见掌柜还打了个招呼,很真诚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把门关好就离去了。 还没走多远,景恒回头道。 “我记得掌柜的说过,我能进去将军府,你的酒铺就给我了。” 掌柜的有些尴尬地笑了。 景恒很认真地对他道:“不要了,掌柜的,你家的菜太难吃。” 掌柜的更尴尬了,自己居然看走眼了,这小子还真是本事不小。这城内估计又要出一个将军,下次来自己这,一定要客气些。 景恒在城内的买了好多个大肉包,基本把街上的早点包了,然后出城。在林子里面跟自己人吃的很畅快,他们饭量大,吃多少都不怕。 吃饱喝足,回京师。 李思勇府上的事情,过了大概三天左右传到辽阳府,听说李思勇的亲信一夜之间被人灭口,正在看书的景行止书本差点掉下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骂了一句,小王八蛋,净给你老子添乱。然后龙飞凤舞地写下四个大字。 “少年意气” 笔力很足,墨迹浸透纸背。 第八十六章 京师详谈路上事 景行止从听到这个消息到写完字,只骂了一句小王八蛋外,没有说过任何话。 跟来到书房,知道这些事情的陶东篱,两人一同在书房哈哈大笑。 来禀报消息的陆雷霆不解。 “大将军和先生为什么笑。” “三郎做这些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在我们北疆做这些事为的是什么?” 陆雷霆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三郎留字,只怕是给大将军看得吧。” “没错,这才是我的弟子。” 陶东篱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呵呵地道。表情很是为自己的弟子自豪。 景行止把写的那副字递给陆雷霆。 “送你了,那小子有胆识,少年意气,比傲秋霜,何当踏马,我们的身上,早已经没有这股气势。” 陆雷霆却不觉得,只觉得景恒这小子坏,是看他不帮自己的朋友,存心给他找事,下次看见他,自己得揍这臭小子一顿。 从北疆返回京师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景恒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计算着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进城之前先派人探了一下风声,京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便放下心来。 景恒进城后,返回的景府。景夫人看着归来的儿子,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脑袋。 “办好了?” “嗯,母亲,已经办好了。” “去吧,记得去跟宝姑娘说一声,她担心你得紧。” “是,母亲。” 薛府 薛宝钗坐在桌子前,看着景恒离开京师前,写给自己的信。 当看到那句记得每天想他的时候,尽管已经看了很多遍,脸上还是不禁地泛起红韵。想到这个家伙半夜趁着自己睡着,钻进自己的房间放信,又有些气恼。 “登徒子。” 薛宝钗嘻嘻笑道。 莺儿听了不明就里,没听明白薛宝钗的话。她是薛宝钗最亲近的丫鬟,自然知道景恒去北疆的事情。 “大姑娘,你说三爷去北疆,有没有危险啊,那边传说,手脚一夜就会被冻僵,然后掉落都没有知觉的。” 薛宝钗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非常担心景恒的安危。不过她还是安慰着莺儿。 “恒哥儿从小在北疆长大,面对这些风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是男儿,自然要顶天立地。” “大姑娘说的我都知道,可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是三爷一个人去抗着,就因为他是男人?”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点头。 “没错,这就是男人。” 这时候,有小厮来报。说景府三爷来访。 薛宝钗连忙跑了出去,在厅堂看见了正在跟大哥攀谈的景恒。 景恒脸上的疲倦虽然遮掩的很好,但是眼角的倦意还是藏不住。两人定亲后,不能随意见面,景恒过来,就是为了告诉她,他回来了。 薛宝钗眼中含泪,景恒恰好看到朝自己跑过来的姑娘,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双目含泪,便觉得一切辛苦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从薛府回来,卸下了紧张的心情。景恒躺在浴桶里,舒服的几乎要瘫软在浴桶里面。 沐浴完毕,景恒换好衣服,张伯过来,跟景恒道。 “三郎,夫人叫你去厅堂,有客人。” 他走到厅堂,看见母亲正在和一个穿着白色文袍,有些胖胖的老头说话。景夫人见到景恒来了,对他说道:“这位是太傅韩大人,他是东篱先生的恩师,算起来,算是你的师祖了” 韩木志看着景恒一眼,景恒连忙给这位师祖行了一礼。 韩木志,是真真正正跟着圣上走南闯北打天下的老臣,跟李闻一样,也是三朝的老臣。不过在朝局稳定后,领了一个太傅的虚名就退隐了。 老头看着景恒,笑道:“说吧。我是替圣上来的,你把这一路上的事情说出来吧。” “额,敢问师祖,慎之应该怎么说?” “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哦,知道了。” “我跟刑部书办周元礼查那一宗悬案的时候,发现些异常的情况。” “你发现异常,为什么没有报告刑部,或者五城巡检司?” “是这样的。” 景恒忽然笑起来,嘴角勾起来的样子,让老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好。这个笑容跟那个不要脸的某个弟子很像。他想阻止景恒说下去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景恒一脸的正气凛然。 “我本来是跟周书办调查那个杀死那名杀手的幕后黑手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个幕后黑手的身份有些蹊跷,他来自北疆的一个暗道组织。事急从权,为了不让走漏消息。” “又想到我是大乾的举人,未来还要跟恩师一样,入朝为官,为圣上效力,并且还出身北疆军府。这么一伙北疆暗道居然敢在京师的朗朗乾坤下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我当然是不可能忍的。” “于是我就跟周书办一同追查出去,发现他们竟然敢把连城古堡作为他们的一个据点,那个地方埋藏了一万多的大乾英魂,岂能让这些宵小之徒亵渎,于是我带人把他们一锅端了。” “然后送到春芽县的时候,发现县令居然跟他们有勾结,人证物证俱在,我虽自幼苦读圣贤书,但是也有年轻人的冲冠一怒,于是把县令的官服扒了。” 韩木志听完长叹一口气。 “你这小子能不能别说了,我这里的纸已经不够帮你擦屁股了。而且你说就算了,还说这么不要脸,跟你师傅一个德行,我师门出了你们两个,真的是让老夫晚节不保。” 景恒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 “经过都是属实的,我万万不敢在师祖面前说谎。扒了县官的衣服之后,我让人去郡城汇报,然后想着再往北,查出那些家伙的大本事,您也知道,要去,就必须经过庆云县” 老头叹道:“还真是你小子。” 景恒道:“那我还要继续说吗?” 老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父亲只是让你去北疆帮司徒惊云,你在半路上搞了这么多事情,还假冒碌国公世子吴渊,真以为人家查不出来吗?” “假冒吴渊,是因为有人不敢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老头眼前一亮,心想这个小子心思居然这么细致,自己刚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是过了一小会才想清楚他的用意。这小子在赌,但不是乱赌,而且稳赚不赔的赌。 事实上,不管是作为丞相的李闻,还是左仆射的张弘文都不会知道的比任何一个人晚,反而会更早。所以春芽县和庆云县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但是,李闻不敢派人追查下去,一旦追查下去,那他派人过去山庄的事情如何解释。同样,张弘文也不敢,因为他是圣上授意来借这个机会打击李闻的。 他不敢去赌,他害怕也是圣上的安排,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去查,相反,他还要申斥吴渊,让他不要再跟景恒作对。他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景恒发出的信号是不是圣上的意思。 景恒故意说他是吴渊,就是知道这么大的事一般人压不出,除非有分量够大的人想压下去。景恒再精于算计,也预测不到春芽县后面的事情,更不能预知未来要去烧庄园。 可是别忘了,烧庄园之前,景恒他们在林子内,被灌江口的人袭击过。 吴渊和景恒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会有灌江口的人?灌江口的人为何会为吴渊卖命? 因为这个灌江口是张弘文的,李闻却用灌江口的人做袁启刚的护卫,都是文官,做到大员了,有什么不能互通有无,只要利益一致,都可以合作和交易。 如果这件事被人查出来,不管他现在是不是为圣上办多重要的事情,圣上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因为他越过了界。 灌江口作为一个暗道,居然有大乾的军方连弩,这些人的尸体,马匹,装备全部人间蒸发了。张弘文当然想得到景恒要留证据,人头和连弩作为证据分量太足了。 那些连弩要牵扯出一大批人,圣上要砍的脑袋可比那些灌江口掉的脑袋多得多。 这些事真的查出来是景恒做的,那景恒绝对是完蛋了。国法和军法都不容他,景行止也护不住他。 可是张弘文和李闻两个人呢。 一个当朝大柱国和左仆射换一个大乾北疆军府的三子,值吗? 老头想明白了之后才发现景恒的思维太过于敏锐,寻常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这样就巧妙的把大乾南北文官领袖都卡住了,但他同时会想,景恒会不会只是一时冲动,想报复一下。 造成今日这个巧妙的局面只是运气好的原因,所以他才会问了一句。 但是今日的谈话,足以告诉他,景恒不是一个莽撞的年轻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动手的人。 老头轻轻松松地长舒一口气,心说为这样一位晚辈出出头也不算亏了。圣上把青云阁交给自己,就是为了发现大乾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自己也接触了这么多。 本以为司徒惊云是其中之最,可现在这个小子才更厉害,才更令人期待。 “我会让人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做事情,根本没有离开京师。” 老头往后靠了靠。 “所以春芽县的事情跟你无关系,庆云县的事情也跟无关。我猜有些人也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毕竟真的较真起来,脸上不好看的是他们。不过,你就只带了这些北疆的烈酒回来?” 景恒从边城回来的时候,至少买了二十坛这边城烈酒,这酒实在太烈了,喝一口,咽下去都很艰难,好像刀子划过喉咙,进肚子里有感觉是进了一团火焰。 景恒把两坛酒放在桌子上,景夫人听完了景恒的话之后,站起来。 “我去给大家做顿午饭吃。” 老头和景恒同时眼前一亮。 景夫人说了一声稍等片刻后,进了厨房。大概三刻钟之后,有些诚惶诚恐的彩霞她们四个人端上来八盘看似普通的家常菜,摆在桌子上。 老头闻了闻,香味扑鼻。 刚想抬手去拿酒,景恒已经把其中一坛老酒打开,为他倒了一碗。 吃了一口菜的老头嘴角微微翘起,边吃边喝越来越开心。忍不住看了景夫人一眼。 “我就说那陶小子厚着脸皮也要跟着你去北疆,这味道真的绝了,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嗯。” 酒足饭饱的老头显得更可爱了一些,北疆的烈酒去掉了他身上的威严,脸蛋红扑扑的,像一个普通的醉酒小老头,从云端跌落了凡间,跟和蔼可亲的老大爷一般。 老头看着收拾了碗筷的饭桌。 “要不我也去辽阳府算了。” 景恒道:“醉了醉了。” “醉了?这点酒还不足以让我失态。景丫头,我要去辽阳府,我那不着调的徒弟,我得好好管教他一下。咦,丫头,你居然有个双胞胎妹妹,太好了,她留下给我做饭吧。” “师祖。” 景恒上去捂住了他的嘴:“边城的烈酒居然封不住嘴?” 老头抓着景恒的手晃来晃去。 “原来你也是双胞胎啊。” “是不是很困扰,分不清两个母亲怎么办啊。” 景恒把老头抱起来,放到他的马车上。老头嘴里嘀嘀咕咕地睡着了,景恒刚刚放下帘子,就听到老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明年就是大比,我想看你和司徒两人谁高谁底。” 景恒回头看了一眼。 “四疆五库大比吗?” 老头却打起了呼噜。 第八十七章 万里江山海波起 终于把韩木志放上马车,待马车渐渐远离府上后。景恒也回府了。 韩木志的马车刚刚离开景府,他就已经醒了,脸虽然还是红扑扑的,但是眼神格外明亮,这是世界上能让他醉倒的酒可不多,哪怕是这北疆的边城烈酒。 以前景行止从北疆回京述职的时候经常圣上骂,因为景行止喜欢喝酒,还喜欢拉着部下一起喝,不把手下人喝倒了不算完。 有天晚宴的时候,韩木志拉着景行止一起喝酒,喝得景行止非要拉着老头拜把子,那顿酒喝完,景行止醉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之后跑到皇城请罪,跪了足足两个时辰,圣上才叫他进去。 从这次之后,景行止再也没有这般喝过酒。成亲后被夫人管着,更加不敢喝酒了。想到景夫人,老头也是嘿嘿一乐。 赶马车的车夫道:“老爷,这个景三郎还真是有趣。” 老头嗯了一声:“他说的话都记下来,一字不差的地让圣上知道。” 他惬意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子在青云阁的排名要靠前一点了。” 车夫有些为难。“老爷,您还是自己进宫说比较好,圣上传您进宫。” 韩木志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守门的卫兵见到他连忙行礼。整个京师只有三个人进宫不用通报,一个是禁军大将军司徒辕破,一个是丞相李闻,还有一个就是这位老人。 老头微笑着点点头,步伐轻快地进了皇宫,问清圣上在哪后,直奔临华斋。 临华斋的窗户没关,也许是里面的炉火太旺了,本来就是一间书房的临华斋里面的温度有些高,景色已经萧条,没有了绿叶的遮挡,这条林荫小道都变得宽阔起来。 皇帝听到脚步声往窗外看了看,老头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起来。 年轻人已经锋芒毕露,老头子还在老骥伏枥,这是皇帝喜欢的样子,喜欢的大乾。 看见圣上坐在窗口,老头笑着行礼:“圣上纳凉呢?” 这个最老不正经的,还有那徒弟也是老不正经。所以皇帝知道他肯定是喝多了,这打招呼的方式挺正经的,可说起来就让人觉得调侃。 现在是凛冬,纳凉? 进门之后,老头抖了抖寒气,也不客气,坐在火炉边,舒了一口气。 “呼。” 伸了个懒腰,看着桌上的信件。 “圣上在写信?” 皇帝起身活动了一下,“裴仁武是个护短的,这个毕竟也是他自己人。朕还没想到怎么封赏他。” 国公,大柱国,大将军,位极人臣。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头的笑意渐渐消失,圣上烦恼的不是位极人臣,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封赏了。 臣下连让圣上安心,这不是失职失德? “不说老的了,说说年轻人。” 皇帝的目光从外面那颗快要掉光叶子的老树上挪回来,看了老头一眼。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好。” “比司徒家的还要好?” “略胜一筹” “哦?老头没私心吧。” 皇帝眼前一亮,“能让你说出这句话,这个小家伙还是真有几分本身。” “文成解元,武能疾驰千里远赴边城,心思细腻。这小子不死必会出头。” “这小子,可以。” 刘承唐打开地图,看向南疆的南越道处,说道。 “求立国频繁挑衅,我大乾的水师居然一直不能出海作战。大乾的陆战无敌,但是水上还是薄弱。” 刘承唐又指了一下东疆,东疆距离北边的北武人也是近在咫尺,不过中间夹了渤海国,所以北武人并没有横跨渤海从东疆进攻过来。 “渤海国周围也有大海,如果我大乾的水师可以占据渤海国的大海,然后跟陆军配合,把渤海啃下,那我们对北武,就有了多了一份胜算在。” 刘承唐喜欢跟韩木志讨论这些,老头还是尚书令的时候,皇帝还不是皇帝,所以对于整个大乾来说他比皇帝了解的更多。 毕竟这是老头侍奉的第三代皇帝,他接触到顶层的时候,皇帝还很年轻。 哪怕当时是皇子,接触到的也没有老头接触的高,因为老皇帝不许。 如果不是先帝突然驾崩,当今圣上依然接触不到这个层面,所以对老头格外的重视,远比同样是三朝元老的大柱国李闻高的多。 因为老头比他聪明,不问皇家的事,也不贪恋权力。 “圣上要让谁去?” “就让景恒去,他是守信的儿子,最主要的是他可以奔袭万里替朕杀人,没提过他要什么,他不提,朕得给!” 老头把嘴边的话咽下去,圣上一念动,便是格局变。 “还是太年轻了。” 韩木志再三斟酌,觉得还是要劝一下。 “陛下要想让他去水师,给什么职位,景恒要考会试,如果高中,可封从六品的文职,景大将军不让这个儿子走北疆的路子,就是不想全家都扎根北疆。” 他看了看皇帝的眼色。 “景家世代镇守北疆,从来都是不参与朝堂的事务,大将军让这个三子走科举,也是不想再往军中加入更多景家的影响力,他不想圣上担忧。” 皇帝在老头对面坐下来,夹了两块木炭放进炉子里面。 “朕知道先生你的意思,可是朕可不想看见一个这么优秀的少年整日窝在京师,朕觉得,这大乾的天下,才是这些少年飞扬的舞台。” “朕的胸襟没有这么狭隘,守信的意思朕明白,不过朕要作出几个榜样来给大乾的年轻人看,北疆已经有了武伯卿,多了一个司徒惊云,如果水师再能出现一个,这些人会觉得大乾是有出路有奔头的。” 韩木志突然懂了。 “北疆之地是最为严寒难耐的,除了北疆的武库,其他武库的新兵根本就不愿意去,因为北武人太狠北疆太苦。所以北疆这几年涌现出来的年轻人总是显得更耀眼一点。” “比如武伯卿,司徒惊云,再加上北疆历练归来,在御史台里面的陆城,如果景恒能文武双全,那更多的年轻人就会觉得去北疆虽然凶险,可更容易出头。” 皇帝点点头:“哪个年轻人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少了一份机遇,朕,会给他们机遇。” 韩木志觉得皇帝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懂得人心,皇帝知道年轻人的想法,也懂老年和中年人的想法,所以才能统领四方,才使得大乾越来越强大。 皇帝继续说道:“北疆是最缺人的,然后是水师。如果北疆出身的景恒,去了水师,岂不是妙哉?” 皇帝笑了笑,有些狡猾在眼中一闪而过。 “朕也想告诉下面的人,大乾的万万里江山,是朕的万万里。在这万里江山里面,谁站,谁跪下,是朕说了算。” 韩木志终于知道,圣上要的是什么。 是震慑,是警告。警告例如李闻,裴仁武这些一样想法的功臣。 你们的手想往哪伸,想培养谁,皇帝说了算。朕让谁站起来,谁就能站起来。 “老臣明白了。” 韩木志笑起来,圣上深谋远虑,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能跟上圣上的想法,李闻也一样,总是要思考一会或者提点一下才能反应的过来。所以韩木志从始至终都明白一件事。 圣上身边没有自己和李闻也一样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圣上重用他和李闻这样的老臣都是为了安抚人心,然后慢慢动手改变格局,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圣上已经从兵部收回了兵权,把五库的人换了一遍。 圣上给他的青云阁,可不是只有那些军中的青年才俊,文官六部之中那些优秀的世家或者寒门子弟,圣上都知道着。 最可怕的是,最大的暗道飞云会也是圣上的耳目。飞云会对于这些青云阁的年轻人能把他们的家底查的一清二楚,可能比这些年轻人还了解他们的过去。 “朕还听说一件事。” 皇帝伸了一个懒腰。 “年轻人总是争强好胜,之前四疆述职的时候,我跟景行止和司徒辕破聊过,景恒和司徒惊云两个人从小就定下一个约定,他两有一个四品之约。” “四品之约?” “他们要比一比,谁可以先到四品” 韩木志哈哈大笑:“这两个人,一个敢深入北武绘制地图,一个在千里之外戏耍当朝大员。都是这一代年轻人里面心思缜密,有勇有谋的年轻人,可这两个家伙真的以为正四品这么简单?幼稚啊。” 皇帝得意地笑道:“他们比试也是朕说了算,不简单,朕就变得简单。” “圣上要插手就是作弊咯。” 皇帝回头看着大乾的疆域图。 “不过直接给他们封官还是不妥,因为没有输赢。况且司徒惊云已经立下如此大功,而水师,就是给景恒的机会。朕也很期待他们的比试结果。” “有实力却还稍显幼稚,朕喜欢这样的年轻人。而且明年的大比,朕会延期两年,等这些年轻人成长一些。” 韩木志已经彻底无话可说,自己能想到的,圣上已经全部想到。自己能看到的未来,是站在两位大乾皇帝的肩膀上才能看到,李闻也一样。 但是当今圣上不一样,他能看到更远处,就是李闻让他踩着肩膀也看不到。 那些什么道士和尚,佛祖预知未来,能看人未来十年,二十年的。都是骗人的东西。 就算真的能看到又如何,看一人能比得了圣上看整个天下吗?而且不止是十年后的天下,甚至是更久。 上一届的大比,第一名李斩的成绩连上上一届前十的末位都不如,圣上当时极为失望,看来圣上不只是想要前十新人,而是想决出前十的武将。 皇帝拍拍手。 “正事说完了,听说先生得了两坛边城烈酒?” 老头连忙站起来,满脸悲壮。 “那是景恒送的酒,一毛不值啊。” “朕会这么小气的,让先生回去拿酒来尝尝吗?小看朕了。” 老头松了口气,“多谢圣上。” “朕已经叫人去拿了,刚好就是先生把酒放回府的时候,先生年纪大了腿脚毕竟慢些。” 老头想哭,看着想哭的老头,皇帝笑的开心。 酒跟宫里面进贡的御酒肯定比不上,不好好酒,而且确实不值钱,可是圣上就想尝尝这北疆边城的辛辣冷厉。 只喝了一口的皇帝,脸上就有些变色,这酒实在是太烈了,割的嗓子都有些疼。 “边城烈酒?”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烈的边城烈酒,也比不上朕的北疆边军那些铮铮铁骨的壮烈高歌,但是也只有这般辛辣才能配得上他们那一身铁骨!” “朕,爱这苦寒北疆,更爱这些守卫北疆的战士,朕敬他们!” 说完,一饮而尽。 第八十八章 春闱赌约起波澜 北疆的消息到底传回了京师。京师的民众得知北疆胜利的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大乾的胜利是理所应当,但是这样的大事还是头一遭。 朝堂上,刘承唐对于司徒惊云的封赏也下来了。封赏他为五品将军,授爵,择日护送犬戎族人进京师。 对于李思勇,刘承唐盛赞了他的英勇无畏,给了他的儿子封爵以表示优待,又给李闻和裴仁武赏赐了许多东西。李闻站在朝堂上看着皇帝,目光有些枯索。 在这道指令颁布的前一天,李闻就已经被刘承唐连夜叫了过去。刘承唐开诚布公地告诉李闻,李思勇为了贪功,把刀锋指向了自家的同胞。现在已经伏诛,如果李闻答应配合张弘文的行动,刘承唐可以给李思勇一个忠义的名号。 这是一个交易,也可以说是一种威胁。当庆云县的消息传来,李闻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他没有选择。圣上就是圣上,是大乾最有权势的人。 李闻也轻松了起来,笑着道:“感念圣上顾忌老臣的颜面,给我这个不孝侄子一个退路。这些文官自推我为首,每日烦的紧。” 刘承唐也笑道:“丞相一生为大乾呕心沥血,朕不是给丞相面子,而是给大乾面子。” 李闻与刘承唐商议后,便退出了皇宫。回到自己家中,坐在书房里面沉思。 李闻的大哥虽然什么也不懂,书不识,字不认。但是他知道在父母走后,自家这个小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农忙时下地干活,农闲的时候还去县城做工。全力以赴地支持自己考试。 当李闻在京师站稳脚跟的时候,想接自己大哥和嫂嫂进京师时,被大哥拒绝。大哥说自己在地里面讨了一辈子的生活,这些土地是父母留给他们兄弟的基业,他要守好这份基业,守好他们的根。 大哥和嫂嫂去世的时候,把这个侄子留给了他。而今他却连这唯一的侄子也护不住,李闻愤恨不已。他在纸上写下景恒和司徒惊云两个人的名字,在这两个名字下面重重划上一笔。 “山不转水转,总有机会的。” 景恒从北疆回到京师之后,为了准备春闱科考,每日就窝在屋子内温书。听闻景恒的师祖竟然是韩木志,贾政对于景恒师门的背景已经是折服的不行,更加想搭上这条大船。 景恒倒是没有忘记这位贾世伯,他跟师祖提过一次,老头反正笑呵呵地跟他说,让他不用着急,日后必有答案,先好好准备考试就好。 景恒把师祖的告诉贾政,贾政欣喜若狂,连忙给景府和薛府送了好多东西。也叫自己的夫人跟薛姨妈多多来往。薛宝钗跟景恒定亲,未来是景恒的嫡妻,就这景大将军和景毅的做派,妻子的地位必然不低。 薛家已经搭上景家这艘大船,自己当然不能落后。要不是母亲和夫人舍不得,贾政恨不得把宝玉派过去给景恒当长随用,没看薛潘自从跟了景恒,不去胡闹,已经跟着薛家和景家的掌柜做事,不能说夺胎换骨,但也是能独当一面了。 自家的宝玉不想出门交际,只愿意在内院厮混。贾政除了狠抓他的学业和棍棒套餐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过好在自家的琏二哥倒是跟景恒关系不错,也就经常打发贾琏过来找景恒联络感情。 这天,景夫人一大早就受邀去薛府找薛宝钗,如今景夫人对这个三儿媳妇是越来越满意,大气沉稳而且娴静,又是个有主见的,也就逐渐把北疆商团的事情过渡给她。 贾琏拉着薛潘,来景府找景恒。因为都是老熟人,在门口通报了一下,晴雯就把两人带进外书房。 贾琏道:“恒哥儿,你这都在府内看了多久的书了,人都发霉了吧。走,跟我们去外面逛逛,去去霉味。” 薛潘也在一边附和道:“琏二哥说的对,恒哥儿你都在府内这么久了,跟外界一点接触都没有也不行。现在京师聚集了很多来京参加春闱的考生,出去一趟,跟这些考生见见面也不是一件坏事。” 景恒想想也是,从北疆回来之后,也在府内温书,温习了一个多月。是应该出门逛逛。就笑道。 “两位兄长说的是,在府内待了这么久,确实身上都生锈了,是应该出门活动活动。” 便叫上张震,也不骑马。几个人就走去京师的商业街区。景恒想给薛宝钗买点东西,正好可以让薛潘带回去。 一行人在街上说笑走动,十分惬意。 现在距离京师的春闱科考还剩三个月,就算大乾境内的官道修得再好,很多考生都是提前来到京师备考。这不仅是为了避免途中出现意外情况,耽误了考试。更是可以提前来到京师打听消息。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命题方向,再不济,也能打听出朝堂这段时间的一些风闻议事,这些都是春闱的考点之一。当今圣上重策论和时事,鼓励学子走出家门,不做埋头苦读的酸书生。 所以考卷中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知识,及时来京师打探了最近的消息,也是对考试有着莫大的帮助。 随着来京师的文人考生一多,京师的各家酒楼,茶馆也纷纷推出了赋诗、对对子等文雅志趣的活动。就连贾琏他们喜欢去的柳巷,清倌人们更是这种活动的主力,毕竟能得一首好诗好词,对于她们的事业发展大有益处。 有个问题就是,文人相轻。毕竟文人不想武将,如果想论武将的高低,只需要两个人一番比试就足够了。效果显著,高下立判。但是文人不一样,嘴皮子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 文人多了,活动多了,争端自然就多了。 景恒他们一路上就听见不少的人在争论谁高谁低,争得面红耳赤的有,大打出手的也有。京师的巡检司看见这些考生打架也没啥办法。他们就是些书生,而且有功名,关键是对治安也没什么危害,反而是京师的一大趣事。 这些巡检司的武夫,看着文人互殴,也是一种享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京师民众,更是喜闻乐见。所以京师现在是非常热闹。 景恒他们来到及第楼。 如果说靖水楼在京师以环境和奢华闻名京师,及第楼则是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被誉为京师最美味的菜肴闻名于京师。这座楼在南华门的边上,地理位置极佳,每年的春闱放榜日都聚满了来等待放榜的考生和家眷。 在等第楼重来不用担心有人闹事,因为闹事的人被带下去后就在京师消失了,谁也不敢过问一句。所以很多的闺阁女子,诰命夫人相聚都喜欢在及第楼。传言及第楼的老板是神秘的飞云会老大,但是也没人敢去查证。 及第楼这边也在举行活动,那个胖胖的,永远挂着一脸和善笑容的掌柜正在人来人往的客人打招呼,虽人长得和善,但是谁也不敢小视。毕竟这位可是徒手放倒了十来个闹事的京城游侠的好手。 及第楼这边用了江字做题,现在在台上的还剩下两位学子在台上。那个身高比较高的学子,满头大汗,蹙着眉毛冥思苦想。另一个貌似已经写出来,一脸戏谑地看着对手。 “咚。”随着计时的香燃尽,那个身高比较高的学子还是没有作出来诗词,只能朝着对方拱拱手,走下台去。 获胜的士子享受着欢呼,薛潘问了一下身边的人。那人告诉他。 这个及第楼的比试内容是赋诗,挑战者先按着题目作一首,然后守擂的作的诗词必须要有对于诗词里面的三个字。做出来后,对方要有五个字。彩头是在及第楼吃一顿免费的大餐。 刚刚这位已经连续赢了两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获胜的士子笑着道:“我还以为这北方的学子能有多少才华,一看,也全是些绣花枕头,只会背书的蠢物,一点文人的灵气也没有。也对,这苦寒的地方,能孕育出什么好苗子。” 这一番诳语惹得底下的学子哈哈大笑,而北方来的学子则气愤不已。要不是顾忌及第楼,早就上台把这人拽下来打一顿了。 贾琏和薛潘看了一眼景恒,发现景恒没什么生气的样子,还是笑呵呵的。便放下心来。由于贾琏那身贵公子的打扮太过显眼,有眼尖的发现景恒,便有人起哄道。 “这不是景解元吗?这不来一首助助兴吗?” 景恒笑着摆摆手,道:“我今日只是陪亲朋来透透气,还是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不想扫了各位的兴致。” 景恒一边摆手,一边跟着贾琏他们往楼上走去。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京师的解元,看来还是比不上我们江南直隶的,一遇见就怂了。” 说话的是景恒的国子监同窗萧逸然,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学子。 “那个人是今年江南直隶的解元,刘贺” 张震在耳边低声道。 刘贺走到景恒跟前打量了一下他。 “在下刘贺刘来生,久闻景同窗的大名,特来拜见一下。” 景恒也笑着拱拱手,“在下景恒景慎之,见过刘兄。我这腹中饥饿,改日再跟刘兄叙叙旧。” 说完,侧身别过。 萧逸然在后面道:“北疆的学子都跟某些人一样,唉,刘兄,看来这天下的除了江南,其他地方的灵气还真是枯竭了。” 有一个北方的学子跑到景恒面前拱手道。 “景兄,我等惭愧,学艺不精,比不过这些南方考生,给北方丢面,还请景兄作为我们北方的代表,跟这南方的酸人,比上一比。” “对!” 一听有人起哄,所有人都在附和。景恒看着这位跑到自己跟前的北方学子,还有刚刚的刘贺、萧逸然两人。自己是知道圣上的想法,想借助这个会试整一整朝堂,现在李闻的封赏也下来了,说明李闻和圣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想了一想,便笑道。 “北疆的人民卫国戍边,抵抗北武人数百年,半步不让。而今不过一个诗题小道,如何能代表北疆的功勋。不过,既然各位都有雅兴,不如我们在此下个赌注。” 景恒看了看那边的刘贺。 “我也听闻刘兄是今年江南直隶的解元,不如刘兄跟我做个局,我们比一比春闱,看看谁的名次高。输了一方,赠送对方一份笔墨如何?” 景恒的一番话后,全场的目标都转向了刘贺。 刘贺也不客气,跟景恒施了一礼。 “既然景兄有如此雅兴,那我如果不应下,那不是太煞风景了,好,我便应下了,还请在场诸位为我作证。” “好!” 有好事的唤来及第楼的掌柜,掌柜的帮两人立下文书,双方签字按上手印。 签字之后,景恒也就随着贾琏和薛潘上楼了。 第八十九章 不要脸的登徒子 景恒他们上楼后,在进入包间之前,景恒叫住张震,让他去打听打听刚刚那个跑到自己跟前,跟自己搭话的北方士子的来头。 这莫名其妙地找上自己,要不是早就知道这次会试有问题,景恒还真的是懒得理他们。 张震收到命令之后,便下去了。 景恒在包间内跟薛潘和贾琏把酒言欢,吃吃喝喝直到中午,买了些首饰,麻烦薛潘交给薛宝钗之后,众人便打道回府了。 下午在书房,张震前来禀报。 “三郎,这个书生进了灌江口的堂口。是那边的人。” “灌江口的人居然还出了书生苗子,这堂口路子还挺多的。” 京师的暗道,有疯狗子、灌江口,飞云会和红袖招。这天子脚下的京师,看起来倒是比其他地方更黑暗一些。 景恒沉思了一下,没叫任何人陪同,独自一人出门了。 出门大概十分钟左右,景恒找到一家赌场,在门口蹲了半个小时看到里面出来一个满脸蜡黄,神色憔悴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在赌场里面不知道赌了多少时间,好几宿不睡觉的人。 景恒连忙迎过去,笑意盈盈地道:“哎呀,这不是张大哥吗?” 那男人愣了一下。 “小兄弟你认错了,我姓王。” 景恒将提前准备好的铜钱塞到男人的手里面。 “王大哥是吧,我这独自一个人来京师赴考,在租的院子里面憋了好久。我平日没啥爱好,就喜欢来两手。但是这京师的赌场看着水深,可不敢随便进入,要是大哥能给我讲讲京师赌场里面的门道,我请大哥喝顿酒可好?” 景恒的观察力很敏锐,这种赌场的混子最好打交道,从这个人身上的状态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已经输的身无分文,指不定多久没有吃饭了。 “喔,这不是小事一桩吗。”男人颠了一下手上的铜钱,揣进兜里面。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大哥我给你指点指点。” “谢过王大哥。” 景恒带着他到附近的一个小馆子坐下,点了三四个菜,叫了两壶温酒,一开始王大哥跟景恒聊赌场,聊得是不亦乐乎,景恒也听得津津有味。差不多的时候,景恒把话题转到暗道上面。 “王大哥,我听同院的好友说,这京师的大小场子,都是有京师的暗道照看,不知道王大哥刚刚去的那家,是哪儿的门道?” 那赌鬼在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 “兄弟,你问别人,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但是我不一样,我从小就在这条街上混着,这条街什么破事我不门清?刚刚那家场子是灌江口的,平时一般有十几个人守着,谁也不敢闹事。” 景恒连忙给他倒了一壶酒,一脸崇拜地道。 “大哥果然是见多识广,这些暗道不可能只做赌场的生意吧。他们这神通广大的,还有没有其他的生意呢。” “怎么可能只做赌场?” 赌鬼吃了一口菜,嘟的一口把酒喝完,大喘气了一下,道。 “我跟你说,这个京师最厉害的暗道有两个,一个是飞云会,别管是陆运还是水路,只要给他们交了会费,保管你没人招惹。还有一个是红袖招,整个京师的烟花柳巷全是红袖招的,再下面就是赌场的灌江口了。” “除了上面这三个,还有个下三滥的疯狗子,他们可不管什么规矩,只认钱财,只要你给了足够的钱,什么事都办。你知道为什么叫疯狗子吗?因为他们就是一群疯狗,你往他们面前扔一块骨头,他们能帮你咬人,扔一块大肥肉,他们能替你把人咬死。” 景恒往赌鬼的身边凑了凑,“那怎么找到这些疯狗子呢?” 赌鬼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闭上嘴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恒笑着说道:“嗨,好奇罢了。” “这个谁知道,我可不是疯狗子的人。” 赌鬼说完快速地连吃几口菜,把酒喝完。酒足饭饱地打了一个哈欠,拍拍肚子。 “小兄弟,我这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景恒连忙道谢,起身送到小饭馆的外面,本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扣下再问问。谁知道这个家伙还真是个老滑头,他明显感觉到危险,拿着景恒给的钱,一溜烟又钻进赌场,只要拿钱在赌场里面赌钱,动他就是挑衅灌江口。 景恒心道,果然混京师江湖的,没有一个简单的。便回府了。 回到府内,景恒吩咐张震多打听一下这些暗道的消息,找一下刘聚财,问问情况。 春闱近在眉睫,这暗道的事情也急不得。景恒也就先抛开这些事情,毕竟也跟别人定下赌约,先全力以赴地准备考试。 时间到了三月,大乾三年一度的春闱考试终于到来。主考官早在二月就定下来是刘三省,跟景恒的便宜师叔说的一样,这段时间,景恒跟刘博云一起研究了刘三省的风格,准备充分,这十年的苦读,就在这春闱考试之中。 刘三省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正三品的高官,主持春闱考试接近四十余年,从来没有出现差错,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大人。副考官十二人,都是从四品的朝堂官员,既有学问也有威望。 春闱考试三天,连考三日之后,贡院的大门打开,全部考生出来,脸上除了疲惫之外,各自有喜有悲。 景恒和刘博云回到府上,好好地洗漱了一番,景夫人下厨,给两人做了一顿大餐,好好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才回过神来。 用过早饭,两人在书房聊起考试的事情。刘博云有些忿忿不平道。 “唉,是有准备今年的春闱试题会偏向南方,想不到这么偏南方。这诗的题目就直接是春芽春雨,我等就在北疆,哪里写得出这盎然的春意。况且这个春雨被前人写的太多了,想要有新意,更是难上加难。” “哈哈,让你跟我走走江南你不去,现在知道了吧。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过没事,我们的策论文章是按照主考官刘三省的喜好做的,应该是大差不差。” 跟刘博云再吐槽了一下后,刘博云便离开了,估计是去找文哲先生喝喝酒,解开忧愁。 景恒唤了张震进来,张震把他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消息都跟景恒汇报了一下。 疯狗子只是外面人的称呼,这个组织有自己人的叫法,叫潜歌堂。疯狗子和潜歌堂两个名字天差地别,可不管叫什么,他们要做的事情都让人不齿。 他们竟然想在司徒惊云进京之前,搞点事情出来。把这个泼天的功绩搅一搅,让他没这么痛快。 司徒惊云是景恒的兄弟,让他不痛快就是让景恒不痛快。景恒听完张震的汇报之后,让他下去了,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思。 景恒坐在书房里,挥毫写着什么。晴雯和彩霞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三爷,太太传话,叫吃点茶点。” “又吃东西了,太太在的这几日,我都胖了不少。那你们帮我收拾一下吧。” “三爷,你写的什么东西呀?”晴雯一边收着,一边开口问道。 “我抄的南方直隶,南越那边的邸报消息,还有一些风土人情。” “三爷,你现在还有闲心抄录这些东西?” “那还干嘛,春闱都过了。我又不能潜入贡院,篡改试卷。我在家茶不思饭不想,也改不了试题,该中就中。”景恒笑道。 “三爷还真是心胸开阔,拿得起放得下。” 彩霞在一旁赞道。 “你们两个丫头,读了书,这马屁也是拍的更有水平了。” 景恒走了出去,跟母亲吃完饭。想了一下,叫张震以二姐景竹的名义给薛府递一个帖子,邀薛宝钗到及第楼见一面。 薛宝钗得知景竹想邀,简单收拾打扮了一下,带着丫鬟莺儿去及第楼赴约。 薛宝钗打开包间的门,发现在房内的景恒一脸笑意的看着她,脸就红了。 景恒道:“宝姑娘,只有我,你先进来吧。” 薛宝钗叫莺儿在外面等候,坐在景恒的对面。 “你这登徒子叫我过来干嘛呢。” 景恒看着眼前的姑娘,娇俏可人,真的是怎么也看不够。 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如果他们想让司徒出事,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因为按照行程,司徒会在三日之后抵达京师,他们肯定要提前动手。 抱歉了宝姑娘,但是这些事情不会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叫你过来,也是想跟宝姑娘交个底,我一会还要出去一下。” 薛宝钗听了有些心惊,听得景恒还要出去,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 “抓狗。” 景恒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薛宝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到这句你在这里等我,思绪回到那日兄长被扣在武库生死不明,景恒也是留给她这句一切有我。 又想到他为了情义远赴北疆,从来都是独自一人承担着全部的事情。虽然跟莺儿说过,这就是男人,但是有些事也应当由女人来做。 冲动起来,踮着脚在景恒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吓得好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缩回去。 “你,你早,你早去早回。” 平日端庄秀雅的薛宝钗做出这个举动,脸红的都要滴水了。 景恒也吓了一跳,然后贼贼地溜过来:“刚刚你居然敢偷袭我!” 薛宝钗:“你” 景恒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先生说过,做人做事要光明正大,我刚刚被你偷袭得手,算不得什么,你要不光明正大的再来一次,我接着。” 薛宝钗:“你这个登徒子,不要脸的很。” 景恒嘻嘻笑了,转身往外走去。 薛宝钗在后面深吸一口气:“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景恒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刚刚你偷袭我那一下,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薛宝钗翻了一个娇俏的白眼,懒得再跟他说一句。 景恒带着秦勇到河道边,跳上一只船,放开绳索往下游划去。 第九十章 已经很久不是了 京师大部分时间都显得很繁华,可事实上京师的绝大部分都集中在某几个地方,在繁华的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多得是那些大人物不愿意提起来的卑微之地。 景恒要去的码头在城南,大运河从京师通往四方,只有到了晚上这里熙熙攘攘的盛况才会安静下来。按照京师的规矩,太阳落下的时候,城门会关闭,除了圣上的命令,没有人有权利在晚上打开城门。 从外地来的商人假如是天黑之后,也进不了京师,只能原地等着。不过不用担心货船上丢失什么东西,只要他们进码头的时候领到一面绣着飞花纹路的小旗子,插在船头上,谁也不敢捣乱。 不管是漕运还是陆运,在京师的地界,只要插上飞云会的小旗子,就保证万无一失,这就是飞云会的能量。 码头附近都是仓库,很多大商户都在这里有产业,比如北疆商团和薛家的商会,当然都跟飞云会交了交通路钱,从十年前飞云会的崛起,这京师暗道上各路势力就不得不靠边站,因为真的打不过这个飞云会。 一片漆黑中,一间很大的仓库里面,还点亮着灯,外面的门已经交由铁将军把门,码头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是一群在码头抗包的苦力睡觉的地方,基本不会有人对这里有太多的关注。 这间库房很大,不过很破旧,曾经这间库房的东主不明原因地出了一次事故之后,这间库房就空了下来,一直没有人再去承包。加上这间库房晚上还有些诡异的事情,久而久之,这间库房就没有人敢靠近,只有这些抗包的苦力不惧怕鬼神。 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四周聚集了差不多有六七十人,现场一片肃穆。 戴面具的人看起来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倒是有些温和低沉,跟他脸上凶恶的面具形成对比。 当然这个男人在面前这些手下人的面前极具威严,虽然声音温和,但是这个大汉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希望再过十年,这京师再也没有人提起疯狗子这个名字。” 男人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悲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乾四疆各府道,五湖四海聚集来的苦命人在这天子脚下互相扶持,就有了咱们潜歌堂。我们将身子潜入泥潭,放声高歌,齐聚一堂。这是我们潜歌堂的意义。” “是的,我们为了生存下去,什么活计都接,所以被人瞧不起,道上都说我们是下三滥,臭水沟里面的老鼠,这些我都认了。” “可是人不能不能一次在泥潭之中腐烂,被人骂疯狗子这么多年了还不够吗?你们还能不能忍受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再忍了。所以在十年前飞云会强势崛起那天开始,我就在思考,你们哪个能告诉我,为什么飞云会可以如此气势汹汹?” 那六七十人都默不作声,不过没人说话不代表大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能拿下京师陆运和漕运这最赚钱的生意,飞云会在朝廷中没人,谁会信?就连已经联合的北疆商团和金陵薛家还是依然走飞云会的路子。不仅在京师,在各地方的漕帮,山头,哪个不给飞云会面子。” “如果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再不思变,那我们永远不是飞云会的对手,也只能伪装在飞云会的码头上当苦力,可我们是刀客,要对得起我们的刀。” 男人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 “过几日就是禁军大将军的儿子司徒惊云护送北武境内的犬戎族人回京的日子,还有马上到来的春闱放榜。我几年前就把我们的人送进国子监学习,今年也考了春闱。之前帮着朝中的大人做了不少事情,相信考试过了之后,能在朝中帮到我们不少事情。” “至于司徒惊云,我也答应了另外一位大人物,这份功劳太重,眼红的人太多,这单事情很危险,抄家灭族也有可能。但是这单买卖得做,让我们的后代不在泥潭刨食,能堂堂正正地走在京师的大街上,我们就得做。” “司徒惊云要死,景恒要倒。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宿命。刀客就是要用手里的刀,为自己为家人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首领威武。” 有人低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把手里的刀举了起来。 “首领威武!” “十年之后,我们将会成为京师明道暗道上,分量十足的一群人。” 男人站起来,他的情绪也被感染了,十分激动。 “我们的爹娘没有给我们一个好的出身,我就自己给后代搏一个好前程。”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人鼓掌,但是掌声响起来的方向不是他面前的人。男人抬起头往上看,看到了那个坐在房梁上鼓掌的人。房梁上位置不大,加上这个家伙后面背着很多把刀,坐姿显得有些滑稽。 景恒一边鼓掌,一边还要处理一下这些碍事的刀。 “你说的太让人激动了,我都热血沸腾了。” 景恒一阵感慨。 “你们这里还收人吗?我渴望有一个跟你们一样的光明未来。” “杀了他。” 男人的嗓子有些沙哑,但是语气坚定。 有几个刀客立刻从角落里面拿出弓箭,箭在弦上,景恒所在的这个位置确实有些不妙,跟一个固定的箭靶子一样。 咚咚咚。 那几个刚刚才搭好箭的刀客全部倒了下去,脖子上插着弯刀,精准的像站在面前捅进去的一样。 景恒一翻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我只杀当头的,你叫首领是吧。” 一个刀客向他劈来,景恒一个侧身让开刀子,反手一刀抹了那个刀客的脖子。 有人在暗处举起弓箭准备偷袭他,才举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摁住脑袋,反手抹了。那手又快又狠,跟虎钳子一般,他抽出那个刀客腰间的刀,向着景恒走了过来。 司徒惊云来了,他的身后跟的是秦勇。 景恒继续向前,这次没有等对手先出刀,手中的刀直接劈下去,那个人只能被动地举刀防御,景恒连续落刀,叮叮叮。连续砍了三下,对手的刀断了,景恒的刀直接切进他的脖子。 景恒看了看已经有些缺口的刀,有些心疼,然后继续向前。 那边的司徒惊云已经持着刀,冲入人群。他跟景恒不一样,他不喜欢景恒这么装,在北疆的日子,他更多的是直接切开敌人的脑袋瓜子,这样的感觉更令他感到畅快。 噗 司徒惊云一刀劈开了一名刀客,又顺势夺过来,双手持刀,抡圆了,杀进去。 景恒又杀了三个人,刀上的缺口已经变成好几十个,用不了。于是抽出第二把刀,向前。 七八个人同时围了上来,一齐向他劈过来,景恒的刀在刀光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是防守的密不透风,这个过程很短,但是挡下的刀没人能数得清。 他一刀切死最近的刀客,再次换刀。 凡是敢靠近景恒后背的敌人,全部被司徒惊云和秦勇砍倒,一人不漏。短短几分钟,地上已经躺下了差不多三十几人。 景恒扔掉第二把刀,抽出最后一把,指向男人。 “其实我刚刚说谎了,我说我只杀首领对吧。抱歉骗了你们,你们全部都要死,都得死。你们跟北武人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想着,这个小子说的是不是废话。 “撤。” 男人没有贸然去应战,他不确定外面还有多少人。他认出两人的身份,万一外面有景府的家将和司徒惊云手下的斥候队,他再多几倍的人,都不够这些人杀的。所以只能撤,而且是快速撤退,耽误越久越危险。 人开始后撤,但是走不了。 一把刀飞过去,把跑到门口的刀客钉在门上。 景恒提着刀往前。 “我跟你们疯狗子无冤无仇,你们却先动我和惊云,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示意手下抬出一把大刀出来,大刀快三米长,光刀刃就有两米多。需要两个人才能抬起来,这把刀别说一个人,就是骑上马的骑兵也能劈开,这把刀在西域令人闻风丧胆。就是再初出茅庐的刀客也能认得这把刀。 这个刀有个威震西域的名字,陌刀。 景恒的眼睛盯着这把陌刀,道:“你是西疆重甲的人?” “我不是” 那个男人缓缓摇头,“至少现在不是了。” 刀来,景恒举刀迎过去,刀落,景恒的刀被劈成两半。 刀又来,景恒再抽出一把刀上去,刀又落,景恒的刀再断,他不得不退后。 男人稳稳地落下三刀,景恒断了三把刀,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把。景恒没有带自己的黑刃,只能去黑市买了一些钢刀。男人个头不高,比景恒矮了一个头还多些,出了三刀之后,已经是累的气喘,年纪是不小了。 陌刀重达六十斤,又长,实在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能随意挥舞的了。 “三刀还没有斩死人,真的是老了啊。” 男人的语气中透着悲凉。 景恒猛然出刀,出刀的速度不快。但是男人的陌刀已经不能像前三刀那样迅猛,慢了半分,男人的刀只比景恒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景恒的刀子划过去,在男人的面具上留下一道血痕,面具一分为二地落在地上。景恒看见那个白净和善的面孔,被血染的,似乎更红了些。 男人疼的有些龇牙咧嘴,露出那一口白净的牙齿。 景恒的刀停顿了一下,叹息道:“掌柜的,你的包子做的挺好吃的。” 随后落了下去。 及第楼 掌柜的 一脸谦卑地看着薛宝钗。薛宝钗坐在雅间内一言不发,这个最多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的气势让见多识广的掌柜都有些畏惧。 “请问这里最迟什么时候关门?” “这,薛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宝钗摆上满满一桌子的银子,对着掌柜说道。 “我家老爷有个兄弟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他们很久没见,而且说这个及第楼的饭菜是最好的。我必须要在这里给老爷留个位置,能不能麻烦掌柜的稍微晚一点关门,他们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掌柜的居然认真地算了一下时间,刚想说不行,因为及第楼从来不会因为谁推迟关门,可是薛宝钗清冷的声音接着说道。 “掌柜的,一个半时辰,久了你就关门,我绝不二话。”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衣袖上有三条飞云条纹的男人在包间外朝着掌柜点点头。 “好。” 掌柜的收下满桌的银子,退出包间。 男人看向及第楼外的一片黑暗,唤来一个小姑娘。 “跟夫人说一下,就说我今天要晚一点回去,好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 “是。” 小姑娘有些不开心,“看来这顿饭要免了哦。” “免吧免吧,谁让他们说及第楼的饭菜是最好的。” 他摆摆手,“回去吧,别让夫人担心。” 他挥起衣袖的时候,那三条飞云条纹,火红似流云,好看的紧。 第九十一章 总有些坚守的东西 俗话说拳怕少壮,刀又何尝不是。年老体衰的老人,如何能对的过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过去没有人知道潜歌堂的首领居然那个永远喜欢听考生诵读诗歌,永远做出皮薄肉厚大包子的东市包子铺老板,吴老板。今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景恒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大恶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自然没什么可以宽恕的。所以景恒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刀还是落了下去,一点余地没有留,可是当吴老板倒在他刀下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一种不明的情绪。 不单单是生命消失的不舍,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怒吼。 北疆的马匪总是说,要是吃穿不愁,谁会去做这个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情。 然而这就是一句屁话,要多扯淡就有多扯淡。所以景恒的刀落下去的时候,就算看见吴老板眼神里面的不舍和愤怒的情绪,也没有什么同情心。 坏人给自己做坏事找了一个好理由,挂上一个反抗命运不公的招牌就不是坏人了? 剩下的潜歌堂的人还有不少,至少三四十人,他们看着首领倒了下去,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了。 景恒以为他们会拼命,可是并没有,三十几个刀客跪下来,这些原本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一小半人立刻抹了脖子,另外一大半人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有人大喊一声,站起来跑了,剩下的人也跟着跑了。 景恒没有阻拦他们,心里面不知道想着什么。 “首领不在,歌声魂断。” 一个抹了脖子,倒在血泊里面的人,艰难地抬起手想呼唤逃走的同伴,喉咙嘶哑着,想要发出声音,嘴巴里最后吐出的一句话是。 “我们当初说好了的。” 一共说好的话,叫誓言。誓言如果不去遵守,当然不至于被天打雷劈,天降神罚之类的,这些无恶不作,没有底线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这份坚持有的守住了,有的人早已经忘记,这份坚持便叫做义气。 司徒惊云看着那些倒下去的尸体有些发愣,心道景恒说的不错,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景恒不想司徒惊云那样发呆,他知道虽然到了这一步,但是还没完全结束。总不能自己老是给司徒惊云擦屁股,他也烦。 所以他要做一件让别人再动他们的时候,心里面会害怕的事情,于是他从库房里掏了一块墩布,沾了沾地上的血迹,在墙上写下几个字。 “要杀景恒,先杀司徒惊云。” “晦气!”司徒惊云走过来给了景恒一拳,站在他的身边。 “到这个时候你也想着坑我。” 景恒嗯了一声,想了想,把后面几个字抹掉。 “要杀景恒,必先死在司徒惊云之手。” 司徒惊云看得出景恒的心情不平静,其实他也一样,那些刀客自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像是吃饭喝水一般。但是只要有一个人开始逃跑,剩下的人就算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也立刻放下刀,跑了。 当一个人开始放弃坚持的时候,其他人跟着就变得简单,当一个人站起来逃跑,后面的人就会紧跟着他的脚步。 “走了。” 景恒两只胳膊分别揽住秦勇和司徒惊云。 “饿了,我媳妇给我们定好位置了。” 及第楼 到了这个时间,及第楼里面的客人都走完了,大堂空荡荡的,几个小厮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但是不敢离开,因为今天难得的,东家还没有走。 东家一般都会在快打烊的时候,来二楼坐一会,然后准时回家,所有人都知道东家对自己夫人爱戴着紧,当然,是他自己说的。 今天例外,东家在等人。 有人穿过大堂咚咚咚的跑上二楼,穿了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看着刚刚跑进来的年轻人,摇摇头。 “怎么还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上来的人二十几岁,是个很利落的小伙子。 “爷,办好了。” 他说了四个字,嘴巴却是笑的合不拢嘴。 “这点事不值得这么开心。” 男人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们不是没有能力动潜歌堂的人,而是不能随便动,潜歌堂不懂规矩,没有底线,我们必须有,否则老板问起来我不好解释,毕竟我们身上带着两个口字。” 只有一个字,带两个口。 年轻人接过茶,也不管烫,喝了下去,茶汤很热,烫的他长呼一口气。 “幸好有人开了头。” 中年男人道:“你先走吧,今天夜里注定不平静,不安稳,我在这多坐一会,虽然那几个小家伙可能不需要,但是总得是一份情面,能减去他们的麻烦。毕竟帮了我们。” 年轻人叹道:“他们几个运气真好。” 中年男人不语。 景恒三人离开了码头往及第楼赶过去,码头上的杀戮却没有停止。 一个刀客想逃跑,他贴着墙面,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后各有一个穿黑衣的人出现,一前一后,两刀给的扎扎实实。 库房后面,五个刀客跳进准备好的小船离开,解开缆绳的时候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头顶上面出现了十个穿黑衣的人,跟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阴森,杀气腾腾,他们吓得面无血色,然后就是一阵弩箭射过来,五个人应声倒地。 景恒他们到及第楼的时候,刚刚跟东家汇报完的年轻人已经回到了码头库房那边,黑衣人把刀客尸体全部带回来仍在库房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团,年轻人看得直皱眉头,心里不舒服,于是他亲自把所有尸体一个个排列整齐,心里舒服了。 要杀景恒,必先死在司徒惊云之手。 年轻人读了一下景恒留的字,发现后面有一处涂改,心下奇怪。这放话的时候居然还写了错别字不成? 不过他很喜欢景恒的作风,大家都是年轻人,风格脑回路应该都一样。 “黑爷,都结束了。” 一个黑衣人走过来说了一句,态度谦卑。 谁都知道飞云会除了那位找不到人的老板,最恐怖的两个人一个叫黑烟一个叫白煞。这个黑衣年轻人笑起来确实很阳光,在黑衣的衬托下愈发看起来活力满满,当然他在切人放血的时候,笑的更加阳光。 “我在这等一下,你们先走吧。” 黑烟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库房里面。 黑衣人整齐有序,依次撤离,安静的只有脚步声。 不久之后,码头上又来了一群人,打头的是灌江口的三当家,离着老远就闻到血腥味,库房的门开着,摇摇晃晃的灯光下,一个穿黑衣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三当家看着年轻人,咬牙切齿地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 “直娘贼的,这潜歌堂的银子,飞云会居然一个都不吐,全吞了。你爷爷的,走!” 京师暗道上能让人避如蛇蝎的人不多,刚刚好飞云会的黑烟就是一个。灌江口的三当家就是把自己点成一股黑烟,都不敢去触一下这位的霉头。 韩木志自从卸了官,管着青云阁之后,府上很久没有叫人过来了。虽然叫的人分量上不值得他亲自接待,不过涉及到青云阁中的人,不止一个。 来的人是京兆府的总捕,一个坚毅果敢的汉子,不过他在韩木志面前,还是有些局促。 “你们京兆府要带这两个小子走?” 韩木志问道。 总捕连连点头:“挂着人头进城,多少眼睛都看着呢,这个事府伊大人也得要问的清清楚楚才行,卑职知道大人传唤,虽然这两位的身份不一般,但是。还请大人莫怪。” 韩木志语气有些奇怪地道:“你知道的吧,这两位都跟着我读书做事过一段时间,算是我青云阁的人。不过青云阁毕竟不是法外之地。” 总捕的心里一松。“谢大人体谅,对的对的,卑职感激不尽。” 韩木志没说话,沉默了一会。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青云阁不是法外之地,任何一个人不能去挑衅大乾的律法,可是青云阁的人做事情。对了,阁内奖赏,错了,阁内罚,实在不行,阁内杀。懂了吧。” 总捕立刻站起来俯身一拜:“卑职明白,这就告退。” 韩木志嗯了一声。“去吧,你府上大人问起来,你就这么告诉他就对了。” 总捕弓着身子退出府,出了府门才敢直起腰来,心说这位青云阁的韩大人果然不一样,是真的不讲道理。幸好自己位卑言轻,让府伊大人自己烦恼去吧。 及第楼里面,景恒他们坐下来看着这一大桌子菜,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多菜,没酒喝可真是有些遗憾。” 司徒惊云问道:“为啥不能喝酒。” 景恒把司徒惊云面前的酒壶拿到自己面前。 “你是大英雄,明天还要带着队伍往京师赶,喝醉了算什么事。” 司徒惊云嘴角抽了一下,好像是不妥,不过对面是景恒,哪能不喝。 酒过三巡,两个少年郎都喝红了脸。景恒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为啥从北疆到现在,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司徒惊云把最后一杯酒仰头喝了,放下酒杯:“你这只傻狐狸,自己滚过来帮我挡煞,我还用跟你说谢谢?” 薛宝钗在一旁听得俏脸一寒。 司徒惊云低声道:“我以后都帮你挡回去就算了。” 薛宝钗突然明白过来,景恒问他为什么不说谢谢,因为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远赴北疆,还是不顾身份在京师灭掉潜歌堂,这些事情只需要司徒惊云一句谢谢就足够了。 而对于司徒惊云来说,这些事情是无数句谢谢都配不上的情义。 第九十二章 楼外风光开胸臆 从及第楼出来,走回景府也就十分钟,喝醉了的景恒和司徒惊云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走出来,薛宝钗乘着马车在后面跟着他们两个。 看着他们两个勾肩搭背的样子,她看得很开心。 因为景恒有个这样的兄弟她很开心,自己未来有个这样的相公她更开心了,哪怕自己今天不合礼法的晚归,哪怕景恒的兄弟是她不是很喜欢的司徒惊云。 及第楼的东家在他们出门后,也离开了酒楼,他的马车在酒楼门口停着,车夫看见东家,习惯性的准备扬鞭架马,东家却吩咐了一下,让他们先走,跟着他们,走慢些。 车夫看着那两个人,心说你们两个面子真大,让我们东家送你们一程。 司徒惊云扶着景恒往前走,两个人脚步摇摇晃晃的,旁人看着只会笑着说句,两个醉鬼。 马车的帘子拉开,及第楼的东家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微笑,心说少年人的义气真的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这种情况下,这两个人还敢喝醉,笨。” 车夫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们没有醉。” 东家声音很轻地说道:“那两个人一个人扶着一个,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实际上稳当得很。” 正因为他看得清楚,才会说一声少年义气真好。 “没有醉?” 车夫觉得东家太看重这两个小子了,连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有什么心机。 在他们两人后面的薛宝钗,坐在马车里面非常安定,莺儿倒是有些害怕,总觉得今晚的夜太过于平静了些。 这十分钟的路上,暗处多少刀光剑影,说都说不清楚。 路边还有一架马车,帘子放下来,露出一个缝隙,马车里的吴均胜脸色阴沉地往外看着,而坐在他身边的吴渊却格外的冷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哥,动手吗?” 吴均胜忍不住问道。 吴渊摇摇头,“走吧,动不得。” 吴均胜也知道动不了,因为那及第楼的东家看似回家,实际一直在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两人后面,用意不要太明显。 这大街两边暗处的人,谁说的清楚是谁的人。 吴均胜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吩咐车夫回去。 再回去的路上,吴渊对吴均胜说道:“小弟,你今夜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京师。去南疆,投奔席允声的猿兵,不管出了什么事,记得,不要报仇,好好的活下去。” 吴均胜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兄长常年的积威之下,他还是照办了。回到家,什么东西都不带,只带了银票和一把刀,拿着令牌,逃离京师。 一片平静,景恒把薛宝钗送回府,然后又回到景府,只要进了这个府门,谁敢在这里面放肆? 把景恒送回府后,司徒惊云骑在马上,稍微有些失望,该动手的不动手,今晚入睡前没有闻到血腥味,是应该睡得不香甜。 从马上拿出一只弩箭,策马到一处府邸的围墙下,翻了进去。 吴渊坐在书房内,书房门打开,一个身影闪了进去,一把就握住了他的嘴巴。他也是习武多年,下意识就抓着对方的手腕扭了一下,却扭不动,那只手跟铁钳子一样,纹丝不动。 司徒惊云另一手拿着弩箭,噗的一声刺进吴渊的太阳穴,手收回来,然后拍进去,吴渊闷哼一声,眼珠子向上翻动。 他保持这个姿势大概两分钟,知道吴渊彻底没了气息之后他才离开,可惜那个马车里面的另一个人已经逃走了,要不一块杀个干净更好。 司徒惊云翻出院门,骑上马加速离开,没有注意到那个白衣的东家正看着自己的背影出神。这么狠的年轻人自己很久没见过了,可惜他的身份,自己是用不了。 天亮的时候,司徒惊云赶回了队伍,斥候正诧异地看着校尉。 “校尉,这么早就起了?” “嗯嗯”司徒惊云一身酒气,钻进一个马车,呼呼大睡起来。 士兵倒是没有其他想法,这是大乾,没有哪个匪徒敢对战兵放肆。也就继续赶路了。 司徒惊云睡得香甜,景恒同样睡得香甜。 御史台和京兆尹睡得不香甜。 一个举人居然敢夜间逞凶,一个立功的将军更是无视军纪,脱离队伍,潜回京师喝酒。御史台的奏章雪片一般飞向皇帝的案头。 过了许久,都没有消息。知道内情的李闻,想到跟皇帝的交易,也只能暗地里授意,这场风波就这么压了下来。 碌国公府报了刺客,码头那边京兆尹说是暗道火并,总之就平静下来。 几日后,护送犬戎族的队伍回到京师,这种大喜事自然是举国欢庆。些许浪花早就被淹没了。 欢乐的庆典持续了整整一天,然后就是各位举子考生最关心的春闱放榜日了。 这天景夫人带着景竹一起,邀薛姨妈带着宝钗一起,到及第楼等待揭榜。薛宝钗念着贾府内的姐姐妹妹们,平日也没有什么机会出门,正好趁这个事情,让她们出门透透气。 薛姨妈的帖子下到贾府,贾母自然乐得跟景府亲近,立即打发了贾琏和琏二嫂,带着探春、惜春、迎春,还有黛玉和湘云一同去。看府上的姐姐妹妹们都出门了,贾宝玉自然是跟着过去。 不过贾宝玉有些害怕景夫人,只得跟着贾琏和薛潘后面,不敢入女眷的包间一步。 景恒早早地就在及第楼等着众人,看见众人到来,朝着薛宝钗挥挥手。溜到她的身边,道:“宝姑娘,我要是今日中了会元,你能不能再偷袭我一次?” “呸。”薛宝钗碎了他一下。“不要脸。” “嘿嘿。”景恒就喜欢逗她,看着她面红耳赤的样子,可爱得紧。 身边的林黛玉不禁有些艳羡起薛宝钗来。 自己最喜欢两情相悦的感情,自觉跟宝玉心意相通,发生的交际都是诗词歌赋,绵里情话。 那日及第楼的事情,林黛玉也有所耳闻,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浪漫,可惜跟宝玉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林黛玉不禁觉得,自己是否也应该要和宝玉品尝这红尘世间百态,而不是仅仅在亭台楼阁中过神仙生活。红尘俗事虽然惹人烦恼,但却真实。看着还是喜欢厮混内宅的贾宝玉,第一次感觉有些心累。 众人落座之后,景夫人坐在女眷的主位,身边坐着薛宝钗和林黛玉,薛姨妈坐在她的对坐。对于薛宝钗那日在及第楼的表现,景夫人更是满意,她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性子,又在北疆多年,本身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爱憎分明的人。 她搂着薛宝钗,不停地与她说话,丝毫不顾及其他人,幸好景竹见怪不怪,知道母亲的性子,她负责招待众人,气氛倒是也和谐。 男子这边,景恒几人已经喝上酒,平常少喝酒的刘博云,今天也喝了几杯,看得出心中的紧张。 “哈哈,还有伯仁你紧张的时候。” 景恒调笑道。 “你景慎之才高八斗,文曲星降世,我可不是,是要紧张一些。” 刘博云回应道。 景恒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松,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一回生二回熟。” “闭嘴闭嘴,真的是乌鸦嘴啊你。” 刘博云说完,赶紧喝了一杯。口中念念道:“反话,反话。” “哈哈” 咚咚咚,随着三声啰声响起来 张贴榜单兵丁拿着榜单出来,刚刚还聚在糊墙下的人群忽的一声,全部散开。给张贴的兵丁让路。 榜单开始张贴,立马有人围上去查看自己的名字,有看见名字的,痛哭流涕,寒窗苦读数十载,今日功名榜上取,得偿所愿,人生一大快事。虽然前面的榜单,在殿试中大概率是同进士,但是殿试不刷人,同进士也是进士,也能授官。 没上榜的心中焦急,但是又抱有一丝期待,期待自己的名次能在前面的榜单中出现。 “报!贵府刘博云刘老爷,高中今科会试第十五名。” 报喜的小厮跑进及第楼,在大堂喊道。 “呼。”刘博云拍了拍胸口,第十五名,还是进士,殿试也有希望往前挪一挪。 “好!”景夫人听见刘博云考中,心下欢喜,刘博云自幼长在景府,她也当刘博云是自己的孩子,内心自然欢喜。 “给报喜的看赏。”薛姨妈连忙吩咐丫鬟。 徐文德中了第十一名,赏钱全都由薛姨妈发下去了。薛姨妈发的开心,这些都是景恒的好友,他们都考上,对景家和薛家未来的帮助就越大,自然抢着把赏钱给了。 终于等到前十名的榜单了,那些依然没有名字的考生心如死灰,自己的水平了解,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榜单贴出,第一名赫然出现景恒的名字,第二名是刘贺,第三名是林献安,第四名是萧逸然。 “报!贵府景恒景老爷,高中今科会试第一名!” “报!贵府林献安林老爷,高中今科会试第三名!” 两个包间都成为欢乐的海洋,不仅刘博云他们高中,景恒更是夺得第一,是府上的大喜事。琏二嫂也欢喜的不行,她知道。景恒这一帮人高中,连带着薛府水涨船高,自己搭上这艘大船,未来还能过得不好? 赶紧吩咐平儿给老太太报喜,平儿乐得不行,自己去报喜,保准老太太得给自己一份大赏,自是赶紧跑回贾府去。 景恒带着刘博云、徐文德和林献安来到女眷的包间,给景夫人和薛姨妈见礼,女眷们在景夫人的带领下,也一起给几位高中的今科进士贺喜。 大乾的规矩,中进士和得胜归来,是可以得到家中所有人的恭贺,无论老幼。 徐友德和林献安返回家中,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分享给家人。 贾琏和薛潘起哄,要景恒在及第楼提诗一首,掌柜的早就备好了笔墨纸砚,这位可是东家关照的年轻人,前途无量,憨厚和善的笑脸已经蹭了过来。 景恒心中感谢那日及第楼东家对自己的关照,也不推辞,挥毫写下。 十年磨砺宝剑成,芳苞初绽香未浓。 楼外风光开胸臆,须知还有更高层。 第九十三章 春闱事发朝堂动 会试放榜的第二天,景恒跟刘博云他们一起,参加了琼林宴。 琼林宴后,就有落榜的北方考生,发出了科举阴谋的声音。本来这种声音,是每次会试都有,因为每一个落榜的考生心中肯定是不服气的,在一些领头的考生带领下,就有差不多数十位考生在贡院门口示威。 原因无他这份试题确实偏向南方多些。抗议的考生举起本次和上一次春闱考试的题目,诗题赫然都是江南山水,这本身就对于没有到过江南的考生极为不公,关键是连续两次,那可就是六年的时间。 抗议的考生抓住这点,猛烈地抨击春闱主考官刘三省等人。刘三省在贡院中,听得外面这些考生的谩骂,丝毫惊慌都没有,他主持过太多次考试,每次都会有学生闹事,他打发手下人,把前十名的考卷糊了上去。 副考官白委陶建议刘三省道:“老大人,今年的题目出得确实有些偏颇,要不大人去外面跟这些学子解释一下可好?” “老夫主持春闱数十载,只认无愧于心,那些叫嚣的考生,不去思考自己为何技不如人,还存着侥幸的心理想推翻考试结果,那让那些勤学苦练的考生如何自处。老夫懒得于这些及营狗盗之辈计较。” 说完抖抖袖子,去监督最后的收尾整理工作,入榜的考生试卷,都要整理好,交到礼部留存,以备查验。 贡院的小厮把前十名的试卷贴了出来,这不贴还好,这一贴更是让这些考生群情激奋,这前十名居然就一个北方的学子,加上这段时间在京师跟南方考生之间的摩擦,众人的火气瞬间被点燃。 贡院门口正群情激奋的时候,在及第楼掌柜的见证下,景恒正美美地收下刘贺亲手写的输字,还有他随用的砚台。 “感谢刘兄赠砚,这砚一看就不是凡品,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份好意的。” 景恒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这句话差点让刘贺破防,自幼读书就颇有天赋,加上又是夺得有着小会试之称的江南直隶秋闱第一名,自然傲气十足,结果被这个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武夫的景恒踩着头夺了第一,自己启蒙时用的砚台也被夺走,气得胸口疼。 “景兄客气了,好马配好鞍,好墨润妙笔。在下愿赌服输。” 景恒老大哥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 刘贺羞恼地离去,景恒坐在靠窗的雅座上欣赏得来的战利品,贡院那边的喧嚣他自然留意到了,他其实并不认为考试有问题,这些群情激奋的考生中,肯定有些心怀不轨,起哄的人。他待了一会,便回府去了。 刘三省认为随着前十名的试卷公布出去,这卷起的喧嚣马上就能过去,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场风波,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抗议举动。 数千的落榜举人,坐在贡院门口,无声抗议。这些人都是有功名的举人,就是五城巡检司也不好拿他们。四月底的天气,还有有些阴冷,加上下雨,不少考生都受寒得病,但是没有一个人主动退出,他们在赌,赌一个机会,赌一个未来。 朝堂上,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一直没有停止,大乾立国数百年,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皇帝已经表示出震怒,这件事情如果不赶紧结束,将会极大地影响朝廷的声誉,之前带回犬戎族人立的威,马上就会被抵消。 刘承唐下令丞相李闻组织十二人的队伍,对本次考试,全部考生的试卷进行再一次审阅,并传了刘三省进行询问。 刘三省花白的胡子,面对刘承唐,依然不卑不亢,掷地有声地道:“老臣认为,虽然试卷中的诗词出了江南山水,但是大乾的会试主要还是侧重文章和时事,诗词在老臣的判卷标准下,只是作为相同水准的试卷中,择优的考核标准。” “只要试卷的文章时事作得好,是不可能因为一篇诗词而落榜。老臣虽然愚钝,但是主考这么多次,从未有所偏颇哪方,还请圣上明鉴。” 刘承唐心中有数,也不想为难这位清廉耿直的老臣,于是佯装发怒。 “这次春闱引起这么大的事端,你难辞其咎。朕下令,刘三省免去职务,罚俸一年,在家戴罪,等待事情的有说法后再行发落。” 刘三省耿直,但是不是傻子。他知道这里面事情不简单,但是他不想昧着良心去迎合圣上,参与这种事情。听得刘承唐的话,内心不禁对皇帝充满感激,连忙道:“罪臣谢圣上宽恕。” 说完,卸了帽子,退到边上。 刘承唐命人收了他的官帽,命丞相李闻组织十二人的小组,对本次春闱的所有试题进行重复阅卷的工作,副考官白委陶配合。然后下了一道圣旨给外面的考生。 告诉考生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已经被勒令停职,圣上非常重视这件事情,一定给广大的考生一个交代。 圣旨出来后,刘承唐在百姓中的威望甚高,再不服的考生也只能先行散去。看热闹的京师百姓得知之后,也相信他们的皇帝可以给他们一个答复。考生随后散去,李闻任命的十二人小组也在白委陶的带领下来到贡院进行重复阅卷。 重复阅卷工作一直进行了三天,在第三天的晚上,一个贡院的小厮叫住主持复阅工作的张兴,递给他一封信。张兴接过后,收在衣袖中,闷不做声地回到贡院进行最后的整理工作。 临睡前,张兴在自己的屋子内打开信封,是自己妻子写的。张兴越看越心惊,脑门上的汗珠不停地落下。他把信揉成一团,正准备一把火烧了的时候,又颓然地坐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复阅的工作结束后,到了汇报的时候。开朝会的时候,张兴十分严肃地报告。 “臣查阅了所有考生的试卷,在排除了诗词这项考试中,唯有一位辽阳府的考生刘博云可以进入前十,他的文章和时事策论做的很好。其他人,没有什么可以更改的地方。” 白委陶也站出来复命:“回禀圣上,这些试卷是我们整理的落榜考生中还算不错的试卷,还请圣上过目。” 说完呈递上试卷,刘承唐看了一眼,发现满卷的狗屁文章。 他冷冷地看着白委陶,正在此时,一般都不说话的开国功勋队列中的修国公出列说话。 “回禀圣上,这张兴和白委陶二人其心可诛,竟然拿一些倒数的考生卷子以次充好,蒙蔽圣上!” 说罢拿出昨晚张兴收到的信件,以及一些精挑细选的考生试卷。 白委陶看着修国公呈上的试卷,眼睛都瞪大了,这些不都是他昨晚整理好的,让张兴呈交给圣上的吗?他也为官多年,看着身边跪着,面如死灰的张兴,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自己很不幸成被讲笑话的人。 刘承唐接过试卷,一言不发。右仆射张弘文站出来,弹劾门下省柳钰的女婿作假身份,识人不清的罪名,还有带来一份去年一位在京师参加秋闱得中的北方举子的证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是如何收到南方学子的迫害,上面攀咬出多位高官。 见到这几个人出列,再迷糊的人都知道了。考生闹事根本就不是什么春闱舞弊,就是皇帝要清理朝堂,寻了一个由头罢了。这些事情看似幼稚,但是只要有,皇帝就能顺藤摸瓜,站在朝上的大臣,哪位能说自己绝对干净。 就算自己干净,自己身后的家族难道就没有什么腌臜事情?一时间朝堂上的官员人人自危。 李闻站了出来,道:“老臣作为百官之首,居然没有发现这些事情,是老臣的失职,还请圣上责罚。” 刘承唐挥挥手。 “丞相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只是失察之罪罢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 “张兴,白委陶失职,蒙蔽圣听,判了流放。丞相李闻失察之罪,罚俸一年,令校事府都尉赵星枝彻查科举和秋闱伤人的事情。” “再令戴罪之臣刘三省,重新对此次春闱考试去掉诗词,重新评卷。时间两天,两天后贡院重新张榜,告知天下。” 说完散朝。 朝堂的大清洗在所难免,李闻回到家中闭门谢客。校事府的都尉赵星枝穿黑袍,虽然只是三品官员,但是校事府的黑袍名声太过于凶恶。就连江湖上最凶狠的恶人听到都要瑟瑟发抖,因为校事府把江湖洗了不知道多少便。 官员更是对这身黑袍恐惧万分,只要黑袍出现在府上,不家破人亡都是好事。 韩木志坐在号称大乾阎王爷的赵星枝的马车上,喝着他的茶叶,道:“小赵你这个茶叶还行,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先拿两罐。” 赵星枝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头,“韩先生,有话就说,你又偷我的东西干嘛。” “嘿嘿,谁叫你这好。”老头笑道。 “这个事情,你一定要注意方寸,圣上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吧。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你按照名单上面的职位去合计一个,多空点出来。” 赵星枝翻了个白眼,“韩先生,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去,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去办事吧。”说完,直接躺在马车的软卧上,赵星枝的马车改建的十分豪华,老头一趟,竟然是占据了全部的位置。 赵星枝跳下马车,跟车夫吩咐了一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景恒拜访了一趟贾府。 第二日,贾政联名其他开国公府,上书请罪。 张兴的妻子出自缮国公府,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愧对太祖皇帝。愿捐献银两补充国库。刘承唐安慰了一番开国公候府的人,又夸赞了一番他们。现在整个大乾都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终于又重新放榜了。 还是前三名并没有变,刘博云挤到了第五,然后榜单内多了许多位北方考生。朝堂上,除了已经被流放的白委陶和张兴,还有大大小小差不多五十多位官员被罢职,空缺的职位都换上了年轻的面孔。 随着春闱结果最终张贴,殿试很快也就要到来了。在最后会试放榜的第五天,各进士入保和殿进行殿前殿试。 殿试是科举中最后一道考试,虽然殿试不往下刷人,但是一二三甲的排名和出身还是很重要的。压力最大的一般是三甲的头名和二甲的末尾,他们都会拼劲全力争取二甲,避开三甲。 毕竟科举场有句俗话。同进士,如夫人。三甲不仅做官的起点低,而且未来的发展也不会很好,所以都拼着命挤进二甲名单。 另外的就是前五名的进士了,还有一场机会,状元之名花落谁家还不知道。 第九十四章 御前奏答海疆事 黎明时分,景恒等人就在内城门外等着,众考生看着高耸巍峨的宫门不仅思绪万千,虽然这次春闱历经波折,但是能站在这个宫门前的人,已经是芸芸考生中的胜利者。今天考完后,圣上就会钦点名次,众位考生就会以正式的进士身份在这里唱名。 景恒看了一下身后的众人,大概百人不到,这次考试因为要求严格,没有所谓的最低人数,所以人数也是创了大乾历史新低。不过好在徐友德、林献安和刘博云都入围,也算一件幸运的事。 过了一会,有殿前司的禁军进来,跟带队的礼部官员交接,在核验了诸位考生的身份印信。然后在四个內侍的带领下,由三十六位禁军殿前护卫的护送下,静悄悄地来到保和殿前。 站在保和殿前的台阶下,可以看到上面站满了人,丞相李闻,三省的大员,六部的尚书和御史台的官员,以及翰林院的官员,都早早地站在那里候着。这是惯例,这些考生是大乾未来的新鲜血液,尊重每一个读书人,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八十多位考生站在殿前,朝阳正徐徐地从东方升起,照射在这每一张略显稚嫩,但满脸憧憬的脸上。 这时,开始点名。礼部尚书点排名前二十的考生,礼部侍郎点后面的。 “大乾康定十七年春闱会试一等头名,北直隶辽阳府景恒景慎之。” “学生在!”此时的景恒他们还没有资格称臣,他率先从左边台阶上走了上去,向两位礼部的大人行礼,然后站在殿上第二层的空地上。 “大乾康定十七年春闱会试一等次名,南直隶金陵府刘贺。” 刘贺应了一声,站在景恒的身后。 点名结束后,众人排队,在內侍的带领下,依次进入保和殿。 礼部的官员带着众人在殿内行礼,拜谢,完成后内相翁海大声道:“奉旨,康定十七年春闱会试考生入殿御前殿试。” 众人再次行礼,按照名次鱼贯而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然后发放题目。 殿试只考一道题目,限时一个半时辰,由丞相,御史大夫、礼部尚书和翰林院掌院组成的临时考官初评,选出十份上优的试卷,递交到圣上的手中阅览。如果会试前十的试卷不在其中,也会加上去。 殿试的题目,一般都代表了皇帝近期的计划,今天的题目是《定海波》。 景恒拿着卷子,陷入沉思。 他在会试结束后,重点关注了一下平越道那边的情况。大乾的陆地武功已经近乎极致了,说局四方臣服也不为过,可偏偏是这海域之外的地方让人头热不已,一些弹丸小国,也敢仗着水军精锐,在大乾的海疆闹事。 近期的琉立国的事情就引得圣上大发雷霆,琉球国不过是一个人口不到百万的国家,但是琉立国四面环海,大乾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景恒知道圣上想要打造一支精锐的舰队,是因为南疆现在闹腾的很。 大乾的南疆本来只有不到三分之一是靠海的,但是自从打下南越之后,海岸线更长了,琉立国的水师也更加猖狂起来。 琉立国的战船速度极快,那些人来去无踪,上岸杀人越货之后,立刻就跑,假如他们敢在岸上停留哪怕就一小会,以大乾战兵的反应速度立刻就能歼灭他们。但是他们太狡猾,知道大乾战兵在陆上的实力,从来不会在陆上与之交锋。 大乾历代的皇帝一直没有把这些弹丸之地当回事,觉得那些小国能掀起什么风浪,一只闹人的蚊子罢了。重点基本放在北方的北武人这边。所以南疆海域没有一只正经的水师,渔民被掠夺的,都不敢下海捕鱼了。 在灭了南越国之后,南疆倒是收编了南越水师,这也是圣上大怒的原因。不久之前,琉立的水师又来掠夺,整编好的水师奉命去围剿,在人数和战船数量比人家多一倍的情况下被人杀的屁滚尿流的回来了。 水师出港前二百多艘战船,回来不到五十艘,而琉立一百艘战船只损失了不到十五艘,大获全胜。更加诛心的是,琉立国还放话,大乾就是纸做的老虎,下水就漏了。 这话,让刘承唐怎么忍得住。 所以刘承唐派了潜邸时期的心腹家臣沈融去组建新的南台江水师,建设了新的造船船坞,可是一切都是从零开始,见效甚微。 想到这些,景恒提笔写下。 “是闻琉立小国,水师精锐,时常骚扰边国,乾以为如蚊虫叮咬,无须在意。殊不知,豺狼之心永无底洞” 刘承唐走过来看着景恒写下。 “水师精锐的组建还需两年,舰队成规模至少一年” 刘承唐看得入神,景恒写文章也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刘承唐看了一刻钟才离开景恒的桌子旁。 一个时辰后,景恒誊写好答案,交上试卷,然后退到殿外候着。他的策论果不其然得到了上优,呈递到刘承唐的案前。 刘承唐看着景恒的文章,品味再三,越看越满意。待一个半时辰的考试时间和一个时辰的评卷时间过去,刘承唐唤了景恒进殿问话。 刘承唐看着景恒走进来,看着景恒朝气蓬勃的面庞和挺拔的身姿,又想到他在北疆的表现,以及那份策论,心下更是满意。 “你的策论朕看过了,上优,但是朕还有几个问题,想再问你一下。” “学生请圣上赐问。” 景恒毫不胆怯地说道。 “好。” 刘承唐拿着景恒的卷子,道。 “你说大乾的水师还需要两年才能跟琉立国交战,你认为胜负几何?” 刘承唐想着,景恒若是圆滑一些,就会说五五之数,或者是四六,大乾当然是六分。当然,要是七三就有些过分了。 “必败无疑。” 景恒的回答让刘承唐心里微怒,自己组建水师差不多四年,还派了家臣沈融练兵,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如此评价他辛辛苦苦组建的水师。 “为什么?” “河就只能是河,永远不是大海,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大海但听人说过,大海广阔,浩瀚无边,南台江的水师战场造的够大了,足够应付海战,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打不过琉立人。” “你说的仔细一点。” “第一,水师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没见过大海,据我所知,水师的士兵都是从四疆五库挑选过去的,其他的我不确定,北疆和西疆的肯定没见过。在同等战船数量同等规模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水师不一定打得过江上的水匪。” 不等刘承唐说话,景恒继续说道。 “其次是士气,琉立国的水师已经称雄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胜利的信心。而南台江的水师还没有打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一个看起来士气高昂的队伍,只要稍有挫败,对海洋和海战的恐惧就会瞬间蔓延全军。” 刘承唐原本有些生气的情绪,在听完景恒的话之后,陷入沉思。 同等条件下打得过水匪吗? 大乾的士兵,就算是最普通的府道士兵面对盗匪都是一脸不屑,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笑景恒是个蠢猪。 可刘承唐知道景恒不是胡说八道,沈融给他的密奏中提过,水师面对水匪,竟然险些吃了大亏。 “那你说说怎么办,你在策论中没有说的很详细。” 刘承唐问道。 “咱们的战船建造的很大,当然没有什么错的,可是江河的浪再大,大的过大海吗?江面上如履平地的战船到了水上可不一定,我觉得咱们不能闭门造车,哪怕不跟琉立人学习,也得跟南越人学一下。” 如果景恒是在大乾朝堂说出这句话,一定被喷的狗血淋头,跟南越和琉立学习,失心疯了吧 可这不是朝堂,刘承唐天然就对景恒有好感。 “圣上。” 景恒看皇帝在发呆,轻声叫了一声。 刘承唐回过神来,“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搞几艘回来。” 景恒不由得挥舞了一下拳头,“不计代价,也得搞几艘琉立国最好的战船回来,然后拉到船坞解体,好好看个仔细。” 刘承唐看着景恒,不说话,然后笑了。 “嗯,没事了,你退下去吧。” 然后用笔在景恒的试卷上圈上一个红圈,代表景恒当为状元。传唤所以考生进来。 待所有的考生进殿之后,刘承唐开始钦点今科进士了。 这会,内城门外早已经站好了二十多为內侍,等着保和殿的消息传出来。 “奉旨!钦点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试三甲,江南直隶余杭府夏进严,河东直隶岭东府于文兵共计七十余人,赐同进士出身,授九品官,领翰林院校书。” “奉旨!钦点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试二甲,山南东道广都府徐友德、北直隶辽阳府刘博云、江南道余杭府萧逸然共计八人,赐进士出身,授从八品官,领翰林院左拾遗。” 刘博云运气不错,加上临场发挥好,殿试的文章做得不错,被众大臣推举到第四名。 这二三甲的唱名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接来下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钦点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 “奉旨!钦点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试一甲,探花,国子监考生林献安,授正八品官,领翰林院左拾遗。榜眼,江南直隶余杭府刘贺,授正八品官,领翰林院左拾遗” 一甲的前三名每一个人唱名都相隔半刻钟,从内城门一直唱到启夏门。内城门早就聚集了无数人,有各考生的家眷,有落榜的举人,有看热闹的京师百姓,还有各个府上来打听消息的小厮。 此前探花和榜眼的唱名已经让众人一片沸腾,但很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等待最重要的声音。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今科的状元郎是谁,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早就知道和内城门唱名是两码事。 “奉旨!钦点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试一甲,状元。北直隶辽阳府景恒,授从七品官,翰林院右拾遗!” 尖锐的声音从内城门那边响起来,极有韵律,如同是唱词颂歌一般,二十多位的內侍站在各个主城门上接力唱名。 当启夏门的內侍唱名道:“奉旨!钦点大乾康定十六年殿试一甲,状元。北直隶辽阳府景恒,授从七品官,翰林院右拾遗!”的时候,整个京师已经沸腾起来。 “状元郎终于出来了!” “今科状元郎是我们北疆的学子,不仅是今科的会元,还是状元。”有北疆的人高声喊道。 “连中三元,状元及第。而且其师尊也是三元及第,此乃大乾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此乃盛举啊!” “天降祥瑞,我等要为圣上贺,更为大乾贺!” 一时间,整个京师都在议论这个大乾立国以来的盛举。 第九十五章 钦定海疆平波浪 薛潘从内城门一路狂奔,离着贾府还有几十丈,就早早地下马,脚上生风一般,冲进府内。 “有消息了!恒哥儿有消息了!”去内院报信的小厮看见薛潘,连忙跑向内院通知贾母和诸位太太和以及各位姐姐妹妹们,可是没跑几步,就被薛潘超越过去,反倒是落在薛潘身后。 “潘儿,你拿到确定消息了吗?” 一大早就被贾母邀到贾府内一同等待消息的薛姨妈和薛宝钗,早早地坐在荣禧堂内,焦急地等待消息。 “拿到了,我脚程快,一拿到就赶了回来。” “早半个时辰你就叫人来报信,说内城门开始唱名了,怎么这会才回来。” 薛姨妈有些埋怨薛潘,在贾府呢,还是这么大的事情,儿子居然又跑去耍玩。 “难道恒哥儿中了一甲?所以潘哥儿才这般晚?”贾母见多识广,大声问道。她是知道这唱名的流程,这名次越靠前,唱名的时间就越晚。 “不止呢,老太太。今儿可是京师的盛事。”在贾母面前,薛潘不敢放肆,连忙平复了呼吸,“恒哥儿是连中三元,得中状元,跟他的恩师东篱先生一样。” “什么!”贾母猛地站了起来,师生同为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这的确是大乾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壮举,景恒和他的恩师东篱先生注定要名留青史了,他的前途真的是无可限量啊。 贾母还想到,景恒的师祖还是大名鼎鼎的韩木志,那是什么身份,辅佐了三代帝王的重臣。再加上他才十七岁,有的是时间。当今圣上肯定要好好地打磨他,留给储君用的。 景恒还出身北疆大将军府,肯定不止走文臣的路子,这文武双全的才干。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这富贵可以绵延到两代数十年啊。 “现在我明白为何恒哥儿执意在春闱之前把亲事定下,看来他果然中意钗姐儿。” “老太太,您这什么意思?” 王夫人在一旁问道,堂内的所有女眷都看着贾母。 “恒哥儿对这次的春闱许是有了几分把握,或者已经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姨太太啊,老身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恒哥儿这般声势,府上现在再与其联姻定亲,怕是要横出不少波折啊。” 堂内的众人都听明白了。 景恒虽然出身大将军府,但是毕竟不是长子,并没有走军功。在春闱之前,尽管是解元,但身份还是举人,能不能中得进士也不一定。不要说他是京师秋闱的解元,就是被誉为小会试的江南直隶的解元不敢打包票能一定中第。 那个时候他与薛府的嫡女结亲,虽是门第有些差距,但好在是贵女高嫁,没人会说什么闲话。但是这会他中了状元,那声势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时候再来结亲,景府的老太太以及景大将军和夫人愿意吗? 这样的声势,就是婚配公主都可以,反正大乾对驸马也没什么限制。 就算景府上下没有什么意见,景恒的师门同意吗?韩木志同意吗?景恒明显是师门中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仅仅婚配一皇商之女,那些师叔师伯能同意? “唉,恒哥儿对钗姐儿的心意,是真心实意,这样我也放心了。” 薛姨妈摸了摸薛宝钗柔顺的头发道。 她确实心满意足,定亲的女婿中了状元,景恒也是个门清的人,从小就没有那些富贵公子哥的陋习,女儿的婚事谁看都知道是一门良配。儿子跟着未来舅哥,竟然也有了要出息的样子。 贾母看了一眼低着头,又羞又喜的薛宝钗,看了一脸满足的薛姨妈,以及得意洋洋的,好似自己中状元的薛潘。又看了看一脸事不关己的宝玉,叹息了一声。 那日景大将军携夫人来府上定亲的时候,景夫人就明确地表示,不要任何陪嫁的美妾和丫鬟,景家每一个男人的后院只尊一位夫人,这是景家的家训。自己连想塞人进去都难,看来日后要好好跟薛家保持联系,这条线不断,才能保贾府的富贵。 这时,府上的门子在堂外禀报:“禀老太太,诸位夫人,姑娘。薛府的下人送来一件东西,说是景府派人送来,得知太太和大姑娘在府内做客,这才呈递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件。” 里面的众人一愣,过了一会,薛潘有些混不吝道:“该不会是恒哥儿的退亲文书吧?” 这话一出,贾宝玉眼前一亮,薛姨妈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呆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发浑。” 贾母连忙叫人传进来。 很快,物件被火速传了进来,打开一看,是一个方木的盒子。薛潘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里面摆着一件艳红国色香牡丹宝石金钗,那硕大的花团富贵脱俗,还有一件温玉连珠鸳鸯簪。 旁边的纸上,附了一首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还附了注解:“诸花再美不如名动京师的牡丹,此钗由恒所画,府上工匠打造,特赠宝姑娘。” “这个恒哥儿,还真是。” 薛姨妈拍了拍胸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明白景恒的意思,这时声势浩大,他担心薛宝钗有什么想法和担心,特意赠了这只牡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只不过这个时候送,吓死我们了。 “这个时候送,恒哥儿有心了。”贾母笑道,看着景恒如此重视薛宝钗,薛宝钗在府上的地位也要随之改变。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去看,总会有不同的结果。 热热闹闹的殿试唱名结束,景恒打头,骑上马,京师跨街。这是一个读书人最风光的时候,景恒太年轻英俊,加上他的诗名,引得无数京师女子纷纷向他投掷香囊,景恒都躲过,倒是后面郁闷的刘贺被砸了好几下。 刘贺是郁闷,状元最风光,俊探花也不差,唯有自己个榜眼夹在中间,啥也不是。还输了赌约,心下更是恨极景恒,还有那个怂恿的萧逸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庞,扭曲了不少,直接拉低了形象。 加上有人说起赌约,更是加大人们对景恒追捧和对自己贬低,在马上倒是显得比那些落榜的考生还失落。 夜晚,皇帝刘承唐并没有休息,他想着景恒今天的考卷,又看着挂在墙上的大乾疆域图,视线停在江南道。 然后视线从江南道一路南下,过了淮南道、山南道、又到了南越国那片地方,他站起来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这样来回了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突然下令。 “来人,传丞相李闻和青云阁韩木志请进宫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皇帝如此着急地召见京师分量最重的两位老人,內侍担心要出大事,哪里敢耽误片刻。 一个时辰之后,这两位老人就已经在御书房里面了,皇帝让人去熬了一锅银耳莲子羹,又加了一些点心,看样子似乎今晚不打算睡觉了。 “知道朕这几年为什么不在南越那块地方设置府道吗? 刘承唐问道。 李闻看了一眼韩木志,老头应该是真的饿了,手就没停过,连着喝了两碗羹汤,还想去喝第三碗,似乎没听见皇帝的话。 李闻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只得回应道。 “老臣猜测,是因为南越国才刚刚打下来,并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如果着急设置府道,地方的官府和军队之间就会有冲突,圣上许给地方军队的权力足够大,军队放在那,远比一般官府更有震慑的效果。” “丞相看得清楚。” 刘承唐说道:“如果朕在灭了南越之后着急设置府道,不管派谁过去,百姓的眼睛可都紧盯着,那就是封疆大吏。那肯定是要做出一番功绩的,文官的优势在于安抚人心。不过那时候南越的山民还没有完全臣服,所以朕只能交给战兵。” “现在南越那片地方作乱的消息已经几乎没有,战兵用了几年的时间让他们知道什么害怕,现在应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身为大乾子民的骄傲了。” 韩木志终于喝完了第三碗汤。 “圣上说的对。” 刘承唐瞪了老头一眼,随即看向了李闻。 李闻连忙说道。 “圣上英明,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派一位重臣去道府为圣上施恩。” 刘承唐看向韩木志,老头点点头。“丞相说的对。”说完又捞了一块点心。 刘承唐又瞪了老头一眼。 “你们心中可有人选?” 李闻看了一眼皇帝的眼色,道。 “老臣推举岭南道的府丞刘向南,此人文武双全,经验丰富,可当此任。” 刘承唐眉间微锁,“余杭刘家?” “是的。” 李闻接着道:“刘向南做了府丞已经有五年,协助岭南道府多年,不管是对一道的政务还是处理与当地驻军的关系都做的很好,历年的考核都是上优,是个人才。” 刘承唐点点头,“刘向南确实是个人才。” 他又看向韩木志。 老头嚼着点心,含含糊糊地说道:“老臣认为圣上说的对。” 刘承唐的眉头又锁起来,老头看向李闻。 “不过丞相说的不对。” 刘承唐嘴角勾起。“哦?丞相说的有何问题。” 韩木志把那块点心吃完,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羹汤,这才回答。 “老臣觉得他名字不好,刘向南,向南向南,向着南方就不好了。” 眼下这个清洗才过去,李闻听之脸色一变。“荒唐之言。” 刘承唐嗯了一声,“老阁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李闻彻底晕了,他搞不懂今天是怎么回事。刘向南不管资历,能力都足够去南越那边。 韩木志接着说道:“南疆武库的座令宁怀波,协助南疆大将军席允生多年,对南疆极为熟悉,是合适的人选。” 刘承唐看向李闻:“丞相觉得如何?” 李闻忽然轻松下来,脑子里面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也伸手去捏了一块点心:“臣以为,老阁主说的对。” 如果韩木志没有提宁怀波,李闻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是宁怀波啊。和沈融一样,都是圣上当年潜邸时候的家臣。 所以,他也没什么想法,吃饼算了。 刘承唐见李闻没有反应,又问韩木志。 “你觉得宁怀波的能力可以胜任南越道的府道吗?” 老头一脸无赖的样子:“能力?老臣还真不知道,但是他名字好,怀波怀波,心里怀着波涛大海,这不去南边,谁去。” 李闻也不等皇帝说话,点点头,抢着说道:“老阁主说的对。” 李闻心里冷笑,什么名字不对,名字好。沈融的水师南下是迟早的事情,宁怀波和沈融都是陛下的家臣,到时候配合起来肯定是顺畅无比,圣上叫我过来无非就是希望明天反对的人少点,毕竟是韩木志和自己联名推荐的不是。 李闻嚼着点心,不好吃,挺苦的。 第九十六章 双喜临门至贾府Ⅰ 李闻回到家中就把书房紧闭,告诉下人不见任何客人,他需要自己好好的把最近的事情理顺一遍。 南越国那个地方设置府道的事情是毋庸置疑的,自己问心无愧,没有什么私心,确实刘向南比宁怀波更适合去第一任府道。 虽然几年前,余杭刘家就找过他,如果将来南越那边设置府道的时候,帮他们美言几句,但是李闻认为这不是徇私,毕竟刘向南是真的有能力。假如他是个草包,自己就是在大殿上跳脚,也没什么用。 不过再细想一下,也就理解了。这南越是多重要的地方,皇帝怎么可能用其他人,自己最近确实糊涂了,皇帝就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把水师建立好。 当年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身边就有好几位亲信。都是从那一战中收养的战死将士的孤儿中培养来的。 皇帝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已经从军,那时候,从太祖把北武驱逐出中原以来,第一次敢扣响大乾的国门。年少的圣上和当时北疆大将军景回舟各自分领一军对抗北武国的大军。 这两个人就如两把尖刀一样,不仅击溃了北武人的大军,还一左一右攻进北武人的国境内,杀得北武境内天翻地覆。 那一场大战彻底浇灭了北武人蛰伏了数百年的野心,自此之后,北武人安安分分地龟缩在境内,不敢冒犯。 可那一战太过惨烈,圣上带的三万精骑奔袭突入,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一半。 那一战涌现出很多的将星,现在都是大乾的架海擎天柱,比如当时在其父麾下的景行止,杀得北武人闻风丧胆,后面更是跟圣上在北武境内成功合流,更是说明了他的能力。 还有现在的东疆大将军裴仁武,当时就是圣上的副将。 北疆武库的座令林飞崖和西疆武库的座令张天扬都是当年那一战杀出来赫赫凶名的人物。 先帝驾崩之后,李闻提议从诸位亲王府内选择一位合适的世子继承皇位,朝中文官无人反对,当时的皇后也只能答应,可为什么裴仁武就敢带着刀兵从东疆杀到京师? 从东疆到京师万里之遥,途中有无数的关卡,横穿八道府道,守卫府道的战兵如果阻拦,那八千刀兵拼到最后一人也不可能走到京师,最多几百里,就被连弩射成刺猬。 就算裴仁武到了京师,可京师还有十万禁军,禁军大将军司徒辕破却直接说自己病重,锁闭大门,不管当时李闻派了多少人去请,门都不开。 最后没有办法,李闻请当时的皇后出面,亲自去禁军大营取禁军大将军的虎符,结果那一群禁军说,虎符在大将军手上,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当时司徒辕破也是那次北伐的一员,那年圣上和景回舟率骑兵先行突入,司徒辕破带着步兵紧随其后,北武国靠近大乾的方圆五百里范围内被杀得寸草不生,一个活的生命都没有。杀北武人最多的不是圣上和景回舟。 是他司徒辕破,他杀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北武人。 圣上啊,威名早就存在这一群骄兵悍将之中了。 那些大将军们可以心甘情愿接受圣上,但是不能接受一个黄口小儿。 但是那一战后,老皇帝知道了刘承唐的可怕之处,担心他影响先帝,当时的太子刘承远的地位,直接去了他的兵权,封亲王,远离京师去了。皇帝那一战收养的孤儿,还远不止这两人,有人说飞云会的大东家宁飞云也是其中之一。 李闻扶额,心道自己还真的是老了,怎么胡思乱想起来。 圣上的旨意已经传下去了,南越那地方正式更名为平南道。宁怀波是第一任府道,刘向南是第一任的府丞,从岭南调到平南,看似平级,实际上反倒降了一级。 不过对于刘向南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在平南那边稳稳当当地干上三年,以后调任府道一点阻扰没有。 李闻思考的更多的是刘家的事,刘家做了什么惹怒了圣上,这让他及其不解。久思也不得其解,李闻也就不想了,现在水师明显是一个能出人的地方,自己的儿子可以考虑运作一下。 景恒考生状元,授官之后。休息了一个月,便走马上任翰林院的职位。姐夫苏求问进了御史台,接替了景恒的便宜师叔沈思崖做了御史中丞,沈思崖无功无过,提了一级,授了太中大夫的闲职。 春闱的主考官刘三省被罚,降为谏议大夫。不过明眼人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旨意到了刘三省的家里面。皇帝还给了他口谕:“老骨头还能动弹就不要在家躺着,赶紧上朝干活。” 据说那日刘三省热泪盈眶,要不是老妻拦着,都能到院中抗巨石了。 丞相李闻的儿子入了水师,司徒惊云领了禁军的职位。 风波过去,大乾又恢复了平静。时间到了酷暑难耐的六月。 景恒在翰林院接到了贾琏递来的帖子,原来他的媳妇琏二嫂六月初二生日,贾母心疼她一年到头为府上操劳办事,便传下话来,给琏二嫂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薛姨妈,薛潘,薛宝钗接到帖子,都是欣然答应当日必去赴宴。 王子腾夫妇得到信,打发自家长子携带礼物过来,权当贺礼,当日没有空,就不过来了。贾琏跟北疆商团合作的愈发紧密,觉得是自己人了,府上办宴,自己是当家的爷们,正式给景恒下了一份帖子,请他过去喝杯酒。 这一天,景恒在翰林院点了卯,坐在翰林院里面,帮着整理国史和其他资料。翰林院的藏书丰富,所以的进士都分在翰林院中学习,等考核后再由吏部进行分配。景恒在翰林院读了一天的书,等下午散了后,便直接去了荣国府。 等到了荣国府,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待。 “三郎,拙荆生日,本来就想在府内,邀请你们几个,咱们小辈之间聚一聚就好了,可谁曾想,老太太知道了,心疼得紧,传话要大办一场才是,这才叨扰了各家,实在是过意不去。” 自从跟北疆商团合作之后,跟着薛潘一起,两人跟着商团跑了几趟边疆,两人做人做事都长进不少,沉稳许多。 “琏二哥客气,琏二嫂生辰,你就是不告诉,我也得强行来吃杯酒。要不然下回来府上,琏二嫂见到是我,肯定是好茶不上,好酒好菜没有,只得些残羹剩饭给我,那可就丢面咯。” “哈哈,还是三郎你说的有趣,这个话还是说给你嫂子听吧。” 这话里已经透露出几分跟以往不一般的亲近,前面引路的管事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两人。 刚刚接近荣禧堂,还没走到堂内,就已经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拜见老太太,见过大太太、二太太、薛姨妈、大少奶奶。” 景恒给几位长辈见了礼,转身就看见被众位姐姐妹妹簇拥着的琏二嫂,不由得笑道。 “小弟给寿星见了礼。” “怎么到这就不敢说了,三郎。刚刚在外面还说的头头是道的。”贾琏打趣道。 “三郎在外面说了些什么?”琏二嫂连忙问道。 贾琏绘声绘色地把景恒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惹得众人笑的前仰后翻,贾母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这回凤丫头可遇到对手了。” 琏二嫂笑道:“你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竟然编排我。你可是状元郎,我要是不给好茶喝,好酒好菜,我出门那不得被读书人骂坏了。” “没关系的,二嫂子。他们都是单枪匹马,你有一群的娘子军。” 听了景恒的话,刚刚平静些的花厅又笑起来。 “哈哈哈,你家状元郎这话说的,可是逗人。”史湘云笑的倚靠在薛宝钗身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贾琏看着站在身边的景恒,想到北疆管事说的景恒小时候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等大家笑过,众人落座。贾母对景恒道。 “三郎,还得好生感谢你的帮忙,这次你政世伯能顺利调到地方做长史,你出了不少力气了。待会儿,酒桌上,让琏二媳妇和宝玉一定多敬你几杯。” “那是当然,老太太。老爷能走的顺畅,对我们府上都有天大的好处,我自是懂得的。” 贾母当众说的,自然没有贾琏跟媳妇在房间内说的详细。自己政老爷能顺利从地方长史上回来,未来能跨过五品都大有希望。 众人正在热闹地说话,有管事的人跑过来。 “老太太,各位太太,宫里面来人了,说是奉旨册封大姐儿。” 这句话就跟在一锅热油里面点了一个火星子,瞬间炸了。贾母等人连忙招呼:“快,快,开中门,摆案上香,穿诰命服,赶紧去把老爷们喊出来。” 过了一会,只看见一群的內侍护着一位內侍官过来了,手里捧着圣旨。 “上令,贾氏勤勉忠孝,性情温良,克娴内敛,于宫尽事。钦进嫔妃,加封庄嫔号,升迁至永和宫同顺斋居住。” 陶守中念完之后,笑眯眯地对贾母等人说道。 “恭喜老太太,您府上元春姐儿这回可算是修成正果了,以后还要烦请多多关照老奴。” “陶內官客气了,这些都是您在宫中照顾有加。二太太。” 贾母笑着回应道,并叫着二太太。 “老太太,媳妇在这里。” “还不赶紧给陶內官呈上谢礼。” “是的老太太,我这就去准备。” “唉哟,老太太,还有二太太,您这太客气了。这庄嫔以后还是老奴的主子,怎么敢收主子娘家的谢礼,都是杂家应该做的。哎呀,状元郎也在呢。” 陶守中眼睛尖的狠,不仅看到王夫人听到要谢礼的表情,更是往远处瞄了一眼,看到等宣完旨意后,才从侧屋出来道喜的景恒。脸上的表情如这艳阳高天一般,热情似火,两腿这么轻轻一晃,居然瞬间移动到景恒的跟前。 “难怪我一出宫就感觉这天气好的出奇,原来是要遇见咱们的状元郎了。” 陶守中这话腻人,透着一股亲近。 “陶内官客气了。可巧了,我出门的时候骑着马,乘着东风,舒服的很,果然今日陶内官就来府上报喜。您今日的气色可甚好,比那日殿试的时候还好上几分,看来您最近这好事连连呢。” 两个人在一起亲切交谈,热切的好像多年的好友一般。两人说了一会话,陶守中告辞道:“状元郎,杂家还要回复皇令,先行告辞了。” “陶内官伺候圣上,恪尽职守,想必圣上一刻也离不开你,我也不敢留您,我送送您。” 陶守中被这句话说得浑身的毛发都要飞起来了,这话真的是脍炙到他心里了。 贾母看见景恒和陶守中在那侃侃而谈,惺惺相惜的样子。再看看王夫人在那端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又看看故作镇定,都忍不住偷笑的贾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忙暗示了一下贾琏。 第九十七章 双喜临门至贾府Ⅱ 贾琏收到贾母的暗示,连忙端着银子就上前去,微弓着腰。 “小的脸皮厚一回,跟着三郎一道,恭送陶内官回宫。” 陶守中眼睛一亮,看着贾琏笑道:“这也是个知冷热的好孩子,走了,状元郎,我可不敢误了圣上的事。” 说完,在景恒和贾琏的带领下,自行上了马,那银子,自然有黄衣小內侍收着。 出了荣国府,走了一段。陶守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贾府高耸的大红门,冷哼道。 “整个府上,也就一两个人能知事。其他的加一块没人家状元郎一根手指头,在这跟我摆谱子,什么东西。” 今天荣国府算是双喜临门,特别是最后一个,真的是喜从天降,贾元春被封为嫔妃,算是真正走入圣上的后宫,货真价实的宫中贵人了,再往上就是妃,贵妃,皇后了,贾府以后也是外戚了。 大家都知道,嫔妃这个嫔就是过渡的,马上就要入宫,册封为妃。 所以自陶守中离开后,就算是贾府的下人,也是感到一股子贵气从脚跟蹿到脑门,感觉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脱胎换骨,就差羽化登仙了。府上守门的门子,恨不得衣衫上一点灰尘没有,抖落的时候也得小心翼翼,生怕把贵气拍掉了。 坐在门前的长凳上,鼻孔朝天,对着过路的行人一阵鄙视。 各处行走的小厮,掌柜的,不仅步伐轻快了几分,脸色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贵人的矜持。王夫人在府上端着一番做派,雍容华贵,接受着众人的膜拜,她跟戏文中的天生娘娘一般,后面的丫鬟婆子是她的护法卫士,自带着生人勿进的威严。 等到这乱哄哄的事情忙完,王夫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跟贾母行了一礼。 “老太太,媳妇大喜过望,有些疲惫,还请老太太体谅,让媳妇回去歇息一二,稍后再来请安。” “好,你先回去歇息一番,明儿还要早起去宫中谢恩。”贾母体恤道。 王夫人施施然地站起来,在丫鬟婆子的众星拱月之下,跟薛姨妈眼神示意一下,回了房。留下一脸尴尬的邢夫人和琏二嫂。 琏二嫂刚想说一句,想了想,也没说出口。 景恒站在花厅外,看着一幕幕,这可比外面演的剧好看多了。 “凤丫头,元春姐儿的喜事是大事,你的生辰也是大喜事。宝玉黛玉,春姐儿们,宝钗湘云和珠儿媳妇,宴席都置办好了,这会子估摸着都准备好了,你们这些小辈都是后院吃着,玩闹去。” 琏二嫂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道。 “我们都等着老太太发话呢,可等到您说开席了,都饿坏了。” “你这嘴就会逗乐,今天都是喜事,你们这些小辈不要管我们这些老人,尽心玩耍去,不用想着我们。” “好的,老太太。” 贾宝玉,林黛玉,三春,薛宝钗和史湘云李纨都齐声应道。 “琏哥儿,你一定配好三郎和潘哥儿,不过不能喝太多,明儿一早还得去宫中谢恩。” “孙儿记得了。” 大家说笑着就到了后院子,那里早就摆好了两座饭菜。姐姐妹妹们在里面,外面的亭子则是爷们坐着。 贾琏和薛潘正跟这贾宝玉和贾芸讲着去边疆走商的路上见闻,景恒则跟贾兰交流考试的事情,今年贾兰也要下场考童生,景恒给他布置了很多东西。正说着,景恒看见一个婆子在外面晃了一下,跟景恒拱拱手。 景恒会意,跟贾兰吩咐一声,让他陪一陪贾琏他们。自己悄悄走了出去,跟着婆子七拐八转的,到了花厅外,见是鸳鸯在外面等着。 “可是老太太在等我?” “是的三爷,还有薛姨太太也在。” 进去后,果然只看见贾母和薛姨妈两个人坐着,说着话。 “老身请三郎过来,还是想问一下我家元春姐儿的事情。我本来也没脸皮跟恒哥儿问这些宫里面的事情,便请了薛家姨太太过来,想着三郎看着未来丈母的份上,能跟老身说几句透话来。” “老太太您真的是折煞我了。您只管问,侄孙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三郎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 贾母顿了一下,面色略有些凝重,继续说道。 “自从元春姐儿被送到宫里面之后,二太太像是魔怔了一般。只要是跟宫里面能搭上干系的,不管是扫地还是什么,都赶着送银子过去。一来二去,这些内官们都把府上看成钱庄子,随便一个理由就来提银子。” “可是这样送了三年多,不知道塞了多少银两,一直没有动静,怎么这会子突然就下恩旨封赏了?” 贾母看了一眼薛姨妈,叹道:“本来不该问三郎的,这府上的私事本来不该由三郎掺和。可是现在府上这几个爷们,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能打听出事情,断的了是非清白的。三郎是状元之才,又在翰林院这个地方,所以想问问,这件事是福还是祸?” 最后这句,贾母特意压低了声音。 听到贾母的话,景恒感慨道。这贾府里面还真的是有这位见过风浪的老太太坐镇,要不然这尊大厦都不知道什么就崩塌了。看看今天的表现,其他人看见贾元春受封,一个个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都快忘记自己姓贾不是刘了,只有这位老太太察觉到里面的不寻常。 景恒斟酌再三,说道。 “老太太不必过于担忧,想必是元春姐儿在宫内伺候太后娘娘,代圣上行孝,尽心尽力,侄孙也不知道这个后宫的事情。但是只要元春姐儿在宫内用心服侍圣上,自然能得到圣上的赏识。” 贾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景恒拉到身边,对着他和薛姨妈说道。 “姨太太,元春姐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三郎,从我们这边和姨太太那边算,都是你的表姐。可是亲上加亲的关系,这宫里面,还请姨太太和三郎多多关照一二,老身真的拜托了。” “老太太您这说的什么话?听得我羞愧难当。元春姐儿,从小就跟我亲近,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也体贴我这个姨妈,我是拿她当亲女儿对待,她这孤身一人进这龙潭虎穴一般的宫中本就不易。” “我家老爷以前宫中也有些关系,早就拜托了他们,他们念着旧情,一定会好生关照元春姐儿。之前还在皇太后那,他们帮不上忙,现在调出来了。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是传递消息,跑跑腿什么的,都没问题。” “老身谢过姨太太了,以后定烧香拜佛念着姨太太的好处。” 贾母拉着薛姨妈的手,一脸期待的看着就景恒。 景恒沉思一会说道:“圣上身边的大内官翁海,跟随圣上多年。也跟我父亲是老相识了,等我这两日有空,去拜访一下翁内官,代家父表示一下心意。届时想请琏二哥作陪,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当去,当然要去,待会我唤了琏二哥来,一定仔细交代他,早早备好酒席,一定不让明哥操心” 贾母眉开眼笑地道。 “谢老太太安排,母亲那边跟宫里面的贵妃有亲,我也会去信过去,求个关照,等拿了章程,再跟老太太细说。” 又说了一会话,贾母放景恒出来,自行去了后园子,跟着众人开始敬酒。玩的开心,开始行酒令,景恒和贾琏一个说明天要去翰林院,一个说要谢恩,都推脱了。 倒是薛潘奋勇上阵,本来想大出风头,结果不幸抽到的字太生僻,一个都不认识,还作什么酒令。幸亏妹妹在身边,薛宝钗帮他补上,这才免去尴尬。不过贾宝玉他们逮住薛潘,一定叫他吃酒,薛潘楞劲上来,来者不拒。 寿宴完了,由于薛潘喝醉了,景恒自告奋勇地护送薛家回府。让人把薛潘抬进房内歇息。 大乾对于已经定亲的男女,没有这么多要求,景恒和薛宝钗在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下想见,也不违背礼数。三人在厅堂内说会话,薛姨妈早就把景恒当成自己人,景恒也一样,所以话就说得通透。 景恒对着薛姨妈笑道:“贾府王姨妈这个做派,元春姐儿封了嫔就这样,那封了妃,以后万一是贵妃,还不得了。” “元春姐儿还会被封贵妃?”薛姨妈惊讶地问道。 “有这个可能。” “恒哥儿,这是为何?” 薛宝钗在一旁突然问道。 薛姨妈看着薛宝钗,调笑道:“钗姐儿居然也关心起这个,果然女生向外。” “母亲。”薛宝钗在景恒面前哪里听得了这个话,连忙向母亲撒娇起来。 景恒笑意满满,道。 “宝姑娘的问题,我不敢不答。不过这些事情虽说不是特别机密的事,还是不要乱传的好。” 薛姨妈和薛宝钗同时点点头。 “之前贾府的政老爷,主动带头支持圣上,加上又捐了银两。圣上对贾府的做法很满意,这是提了元春姐的原因之一。第二个就是之前碌国公府的事情,圣上为了安抚一下四王八公府的人,推了元春姐上去,也算是一种补偿。” “政老爷的差事,也是看着政老爷没有什么为官的脑子,加上师祖的推波助澜,也就放上去了。” “可这当成门面的下场都不好呀。” 薛宝钗叹了一口气道。 “嗯,宝姑娘聪慧。机会和危险都是并存的,大的机遇摆在贾府面前,抓住了,能保几代人的富贵,抓不住,身边就是万丈深渊。因为在过独木桥,尽头是金银珠宝,身边是无限的深坑。” 薛宝钗点点头,听明白了。不过薛姨妈倒是听不清楚,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的女儿听懂了就好,自家跟着景家走就行。 景恒陪着说了会话,告辞离开。薛宝钗送他,在门口的时候,景恒笑道。 “宝姑娘,刚刚姨妈在,我不好说。还请宝姑娘让姨妈多劝劝贾府,过于嚣张得意,有抄家灭门的危险。” 薛宝钗听得俏脸发白。 景恒拍了拍她的脑袋,“万事有我,不要担心,你只要每日想我,等着出嫁就好了。” 薛宝钗有些羞恼地拍开他的手。 “早知道就不送你这个登徒子了。” 景恒笑着离开了。 薛宝钗回到府内,想起刚刚的话,还是担心不已,连忙跟母亲一说。 “钗姐儿,三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花团锦簇,如烈火烹油,凡事切记不能太过张扬了呀。” 第九十八章 殿上风云显气节 翰林院在皇城的东南角,跟翰林院离得近的地方,有一大片清贵的衙门,从国史馆道收藏着太祖皇帝开始至今的历代先帝的御书文字,还有收藏着各国的图文,文字的龙图阁。大都督府的办公处都在这边。 景恒办公的地方就在翰林院的一群馆中,只有一个小阁楼。这天,刘博云抱着一堆文卷进来,放在桌子上抱怨:“慎之,这堆东西可算帮你整理好了。” “多谢伯仁了。” “这些都是我朝数十年的赋税表格,你看这些干什么?” 刘博云抹了抹汗,现在七月,正是炙热的时候,稍微一动,就满身是汗。但是翰林院又是最讲究仪容仪表的地方,只要稍微疏忽一下,就会被前辈或者上司斥责,所以不管多热,这官服都得穿的齐整。 “看了这些赋税表,方能知道大乾的发展命脉和揣摩天下大势,知晓百姓每年应缴纳的赋税,方能了解民间疾苦。这些都是大乾的立国之本,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学习学习。” “慎之说的没错。你关注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其他的人都在忙着观赏圣上的文书,揣摩圣上的风格和喜好,瞻仰圣上的喻令,只有你喜好看这些东西。” “哈哈,再过一月,我们就要散馆,各自授予官职,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拿到这么多详细的资料了。” “是的,还是早点授官吧。我可不想再待在这里,当一个地方主簿都好过这里。” 要是被下面的官员听到刘博云这句话,不说掐死他,也得喷死他。翰林院的拾遗都是有着“储相”的雅称,起点是翰林院拾遗的进士,到最后都能熬出来。不像后面的进士和同进士苦熬的时候,人家早就一级一级的调动上去了。 所以翰林院的拾遗,一般到各处,都得给几分薄面,今天你给人家脸色,说不定明天就是你的上官。 “马上的事了,不急。这个东西我还真的看出点东西来。” “什么东西?” “大乾的赋税不重,徭役多用异国之人,但是这个你看这个,仁孝先帝时期,各个勋贵世家借了国库不少的银两,这个终究是个祸事。” 刘博云接过一看,眉头也紧锁起来。 “还真是,借的数目也太大了。特别是这个金陵的甄家。” 景恒拿过材料,好好地整理着。 “这贾府也有不少,薛府居然也有,这个是祸端。” 这天散班,景恒给薛潘和贾琏都去信。叫他们跟家里面的长辈说一声,尽快归还拖欠的国库银两。 薛潘到了家,把事情跟母亲和妹妹一说。薛姨妈现在是万事都听女儿的,看着薛宝钗。 薛宝钗核对了一下账目上的欠银,翻开账本,细细查看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母亲,大哥。这些欠银是当年父亲帮着其他勋贵借的,虽然不是我们府上用的,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计较这些,我们还是听恒哥儿的,按照他算出来的数目,哥哥后日去归还的为好。” “好的好的。” 薛潘满口答应,他也不是当初的呆霸王,脑子虽不是很灵光,但是他现在知道,听景恒和妹妹这两个人精的话准没错,也就应下。在内库司瞠目结舌的目光下,薛潘拉着银子,拿着借据,连本带利归还了所有的欠银。 贾府这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王夫人现在如同天上的娘娘一般不说,连带府上的小厮也抬着鼻孔朝天。 晚上,景恒在书房接到薛潘的回信,称已经把欠银归还,也要回了借据,在内库司登记备案。满意地点点头,却没看见贾府的回信,也大概知道了贾府的态度,叹了口气。 彩霞和晴雯在书房伺候着,听得景恒叹气,便问道。 “三爷有什么烦心事吗?” 景恒把薛潘的回信给她们两个看,现在彩霞和晴雯都认识了不少的字,尤其是晴雯,识字最多最快。 两个丫鬟看完了回信,彩霞问道。 “三爷,这欠银很严重吗?” 景恒摆摆手,说严重也严重,但总归是件不好的事。 晴雯插嘴道。 “三爷,您不知道。现在荣国府上下心气变得很高,前段时间,玉钏儿的姐姐金钏儿来寻她,说起前些日子,两位举人还是府上某一位的亲戚,想登门拜访一番,结果被门子给羞辱了一遍,说他们是穷大,想来打荣国府的秋风,直接把人轰出去了。” 景恒真的是被贾府门子的气魄给惊吓到了。 “两位举人都敢骂走?” 大乾的进士录取率本来就低,还是三年一次,显得无比清贵,人数是极少的,所以大乾地方官中的基层官员很多都是举人们,贾府门子这个举动,无疑是惹怒了所有地方的基层官员。 “是的,奴婢听了之后也是担心的不行。奴婢听得嬷嬷的话,说“水满则溢”的道理。荣国府本来就是靠着祖上才富贵至今,百年的国府,再深厚的关系到现在也淡漠了许多,应该内敛行事才对。” “哈哈,晴雯的书读的不错,不过你形容的不恰当,贾府不是水满则溢。而是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才对。” 晴雯和彩霞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心里也就愈发紧张起来。 “三爷,我们几个都是从荣国府出来的,老太太她们对我们是有大恩”。现在荣国府这个样子,奴婢们斗胆请三爷去劝一劝,也好全了奴婢与贾府的情义。 “你们看的清楚,可惜贾府上下看的不明白。这个时候的贾府,糊涂人太多了,少有几个清醒人。劝不动的,你看我让他们还银子,他们也不理会,说不定还在骂我呢。” 景恒顿了顿。 “但是这几年是不会有事的,就是怕飘得太高了,到时候掉下来就越惨。今日的因,明日的果。很多时候,事情有一环掉了,多高的楼都得塌陷。” 景恒说的云里雾里,彩霞和晴雯对视一下,虽不明白,却也不再说话了。 景恒站起来,看着天上月亮。默然一会,突然转身对彩霞和晴雯道。 “你们几个小丫头,舍得离开京师的繁华不。” 彩霞和晴雯对视一下,坚定地道:“舍得,三爷您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走过来的麝月和玉钏儿也连连点头。 在薛潘归还了欠银的第三天朝会,有御史知道了这个消息,连忙去查了一下账目,竟然看到数额这么巨大的欠款,赶忙写了弹劾的奏章递了上去。景恒的姐夫得知是景恒挑的头,想了想,没有阻拦,让这个御史当朝弹劾。 大乾的朝堂更换了一批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御史,拿着景恒整理好的账目和奏章,在朝会的时候呈到刘承唐的案前。 刘承唐看着账目,皱了皱眉头,不过看见账目前段景恒的署名之后,心中笑道。 还真是瞌睡送枕头。 “来人,传今科状元郎景恒上殿说明情况。” 景恒在翰林院坐班,也知道今天圣上要传自己,在小黄衣来通知自己的时候,抖了抖官府,跟着上殿。 来到殿上,景恒跟皇帝行礼。 “臣翰林院协律郎景恒觐见陛下。” “起来吧。” 景恒起身,刘承唐问道。 “你是今科状元,应该在翰林院学习才对。怎么会研究起这个东西,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回圣上,翰林院读书,是借此机会通晓天下事,读前人真言领悟道理。这些都是圣上的吩咐。而且,国库能多一份充盈,大乾的百姓就能减轻一份负担。还有最重要的是。” 景恒没有说话,看着皇帝。 刘承唐看着景恒,道:“还有什么,说吧。” “国库不是私库,没有人能擅自动用钱款。” “放肆!” 刘承唐怒道,这些钱是自己的父亲,老皇帝出借的,景恒这么说就是在责怪自己的父亲。自己作为人子,肯定要站出来反驳才行。 皇帝一怒,后面那些借了钱款的官员也跟着说道:“胆敢妄论先帝,你不过区区一个翰林院的协律郎,是要翻天吗?臣恳请圣上降罪于此。” 不过有御史站出来,道:“协律郎说的有理,国库的应用,必须要通过三省,户部才能动用,并不是圣上的私库,这个是从太祖时期就定的规矩。还请圣上责令欠款的朝臣早日归还。” 刘承唐心里也明白,自己父亲的性子。但是钱已经借出去了,再怎么样都不能说自己父亲的不是。看着这个满脸忠义的小子,心里想笑。这小子鬼精的很,猜到自己对他的安排,今天特意给了机会给朕吗? 韩木志说道没错,的确是个心思机敏的年轻人。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是道:“景恒胆敢妄论先帝,罚跪在保和殿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说。” 说完,就有御前的侍卫把景恒架了出去,御史们当然不让,朝堂之上又是一番争吵。景恒被押解着,跪在那时候候考的空地之上。 景恒跪了两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气温上升,景恒的全身衣服早已经湿透。刘承唐看了看时辰,见底下还是闹哄哄的,叫来翁海,吩咐他去问一下景恒。是否知道错了。 翁海急匆匆地跑到景恒面前,他知道皇帝的心思,也知道景恒的目的。他觉得,现在事情提出了,效果达到了就行。快步到景恒面前。 “状元郎,事情不要闹大了。杂家劝你,跟圣上认个错不就好了。” “纪律纲规就是国法,令行禁止就是天威。微臣既然授官,自然要管这天下的不平事。此前,微臣还在读书时就写过,一蓑烟雨任平生,微臣恪守为臣之道,何错之有,我不会惧怕。” 说完,提高了嗓门,高声道:“大乾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景恒的声音洪亮,听得朝堂中那些年轻的官员心中一阵激荡,豪气纵生,也纷纷站出来,向皇帝下跪,然后走出殿外,跟景恒跪在一起。 翁海看着这个情况,差点没被吓死,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好好的,成了死谏了。这马速也太快了吧。你的恩师东篱先生都没你这么张狂,第一次上朝就死谏,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吗? “状元郎,杂家问完了,先去回复去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回去,身后的小黄衣也是急忙跑走。不远处的小吏也是四下散去,各通风报信去了。 景恒看见又有一群跟自己一同考试的进士走了过来,景恒对来的年轻官员和进士说道。 “诸位同僚,为何前来?” 一个年轻的户部官员率先站出来。 “景兄为我户部仗义死节,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此事关系重大,景某不敢强人所难。” 景恒长施一礼。 “我等知你好心,只是此事事关我等气节,岂能袖手旁观。” 说罢也跪在景恒身边。 保和殿外跪了一片的进士和官员,是大乾立国以来第一次。 第九十九章 贾府小聚享时光 荣国府的荣禧堂厅堂内,正开了一桌酒宴,坐在最上面的是贾母,左下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右下是邢夫人和琏二嫂,还有几位管事的媳妇在外面候着。 自从元春被封了庄嫔之后,府上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把王夫人当成活菩萨一样供着,炙手可热。就算过了那两日的风头,下面的丫鬟婆子还是变着法哄她开心。这不,三天一小桌,五天一大宴的讨好她。 只要王夫人开心了,大家都能得到好处不是。 听到今天早朝的消息,王夫人不由得摆正姿势,脸色一正,一股子威严的仪态摆出来,鼻子哼了哼,对着坐在她身边的薛姨妈道:“景三郎这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居然敢评论先帝了。还有这银子,是先帝借出去的,是他能管得吗?” 说完还整了整衣服。 “姨太太,他是你的晚辈,可要好好管教他,可别给你们家,还有我们贾家带来祸事。” 薛姨妈一脸尴尬,听得王夫人的话,就是泥人也得有三分火气了。什么时候我的女婿,也轮得到你来管教了。正想借故告辞的时候,听见一声巨响,大吃一惊的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原来是贾母发火,拍了桌子。 “还敢说恒哥儿鬼迷心窍,我看是你被鬼迷了心神!就是过了几天众星捧月的日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先帝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评价朝堂?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传过来,你就敢胡乱评价。” “你是嫌元春姐儿在宫里面过得太顺心如意了,想给她寻个热闹对吧。还是觉得我贾府风平浪静的,容不下你这尊架海紫金梁了。现在二老爷不在府上,我做个主。” 贾母站起来,用手指着外面的婆子。 “给我拿纸笔来,我要写一封休书,把这个没眼没皮的妇人打发回王家,省得祸害我们贾府。” 听到贾母如此发怒,众人都吓坏了,管事媳妇们通通跪倒在地,王夫人听到这最后一句,吓得惊慌失措,除去发簪首饰,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薛姨妈连忙在贾母耳边低声道:“老太太,姐姐只是在家里面发发牢骚,这家里面没人会去乱传的,都是自己人。” “唉,姨太太知道我的苦心,可惜你那糊涂的姐姐不知道。竟然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万一恒哥儿那,跟我们有了什么间隙,那可不好了。” “老太太您说的,姐姐什么性子我知道,怎么会放在心上,恒哥儿也不会的。” “那就好。” 王夫人在下面跪着,看着妹妹在贾母面前说话,贾母的意思中竟然还要有讨好的意思。她本就是极其要面子的人,看得这番情景,更是气的牙痒痒,薛姨妈看见自己姐姐的神情,也是叹了一口气。 贾宝玉和林黛玉被请了过来,看见母亲跪下祖母面前哭泣,连忙跪在贾母跟前,也哭泣着为王夫人求情。 贾母也不想为难王夫人,实在那个话说的太过于愚蠢,得罪了那些读书人不说,万一惹得薛姨妈生气。她这个丈母在景恒面前多说几句,就景恒和景家如此看重薛宝钗的份上,肯定是跟贾府不再来往。 贾母看着这跪倒的大大小小,心中即是痛惜又是无奈。索性摆摆手。 “下去悔过吧,等二老爷回来了,好好问问他,我今日为何罚你。” 贾母发话,管事媳妇们赶紧把王夫人扶了出去。薛姨妈借故告辞了。 等到王夫人和薛姨妈都离开了,贾母仰天长叹,拐棍用力地砸了砸地面。 “都散了散了,凤丫头,叫琏哥儿过来。” 朝堂这边,刘承唐喊了一声。 “肃静!” 全部的官员都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 “先帝仁慈,念及大臣确实有困难,这才开了先例。朕责令有拖欠银两的大臣,限三个月之内把欠银还上,既往不咎。至于景恒和刘博云,停职回家闭门思过,等候发落。” 说完退朝。 景恒领了旨意,一群人拥着他们出了城门,早已经聚集过来了的国子监贡生,看见他们出了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众人走过大街,一直到国子监南面的文圣庙中,祭拜了先贤,然后才散去。 第二日,在家中戴罪思过的景恒坐在院子里,晒着早晨的阳光,不热,刚刚好。懒洋洋地回想着进京以来发生的事情。 定了亲,还是一段好姻缘。能得薛宝钗这样的女子当妻子,是一件幸事。 又想到贾府和薛家,昨天王夫人的话他早就知道。贾府可不像景府这么滴水不漏,景恒只吩咐了彩霞,让她跟以前熟悉的丫鬟婆子说一声,给些好处,贾府上上下下,风吹草动,他全都了如指掌。 这个贾府还真的是作死,也就家老太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脑子还算清醒,不过万一这位老太太哪天不想管事了,那贾府离衰败也不远了。这贾府里面,目前来看,男人除去贾琏之外,顶事的一个也没有。 女子还真的是钟灵神秀,说句仙家女子也不过分。景恒瞧了瞧在演武场上霍霍练武的秦勇、雄阔海他们,心中有了谋划。这肥水可不能留了外人田了。 应该半个月之后,圣上的命令就要下来。自己应该是要远赴平南道,入水师。经过这个事情,自己应该是跟司徒一样,校尉入职。水师都督沈融自己也见过,自己的父亲跟他都是跟随圣上作战的战友。 既然要去,那就好好地打出大乾的威名。 想到这里,景恒猛地睁开眼睛,刷地一声抽出身边的黑刃,寒光一闪,在空中一挥舞,刀锋响起轰鸣声。 轻轻地收回刀,又闭上眼睛。 这次事情就把薛府从皇家中摘了出来,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起码不会连累到薛府。反正自己跟这公府不对付,当日司徒刺杀吴渊之后,跟公府的关系就基本不可能挽留了。不过好在贾薛两家,还存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无大碍。 正坐着,彩霞赶过来说道。 “三爷,宝姑娘应了贾府的邀请,明日去贾府赴宴。” “好,知道了。” 彩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景恒,想着自己也来景府一年多了。也逐渐适应了军将世家的节奏,说话办事也雷厉风行起来,她也知道景家的规矩,不跟贾府的袭人一样,做景恒的房里人。不过这景府上下都是堂堂正正的汉子,想来景恒也不会委屈她们。 就晴雯还有些不甘心,自己和麝月早就想开了,宝姑娘也不是刻薄的人,府中的环境和主子都好。自己没什么不满足的地方。 荣国府的门子自从贾母前日大发雷霆之后,总算是低调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拿鼻孔对着人看了。前些日子风头最盛的王夫人,在政老爷下朝后,听得贾母的话,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称身体不适。 贾母顺势叫她在荣禧堂的佛堂里念经养身子,这府上的事情,全部交给琏二嫂打理,还叫了李纨协助。两个人一主一副,合力打点荣国府的大小事务。 贾琏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景恒,笑着说道:“今儿宝玉兄弟和姐儿们在后院子里又摆了一桌,还请了宝钗、湘云两位妹妹。你这么巧就赶上了。是不是潘哥跟你通风报信,这宝钗妹子前脚刚进来,你这后脚就赶上了。” “哈哈,琏二哥说笑了。昨天我家祖母送来了些应季的东西,吩咐我一定要孝敬老太太,我悄悄截胡了两筐,给琏二哥,二嫂子,宝兄弟以及各位姐儿们尝尝鲜。” “三郎开玩笑了吧,哈哈,谢谢三郎想着我们。”贾琏示意门子接应礼物,跟景恒一同进府了。 “这段时间,三郎的名声可谓是名动八方,就是府上的二老爷,下朝后对三郎也是赞不绝口。” “二老爷有心了,不过二老爷顾忌公府身份,还要想着宫里面的庄嫔,不像我们可以随性而为。” “还是三郎会说。” 贾琏笑道,他四下看看,没有人跟在身边,便低声道。 “三郎,这个欠银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琏二哥,这个事情总归是个祸害,早点劝府上老爷们赶紧还清,免得日后有什么风险。” “唉,我也想,可是。” “琏二哥。”景恒打断了他的话。“实在不行,可早做打算吧。” “哦。”贾琏顿时知道了里面的厉害,不再追问。 景恒先给贾母请了安,献上北疆送来的东西,打趣了几句,便让贾琏带他去后园子跟贾宝玉等人相聚。 “知道你好久没有见到宝姑娘了,再留你,只怕要埋怨老身了。” 贾母的话让众人含笑不已,鸳鸯还在一边打趣道:“老太太说的是呢,三爷去的步伐比来时快的许多。” 景恒确实想见,一点也不掩饰。待她离开厅内,贾母转过身对鸳鸯说:“鸳鸯,你以后少开景三郎的玩笑” 鸳鸯吓了一跳。 “老太太,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你说错了,也不是三郎开不了玩笑。只是因为你是我身边的人,要是如此轻浮地对待他,那下面那些没眼没皮的混账都会看在眼里,只拍要得罪于他。他的身份不一般,后面更是不凡。” “他念着与我们的情分,愿意与我们交好,是府上的幸事。还有薛家姨太太和钗姐儿,就冲着景家的态度,你日后见了一定要注重礼数,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服侍,我们贾府维护好这两段关系,才能屹立不倒。” “奴婢记住了。”鸳鸯连忙恭声道。 后园子这边,林黛玉悄悄地把贾宝玉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待会恒哥儿过来,你可要好好地敬他三杯,好生谢过他才行。” “为什么?”贾宝玉不解 “我也是这几日才想明白的。三郎在春闱风波的时候,让政老爷上奏,才能讨得圣上的欢心,加上这其中各公府也有参与,支持圣上。圣上为了补偿,加上景府内的关系,这才把元春姐儿提到嫔位。” 贾宝玉不禁目瞪口呆,“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曲曲?” “嗯,我在家时,有时会听家父偶尔提起过,擅长为官的人,从来是都是走一步,需要看六步。而今看来,这恒哥儿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只怕是家父口中那些看十步走一步的人。他能冒着风险把元春姐儿提上来,想必真的是念了贾府的情义。” “妹妹为何说是念了我们贾府的情义?” “你这个笨呆子,你可知道多少为官的人都讲究薄情寡义,利益互换。贫寒时易许诺与人,富贵时常忘诺言。三郎揣测圣意,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有风险的事情。他是边疆大将军府的人,与京师公府交亲戚,玩乐可,帮忙不可。” “帮元春姐儿,等于是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办事,其中的风险可知多大,可恒哥儿还是做了,可不就是有情有义,起码对贾府,是念着一份情的。” “听得林妹妹一说,我也明白那日为何太太当众数落恒哥儿,老太太那么大发雷霆。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贾宝玉面露愧疚,叹息道:“我也是有些狭隘了,那日老太太重罚母亲,我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唉,想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知晓就好,待会多敬几杯,他不说,肯定是知道说出来对两府和元春姐儿都不好。” “嗯,我记住了。多谢林妹妹提醒。” “一会有点眼力见,人家是来找宝姐姐的。”林黛玉提醒道。 贾宝玉顿时有些苦酸,只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