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陌上尘归处》 第一章:北地少年至京城I 大乾官道上,连日的赶路让少年一行九人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终于走上官道上后,少年后面一个身如铁塔,身高接近九尺,腰大数围,铁面胡须,虎头环眼,声如巨雷的大汉胯下马匹轻唤一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个中年文士见此,笑道:”阔海你这胯下之马被你祸害了数日,我看这四条腿马儿都禁不住你这三条腿的蛤蟆祸害,你这何止千年的蛤蟆精,怕是万万年吧。” 被称阔海的大汉怒道:酸夫子你这厮嘴巴真毒,在北疆的风雪都堵不住你这张没毛的嘴,这暖和了还得了,老子今天非要把你的嘴封了。说完挥动了一下随身的熟铜棍。 文士见状,也不害怕,嘻嘻哈哈的往少年后追去,道:“三郎救命”。少年抬头道:”不得对文哲先生无礼,马上到京城了,他到时插翅也难飞,阔海你再慢慢修理他。”众人闻知哄然大笑,既然已经走到管道之上,也就相对安全了。 虽说大乾承平已久,但山野道路仍有些匪患。官道上有驿站,驿站配备的巡逻士兵在各自区域维护治安,官道上基本是安全的。许多赶考,上京的书生,大户人家的女眷都选择官道大路,也可以加入官方的车队,只需要按人头付款,就有专门的驿站士兵保护。 大乾的边疆有四疆军府,北疆大将军府驻地辽阳府,负责管理草原的契丹,匈奴,以及对抗更远的北武人。西疆大将军府驻地蓉城,负责抵御吐蕃。南疆大将军府驻地在靖南府,负责管理南蛮等土著,东疆驻地扬州府,负责大乾的东南地区和海岸防线。兵源都是当地的军府府兵,四疆还有各自的武库。当地的武库负责训练培养当地的战兵,以及对退役和牺牲战兵的安置工作。皇城禁军是皇城的最高部队,由武功第一的司徒辕破大将军统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禁军的兵源来自京城近郊的中央武库。 其余的驿站,户所的士兵为当地募兵。主要负责城防,官道治安。负责训练这些士兵的是中央武库,一般三年遴选不上禁军,便派往各地户所,驿站。大乾募兵制六年,到期后如不继续当兵可以退伍,发粮饷归家。 随着京城的临近,官道也渐渐拥挤起来,少年吩咐手下伴当,跟在官方车队的后面。车队领队发现这九骑,策马来到后面,与少年见了军礼。道:在下京师官道护队旗官,阁下是?少年也行了军礼,道:在下北疆边军大将军府景恒,赶赴京师国子监上课,为参加来年春考。说完身后的一骑拿出路引和国子监的入学通知。旗官见此,拱手道:”原是边军兄弟,有礼。那烦请各位莫骚扰车队,保持车队秩序”。景恒点头称是,旗官返回车队。车队继续向前进发。 车队中,一架马车里,一对母女在交谈。只见年幼的女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女子问:不知是谁家的子弟,跟在车队后面。妇人说道:有士兵维持秩序,又是京师官道,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咱们这次上京师见老太太和你姨妈,希望借助两府能为你寻来一份好姻缘。女子红了红脸,没说话。妇人笑了一下,拉开车帘,对骑马的儿子说道:潘儿此番入了京师,切记你父亲去世前交代你的话,不可与人起争执,京师不同于金陵,遍地都是高官勋爵,惹出事端怕是难以护着你。那汉子唱了个大诺,打哈哈的说:”母亲安心,我心里省的”。妇人见儿子此状,有心再说两句,又担心在外,便把车帘放下了。 景恒在后面与同伴交谈,突然发现车队停下来,有些混乱。忙抬眼望去,发现是一辆马车的车轮轴承坏了,马车停在道中间,引起交通拥堵。旗官见状,策马赶到马车前,”薛府车队,你们什么情况”。车夫忙道:”军爷,马车过一个大坑,车内物品重,轴承有些损坏,需要修理”。旗官道:”你们立刻将受损马车移开,不能耽误车队的前行。”车夫只能挥鞭驱赶马匹,将车子移到一旁,薛潘上前与旗官交谈,希望能等些时间,待车修好后上路。可以多付车费。 旗官拒绝,上京师的车队鱼龙混杂,保不齐里面有达官显贵,规定是不等人,自己若违反了,自己说不定要受处罚。薛潘得之情况后,只能回去与母亲和妹妹说了情况。妇人不知如何是好,马车上装着财物细软,是在京师于两府走动和做生意用,肯定是不能撇开,先行上京。可原地等待,又怕万一天色渐暗,有劫道响马。自己夫君刚刚过世,女儿尚幼。儿子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正焦头烂额之际。景恒旁边的文士道:三爷,前方挂薛的,是不是金陵薛家,咱们老太君与贾府老太君是亲表姐妹,薛家又与贾家沾亲带故,绕来绕去说不定是亲戚,顺手帮一把,也算是结一份善缘。 景恒听了,觉得有道理,策马上前。向薛潘行了礼,道:在下辽阳府景家景恒,在下是?薛潘见少年骑的大黑马一看就不是凡品,忙道:在下是金陵薛家,携母亲与幼妹上京,不幸出现了些意外。景恒看了正在修理的车夫,道:”原是金陵薛家,本就听说金陵贾史王薛四家如同手足连襟,我府上老太君与贾府老太君是亲表姐妹,说起来也是与兄台是亲戚。我听闻是官道车队不能等,担心没人护卫对吗”?薛潘一听,顿时起了亲近感,道:”景兄弟客气,我是想在这等,让母亲和妹妹先走,但是母亲担心,只能一起留下”。景恒见状,笑了笑。唤来手下。”我出身军府,手下伴当都有武艺傍身,不如我们留下保卫,到时一同进京,也有个照应”。 薛潘大喜,不住地点头。忙到母亲的车前,说了情况,妇人这才长吁一口气,道:”潘儿你好好招待景公子,不可慢了礼数”。薛潘满口答应下来,薛潘见景恒手下八骑,均是一身劲装,笔直挺立,令行禁止,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心下更是大定。景恒让手下的秦勇去跟旗官说一声,便与薛潘一同等待车夫修理。 薛潘是个愣子,藏不住话。景恒套了他几句,便将上京的目的说了。得知景恒是来读国子监,又有功名。虽是读书人,却也有一手好骑术,好武艺。更是上过战场,听着景恒真真假假的扯了几句战场轶事,更是佩服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掏心掏肺,引为知己。 景恒久处边镇,又是少年,也是喜欢这种没有心机的汉子,加上又是亲戚。也乐于跟薛潘结交。听得哥哥的笑声,马车内的女子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掀开车帘,想偷看一下。正巧景恒听得薛潘吹嘘自己的妹妹如何内慧,容貌如何倾国倾城,不禁也往车子那看了一眼,与女子对上眼。只见那一汪杏眼,如深潭碧水搬,望不见底。有道是;未曾相逢先一觑,初会便已许平生‘’。 女子羞得赶紧放下车帘,脸颊通红,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只见那黑衣少年一身劲装,高大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似幽谷。景恒正呆呆的看着车子,脑海里还回想着刚刚的惊鸿一瞥。 车夫修好了车子,薛潘道:”景兄弟,我们出发吧。”这才回过神来,朝薛潘拱了拱手,与手下伴当一块,将薛府车队护卫起来,一同赴京。 【作者题外话】:本人第一本书,希望各位喜欢。 很喜欢红楼梦中的薛宝钗,聪慧,大方,内敛。但是看了很多都是写黛玉的,宝姑娘似乎只是陪衬。所以想写一篇给宝姐姐的文章。 本文架空,随笔而作。尽自己所能保持严谨,请勿深究。 再次感谢。 第二章 北地少年至京城II 景恒一行人护着马车,很顺利地来到了京师朝阳门外,朝阳门是京师九门中最重要的中转站,连接通漕运的灵州,门内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这番热闹景象是苦寒的北疆所没有的。景恒看见城门,吩咐道:“阔海,秦勇,文哲先生,伍招,玉春,温明,苻生,存啸”把兵器卸了。 众人应诺,动作整齐划一,引得城门口的守兵侧目。景恒递上路引,守兵一看路引,是北疆大将军府的,也不敢有任何刁难的举动。放景恒他们入城。 薛家也一起跟着进了城。在城中,两家分离。薛潘不舍,邀约景恒来府。景恒脑海不时回忆着那惊鸿一瞥,也就顺势答应了薛潘的相邀。表示在安顿好后,会送拜帖到薛府。管家张伯早早的就已经在大将军府前等候,张伯是跟随景恒祖父上阵杀敌的战兵,受伤后,景老将军便让他做了管家。张伯将景恒一行人接入将军府中安顿,道:三郎一路辛苦,将军和夫人可还安好。景恒笑道:父亲母亲安好,就是母亲催着我定亲,我躲不过,让父亲帮我逃来京师,估计母亲不给父亲回房睡觉了。”张伯一听也笑了,右手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臂,景恒的父亲也是张伯看着长大,看着景恒也如自己的孙子一般。傍边苻生道:”老爷子别怀念了,赶紧给我们吃点饭,粮草都保证不了,老爷子您是卸甲太久了吧。饿了饿了,还怀念呢。吃饭吃饭?“””张伯拍了拍苻生的头,”臭小子。” 立马让下人上菜,给众人吃饱喝足,入院休息。 入院前,景恒跟张伯说道:“张伯您让人给荣国府的家老太君送拜帖,我家老夫人跟贾府老夫人是亲表姐妹,让我来京后跟老太太问好。” “好的,三郎。” 荣国府荣禧堂西园,贾府老祖宗贾老夫人正跟儿孙围坐在一起吃饭,只见她一身赭石色的绣金边外衣,内搭缂丝对襟褂、搭配朴素的马面裙,领口绣精致的各色吉祥图案,发型简洁,尤为华贵,佩带各种抹额,钗环珠钏,与众裙钗一色华丽。坐在右手边的是她的心尖尖,贾府第一公子,贾宝玉;左手边坐着外孙女,林黛玉。两边依次坐下迎春,探春,惜春。琏二嫂坐在贾母对坐,正讨巧说话逗乐贾母。 正吃着,贴身婢女鸳鸯悄声进来,递上拜帖,与贾母耳语几下。贾母道:”该是这样,难得恒哥儿有心,一上京,就想着我这个老婆子。恒哥儿在北辽苦寒之地待了好些年,也是不易。这样吧,明早儿回贴,三日后请他过府。鸳鸯,你去将大老爷,二老爷叫来,我有事吩咐“”。 鸳鸯应下 琏二嫂问道:”老太太,这恒哥儿是谁?“ ”贾母道:这恒哥儿出身北疆大将军府,是景大将军的三子。北疆以骑兵闻名,是四疆边军之一。恒哥儿在北地科举考入国子监,特从北地来京入学。” ”北疆大将军景行止,字守信,现任北疆行军大总管,加一品大将军号。他的母亲,北疆大将军府老太太,是我的亲表妹,所以景守信要叫我一声姨妈,恒哥儿需叫我一声姨姥姥。”探春道:”那这恒哥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恒哥儿?他应该今年岁十六,比宝玉大三岁余,小时见过,机灵可爱,甚是可人。不过后随父母赶赴边关,应是有十来年没见了。景守信育有两子一女,恒哥儿是最小的。算起来,北疆军府亲戚不多,除宫里外,最亲的是我们家。” ”宫里?” “是的,北疆将军府是仁宗时嘉顺皇后的娘家” 想不到这个北疆大将军还是皇亲国戚,众人一脸难以置信。 老太太笑眯眯的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在贾宝玉上停留了一下,作为贾母的心尖尖,哪能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立马接嘴道:“”这个恒哥儿估计也是个靠蒙阴的入学,也不是个能人。没啥了不起的” 宝玉的心中道:“热衷于科举做官,估计也是个被科举八股熏黑了心,泥沙填满了躯体的东西。” “你这个糊涂玩意,不上进的朽木,瞎说什么?”一个有些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是两个年岁差不多的。说话的人长得国字脸,一对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副清贵官人打扮。另一人却有些凶恶,两人一同进门。正是贾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 贾政听见宝玉的胡话,气的头热,先向母亲行礼后,对着宝玉怒骂:”你自己不学无术,别把天下儿郎想的如你一般,这恒哥儿是大儒东篱先生的弟子,由辽东书院院长东篱先生推荐下场,连着三场辽阳府县试、府试、院试三场第一,以小三元之姿获得国子监入学资格。你这根朽木还以为自己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么?” 贾政越说越气,恨不得抄起大棒棒给宝玉来一顿,把衔玉公子喷的如同一只小鸡仔。 ”好了,可以了。宝玉只是年岁小,奋起读书不比明哥儿差”。贾母可不乐意贾政说她的心尖尖。宝玉暗暗低头,“”哼,这个恒哥儿也是个泥做的骨肉,不值得一交。不知薛姨妈家的宝姐姐啥时候进京。” 贾政见此,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贾母道:”那日也叫蓉哥儿和琏哥儿来吧。“ ”老太太点头,道:”史家云姐儿也叫来吧,也是亲戚,认识一下也好。"二人点头称是。 薛府内,薛姨妈也是吩咐众人安顿了下来,在内院与女儿宝钗闲聊,聊到今日的情况,道:“今日多亏有恒哥儿帮衬,要不今日不会这么顺利。说起来,我观这些人不像寻常的行伍。”宝钗一对剪水双瞳在灯下愈发显得明亮,对着母亲道:“恒哥儿一行来自北地,是北疆将军府的人,他们整齐划一,令行禁止。只有四疆的府军才有的仪态”薛姨妈看着聪慧内敛的女儿,又想到自家的情况,不禁抱住宝钗:“我的钗姐儿,娘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宝钗在母亲怀中,想到今日情形,又是一阵羞红。 西疆将军府,景恒练了一阵枪后,沐浴后坐在书房。与文哲先生商量,道:”明日派玉春去国子监投书,询问开课时间。然后等贾府的回帖,在入学前去一趟贾府。时间富裕可在入学前去一趟薛府,不行就休沐再去”。文哲先生听闻,笑道:三郎为何去薛府。薛府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商,我观那薛潘也不是个人才。好听点是心胸坦荡,毫无城府,难听点就是一愣子,呆子。我北疆大将军府的北疆商队纵横天下,连通草原海外,三郎不会是看上薛家的商路了吧。“”景恒愣了一下,也笑道,“文哲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一下就把我看破了,我果然还是需要再修炼几年。”文哲先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下景恒,也不言语,跟景恒接着讨论了一下近期的安排。 事情商量好后,文哲先生退出书房,景恒坐在桌前,轻笑道:“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那姑娘认不认我这个半路书生真武夫”。 起身就寝,一夜好梦。 第三章 国子监里读书忙I 景恒起了个大早,走到演武场。拿起自己的丈八玄铁枪与李存啸对练。李存啸的武器是马槊,他一手马槊使得出神入化,招式灵活,加上他天生神力,更有一力降十会的威力。景恒浑然不惧,他双臂如猿,单手便能持枪,上半身半弯,如同猛虎卧山岗一般,手中的铁枪挥舞着,有阵阵的虎啸龙吟之势。与李存啸攻在一起。“叮!”二人的兵器狠狠的撞在一起,发出阵阵轰鸣,两人大开大合,打的酣畅淋漓。两人对练一会后,各自杵着兵器休息。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常玉春手痒的不行,他搓搓手道:“三郎,再跟我耍耍”。常遇春使一柄虎头湛金枪,与景恒的丈八玄铁枪正好对上。“好”!景恒笑道,脱下上衣,露出一身铁塔般肌肉,与常玉春对练起来。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两把长兵器的比拼,功法招式上棋逢对手,让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两人练了一会,在张伯的催促下停止了对练。 景恒沐浴更衣,用过早饭后。带着秦勇和符生去往国子监。 大乾国子监,设“堂上官二员:祭酒一人,从四品:司业一人,正六品。监律厅监丞一人,正八品。首领官:典簿一人,从八品。属官三十九员:博士五人,助教十五人,俱从八品:学正十人,正九品;学录七人,典籍一人,俱从九品;掌馔一人,未计入品级。” 国子监的校长称为祭酒,从四品。祭酒主要“掌师生教学、庙宇、祭祀、钱粮、经籍、监舍、杂役、。祭酒一职很重要,一般由翰林学士充任,或者由司业、博士升任。 副校长称为司业,正六品,主要工作协助祭酒总理太学政事,整饬威仪,表率属员,奖励学子,“提调六馆而课其经艺,凡训悔诸条,同奉监规而损益焉。” 再次是掌管纪律的监丞。国子监的监丞的权力很大,上至老师,中到食堂,下到学生,全都是他管理纠察的范围——“凡教官怠于师训,生员有戾规矩,并课业不精,廪膳不洁,并从纠举。” 然后是一般性质的老师——博士、助教、学正、学录。 国子监分成六堂进行教学。正义、崇志、广业三堂,在这三堂上课的分别是荫监,例监,夷生(海外,外国学子);修道、诚心二堂是贡监,就是凭借各道,州,府,考上的学子,是科举的主力,这其中,修道主要是寒门学子,而诚心是世家或名家子弟;而率性堂一般是国子监的重点班,多是成绩优异,能在今年下场的学子上课的地方。国子监会学生要升率性堂,就要以月考的成绩升级,即通过考试累计学分的方式决定。 景恒被分在诚心堂,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景恒前两日上课,相安无事。景恒虽是北疆大将军府的公子。但毕竟京师公侯多如毛,官员遍地走。国子监中皇亲国戚的学生又不是没有。论科举成绩,小三元的学子也大有人在。景恒虽起眼,但是不耀眼。只是跟同院子的徐友德,林献安结交。偶尔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今日第一堂课,讲授的是《论语·学而》。先生姓林,是学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哪位学子给解释一下意思?” 林学正扫了一眼众人,随手点了一人,“你起来回答一下。” 被点名的学子,起身朝林学正行了一礼,道:“先生,这段话讲的是一个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却喜欢触犯在上位的人,这种人是很少见的;不喜欢犯上却喜欢作乱,这种人是不会有的。君子行事致力于根本,确立了根本,道也就产生了。孝悌就是仁道的根本。” "嗯,很好。讲的很对。儒家讲究礼义仁智信,人只要有自己的道德,品格,自然而然就约束了自己,形成缰绳,可以自缚手脚,管理好自己。我大乾朝威服四方,教化万国,是天下的礼仪之邦。教化天下,有教无类,是孔圣人给我们儒家的义务。只要建立起了自身的教义,便会每日自省。近日来,老夫与同窗好友闲谈,论及我朝的四疆之地,居然经常主动出击异族,惹得那些蛮夷在京师中对我大乾朝唾骂抹黑。老夫还知,这些蛮夷,父亲兄长过世后,儿子和弟弟不仅能继承家业,还能继承父辈或兄长的妻女,实乃毫无礼义廉耻之心。但是老夫觉得,这些蛮夷并非不能教化,而是杀得太狠,应该需要用我儒家教义去驯化这些蛮子,让他们知礼守信。这样,边疆战事少,能减少生灵涂炭,也可削减军备开资。” 这时,有位学子反驳。“先生,北域的北武人当年也是也是蛮荒之地,前朝当年为宣扬中原文化,派师者,工匠帮助他们。他们同样来中原地区学习,一共科举,有记录在册的,北武人进士已接近百人。但是,前朝末年,中原大乱,北武人趁机侵犯我中原地区,烧杀抢掠,丝毫没有想过自己是中原的弟子。还是大乾太祖皇帝,带着兵把北武人逐出中原,后景家世代镇守辽阳,这才遏制了北武人。先生请问这做何解释?” 林学正脸上尴尬的都笑不出来了,景恒心里暗暗发笑。国子监人杰众多,对于老师来说,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嗯,你说的不错,但还是太过激进,时刻不能忘记中庸之道才对。毕竟其他的蛮夷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一棒子打死。本座还是认为取中庸,教化之道才是阳关大道。”林学正稳了稳状态,点了景恒。“景学子出身北疆,你来谈谈吧。” “先生应该没去过四疆之地吧?”景恒一站起来就语出惊人。 “老夫,老夫确实没去过。又何如。” “先生没去过四疆之地,不了解情况,是有可能胡乱猜测。”景恒一句话直接把林学正定义了,“四疆外的蛮族,都可称为财狼,何谓财狼。财狼不同于狮虎,狮虎相争,势均力敌,堂堂正正。而财狼狡猾,如附骨之疽,时时刻刻都在观察,能不能从狮子身上撕咬下一块肉。先生听过十年前的涪陵惨案吧。已经投降了数十年的乌古族,在北武人的教唆下,夜袭涪陵郡,郡内妇女老幼,青壮全部罹难。西疆军府大怒,灭了乌古族,血祭涪陵亡魂。西疆府此举,当时不少人上奏,说西疆的行为过于残暴,貌似跟先生今日说的一样,但今上批复:”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国土。乾军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不知先生对今上的批复有何看法。 对于这样的话,林学正自然不敢反驳。林学正敢反驳一句,不消说如狼似虎的御史不放过他,传到西疆府,那不被人把脊梁骨戳烂。 “哼,我昨日听闻,北疆军府治下的涿郡,有野胡下山,袭击州县。同时,涿郡军府,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奈曼部落,你可有所耳闻。” “听闻,小事罢了。” “小事?难道不听调令是小事,外敌袭扰是小事,难道等两国交战了才是大事吗?我看,朝廷委任这些粗鄙武夫在外独当一面,才是祸事的根源!” “先生,”景恒冷冷道。“在学堂,我敬你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去过四疆之地吗?” “你!” “中原之地尚有没有被教化的地区,何况四地边疆。边疆常年战乱,稳定和平,才是第一要务。所以,强大的战兵才是和平的基础,如无四疆战兵的震慑,如何推行儒家教化。”景恒顿了顿,道:“还有,镇守边疆苦寒之地就是粗鄙武将?如无这些无数默默无闻的边疆战兵的保卫,何来这锦绣中原。学正还能在此高谈阔论,洋洋自得么?学正这是要把百万四疆战兵和无数边疆军民的功劳抹去么?” “你!你!你有辱斯文,你颠倒黑白。”他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后怕,只能色厉而内荏的大声反驳。 “先生出言侮辱家父,更是侮辱了百万边疆军民,学生为父而据理力争,而来有辱斯文一说。此乃孝道,学生为百万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军民辩护,此乃正道。倒是先生久居中原繁华之地,殊不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路。坐于高楼寰宇内夸夸其谈,乃坐进观天的井底之蛙,又出言不逊辱人父亲,更是侮辱英雄,这些又何谈为人师表?” 林学正被怼的一句话说不出,只能恨恨地拂袖而去。 偌大的诚心堂顿时一片安静。 第四章 国子监里读书忙II 景恒看着落荒而逃的林学正,心里冷笑。我不把嘴炮练好,敢来京师赴考么?恩师东篱先生在京时,从国子监一路喷上了朝堂。虽是当世大儒,士林领袖,但最让他得意的还是,他被称为大乾有史以来第一大喷子。被他喷过的同窗同僚数不胜数,连今上也被他喷的七荤八素,想把他拿虎头刀砍了的心都有。找了个随便的理由,把他踢出京师。这些事情都在教授景恒读书时,东篱先生洋洋得意地说出来告诉景恒的。在景恒上京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在京师好友多,已经去信给了京师的同窗好友,让他们对景恒好生照顾。让他不必担忧。 现在看,确实不用担忧,是不必担忧无聊吧。这才没几天,就有学正来找自己麻烦了。“这个该死的老头可真能给我找事。”景恒心里骂道。 “啊秋”一个老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乌黑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谁又在骂老夫?”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壮汉,闻言笑道:“东篱先生为何说又?” “哼哼,老夫作为士人领袖,纵横京师文坛数十年,才华横溢,肯定是某个不省心的老鼻子或者小鼻子在嫉妒老夫。” 壮汉呵呵笑道:“不愧是东篱先生,不过先生,某按照你的建议让恒哥儿去了京师,锦儿已经快半个月不给我开门了,给我出个主意吧。您在京师的时候当过锦儿的西席。” “咳咳,术业有专攻,本夫子不过问大将军府的事,对军务一窍不通,还请大将军见谅。” “先生,当初是您强烈怂恿我的,说好了帮我善后的” “老夫作为慎之的尊师,只是建议。再说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一个文坛领袖怎么能去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呵呵,老贼!”壮汉心道 “啊秋!” 在林学正气冲冲的离开后,一个助教把事情告诉了一个祭酒李守正。李守正笑呵呵的对监丞道:“那个老贼的弟子,是这么好欺负的么。这一身本事看起来也学了个七七八八。看来不用我操心了。” 下午是诗词课,上课的是一位助教,姓刘。 刘助教风度翩翩,一身文士装扮显得儒雅随和。他先讲了律诗的特点,又讲了一些固定的押韵配对。把前几年秋闱,春闱的试卷诗词题拿了出来,与学子们探讨。并写下当时前三甲的答案,同众人分析。 讲了一个时辰左右,又开始点名让学生作诗,现场点评。 点了差不多六个学生,最后点到了景恒。 “景慎之!”“学生在。” “听说你来自北疆苦寒之地,你学过作诗吗?” 天,这个老贼到底得罪了大乾多少文人,上午才对付了一个,下午又来。这老贼还特意去信到京师说自己是亲传弟子,太阴险了。不就是以前被母亲打的时候出卖他几次么,至于么。这位看起来比上午那位水平高点,也阴险的多。 景恒知道来者不善,镇定的道:“会作。” “好,北疆多寒风,从北疆吹来的寒冰也时常侵扰京师,让人印象深刻。你久居北疆,应该对这刺骨寒风有更多的感触,你就以风来写一首吧。” “明白,先生。” 景恒坐在那里思考,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抓耳挠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作不出来诗的苦恼样子。 “先生,景慎之应该是作不出来。作诗还是对北疆学子来说太难了。”一个学生道,这个助教考虑周到,连配合的演员都找好了。“先生,景慎之只是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罢了,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感悟寒风。”还有个学子阴阳怪气的道,“还请先生不要为难慎之。” “先生,诗已经作好了。” “好,那你念出来吧。”林助教老神在在,满脸真诚的微笑,一副贤师的姿态。 “对对对,请慎之赶紧让我们领略地道的北疆寒风吧。” 景恒不为所动,念道:“山吼涛惊江海流“议论的声音顿时没了。 ”天高风急绝行舟“在门外听课的李守正停住了脚步。 “”如何能与风婆语“,还我云闲看鹭鸥。”全诗读完,全学堂鸦雀无声。 “还请先生点评一二。”景恒对着林助教道。 “额,这首诗意境还不错,就是没有凸显出北疆寒风,不算特别点题。你可再做一首。”林助教犹豫了一下,强忍镇定,对着景恒道。 “好,那学生再做一首。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景恒是张嘴就来。 学堂内的人跟盯怪物一样紧紧盯着景恒,外面风吹起绿叶的“沙沙声”都一清二楚。“好诗!好诗啊!”终于有学子喊道,“这句唯有北风号怒天上来,真的是把北疆的寒风刻画的淋漓尽致。我等并没有真正去过北疆,体验过这刺骨的寒风,但从慎之的诗句中,感受到一股寒风迎面而来,痛快痛快!要不是在学堂,当浮一大白!” 景恒看了一眼说话的学子,正是自己同院的徐友德。 在座的人,现在全都明白。人家文采斐然,满腹经纶,不想出风头罢了。想起上午引经据典的怼学正,下午直接迅速的作出两首绝句回击助教。可见这个来自北疆的所谓“粗鄙武夫”的文采。 林助教说第一首诗没有贴题,实际上,天高风急绝行舟就已经把狂风怒嚎的场景描绘了出来,作诗讲究意境,总不能来一句,风,风好大,北风吹得我脸疼吧。自己明知如此,已经豁下老脸不承认也就罢了,强行让景恒再作一首北疆的寒风诗词。没想到,景恒想也没想就作了出来。这首诗的质量之高,林学正自认自己作不出,何况是这么短的时间内。 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他扫一眼学堂,发现已经有不少学子在摇头晃脑的复读景恒刚刚做的诗,脸色更是黑的如同锅底。而那几个配合的,脸上也写满了尴尬,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他们也没想到,景恒居然有才,还这么有才。这般才学,还背靠大将军府,迟早要一飞冲天。我朝历史上文武双全之辈,成就都不低,看着这锱铢必较的样子,估计自己也被他记下了。 景恒站在一边,谦逊的回答同学的问题。一学子问道:“慎之你如何迅速做出这两首脍炙人口的诗句,我等作诗如同湖底淤泥填埋于心,根本无从下笔。?” 景恒顿了顿,诚恳地说道:“诗词之意全在经史典义之中,熟读自有一番体会。不过诗词,小道而,没必要过于在意,” 听完景恒的话,林助教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拍了拍胸口,道:“散学!” 堂外的祭酒听了,笑呵呵的离开了。 第五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 在开学几天后,国子监例行放了三天假。只有第一个月是这样,这次沐休后,则是每个月的月末才能沐休两天。这次沐休,是为了让从外地来的学子有时间去整理行囊,安顿下来。好好读书。一些寒门子弟,也趁着这几天,向一些高年级的学哥们买一点用过的旧笔墨纸砚。毕竟京师,居大不易,能省一些是一些。 国子监进学三年,三年内如果没有获得功名,也可继续在国子监内学习。不过三年后,当地学政就不会负责学子的学费,修学的学子需要自掏腰包,虽说国子监会给予一定的减免,但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特别是寒门子弟,有时候会去接一下抄写,代写等活计,赚取银两。 一些仍在求学的寒门学子,会选择把一些物品低价卖给学弟,而学弟通过跟学哥买东西,也是间接搭上关系,互相认识。 毕竟学哥前辈们的失败经验对于自己也是一份宝贵的经验财富,也能趁这个机会多与之交流。大乾莘莘学子为了通过科举的独木桥,都是在各自绞尽脑汁的想尽一切办法努力。 当然,勋贵子弟除外,他们承蒙祖上,朝廷会给他们授官补缺。但为了跟正式科举的授官区别开,一般朝堂给补缺的都是一些散职,闲职。很少能补到实权部门。这也就意味着,勋贵子弟所能享受到的祖上荣光一代比一代少。这不仅是让一些老牌勋贵退出历史舞台的一种相对温和的办法,也是促使一些勋贵转型的重要理由。 这些勋贵子弟在沐休日当然是照例勾肩搭背,继续声色犬马。在他们看来,他们肯来国子监读书,已经是勋贵子弟中的人中之龙,各中翘楚。没看见很多不愿意来国子监上学的,全部都是在家蹲着,整体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就知道去坊内听曲,要不就去画舫内与小姐姐谈心。 他们看一些寒门子弟非常不顺眼。毕竟他们读书读不过他们,每逢月考,自己都得从下往上找自己的大名。当然,这帮人更讨厌景恒这类读书的世家子弟。 寒门子弟还好,毕竟家中长辈不认识,但景恒这些不一样,很多都是相互多代相交。过年的时候,长辈们相互拜访,总是被家中长辈有事没事的拿人家跟自己对比,自己一比,别人家的孩子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天天活在阴影之下。特别是景恒,来学院几日,就做了这两首诗,还调侃作诗是小道,快成为国子监公敌了。 同样不喜景恒的,还有我们的衔玉公子贾宝玉。宝玉自从景恒来京师之后,景恒简直成为了贾政口中的架海擎天柱,栋梁之才。被贾政天天拿来当榜样例子来训话,贾政刚刚结束地方学政的职务,还赋闲在家,自然是有时间紧盯着宝玉的功课。 宝玉这段时间可遭了罪,贾政一言不合就考核贾宝玉的四书五经经义典故,贾宝玉是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因为族学已经旷课多日,之前所学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贾政不在家时,自己只要一装病,老太太和母亲就惯着他,不让他去上课。 他便可以在院内与裘人玩吃胭脂的游戏。混在胭脂水粉圈里,宝玉自是乐不思蜀,但是景恒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好日子。 老太太和母亲见到景恒的年龄和科举成绩,觉得是时候要催着宝玉上进,以往用年龄小护着的理由似乎没有那么站得住脚。贾政趁着这个机会,更是狠抓宝玉的学习。不去族学,打!今天课文背诵不来,打!打的宝玉连摔玉的准备时间都没有。因为还没等酝酿,贾政的棍子也到了。贾母和王夫人赶来也晚了,都打完了。 宝玉现在是恨极了景恒,偏生又没什么办法。不过宝玉听见有着薛家姨妈家的宝姐姐也来到京师,这才算找到悲惨人生的希望,每日期待宝钗的到来。 薛府上,薛姨妈带着薛蟠和薛宝钗准备着带去贾府的礼物。薛姨妈对宝钗吩咐道:“我的儿,过几日我们去贾府,看一下贾府那位有名的衔玉公子,是不是大姐儿你的良配。如果是,我便同你姨妈说道,都是亲戚,亲上加亲更好”。 薛宝钗低声应下。心里叹道:“哥哥说的景家公子,这已经来京数日都没有送上帖子,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商户”。心里有些黯然,陪着母亲走出别院。 薛蟠倒是没什么感觉,自己到了京师之后,认识了好些志同道合的友人,过几日已经跟友人约了出城玩耍,却被母亲告知那日要去贾府拜访,本想拒绝,但看了看妹妹,只得答应下来。 到了拜访贾府的这一日,景恒在秦勇,常玉春,伍召,符生四人的陪伴下,由张伯的侄子,张震引路。礼物由两个小厮驾驶的马车拉着。如约来到荣国公府。 刚走到荣国府街口,是的。宁荣两府合在一起,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大乾有规定,五品以上官吏住宅正堂宽度不得超过五间,进深不得超过九架,可做成工字厅,建歇山顶,用悬鱼、惹草等装饰;六品以下官吏至平民的住宅正堂只能宽三间,深四至五架,只可用悬山屋顶,不准加装饰。公、侯至亲王正堂为七至十一间,看来贾府这个直接封顶至十一间,还不算其他别院,耳房,厢房,富贵豪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过街道的三道牌坊,看到这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做生意的商人,沿街售卖的小贩,也有贾府各坊铺的管事小厮。他们很好辨认,贾府出来的,一般都是趾高气昂,恨不得鼻孔朝天。一般的坊内居民,一般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要不就是一脸谄媚的对着贾府的人说着恭维话。 街道的东边是宁国府,西面是荣国府。门上分别悬挂着“敕造宁国府”和“敕造荣国府”两块牌匾。门前均摆放着一对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矗立,显示着两府的富贵。 景恒骑在马上,与张震交流,“听说这宁国府的贾敬老爷降等世袭了一等武威将军的品阶?” “回三郎,是的。贾府敬老爷一心向道,只顾修炼,不问世事。便把爵位降等世袭给其子贾珍。现在宁国府世袭的是三等车骑将军。而荣国府这边是贾赦老爷世袭的一等武烈将军。” 听到这,景恒向着常玉春笑了笑,常玉春摇摇头,没有言语。众人绕过朱红色的正大门,改走东侧门。东侧门这边有几个衣着华丽,一脸豪横的小厮聚在一起。一人看见景恒一行人,道:“敢问是哪家府上?” 张震道:“北疆大将军府上。” “大将军府?”小厮听了,也不清楚到底是多大的官。下意识的认为,武将而已。京师公候遍地走,一个武将罢了。也不放在心上,又看景恒几人衣着不甚华丽,便起了几分轻视的意味。更有人喃喃自语:“什么大将军,王爷来着都得卧着。”众人均是久习武艺之人,耳明目聪,听力了得。自是听见了这小厮的胡话,符生脸色一变,正欲上前理论,景恒拉住了他。道:“不急,再看看。” 符生看着对方,对着景恒低声道:“三郎,对方不过世袭降替的杂牌将军,跟大将军比可谓云泥之别,一个下人居然敢如此无礼,我看需给他一个教训。”景恒摆摆手,“京师不是北疆,各世家府邸如同大树的根茎一般盘根错节,你惹恼了一家,谁知道会牵扯出哪一家,低调行事为好。” 说完,继续在门外等待。不一会,一个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黑色头发,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走出来。刚刚还一脸散漫的小厮,见到少年人,立刻站好,排成两列,分列两边。 “贾琏见过慎之贤弟” “景恒见过世兄。”景恒拱手见礼道。 “贤弟,快请!老太太一大早就吩咐我们在府内等候了,还有赦老爷,政老爷,以及宁国府的贾珍兄弟,蓉哥儿,大家都在堂内候着呢。” 景恒不由得一愣,贾府居然这么重视自己,两府都出动了。也不客气了,道:“好的,麻烦世兄带路,我去给老太太和两位世伯问安。” 贾琏带着景恒穿过东侧门,走过花厅和抄手游廊。府内更加是富丽堂皇,花厅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抄手游廊的浮雕一看就是名工巧匠精心设计。两人走到荣国府的荣禧堂,只见贾府老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六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I 荣禧堂内,景恒上前,道:“侄孙景恒给老太太请安了,祝老太太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快些起来,快起来。让我好生看看你。”贾母连声道,“十来年没看见过你了,自从你跟随你父母远赴北疆,现在再见时想不到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来,这是你两位世伯,郝世伯,政世伯。 “景恒拜见两位世伯。” “这位是东方的珍哥儿。” “见过珍世兄。” “这个是宝玉,是你政世伯的次子,只比你小了四岁。” 贾宝玉先开口道:“宝玉见过慎之世兄。” 景恒终于是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衔玉公子,只见宝玉内衬是一件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花纹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那笑容颇有点似风流少年。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外披一件艳红色的缎子秀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 再看面容,宝玉面容明朗,流光溢彩。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俊美得几乎不像一个男孩子。只是宝玉的年纪还小,还没长成真正的春晓之花和中秋之月。宝玉有些的胭脂气,想来应该是贾政时常下任做地方学政的原因,府内贾母和其母亲带大的原因。 贾宝玉同时也在打量着景恒,他也好奇这个让自己最近如此痛不欲生的罪恶根源。 只见这位大乾北疆大将军府的三公子,身高八尺有余,鹄峙鸾翔,皮肤有些略黑,神采英武,五官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双臂如松,下垂近膝盖。身着藏青色长衫。全身上下自是一股阳刚之气,举手投足间自是透露出一股坚毅威武的气势。景恒这般气势,放在四疆五库中,每个人只怕都要叫一声,”好儿郎”。”这一看就是一个射雕擒虎的猛士。 可惜景恒的长相不在宝玉的审美标准之上。景恒的脸在他看来太黑了,是用任何东西都涂抹不白的。不白,怎么能体现出冠若明月的翩翩贵公子形象呢。其次,气质太过于雄健,一点都没有风流佳公子的形象。最后,他太高了,需要人仰望,太高了,没有亲和力。”唉”,贾宝玉心中暗叹,“还以为是什么风流人物,也是,醉心科举这个事物的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神仙气息在。” 介绍完贾宝玉后,贾母拉着景恒进了用帷帐隔起来的内屋,开始为景恒介绍府内女眷。王夫人,琏二嫂,邢夫人,秦可卿,迎春,探春,惜春,以及林黛玉。 景恒恭敬的一一见礼,把场内的女眷的容貌大致扫了一遍。 王夫人和邢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年轻时看出来应该也是美人。 琏二嫂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穿着牡丹凤凰纹昙花雨丝棉裙,根本掩盖不住她的风情。眉宇间流露的神态,应该是一位泼辣大胆的人。 迎春探春惜春都各有风采。迎春合中身材,肌肤微丰,却是显得有些低声下气。惜春年纪幼小,也是一个小美人胚子。而探春在三春中相貌最为出色,只见她身穿一套青绿外衣,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林黛玉只见她两弯似蹙蹙罥烟眉,一双大眼似喜非喜,含情脉脉的望着宝玉。黛玉神态生两靥之愁,是一个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娇弱美人。却看黛玉眼中看自己有几分嫌弃,心知自己应该不是黛玉感兴趣的样貌。目光也就不做多的停留。 景恒扫完贾府众女眷,果然听人说贾府女眷有如仙女,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说,分毫不差。 介绍完女眷后,贾母拉着景恒坐在身边。王夫人和邢夫人以及其她女眷坐下陪伴,贾政和贾郝,贾琏等人也在外厅坐下,各自闲谈。 “你家的老太太现在身体如何。” “回老太太,祖母身体健康,能吃能睡,每日下床走路,在府中散步,前些年还能御马,现在年岁大了,不敢让她骑马。” 贾母一听,也放下心来。道:“我那可怜的妹妹,嫁到如此偏僻苦寒的地方,真的是委屈她了。”老太太一辈子没离开过京师,最远也就到过金陵。在她看来,除了京师和金陵外的其它地方,都是偏僻苦寒之地,也难怪她发出如此感慨。 景恒连忙扯开话题,道;“老太太,我家祖母也十分想念老太太您,也跟我时常念叨。知道孙儿入京读书,特意置办了礼物,让我送来,孝敬老太太。家父家母听闻后,也帮着准备了些礼物,送给两位世伯,世兄和诸位妹妹。北疆偏僻苦寒之地,不必京师繁荣富贵,只是一些当地的特产。希望老太太和世伯,世兄,以及诸位妹妹不要嫌弃。” “你家老太太的心意,我们怎么会嫌弃,叫他们传上来吧。”贾母一开口,自然有小厮和婆子去把礼物抬上来。 不一会,就有小厮把箱子抬了上来,摆在堂中。景恒走到箱子面前,一边打开一边介绍,“这里是百年的人参三根,上号的雪莲,孝敬给老太太,祝老太太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里边是十张漠北白狐皮十张,辽阳府没有什么好裁缝,怕裁剪的衣服样式款型不好。送来给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和妹妹,请诸位自用。” “是黑山北武人那边的山中猎的吗?”心直口快,泼辣的琏二嫂脱口而出,问道。 “是的,嫂子果然是识货之人。这漠北白狐狡猾难铺,会断尾断足逃生,极少能得到完好无损的白狐皮。皮毛温润如玉,冬天穿着如同裹着一团火,也称火狐皮。” “嗨哟,老太太您看这张上好的皮子。摸着油光水滑的,一点扎手的感觉都没有,老太太,您可不能小气,一定得给我留一张,要不我可不来陪您逗乐了。”琏二嫂挑了一块皮,拿到贾母面前,跟贾母讨巧道。 “少了谁的,我也不敢少了你这个凤辣子的,要不我可没有安生日子咯,”贾母大笑道。 “还有虎皮五张,熊皮两张,紫貂皮二十张,上好的沉香木,珊瑚两株,”见景恒报出来的礼品越来越多,贾母索性让人打开帷帐,让外厅的贾政,贾郝,贾琏等人一同进来围观。 男人们看着虎皮,熊皮,以及上好的沉香木评头论足,女人们则摸着白狐皮和紫貂皮,以及各类珍贵的珠宝首饰,爱不释手,惊叹礼物之多,范围之广。很多礼物是其他国家的特产。 贾宝玉则跟在贾府妹妹们一起,围观那两株珊瑚树。贾宝玉捧着一盘绿松石,对着林黛玉殷勤献道:"妹妹,这盘绿松石我给你打造成,点翠凤形绿松钗和扭珠蜻蜓宝石步摇送你。”林黛玉哼哼一笑,果真是微微一笑可倾城,看得贾宝玉差点把手中的绿松石摔了。 “这北疆苦寒之地,只有这些皮子珠宝,可出不了名画,茶叶,瓷器等这些天地灵气的文化之物。” 景恒听着林黛玉这些酸话,笑了笑,也不多辩解。 “政老爷,天色不早了,开席吧。你们爷们去外面,我们女眷在内厅。宝玉,你去外厅陪恒哥儿吃一杯酒。”贾母见礼物已经介绍完,天色也不早了,吩咐贾政开席。 贾政自是应下,开席后,宝玉年纪小,喝了一杯后,连忙跑进内厅,跟着女眷一起吃喝。外厅里,没了贾母的压制和碍眼的女眷,贾府的老爷们说话也就开始不讲究起来了。 “恒哥儿平常喜欢干啥?”贾郝问道。 “回世伯,平日一般读书习字,耍练武艺,得空时会去行猎。” “听说恒哥你已经拜了东篱先生门下了?”贾政问道。 景恒心中警铃大作,不会老贼跟贾政也有过节吧。“是的,世伯,东篱先生曾经做过家母的西席,看在家母的面上不嫌弃我愚钝,让我拜于门下。得益于恩师的指点,小侄才能在辽阳府科举后考入国子监。恩师考察过小侄的文章,建议小侄今年下场一试。” “你今天就要下场了吗?” “回世伯,恩师念我年纪尚幼,让我多去尝试一下,适应一下考试的节奏,如果不成功的,也算是积累应试的经验,不失为一件好事。” “东篱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当年科举六元及第,可谓是大乾文星上最耀眼的几颗之一。他的想法自然有道理,我只是羡慕恒哥儿有如此恩师和这份才学。”贾政热心于科举之路,可惜自己资质愚钝,没有取得好成绩。唯一有资质的长子因为科举备考,准备的油灯枯尽,英年早逝,留下一对孤儿寡妇。大儿子的早逝,让妻子与母亲对这个小儿子更是疼爱万分,自己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贾政如此想,看着在内厅的宝玉和身边的贾琏,眼神开始不善了,贾琏低下了头,宝玉在内厅正与姐姐妹妹说笑的时候,突然后背一凉,话也更塞住了。 注:风骚的意思是体态俊俏美好的意思,跟今意不同。 第七章 贾府荣华众生相III 感受到了贾政目光的贾宝玉和贾琏两人,同时在内厅和外厅低下头来。贾郝和贾珍对科举考试一点兴趣也没有,仍然在谈论着贵族之间喜欢的声色犬马。席间的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贾蓉左右看了看,为了缓解席间的气氛,道;‘不知恒叔初来京师,有去哪些好吃好玩的地方逛逛吗?’ “我初来京师,人生地不熟,也就靠着管家侄子在京师中带路。京师太大,没了他,我如同瞎子一般,自然是没去过什么好地方玩耍。” “如果恒叔有空,我跟琏叔过几日带你在京师转转,保证给你安排好。” “那可求之不得,有二位带路,想必可以把京师玩遍。” 听到玩,贾郝和贾珍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坏笑。开始跟景恒闲聊哪家画舫的小姐姐条靓盘顺,哪家楼坊的淸倌儿唱腔最婉转动人,有如黄莺。还传授景恒京师各街道的楼坊密语和画舫规矩,贾郝和贾珍这两人的爱好还真的高度一致。 听得这些,贾琏和贾蓉也有些兴奋,男人嘛。懂得都懂。大概是觉得贾郝这个长辈在小辈面前有些过于放浪形骸之外,贾政咳嗽了一下,拉了一下贾郝的衣角,示意兄长岔开话题。 贾郝是个混不吝的,也就贾母能稍微震慑他一下。贾政他还不放在眼里。正准备跟景恒他们说自己夜探画舫妙事的时候,一个小厮来报,说是贾母叫人唤景恒进去。 景恒如蒙大赦,听着贾郝和贾珍宣扬自己的风流韵事。自己还未经人事,实在吃不消,赶紧跟着小厮进入内厅。 贾母唤景恒进来,是为了让他跟内厅的婶婶,嫂子,姐姐妹妹们亲近,多说一下话。让他给婶婶妹妹们敬酒,而女眷们也会还酒,感谢他给大家带来这么多的礼物。景恒今日虽然名义上是给贾母和两位大老爷送礼,但实际上给了贾府所有人都备上礼物,连贾宝玉没见到面的寡嫂李纨也有礼物。 景恒在内厅听着贾母絮絮叨叨,了解到自从贾珠英年早逝之后,贾母便把贾宝玉接到身边。贾宝玉在七岁时就已经跟这些婶婶姐姐妹妹们一道厮混了,怪不得宝玉一直有一股阴柔的胭脂味道。 “云姐儿,给恒哥儿倒酒。” 史湘云给景恒倒满了酒,又帮贾母倒上。 贾母怜惜的抓着史湘云的手,对着景恒道:“我那苦命的侄儿和侄媳妇,从西疆军营中退下后,原本定好赶赴一洲之地赴任,可谁知途中发生意外,两人双双离世,只留下这么一个苦命的女儿。还请恒哥帮忙,多多照顾一下。” 景恒肃然道:“既然史家世伯出身大乾战兵,天下战兵一家。如果我的祖母和父亲知道,也会要求我尽力关照。何况我作为兄长,肯定也会多多关照世妹。” 看着史湘云又想起离世的父母,低头不语。贾母连忙转移话题,道:“想不到我那老妹妹还是如此深明大义,恒哥儿,替我谢过她。云姐儿有你这个表哥照顾,我也算是放心了。” 凤辣子琏二嫂看着贾母左右两边站立的两人,道:“老太太,我应该是花了眼了。怎看见您身边有一对金童玉女了。” 贾母闻言笑骂道:“你个眼搓的混货,可不能乱说话,传出去可不得了。”贾母虽是这么说,眼角的笑意那是藏也藏不住。 贾宝玉听闻后,心中一阵气闷,他也奇怪,为啥听见史湘云和景恒凑一对的时候,自己心里面为何这么苦闷,仿佛被什么东西蒙住心一般。 天色暗了,贾府的宴席也结束了,景恒在常玉春的帮扶下跨上大黑马,打道回府了。 贾政沐浴完回到房内,听得王夫人向他抱怨。 “母亲为何在宴席上一直夸赞那个恒哥儿,还把我们宝玉比下去了。还一直想请恒哥儿处处提携一下我们宝玉。他恒哥儿能优秀的过衔玉而出的宝玉吗?宝玉可是滴仙人,恒哥儿也就是一凡夫俗子罢了。” 贾政知道王夫人在大儿子贾珠早逝后,对宝玉的疼爱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但今日听见这一番话,也大吃一惊。道:“夫人你是被这府里的金碧辉煌晃瞎了眼还是被宝玉那所谓的异象蒙蔽了脑子。这个恒哥儿出身北疆大将军府,本身的地位就不知道比我们高出多少。再看看人家自己,从小拜师东篱先生门下。你可知东篱先生当年的风姿,那才是真正的文曲星,滴仙人。恒哥儿是他的亲传弟子,也就得到了东篱先生人脉的支持。他十六岁就已经小三元在手,今年还要下场。我看也是大有希望。不光是文采,我观他行为举止,应该也是一身武艺傍身,大乾百年也就没有出现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如果恒哥儿能高中状元,后续在四疆五库争霸赛中得中第一,那将是大乾全无古人的壮举。能达到这个地步,宝玉拍马赶不上,母亲为何不能请求人家多多提携。” “那也要达到了,再说这个科举是简单的事吗?如果简单,珠儿何苦至此。” 贾政见她又提起长子,心下也是苦闷,叹了一口气,随后直接出门。 王夫人在身后喊道:“老爷要去哪里?” 贾政头也不回,“我去姨娘那,你早些歇息。”王夫人听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贾琏房内,琏二嫂摸着景恒送来的白狐皮,道:“爷,你说这个北疆大将军府的家业,有这么大的吗?感觉比我们贾府都大。这北疆苦寒之地,难道有什么天材地宝不成?” “你这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我这几日已经打听了一下。各疆将军府基本上都是府兵。府兵你知道么?上阵杀敌,卸甲务农的战兵。这么大的边疆,需要耗费多少钱粮,所以,朝廷一般会给四疆大将军节制地方的权力。这北疆大将军府下,有一个北疆商团,是将军夫人组建的。商团联通北疆和其他三疆,商团更是发掘出北疆的铁矿和煤矿,做生意都做到北武人那边去了。特别的是,我听闻,这北疆军团现在不仅仅是有狼骑,更是组建了许多新的军团。这么多军团,没钱能支撑的起来?而且,我听说,这个景家,有金矿!” “金矿?什么!”琏二嫂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我的天啊,居然有这么大的家业!” “对啊,所以,今天这些礼物,对于景府,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那我今天亏得嘴贱说了个金童玉女,怕是老太太看上这条大肥鱼了,想跟景家联合做生意。” “呵呵,你想太多了。就算老太太想撮合,也得看人家景家同不同意。云姐儿一个孤女,怎么可能配得上堂堂大将军嫡出的三子。恒哥儿这条件,估计能配公主了。” “谁说的准呢,不行,我得看看,家里面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做不了正妻,当个姨娘也行啊。” “再说吧,先看看能不能与景府联手,做一两笔生意,人家指甲缝里露出来的东西,都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我过几日跟蓉儿一块去拜访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琏二嫂一听,连忙拉着贾琏,“果然还得是爷的主意拿得准。”说完眉目含情的看着贾琏,贾琏面对美色,却不为所动,翻身睡下:“这恒哥儿不愧军将世家,这酒量,睡了睡了。” 琏二嫂气恼的看着熟睡的贾琏,心中还在盘算着自己那些亲戚里面,哪家有合适的姑娘。躺在贾琏身边,在不停地合计中,徐徐睡去。 第八章 浮生半日访薛府 翌日 景恒带着张震,赶赴归缘堂内,见一个人。归缘堂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男子长着一张胖脸,乐呵呵与周围人打招呼,如同一个大腹便便,和气生财的富家翁。茶楼里的每个人都与他相熟,特别是店内小厮,总是给他及时地续上茶水。桌子前,摆放着枣泥糕,小段的麻花,以及北武的肉干奶酪。还有一壶上好的雪顶含翠,旁边有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 “景三爷,听说您找我,真的让我诚惶诚恐。” “敢问刘大老爷在吃惊什么。”景恒笑着问道。 “景三爷,你我心知肚明。我就是个江湖风媒。专职打探消息,小至朝堂宵禁时辰,大至**谋职,拉关系走门路这些事情只要您景三爷开口,我都能帮你办了。可是您找我是为何?帮着景大将军谋职?景大将军贵为四疆大将军之一,官拜大将军,已是位极人臣,又简在帝心。这求官,我这一普普通通的江湖风媒可帮不了您。” “若是求财,不怕您笑话,我这桌面上些许物件都是从北疆商团处购得。谁不知道景府是辽阳北疆的头号财神爷,良田万顷,金银珠宝,铁器,马场,矿场一应俱全。生意横跨草原,贯通四疆,远至北武。北疆商团的各行省道掌柜个个富得流油,要不是我才疏学浅,也想腆着一张老脸去讨个掌柜当当。” “那我这最后也就剩个买平安。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所谓江湖大派,剑阁山庄,绿林好汉,在四疆战兵面前都是土鸡瓦狗。敢来对付北疆大将军的,怕不是吃了猪油蒙着心吧。加上景三爷也是一身好武艺,旁人轻易近身不得,这买平安也用不上我。为了北疆商团的生意?那我更加不信,北疆商团生意这么大,跟宫里那位没关系我是不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惹怒四疆大将军和那位。” 景恒还是不言语,品了一口茶,看着他。 “后面我绞尽脑汁,难道是三爷求我在国子监疏通一下门路?想到这,我自己都笑掉大牙。景三爷小三元之姿,又是东篱先生座下弟子,就算不同来一个师徒双状元,中个进士也不过信手拈来的事儿。何必找我这个大字不识的小虾米呢?” 刘聚财笑盈盈地道。 “刘聚财刘大老爷居然说自己是虾米,这世上怕也再也找不到大鱼了。”景恒笑意更浓,“我上京之前,就有长辈交代,到了京城,一定拜会采办司的刘大老爷,要不在京师如何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是谁!是哪个不要脸不要皮的老阴货在编排我?”刘聚财一脸正义凛然的问道。 “是北疆道行省京西所参军周世伯。” “啊,原来是他啊,这个老小子蹿到北方还不安生,处处传我坏话,爷的名声都给他带坏了。下回他敢来京师,我定叫他好看。” 说完,刘聚财突然又转变了一副表情,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然后长舒一口气,道:“还是江南的茶好!”一时间竟然变了三次脸。 “刘老爷说的是,北疆天寒地冻,可孕育不出这些饱含灵气的物件,我虽出身北疆,却也爱喝这江南的茶。” 刘聚财见景恒还是不说,只能道:“景三爷,我刘聚财认钱不认人,拿钱办事。您找我办事,总得告诉我办什么吧。咱们这个哑谜打了这么久,不耽误事嘛。” 景恒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掏出一沓票子。“这个是晋通号的票子。”张震把票子递给刘聚财。 “这才痛快嘛,三爷。”刘聚财手指快速的点了一下,“哟,您果真不是一般人,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您想找老刘办什么事儿?” “买消息,希望刘老爷帮忙留个心眼。但凡与北疆军府,家父,家兄以及在下的消息,麻烦稍加打听,然后送至京师景大将军府处,自有一份答谢。” “这个请景三爷放心,我老刘虽眼花,但是耳朵灵着呢。这事我肯定给您办妥。” “那谢过刘老爷,我这便告退了。” “三爷慢走,我这约个人,刚刚就着您的事,跟他联络联络。” “刘老爷随意。”景恒说完离开了。 下午,景恒带上礼物,骑上大黑马,去往薛家别院。 薛家别院内,得之景恒来访的消息,宝钗连忙在浸润桃花的午后开始梳妆打扮,先是脸上均匀地涂抹上淡淡的粉脂,将胭脂敷得均匀,黛色的眉毛,勾画得精巧玲珑。手持巴掌大小的龙形玉梳,用凤钗及金丝带把头发梳饰成髻。乌黑喷香的秀发用玉环分扎成垂鬟分肖髻的发式。将衬饰插上金篦,再放上香片花黄。换上一身鹅黄色的裙衫,头戴双凤纹鎏金银钗,灿如春华,皎如秋。 薛潘见宝钗如此打扮,惊呼:“我的天哩,妹妹,你是把恒哥儿迷晕在我们府上吗?”听见薛蟠的胡言乱语,宝钗双颊一红,瞪了一眼薛蟠。薛蟠自幼便宠着妹妹,立马摸了摸脑袋,讪讪一笑,道:“妹妹莫恼,我去门前看看恒哥儿他来了没。”薛姨妈也来到堂内,看着精心打扮的宝钗,十分满意。 薛蟠估摸着时辰,站在门口等待景恒。不多时,只见景恒骑着那头雄壮的大黑马而来,景恒在门口驻马,大黑马打了一个响鼻,吓的附近的马匹一跳。 景恒翻身下马,对着薛蟠拱手道:“潘哥儿,贸然来访,请勿见怪。” “恒哥儿无需多礼,今早已经收到帖子,母亲和妹妹已在厅堂内等待了。” 两人见礼后,薛蟠领着景恒进去。 景恒一进门,眼尖的他立刻就看见那当日在京师官道上惊鸿一瞥的女子。直见女子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如仙女一般,看得景恒愣在原地,薛蟠见景恒在堂前伫立,便上前道:“恒哥儿,站着干啥,快进去,母亲和妹妹在内堂等候了。”景恒这才回过神来,跟着薛蟠进了内堂。 一进内堂,景恒拜见薛姨妈:“景恒景慎之,拜见薛家姨妈。”薛姨妈见景恒恭敬有礼,也是十分欣慰。道:“恒哥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薛潘接着介绍,“这是我妹子,宝钗。” “见过景世兄。” “见过宝钗妹妹。” 景恒令人抬出礼品,竟跟当日送至贾府的礼品相差分毫。薛姨妈吓了一跳。 “只是简单的过府一叙,恒哥儿不必如此隆重,况且,应该是我们答谢当日的护卫之恩情。” “姨妈客气,本来答应潘世兄的拜访日子,却因事情拖沓了数日,今天也是贸然来访,所以仅备薄礼,望姨妈和世兄世妹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 薛姨妈笑着看着景恒,吩咐薛潘,“去,叫人上菜,你陪恒哥儿吃酒。” 薛潘应诺,与景恒在外厅吃酒。听得景恒跟他说起在北疆行猎的惊险刺激,听得热血沸腾。又听到景恒下次休沐准备去南郊大营处行猎时,便嚷嚷着,想让景恒带上自己。景恒也想着跟薛家多联系,顺势答应下来。 内厅,薛姨妈笑盈盈地看着宝钗,道:“大姐儿,这恒哥儿如何?”宝钗看着景恒送来的礼物,道;“恒哥儿做事滴水不漏,有条有理,精通人情世故,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看来之前是我们误解了。” “我看这恒哥儿,相貌身量家世都不差,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母亲”宝钗的脸红了一下,道:“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打听,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见宝钗拒绝,薛姨妈对于这个自幼聪慧有主见的女儿也是没办法,应了下来。宝钗见母亲同意,拿出一个平安符,“这个是女儿去清虚观求的平安符,送给恒哥儿,先当是一份回礼,后面的事情,只能再看看了。” 薛姨妈摸了摸宝钗的头,夸道:“还是我家大姐儿细心。”说完唤来管家,叫管家请景恒进来敬酒。 景恒与薛潘进来,景恒先向薛姨妈敬了一杯,宝钗帮景恒倒满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道:“世妹感谢景世兄当日在京师官道的恩情,解了燃眉之急,特向世兄敬酒一杯。”说完,一口喝完。 景恒这才能细细观察宝钗,只见宝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那一汪杏眼更是让人看得魂不守舍。又观宝钗温柔娴静、大方得体。 景恒看着宝钗,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喝下酒。道:“世妹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这个是世妹求的平安符,希望世兄学业进步,祝世兄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承世妹吉言。”景恒收下平安符,再与宝钗碰了一杯,出了内厅。 众人吃饱喝足后,景恒告辞,打马回府。 第九章 凤辣子定计欲谋利 荣国府内,王夫人叫人请来了琏二嫂。 “见过二太太。” “琏儿媳妇,今天叫你来,是我想去看一下薛姨妈。” “薛姨妈,薛姨妈上京师了吗?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你姨父过世之后,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三个人,你那薛姨妈才三十多岁,就遇到这个事情,实在令人痛心。你那潘儿表弟,还有宝钗表妹,都还年幼。家里面的主心骨倒了,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哀叹道。 “唉,金陵那地方,家里面没有了主事的老爷们,是容易被欺负。我们两府都在京师,想照顾怕也是鞭长莫及。二太太不如叫薛姨妈来京师吧。这边亲戚里,亲戚外的,也能有个互相照应,不能被人欺负了去。”琏二嫂道。 “是的呢,还是你有心,我那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去信给了薛姨妈。薛姨妈在丧期过后,也携着潘儿和宝钗上京,现在住在薛家的别院内。” “那为何不邀请他们来府内做客一番。” “你姨妈前些日子也递帖子了,不过我作为姐姐,须得先一步探望妹妹才是,就先回了她。琏儿媳妇,你去准备一下,过几日,叫上迎春探春,黛玉,珠儿媳妇,你们几个一道随我去一趟薛家。” “好嘞,您放心。”琏二嫂快人快语,答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二太太,薛姨妈的潘哥儿和宝钗表妹今年多大了?” 王夫人想了一下,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潘哥儿比宝玉大四岁,应该跟前几日来访的恒哥儿差不多,宝钗估摸着,比宝玉大上两岁。” 琏二嫂心下一喜,先按下不说,跟着二太太扯起其他的话题。不多时,一个丫鬟进来禀报。 “二太太,宫里戴内相派人过来了。” “他又来了,这次他想要多少银子?” “回二太太,那个小內侍说,这次是要帮元春姐儿在宫内活动,最近到了拜访太后和各位太妃的日子,戴内相要帮着元春姐儿在太后和太妃面前美言。这样,可以请求太后老人家在圣上那帮元春姐儿说话。一来一去,得要六百两。戴内相还说,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这个忙他还不一定乐意帮。” 王夫人眼睛微闭,眉心略微跳动的眼纹显示出她的心思并不平静,过了好一会,她说道:“给吧,拿给他。只要元春姐儿有朝一日得了圣上的宠幸,那这戴权还得反过来求我们!“” “二太太说的是,不过现在府内没有这么多的现银,要从茶叶铺子调动吗?” “今年的春茶马上要收了,铺子还要银两去收茶叶,调动了茶铺拿什么去收购。唉,要不是老太太把前几日恒哥儿的礼物入库了,这个时候也能拿来解一解燃眉之急。” “那毕竟是孝敬给老太太的,我们小辈也不好因为这个事情去告扰老太太。” “嗯,既然茶铺的银子不能动,琏儿媳妇,你去看看哪家借了我们银钱的,挑几家让他们还上,赶紧收回来,短一些利息也不打紧。” “好的,二太太。我立马去办。”琏二嫂低头应下之后,匆匆返回自己的屋子内。 琏二嫂一进屋,就急匆匆的想找贾琏,抓着一个丫鬟问道:“爷呢,去哪了?” “爷说他外出办事,今儿会晚回来。”丫鬟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这个短命的淫贼,肯定是去爬哪家不要脸的小娼妇或者小寡妇的床去了吧,办事,办人还差不多。”琏二嫂坐在椅子上,气得胸口一阵疼痛。 “二奶奶,谁给您这么大的气受了?”说话的是琏二嫂的陪嫁丫鬟,平儿。平儿挥挥手,叫那些小丫鬟散去,坐在旁边,轻轻地拍琏二嫂的后背,帮她顺气,问道。 “谁?还不是府里这些爷们。一个个自命清高,自认钱财如粪土,黄白之物。背地里全都是贪财好色的劣货,披着公侯王爵,书香门第的猴皮,在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花钱如流水,倒是没见过给府里面带来一两银子。老太太也是,看见那日的礼物,二话不说,直接装进自己的内库中,都没想过贴补家用。现在可倒好,宫里那个老阉货又派人来索钱,早晚这偌大的贾府就得被祸害塌了。” 平儿被琏二嫂的话吓了一跳,道:“姑奶奶,这些气话可不能乱说。宫里那边,等元春姐儿起来了,宝玉长大了,那钱不是就回来了么。” “那也得能起来,每月这么往宫里扔钱,位子没得到,偌大的府早就掏空了。至于宝玉,唉。是聪明机智可爱,又相貌堂堂。但从小老太太宠着,二夫人惯着,二老爷也常年在外任职。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内宅跟姐姐妹妹玩耍。族学是去一天,歇三天,这还读什么书?书读不出来,走武将路子也行啊。贾家先祖荣国公战功赫赫,也是与当今四疆大将军的祖辈一样齐名的武将。凭府内的关系,四疆五库,禁军。哪里去不得。可你看宝玉被宠的,到现在连只鸡都不敢杀,还上战场,胭脂场算了。” 琏二嫂说的风趣,平儿不禁笑出声来。 “你还真别笑,人比人,气死人。你看人家景府的恒哥儿,听说人家五岁下馆,请了老师启蒙,一边习武,一边求学。十二岁中秀才,还能随父上阵杀敌,被誉为北疆第一少年郎。十四岁就被东篱先生收在门下。” “二奶奶,你为何这么了解。” “想跟人家做生意,自然要打听清楚人家的情况,要不怎么攀关系聊话题。其实也不用怎么打听,你随便在京师问一个北疆府道来的人,都知道景府的两虎一凤” “两虎一凤?” “是的,恒哥上面有一哥一姐。均是出自将军夫人。他大哥景毅说是比他大了七岁,在十八岁时,四疆五库争霸赛上夺了第一。赐官到西疆重甲受用,曾在与吐鲁国作战中表现英勇,现任玉门州行军总管,婚配了西疆军副指挥使的女儿。他二姐景竹,嫁给了大儒烟笔公的二公子。烟笔公的二公子在高中状元后,被今生派到江西道做官历练,想来也是要回到京师任职。” “二太太,怪不得景府这么有财啊。” “可不是,人家有底子硬,有门路,爷们也出息。这北疆大将军一辈子也就守着一个夫人。既开源也节流,能不发达?我当时就在想,怎么样跟景家搭上关系。可巧了,今日听二太太说起我在金陵的薛姨妈,她的女儿薛宝钗,今年正好十三岁,跟恒哥儿的年龄正合适。” “奶奶的意思是想当牵线搭桥的媒人?” “宝钗表妹总得叫我一声表姐姐,姨父不在了。她的婚姻大事自然由她的母亲做主,我去探探薛姨妈,要是能促成这桩婚事。那我跟景府就成了亲戚,对荣国府也有大好处,老太太自然是乐意的。” “那云姐儿呢?老太太不是想把她保媒给恒哥儿吗?”平儿有些不忍。 “她?”琏二嫂停住了话,双手端着手帕,像是想起了什么。手里面快把帕子撕碎一般,过了好一会,她恶狠狠地道:“只能怪她自己没得这个福分,命苦了!” 第十章 荣府相聚为拜师I 国子监 景恒刚刚下课,在诚心堂外等候的常玉春走过来,给景恒递上一张帖子。 “三郎,有人递来一张帖子。” 景恒打开一看,原来是礼部主事家的李文成以及隆国府的木笙联名下的帖子,说是在京师最大的酒楼,靖水楼设宴,为准备参加今年秋闱的国子监考生提供一个相互交流的机会,并邀请了不少士林名人,开一个文会,帮诸位同窗扬名。希望景恒能够参加。 景恒一看什么礼部,还有御史台头就大。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大概率是恩师的“亲朋好友”给自己的关照,他忍不住想了一下,是不是之前自己坑害老师,坑的太过了。这老家伙明摆了让自己在京师的同窗来磋磨自己,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时,有人跟景恒打了招呼,“慎之兄。” “子渊兄。”景恒拱手回礼道。此人二十岁上下,戴着方正的巾帽,穿着一身藏青色细棉绸缎波纹衣袍,腰间束着腰带。他是景恒同院的学子,林献文,字子渊,江南道余杭府世家林家的嫡子。祖上做过户部右侍郎,祖父做过一道总管,他的父亲中进士后,运作回家乡做官。是余杭府有名的高门华阅。 他去年通过竞争激烈的江南道直隶国子监考试,考上了国子监,也是一名贡生,跟景恒同在诚心堂,分在同院居住。跟同院的徐友德一道,是景恒在国子监不多的好友之一。 “你也收到文会的帖子了吗?” “收到了。” “去吗?” “去,为何不去,又不是龙潭虎穴。” “慎之兄果然好胆识,大家同去。看看这些当年败于东篱先生手下的所谓士林名家,儒学大家能玩出什么花样。”说话的是徐友德,字伯鸾。他的恩师跟东篱先生是好友,所以很快跟景恒也成为好友。 “该是这样。”林献文点头赞同。 文会定在明天散课后的傍晚,离文会为时尚早,三人定下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各自离开了。 景恒回到府中,张伯递来了几封信件和一些物件。景恒依次打开,有恩师东篱先生的,内容还是一贯的风格,先勉励一下景恒,说他在国子监做的诗词,以及事情,夸赞景恒做的非常漂亮。学到了他的几分风骨。后面还附上了两本策论题目,让景恒一个月内做完,寄回辽阳,他要批改。 除了恩师,还有父亲母亲寄来的。他们对幼子离家赴京读书,牵挂和思念的心思挂满纸上。景大将军嘱咐景恒不要荒废武艺,等年底回京述职的时候要亲自考校他的武艺,还说老太太心疼她的小孙子,已经吩咐张伯,让他托牙行去买丫鬟,只是目前京师家世清白,年龄合适的不多,让他先自己照顾自己。母亲则是满满的牵挂,写的都是些细碎的琐事,比如景恒刚离开北疆的第一个月,母亲就把父亲赶到书房睡了一个月,有事没事就断了东篱先生的酒,还给他的酒里兑水,跟师娘一块去楼坊抓听曲的恩师。还说年底一定给景恒说个媳妇,她到时候会带着那对龙虎纹钢钺上京,一定有把握把他说服。 景恒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赶紧拆开大哥的信件。大哥的信件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跟景恒介绍了一下玉门洲的情况,在北疆商团的帮助下,玉门洲已经从原来的破败边关小城,利用玉门关的交通要道优势,已经发展成中大型的城池。大哥没有什么送的,知道景恒手下有个叫雄阔海的壮汉,给景恒送来了一把陌刀,以此贺景恒考入国子监。 最后一封是二姐从江西道寄来的,二姐听闻他考试成绩,非常高兴。派人去孔庙求了符,加上十块松烟墨和狼毫笔,一并送来。 看完这些书信,景恒依次提笔回信,特意告知母亲,自己应该是找到意中人了,顺带把父亲跟同僚私下聚会的秘密据点和暗号以及恩师最喜欢去的秘密楼坊告诉了母亲,以此恳请母亲不要带上那对龙虎纹钢钺上京。回完信,转眼就到了下午。这时,荣国府贾琏派人来送帖子,说今日在他家中设宴,请景恒过府一叙,点明作陪的,还有宝玉的亲侄子,贾兰。 景恒略微思考了一下,备了一些薄礼就赶了过去。 宴会设在荣国府贾琏后院的一个亭子内,景恒赶到时,果然只有贾琏和贾兰。贾琏看见景恒来了,忙迎了过去。 “恒哥儿,上次一聚,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细说。你之前在国子监做的两首写风的诗,在风月楼的伶歌们已经传唱开了。” 听了贾琏的话,景恒连忙谦虚了几句,赶忙扯开话题。还有个五六岁的孩童在呢?这个琏二爷,只有烟花柳地的消息他才能听闻到。 “景世叔,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希望世叔不要见怪。”贾兰说道。景恒看了一看这个五岁的垂髫小童,只见他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唇有些发白,脸颊红彤彤的,带有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整体看起来,长得十分秀气。 “兰哥儿,客气了。” 景恒也是第一次见到贾宝玉这个过世兄长的儿子,听闻他大哥过世后,孩子一直由他的妻子李纨抚养长大。李纨一直希望贾兰能继承其父亲的遗愿,在科举这条路上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李纨的父亲曾任国子监祭酒,貌似是现任国子监祭酒的族兄。所以李纨从小知书达理,她便自己帮贾兰启蒙。但是她毕竟是女子,只是熟读《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四本女子四书。对于科举所需的四书五经,她只是认得字,让她讲解,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讲解的磕磕绊绊。李纨希望贾兰能拜景恒为师,这样可以促使贾兰的学业进步。于是叫贾兰跟着贾琏过来了。 三人落座后,贾琏便直奔主题。 “有事需要麻烦恒哥儿。” “琏二哥请说。” “我这个侄子。”贾琏指了一下贾兰,是大哥贾珠的孩子。大哥去世的早,她的母亲独自抚养他。帮他开馆启蒙,他的身上寄托了大哥和李纨嫂子的全部期望,嫂子听我说今日宴请恒哥儿,就拜托我,希望恒哥儿能看在亲戚的份上,收下贾兰,教授他读书。” “不不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景恒连忙摆手拒绝,“琏二哥,我自己都还是学生,岂能为人师,那不是要误人子弟吗?” “恒哥儿何必谦虚,你那两首写风的诗句,就连祭酒李守正大人也是赞不绝口。恒哥儿的国子监月末考核,做的策论也是行文流畅,引经据典,破题有方。如此大才,为一个垂髫小童的老师,倒还是委屈了恒哥儿。只是嫂子一直苦苦委屈,我这才扯下脸皮,还请恒哥儿能答应,指点一二,能让兰哥儿能考上童生就好。” 景恒听了贾琏的话,看了一下贾兰,只见贾兰已经从椅子上下来,跪在景恒面前,额头触地。景恒心有不忍,但他还是继续拒绝了,“琏二哥,此事万万不可。并不是我不看着亲戚的面子,也不是瞧不上兰哥儿的资质,而是收徒拜师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小弟拜在东篱先生门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师门,不敢擅自决断。再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还在国子监读书,才疏学浅。贾府应当请一位大儒,来教兰哥儿为好,” 这时,离亭子不远处,一个略显得有些枯槁的声音响起来。 第十一章 荣府相聚为拜师II “景兄弟,且听我一言可好?只听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过是闻声不见人。 景恒一脸疑惑地看着贾琏。 贾琏有些尴尬,道:“这是我李纨嫂子,希望恒哥儿不要见怪。” “景兄弟,小儿贾兰,年不过六岁,虽是一垂髫小儿,但业已开蒙。我作为其母,知道他是一个求学上进的孩子。亡夫和我的期望全都在他的身上。近日我听闻景兄弟的大才,名动京师。又听闻景兄弟今年秋闱准备下场一试,相信一定可以金榜题名。贱家不敢求景兄弟屈尊收兰儿为正式的徒儿,只求帮忙指点一二,让兰儿明年也下场考一个童生,也算是完成他父亲的遗愿。” 景恒听着这有些枯槁的声音,有些触动。李纨见景恒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紧接着说,“兰儿的天资虽然算不上聪慧,但好在勤奋,勤能补挫,读书非常用功。只是苦于没有明师指点。只要景兄弟稍加提点,我相信兰儿一定会进步飞快,明年定能考一个童生回来,必定不会辱没了景兄弟的名声。” 听了李纨的话,加上贾琏也在一边拼命地求情。主要是贾兰,这个孩子一直跪在景恒面前,头也不抬,这么久的时间居然一动也不动,看得出是一个坚毅果敢的孩子。贾琏在一旁道:“恒哥儿,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请帮上一二吧。” 景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罢。”将贾兰扶起来,贾兰跪的太久,双腿都跪麻了。站都站不稳,景恒用手捏住贾兰的腿部穴位,帮他疏通气血。 “兰哥儿,我念在你的母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带你长大。又观你是一个心思坚定的孩子,我再拒绝就显得我没有同情之心。你还没有正式参加科举,也没有通读过四书五经。不了解其中的问道。科举路漫漫,如长夜。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长夜何时能结束,但如果你没有大毅力,那你永远只能活在黑暗之中。读书做学问没有投机取巧之说,只有不停地辩经义,识典故,常温习。这样才能理解书中真意,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今日送你一句作为你求学的座右铭,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希望你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我现在列一份书单,你先按照书单上的书目,先把第一本读完,你每七日来我府上一趟,我考校你一二,先如此,如何?” “谢过景兄弟。”李纨的声音终于没了刚刚的枯槁,充满欢喜。 “多谢景世叔。”贾兰深深地给景恒行了一礼。 “好了,你先陪着你母亲回去吧,记得按时读书,不可偷懒,一旦我发现你有懈怠之意,那便不会再指点你,望你能谨记今日的志向,去吧。” “我明白的世叔,兰必定会发奋读书,不敢懈怠。”说完,离去,去寻李纨了。 贾兰走到李纨的身边,李纨远远地向景恒施了一礼,对贾兰道:“好好读书,不可懈怠,不要辜负你世叔对你的期待。” 厅内只剩下景恒和贾琏二人,贾琏便差人换了贾蓉来作陪。三人说了几句,贾琏突然道:“不知国子监每年秋闱前的文会邀请恒哥儿你了吗?” “请了,你们叔侄要去吗?我可以带你们一同前往。” “我们去那作甚,”贾琏笑着摇头,“都是国子监的贡生,修习四书五经的才子,我等去那干嘛。这四书五经,我也就记得了个书名,对于科举,也就是七窍通了六窍,去了也是徒增笑料罢了。” 景恒也不坚持,三人继续吃酒。正喝到兴头上,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在贾琏的耳边耳语了两句。贾琏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烦人。” 贾琏继续喝着,大概喝了一刻钟之后,寻了个话茬子,对景恒低声道:“恒哥儿,其实我呢,还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二哥只管说。” “你也知道,我呢。管着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店铺,田庄,府内的营收全都归我管理。”这几年,幸亏还算是风调雨顺,田庄的收成不错,不过江南道和京师这几个铺子的生意缺越来越难做。本来靠着田庄,还能勉强度日,不过今年春雨晚了一些,耽误了播种,这田庄的收入少了,府内就有些相形见绌。我呢,就想寻些新门路,想和贵府的北疆商会联手,不知道贤弟能否行个方便?” “我们两家都是亲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况且琏二哥久居京师,相信也是对京师内外了如指掌,对开拓京师的市场也是大有益处。我明日就修书一封,给到负责的掌柜,你呢。派几个得力的掌柜,去趟辽阳府,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合作。” “那可太好了,我敬贤弟一杯”贾琏大喜道。 贾蓉在旁边听着,也有些异动。贾琏早就瞧见了。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角。 贾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世叔,小侄本来并不想开口,怕影响了您与琏二叔的合作。但是,我东府的底细,琏二叔是一清二楚,也是艰难度日。所以只能厚着脸皮说了,东府下也有几家商铺,想着看看能不能与贵府联手,补贴家用。” “恒哥,东府这边,珍哥喜好奢华,敬老爷一心只为得道成仙,早已不问红尘琐事,也是经常入不敷出,还请贤弟一并帮衬一把。” 景恒早就知道这贾家东西两府的情况。都喜好奢华,这西府每日开席的精品佳肴,一道菜便够普通家庭生活一年,许多住在贾府附近的百姓,经常去捡贾府吃剩倒掉的饭菜。只不过西府毕竟有老太太压阵,不敢太过造次。东府,贾敬老爷只想着早日羽化登仙,位列仙班。府内炼丹请香烧符的钱就不少,还好各类布施,钱更是如流水般花出去。贾珍就更不用说了,京师的奇珍异宝,必有他到场,豪掷千金的举动常令人瞠目结舌。而这两位爷可不管营生,只是拼命花钱。一切压力全来到贾蓉的身上。在这东府,节流是万万不能,只能想着开源。可大乾定鼎百年,商业发展非常成熟,哪里还有空子让你钻。 “也罢,这一只也赶,两只也放。这样吧,我修书一封给家母,把你们东西两府一块带上!”景恒豪横地说。 “好啊好啊,那谢过恒哥儿/世叔了”。 三人一直吃到敲了一更天,伍召进来道:“三郎,一更天了,回吧。再晚些碰上巡检的士兵也麻烦。” “好,那二位,我先告辞,咱们有空再聚。” “恒哥儿/世叔慢走!” 景恒在伍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迷迷糊糊的往府内赶去。 贾琏返回屋内,一脸轻松,琏二嫂一看就知道事情办成了。“成了?” “那可不,恒哥儿已经答应,将我们东西两府带上,一起做生意。” “那可是大好事,那我明日去准备准备。” “嗯嗯,去吧。” 琏二嫂双目含情,可谓是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欲邀贾琏共赴巫山云雨。可惜贾琏置之不理,翻身睡去,不久便传来了阵阵呼声。 琏二嫂只能骂声:“该死。”也无可奈可,只能睡去。 第十二章 文会相争把名扬I 下午酉时刚过,景恒就上马出发了,身边跟着张震和雄阔海。今日是李文成和木笙举办文会的日子。如果单单是文斗,那景恒自己上阵就好。就怕这群阴险的读书人不讲文德,动拳脚,来一场武斗。景恒索性把身高最高,嗓门最大的雄阔海带在身边,万一被围住,凭借着雄阔海这铁塔般的身材,加上手中这个三百斤的熟铜棍所带来的威慑力,足以吓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张震自然是在前面带路,骑着马在前面边走边给景恒介绍京师。 大乾王朝建立后,对前朝赵国的都城进行了多方面的修葺,使城市布局更趋合理化。太祖皇帝在京师龙首之地建立的大明宫,使大乾李家王朝统治者能够俯瞰整个京师,占据优越的地理位置。 大乾的京师由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三部分组成,城内百业兴旺,人口超过100万。京师总体上依然是中轴对称的格局,全城以南北方向的朱雀大街作为中轴线,东西两侧整齐排列着数目与面积相等的坊市。街衢与坊里整齐地并排在一起,东西向与南北向大街成网格状交叉。将外郭城进行网格式分区,每个网格就是一个坊市。皇城中的12条大街呈相互交错状,将皇城地区进行网格式分区。由此可见,大乾京师的布局极其整齐,规制严密。 纵横交错的25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东、西两市,一共108个坊市。这108个坊市不仅仅是简单的排列在东西两城。其中蕴含着季节变化和周礼之制。所有坊里全部沿着中轴线整齐对称、均匀分布,是大乾京师特有的布局形式。不要以为,各坊市的只是一个市场一般大小,实际上各坊都可以想象成一个小城。有围墙,有坊门。各坊配有巡检的士兵,打更人,火龙署,一应俱全。坊内只有高官贵族才能把门通向大街,景恒之前拜访贾府,贾府就是坊内的贵族,几乎占据了整一条街。两府虽位置有些前后不一,但是那两对石狮子都是怒目圆睁地盯着街道。 平民百姓只能开内门,即门朝向坊内。高门大户享受着大门朝街的显赫,自然也承担着相应的风险。战乱时,由于高门大户的门朝着街道,会成为乱兵的首要目标。而守卫自己的坊市,也成为了坊内高门的任务。幸而大乾已经承平百年,目前都是在享受荣耀了。 北疆大将军府坐落在平康坊内,是京师内数一数二的大坊,因为距离皇城近,许多达官贵人的府邸都选择建在这里。穿过平康坊,走到最南端的启夏门,就到了京师酒楼茶肆,各外域胡商聚集的地方。启厦门的西边有天然湖,名为靖湖。湖边的堤岸上种植着成群的柳树,柳树千丝万缕,与苍松翠柏刚劲挺拔的风格迥然不同。柔中带刚,刚柔相济。堤岸两边,柳丝低垂,婀娜多姿。湖中,柳影摇曳,湖边临风起舞,柳动影随。更有黄菖蒲在其中帮忙点缀,构成一幅天然的山水画卷。周围酒楼茶肆,不胜枚举,湖中泛舟者数不胜数。是京师居民春日踏青游玩的好去处。 靖水楼是临近堤岸的酒楼里面最奢华的一座。主楼屹立在湖边的一处高坡上,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靖湖,景色极佳,一向是京师中文人墨客登高饮酒的好去处,每年的国子监文会便选在此处,里面传出不少令人朗朗上口的佳作,也打响了靖水楼的名号。景恒等人还未走近,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不绝于耳的丝竹箜篌之声,从左右两翼的楼阁传出。走到主楼面前,只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更有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走到楼下,自有酒楼小厮来牵马,并有跑堂的过来询问:“公子,敢问是赴哪家的盛宴。” “我们是京师国子监的学生。来赴此次文会。”景恒答道。并递上帖子。 “公子原来是国子监的学生,恕小人眼拙。公子请进,两位壮士这边请。”这靖水楼的规矩还挺多,主仆分离。 “稍等,我等人一下。” “公子请到楼前小阁稍作等候,里面备着小吃茶点,公子在享用时欣赏靖湖美景。” “好。”景恒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京师第一楼,服务态度,酒楼环境,当得起这第一楼的称号。 等了一会,徐文德和林献安联袂而至,两人估计是家在同一个坊市,结伴而来。 三人也不等其他人,一起上了楼。在二楼通报姓名后,有一个引路的小厮走下来,直接把三人引到三楼的阁楼之上。待景恒他们三人赶到时,这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李文成和木笙两人正一块在阁楼四处打着照应。两人今日穿着一身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绣衣袍,腰间束着一条紋锦镶玉带子,挂着秀鱼荷带子。一股风流才子的味道。 见到景恒三人到了,李文成连忙迎了上来,拱手作揖道:“三位大才屈尊前来,使得文会蓬荜生辉,万分感激。”景恒拱手还礼,道:“愚听闻两位同窗为扬我国子监的文风,不辞辛劳的筹划此次文会,便厚着脸皮前来,愿与二位共襄盛会。还请二位贤兄不要嫌弃愚资质愚钝。”傍边的木笙和徐文德林献安三人,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三人都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吐出来。景恒却跟李文成颇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两人脸皮之厚,嘴皮子之利索,脑回路之一致,实乃罕见。 “景同窗客气,本人字务观,叫我务观就好。” “务观兄客气,叫我慎之就好。务观出自《云列子》的“务外游,不知务内观,想必务观兄是为了提醒自己吾日三省吾身,真不愧是谦谦君子之风,愚弟佩服。” “慎之兄,谦逊了。慎之于始,慎之于终,听闻慎之兄满腹经纶,今日看却依然谦虚谨慎,这才是我辈学习的楷模。” 其他三人实在是听不进了,再听下去,只怕忍不住把这二位给血溅当场,让他们知道何为匹夫之怒。木笙连忙道:“三位请入座吧。”徐友德拉着景恒走开了,三人在仆人的引领下,走到靠窗的位置,欣然坐下。桌子不小,上面摆了一些瓜果点心,旁边的茶碗内放着一些碧螺春茶。见三人落座,边上的小厮用长嘴铜壶把茶叶冲开,再盖上茶盖。 等了一会,陆陆续续的到了不少人。景恒看了一下,大概有五十人左右,都是贡生和少数的萌生,找来店家小厮问了一下,原来今年靖水楼掌柜为了扩大文会规模,特意在二楼也设了场地,把国子监的萌生以及不是国子监的文人也请了过来。 接着到来的是国子监的典簿张大人,博士五人,助教三人,还有一些学正。众人纷纷起身,向老师们拱手作揖。出人意料的是来了几位翰林院的老大人。从二楼到三楼阁楼,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不过听完介绍后。景恒发现,都是棋艺馆,国史馆这些清闲的学士。 此时,见所有人基本到齐。李文成敲了敲桌上的小铜钟,大家便都安静下来。 第十四章 王夫人率众访薛府 在国子监文会结束的第二天。景恒的名字随着这两首诗词,悄然风靡了京师。从待字闺中的少女,到嫁为人妇的小妇人。无不对那句多情总被无情恼绕到了心里头的痒处,爱极了这首诗的她们给景恒取了个外号。“多情公子”。而男子,则对那句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浪漫,爱不释手。一时间,京师下雨时,竟无一人打伞,披着蓑衣穿行在京师各坊,模仿心目中侠客的形象,也成了京师的一道风景线。当然,最爱这两首词的,还属楼坊唱曲和画舫的伶人小姐姐们。 词本身就是非常容易编成曲目,这两首词,早就被多才多艺的小姐姐们编成曲子。会唱这两首曲子的人,自然是得到了众多观众的追捧,收获颇丰,她们都在期待着景恒的下一篇大作。 贾府西府的王夫人本想带着探春和黛玉等人一起去探望薛姨妈,但因琏二嫂的劝说,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夫人想的是,如果薛宝钗合自己的眼,自己便可以趁此机会让宝玉多瞧瞧,两人看对眼,成了。自己跟薛姨妈亲上加亲更好。不把黛玉带着,怕她坏事。琏二嫂的想法更简单,她想把薛宝钗说给景恒,带这么多人会影响她的发挥。两人各怀心思,却又一拍即合、 最终,王夫人只带着琏二嫂,由贾琏和贾宝玉相陪,去薛府探望。到了薛府。此处的薛府,是薛家在京师置办的别院,跟在金陵的正宅不能比,更别提跟贾府的东西两府相比了。 薛潘早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在门口寒叙几句后,薛潘把一行人引进们去。到了院内,自有丫鬟婆子领着王夫人几人去往内院。宝玉理所当然地跟着王夫人进内院,按理说,贾宝玉是外男,是不能进内院,必须等王夫人面见完薛姨妈后,两位长辈带出来,才能与薛宝钗相见。但是贾宝玉在贾府胭脂圈里混的时间太久,贾府等人已经忘记了这些礼数,随行的其他人自然没有出言反对。薛潘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从小极为宠爱自己的妹妹,知道妹妹闺名的重要性。立马拉住贾宝玉,“宝哥儿,哪里去,咱哥几个聊聊。”说完硬是拉着贾宝玉,不让他进内院。贾宝玉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王夫人一行朝内院走去。 贾琏则听说景恒拜访过薛家,想跟薛潘套套话,拉着薛潘闲聊。混迹京城三教九流的琏二爷那啥好玩逗趣的不知道,哄的薛潘想立刻跟琏二哥出门玩耍。自是什么都告诉他了。 穿过一道月亮门,沿着抄手游廊,走个数十步,也就到了后院。薛姨妈带着薛宝钗站在院门口,早早的等待着了。 王夫人第一眼就看到了薛姨妈,比记忆中要憔悴许多,但身形还是跟之前一样。穿着一身半新的菊纹上裳,下搭配百褶如意月裙,披着一条蓝色的轻纱外衣。王夫人不禁想起两人未出嫁时,在王家从小一起生活长大的点点滴滴,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中打不住,泪水不停的落下了。 对面的薛姨妈看见自己的姐姐,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两人抱在一起,口中喊着姐姐妹妹痛哭起来。王夫人身边的琏二嫂,看了一下站在薛姨妈身边的薛宝钗。瞧着宝钗面如银盆,一对水汪汪的杏眼如一潭湖水,深不见底。今日宝钗梳了堕马髻,簪了两朵铜钱大的淡粉的绢花,没有用什么珠翠,耳坠用了温润的珍珠,衬得她脸蛋柔和秀美。穿着水碧色挑线裙子,月牙白璎珞纹缎袄,显得素雅又大方。站在其母亲的身边,温柔镇静,蕙质兰心。 “可是宝钗妹妹?”琏二嫂拉着宝钗的手,“往日听得二太太聊起姨妈家有一位瑶池仙女,我还不信,今日才知道,这话本里的仙女长得什么样。” “见过琏二嫂。”薛宝钗行了一礼,也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位锦衣绣袄,风情万种的舅表姐。 等到王夫人和薛姨妈冷静下来,琏二嫂和薛宝钗各自给王夫人和薛姨妈见礼。薛姨妈挽着琏二嫂的手,王夫人挽着薛宝钗,一行人走进屋内。 “自从接到妹妹的书信,知道妹夫的事后。我和凤丫头是一直担心你们在金陵没人帮助照顾,是日日盼,夜夜想,终于是把妹妹你们一家给盼来了。” “接到姐姐的信件,我跟大姐儿商量了一下,觉得是应该听从姐姐的建议。就把金陵的生意跟各铺子的掌柜交代处理了一下,带着潘儿,收拾东西,雇了马车,走京师道的驿站车队,一路辗转,得菩萨保佑,总算平安到达京师。”薛姨妈双手合十的说道。 “是啊,到了京师就好了。有什么事情,都能照应。妹妹之前来信说的薛家在金陵往江南西道的商船跟当地漕帮起了冲突,货物走不通。我家老爷拜访了几位同僚,辗转打听了金陵的转运使,让他出面调停,相信不久就能解决。” “谢过姐姐和姐夫了。多劳你们为我们的事情费心费力,到处托人打听。老爷刚刚走,金陵许多平日里跟薛家交好的货商,漕运,马行车队,官府,都对我们变了一个态度,有姐姐和姐夫相助,那真的是解了我们不少的燃眉之急。”薛姨妈顿了顿,“不过那个漕运的事情,恒哥儿已经托人帮我们解决了。” “恒哥儿?”王夫人显得有些诧异,是“北疆大将军府的景恒恒哥儿?” “对的,就是他。我们在京师官道上出了意外,幸亏恒哥儿出手相助,到京师后,恒哥儿来薛府拜访,我就把这个事情跟他说了。恒哥儿说他会找江南漕运总督林琦,让他去跟漕帮的人调解一下,又去信去南疆的平洲大营,请平洲大营派两队战兵护卫两趟商船,打上南疆的旗号,这样在这江南水道上,就再没有水匪和漕帮敢来挑衅薛家商船。” 王夫人听到江南漕运总督和南疆的平洲大营,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继续笑道;“有了恒哥儿的帮忙,也能震慑一下那些金陵的魑魅魍魉,妹妹当可放心了,我跟老爷也能少忧愁几分。” 琏二嫂最知道这位娘家姑母的性子,笑着接话道:“太太,姨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在漕运总督和南疆大营的战兵的威慑下,不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麻烦。” 薛宝钗也在一旁微笑道:“恒哥儿也只是熟知地方的武将,军方的人,他只是大将军府的三公子,没有出仕也没有积累军功,全是靠着景大将军的面子。但是在这京师中,还是万万不行。所以还要倚仗姨妈和姨父,还有琏二嫂子和琏二哥,多多关照。你们在京师人脉广。平日来往的都是高官勋爵,王公贵族,姨丈在京师,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什么事情难得倒吗?” 宝钗这一番话,说的王夫人是心花怒放,“我的钗姐儿,我跟你母亲是亲姐妹,自然是全心全意。想不到我们的钗姐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该有十三岁了吧。” “刚刚过了十三岁生辰。” “嗯,比我家宝玉大了一岁余几个月。” 琏二嫂听了薛宝钗的话,内心不禁对她高看了几分。心里想着,要是能把薛宝钗保媒给景恒,绝对是良配。景恒是大儒东篱先生的弟子,昨日在文会又出尽风头,才华横溢,虽说现在只是一个秀才,未来中进士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吗。而且看着景恒精通人情世故,又能左右逢源,还是进士出身,还有景府在后面支持。想必比萌荫授官的二老爷在仕途上走得更为顺畅。景恒是景府幼子,看来也是深得府内将军和太太、老夫人,哥姐的疼爱。一旦分家自立门户,那分到的东西绝对不少。要是有薛宝钗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帮他打理家业,那这家业指不定多么兴旺。那到时候自己是立大功的功臣,那他景恒能少得了自己的好处?” 琏二嫂想的正美的时候,王夫人最后的一句话,吓得她一个激灵,打断了她的美好畅想。赶紧把话题岔开,“老太太听到姨妈家来了,每日跟我们念叨着,要我们请你们过去。老太太最喜欢热闹,最爱亲戚间的走动。这不,我跟太太出门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吩咐我,一定要请姨妈一家到贾府做客,您不来,老太太回去估计要拿拐棍抽打我了。” 琏二嫂说的有趣,大家都笑了。薛姨妈道:“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过现在京师的生意还需要时间打点,宅子也要归置,待下个月,四月。我带着潘儿,宝钗去府上,给老太太磕头请安。再让他们表哥表妹们见见面。要是在外面遇见了,不认识,可是要闹笑话的。” “妹妹说的有道理,现在离四月也没有几日。你到时带着潘哥儿,钗姐儿过来。凤儿,到时候你可得好好招待姨妈一家。” “太太放心,绝对不敢怠慢了姨妈一家。” 几人一直说着话,在薛府用了午饭后,王夫人一行才打道回府。 王夫人的马车上,宝玉的头枕在王夫人的腿上,问道:“母亲,我刚刚听琏二嫂说,这宝姐姐,真的如瑶池仙女一般漂亮吗?”王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宝玉的脑袋,“过不了几日,到四月时,你薛姨妈就带着潘哥儿,钗姐儿到府上,到时候你就见到了。” 贾宝玉听后,侧了个身子,胡思乱想起来。王夫人摸着宝玉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三个在外厅,闲聊什么,聊的这么久。我都看不见你,想让你给姨妈请安都找不到人。你要是跟着我,今天就能见到钗姐儿了。” “我跟琏二哥还有潘哥儿聊天呢。听潘哥儿说,那日恒哥儿来访后。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闲杂人等。一会是什么内务府的瓷器署,一会是衣料署,一会是茶叶,人多得很,烦人。” 王夫人一听,都是宫内的内务府的,不由得专注起来。 “儿子,具体想想,都有哪些人,告诉为娘。” “母亲,都是些商贾之事,来访的都是阉人,都是些污秽下作的事。听了怕污了母亲的耳朵。” “宝玉,这些都是内务府的人。跟宫里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姐姐进宫两年了,要是能从这些宦官里面寻到些门路,也能早日得宠,少些磋磨。” 贾宝玉自幼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进宫的大姐元春,两人感情极好。听到母亲这么说,为了姐姐,当即不管什么污秽,肮脏,坐起来,仔细回忆起来。 第十五章 国子监巧化风云I “母亲,你让我想想。潘哥儿跟琏二哥聊铺子事情的时候,没避着我。来访薛家的有户部的左侍郎手下的吏官,内务府的右司库內侍,有瓷器署,衣料署,茶叶署的采办內侍。都派人来吊唁姨丈,还说尽快打理生意,马上要采办了,对了,娘,还有一位内府局內侍吴內侍,派了他的侄子给姨丈吊唁。此人在家里待的最久,姨妈和管家跟在谈得也最久,最后,让潘哥儿和管家送到府门外。” 听到这,原本倚靠着马车的王夫人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内府局吴內侍,宝玉你听清楚了吗?确定是他的侄子来访吗?” “我听得准确,母亲,这个內侍很重要吗?” “我的儿,这个内府局是掌管皇宫中采纳事务的,还负责宫内的灯烛、浴汤、宫内摆设的,是內侍省六局之一。仅在监事、少监二人之下。也是内相之一啊。” “那母亲为何不赶紧去信给姨妈,跟吴內侍联系一下,帮着大姐儿说几句好话,让大姐儿少受些苦难。” “我的儿,那有这样简单的事,不能着急,省得心急坏事。你莫担心,母亲自有计策。” “母亲,既然找到了门路,就赶紧帮大姐儿脱离那磋磨苦难的地方。”宝玉不依,脑袋在王夫人怀里选择,撒娇。 “唉哟哟,我的儿。先停停,大姐儿也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不着急心疼,只不过这个关系我们贾府的荣华富贵和你的前程,我必须的仔细处理,出不得半分差错。” 贾宝玉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捱风缉缝的事情,只是涉及到最亲近的大姐,他才忍着不适,上心了一些。听到母亲会亲自处理,没多久就抛到脑后。幻想着四月跟瑶池仙子宝钗相见的日子。与如璀璨琉璃般的姐姐妹妹一块玩耍,跟处理那些满是污秽的人情世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时间进入四月,京师正式的进入了夏季。尤其是万里无云的日子,太阳炙烤着大地,街边的商贩纷纷推出了夏日消暑的饮品,京伊令也下令每日正午,各商铺需要将两桶水,倒到商铺门前的街道上,以此降温。 坐在国子监的课堂中,酷热难耐。国子监特意在南堂附近修建了人工湖,在湖边栽种了松树,湖和松树成为了学子们的“救命稻草”。这些树据说是先帝时期栽种的,距今已有近百年时间,足有碗口粗,满树的松叶,绿得让人心旷神怡,活像一把张开的绿绒大伞,风一吹,轻轻摇动。学子们都喜欢坐在树下,从湖面吹来的凉风,能驱散所有的热气,感受到凉意。 国子监的学子都喜欢在下课后来树下乘凉攀谈,树下的空间成为了学子们的活动集会地。不知从何时起,有位学子在树下摆下棋盘和画架,召好友进行对弈和吟诗作画。下棋作画,是不少读书人的爱好。棋盘只摆上不到一日,便有其他的学子有样学样的摆下,把大树底下都占满了,更有富豪的学子,拿出彩头,连续赢得三人即可获得一份老枫堂的绿豆冰沙。 老枫堂的绿豆冰沙是京城老字号,全京城有名的。 老枫堂用上好的淮南道绿豆,放在冰凉的山泉水中浸泡一个时辰,再用手挤到豆皮,仅留豆仁,再把豆仁和山泉水一起放入砂锅中用文火煮上两个时辰,砂锅也是讲究,据说这口砂锅是第一代掌柜用来熬制绿豆的,已经使用了六十年,常年烹煮绿豆,锅内一股浓浓的豆香,煮出的绿豆有一股别家没有的风味。煮好的绿豆加入岭南道用甘蔗制作的冰糖,搅拌均匀将冰糖化开后,放置阴凉处,然后将绿豆冰镇在冰窖处。售卖时,加入用山泉水制作的冰块,将冰块磨碎,混在绿豆汤中,一口冰镇绿豆,一口碎冰,凉入心扉,仿佛全身用山泉水洗礼一番。实乃酷暑中最享受的一件美事。 售价九百文一碗,不议价,供不应求。 这老枫堂的绿豆冰沙是富贵人家消暑解渴的不二之选,普通人家很难尝上一次,所以,有这个作为彩头,学子们纷纷下场,开始厮杀,围观的学子也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慎之兄,你来不来一盘?”有眼尖的发现了景恒,对着景恒问道。 “对呀,慎之兄是我们国子监的大才,一手诗词名声传遍大乾,经史典故皆是一流,经常是学院榜首,下棋应该也是国手的水平,这不来一手。” 人都是这样,只要有人开头,后面的都爱起哄。见有人相邀景恒,爱热闹的都纷纷附和,后面竟异口同声的要求景恒下场。 景恒在国子监学习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在每月的学考中,都拿到优,加上在靖水楼的文会,他的名声早已遐迩闻名,成了国子监的风云人物。 景恒站在场外,听见这些声音。他身边同院的好友徐友德和林献安不禁脸色微变。这景恒的棋艺,不能成为国手了,称为圣手也不为过。当然,是反向圣手。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厮晚上抱着棋盘找自己,死皮赖脸的要自己让他,从让一子到九子,自己还能轻松的把他的大龙屠杀。 还特别爱下,你只要不能让他九子还能赢他,这厮就认为自己还有机会,真是臭棋篓子中的臭棋篓子,一被他逮住,你起码得跟他来个十盘不可。自己和林献安已经避他如蛇蝎,景恒却还以各种理由叫他们下棋。 果然,景恒一听,有人主动叫他下棋,徐友德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只听景恒喊道:“好!我来下”徐友德扶额,走到那个学子面前说:“同窗,下棋乃是陶冶情操的雅事,你何必跟他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那个学子一听,自己那一身文人风骨都忍不了了,自己好歹钻研棋艺数年,也算个中高手,道:“多谢同窗关心,本人不惧输赢,权当增长技艺。”“好吧好吧,到时你就知道后悔没听我的劝了。” 景恒一听,也赶紧坐下,好家伙,好不容易找到的,别被徐友德这厮吓跑了。景恒执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正中间,道:“我一字定乾坤!” 对手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犹豫了一会在东北角落下一字。景恒根本不思考,立刻落子,对方则冥思苦想,才敢落下一字。景恒别的不说,气势上一直稳居上风。 听闻景恒在树下与人对弈,学子们纷纷赶来,把包围圈更是扩大了几圈。大家都想瞻仰一下这位国子监风云人物的棋艺。 只下了不过二十手,有棋力的学子就看出,景恒的相形见绌,三十手时,景恒的大龙被对方屠杀,已经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景恒说道:“我认输了,再来!”对方看着景恒,咳嗽了几下道:“慎之兄,你的棋艺不精啊”景恒哈哈笑道:“还行,主要是你没让子,来来来,先让我一个再来试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其他人反应再慢的也知道景恒就是一极品臭棋篓子。对方道:“那你刚刚下棋如此气势汹汹?”景恒不以为然,“下棋嘛,兴趣爱好,输棋不输阵” 有几个学子道:“想不到我们的景大学子是个臭棋篓子,哈哈哈哈”。景恒不以为然,道:“除了不会下棋,这抚琴,作画我也是一窍不通,人无完人嘛。来来来,别扯远了,你让我一子,再来。” 周围的学子对景恒仿佛突然生出了亲近感,对呀。学考第一,诗词名扬天下的景恒也就一个臭棋篓子。下棋还得找人让子。不过也对,也是要是样样精通,那应该是神仙,不是凡夫俗子了。 可还有些好事的道:“琴棋书画,是文人雅士所必备的才能,景学子四缺三,应该说不过吧。” 景恒看了一眼他,平心静气的说道:“琴棋书画,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妙方。我出于军将世家,从小还需练武,时间只够用来学习四书五经。不过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勉强及格。” 同院的徐友德和林献安差点笑出声来,不愧是当年怒骂先帝的东篱先生座下弟子,这套绵里藏针可谓是恰到好处,能把人梗死。虽说是不擅长棋艺和作画抚琴,但是人家书法好。书法才能在科举中加分,你总不能考试的时候跟考官下棋吧。景恒四书五经基础极其扎实,书法更是自成一派,连学院的夫子都来与其交流。 比诗词,景恒在课堂上和文会上作的诗词,在场的众人拍马都赶不上,比写文章策论,又不是没看过景恒的文章,也是水平很高。自愧不如。 至于射和御。你敢跟出身军府的景恒比射箭和御马?他十二岁就已经披坚执锐上阵杀敌了,自己怕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把。数,就算景恒真的一窍不通,差劲,但是大家基本都是一个水平线。大家都在数这个方面摆烂,一群烂泥好意思比划吗? 第十八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 薛府 薛宝钗在打理账目的时候,发现薛家在京师商业热闹之地,用低价购得了许多商铺,唤来管家。“这些商铺,为何贱卖给我们薛府,对方是临江侯,跟薛家比,颇有权势。临江侯府看起来并不缺钱。 ”回大姑娘,这些都是临江侯府的管事主动找上门,央求我们购买,甚至不想立契书,想直接白送。老朽跟随老爷行走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 “事事无常必有妖,后面如何。” “老朽当时也是这么想,先口回绝了。但是那个管事一定拉着我,说一定要给我们,还带来了官府的文书,当着面立了转移文书,盖了印记。老朽看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便签了字。” “嗯,虽然确实有些蹊跷之初,但是临江侯府也不是目前我们可以招惹的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后面人家反悔,大不了再还给他们便是。先这样吧,后面再看看。管家先下去吧。” “好的,大姑娘。” 薛宝钗用手轻托香腮,也想不明白,她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便不想了。继续翻看账目。 贾宝玉千思万想,终于等到了薛姨妈一行来访的消息。这天,贾宝玉早早地起了床,在丫鬟袭人的服侍下,沐浴洗漱完毕,坐在房中,由着袭人和秋纹等人给他穿衣打扮。 过了一会,贾宝玉还在涂脂抹粉时,听得奶妈李嬷嬷的儿子李贵跑来禀告称,薛姨妈一行人已经到了荣国府,正领着朝荣禧堂那边去了。 贾宝玉不由得心急如焚,脸上刚刚敷的粉,妆涂抹于面部,哗啦啦的掉下来,急着满屋子团团转。贾宝玉向来宽待自己的丫鬟,丫鬟们经常跟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久而久之,丫鬟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见贾宝玉在转圈,袭人笑道:“爷为何在屋内溜圈,像那磨坊的驴儿一般。” “我是不是驴,你不是最清楚的吗?”贾宝玉想也不想,随口答道。 “爷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袭人脸上一红,说道:“爷如此孟浪,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二夫人那,小的可吃不了好。” 贾宝玉懵懵懂懂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我是驴吗?你和秋纹帮我洗澡,我身子啥样你们不清楚吗?” 秋纹听了,吓坏了,急忙说道:“我的爷,求求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了。传出去。被人家告状,说我们狐媚魅惑主子。二夫人听到,指定把我们打死发卖出去的。” 袭人也跟着道:“是的,爷。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马上又要指出来一批,肯定有些丫鬟留你身边。这话再乱说,容易传到老太太那边,那必然会惩戒我们,荣国府的家法,只怕我们得脱一层皮,我们命贱无所谓,只怕受伤后没人再陪爷耍乐。请爷体恤一二。” “姐姐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害你们。以后我不会乱说这种话,你们也时常提醒我,我脑子是个混的,不太清楚方寸。” “放心吧,我的爷。”袭人帮宝玉编头发,梳头,心里更加把自己当成宝玉的贴心人。 过了一会,贾母身边的小丫鬟晴雯跑来禀报,“老太太唤宝二爷过去,与薛姨妈,薛大爷,宝姑娘见礼。” “祖母只唤我一个吗?” “哪里。”晴雯眼疾口快,脆生生地道:“老太太还唤了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姐儿,林姑娘。史家姑娘,大少奶奶和兰少爷。” “居然连纨嫂子和兰哥儿都来了。”贾宝玉诧异了。他那寡嫂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有出来拜会客人,想不到今天老太太居然把她叫过来了。不过想一想,大哥贾珠毕竟也是薛姨妈的亲侄子,虽然人早逝,但是嫂子和兰哥作为大哥的遗孀孤子,按照礼节,也要出来拜见。 “琏二嫂子呢?” “琏二奶奶早就在张罗事宜。大夫人、二夫人一道,跟着东府的大太太、**奶一道,陪着老夫人。” “哦哦,既然珍嫂子和蓉哥媳妇都来了,那珍哥儿,蓉侄儿想必也都来了。” “可不是的,爷。珍老爷,蓉大爷,还有琏二爷,现在在外厅那招待着薛大爷。爷还不赶紧的嘛。”小丫头说的口快,脱口而出,说完就知道不对,吓得捂住嘴,连忙道歉。 贾宝玉早就听着晴雯黄莺般的声音着了迷,哪里会怪罪,道:“姐姐莫惊慌,你去回祖母,说我马上就过去。”晴雯连连称谢,快步离开了。 贾宝玉看着晴雯,袭人见有点吃醋。道:“爷,赶紧穿衣吧。”贾宝玉这才回神,赶紧让袭人服侍着。心想,这次薛姨妈到访,居然出动了这么多人。不过也是,祖母的性子爱热闹,最喜欢亲戚间来往,一大家子人聚着。大家也都知道,都顺着她的心意,权当哄老太太开心。一想到今天聚齐了如此多的姐姐妹妹,贾宝玉不禁心中一荡,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物,出门。 贾宝玉走进西府荣禧堂厅堂内,看见贾母等人都坐在那里。宝玉一眼就看见贾母左手边坐着一个女子,十二三岁,穿着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下身配着一条鎏金挑线纱裙,头戴衔珠云形玉钗和镂空莲花宝石步摇。看着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看着真的像那瑶池仙女下凡尘一般。 薛宝钗同样在打量着进来的贾宝玉,只见这个闻名已久的贾府衔玉公子。确实长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生的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看得贾宝玉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薛宝钗不禁脸色微红,低下头来。 贾宝玉先给贾母行礼,贾母挥挥手,示意他:‘’这是你薛姨妈。”待贾宝玉行礼后,道:“这个是你薛家表姐,宝钗,过来见过。” “你是瑶池仙女宝姐姐?”贾宝玉拱手道,口中又开始说胡话。 薛宝钗听了贾宝玉的胡话,手上捏了下帕子,仍然落落大方地说道,“宝玉兄弟过誉了,我是薛宝钗,可不敢妄然与仙子相比。” 贾宝玉惦着脸坐在薛宝钗身边,突然间闻到一股清凉甘甜的幽香,忍不住问道:“宝姐姐,你熏的什么香,竟然如此好闻,能否告诉弟弟。” 薛姨妈的脸色变了下,薛宝钗却温柔地道:“弟弟闻错了吧,我自幼便不喜这些香味,闻得让人头晕目眩,好好的衣服,熏的芬芳馥郁,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既然宝姐姐不曾熏香,那这个味道从何而来。”贾宝玉不肯放弃,仍在追问。 薛姨妈的脸都快蹦不住了,准备开口时。薛宝钗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自己轻声答道:“应该是我吃的药丸的味道。” “什么药丸能让人发出如此清香,这么好闻,宝姐姐,你发发慈悲,也给我一点尝尝吧,”贾宝玉如是说。 第十九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I 正当贾宝玉在痴缠这薛宝钗的时候,坐在身边的贾母笑道:“宝哥儿又胡闹,那药也是乱吃的?”然后又转头问薛宝钗,:“钗姐儿身上有什么隐疾吗?” 薛姨妈回答道:“回老太太,我家钗姐儿患了一种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一个和尚给钗姐儿说了个“海上仙方儿”,这种药就叫“冷香丸”。说是让钗姐服用到及笄时,热毒自然解除。这药自从钗姐儿服用后,倒也灵验。” “冷香丸?还是一个和尚给的,倒是新奇。” 贾宝玉一听居然有这等类似话本中的由来,起了兴趣,对着薛宝钗央求道:“宝姐姐,这冷香丸的方子是怎么样的,能跟我说说吗?”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薛宝钗道:“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开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若发病时,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东西用料一概都有限,易得的。” “我的天老爷,这可如何是好。或如果雨水这日无雨,或白露时节寻不到露水,或霜降时节没有降霜,或小雪时节没有落雪,恐怕十年也凑不齐吧。”秦可卿在一旁说道。 “这是凑巧,这些年的药丸已经配齐了。”薛宝钗笑的说道。 “老天保佑,那就好。”秦可卿赞道。 众人说了一会话,贾母吩咐道:“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你们几个丫头说话也不爽利。琏二嫂,蓉儿媳妇,你们带她们几个丫头去后院说话,我们几个在这陪一陪薛姨妈,晚点布饭。” 琏二嫂应下,带着贾府的妹妹们和薛宝钗去后院。后院的凉亭内,丫鬟婆子早就摆好了桌椅和茶点水果,细心地在亭子的四个角放了冰,风吹过,阵阵凉意让人神清气爽。 等到所有人坐下,琏二嫂告了声罪,说自己要去照看一下厨房,看看午饭准备的怎么样,让秦可卿代她陪着众人,自己一会就回来。 惜春年纪最小,最是天真烂漫,从小就生活在府邸,没有出去过。对府门外的生活充满着好奇。长辈不在,满是好奇心的她,拉着薛宝钗的手,让她讲讲从金陵到京师一路的见闻。 听得薛宝钗说,京师的驿站,现在修建了大路,有士兵把守,道路不时有士兵来回巡逻。旅途的舟车劳顿,夜晚的席地而眠。野外明亮皎洁的月光,都听着惜春心驰神往。一旁的黛玉有些黯然神伤,她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爹爹,爹爹身子好时,也是带着她游山玩水,架水行舟,御马行猎,那是她最为开心的一段记忆。可母亲过世,爹爹的身子大不如前,将她送到贾府后,只有书信来往,如果爹爹的身子大好,早就接她回去,何必还让自己寄人篱下。 正伤心着,一只温润的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黛玉苍白的手,给黛玉带来安全感。林黛玉抬头一看,看到贾宝玉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她有些害羞,这次有这么多的姐姐妹妹在这里,贾宝玉却如此大胆,她想甩开,也有些舍不得,而且贾宝玉握的很紧,也甩不开,只能作罢。 秦可卿听到薛宝钗在京师官道上遇到马车的事故,景恒解救时。不禁道:“这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居然这么巧的遇上了。” “正是,得亏了恒哥儿,要不我们也很难顺利进京。进京后,恒哥儿也帮了薛家很多忙,金陵的商船能顺利通行,恒哥儿也出了大力。” 说到景恒,秦可卿想到弟弟自从跟贾兰一起跟随景恒学习。不仅功课进步神速,明年春闱下场考一个秀才也大有希望。还每日坚持锻炼身体,之前身子有些娇娇怯怯的,貌似女子,在景恒的要求下每日锻炼,食至八分。已经有些脱胎换骨的痕迹,变得坚毅阳刚。谁不喜欢自己的弟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秦可卿内心非常感激,一听到薛宝钗说起景恒,也就一起聊起来。傍边的李纨,也附和道:“是的,多亏恒哥儿,族学的贾代儒先生说,兰儿的功课做得很好,明年下场定能取个童生来。”李纨满腔心血就是贾兰,现在贾兰学业好,她自然心情舒畅,之前郁结于心导致的枯槁,现在已经没有,重新焕发了生机。 贾宝玉本就不爽景恒,又听到薛宝钗和秦可卿,还有常年未见面的寡嫂,都在夸赞景恒。景恒人不在,却又大出风头,更加不爽。而且这些日子,景恒在文会上作的两首诗词,在京风靡一时。更显得自己惫懒无用,一无是处。贾政听闻后,重新抓起了宝玉的学习,这段时间宝玉又重温了贾政的爱心套餐,已经吃了三顿打。想到这,宝玉恨恨的想到;“我与此贼不共戴天!” 想到这,贾宝玉说道:“诗词做得好又如何,科举重要的是经史典故,是策论。而且此厮还在国子监读书,也就一个秀才,却敢好为人师,有些得意忘形了。” 薛宝钗虽离得不远,已经闻到了贾宝玉的酸味,但薛宝钗不喜与人争辩,也不说话,仍然在倾听。 李纨却开口为景恒辩护,还说起景恒那日教的论语中的那段注解,深入浅出,化繁为简。贾兰回去跟她说后,她去信给自己担任过国子监祭酒的父亲,父亲也是赞叹不已。更别提景恒的锻炼身体的法子,现在贾兰吃得香睡得着,从前受父亲早逝的影响,贾兰就是一个抑郁的小小少年,到现在也阳光开朗了许多。不仅话多了起来,也愿意跟李纨谈心。贾兰的变化李纨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李执可不许贾宝玉在她面前诋毁,万一传到景恒耳中,他不愿意教贾兰,那可还得了。 薛宝钗听了眼前不由得一亮,她知道景恒师从东篱先生。东篱先生同样的少年天才,六元及第,三十岁不到就进入尚书省。能有这般成就,文才,运气,人脉,人情,世故等缺一不可,少一项都做不到年纪轻轻就进入尚书省。 沉默的迎春好不容易说了句话:“是个人物。” 林黛玉鼻子一哼,“如此热衷于官场名利之人,我甚是不喜,还是少听少提少看为好,免得污了自己的耳目。” 这一番话,听得李纨和秦可卿的脸上同时不好,贾宝玉心中虽然大喜,不愧是我的林妹妹,但看见气氛有些僵持,却不知道如何缓解。 这时,薛宝钗笑道:“林妹妹是仙境的人儿,自然不喜这些凡间俗事。四书五经,经史典故,行义策论,都有自己的规矩道理。官场逐利,自然是满是污秽。但都是爷们的事,不关我们女儿家的事。我们女儿家有空不如讨论一下心怡的首饰,作几首醉人的诗词更好。” 李纨和秦可卿听得薛宝钗的话后,情绪也缓解下来。秦可卿笑着说道:“宝钗说的不错,林妹妹仙子一样的人物,自然是不喜欢这些事物,今日万里无云,又有凉风吹佛,说点令人欢愉的事吧。” “宝姐姐和蓉儿媳妇说的对,我们不说那些追逐功名利益的事儿,那些是禄蠹们才做的事,我们还是聊一些风致高雅的话题吧。” 薛宝钗听得贾宝玉的话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光彩不由得一黯。 第二十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III 林黛玉看了一下秦可卿和李纨的脸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着转移话题,看见史湘云在那一直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湘云妹妹虽然平日生性豁达乐观,恣意潇洒,但不知今日为何一言不发,像个闷葫芦一般。 眼睛滴溜一转,便挪到她身边。指着史湘云道:“湘云妹妹,我们几个一直在议论你的恒哥哥,你为何坐在那边一言不发,你在想你的恒哥哥嘛?嘻嘻。” 史湘云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有些羞恼的道:“什么我的恒哥哥。”她坐不住,跳起来,指着林黛玉道:“他年纪比我们大,不是我们大家的恒哥哥吗?” “对对对,”林黛玉被指着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地说,“是我们大家的恒哥哥,但却是咱们湘云妹妹一个人的金童哥哥。” “啊!”史湘云抓狂,“你这个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林颦儿,我要撕烂你的嘴。” 只看史湘云追着林黛玉,两个人在亭子内追逐,追了好一会,两个全都气喘吁吁,大家看着,都哈哈大笑。 薛宝钗起身让位置给史湘云坐下,随身的金锁露了出来。史湘云是个豪爽直趣的女子,追逐完后,恢复了本性。当即说道:“咦。宝姐姐你身上带的金锁好别致,上面还有字。”史湘云眼尖,嘴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是吗?什么金锁。”贾宝玉和其他人闻言都围了过来。见众人如此好奇,薛宝钗便把金锁解下来,递给史湘云。 “这是那个给我冷香丸药方解热毒的癞头和尚给的。” 这金锁纯金打造,看起来精致古朴,上面刻着八个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史湘云念出来,“咦,这不是跟宝哥哥出生时衔的玉上刻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相对吗?” 贾宝玉一听,立刻把脖子上挂的玉解下来,递过去。秦可卿把两物放在一起,众人围观,口中不住称奇。 一旁天真烂漫的惜春道:“莫不是金玉良缘吗?” 贾宝玉一听,正美滋滋的准备搭话。却发现林黛玉在一边,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贾宝玉连忙移步到林黛玉面前,抓住她的手,道:“惜春妹妹不要胡说呢。这世上打造金锁,金钗,金步摇的女子多得很,要是人人都跟我是金玉良缘,那祖母和母亲不得忙死,天天备礼帮我提亲,贾府也娶不起呀。” 逗得众人一笑,林黛玉也噗嗤一笑,“你这个憨子,瞎说什么话。你愿意,人家还不乐意呢。” 薛宝钗收回金锁,重新挂回身上,温文尔雅地说道:“这金锁是那个救我命的高人给的护身金锁,也没说什么金玉良缘之类的话。且姻缘天注定,在人间尚有父母长辈定夺,绝不会因为一把锁子就定下来。” 大家坐好后,听得琏二嫂风风火火的声音传来进来:“唉哟,我刚刚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在这嬉笑打闹,好不热闹。宝钗妹妹你一来,咱们这个府里面可是充满欢声笑语,可惜我刚刚去厨房,可是错过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薛宝钗拉过琏二嫂的手,道:“琏二嫂子辛苦了。” 琏二嫂挽着薛宝钗的手,笑着道:“没什么辛苦的,我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让我坐着不动,还真的浑身不自在呢。” 她笑着跟众人闲谈厨房内的事,发现宝钗戴的簪子和步摇,忍不住问道:”宝钗妹妹,你头上的簪子和步摇,样式精巧别致,好看得紧,在京师里可还没见过,是江南能工巧匠打造的吧,实在是漂亮。’ 薛宝钗吧簪子和步摇解下来,递给琏二嫂。 “这簪子叫衔珠云形玉钗,步摇叫镂空莲花宝石步摇,还有一个钮珠凤形珍珠簪今日没戴着。三件是一套,倒不是能工巧匠打造,也不是江南物件,是一位亲朋送的。” 琏二嫂接过首饰,看着精美的首饰两眼发光,这簪子用纯金的拉丝,勾连起两颗珍贵的红珊瑚朝珠,打造成火烧流云的样式,清丽华贵。步摇则用瑾瑜玉宝石镂空后,用翠玉在宝石上面雕上莲花的样式,又用翠玉宝石点缀其中,显得生机盎然,光彩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我的宝钗妹妹,你能问下你那位亲朋,在哪打造的,我也想去打造一份。”琏二嫂拉着薛宝钗问道。 众人虽不说,但集中的目光也说明了一切。 “这套首饰是那日恒哥儿拜访薛府,赠送于我的。当时我见太过名贵,一时间没有收下。恒哥说这个首饰样式是自己琢磨的,他家铺子的老师傅打造。并不是寻常买到的,是一片心意,我推脱不过,这才收下。” 探春看着玉簪和步摇,过来一会,抬头说道,:“宝姐姐,这个才是金玉良缘呢。” 众人哄堂大笑,秦可卿一边擦着眼角的笑出来的泪水,一边看着已经羞红脸的薛宝钗,抓着探春的手,道:“今日你这份机敏聪慧,可用错地方咯。” 贾宝玉听得,心中仿佛被人撕开一个口子一样。胸腔内有些隐隐作痛,看着羞红脸的薛宝钗,仿佛有些珍贵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正欲说话。发现林黛玉在一旁笑的开心,把脑海中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不再说话。 众人嬉笑了一阵,有婆子来禀报,“午饭已经摆好,请宝二爷,珠**奶,琏二奶奶,蓉**奶,宝姑娘,林姑娘,史姑娘以及迎春,探春,惜春三位姑娘,一共过去。” 大家三两结对,各说个各的话,一块走去。 李纨找到秦可卿,两人的孩子或弟弟都在景恒处求学。李纨问道,:“你弟弟真的明年有把握能中秀才吗?” 秦可卿温言道:“家父虽没有考中进士,却也是举人出身,他看过鲸卿的文章,说明年下场,把握很大。对他的进步也是非常吃惊。说到这,我要好好感谢兰哥儿,要不是他,鲸卿哪有机会去拜访景府。” 提起儿子,李纨也十分开心,道:“恒哥儿主要是看在鲸卿的天赋,加上又有李守正老大人的引荐,这才答应的,兰儿也就是一个带路的,而且两人一起学习,互相互补,也是受益匪浅。” 两人笑意盈盈,不住地攀谈着。贾宝玉看着落在后面的薛宝钗,本想唤她,与她同行,却瞧见身边的林黛玉,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那句金玉良缘,心中的烦闷越盛,闷的难受。他跟林黛玉说了一声,快步向前,先行一步去了。 薛宝钗看没人在意她,唤来贴身丫鬟莺儿,轻声吩咐道:“莺儿,你去找几个东西两府的丫鬟,婆子,给点银子,问问打听打听那位湘云妹妹的底细。” 莺儿听了薛宝钗的吩咐,默默离去。薛宝钗见莺儿离去,看了一眼史湘云,嘴角微微动了动,微笑着赶上了人群。 第二十一章 金玉良缘终散去Ⅳ 众人来到荣禧堂的内堂,贾母坐在首位,左右两边是邢夫人和薛姨妈,下边坐着尤氏和王夫人,李纨,琏二嫂,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以及三春。 “外屋的爷们都坐好了吗?”贾母问道。 “回老太太,都做好了。”鸳鸯答道。 “人坐齐了,就开席吧。”贾母吩咐。 听得贾母一声招呼,大家才开始吃饭。 “这可是北疆的熊掌?”贾母指着一道菜问道。 “回老太太,是的。这是去年冬天猎的黑熊。传言这种黑熊重达二百公斤,力大无比。平日久居深山之中,除觅食外,很难捕获它。若想捕获,只能跋山涉水进入深山寻觅,靠着设置陷阱,猎狗,多人合力才能捕获。这只是成年黑熊的右前掌,合着北武产的蜂王浆一起蒸过,再晒干了。是北疆大将军府孝敬给老太太的,今天薛姨妈来了,吩咐厨房用上了。” “这么难得的东西,还从北疆运过来。凤丫头,你挑着几样东西,回过去。记得礼数,不要丢了我们贾府的脸面。” “老太太您就放心吧。”琏二嫂拍了拍胸脯,“这府内的大事您别找我,这等琐事我可是行家里手。” 贾母笑道:“这样好,有你处理这些小事,二太太能轻松些。”大家一同笑起来。 吃了一会,王夫人突然开口道,“琏二媳妇,跟北疆商团合作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回二太太,都处理好了。上个月咱们府上就已经跟北疆商团合作了。北疆商团放了部分铁矿,关内马匹,毛皮布料。给我们和东府的铺子价格非常优惠,款子一个月结一次。还有派去辽阳府的管事,也带着走草原,西域,北武去了。商队走一趟,给一趟的银子。” “那就好,账目可要对清楚了。”王夫人重点说了一句。 琏二嫂愣了一下,没想到明白王夫人的意思,随口应道:“二夫人放心,都是可靠的管事在核对,错不了。” 贾母则严肃的说道:“这些货物都是京师抢手的东西,里面的银子可不少。京师多少人想掺和这趟生意,景府是给我们贾府面子,才给我们。人情世故,世交往来,必须得有来有回方能长久。琏二媳妇,你跟琏哥儿记得多打听打听,人家景府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多张几个心眼,要会来事。” “我们都听您的,老太太,现在还真有件事儿,需要咱们帮忙。” “哦,你说来听听。” “琏二爷跟景府的管事张武谈事时的时候,张武说景府的老太太心疼景府三爷年纪小,一个千里迢迢的孤身一人来京师读书,身边都是些糙汉子,没有一个心灵手巧的丫鬟照顾,每日心疼的不得了。交代景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去买几个年龄合适,家世清白的丫鬟。可北疆本来就地广人稀,各家孩子看的紧,很少发卖的。在京师,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只能托牙行,买了些粗使丫鬟,婆子先用着。丫鬟一个找不到,还得挨老太太的骂,每日正发愁着呢。” 贾母一拍大腿,道:”唉,我那老妹妹怎么突然糊涂了,景家世代都是镇守边关,那里有时间去调养丫鬟。这样吧,我身边有几个调养好的丫鬟,马上要指下去,就选几个给景府,做个人情。” “那感情好。”跟景府合作以来,每月的银子哗哗的进,琏二嫂早就把景府当成财神爷供着,能讨好景府的事情,那是一件都不想落下。“还得是老太太想的周到,老太太不愧是贾府的定海神针,架海紫金梁,有老太太坐镇贾府,哪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你这个泼猴子,只会在我面前说些讨巧的话。哈哈。” “能逗着老太太开心,那我也是值得了。老太太,咱们送几个人过去?”趁着老太太在兴头上,琏二嫂赶紧趁热打铁。 “就送四个吧。我身边调养的挑两个模样,身段,针线最出色的两个出去。二太太,你那边也有调养好的吧,委屈你一下,你出一个小丫鬟,一个大丫鬟,我这边就一个鸳鸯,离不开身。” 王夫人听得老太太的话,连忙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哪里委屈,您的吩咐我乐意听着呢。都听您的。我这边是调养好了几个丫鬟,我一会把名册给您拿来。” 这几个小丫鬟是王夫人调养好,准备留给宝玉的。这也是大户人家的传家手段,贾政老爷的两个侍妾,也是贾府老太太调养,放在身边听用,最得力的丫鬟,配给政老爷做妾。如今王夫人也给宝玉准备了几个,心里纵然有些舍不得,但也万万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敢为这个事不答应,不用老太太说话,政老爷就能把她打发回家。就是有些怨自家侄女琏二嫂多事。 老太太见王夫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对着鸳鸯道:“待会拿名册给我,我挑四个,连同文书一起送过去给景府。我选中的丫鬟记得一定要交代清楚了,景府是一等大将军府,门第比我们贾府高。咱们的人送过去,还算是高攀了。景府的老太太最是和善,是仁德善良的家庭,一向宽待下人。恒哥儿未来要中进士,跟过去绝对错不了。” “老太太慈悲心肠,我立刻就去办,肯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琏二嫂满心欢喜,这种顺水人情的事情,她太喜欢了。既能讨好景府,自己又花不到一分银子。最妙的还是自己安排,人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出,人情倒是落在自个身上了。 虽然跟景府就合作了两个月。她终于弄明白这个北疆商团赚钱的能力。人家底子硬,走的路子没人敢动手脚,自己手段也多,门路多,家业还在北疆。闷声发大财,人家指甲缝里扣一点出来,短短两个月就进项了三千两银子,这还没算走商团的银子。这点东西就赚了这么多,未来扩大合作,能赚多少银子。 想到这,琏二嫂的心更加火热了,饭都不想吃了,急吼吼的想把这件事办了。她又瞧了一眼薛宝钗,恨不得今天就把景府和薛府的亲事给办了。感受到琏二嫂火热的目光,薛宝钗不明就里,疑惑地看了一眼。琏二嫂连忙赔笑,说了些趣事转移注意力。 午饭结束,又寒暄了几句。薛姨妈便告辞回家了。 回到家,薛姨妈问着薛宝钗,“钗姐儿,你今日见了贾府的表弟,对这个衔玉公子有何看法。” “宝玉表弟确实是人中龙凤,端的是风流倜傥。不过不喜人情世故,入不得世,看起来,不是吃苦耐劳之人。”薛宝钗思量了一会,回答道。 “是钗姐儿的良配吗?” 薛宝钗低下头,好一会,才抬眼看着母亲,“非是良配。” 薛姨妈听到宝钗的回答。,松了一口气。今日见那宝玉表弟,这么大一个人了,仿佛幼稚的孩童一般,他的侄子贾兰站他身边,仿佛他是叔叔,宝玉是侄子一般。又厮混于丫鬟姐妹之中,一身的胭脂气。薛姨妈比较担心宝钗看上宝玉的皮囊。 薛姨妈摸了摸宝钗的头,:“我的钗姐儿,苦了你。你的兄长只知道玩乐,不中用。父亲走得早,这薛家的千斤重担,都系在你的身上。真的苦了你啊。” 说着,泪水从眼眶中落下。 薛宝钗见母亲流泪,想着早逝的父亲,爱玩的兄长,没什么主见的母亲。父亲去世后,薛家经历的风波,薛宝钗再从容镇静,也就是一个十三岁,尚未及笄的姑娘,想着薛府前途未卜,自己的婚事,泪水也蕴满眼眶。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含着泪说道:“母亲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难熬的日子总会过去,大哥也会慢慢扛起家业的。” 薛姨妈一听,更加为这个懂事的女儿难过,薛宝钗哄了好一会,才哄的母亲去睡下。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徐徐睡去。 睡梦中,薛宝钗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如灵魂出窍一般,整个身子飞上天,穿行于云雾之间,不久,来到一处矗立的大门前,门上写着四个字“太虚幻境”。站在门前,薛宝钗胆战心惊,正四下张望的时候。突然钻出一个癞头和尚,正是给自己冷香丸和金锁的人,他指着薛宝钗怒骂道:“你许了这份金玉良缘,又为何作那贪图荣华富贵的事情,拒了这份,许了另一处的金玉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