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流光》 第一章 唯一的拜访者 南明市的八月份,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建国大厦的十三楼,一扇挂着“诚悦心理咨询中心”的铁门大开着。这个季节,冷气坏掉,对人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就像时时刻刻被人掐住脖子,用力呼吸,也只是徒增热汗罢了。 “该死,怎么还不来?”女子不时的从房间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一边谩骂一边拿起胸前的胸卡扇着微弱的热风。胸卡上贴着一张面容姣好的证件照,旁边写着,姓名:张嫣然;职位:心理咨询助理。 说罢,张嫣然转过身趴在前台上,无聊的刷着手机。“你好?”紧接着就是轻轻地敲门声。 “怎么才……”张嫣然猛地转身,险些把手机甩掉,缓过神来,才发现不是修空调的师傅,而是一位大约五十岁的妇女,“不,不好意思,”张嫣然尴尬的笑了笑,又顺手指了指头顶上的空调说:“冷气坏了,我以为是修空调的师傅。” “没关系的。”那妇女笑了笑,顺着步子迈了进来。 “有什么我可以帮您?”张嫣然接着掏出登记簿。 妇女看了一眼登记簿,说:“我预约过了赵医生,今天下午三点。” 张嫣然接连两次的“失误”,羞愧的满脸通红,赶紧走进前台,打开电脑,翻找今天的预约名单,“实在不好意思,天太热,有点手忙脚乱了……”张嫣然解释道。 “没关系的。”那妇女仍是笑了笑。 “刘红梅,刘女士吗?”张嫣然看到整个预约单上,今天下午就这一个人。 “对的,是我。”接着刘女士看了看表,说:“还有二十分钟到三点,不知赵医生在吗?” “您先坐一会,刚才赵医生在午休,不知醒了没,我去看一下,回来叫您。”说着张嫣然指了指沙发,“书架上有些杂志,您可以随意翻阅。” “不用客气的,我站着等好了。”刘女士笑着说。 张嫣然突然觉得这位女士和其他的咨询者有很大的不同,和她沟通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全然忘了此时的炎热,她点头示意,接着便径直走向赵医生的办公室。 这家心理咨询中心是赵医生一手创办的,赵医生叫赵志国,是南明大学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毕业后便创办了这家咨询中心。一开始赵医生虽理论知识丰富,但缺乏实战经验,又加上心理咨询这个行业,本来就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吃不开,创办初期,经营困难,好在赵医生坚持下去,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而张嫣然也是在南明大学的心理学专业就读研究生,自己的导师刚好和赵医生是同学,一毕业,便被导师推荐到了赵医生这里,而赵医生这里,是自己学校很多同学梦寐以求的地方,张嫣然不时的感到幸运和感激。 很快,张嫣然便到了赵医生的办公室门口,她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接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她怕打扰到赵医生休息,倒不是她对赵医生恐惧,相反赵医生是个很和蔼的人,只是赵医生除了在公司里做咨询,还要经常去学校或者医院开讲座,难得有休息的时间。 “请进。”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 张嫣然这才推门进来,看到赵医生正端坐在桌前,看来醒了很久了,“有一位刘女士预约了您三点的咨询,现在人已经在外面了。” “把她请进来吧。”赵医生笑着说:“我知道,今天下午就她一个人。” 说罢,张嫣然关上门,心里还在纳闷,平时赵医生的时间排的满满的,少见一下午只留给一个人的,甚至把今天来做治疗的患者都往后推了推。 刘女士果然还站在那里等着,见到张嫣然过来,刘女士笑着说:“可以了吗?” “可以啦。”张嫣然手一摆,“赵医生早就等好了,请随我这边来。” 从前台到赵医生的办公室,需要穿过一条近十米的走廊,走廊两边张贴的都是一些关于心理健康的知识和赵医生的简介。 “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南明市本地人。”刘女士问道。 毕竟两个人并排走,不说话显得有些尴尬。 “啊?”张嫣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紧接着笑着说:“是啊,上大学来的这边,我老家在平山市。” “那里是个好地方。”刘女士满脸回忆的表情。 “您知道那里?我的老家可是个小地方,很少有人知道的。” 刘女士不再回应,接着便走到了赵医生的办公室。 赵医生的办公室总是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走进门,首先看到的落地窗,不过平时都是拉上淡蓝色的窗帘,因为今天冷气坏掉的缘故,赵医生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不时的感到阵阵风意。右手边便是赵医生的办公桌,一张米白色的西欧简约风格的桌子,桌子旁边是一张单人沙发,一张双人沙发,中间摆放着圆茶几,上面放着塑料花束。在桌子对面挂着一幅极大的山水画,画下面摆着一张供咨询者放松的大躺椅,张嫣然有时累了,也会偶尔在上面躺一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过大的摆件。 赵医生看到有人进来,微笑着从办公桌走出来,邀请刘女士坐到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并示意张嫣然去倒两杯水。 “你好,赵医生,我两天前给您打过电话的。”刘红梅率先开腔。 “我印象深刻,当时在电话里感觉到您很焦虑。” “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焦虑的,何况持续了那么多年了。”说着,刘红梅低下了头,好像有种不可名状的痛苦。 此时,张嫣然端着两杯水进来,因为考虑到天气的问题,她给赵医生倒了一杯冰水,本来也想给刘女士倒杯冰水,为了避免女士生理期的尴尬,所以给刘女士倒了一杯温水。 刘女士接过水杯,为了缓解刚才的情绪波动,轻轻地抿了一口,发觉是温水,随即给张嫣然一个赞许的眼神,并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张嫣然突然有些成就感,很高兴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掏出纸笔和录音笔,安静地坐在那里。 “不要误会,”赵医生笑着对刘女士说:“小张是我的助理,在首次咨询的时候,需要她在旁边做记录,同时也是为了她能够更好地协助后续的治疗,如果您介意的话,也可以让她回避一下。” “不用,不用。”刘女士急忙摆手说:“没关系的,我觉得小丫头很亲切。”说着看向张嫣然。 张嫣然对于突然的表扬感到不好意思,害羞的挠了挠头。 “那就好,那我们正式开始吧。”说着,赵医生示意张嫣然。 张嫣然瞬间恢复严肃的表情,打开录音笔,在纸上咨询者一栏写上:刘红梅;时间:2015年8月5日。 “你好,我是你此次的咨询师赵志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赵医生率先开头,表示这次咨询正式开始。 “不是我,是我的儿子。” 这个回答让张嫣然愣了一下,她马上把咨询者一栏刘红梅的名字划掉,随即抬头看向赵医生。 赵医生没有回应她,只是微微地把头伸出去看一下,说到:“你儿子?” “他没来,他也根本不会来,他根本不承认自己有任何的心理问题。”刘女士的语气明显急促了很多。 “可以理解,很多人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问题。” 真正的咨询者不到,这无疑给咨询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这也是张嫣然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你可以描述下他的状况吗?”赵医生问道。 刘女士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赵医生说:“他有双重人格!” 这一次该到赵医生和张嫣然沉默了,一是他们从没想到,双重人格这样的一个专业的心理学术语会从一个妇人嘴里面说出来。 双重人格是一种严重的心理障碍。指一个人具有两个相互独特并相互分开的人格,一个是主人格,也就是未分裂的最原始的人格,另一个是亚人格,衍生或分裂出来的人格,这两种人格不互相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的运行在一个人的身上。因而它的评判标准也是十分复杂。 另一个让他们短暂沉默的是,刘女士竟然如此坚决的认为他的儿子就是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赵医生没有表现出来惊讶,接着问:“双重人格的评判标准很复杂,你是怎么判断的?” “不瞒您说,再来您这之前,我已经咨询了很多家心理中心,”刘女士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把我儿子的情况说了不下于十遍,医生问什么,我答什么,超过半数的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双重人格,所以……” 赵医生眉头微微一皱,缓缓的问道:“你在咨询了那么多家机构,你儿子没有到场过一次?” “没有,他从来不去,我一提,他就生气。” “没有一个医生接这个案子?” “因为当事人不配合的原因,他们都没有接,只是有几个医生给出了一些建议。” 赵医生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往后靠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刘女士也没有在继续说话,只是拿起水杯轻轻地抿一口,只有张嫣然在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赵医生坐直身子,说到:“还是得麻烦你再讲一遍你儿子的情况,可以吗?” 刘女士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直点头说:“可以可以。” “双重人格的病因到现在为止,也不是很明确,但基本可以排除遗传的可能,多见于严重创伤或家庭因素和素质因素等,所以你在说的时候,尽量详细一些,涉及到家庭环境和重大事件的地方,一定要着重介绍,你明白吗?”赵医生严肃地看着刘女士,缓慢的说。 “我明白,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为了效率问题,我可以从头说起,故事有些长。”说着,刘女士又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一口,好似水不是她作为解渴用的,而是成为了她的某种工具。 “我开始了。”紧接着她将目光扫过张嫣然和赵医生。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不断升高的温度和砸碎在地上的烈日。 第二章 他是谁? “我原来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许明之,小儿子叫许清之,他们俩是双胞胎。”刘女士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不断地揉搓,“现在,我只有一个儿子,分不清,他是许明之还是许清之了。” 这给张嫣然带来了麻烦,她不知道怎么在咨询者一栏填名字,于是就写了一个“许”字,中间空白出来,再写一个“之”字。 “我和我的爱人是86年结婚,他们家比较穷,我们俩刚结婚的时候,只有一间破烂的瓦房、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袋小麦,但是我没有嫌弃他,他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高中毕业已经算得上高材生了,像我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还不一定配得上他呢?” “您谦虚了,看您的言谈举止,比很多有文化的人做的还好。”赵医生应和到。 “谢谢您,”刘女士微微一笑,接着说:“我们俩分到了几亩地,每天省吃俭用,起早贪黑的劳作,有时还会到附近的镇子打些零工,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我们很快乐,一直到87年的下半年,我怀孕了,之后做检查,查出来是双胞胎,但是没有鉴定性别。”说着,刘女士漏出女人特有的娇羞和骄傲。 “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赵医生也笑着说。 “对的,当时老许高兴坏了,什么活都不让我干,就让我在家里养身子。但是您知道的,我们家庭的情况,是不允许养闲人的,所以很快老许就犯难了。” “老许犯难的原因,一是孩子出生后,靠种地零工这点日常开销是维持不了生活的;二是孩子生下来没人带,他兄弟姐妹多,他的父母都恨不得撕成八半来用,肯定轮不到父母来帮自己的忙,于是我俩一合计,不如赌一把,把地租给别人,上省城碰碰运气。” “当时很多人选择这条路,我父母也是其中一员。”赵医生在和刘女士共情,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刘女士温柔地看了赵医生一眼,接着说:“我们俩刚到省城,人生地不熟,好在有老许一个同学在省城做蔬菜生意,于是拉了老许一把,我们开始在省城卖菜,我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出摊的事我做不了,我就在家帮老许摘菜,好在老许这人眼力劲好,人又实在,很快我们就积累了很多好客户,生意也一天好过一天,直到八八年,八月五号,我们的孩子出生。”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中午刚下过雨,我感觉到肚子疼痛难忍。老许急忙把我送到医院,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分娩,下午四点多钟,我产下两个男婴。”刘女士的语气缓慢而又有骄傲,好像完成了人生的大事一般。 “当时老许高兴极了,忙着要给起名,他说,刚好下完雨,天明地清,那么一个叫许明之,一个叫许清之吧。” “看得出来,你们家庭温馨而又幸福。”赵医生说道。 “是的,我们那个年代不追求过分的物质财富,更多的是精神的满足。”刘女士这次喝了一大口水,“有了两个孩子,我们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我刚出月子,就赶紧也和老许出去摆摊,只是苦了那两个孩子,没有吃太多母乳,都是喝奶粉,大儿子明明由他爸爸带,小孩子清之由我来带,我们卖菜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在身边,跟着我们风吹日晒……”说着说着,刘女士有些更咽,赵医生赶紧递过去纸巾。 “对不起,失态了”刘女士擦干眼泪,把纸巾攥在手里,感慨道:“真是苦了两个孩子,而且我们两口子的摊位还不在一起……”接着刘女士的眼泪又出来了,张嫣然见状,赶紧又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刘女士挤出一丝笑容,对张嫣然说道:“谢谢。” “没事的,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先缓一缓,不着急。”赵医生也安慰道。 “我可以的,”刘女士擦干眼泪,抬起头,接着说:“只要赵医生不嫌我这个妇人啰嗦就好。” “不会的,我很爱听。”赵医生笑着说。 得到赵医生的回答,刘女士接着说:“就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六七年,我们的生活变的越来越好,但是孩子却出了问题,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性格完全不同,大儿子明明,性格温柔体贴,很会关心人,也很听话。但是小儿子清之,性格乖张跋扈,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也就是说,兄弟俩除了长得一样之外,没有任何共同点了。” “而且两兄弟在一起不合,在一块玩耍老打架,往往都是清之欺负明明多一点,一开始我和老许只认为这是孩子之间调皮,况且明明从来不说,直到九七年,他们该上小学了,我和老许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们俩讨论了一个晚上,决定让他们分开上小学,一个在我的老家,由我的爸妈带着,一个在我们身边,等到上初中的时候再接过来,这样考虑的原因除了他们俩不合以外,老许买了一个大货车跑运输,我一个人实在带不了两个孩子,所以才……”刘女士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想来,这是做的最后悔的决定了。” “把谁放回老家,当时你们决定好了吗?”赵医生马上问道,好像找到问题的关键。 刘女士疑惑地看向赵医生,接着说:“没,没有,当时只是告诉孩子会姥爷家过几天,看看谁能适应得了农村生活,再做决定的。” “那你更倾向于留谁在老家呢?”赵医生紧追不舍地问。 “我,我,我没有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刘女士说着低下了头。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许清之留在老家,毕竟……”赵医生不再接着说了,只是死死地盯着刘女士。 “不是的!”刘女士显得有些激动:“我们真的没有决定好,甚至我们根本不舍得把一个人留在老家做留守儿童!”刘女士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马上缓和了下来,接着说:“赵医生,你没做过父母,你不知道这样心情的,父母是不会因为孩子有什么不好而放弃他的。” “对不起,是我武断了”赵医生接着道歉道:“您继续说。” “意外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刘女士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我的老家在平山市,还不是市中心,只是平山市下属的一个小农村,极度的贫穷和落后,但是环境很好,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说着,她看向了张嫣然,张嫣然这才明白,她之前为什么会说到那是一个好地方的。 “那也是八月份,还有几天就是他们俩的生日,我的父母对于我们这个时候回去很是意外,不逢年过节,我们一般很少回去,等说明来意之后,老两口也犯难了。” “是因为养孩子的经济问题吗?”赵医生问道。 “不是不是,”刘女士急忙摆手道:“我们当时承诺给我的父母一个月五百块钱的生活费,这个钱在当时很多了,而且我爸妈不是那种在意钱的人,不然也不会让我嫁给当时的老许,他们俩犯难的原因和您问的问题一样,留谁下来?” 赵医生点点头,继而保持一个很认真的姿态。 “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摆在我跟老许的面前,我们俩趁着孩子出去玩的空隙,开始认真讨论这个问题,我当时哭了好久,一直央求老许一个都不要留下来,一直告诉他我能带的了两个孩子,但是老许只是叹气。” “过了好久,老许说了一句,要不留下大儿子吧,明明性格温和,又懂事,不会让老两口操累,清清脾气古怪,待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教育。” “您爱人真是一个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的人。”赵医生发自内心的赞美道。 “是的,说实话,他的理由我无法反驳,对于当时情况来看,如果硬要留一个的话,我也是选择明明,除了老许说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觉得清之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原因,毕竟他从小是我带的多一点儿。”刘女士停顿了一会儿,说:“我回答了您刚才的问题。” 赵医生显得有些尴尬,避开这个话题,接着问:“您说的意外是?” “之后的几天,我和老许格外和明明亲近,老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有时候我还会偷偷地抹泪。”说着刘女士又拿起攥在手里的纸巾擦泪,“我们准备在生日给两个孩子说。” “这真是一个残忍的事情。”赵医生叹了一口气:“在孩子那么开心的时候。” “是的,更让我们接受不了的是,在生日当天……”刘女士竟然哭出了声,话都说不下去。 大约持续了几分钟,刘女士的情绪缓和,说道:“对不起,我接着说,当时大约三点左右,我们正在准备生日晚宴,邻居家的三叔急忙跑来告诉我们,两个孩子淹死在水库里了,我瞬间瘫在地上,是我的父母和老许拖着我往水库跑去……” 赵医生和张嫣然瞬间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这个时间点太巧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到的水库,只感觉天旋地转,因为我知道那个水库,水很深,每年夏天都会淹死人,我当时认为两个孩子已经没了生还的可能。” “等到了水库,岸边已经挤满了人,乡亲们看到我们来,赶紧让出一条路,走近了些,才发现岸边有三个湿漉漉的人,两个是我们的孩子,还有一个是村北头的张大哥,孩子被救上来了。”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赵医生安慰道。 “是的,但只救上来一个,一个已经完全没了呼吸,另一个呼吸微弱,只是还没醒来,我当时已经晕了过去,是老许和乡亲们把我们娘三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最后情况怎样?”赵医生问。 “等我醒来的时候,老许已经在我身边,眼神涣散,眼睛红肿,我嘶吼着问他情况,他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只就活了一个,另一个,在水库里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活着的是谁?”赵医生顿了顿接着说:“虽然在这个时候,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它很重要。” “没关系的,”刘女士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泪,说道:“您不问,我也是要说的,当时我和老许一直认为活着的是大儿子明明,因为明明会游泳而清之不会,况且,清之既然不会游泳,就绝对不会跳河里去,他很注重保护自己的。” “事实呢?”赵医生问。 “事实是,等到孩子醒了,他先喊我们,接着抱着我们问,他哥哥呢?当时我和老许都有些惊讶,着急询问清之当时的情况,他只说头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见孩子难受,我们也没再继续追问,但我和老许心中都有一个疑惑。” “没有办法通过衣着分辨吗?”赵医生再问。 “没办法分辨,他们俩长得十分相像,身高相貌相差无几,而且衣服我们都是买一样的。” “那你们相信活着的是许清之吗?”赵医生盯着刘女士问道。 “当时过度悲痛,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等安顿好明明的后事之后,我和老许才开始心照不宣的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当时清之还在休养,加上受到惊吓,已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时救人的张大哥呢?”赵医生问道。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和老许准备了一些钱和疗养品去看望张大哥,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张大哥告诉我们,当时他在岸边钓鱼,两个孩子还过去找他聊天,一个孩子问他钓到了没有?张大哥还调侃到阴天鱼口不好,钓了三个小时一条没钓到,一个孩子还担心他饿得慌,把一块酥糖分给他。” “这个孩子一定是明明。”刘女士肯定的说:“只有明明才会那么体贴人,紧接着两个孩子跑去玩耍,张大哥还告诉他们要注意安全,没一会儿,张大哥就听到两个孩子吵架的声音,继而动起手来,张大哥只当孩子玩耍,没有太在意。” “听得清吵架的内容吗?”赵医生问。 “我们也是这样问的,张大哥说当时已经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只能零星听到什么‘恨你’、‘你去死’之类的词,他刚想去劝说,见两个孩子跑远就没在意,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只听到扑通一声,一个孩子跳进水里,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另一个孩子也跳了进来。张大哥赶紧向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喊人,张大哥描绘当时的场景十分凶险,很明显看出来两个孩子都不大会游泳,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想往岸边靠过去,但是水太深,孩子太小,很快两人都没了什么动静。等到张大叔游过去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开始要慢慢的下沉了。” “也就是说,两个孩子在这之前已经有过争吵?”赵医生问道。 “从张大哥的话来看,是这样的,后来的情况你知道的。”刘女士说完,喝了一大口水,此时的水已经变凉了。 “在这之前,两个孩子知不知道你们要留一个在老家?”赵医生问。 “不知道,一定不会知道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再去之前,我们告诉孩子,是回老家看望姥爷,为了孩子起疑心,我们连他们换洗的衣物都没带多少,准备在那边买新的。” “两个孩子没有一个人问起原因吗?”赵医生仍然穷追不舍的问。 刘女士思考了一会儿,说到:“倒是出发前,清之问了一句,问我回姥爷家还回来吗?我当时没有迟疑地告诉他,肯定回来,之后就没再问,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多想。” “好吧,也就是说,你认为是这件事给孩子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是他后来的双重人格的病因所在?” 刘女士沉默着,此时的钟声已经敲了四下,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了,张嫣然已经完全忘却她浑身的汗水,她分不清是因为热而流的汗,还是这个故事带来的冷汗,她很难去想,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作出多大的恶。 “是的!”伴随着钟声的结束,刘女士斩钉截铁地说:“从那以后,孩子的行为太诡异了!” 第三章 怪异的举动 “行为诡异”这个词,我们经常说。例如在炎热的夏天,见到有人穿的很严实,我们会不自觉地说一句,这人真诡异,甚至还会赠送一句,可能是个神经病,因为他的行为令人觉得反常;又或者是自己身边有个朋友,他一直都是内向,沉默寡言的,突然有一天变的滔滔不绝、幽默丛生,我们也会觉得行为诡异,因为他的行为让我们觉得迷惑不解。因而,诡异往往和反常、迷惑挂钩。人的行为是指人在意识指导下、主动自觉的行为。所以,当行为诡异时,不由得让人怀疑是意识出了问题,而事实大部分如此。 也难怪刘女士会这样认为了。 当刘女士说完那句话之后,让在场的人悬着的心又提高了一度。张嫣然甚至都希望今天下午修空调的师傅不要来了,毕竟相对于炎热,刘女士的事情更让她在意些。于是她在刚才的“许”字和“之”字中间加了一个“清”字,在她的意识中,已经把这个人当做是许清之了。 “他有那些具体的表现?”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赵医生问出了问题。 刘女士摇着头,看上去很痛苦,说:“太多了,太多了!” “说一些你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赵医生说。 刘女士长叹一口气,说:“那我就接着说吧,从张大伯那回来之后,我和老许还是没有办法判断,本想着等孩子好些,再从孩子嘴里面问出了具体的情况。” “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赵医生说到:“无疑是在给孩子增加痛苦。” “但是孩子也没给我们这样的机会,”刘女士整理了一下坐姿,接着说:“孩子出院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变的很陌生,怎么说呢,既不像明明,也不像清之,反而有点像两个人的结合体,明明是个话很少的孩子,但是很爱笑,清之话很多,但是主观意识非常强,凡事喜欢讲究个对错出来,但是此时的孩子,话不多,但是不爱笑,甚至有时候我喊他他都不理我。” “你喊他什么?” “我一开始是喊清之,他不应,后来喊明明,还是不应,有时候提高嗓门,喊了好多遍他才答应。” “当时没去看医生吗?” “看了,医生全面做了检查,没有任何毛病,后来没办法,老许都找到我们村的神婆婆给他叫魂,还是没有作用。”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 刘女士沉思了一会儿,说:“这种情况没有多久,当时出完事,二老受不了打击,我父亲生了病,又照顾我父亲,一直待到八月底学校要开学,我们才回去,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吧。”刘女士又肯定的说:“对的,就是开学之后。” “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因为当时开学的时候,是我送的孩子上的学校,拿到新书新书包的时候,孩子终于开心的笑了,这也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孩子第一次有笑容,所以我不会记错,任何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第一天上学的情景都不会记错。” 赵医生又将双手交叉,置于脑后,靠在椅子上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 刘女士盯着赵医生,缓缓的问:“赵医生,你也是觉得,之前的行为,是孩子故意演出来的吗?” “我没这么觉得,”赵医生又重新坐直,说:“人在经历过大创伤后,会出现一段时期的反常行为,这很正常的。” 刘女士显得有些失落,简单的哦了一句。 “他在小学期间,和你们的相处或者说是,和朋友的相处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赵医生接着问。 刘女士这次没有思考,直接回答道:“他上学之后,和正常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是我对他关注的较少,当时老许已经开始跑货车,我自己一个人照顾店。从早到晚,连孩子上学放学都是他自己完成的,甚至连饭都是他自己做,这一点,很像明明,从来不让我们操心。” “你们之后还在孩子面前提到许明之吗?” “没了,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敢提。” “孩子会提到自己的哥哥吗?” “一开始会,有时候清之会问我哥哥去哪里了,怎么不和他一起玩。当时我只是难过,抱着清之哭,说哥哥去了天堂,大概一年之后,孩子便不再提了。”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朋友?” “这我得好好想一下,”刘女士仔细回忆了老大一会儿,说:“好像没有,他放学就回家做作业,从来不去跟外面小朋友玩,一开始我们还觉得很好,后来感觉这样对孩子人际关系会有影响,鼓励他出去玩,他都不出去,他有时候会说,有人陪他一起玩儿。” 赵医生邹了下眉头,问道:“他有没有说陪他玩的是谁?” “没有,我们也没问,只觉得他可能自己交了朋友,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刘女士顿了顿,问到:“这有什么问题吗?赵医生。” 赵医生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简单问一问,除此之外,在他小学期间还有没有任何让你觉得诡异的事情了吗?” 这一次刘女士思考了很长时间,五六分钟以后,刘女士猛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说:“有!我想起来了。”这让赵医生和张嫣然都吓了一跳,“有那么两件事很反常,现在觉得不正常!” 赵医生把身子往前凑一凑,示意她说下去。 “那是他一年级的暑假,也就是他不在提他哥哥的时候,老许跑货车从外地带来了一条狗,准备送给他做生日礼物,主要是看他没朋友,给他找个伴,但是当时他好像不是很喜欢,大概过了半年左右,那只狗死掉了。” “这有什么反常的行为?”赵医生问道。 “反常在于,那只狗不是正常死亡的!”刘女士神情紧张地说:“当时我没意识到,现在觉得很诡异,那天忙完店里的工作,回到家已经快夜里十点了,我看孩子还蹲在院子里,走近些,看到孩子正拿着刀割狗的肠子,当时吓我一跳,质问他在干嘛,他告诉我狗吃了老鼠药死掉了,自己想模仿电视里,给狗做手术,我当时很受感动,告诉他狗狗已经死掉了,并和他一起埋下去的。” “这看上去很正常的行为啊!”赵医生说。 “是的,我当时也这么认为,”刘女士急促的说:“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们租的房子是城中村,周围邻居都是老人,他们都有养猫的习惯,从来没见过他们下过老鼠药!” “所以你认为那只狗,是被清之杀掉的对吗?”赵医生冷冷的问。 “是的,现在看来是的。”刘女士斩钉截铁的说。 赵医生看了一眼张嫣然,张嫣然便在纸上写着:虐杀动物。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那一件事就是关于张大哥的。”刘女士眼神还是有些惊恐,但语气缓和了许多。 “从那件事后,我们便想让孩子认张大哥做干爸,因为张大哥救了孩子一命,相当于是他的再生父母,认作干爸,逢年过节,送些礼品金钱不为过的。” “况且张大哥快四十岁了,无儿无女,好像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只有一个弟弟在隔壁村开木材厂的,没事的时候就去弟弟厂子里做些零工,后来到清之上高中的时候,听说他弟弟犯了强奸罪,入了狱死在狱中了,唯一的一个侄女也不知去向,那个地方好像叫什么青瓦庄,也是一个小地方,从那以后张大哥也断了收入来源,孤苦伶仃的很可怜。” “嘭”的一声,张嫣然的腿狠狠地撞在了茶几上,浑身不停地战栗,找医生和刘女士疑惑地看向张嫣然,只见张嫣然满脸的恐惧,呆呆的坐在那个地方。 “小张?”赵医生轻轻地喊了一声,张嫣然没有应。 “嫣然!”赵医生提高了嗓门,看张嫣然看向自己,说到:“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嫣然支支吾吾的说:“刚才脚麻了一下。” 赵医生瞪了一眼张嫣然,接着看向刘女士,说到:“你继续说反常在哪里?” 刘女士也尴尬的笑了笑,说:“刚才扯远了一下,不好意思。按道理说,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人都应该感激才对,但是清之坚决不去张大哥家中,前几年我们觉得是孩子害怕那个地方,后来孩子上到了初中,学业也紧了,我们也没再逼迫孩子去,只是每年固定的给张大哥打钱,我觉得反常的地方就在于,那么久了,就算清之抗拒那个水库,但是也不应该抗拒自己的救命恩人,换句话说,我在想,清之害怕的根本不是水库,而是张大哥,毕竟张大哥目睹了当年的全过程。” “我们还是不能凭借自己的主观意识判断当时孩子的行为,这无疑是在给当时的情况定了性,毕竟一切都是猜测的,你说对不对?”赵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用眼光瞟了一眼张嫣然。 “对不起,可能是我太急了。”刘女士满怀歉意的说到。 此时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看来修空调的师傅也不会再来了,阳光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毒辣,但是余热还在,整个屋子像蒸笼一般。 赵医生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今天的咨询先到这里吧,我想,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说着,又看向了张嫣然。 刘女士满脸的落寞,“您的意思是,您也不会接这个案子?” “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赵医生笑着说:“在没有明确判断的时候,我不会随意放弃一个案子的,我会尽快跟您预约下次咨询的,当然,我说最好,最好能让当事人也来一趟。” “好的好的,我尽量。”刘女士露出一丝笑容,说着开始收拾东西。 “对了,我再问几个小问题,刘女士,许清之有小名吗?” 刘女士愣了一下说:“有啊,他哥哥叫明明,那么他就叫清清。” “那你一直喊大儿子叫明明,而小儿子一直喊清之吗?” “有,有吗?”刘女士很尴尬的笑了笑:“我没在意这些事。” “没什么”赵医生笑了笑说:“我随口问问,您儿子目前是上学还是上班?” “他在一家公司做设计总监。”刘女士回答到。 “小张,你把咨询记录拿给我,”赵医生对张嫣然说:“然后你送一下刘女士。” 第四章 赵医生的判断 张嫣然和刘女士再次穿过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只是两人的状态明显不同。刘女士显得轻松了些,而张嫣然则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了,小张,”刘女士转头看向张嫣然,问道:“你之前说你老家也是平山市的,具体哪里的?” “啊?”张嫣然对刘女士的问题很惊讶,说到:“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上大学就不再回去了。” “哦,”刘女士觉得张嫣然答非所问,也没再追问,只是嘟囔着一句:“我觉得你有些面熟,所以觉得很亲切。” 张嫣然顿时又慌张了起来,头上不住的冒出了汗,“刘,刘女士,您所说的那个张大哥,现在还在吗?” “还在啊,身体还算硬朗,”接着刘女士叹了一口气:“只是无儿无女,晚年凄惨了许多,对了,你怎么突然对张大哥感兴趣?” “没,没什么,”张嫣然支支吾吾的说:“只是随口问问。” 很快送到了电梯门口,继而,两人相互告别。张嫣然知道赵医生终止咨询,是为了和自己谈话,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便自觉地坐在了赵医生的前面。 赵医生正看着张嫣然做的咨询记录,眉头紧锁。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赵医生头都不抬的问。 “我?”张嫣然有些失措,她认为赵医生会先问自己在咨询时犯的错误,没想到那么快问自己的意见。 “对!”赵医生直截了当的说。 “我觉得,”张嫣然迟疑了一会,说:“我觉得许清之应该是双重人格,但仍需要进一步确定,才……” 赵医生放下咨询记录,抬起头,盯着张嫣然说道:“小张,我想你的导师——王教授,曾经给你们说过,做心理咨询,要把自己当做容器,而不是胃。不要去消化患者给你说的内容,要站在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它,对不对?” 张嫣然没有说话,只是咬了咬嘴唇表示默认。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会出现那么大的心理波动,很明显,你是被刘女士带到了她的思维里,潜意识认为他的儿子就是双重人格,那么便影响了你之后的所有判断。”赵医生语气冰冷地说。 张嫣然抬头望了赵医生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无奈和委屈。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赵医生问。 张嫣然点点头。 “双重人格肯定是有的,但不一定是他的儿子。”赵医生此时点上了一支烟,好像要准备开始长期的一个分析。 张嫣然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惊讶。 “是的,我的意思是,刘女士是典型的双重人格!”赵医生弹了弹烟灰,说到:“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感觉如何?” “很舒服,”张嫣然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到:“感觉她很有礼貌,相处起来很轻松。” “是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贤妻良母型的,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和她继续交谈中我发现,她精神极度脆弱,情绪容易崩溃,这不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人该有的性格,我想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张嫣然这才仔细的回忆,她突然想到刘女士的几次痛哭和抓狂。 “还有一个细节也能佐证我的想法,”赵医生接着说:“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今天天气那么热,而且我们的空调又坏掉了,刘女士一直穿着长袖衬衫。” “也许是她体质比较耐热……”张嫣然都觉得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在给她递纸巾的时候,发现她的胳膊有伤,而那种伤,不是简单的烫伤或是摔伤,很明显是长期受虐,留下来的伤疤,她穿长袖,应该是想掩饰自己的伤痕。” 张嫣然绝对不会质疑赵医生的说法,毕竟有时候赵医生也会协助警方的一些案子分析,这种伤痕问题,他是很明显能够判断的。 “那么这些伤是怎么留下来的呢?”赵医生又掏出一支烟,顺着刚才的烟屁股又点了一支,“我想,大概率来自他的爱人,虽然她极力描绘出自己和她的爱人如何的恩爱,这反而证明她缺少这一点,这也说明了她的人格,才是真正有问题的。” 张嫣然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但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那么,您认为,刘女士的创伤来自于哪里?” 赵医生笑了笑,说:“看来你今天的状态确实不佳,她不是说了很久了吗?” 张嫣然这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两个孩子溺水,是她的双重人格的原因?” “准确的说,应该是执念,她对当年孩子溺水的原因,仍然释怀不了,就连今天的谈话,她仍也是想把我们的想法引到上面去,换句话说,她想通过我们,来给当年的事件一个答案。”赵医生顿了顿,接着说:“今天是八月五号,也是他儿子的生日和祭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来选择做这件事情,可见,也许她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想找一个证明罢了。” 张嫣然低下头,沉默了很久,她觉得现在的脑子有点乱,已经不能够完整正常的思考。而赵医生就那么静静地抽着烟,好像在等着什么。 “难道,难道他的儿子是正常的,根本没有问题吗?”张嫣然还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句。 “我没那么说,”可能是刚才的烟抽的太急,赵医生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说到:“还是那句话,没见到当事人,我不会轻易地去做结论。” 张嫣然紧张的心情稍微得到了缓和,毕竟自己的判断不是完全错误的。 “而且,她所说的事情也是完全真实的,”赵医生补充道:“包括那件让你反应异常的事情。” 张嫣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感觉下一秒就可以跳出来,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张嫣然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赵医生。 “那么你的执念又是什么呢?张嫣然”赵医生语气没带任何感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插进张嫣然的心脏,然后剖开,用镊子在里面肆意的翻找。 “我,我……”张嫣然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王教授在举荐你的时候,给我这样说过,她说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但是你总是在背负着什么,他不知道,所以他很担心,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能在我这放下的包袱,一定要告诉他,让他也为你高兴。” 张嫣然瞬间泪目,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王教授,竟然会那么关心自己。 “我想,应该和你的家乡有关吧,”赵医生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你从来没有提到过你的父母和你的家庭,你不说,我也不会问,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也不会拒绝,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帮你解决,但是我只有一点要求,不要让包袱主导自己的人生。去尝试打开包袱,扔掉那些让自己压力很大的东西,人生会更轻松些。” 张嫣然浑身发抖,眼泪横流,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泪眼朦胧的看着赵医生,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我知道该怎么做,赵医生。” 第五章 大胆的计划 八月,下过雨的傍晚,是一天中最美的时辰。城市中的高楼已经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和无情,经过大雨的洗刷,倒映在马路上的水洼里,倒像是一片幽静的森林。车辆、行人穿过水洼,俨然成了森林中的乌龟、蝌蚪、鱼儿、飞鸟……或者说是,这根本就是人本性的化身,只有在虚幻的、短暂的环境下,人才愿意拿掉自己的面具展现自己的本性。 张嫣然茫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完全不顾路上的积水,任凭积水打湿自己的鞋袜,穿着还在磨脚的皮鞋,走起路来一滑一滑的,像一只蹩脚的企鹅。他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自己租住的房子,此时正亮着灯,她的室友应该做好了饭,她站在楼下,呆呆地看着那盏灯,看了很久,她终于决定,要和自己的朋友再次面对这件事情。 她的朋友,准确的说,是她唯一的朋友——王洛英。她们俩从高中开始是同学,一起考进的南明大学,王洛英选择了学校最好的通信专业,而她执意选择心理学。王洛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从高中开始,成绩就是遥遥领先,到了大学,当别人还在忙着考研的时候,她已经保研了,等大家又忙着找工作的时候,她已经留校当老师了。 “今天就让我们开始放下包袱吧。”张嫣然心想,终于鼓起勇气,上了楼。 “回来啦!”厨房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刚好吃饭,尝尝我最新研究的糖醋里脊。”说着,王洛英从厨房里端着菜小跑而来。 和张嫣然不同,自从上了大学以后,王洛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热情,这也许是她在大学最受欢迎的原因吧。 “怎么弄的一身都是湿的?”说着,王洛英脱掉张嫣然的外套:“快快快,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张嫣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去换了衣服,洗了手,然后静静的坐在餐桌前。 “怎么了?”王洛英也放下筷子,问道:“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今天我们接待一个咨询者,”张嫣然头也不抬地说:“是一个双重人格。” “哦,那挺棘手的。”王洛英以为她是工作上的事情,接着又端起碗大快朵颐起来。 “他提到了一个地方,我们老家平山市的青瓦庄。” 王洛英突然停止了刚才还在上下纷飞的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嫣然。张嫣然没等王洛英惊讶完,接着又说:“我感觉她要回来了。” “谁?”王洛英心不在焉的问到。 “她,”张嫣然顿了顿,说:“我们的另一个朋友。” “啪”的一声,王洛英突然把碗摔倒地上,碗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王洛英愤怒地站起来,指着张嫣然,狠狠的说到:“我们说过的,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为什么还要说起来!” “不说就代表不存在吗!”张嫣然也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王洛英,“就算过了那么久,我还是没有放下,即使过了那么久,那件事还是有人会记得的!” “呵!”王洛英冷笑道:“你没有放下?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当时不告诉警察呢?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伪装了,你装的一点都不像她,别说这七年八年,就算再过七十年,八十年,你还是你,她还是她,你永远都成不了她!”王洛英指着张嫣然说到,尤其是那句‘你还是你,她还是他’更是一字一字说出来,其目的好像是要痛击对方的灵魂。 “你别忘了,当年的事,你也是又参与的,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张嫣然咬着牙说。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当年虽然我参与了,但是你才是主谋,我最多算个从犯,我只是要了她的名,你可是要了她的人生,要了她的命!” 张嫣然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继而把头埋在手臂里,不住的抽泣。 直到那盘糖醋里脊已经失去了热气,看来两人沉默了很久。王洛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况且,两人一旦闹掰,当年的事情捅出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将不复存在,她还是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王洛英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缓缓地问道:“刚才你说,她,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王洛英看张嫣然没有回应,又接着说:“我是真的没有理解你的意思,我为我刚才的鲁莽道歉,你说她回来了,都过去七八年了,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果活着回来,我们今天不该在这里争论,应该是监狱里忏悔;如果她死了,她又怎么回来呢?” 张嫣然这才抬起头,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带着哭腔说:“今天,今天我们接待一个双重人格的咨询者,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好像为了自己的利益害死了自己的哥哥,这不禁让我想起我当年的事情。”张嫣然抽噎着:“我才明白,丑小鸭永远都是丑小鸭,即使没有了天鹅,就算这只丑小鸭穿上天鹅的衣服,模仿她的行为,她的骨子里,仍然还是丑小鸭,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我说的她回来了,那个她,应该是真实的我,那只本该活在泥藻里的丑小鸭!” 张嫣然一口气说完,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王洛英的心揪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深深的忏悔者,她开始有些同情,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当年她做的事情,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魔鬼,接着便是无尽的后悔,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和她一起这样做。 所庆幸的是,张嫣然所说的“她回来了”,仅仅只是她的良心发现,并不是那个人真正的回来,王洛英还能感到一些宽慰,经过再三斟酌,王洛英还是决定再陪她做最后一次。 王洛英拿起扫帚,扫掉刚才的碎碗,坐到她的旁边,轻轻地拍着张嫣然的肩膀,安慰道:“对不起,刚才我情绪过于激动。” 张嫣然将头靠在王洛英的肩膀上,抽泣到:“也是我的问题,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俩不愿提及的伤痛,我在没有说清楚的情况下,就把伤疤揭开了。” “你的打算是什么?”王洛英扶起张嫣然的头问到。 张嫣然擦掉眼泪,长吁一口气,说道:“共情!那个咨询者和我当年的事情很像,并且都发生在一个地方,我想这就是命中注定吧!所以,我打算试着接触他,走进他的生活,带着他一起探索自己人生中的创伤。在这个过程中,也去解决我当年犯下的错误。” 王洛英仔细思考张嫣然的话,理解的也是模棱两可,于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太懂你说的是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张嫣然感激地看了一眼王洛英,说到:“你不需要刻意的去做什么,只需要按照我的思路走就可以了,”说着,顿了顿,接着说:“放心,不会有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王洛英虽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被看穿心理,一时语塞,转而关心起张嫣然说道:“这样对你有没有什么危险?” “危险?”张嫣然想了想,说:“还是有的,如果说我和他是医生和患者关系,这种行为绝对是杜绝的。但是,如果说我和他是以朋友关系来解决这件事情,会好很多,这样的话,可能最大的危险,就是我和他会产生微妙的情感。” 王洛英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突然觉得有些疯狂和可笑,一个完全没有见过面的人,会考虑到和他产生感情,这对于将恋爱看的极其谨慎的她来说,实在接受不了。或许可能是两个人具有相同的经历,即使从未谋面,当知道对方的存在,也会有感情波动吧。 “你决定好了?”王洛英想试探性的问出张嫣然想什么时候去做这件事情。 “嗯!”张嫣然点点头:“这是一次我自己心灵上的救赎,帮助他的同时,也是帮助我自己。” “这件事情所有的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张嫣然补充到:“即使当年的事情暴露了,我也会说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如果没有暴露,当完成我自己的救赎之后,我就会离开南明市,永远的从你的生活里离开。” 张嫣然目光坚定地说:“到那时候,你的生活中没有我,我的生活中也不会有你,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也不再是朋友了。” 王洛英眼里泛起了泪花,一把搂过张嫣然说道:“好,我配合你。” 第六章 计划的实施 人总是喜欢去计划什么,往往都是计划未来,很少有人去回顾过去。孰不知,未来的结局,已经在过去发生的事情中决定了。就像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曾说过:“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张嫣然经过和王洛英一夜的商量,终于大概确定了计划的内容。此时的张嫣然有些兴奋又有些迷茫。迷茫的是,还没有见过许清之,整个过程的不确定性极强;兴奋地是,终于可以直面当面的心结,并有勇气去解开它。 回到公司,赵医生不在不在办公室,张嫣然打开手机,看到赵医生在微信里的留言:我去一趟学校,稍晚回来。张嫣然长舒一口气,昨天在赵医生面前失态,使她到现在还不知如何面对赵医生。同时,她也在纠结,要不要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赵医生。不过,王洛英的建议是绝对不能让赵医生知道,而且这件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张嫣然决定先瞒着赵医生,等到事情稍微有了眉目的时候,再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赵医生。 张嫣然找出昨天刘女士登记的手机号,看着电脑屏幕愣了好久,虽然昨天信誓旦旦地一定要这样做,真要是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胆怯。张嫣然按屏幕的手不住地发抖,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拨出了那个手机号。 铃声响了三四声,对方就有了回应。 “你好,刘女士,我是昨天接待您的小张。”张嫣然说到。 “是你啊,”电话那边明显很兴奋:“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赵医生愿意接这个案子了?” “不是赵医生的要求,赵医生还没有回话,”张嫣然停顿一会,接着说:“是我,我有些话想跟您聊一聊,也许对您的儿子会有帮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才缓缓地说:“好,几点见面。” “在鼓楼街的那家咖啡馆吧,十点左右吧。”张嫣然看了看表,现在才九点十分,自己走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好,那待会见。”刘女士欣然答应。 挂了电话,张嫣然给赵医生发了一条信息:赵医生,我有事外出一下,您有急事可随时打电话给我。大概等了两三分钟,赵医生回信息:好的。并配了一个表情包,张嫣然才放松下来,经过昨天的事,张嫣然对赵医生,已经从尊敬演变到了敬畏了。 虽然是早上九点多钟,大地也被炙烤的直冒烟,路上行人匆匆,一刻也不愿意留在外面。张嫣然穿着一袭长裙,没有带遮阳伞,很快的融入到人流当中。 从建国大厦到富国街,需要穿过三个街区,平时需要步行半小时。今天可能有心事,张嫣然走得快了些,到咖啡馆的时候,才九点四十多分。本来张嫣然想早些来,点好饮品等着刘女士,谁知刘女士已经到了。刘女士远远地就看到了张嫣然,兴奋地朝她挥手。 大早上的咖啡馆还没有多少客人,两人还是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刘女士将一杯拿铁推到张嫣然面前。 “谢谢,都可以。”张嫣然尴尬的笑了笑。自从昨天赵医生分析完,她对刘女士的看法也发生了些许改变。 “你在电话里,没有说清,是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吗?”刘女士直奔主题。 “不是我们,是我,赵医生仍然没有确定。”张嫣然尽量把赵医生排除在外。 “哦。”刘女士端起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看上去有一丝失落,“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您昨晚应该给您的儿子提到了心理咨询的问题了吧,看样子结果不是很好。”张嫣然发现刘女士有很明显的黑眼圈,想必昨晚一定有心事没有睡好。 刘女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张嫣然,表示默认。 “赵医生也明确的跟您说过,当事人不配合,咨询是没什么效果的,”接着,张嫣然补充到:“如果您想真正的找到答案,只能尝试另一种方法了。” 张嫣然的话好像戳中了刘女士的软肋,并激起了她很大的兴趣,探起身子,问到:“什么方法?” 张嫣然将昨晚和王洛英的制定的计划,详细地说给刘女士来听。刘女士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张大嘴巴,时而呆呆地看向张嫣然,短短的半小时的时间,整个脸上就像刚刚播报了一遍天气预报。 张嫣然终于说完,如释重负般的躺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咖啡,静静地看着刘女士。 刘女士还未从刚才的惊讶中缓过来,分不清她是赞成还是反对,但是从她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她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你这样做,为了什么?绝对不是单单为了给我儿子做心理咨询,这太荒谬了。”刘女士说出自己的唯一的担心。 “当然不是,这虽然是一种能够治疗双重人格的方法,但很少有人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何况又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有我的原因,以后,我会告诉你答案。”接着又补充到:“我的原因不会伤害到你们。” 刘女士低着头,不时地用眼睛的余光瞥向张嫣然,她一直在回忆和张嫣然相见的事情,试图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但转念一想,她做这件事情的目的就是解开当年的谜团,只要能够解开就好,又何必理会别人的想法呢? 快到中午十一点钟了,咖啡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嫣然看刘女士迟迟不回应,本来有十足信心的她,此时,也开始有些不安。 “好!”刘女士终于回应了:“我答应你,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全力协助你。” 张嫣然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他们两个人将要面对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何让许清之和张嫣然认识,并且要让许清之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两人想了很多种方式,但又都被一一否定,不是太生硬,就是觉得不合常理,一定会被许清之察觉到的。 “我想起来了!”刘女士兴奋地一拍手:“清之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了,他的大学同学——陈跳跳,通过他引荐,一定不会引起清之的疑心。”说着,刘女士便拨通了他的电话,并且他正在附近逛街,很快就可以到。 张嫣然顺着刘女士挥手的方向看去,见到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想必就是她嘴里的陈跳跳了。 陈跳跳小跑过来,大方地坐在刘女士的旁边,不断地用手扇着风,说:“热死我了,咋啦阿姨,找我有啥事?”接着看了一眼张嫣然又说:“阿姨,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嘛,可是我女朋友已经很多了哎。” “不是,”刘女士笑着说:“找你是关于清之的事情。” 人如其名,名字很“跳”,人也很“跳”,一幅吊儿郎当,一点都不靠谱。这是张嫣然最初对陈跳跳的评价。 虽然张嫣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礼貌地朝陈跳跳笑了笑。 听完刘女士的叙述,陈跳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紧接着,突然站起来,抓住张嫣然的手,激动地说:“我的姐姐,你简直就是清之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菩萨下凡,仙女转世,你不知道,我这兄弟,人哪哪都好,就是性格古怪,好多次都吓得我……” 陈跳跳正喋喋不休的说,刘女士赶紧拉一拉他的衣服,提醒他现在是在公共场所,注意下形象。 张嫣然突然吓了一跳,但也觉得宽慰,就是陈跳跳这样的性格也难怪许清之会和他做朋友。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多人做朋友的首选吧。 “孩子,你看,你怎么想办法把张小姐引荐给清之?”刘女士问。 “清之从不社交,”陈跳跳挠挠头:“即使有时候我喊他都很费劲,就算我能把他喊出来,他看到有外人在场也会起疑心的。” 张嫣然和刘女士都不说话,只看着陈跳跳在思考。 “哎!我想到了,”陈跳跳一拍大腿,说到:“我女朋友过生日喊他,有外人在场,他应该不会起疑心。” “哎呀,”随即陈跳跳又拍了拍额头,说到:“可惜了,我女朋友刚过完生日,可惜可惜。” 张嫣然和刘女士被陈跳跳的这一番操作也惊得哑口无言,只能静静地看着陈跳跳。 “对了,姐姐,”陈跳跳看向张嫣然问道:“你是哪一届的咧?” “07届,”张嫣然不知道他为啥那么问,又说的详细了一些“南明大学07届,心理学专业。” “可以啦,”陈跳跳看上去很高兴,随即说到:“我还有一个,姑且称之为女朋友吧,也是你们学校这一届的,学的好像是商务英语,我来问问她。” 陈跳跳不顾俩人的惊讶,兀自地走到外面,开始打起了电话。透过橱窗看向陈跳跳,只见他满脸娇羞,脚不住地踢着路边的灯柱,不知情者,确实认为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大约过了六七分钟,陈跳跳满脸喜悦的跑进来。 同样的一屁股坐下来,同样的不断用手扇着风,高兴地说:“搞定啦,再过一次生日!” “话说回来,张姐,你可真出名啊,我这个女朋友还认识你呢!”陈跳跳又补充了一句。 张嫣然还没从刚才陈跳跳的操作中缓过神来,这又来了一个暴击,张嫣然只是不知所措的“啊”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回答。 “那就麻烦你了,跳跳”刘女士拍着陈跳跳的肩膀说道:“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接着看向张嫣然说:“也麻烦您了张小姐,钱付过了,你们可以再聊一会儿,有什么问题联系我。”说完笑了笑。 张嫣然点头回应,说着刘女士就走了出去。 张嫣然看了看手表,也觉得到时间了,加了陈跳跳的微信,也要回办公室去。 “我送你吧张姐,我还有些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陈跳跳突然很严肃的样子,吓了张嫣然一跳,似乎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张嫣然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第七章 张嫣然的“黑史” 外面的太阳更加毒辣,行人也愈加匆忙,张嫣然和陈跳跳缓慢地走在路上,像两只即将被烤焦的蠕虫。 “你为什么会认为许清之有双重人格?”陈跳跳问道。 “嗯?”张嫣然抬头看向陈跳跳,满脸诧异。 “我不那么认为,”陈跳跳完全不顾张嫣然的诧异,继续说道:“就算有,也不是他的问题。” “这种双重人格,嗯……”张嫣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到:“如果不治疗的话,会影响到他以后的生活和……”张嫣然都觉得自己解释的不是玩意儿,就没再说下去。 “无所谓的,我虽然不认为清之有双重人格,但我仍然觉得他心理不健康。”陈跳跳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不是很合适,接着说道:“就是觉得他心理包袱很重很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我想你能理解的,张姐。” 张嫣然肯定能理解,她自己正处于这样的情况,但是她不会给陈跳跳说,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不过还是谢谢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陈跳跳转过头看着张嫣然说。 “对了,你是完全相信之前刘阿姨给你说的话吗?”陈跳跳脚步放缓,好像不想那么早结束和张嫣然的谈话,“我指的是,刘阿姨在你们机构给你们说的话。” “这个,”张嫣然思考了一下,说:“患者不应该对医生有所隐瞒的。” “哦,”陈跳跳好像很失落,说:“我以为你们会有自己的判断呢!” 陈跳跳的表现让张嫣然想起了赵医生的话,试探性的问到:“你想表达什么?” 陈跳跳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走着,大约五六分钟后,陈跳跳突然站住,对着张嫣然严肃的说:“刘阿姨的话,不能全信的,我之前在和清之一个宿舍的时候,清之晚上做梦,经常会说梦话,他会像疯子一样乱抓乱喊,说什么,妈,不是我的错,不要再打了;我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所以他在大学期间,很少和人沟通,就算要和人相处,他也是那种讨好型人格,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待朋友,但是很多人却因此占他便宜,诽谤他,侮辱他,甚至拿他的梦话嘲笑他。他于是将自己锁起来,不再社交,永远都是孤独一个人,我能看出来,他很痛苦,很煎熬,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要给冠上双重人格的名称,要让外人像看一个精神病看他,他不应该是得到人的关心和体谅吗?!” 陈跳跳足足说了一分多钟才停止,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看来刚才的沉默是为了这次更好的爆发,而张嫣然表情更为复杂,有惊讶、有困惑,一时两人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陈跳跳又恢复刚才的神情,说到:“我太激动了。” “没有没有,”张嫣然也缓过神来说:“你说的对我很有价值,我会重新思考这件事情。” 张嫣然确实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思考许清之这个人,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坚信许清之就是刘女士嘴里那个害死自己哥哥,并且有暴力倾向的人,她选择接近他,是为了解决自己内心的包袱,但是听了陈跳跳的话,她有些动摇,想起自己大学的生活,甚至已经有了共情,开始同情起许清之来。 “还是要谢谢你,不过还是希望你把许清之只是看作一个有心理包袱的人,而不是有心理疾病的人,”陈跳跳抬头看着建国大厦说:“我想你应该到公司了,那我就送你到这了,我会和你再联系的姐姐。”说着陈跳跳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便跑向了车站。 张嫣然看着陈跳跳跑走的背影,阳光耀眼,一时让她觉得前方的路应该是黑暗无比。 到了公司,发现赵医生已经来了,正歪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你来了,”赵医生睁看眼笑着说:“空调刚修好,不会那么热了。” 张嫣然想起昨天的事,尴尬地笑了笑。“赵医生,您看上很疲惫,要不要喝些什么,我去给你买。”气氛还是需要缓和一下的。 赵医生捏了捏眉头,摆摆手说:“不用,确实很累,一上午都在派出所。” “怎么了?”张嫣然很紧张的问。 “不是我,”赵医生笑着说:“你没听说嘛,南明旅游学院有一个女学生跳楼自杀了。” 张嫣然摇摇头,她还是不能理解这和赵医生去派出所有什么关系。 “这女学生可惜了,被自己的同学诽谤做小三,一时间谣言四起,她没抗住,选择了跳楼自杀以证清白,”赵医生点了一支烟,说到:“结果呢,非但没有自证清白,却被人认为是畏罪自杀。” “呵”赵医生轻蔑地笑了一下,“谁才是罪人?那些制造谣言,传播谣言的人才是罪人啊!” 听到“诽谤”这个词,不仅又让张嫣然想起刚才陈跳跳的话,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经遭受过这样的伤害,不禁觉得义愤填膺,呼吸有些困难。 “孩子的父母从老家赶来,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赵医生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让人听出来他的情绪变化:“孩子的母亲当时就晕倒了,醒来之后,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刚好负责案子的刑警是我的高中同学,临时让我过去做疏导。” “她好些了吗?”张嫣然问完就觉得后悔,这话不该问出来。 “好是很难了,你想想,辛辛苦苦把孩子送到大学,就这样没了,而且还被被人扣上这样一个屎盆子,放谁身上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赵医生把烟掐灭,接着说:“倒是缓和了很多,没有那么极端了,好在现在是放暑假,并没有太多学生围观,不然还是很棘手。” 张嫣然觉得赵医生这话也在影射刘女士,如果真如刘女士所说,在结合她的行为,刘女士自己不就是那个极端的代表吗? “对了,刘女士有没有再联系你?”赵医生似乎看穿张嫣然在想什么。 张嫣然吓了一跳,说:“没,没有,”接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说到:“您需要我再邀约她吗?” “哦,那倒不用,等我忙完这阵子吧。”说着,赵医生起身走向办公室,“我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叫我。” 下午三点左右,陈跳跳发来微信“姐姐,我约出来了我女朋友,今晚方便见面吗?先让你们认识一下。” 张嫣然还没来得及回复,陈跳跳第二条微信又进来了“姐姐,千万不要说漏嘴了,不要说我还有一个女朋友,这个正在追求我呢!” 张嫣然不由地笑了起来,单论这个行为,陈跳跳是个渣男无疑了,但结合上午他对许清之的态度,又觉得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看来人都是矛盾体。 张嫣然回了两个字“几点?” “六点半吧,在尚格餐厅。”接着陈跳跳就发一个定位过来。 好在距离不是很远,下午又没什么事,六点十分左右,张嫣然就到了餐厅门口。陈跳跳也看到了张嫣然,笑着招呼她进去。 张嫣然一坐下,发现陈跳跳连菜都点好了。“不知道张姐喜欢吃啥,我就随便点了些。”陈跳跳笑着说:“这是我朋友,徐萌萌,你俩是校友。” 张嫣然对她没有印象,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 “我认识你,你以前在我们系还是蛮出名的。”徐萌萌笑着说。 “真的吗?”陈跳跳来了兴趣,问道:“快说说看张姐的光荣事迹。” “倒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是道听途说的。”徐萌萌看到张嫣然的表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张嫣然通红着脸,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说到:“那就别说了!” 陈跳跳没有看到张嫣然的反应,反而一直逼问徐萌萌。 徐萌萌被逼的没办法,说到:“哎呀,就是以前听说她以前是个鸡!” 第八章 诽谤者 气氛一下尴尬到了几点,陈跳跳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一样,愣在座位上。徐萌萌为刚才说出的话无比后悔,也默不作声,低着头。 张嫣然此时眼眶已经变的通红,泪水似要从眼眶中迸发而出,但是她咬紧牙关一直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似乎可以听到她牙齿咬碎的声音。 “对、对不起。”陈跳跳小声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没什么,”张嫣然长舒一口气,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说到:“既然说是道听途说,就把这件事说开好了,毕竟我们之后会经常见面。” 陈跳跳和徐萌萌面面相觑,没想到张嫣然会如此“大度”。 “你应该是听一个叫宋玉婷的人说的吧。”张嫣然表情严肃的问到。 徐萌萌有些被吓到,支支吾吾地说:“是的,她,她和我的舍友是高中同学,经常来我们宿舍串门,她说的。” “你们信了?”张嫣然继续问道。 “没人信!”徐萌萌果断回答,但又觉得有些不妥,继续说道:“但她天天说,说的有板有眼,就有些人……” “可以理解,就当听个乐子,我不想解释什么,我只说我从没做过这种事。”张嫣然的话平淡的让人害怕。 徐萌萌不再说话,她现在只有深深的后悔,后悔说出这句话,甚至后悔答应陈跳跳做这件事。 “对的对的,张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陈跳跳出来打个圆场。 “今天的话题到底是我的过去,还是讨论一下未来的事情。”张嫣然继续说道。 “对对对,”陈跳跳一拍脑袋,继而向徐萌萌说起上午他们制定的计划。 在此期间,张嫣然就是安静地坐着,只在需要她补充的时候,才说几句话。徐萌萌整个人一直都是震惊的状态。 直到茶凉了,陈跳跳才停下来,对张嫣然说:“张姐,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张嫣然摇摇头。 徐萌萌好久才缓和过来,满怀歉意的说:“实在对不起,没想到你那么伟大,我刚才还说那样的话。” 张嫣然苦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伟大,只需要你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徐萌萌狠狠地点点头。 “只需要你们把我介绍给许清之,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好了。” “一定一定配合!”徐萌萌点头如捣蒜。 时候不早了,张嫣然准备回去,陈跳跳执意要送,张嫣然断然拒绝,也因为刚才的事情,陈跳跳也没有强求。 “对了,”刚起身的张嫣然转头问到徐萌萌:“那个宋玉婷现在在干吗?” 徐萌萌被问的一头雾水,说到:“听说,好像也在南明市,毕业就在一家自媒体公司做文案,平时写写文章之类的。” “呵”张嫣然不屑一笑:“倒是符合她的性格。”说罢,便出了门。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大概是因为天气太闷的原因,路上行人少了很多。张嫣然没走几步,继而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埋头痛哭起来。她终于卸下了自己的伪装,此时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从心里一下子涌上来,充斥到身体的每一条血管,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大学这几年,她一直被宋玉婷诽谤是“妓女”、“小姐”、“小三”等,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样诽谤,甚至自己都不和她接触,可能是因为自己过于软弱,成了别人取乐的工具。原本以为这样事会随着毕业消散,没想到今天再次被提起,自己还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张嫣然大概哭了半小时左右,王洛英的电话进来了,问她怎么还没回去。张嫣然擦了擦眼泪,打个车回到住处。 “你哭了?”王洛英看出了张嫣然的变化。 张嫣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换鞋子。 “我刚回家,看你还没回来,出了什么事吗?”王洛英关切地问。 “没什么事,倒是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哎~”这句话好像问到了王洛英的痛处,悲戚的说到:“你不知道吗,南明旅游学院有个女生跳楼。” 张嫣然觉得惊讶,旅游学院你的跳楼和她的大学有什么关系。 “校方紧急把我们召回,说是等开学组织对学生进行教育和心理培训,忙到现在都没有吃饭。”王洛英似乎忘了张嫣然的事,自顾自地说到。 “哦,很严重吗?”张嫣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严重倒不严重,只是网上关于这件事热议太多,连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参与进来了。”王洛英一边往嘴里面塞泡面,一边说:“真不知道网上这些人在干嘛,人血馒头很好吃嘛!” 张嫣然没再理会,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累了,我要睡了。” 王洛英没有在意,学校的事已经让人很焦头烂额了。 张嫣然刚躺倒床上就收到了陈跳跳的信息:“到家了吗?张姐,今天的事对不起。” 张嫣然回了一句“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下周六可以吗?” 张嫣然知道说的什么事,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张嫣然关了手机,躺在床上,不管怎样都睡不着。思绪像潮水般袭来。 “他终于要来了吗?” “他会是什么样子?”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真正的张嫣然现在还活着吗?” “宋玉婷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 很多很多的问题在张嫣然的脑海里不断地放着烟花,折磨着张嫣然,知道天微微露白,张嫣然才有些许睡意,缓缓睡去。 第九章 第一次见面 之后的几天,张嫣然和陈跳跳、徐萌萌又碰了几次面。徐萌萌一开始还是有些拘谨,后来慢慢深入了解张嫣然,觉得张嫣然是个有思想且又大度的女生,渐渐地放开了,两人经常会回忆以前学校发生的事情,甚至有时候还会开怀大笑。当然,两人都会有意识的避开那件事情。 期间,陈跳跳还给张嫣然看过许清之的照片,因为许清之不爱拍照,所以在陈跳跳的手机里也就一张他们毕业时候拍的毕业照。毕业照里许清之白白净净的,高鼻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长,稍微遮住了眼睛,表情很严肃,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 “非主流吗这是?”张嫣然打趣到。 “哪里,很帅的好吧。”陈跳跳还故意放大了拿给张嫣然看。 张嫣然笑笑不语,看上去确实很清秀,放在人群中也会让人多看几眼。 “明天就见到他了,你会紧张吗张姐?”陈跳跳问道。 “你这话问的真多余,张姐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紧张?”徐萌萌轻轻地打了陈跳跳一下。 “会!”张嫣然笑着说:“还是会的,我现在就已经有些紧张,说不出来原因。”张嫣然确实说不出来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可能是因为目的性太强,也有可能是因为还未谋面就已经知道他那么多的事情。 “那没事,我会给你打圆场的。”陈跳跳笑着说。 周六,下午七点,中雨,千叶火锅店。 陈跳跳、徐萌萌、张嫣然已经坐定了,徐萌萌与张嫣然坐一边,陈跳跳坐对面,专门把张嫣然对面的位置空出来。张嫣然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裙子,倒和今天的天气很配。 “快来了。”陈跳跳看着表说。 张嫣然不住地喝水,肉眼可见的紧张。陈跳跳发现了张嫣然的变化,说到:“他很好相处的张姐,清之又不是妖魔鬼怪,又不会吃人。” 说着,陈跳跳突然站起来,冲着门口一边挥手,一边大喊道:“这里这里!” 张嫣然顺着陈跳跳挥手的方向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子,个子很高,站在人群中很显眼,仍是一头长发,只不过梳成了侧分,没有再遮住眼睛。高高的鼻梁,黑框眼镜,让张嫣然一眼认出来是许清之。 许清之将雨伞放在门口的寄存处,快步走过来,先后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笑笑坐了下来。 “今天还加班吗?”陈跳跳问道:“怎么还穿正装呢,我还以为你今天要结婚呢!” 陈跳跳总是能够一两句话缓和气氛。 “有个方案需要和客户对接。”许清之语气淡然的说。 “好吧好吧,看着你冒雨来赴宴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一次,”说着,陈跳跳一把揽过来许清之的肩膀,说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陈跳跳指着徐萌萌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我的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徐萌萌,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还算有良心,不然前两天和你过生日的正派女友得多伤心。”张嫣然心想。 徐萌萌轻轻的说了句你好,微微点头示意。许清之也微微回应了徐萌萌。 “这位!”陈跳跳指着张嫣然,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说到:“是萌萌的闺蜜,张嫣然,张姐!”接着拍着许清之的胸脯说:“南明大学的高材生!厉害吧。”原来陈跳跳提高的不仅是他的声音,还有张嫣然的身份。 张嫣然尴尬地笑了笑,欠着身子说声你好,继而狠狠地瞪了一眼陈跳跳。 陈跳跳全然不顾张嫣然的眼神,手还在拍着许清之的胸脯说:“这是我最好最好的哥们,许清之,我的死党。” 许清之也礼貌性的说了一声“你好”,这可被陈跳跳抓住机会,忙问道:“你说的你好,是什么意思,是你好看,还是好什么?” 许清之被陈跳跳一下问住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张嫣然突然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说话间,菜品已经上齐了,陈跳跳便不再继续追问。 经过刚才陈跳跳的调节,虽然是有陌生人,但氛围已经不那么尴尬了。整个吃饭过程,只听到陈跳跳一人在那里侃侃而谈,许清之偶尔回应几句。张嫣然和许清之有过几次眼神的交流,但都是一闪而过,但是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张嫣然发现了几个细节。 第一个,许清之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细心,他会仔细观察在场所有事物的细节。因为是鸳鸯锅,许清之每次加菜的时候,都会根据大家的饮食偏好分好量,分别放在每个锅里。 第二个,他会留意每种菜品煮熟的时间,等到菜熟了以后,他会轻轻地提醒一句什么什么煮好了,可以吃了,什么还没煮好,要等多长时间,简直就是一个播报员,这样就避免了夹到半熟食物的尴尬。 第三个,也是让张嫣然感觉最舒服的一个,许清之能注意到每个人想要什么。好几次张嫣然的杯子里水快没了,许清之都会提前叫服务员来添水,有时候服务员离得较远,许清之还会走过去给服务员说。 在整整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张嫣然全然没觉得许清之是有双重人格的人,反而让自己感觉很舒服,她对许清之的印象变成了温柔、体贴、细心、心思缜密。 饭局结束后,陈跳跳要和徐萌萌去唱歌,委托许清之送一下张嫣然。张嫣然知道这是在计划之内的,为了给他俩创造独处的机会,张嫣然自然没有拒绝。 “好的,你俩注意安全,不要太晚,我先把张小姐送回去。”许清之也没有拒绝。 陈跳跳和徐萌萌坐上了出租车,笑着挥挥手便绝迹而去。 雨已经停了,此时还刮起了风。 “如果你住的不远的话,我们走走吧,顺便散散身上的火锅味。”许清之看着张嫣然说道。 “不是很远,穿过三个街区就到了,”张嫣然指着方向说到:“真是麻烦你了。” 许清之顺着张嫣然指的方向走去,张嫣然顺势跟了上去,保持一臂的距离。路上的积水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将影子拉长、撕碎。 “你是心理医生吧?”许清之淡淡地说。 张嫣然震惊的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许清之。 “你不要惊讶,”许清之也停住了脚步,“我是猜的。” 见张嫣然没有做声,应该是默认了。 “前段时间,我妈又给我提了心理咨询的事情,被我拒绝了,没多久跳跳就喊我吃饭,我能看出来你跟他们不熟的,所以一直都是陈跳跳一个人在说话,而你,还一直在观察我,所以……” 许清之没有再说下去,虽然许清之没有表情的说出这段话,但是张嫣然好像已经感觉到了许清之轻蔑地笑。 “对不起!”张嫣然脸羞的通红,觉得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义了,低头道歉后,就要跑走。许清之一把拉住张嫣然。 “我又没说我不接受,”许清之拉住张嫣然说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咨询方式。” 张嫣然呆愣在原地,表情复杂的看着许清之。 “一边走一边说吧。”许清之松开张嫣然的手臂,又自顾自地走。 “我确实也累了,这些年来,我妈一直在不断的给我找心理医生,我也在不断地拒绝。直到前两天她再次给我说,我虽然拒绝了,但是还是有些动摇,也许,我真应该给她一个答案,解放她,同时也是解放我。”许清之语气淡然,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所以,这个时候你出现,其实也是无所谓,这个时间段是你也好,别人也罢,我都会答应的。”许清之看向张嫣然说着,语气温柔了许多。 两个人便没有再说话,穿过两个街区,到一个红绿灯停了下来。 “真实对不起,还演了那么一场戏,”继而张嫣然笑了笑,接着说:“拙劣的演技,让你一下看出来了。” 张嫣然的自嘲,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还好吧,很成功。”许清之配合着说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双重人格?” “不,不一定,”张嫣然马上回答到,虽然之前自己是很坚信的,但是经过今晚的事情,张嫣然动摇了:“这个,还得经过系统了解之后才能判断。” 绿灯亮了,许清之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张嫣然赶紧过马路。过了红绿灯,就看到了张嫣然的小区。 “我到了。”张嫣然低声说到。 “好的,那我以后就麻烦你了。”许清之笑着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我想你自有你的道理,我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这话说得让张嫣然觉得有些紧张,因为张嫣然觉得许清之不可能跟她是一类人的,自己当年做的事是何等的恶毒,两条人命,两个家庭均毁在了她的手里。但还是挤出微笑说到:“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尽力而为。” 许清之做了个“再联系”的表情,便挥手告别。 陈跳跳发来信息问进展如何,张嫣然没有将许清之看出她职业的事情告诉陈跳跳,只是回了句一切顺利。 回到家,王洛英也询问此事,张嫣然也只是简单地说一切按计划行事,就钻进了卫生间去洗澡。 清凉的洗澡水淋遍张嫣然的全身,这样张嫣然有些冷静了,回忆今晚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内心极度的纠结。她开始动摇对许清之最初的看法,也许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许清之的妈妈才是那个有双重人格的人,而许清之不过是被他妈妈压迫的一个可怜人。但是今晚许清之的冷静和理智,让她又害怕起来,总觉得许清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许多想法在张嫣然的脑海里不断被建立和推翻,痛苦的她蹲了下来,任凭洗澡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直到王洛英过来喊她,她才幻想中走出来。 “管它呢!我只要达到我自己的目的就行了,管他到底谁是双重人格呢!”张嫣然关掉淋浴,将浴巾裹在身上,坚定地走了出去。 第十章 旧事重提 事情发展的异常顺利,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那晚过后,张嫣然和许清之联系频繁,聊天不断。几乎都是关于工作、生活上的事情,有时候会让张嫣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卑鄙”的计划,甚至偶尔一瞬间还会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 两人也约过一起吃饭,压压马路。所谈论的话题都在有意的避开心理咨询这一方面。倒是陈跳跳很关心此事,得知俩人都私下吃过饭后,陈跳跳更是惊讶不已,不明所以的他,一直夸赞张嫣然魅力大,能那么快让许清之敞开心扉。张嫣然没有告诉过陈跳跳那晚具体发生的事,只是对陈跳跳的反应笑而不语。 八月底,一件事打破了平静。这个时候是学生返校的日子,王洛英忙着学生开学,很晚才回家。张嫣然和许清之还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个人的关系没有像刚开始那样热烈,他们并没有像这个天气一样不断的升温,反而热度降了下来。直到那天早上,陈跳跳给张嫣然打的一个电话。 那天早上五点多钟,张嫣然还没有起床,陈跳跳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张嫣然睡眼稀松的接过电话,就听到陈跳跳在那边大喊。 “出大事了,张姐!快看我给你发的链接,快快快!”说着,陈跳跳就挂断了电话。 张嫣然点开微信果然有一个链接和陈跳跳几十条信息。链接点开后是一个微博,看到标题,张嫣然瞬间弹坐在床上。 标题是《有一种很贵的鸡叫:“学生鸡”》 作者在里面阐述了现在很多大学生为了利益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陪酒、当小姐、当小三等等,作者并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对这个行为进行了谴责。为了增加文章的可信度,作者还列举了自己大学时期的例子,而问题就出现在这个例子上。 例子里点明了当事人的学校——南明大学,虽然没有点明当事人的名字,当张某某的这个称呼还是会让人联想,并且作者还配上了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还是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张嫣然!而且这个作者,就是之前徐萌萌提到的宋玉婷。很明显,这是为了蹭之前大学生跳楼热度的文章,张嫣然成了牺牲品。 张嫣然瞬间瘫了,无力的躺在床上。但是内心的不甘促使她继续翻看下面的评论。 “这不就是那个看上去很高冷的张某然吗?” “看上去好像很纯洁的样子,原来那么骚!” “我得感谢她当年没有答应我的追求,原来是怕传染病给我啊!” “这女的我干过,价格便宜服务好!” …… 还有很多更加不堪入目的评论,张嫣然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翻下来,眼泪夺眶而出。继而,重重地将手机摔在床上,蒙头痛哭起来。 少许,手机铃声不断想起,张嫣然根本无心关注,内心的悲愤正在化成眼泪决堤,几次以至于声音沙哑。而手机铃声从未间断,不知过了多久,张嫣然哭到累了,瞥了一眼手机,看到是许清之的电话,犹豫再三,还是稍微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你还好吗?”许清之那边焦急地问:“我也看到了陈跳跳分享给我的链接。” 张嫣然沉默不语,只能听到她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可以见一面吗?”许清之并没有在电话里讨论这件事情的真相。 张嫣然犹豫了一会儿,说:“等我下班之后吧。” “不行的话,今天就别去上班了。”许清之言语关切。 “没关系的,这没什么影响的。”张嫣然还是一如既然的坚强。 “好,下班之后我去接你。”说完,许清之挂了电话。 张嫣然这才发现自己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除了许清之的,还有王洛英、陈跳跳和赵医生的。张嫣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给赵医生回电话。 赵医生先是询问张嫣然能不能去办公室,得到张嫣然肯定的回答后,赵医生告知张嫣然在办公室等她。 张嫣然之后给王洛英回了信息:我知道什么事,晚上等你回来再说。之后又给陈跳跳回了信息:我没什么,不要担心。 到办公室的时候,赵医生已经坐在前台的位置,看样子到了很久了,见到张嫣然进来,赵医生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赵医生的一句话,让张嫣然内心的防线崩溃了,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可以看出赵医生对张嫣然是无比信任的,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免得揭开她的伤疤。 见张嫣然哭了,赵医生赶紧递过来纸巾,说到:“需不需要我跟他们公司的负责人联系,看能不能删掉帖子。” “不需要的,谢谢赵医生,”张嫣然手紧紧握着纸巾说到:“我自己能解决的。” “那就好,”赵医生拍了拍张嫣然的肩膀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一定要给我说,如果,如果这就是你的心理负担,那么这件事不一定全是坏处,总是要解决的。” 之后,赵医生尽量不给张嫣然安排今天的工作,只是让她休息,便去忙自己的事情。 挨到了六点钟下班,许清之告诉张嫣然在公司附近的公园里等她。张嫣然刚进公园,就远远地看到许清之坐在长椅上,张嫣然兀自的走过去,轻轻地坐在旁边,叹了口气。 “跳跳找过我很多次,问你的情况。” “替我谢谢他,我很好。” “好吗?”许清之看了张嫣然一眼。 张嫣然不再说话,只是无力的瘫坐在长椅上。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曾经也被这样诽谤过,我想,跳跳应该给你说了。” 张嫣然点点头。 “他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嗯,”张嫣然咬咬嘴唇,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说过很多次,只是我不理会罢了,没想到过去那么久,还是逃不过。” “他们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别人,甚至为了一时之乐,取笑别人。” “不合群,就会被他们定性为性格缺陷,接着,他们就会发挥平生最大的想象,制造出各种谣言来佐证自己的判断,以此来孤立别人、打击别人!” “性格缺陷?”许清之冷笑了一声,说:“没有人会想有性格缺陷,只不过是在曾经的某个创伤中没有恢复而已。” 见张嫣然没有答话,许清之继续说:“所以我能理解你,也认为你和我是同类人,那么请让我和你共同面对这件事吧。” 张嫣然感激地看着许清之,她此时是真的被感动,眼前的这个人,一开始认为是个有着双重人格的病人,现在却让她感到些许的温暖。 “好!”张嫣然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许清之笑了笑,说到:“那么,你有方法了吗?” 张嫣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早上,赵医生曾想帮我联系他们公司的领导删掉帖子,我没有同意,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治本的方法。” “你想怎么做?” “我暂时还没想好,我想,总得需要见到当事人一面。”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你不要和当事人见面了吧,这件事由我出面吧。” “你?你以什么身份去呢?” “这个都好说,我想约她出来谈一谈,实在不行,就走法律程序,总之,不能让这件事再继续发酵下去了。” 张嫣然把双手交叉置于脑后,说:“好吧,目前只能这样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将你在大学时候的事情说给我听吗?这样,我可以更好的和她沟通。” 张嫣然坐正,点点头,开始自己的叙述。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张嫣然终于说完了。 “真没想到,你受到的伤害要比我的大得多。”许清之感慨道。 张嫣然无奈地笑了笑,说:“这还只是一部分,一些小事我就没说了。” “好,我会尽力解决的。”许清之坚定地说。 “彻底解决,除非她不会再开口说话。”张嫣然嘟囔着说。 “你说什么?”许清之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刚才说怎么彻底解决?” “没,没什么,”张嫣然赶忙摆手道:“真是谢谢你了。” 公园的路灯上,已经围绕着极多的蚊子,嗡嗡地发出让人心烦的噪音。公园里出来遛食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几只宠物狗,在主人的缰绳下,正肆无忌惮地冲着路灯上的蚊子吼叫。 第十一章 杀死那个诽谤者 让张嫣然意外的是,许清之的母亲刘女士也给张嫣然打电话过来慰问,听刘女士的口气,应该是不知道许清之已经知道了张嫣然的身份,除了问候了张嫣然的状态之外,又咨询了张嫣然和许清之的进展,张嫣然只是回答一切正常,刘女士便没再多问。 张嫣然明显感觉到刘女士很着急,着急知道结果。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起她的进度。张嫣然虽然心理有些不悦,但还是能够理解。 那件事情过了半个多月,热度丝毫没有减退,有时候张嫣然走在路上,都能感到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许清之确实也找过宋玉婷几次,但结果都不是很好,这也在张嫣然的预料之中,宋玉婷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可能凭着一两句话就会善罢甘休的。王洛英建议张嫣然走法律途径,而张嫣然又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一直很烦心此事,索性就减少外出,每天都是两天一线,希望能够寄希望于时间,能将此事慢慢淡去。 南明市的鼓楼区有一片大学城,里面大约有十几所大学聚集于此,在大学城的旁边有一座山,名为文山,目前还处在开发阶段,因而成了大学生约会的圣地。一到晚上,总有一些胆大的学生上山约会,寻求刺激。 九月下旬的一个晚上,一对情侣穿过文山的后门,顺着一条小道偷偷摸摸地跑了上去。到了一片树林旁的长椅上坐定,男生一把抱住女生的头,迫不及待地亲了上去。 “哎呀,这里不行的,会被人看到的。”女生一把推开男生。 “不会不会的,这里没人来,我舍友就是在这里做的。”男生看上去很急。 “不行就是不行,怎么说这也是路,万一有人来了呢!”女生坚决反对。 男生没辙,开始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长椅后面有一处断崖,跑过去一看是一个小土丘,小土丘的地下是一片乱石,还有一个水池,旁边似乎有一个小山洞,男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拉着女生就往下跑。 果然有一个山洞,山洞里还有别人用过的安全套和卫生纸,男生欣喜万分,问到:“这里可行了吧,还有别人在这里做过呢。” 女生娇羞地点点头。 男生很是兴奋,饿狼般的扑了过来。 “等一下!”女生又一次推开男生:“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 “我的姑奶奶,荒郊野岭的那里有人啊。”男生的手不禁地摸向女生的胸脯。 “哎呀,我就感觉有人,你出去看一下嘛。”女生按住男生的手,警惕地看着外面。 “你这样容易把人搞阳痿的!”男生不耐烦地往外看了一眼,还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你看,都没人回应,没有人的,快来吧。”看样子男生确实受不了了。 “有!就在那个石头后面!”女生惊恐地指着外面的石头。 男生彻底被女生搞的绝望,狠狠地说到:“我再过去看看,要是没人,你不能再无理取闹了!”说罢,男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弯着腰,往石头走去。 少许,只听到“啊”的一声,男生应声倒地。女生赶紧跑过去,同样的尖叫,同样的晕倒。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具尸体,准确地来说,是一具女尸,头部已经被石头砸烂,脑浆和血液已经黏在一起,眼球被砸了出来,孤零零地挂在额头的旁边,身上已经起了尸斑,蛆虫从她的鼻孔、嘴巴、眼眶中爬出,爬的遍地都是。 难怪刚才女生觉得有人在看她,正是这只眼球在作怪。 女生先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机拨打了110和120,拨打120的原因并不是觉得这个女尸还有什么救活的可能,而是这个男生,此时还是晕倒状态,而下体仍然坚挺着,女生虽然不懂医术,但也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很快,110和120便赶了过来,虽然山上没有路灯,但此时也被车灯和探灯照的犹如白昼。为首的是一位姓冯的老民警,正在指挥其他民警封锁现场,搜集线索,并安排小李对报案人进行询问。 “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小李问。 女生此时坐在警车上,看上去惊魂未定,浑身还是在不断地颤抖。 “他没出事吧?”女生询问男生的情况。 小李看了一眼120的方向,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又没受伤,只是受到惊讶而已。”一想到刚才看到男生的那个画面,小李有点忍不住想笑,接着补充一句:“可能得需要做心理咨询。” “你们是那个学校的学生?” “我们,我们是南明理工学院的大二的学生。” “那么晚,怎么还往这山上跑?” “我们来,嗯,我们来那个的。”女生支支吾吾地说。 “那个?说清楚。”小李严厉地问。 旁边的女警孙颖用胳膊戳了小李一下,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小李接着说:“好吧,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女尸的。” 女生语无伦次的说了十几分钟,小李和孙颖只觉得想笑,到没提取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稍微安慰一下女生的情绪,让她在车上休息一会儿,之后签个字就可以了。 “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狂野。”小李笑着对孙颖说。 “没办法,这都已经是常态化了,看看这一地的垃圾就知道了。”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向老冯。 见到老冯,两人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同样,老冯也是眉头紧锁。 “报案人那边有什么线索吗?”老冯问。 “没有,两个人只不过是个学生,来后山野战寻求刺激的。”小李回答:“这边怎么样?” 老冯摇摇头说:“很难判断,看尸体只能知道是个女性,面容已经辨认不出来了,而且,”老冯看了眼前方的断崖,“应该是在上面被砸破了脑袋,滚了下来,而且,昨天晚上下了大雨,给提取信息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见到法医将尸体放到车上,老冯拍了拍小李的肩膀说:“先回局里吧,等法医结果出来再做判断。” “那这两个学生怎么办?”孙颖问。 “打电话通知他们的老师和家长,然后把女孩子送回学校。”老冯摆摆手说。 晚上十一点钟,警局里烟雾缭绕,老冯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小李躺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出来了。”法医推门而入,将尸检报告递给老冯,小李也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老冯快速的翻看着尸检报告说:“死者是个女性,27岁,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前的晚上九点左右。”老冯看了看手表,接着说:“也就是9月18号,死亡原因是头部受到重创,初步估计是由钝器所致,应该是石头一类的工具,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应该是和凶手起了冲突,又加上从断崖摔下来导致的。” “还有其他信息吗?”小李急切地问。 “死者身穿运动装,应该是夜跑时候受害的。”老冯说:“现在首要是确定死者身份,才能更好的判断是仇杀,还是冲动杀人。” “知道死者是谁了!”孙颖急忙的冲进办公室,险着撞到桌子,气喘吁吁地说:“前两天有人报案,自己的员工失联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她。” “谁?”老冯问。 “你们应该认识,前段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帖子的博主,宋玉婷!” “确定吗?”老冯急切地问。 “应该没问题,她公司的同事来过了,通过身上的衣物判断应该是她,并且已经去她家取她用过的东西进行dna比对了。” “好!知道死者是谁就好办了,同志们,忙起来吧。”老冯拍拍手,招呼大家开始工作。 第十二章 嫌疑人 经过一夜的商讨,老冯他们基本可以确定案件的轮廓。宋玉婷有夜跑的习惯,九月十八号当天晚上,宋玉婷吃完晚饭,大约八点半左右开始夜跑,而她常跑的路线就是在文山的主干道上,遇害时间也基本在九点左右。遇害时,宋玉婷和凶手产生过摩擦,后被凶手用石头砸晕,之后凶手便将宋玉婷的头部砸碎,从断崖上抛下。从现场的环境来看,凶手所用的凶器是就地取材,并且,宋玉婷在遇害时应该是带着手机的,因为耳机还挂在脖子上,但是手机却不翼而飞了。 “现在我们兵分三路,各自去找线索,每天再碰头一次,讨论进展。”老冯捏了捏太阳穴,说:“小李,你和孙颖去宋玉婷的家里和办公室排查人际关系,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又用的线索,其次,我还要文山附近的所有监控。” “小张,你通知宋玉婷的家属,让他们尽快来派出所,你来负责接待。”老冯看向一个年轻的女警接着说:“一定要注意安抚情绪。” “我和其他同事再去一趟案发现场,去找凶器和手机,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接着,老冯看了眼手表,发现不到六点钟,说:“大家稍微休息一会儿,辛苦了各位。” 大家也全无睡意,只是象征性的眯着眼睛,眉头紧皱。 天完全大亮,老冯已经带队去了案发现场,小李和孙颖简单吃了早饭,第一站就是宋玉婷的家中。 宋玉婷住在文山后面的“文苑小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自己独居。联系房东,打开房门后,小李突然感到些许寒意,原来是宋玉婷出门时,空调没有关。 “看来宋玉婷那天出去夜跑的时候,就是自己正常的作息习惯,不然,空调都不关。”说着,小李顺手关上了空调。 整个房间还是让小李感到诧异,不禁发出这样的惊呼:“嚯,我觉得我男生就挺乱的了,没想到你们女孩子也是这样。”小李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整个房间乱七八糟,鞋子扔的满地都是,衣服也是随意的扔在沙发上,而衣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手提袋。餐桌上还有当天宋玉婷吃剩的饭菜,好在空调一直开着,倒没什么味道。 “这只是个例好吧,我们女生很爱干净的。”孙颖不满的反驳了小李一句,然而,眼光只是死死地盯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李哥,你快来看,电脑没关。” 电脑上面显示着宋玉婷发的那个帖子,她应该在浏览自己的“成果”,而她的扣扣也没有退掉,孙颖点开扣扣,里面全是信息,大部分都是围绕宋玉婷发的这个帖子的消息,里面反复的提到一个人——张嫣然。 “我想,这应该很重要!”孙颖一脸严肃地说。 小李点点头,拿出证物袋,小心翼翼地将电脑放进去,又将桌上的剩菜打包,将一些有用的东西悉数整理好,对整个屋子各个角落拍照。之后看了看表对孙颖说:“走吧,先去查查监控,然后再去她的办公室。” 而老冯这边就有很大的困难,刚下过雨的原因,脚印已经没有提取的价值,整个小土丘旁边都是石头,具体是那一块很难判断,民警已经翻找了一上午,仍是一无所获。老冯抽着烟,看着中间的水池,突然将烟扔掉,大声喊道:“大家不要再翻了,找个抽水机来,把水池抽干净。”老冯判断凶器应该在水池里。 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将这个看上去不大,实际很深的水池抽干,果然,里面赫然发现一块石头,石头上还绑着一只手机。众人高兴不已,老冯脸上也稍稍漏出笑意。 反观小张这边就不是那么顺利了,宋玉婷的父母来了之后就开始闹,先是悲痛的哭了一阵子,小张还去安慰。谁知没一会儿,老两口开始撒泼,一会让警察去把宋玉婷的老板抓起来,要告老板,一会又要告文山的项目的开发组。给饭不吃,给水不喝,不是在地上打滚,就是在桌子上“唱歌”。小张被折磨的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这个时候,老冯回来了。 小张像见到救世主一样看向老冯,宋玉婷的父母见到有领导来,还想变本加厉,但见老冯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这真是宋玉婷的父母?”老冯安排完宋玉婷父母之后,无奈地说:“孩子刚遇害没多久,怎么就开始撒泼,想着怎么讹人钱了?” 小张一脸痛苦地回应到:“刚来没多久就开始大闹派出所了,止都止不住!” “也难怪宋玉婷会写出那种诬陷别人的文章。”孙颖撇着嘴说。 “不要说这种没有证据的话。”老冯瞪了孙颖一眼:“有什么线索吗?” 孙颖很是委屈地说:“怎么能是没有证据嘛,这电脑里都是证据。”说着,孙颖从证物袋里掏出电脑,递给老冯。 老冯看着电脑,脸一会白,一会红,表情极其不自然。电脑里面全是宋玉婷和别人的聊天,聊天内容几乎都是关于张嫣然,而且,宋玉婷话里行间表达出来,自己写的那篇文章就是在蹭热度,博眼球。 “对不起,小孙。”老冯为刚才的鲁莽给孙颖道歉。 孙颖倒没有在意,而是关注到这个案子上去:“这个张嫣然多次提到,看上去也应该是个受害者。” “同样,也可能是嫌疑最大的人。”老冯说:“去查一下这个人吧。” “好的,”小李应到:“今天上午只查了宋玉婷的住宅,没有查到她的公司,这是在她家里搜集的一些有用的东西,”说着,小李将照片等递给老冯,接着说:“下午查了她家附近和文山附近的监控,因为是在郊区,很多路口的监控是坏掉的,查起来难度还是很大。” “嗯,”老冯点点头:“监控的事情可以先交给其他同事去做,你们俩先去查一下宋玉婷公司的情况,然后,尽快查出张嫣然这个人。” “好,”小李说到:“你们呢,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 “本来就想给你们说的,进展还算顺利,凶器应该找到了,而且受害者的手机也找到了,两者绑在一起,扔进了水池里。” “是个什么样的凶器?”小李问道。 “花岗石,打捞上来的时候,还能隐约看到上面的血迹。” “手机还能打开吗?” “打不开的,不过已经送到相关部门去恢复数据了,凶器也送过去进行比对了,我想,很快就会模拟出来凶手是如何行凶的,所以你们要尽快找出这个张嫣然和摸清宋玉婷的人际关系!” 小李和孙颖点点头,收拾东西就出发了。 “其他同事继续完成安排的工作,”老冯看向小张说:“走,跟我去会会宋玉婷的父母。” 小张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看到老冯严肃的神情,还是没办法拒绝。 第十三章 陌生男子 宋玉婷所从事的是一家专门负责洗白或者抹黑的公司,简单来说,就是收了钱,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将白的抹成黑的,在这里工作的很多都是一些毫无底线的“键盘侠”,而宋玉婷是这里的翘楚。 小李和孙颖走到八楼,远远地就看到“弘道传媒”四个大字闪着亮光,小李一看到“弘道”二字,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样没良心的公司,还叫弘道,弘他奶奶的道!” 孙颖“噗嗤”笑出了声,说:“办案的时候,不要带有那么大的主观情绪嘛。” 说着,二人就走到了办公室,前台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姑娘,见到二人进来,满脸堆笑地从前台走出,温柔地说:“你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小李漏出自己警察的证件,冷冰冰地说:“我们是警察,来调查一下宋玉婷。” “哦,”前台小姐姐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你们坐着稍等一会儿,我去找我们经理。”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气的小李就要开口骂,忙被孙颖拦了下来。俩人怏怏地坐在前台前面的沙发上。 不一会儿走出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整齐西装的中年人,见到小李二人,赶忙上前热情地握手,说:“辛苦警察同志,辛苦警察同志,请随我到办公室来洽谈,”说着还不忘对着前台大喊:“快泡两杯好茶来!” 中年男人的热情让小李很是不舒服,随即拒绝到:“不需要喝茶,我们是来办案的。” “办案也是要喝茶的嘛,不冲突不冲突。”中年男人仍是满脸堆笑。 小李无奈,只能任他安排,刚到中年男人的办公室,小李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们希望能够和你们的员工聊聊宋玉婷的情况,希望你能够配合。”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说实话,宋玉婷的遇害,我们也很痛心,也迫切希望能够抓到凶手。”说着,中年男人递给小李一支香烟,小李摆摆手拒绝掉。 “那就十分感谢了,希望你现在能够通知一下员工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开始,就从你先开始。”小李语气仍是冷冰冰的,看来他对这个地方实在没有一丝好感。 “没问题的,”说着,中年男人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招呼刚才的前台小姐姐过来,趴在耳边窃窃私语起来,少倾,那姑娘气哄哄地走开了。 “好了,警察同志,我们开始吧。”中年男人又满脸堆笑起来。 小李首先询问一些基本信息,姓名、职位等,当问到他对宋玉婷的印象时,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怎么讲呢,在工作上很能干,就是在人际关系上不是很好,经常会和同事发起冲突。” “有哪些人?” 中年男人苦笑一声,说:“整个公司几乎都有,连我都和他吵过架。” “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她的主观意识太强,竞争意识也很强,不允许别人骑到她的头上,为此,我和她沟通过很多次,但都是无疾而终。” “也就是说,整个公司都不喜欢她?”小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也不能那么说,一开始大家是挺讨厌她的,但随着她业绩很高,大家也就不觉得什么了,慢慢地发现她这人可能就是好强一点,也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了很多。” 小李和孙颖目光相对,都觉得这经理回答的太官方,决定再深入的问一问。 “张嫣然你认识吗?” “啊!”经理看上去很慌张的样子,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没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小李严厉地说。 “我没见过她,”经理赶紧摆手说:“只是当时听小宋提过一嘴,说有案例可以蹭一波南明旅游学院跳楼女生的热度,她提到过这个名字,怎么警官?她是凶手吗?” 小李厌恶他那种职业病似的八卦的嘴脸,有些气愤地说到:“不该你问的别问!九月十八号晚上,你在哪里?” “哦,那天啊,那天我在请客户吃饭,吃完饭就去唱歌,饭店和ktv都可以证明。”经理笑着说:“您知道的嘛,我们这一行应酬很多的。” “行了行了,”小李看到孙颖记录完了以后,说到:“你让其他人挨个进来,我们简单询问一下。”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询问,小李二人并没有得到什么重要信息,反倒对宋玉婷有了一个更清晰的印象:独断、好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等等,而那篇帖子里面的张嫣然,就成了宋玉婷不择手段的受害者,这让小李对受害者宋玉婷一开始的同情荡然无存。 而关于张嫣然的信息,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和经理差不多,唯独前台提供的信息中还有参考价值。 “在宋姐遇害的前几天,有个男的经常来找她。” “是宋玉婷的男朋友吗?” “呵,”前台冷笑了一声,说到:“宋姐没男朋友,再说,哪有男朋友专门跑办公室来吵架的。” “他们发生过争吵?”小李问。 “昂,吵得可厉害了,俩人在洽谈室争论,我坐在前台都能听得到,话里话外,都提到了你刚才说的这个叫张什么然的。” “张嫣然。”孙颖补充道。 “对对对,听上去那个男的很气愤,好像是让宋姐删帖子并道歉,他也不想想,宋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给那种瘪三道歉。”前台得意地说。 “好了!”小李厌恶的制止了前台,接着问到:“那男的长什么样子?” “嗯,长得倒还挺帅的,个子很高,白白净净,戴个眼镜,一看就像那种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犯。” “他来过几次?” “好多次哦,得有五六回,后来听宋姐说,他还在路上堵过宋姐呢,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警察先生,是不是就是他杀了宋姐,我就说吧,那种长相的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给你讲哦。” “好了好了!”小李立马打断了前台,警告她说:“没有证据,你不要瞎猜瞎说,你知不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小李的批评让前台很不爽,爱搭不理地说:“我哪知道嘛,一定是那个叫什么然的男朋友,你问她不就行了嘛,问我干嘛?” “行行行,”小李也有些不耐烦了,说到:“九月十八号你在哪里?” “我和我男朋友逛街呢,真的是。”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小李看到是老冯打来的,赶紧接听。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老冯问。 “差不多结束了,有些重要信息等回所里再说。” “好,赶快回来吧,张嫣然这个人查到了。” 挂断电话,小李警告经理,不要让他们瞎写一些东西,经理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小李二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坐在会议桌前面,老冯看到小李进来后,说:“人都齐了,把信息碰一碰吧。” 一名女警站起来汇报到:“查到张嫣然了,张嫣然是南明大学的研究生,和受害者宋玉婷是同校不同系的校友,俩人在学校时就有些过节,现在在一家心理诊所上班,这家心理诊所大家都不陌生的。”接着女警看向老冯,不再说话了。 “说呀!等什么呢?”老冯吼了一句。 “这家诊所,就是冯局您的老朋友赵医生开的,诚悦心理咨询中心。” 老冯靠在躺椅上,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说到:“这怎么了?这样办起案来不更方便吗?小李,你那边有什么信息?” “我这边也是关于张嫣然的,但不是关于她本人,而是她男朋友,听宋玉婷公司的人说,张嫣然的男朋友曾经找过宋玉婷,两人并且经历过激烈地争吵,而且,她男朋友还在路上堵过宋玉婷,但是关于她男朋友的信息现在还一无所知。”小李一口气说完。 “还有吗?”老冯问。 “宋玉婷公司其他同事均没有作案时间,而且宋玉婷没有男朋友,也很少和同学来往,人际关系较为简单。” 这样很明显把矛头指向了张嫣然。 老冯思考了一会儿说:“尽快传唤张嫣然和她的男朋友,目前来看,他们俩的嫌疑是比较大的。” 众人刚想起身工作,老冯接着说:“大家今晚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开始,身体重要。” 众人面面相觑,也没有拒绝,毕竟整个案子看上去已经很明朗了,只是不明白,老冯既然知道了那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不马上传唤张嫣然,而是等一晚上? 众人刚刚散去,老冯就拨通了赵医生的电话。 “老赵,在忙吗?” “还好,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我啊?”电话那头传来了赵医生的声音。 “你公司是不是有个叫张嫣然的?” “怎么了?” 老冯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说给赵医生,紧接着赵医生那边就是无尽的沉默。 “她还在上班吗?” “上班,正常上班,看上去她并不清楚这件事。”赵医生说到。 “这里还牵扯到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老冯说。 “你不会觉得是我吧?”赵医生在电话那头苦笑一声,“我之前说过想帮她解决这件事,她没有同意,她说自己能解决,之后我看她状态还行,便没再过问,这不会是你提前告诉我的原因吧?” 老冯松了一口气,说到:“去你大爷的吧,明天我带人去你公司,你在那里等着我。” 老冯挂了电话,表情舒缓了一些,继而笑了笑,嘲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并且做出那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第十四章 张嫣然的审讯 凌晨两三点,刚从酒吧回来的陈跳跳,此时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无聊的打开微博,一条名为《愤怒的“小三”,残杀无辜的正直者》的帖子映入眼帘,陈跳跳无意点开,刚看到内容,立马吓的一激灵,急忙地拨通了张嫣然的电话。 过了很久张嫣然才接电话,声音懒散地问:“怎么了?那么晚打电话?” “你现在在家吗?”陈跳跳急切地问。 “不在家还能在哪?到底怎么了?”张嫣然有些不耐烦。 “你杀了人啊!”陈跳跳在电话那头大喊道。 张嫣然瞬间睡意全无,质问道:“你胡说什么!” “我把帖子发你看看!”陈跳跳说,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张嫣然点开帖子,一股冷意直窜头顶,继而浑身因紧张而发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他发现帖子里还提到一个男人,难道这个人是许清之? 张嫣然此时心里是五味杂陈,她肯定高兴,高兴的是宋玉婷终于死了;又有些担忧,担忧的是杀死宋玉婷的会不会是许清之?但还是很迷惑,许清之不会为了自己而杀人的,如果真是他,他又为什么这样做? 张嫣然摇了摇脑袋,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想这些问题,明天警察一定会找上自己的,不管到底是不是许清之杀了宋玉婷,一定要和许清之通气。想罢,张嫣然赶紧拨通了许清之的电话。 很意外的是许清之马上接通了电话。 “你知道了?”许清之开口便问。 张嫣然听到这里,瞬间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许清之做的,不然,他不会那么淡定。 “帖子里提到的那个男人是你吗?”张嫣然还是问了出来。 “对的,我找过她几次,但没有帖子里说的那样夸张,没有和她吵,也没有堵过她。” “这件事真不是你做的吗?”张嫣然轻轻地问。 对面沉默了良久,说:“你觉得呢?会不会是我做的?” “应该不是你,你没有理由去做。”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许清之笑的很开心,说:“明天会有警察调查的,你给我打电话,无外乎就是担心是我,想和我通气,无所谓的,你明天见到警察如实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可以了。” “什么关系?”张嫣然紧接着问。 “医患关系?朋友?都可以,总之哪个让你舒服你就说哪个。”许清之永远这样理智。 “好,那就好。”随即张嫣然挂断了电话。 外面开始慢慢泛白,张嫣然也全无了睡意,双臂抱膝,静静地看着窗外,静静地等着明天的到来。 经过一夜的发酵,那篇帖子又上了热搜,里面跟帖的人更是义愤填膺,势必要将张嫣然碎尸万段。早上老冯看到帖子的时候,气的早饭都没有吃,正在办公室里拍桌子骂人。 “去!去那个什么公司,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这里造谣生事,影响我们办案!”老冯气的脸都红了:“查出来,带到所里来,一定要给我严厉批评教育!” 看到老冯气成这样,大家也都不做声,小李站了出来,说:“我去吧,我昨天去过一次,还算熟悉。” “你不行,你今天和孙颖去传唤张嫣然,换个人吧。”老冯说。 “我去!”小张自告奋勇,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照顾宋玉婷的父母了。老冯点点头,接着老冯、小李和孙颖便开车前往“诚悦心理咨询中心”。 到诚悦心理咨询中心的时候,赵医生和张嫣然已经坐在前台的沙发上等着了。看到老冯进来,赵医生笑着起身相迎,张嫣然也跟着起来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小李和孙颖心凉了半截,看来凶手绝对不是张嫣然,不然,还坐在这里等着,见到警察还那么云淡风轻。 老冯等人亮明身份之后,直接步入正题:“我们来找张嫣然了解一下情况。” 张嫣然从赵医生身后站出来说:“我就是张嫣然,大概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一定配合警方工作,同样也还自身一个清白。” “你们这保密工作做的不好嘛,老冯,昨晚就知道了。”赵医生打趣道。 “这个问题我们会严查的。”老冯羞的脸煞白:“如果现在方便的话,请张女士跟我们去所里做下笔录。” 张嫣然点点头,随即与赵医生告别,老冯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医生。 仍然是由小李和孙颖询问张嫣然,简单问了张嫣然的基本信息后,小李直奔主题。 “说说你和宋玉婷的关系。” “我们是大学同学,但基本不怎么说话,至于原因,我想你们应该知道。” “说具体点,我们所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好吧,”张嫣然长舒一口气说:“刚入学的时候,我们关系还没有那么僵,后来因为我和她竞争国家奖学金,我获得了而她没有,从那以后就开始处处针对我、诽谤我。” “那她为什么要说你做小姐这件事?” “呵”张嫣然冷笑一声,接着说到:“我家境贫寒,上学的钱需要我自己挣,所以一有空我就在外面做兼职,家教、服务员、发传单、超市促销员、模特等等,我都做过,在她眼里,我长期不在学校,又有钱花,除了做小姐可能没有其他职业了。” 小李有些同情张嫣然,因为自己考上警官学院的时候,也是自己打零工挣的钱,看多了人情冷暖,所以当了警察之后才会那么性情秉直,嫉恶如仇。 “你当时没去解决吗?”小李的语气明显温柔了很多。 “没有,我想着很多毕业了,毕业之后天各一方,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再说,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前段时间的帖子你看了吧?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小李要开始慢慢地问到正题上去。 “很气愤,很想杀了她!”张嫣然直言不讳地说。 小李和孙颖面面相觑,没想到张嫣然表现的那么直接。 “也就是说,你动过想杀了她的念头?”小李接着她的话来问。 “是的,不止一次,”张嫣然果断地说:“当时我想将她碎尸万段,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她仍阴魂不散,还在侮辱我、诽谤我!”张嫣然瞪大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所以呢?你有没有去做?”小李声调明显提高了些。 “没有,我只是想过,根本没有付诸行动。”张嫣然靠向后面的椅子,淡淡地说。 “不要被她带情绪!”老冯通过耳麦提醒小李。小李也迅速调整状态。接着问:“曾经找过宋玉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那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要说你不认识。”小李警告到。 “我没有否认我和他认识,相反,我早就知道他找过宋玉婷。” “他叫什么?住在哪里?我们也需要找他了解情况。” “他叫许清之,住在哪里我不知道,毕竟我和他只是医患关系。” 提到“医患关系”还是让小李很惊讶的,小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他妈妈曾经找到我们,咨询他儿子的心理疾病,也就是许清之,说他儿子有双重人格,当时找到的是赵医生,但是赵医生在这件事情上有不同看法,所以就搁置了,我私下找到他妈妈,试图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解决,就是这样我和他认识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这件事情上,张嫣然选择了说谎。 “请你提供能够联系到许清之的方式,我们也需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张嫣然一五一十地将许清之的电话和工作地点都说了出来。审讯室外,老冯示意其他民警按照地址去找许清之。 “九月十八号晚上七点到十点你在干吗?”小李问。 “我七点半才下班,到家的时候是八点多一点,在办公室的时候赵医生可以证明,在家的时候,我的室友王洛英可以证明。”张嫣然淡定地回答到。 第十五章 许清之的嫌疑 老冯拨通了赵医生的电话,并对许清之的情况进行了解。听到此话,赵医生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张嫣然会私下联系许清之。 “小张有没有说她这样做的原因?”赵医生问。 “没具体说,只是说想证明自己的判断和能力。” 赵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不会是这样的,应该不是这样的。” “什么?”老冯急切地问:“我没听清你说啥?” “没什么,”赵医生赶紧打马虎眼:“你还要问我什么?” “那个就是,许清之到底有没有双重人格?”老冯很担心这个问题。 “我没有见到本人,我不好判断,但从他妈妈的话里面,我觉得他妈妈有双重人格的可能性更大。”赵医生毫不掩饰地说。 “他妈妈?”老冯有些头大了:“怎么还有他妈妈的事,这样吧,我先询问他,等到有什么问题我再和你联系。” 挂断电话,大家坐在会议室里愁云满面,本来以为找到张嫣然,案件会有很大的突破,没想到张嫣然虽然有作案动机,却根本没有作案时间。通过她的表述,大家对即将要来的许清之也是不抱任何希望,在他们心里也没有人会认为许清之是凶手了。 很快,许清之就被带来了,仍是小李和孙颖进行询问。老冯看到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拍了拍手,喊道:“大家振作起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同样的流程,简单询问许清之的基本情况后,小李直接切入:“九月十八号晚上七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许清之表现的更为淡定,说到:“七点半左右的时候我离开公司,去客户那里改稿子,大约改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便回家了。” “有人可以给你证明吗?” “在客户那里有客户给我证明,到家的时候没有,我独居。” “我看资料显示,你的父母也都是在南明市,为什么没和父母住在一起?” “没有就是没有,我想这个和案件无关,我也不方便透露。”虽然许清之在极力保持镇定,但是老冯还是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又想起赵医生说的话,赶忙对身边的其他民警说到:“快,详细地查一下许清之父母的情况。” “你的客户在哪里?我们需要和你的客户确定一下。” “在文风大厦,和我对接的是王经理,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你可以打开看一下,昨晚有通话记录。”许清之努努嘴指向自己的手机。 小李和孙颖看了对方一眼,因为文风大厦距离文山非常近。 “你家住在哪里?”小李继续追问。 “文鼎小区8号楼,租住的房子,一室一厅。”许清之说的很全面。 小李有些兴奋,文鼎小区就在文苑小区的对面,在小李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幅简单的图。 宋玉婷住在文苑小区,文苑小区的西边仅隔着一条街便是文鼎小区,而宋玉婷遇害的文山,就在两个小区的北面,相距也不过一公里,也就是说,许清之是完全有时间作案的! 老冯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让民警调取从许清之公司到他家沿途所有的监控,只要能查到许清之到过文山,案件就会有突破性的进展了。 “在家的时候你没有证人,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根本没回家。”小李尝试给许清之施压。 “那是你们的自由,不过你查一下小区的监控不就知道了。”许清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们会去的,”小李有些不悦,说到:“张嫣然你认识吧?” “认识,严格来说,她是我的医生。”许清之笑着说。 “听说你有双重人格,”小李身体稍微前倾,刺激性地说:“是不是精神不大好?” 而许清之仍然很淡定地说:“你都说了是听说,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定性,不过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很好,你不觉得吗?” 小李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转换方向问到:“你是不是曾经去找过宋玉婷,两人并产生过争吵?” “对的,去她公司三四次吧,至于您说的争吵,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如果说仅仅是说话的声音大些就算争吵的话,那确实有。” “你还在她回家的路上堵过她是不是!” “这完全是子虚乌有,我在回家的路上见过她几次,根本就没有说话,这也算是堵她的话,我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要去找她理论?” “她侮辱了张嫣然,我只是去讨个公道而已。” “是这样吗?你和宋玉婷无冤无仇,你和张嫣然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去讨公道!” “这跟你没有关系!” “有关系!你一开始是受张嫣然的嘱托,去找宋玉婷理论,希望她删掉帖子,宋玉婷不从,你就痛下杀手,杀害了宋玉婷!” “一派胡言!”许清之瞬间激动了起来,双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指着小李大喊道:“我有什么理由要杀她!” “那你又有什么理由去找她理论!”小李也不甘示弱,用同等声调回过去。 “因为,因为我喜欢张嫣然,可不可以!”许清之因为激动,甚至都快站了起来,说完这句话后,瞬间瘫坐在凳子上。 瘫坐在凳子上的还有小李,这个理由小李没有办法拒绝,本来想通过激将法,刺激许清之说出真相,也许是自己太年轻,或者把许清之想的太年轻了,得到的结果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宋玉婷发帖子侮辱了张嫣然,许清之喜欢张嫣然,去找宋玉婷理论,两人发生争吵。这看上去合情合理。至于前台说的许清之堵过宋玉婷也是站不稳脚的,两人小区住的近,碰面是难免的事,况且宋玉婷本来就是一个善于添油加醋的人,他们的话也不能全信。 也就是说,许清之作案动机有没有?有,但不明朗;作案时间有没有?也有,但不确定;作案证据有没有?没有,没有目击证人,凶器上面也没有指纹,宋玉婷的手机上也没有任何许清之的信息。目前来看,案件又一次跌落谷底。 站在审讯室外面的老冯,此时眉头紧锁,一直死死地盯着许清之,他总有种感觉,凶手就是他!但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是许清之,只能寄希望于监控了。于是老冯赶紧催促同事快些把监控拿来。 “查到了许清之详细的家庭情况!”一民警拿着资料跑来。老冯在耳机示意小李先休息,看完资料在询问。 “原来许清之的父亲是许子俊啊!”孙颖看着资料说到。 “你认识吗?”小李问。 “哎呀,”孙颖拍了小李一下:“许子俊是我们市最大的物流公司老板,之前因为小三的问题,还闹到我们派出所咧,你忘啦?” 小李尴尬地挠挠头,并对孙颖的记忆力表示佩服。 “你看你看,这不是他妈妈的照片嘛,那时候她也来了呢,两口子还在大厅大打出手呢。”孙颖指着刘红梅的照片说到:“你说,许清之放着自家大房子不住,跑到外面租房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不要妄加猜测!”老冯皱着眉头说:“你们先研究一下许清之的家庭情况,我总觉得许清之的回答太严谨了,我去打个电话。” 当然,这个电话一定给打给赵医生的。 “老赵,你之前说,你觉得许清之的妈妈有双重人格是怎么回事?” 赵医生将之前看到刘红梅身上伤的问题说给老冯听,老冯补充了一句:“你的判断几乎没错,我们这边查到她的家庭情况,她的老公,许子俊确实有小三,估计是因为这个问题。” “你们询问许清之怎么样?”赵医生问。 “模棱两可,感觉像,又没有证据。”老冯无奈地说。 赵医生打趣到:“你现在什么时候办案靠感觉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老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接着问:“之前你说许清之的母亲咨询过你许清之双重人格的问题,你能具体说说吗?” 赵医生精简了一下,大概花了四五分钟的表述,老冯一直很认真的听着。 “你是说,许清之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他的母亲一直怀疑是许清之害死了自己的哥哥?”老冯急促地问到。 “她的表述是这个样子的,但是我保持怀疑的态度,我一直觉得许清之的妈妈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好,我明白了,假设,我是在假设,如果许清之真的害死过自己的哥哥,那么他现在做这件事也是游刃有余的,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他确实是一个很危险且城府很深的一个人,不过你这样说,我倒是特别想见见他。”电话那头的赵医生对许清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老冯看上去有些高兴,说了句:“会有机会的。”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同时,其他同事也调到了文山附近的所有监控。老冯赶紧召集人来查阅有用的线索。 第十六章 冯警官的计划 “很可惜,只有文风大厦和文苑小区的监控,”一位男民警说到:“文鼎小区因为入住率太低,监控只能算是摆设,文山还在开发,只有文山正门有监控,周围也没有监控。” “先查已有的监控吧,”老冯看向小李说:“让许清之他们回去,没有证据也不能继续把人留在这。” 小李告诉许清之他们电话保持畅通,随时会再传唤,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清之一眼。之后,老冯喊他们一起查看监控。 监控显示许清之确实在七点半左右的时候坐上地铁,在八点四十的时候离开文风大厦,此后,向文鼎小区走去,步入一条小路就没了监控,看不到许清之的走向。而宋玉婷小区的监控也能够看到她八点半的时候离开小区,身穿运动服带着耳机向文山跑去,但是在文山正门口的监控没有看到她,她应该是从后门进去的。 “这没什么意义啊。”小李挠挠头说:“根本没啥证据能够证明许清之和宋玉婷碰面啊。” “你们刚在调取文鼎小区监控的时候,有没有问过门卫是否见过许清之回家?”老冯问向刚才的那个男民警。 “问了,但是吧,那个小区的三个保安都凑不齐八颗牙,根本没在意过。”男民警无奈地说。 “对了,刚才在询问许清之的时候,许清之一直强调让我们去调取监控,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知道文鼎小区的监控只是摆设而已。”小李说。 “有这个可能,但是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老冯回应到。 只有孙颖再一遍遍地翻阅监控,小李见状,拍了孙颖一下,说到:“干嘛呢颖儿,还看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别动!”孙颖突然将监控定格,指着监控画面说:“你看一直跟在许清之后面的这个人,像不像他的妈妈,刘红梅!” 众人赶紧凑过来,拿着刘红梅的照片和监控不断地比对,最后都认为就是刘红梅。 “这真是奇怪,”孙颖说:“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一直和儿子保持距离,好像刻意不让许清之发现她,而且你们看,刘红梅的神情一直很紧张,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在跟踪她儿子!”小李一拍手,兴奋地说:“我这就把她找来了解情况,说不好她目睹了整个过程。”说着小李就往外跑去。 “回来!”老冯一把拉住小李,说到:“你脑子坏的了啊,你去找一个母亲来举证自己的儿子杀人,说得通吗?” 小李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那母子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嘛。” 老冯紧皱眉头看着屏幕里的刘红梅,想起赵医生说的话,隐隐约约觉得和这个有关系,而刘红梅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但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老冯决定先去找赵医生了解清楚情况再做判断。 “你们在这继续查看监控,我出去一趟,你们等我的电话。”老冯对小李他们说。 许清之和张嫣然出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许清之问到:“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张嫣然摇摇头,看向许清之问:“他们问了你一些什么?” “没什么,估计和你一样。”许清之的回答的轻描淡写。 张嫣然没再问,继续走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宋玉婷的死,和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你怀疑,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我不能给你回答,相信我,事情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许清之这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的回答,让张嫣然十分纠结。 “宋玉婷的死,你开心吗?”许清之反问到。 “很开心,只是可惜没有见到她死的惨状。”张嫣然咬着牙说到。 许清之笑了笑,说:“所以,很多事情不需要管过程,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行了,再说,那些过程,警察们一定会找出来的,在这之前,你不要再问我刚才的问题了,你问题的答案,也很快就有了结果,你只需要完全配合警方,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必要掩饰或者说谎。” 张嫣然不知道许清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算她想掩饰什么也不知从何下手,也只能按照许清之说的去做。 老冯还是找到了赵医生,两人相约在以前常去的一家酒馆,点了几个家常菜。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别给我搞这套。”赵医生笑着说:“还下血本请我吃饭,真是做作啊你。” “闲聊闲聊,嘿嘿。”老冯赶紧给赵医生倒上酒。 “别扯淡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说吧说吧。”赵医生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一口。 “今天查看监控,我们发现一个人,许清之的母亲,刘红梅。” “咋啦?”赵医生只管往嘴里塞菜。 “两人并不是走在一起,看样子像是刘红梅在跟踪许清之。”老冯一直没有吃菜,只是在喝酒。 赵医生放下筷子,抬头看了老冯一眼,便明白了老冯的意思。“你是觉得刘红梅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而她又是许清之的母亲,所以你不想打草惊蛇,先来我这探探口风的吧。” “嗨,我就说我弟最聪明吧。”说着老冯端起酒杯来敬赵医生。 赵医生挥挥手拒绝,接着说:“是不是你上面给你的压力很大?” “哎,当然,那个叫什么弘道公司写的帖子,目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上面限期要破案啊,不然,你的爱徒,可就危险喽。”老冯试图激将赵医生。 “少来,我知道张嫣然不可能参与此事的,你也不要拿她说事,就事论事,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医生又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你觉得刘红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的判断,你是知道的。”老冯尝试给赵医生戴高帽。 “她啊,有些像一个怨妇,怎么说呢,”赵医生吐出一块鸡骨头,擦擦嘴说到:“之前她在来咨询的时候,明显能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她对丈夫的怨言和对儿子的执念,而她又要保持一种富太太该有的修养,这三种思想折磨着她,会使她的心态产生变化,也有可能会引发一些过激的行为。” “你说的对丈夫的怨言我可以理解,毕竟她丈夫之前还因为小三的问题大闹派出所,但是对于儿子的执念我很难理解,如果仅仅是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件事,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件事搞得清清楚楚呢,就算搞清楚,对谁又有什么好处呢?” “如果能想通,就不是执念了,”赵医生靠到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接着说:“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去理解别人的行为,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她确实像是一个怨妇,但同时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你觉得她和许清之的关系怎么样?” “很朦胧,她好像去爱许清之,这是母亲的天性,可是,每次她去爱她儿子的时候,总会有一根刺在那里,刺痛着她,提醒她不要忘掉那年发生的事情,毕竟死去的也是自己的儿子,这也是母亲的天性,这样说你能明白不?”赵医生抽完烟觉得心满意足,又开始吃了起来。 “好像明白,”老冯若有所思的挠挠头说:“如果,我说如果,许清之真的是凶手,你觉得刘红梅会不会包庇自己的儿子?” “哈哈哈哈,”赵医生笑的差点噎到自己,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说:“你在说什么啊老冯,这和你平时严谨的性格不大像,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首先,你好像在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许清之是凶手,其次,不管怎样,许清之都是她的儿子,不要说包庇,她替许清之担罪都有可能啊!” 老冯也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太过于幼稚,干了整整一杯酒掩饰自己的尴尬,继而因为酒烈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行了行了老冯,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你就说要我做什么吧!”赵医生 递给老冯一张纸巾。 “你不是说刘红梅有双重人格吗?刘红梅又认为许清之有双重人格,所以,我想通过警方的力量,让他们都接受你的治疗,在这个过程当中,一定会有线索出现的。”老冯期待的看着赵医生。 赵医生开始回避他的眼神,只是默默地思考,不是赵医生不能做,而是这样的治疗并不是为了给患者治病,竟是为了办案,这让赵医生觉得有违初心,如果两个人根本不是凶手,反而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心理负担。赵医生犹豫了。 “老赵!”老冯恳切地说:“就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咨询,只是在咨询的过程中,稍微地偏向这个案子一点。” 赵医生仍然没有答话。 “如果咨询的结果,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我自己亲自向他们道歉,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我全权负责!”老冯很清楚赵医生的顾虑。 赵医生还是不说话,甚至连烟都不抽了。 “老赵!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许清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搞清楚,对他们母子也是一件好事,这不违背你的初心啊!老赵。”老冯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到。 两人沉默了两三分钟,赵医生一拍桌子,说到:“好!我答应你,但是我仍然是以做心理辅导为主,至于有没有你想要的答案,那是由你来判断!” 老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十七章 决定做心理咨询 小李还在为老冯不让他传唤刘红梅而愤愤不平,一直在孙颖面前抱怨:“老冯真是的,我觉得他以前都不一样了,瞻前顾后的,一点不果断了都……”正说着,老冯从外面走进来,揉了揉太阳穴,好像昨晚的酒还没有醒。 “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啊小李?”老冯笑着问。 小李还憋着一肚子气,哼的一声,把头扭过去了。 “刘红梅肯定是要查的,这不过不能说直接传唤过来,”老冯倒了满满一杯茶水,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水,接着说:“小李,你待会儿就和孙颖去传唤许清之和她的母亲。” “真的嘛!”小李很是兴奋,说到:“我这就把她找来调查!” “慌什么!我还没交代完呢,带来之后,不是由我们来调查,是由赵医生来,我们在旁边协作。” “为什么?”小李很是不满:“我们警察办案,找个心理医生干嘛?” “找心理医生给她看病!”老冯站了起来,语气稍微严厉地说到:“仅仅通过一个监控是很难判断出来什么,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况且,她和许清之是母子关系,在她不打开心扉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李想起以前他们办过一个案子,明明儿子犯了法,即使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母亲仍然不遗余力地包庇自己的孩子,便觉得老冯说的有道理,也默不作声了。 “可是,他们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做心理咨询呢?”孙颖说。 “软硬皆施吧,先和他们谈谈,本来许清之的母亲就曾经给许清之找过心理医生,我想她母亲应该没理由拒绝,如果许清之强烈反对的话,那就用我们的身份来给他施压。”看上去老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赵医生是张嫣然的上司,这会不会……”孙颖的思考总是非常的全面。 “没关系的,我们和赵医生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可以完全信任赵医生,我以自己的人格担保!”老冯肯定地说。 小李和孙颖很快将许清之母子带来,这次是由老冯和他们沟通此事。刚看到刘红梅的时候,老冯还是有些惊讶,刘红梅身着蓝色的长裙,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显得典雅大方,全然没有赵医生口中的怨妇的形象。 “冯警官,我们又见面了,上回因为自己丈夫的事,这次又因为自己儿子的事,真是让您见笑了。”刘红梅笑着问老冯。 老冯被刘红梅这样一问,显得十分尴尬,因为他完全不记得刘红梅来过,要不是孙颖昨天提醒,今天可能是要出丑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老冯示意坐下来谈。 老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刘红梅,同时,摘摘捡捡,故意说一些与许清之不利的内容出来,以此来看刘红梅的反应。 “小张这个孩子我知道,是我找的她来给我儿子做咨询的,她是一个好女孩。”刘红梅笑着说。 “她也是这个案子里面的受害者,但是这里面又涉及到您儿子的问题。”老冯看了一眼许清之。 刘红梅没有看向许清之,而是接着说到:“我儿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很欣慰,欣慰的是,他平时很少和人沟通,没想到这次能主动去找别人理论。”此时,刘红梅才淡淡地看了许清之一眼。 “但是,通过我们查询监控,发现你也在案发当天去过案发现场附近,并且有意和你儿子保持距离,这样我们不得不怀疑……”小李插嘴说到。 “怀疑什么?怀疑我也参与其中?”刘红梅看着小李,笑着说:“我经常这样跟着自己的儿子,至于原因,我想你们已经查到了这里,应该知道的,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心理有些问题,所以我很关注他的生活,至于为什么和他保持距离,我只是不想刺激到他而已。” “所以,我们想针对你提出的你儿子心理问题,我们找专业人士进行咨询,以此来排除你儿子的嫌疑,你知道的,现在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你儿子的。”老冯盯着刘红梅说到。 “我反对!”坐在一旁的许清之终于说话了:“这是我个人问题,与案件没有丝毫关系,你们不能这样做!” 老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现在许清之和昨天冷静的他判若两人,他越是反对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我没意见,清者自清。”刘红梅示意许清之不要那么激动。 “不行!我坚决反对!他们没有权利这样做!”许清之脸涨得通红,很是激动。 “我们要是把你列为嫌疑人,是完全有理由这样做的!”小李在后面说到。 “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许清之仍不依不饶地辩解着。 “好了!”刘红梅站了起来,拉着许清之的手,说到:“儿子,清者自清,你怕什么,再说,以前我多次央求你去做,你都不肯,我知道是我的错,这次情况特殊,你就去吧,从此以后,我不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好不好?”刘红梅的语气都在颤抖着。 许清之,不解地看着刘红梅,满眼的愤怒和无奈。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再等一个答案。 良久,许清之一字一字地说:“好,我答应你,但是结果怎样,你都不要后悔!” 赵医生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很久,看到他们进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倒是张嫣然看向许清之的眼神较为复杂,许清之也没有进行眼神回应。 赵医生将这次咨询置于自己的办公室,并打开了办公室内的监控,众人可以通过外面的屏幕看到听到里面的情况。 许清之随赵医生走了进去,赵医生做了关于催眠简单的介绍,便让许清之躺在那张躺椅上,众人也坐在隔壁的房间里,屏息凝神注视着屏幕。 许清之做了些催眠前的一些动作,赵医生也一改往日的咨询风格,声音变的温柔起来,通过屏幕可以看出,许清之的身体慢慢放松,眼皮也慢慢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