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山河》 正文 序 自大翼山东去三千里,乃是一片荒地,此地冬雪夏雨终年不休,传言为天地开荒时期苍莽珠遗落之地,玉珠化石,千万年后形成一座苍莽山,此山千里之内草木不生,人兽虫蚁乃至妖仙鬼神皆不可存,故又为一方死地、 大秦末年。 大雪已经在苍莽山飘落许久,在山的尽头,赤发凶面的男子跪在地上,男子双臂处生有一层鲜亮色羽翼,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前方,矮小突兀的墓碑。 在其身边,还有一个轻纱掩面的黑衣女子,女子头上插了一根碧色的玉簪,温润乌黑的青丝不知何时被寒风染做白色,肩头上落满雪花,女子静默在墓碑前,目光痴痴地看着,仿佛是遥远间一拂白衣的身影。 不知多久,黑纱微微一动,冷漠的声音自女子口中传来:“辰时已过,你来得迟了……” 远处,步履蹒跚的青衣人停下脚步,迎向女子冰冷如霜的面容,发笑道:“是么,我本打算不来的,如这寒酸的小地方,一块连名字都没有的石碑,里面放几件旧时的衣物,嘿嘿!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衣冠冢?还有这百里之内寸草不生的荒地,这就是那家伙死了之后要葬的地方?寒酸,窘迫,真没想到会是这里!” 黑衣男子缓缓转过头,杀人一般的目光射来。 “这种眼神,你这是在挑衅我么?”青衣人脸上仍挂有淡淡笑容,只是眼神却已阴沉下去,眉毛一挑,一字一句道:“我会生气的,大鹏王。” 寒风吹过,大片的鹅毛雪花簌簌飘落,无形气流自两人之间迫散开来,十丈之内雪花纷纷变作粉末落地,在此等强大的气势压迫下,周围的风开始形成一层逆流的防护壁,卷起的风雪隔在外面,再也没有一片雪花落入其中。 “嘘,噤声。” 不知是谁喊了声,无形的气流瞬间如同碎片一样瓦解掉,三人一怔,大鹏王收回凶恶的目光,缓缓起身,黑衣女子为他轻轻拂去肩上雪花,继而跟随在大鹏王身后,悄然离去。青衣人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女子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 目光转到一侧,青衣人咧嘴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风老鬼到了,有酒没有,我带来的……路上喝光了。” 丈许外,一个诡异的红色身影缓缓现形,模模糊糊出现了人影,有些恍惚,又有些感觉不切实,红色人影飘到青衣人面前,递过一坛酒,默不作声的跪在地上。 “嘿嘿,风老鬼,跪着做什么,这种死了的家伙值得跪么?” “他死了。” “是啊,他死了……”青衣人打开酒坛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眼角一颤,手中酒坛‘啪’的一声落地,酒水融进了雪地,片刻后,才见他回过神来,一摸头哈哈笑道:“真是的,死就死呗。” “若命魂不散,离火王或有返魂之术,但三魂七魄俱散,忘川河中找不到他,北冥生死路找不到他,中土大地亦找不到他……他不是常说,死后无论人鬼妖仙,统统会再入轮回转世,既便是死又有何惧,活着……终有一天会死,死了,几十年后还会回来……可我不明白,为何他却回不来了?”风老鬼默默道,枯干还不成型的手攥起地上的雪花,放进了怀中,一阵寒风再次涌来,风老鬼的身影融入风中,再次消失在石碑前。 荒凉的山坡上,再次浮现一抹孤寂的景色。 叹了口气,青衣人坐下去,盘起腿来,毫不在意的捡起地上酒坛的碎片,吞了口残酒,呵出一口白气,道:“喂,老子来看你,你怎么也不吭一声,别以为死了就很了不起,看!老子今天一点酒也不留给你,我……你瞪我干什么,好吧好吧,给你一点,就一点。”端起地上一块盛酒的碎片,青衣人稳稳拿住,手指微微倾斜下去,酒水洒在雪地里,很快融进雪里去,渐渐再也找不到踪影。 青衣人一瞪眼,扔掉手里的碎片,叫道:“你还瞪我!我不是给你酒了,你这个混蛋!混蛋!!你还瞪我作什么,我不欠你的,老子一辈子都不欠你什么!”说着,他的语气却慢慢弱了下去,呼吸变得有气无力,脸色霎时一片苍白,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嘴里的血却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一个无声无息出现在青衣人身旁的人,缓步走来,对墓碑轻轻鞠了一躬,淡然道:“小雪儿不来了,我是代她来的。”眼光微微转到青衣人身上,嘴角浮现起淡淡笑意:“堂堂妖王,妖界大将楚云狂,居然也会受伤么?” “哼!”楚云狂冷哼一声,傲然道:“天仙乙修子,我妖界的妖你也敢拜?不怕愧对你人界至尊的称谓么?” 乙修子也不答话,只微微一笑,再次隐入寒风中,同时,天际之间一道异彩流光眨眼消失,正是乙修子御剑远去…… “哼,尽是些藏头露尾的宵小之徒,真身都不敢现,不过……小雪儿这般好听的名字,我说,你又在哪里拈花惹草,好不够义气,老子陪你征战厮杀至今,也不见你分给老子一个,”楚云狂吐了口气在手上,手指在平滑的青石碑上缓缓抹过去,粉末落尽,墓碑上留下几个狂傲至极的大字,字字尽显桀骜之色。但见楚云狂一只手慢慢抚在墓碑上,星也似的眼瞳中,一丝惘然悄悄浮起,他苦笑着,喃喃道:“想不到,制霸天下的妖……却只能在这鬼地方,在这人鬼妖仙寻不到的荒山立一座衣冠冢,真是讽刺啊……哈哈哈哈!老子许你一诺,终有一日,老子会打翻天帝神殿,到那时候,老子要把那改成你的墓地,三万里山河殿,全然为你做一坟墓!” 铮铮! 一把青色龙纹的尖枪浮现在楚云狂手中,竖起尖枪,将其狠狠插在墓碑旁,仰头吼道:“老子追随了你一辈子!这天地间,再无令我持枪之人,千万年,亿万年,别指望老子会再服与谁!” “千年后,我再杀上昆仑!” 一卷衣衫,青色的身影如同魂魄一样寻觅无踪,楚云狂的声音还在这千里荒山中回荡,人却早已消失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中,无处可寻,无处可觅。 又是许久,仿佛这天始终不会黑下来一般,天上的大雪还在呼呼飘落,鹅毛般的雪花落在青石碑上,偶有一个人来过,在墓碑前轻轻叩首,再次离去……不知多久,也许是很久很久之后,终于在也没有一个人来过,大雪落下来,盖住了所有的脚印。苍莽山乃开荒之地,亦是仙神妖魔禁忌之地,一见消散,绝无人踪! 直到这雪盖过了石碑,恍然间,天地间如同凝固了,万物悄然无声,忽听得一声闷喝,千里大雪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落下来的雪花再次覆盖在泛黄的荒山上。这时候,一个喘息的声音自石碑后面传出来,在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背倚石碑,头发蓬乱如同疯子一般,干裂的嘴角一动,黯然道:“徒儿啊,师父无能,只能把你留在这苍莽山了,你是我一生的心血,即便败了,师父也以你为荣,呐,徒儿……这天地间有谁能代替你,昆仑的故事还在继续,楚小子会回来的,我会带他去天妖宫,如若他是你看中的,那么我也愿意再相信一次,至少,我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徒儿啊,千年后归来,师父为你带上最喜欢的琼花酒,记得……” 寒风吹过,苍茫山中再也没有一人,没有一物,只有那枯干的石块,静静地等候下一次来临,也许大雪吹落,又是一次眨眼间的岁月。 墓碑前,寒气冰封了四个引人瞩目的大字。 “妖帝之墓。” 正文 引子 昔当太古,天地为混沌之象,神魔未分,妖仙纵横 此中,有妖族天帝帝俊,掌天庭。大帝东皇太一,控极北之地,持聚妖幡,万妖从之 后世经伏羲、神农、轩辕三皇,神妖混战,人族渐长,妖族渐消……乃至后来,大帝太一陨落,妖族始没落 五帝时期,仙诛恶妖,人欺善妖,各方妖族逃窜。此后,妖族休养生息,及至封神大战 封神一役,分天地人三界,神掌天庭,人妖共处大地 天神无道,妖族怒起! 西周三百年,妖族大帝风残月持聚妖幡,率三千妖将,百万妖众,与天神战于不周山颠 此战一起数百年,百万生灵入轮回,妖血浸昆仑,圣人为之动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妖族百万,终毁于不周山之战,三千妖将无一生还,只妖族大帝遁逃,隐于北海玄洲,飘渺之地。此后,更于大秦时期,消失玄洲,其踪迹,无人得知 世事沧桑,轮回不变 此中故事,便源于中土大地,大唐盛世…… 正文 第一章 大风 天色乌黑,四下里笼罩一层薄雾。 林子深处。 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坐于地上,前方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边的他手持钓竿,静静等待鱼儿上钩。林间湿气很重,加以又是黄昏时候,男子身上的青衣早已被打湿,连一旁的青石上,也落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他的年纪大抵不过二十岁左右,修长的黑发披落肩头,脸色有些不寻常的苍白,双眼紧闭,眉目之间似有一层看不穿的迷雾,让人不由好奇他生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过了片刻,钓竿微微一动,垂线被扯入水中,水里掀起一阵波浪。 青衣人左手拉住垂线,慢慢提起,一条金红色小鱼缓缓拉出水面,甩动尾巴似乎仍在挣扎不断,只是被抓的牢了,如何也逃脱不去。 青衣人眉头一皱,睁开眼睛,一双乌青近于绿色的眼瞳映出淡淡光泽,他看了眼小鱼,微微摇头,摘下鱼钩,将鱼儿轻放在手心:“你有一丝灵气,日后或许会开灵智,化为鱼妖,我今天放你走,日后可要小心,莫要被抓住了。” 双手浸在冰凉的溪水中,小鱼儿似乎被吓坏了,呆在水里一动不动。 “去吧,沿着小溪一直向东,那里有一个大湖,湖底有通往东海的路径,到了那里……好好磨砺自己。”起身,随手将钓竿扔到一旁,青衣人转头向林子深处走去。 溪中的鱼儿翻腾了几下,最后一个鱼跃,向远处游走。 这一片乃是青华镇西面荒废不知多久的林子,青华镇坐落于安城一百余里之外,是临近东海畔的一个小镇,镇上有三个大户人家,分别是朱家,慕容家,柳家。其中要以朱家为最,慕容家与柳家次之,此外大都是贫苦人家,算不上富裕二字。 青衣人一路走来,直至到了一颗大树前,树旁有一块残破不堪的石碑,青衣人走过去,在石碑上又划了一道白痕。 青衣人捧起地上的一捧土,堆在石碑旁,细数着碑上纹路,一道一道的白痕如是刻在了心上。 原来,又是一个三年了。 手指缓缓抚过石碑的痕迹,青衣人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已经入秋了,时间过得这般快,我……大概也要走了。” 青衣人苦笑,眼中浮起一丝淡淡忧伤。 “在人世间一一的走过了,才发觉,原来远处是山,过了山头亦是山,脚下是路,走过了路依然是路,只是想着走多远,才能走到终点啊。” 暗叹口气,青衣人抚摸石碑的手停了下来,摇摇头,慢慢将手缩回袖中,凝望眼前这一块石碑,终于无言。 林子里卷起一阵冷风,自北方来的阴沉,覆盖在整片天空之上。也许再过不久,第一场秋雨便会自天空上落下来,秋日的寒意会迅速袭遍这里,那时候,或许冬日就不远了…… 冬日过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青衣人默然不语,抬头,大风吹过来的时候,树上落叶纷纷,枯黄的树叶自大树上缓缓飘落,有的被风卷走了,有的则落在地下,积了一层厚厚的枯叶。 忽然,有一片叶子落在手中,青衣人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一个念头再次泛起。 手心猛的一攥,松开! 碧绿色光芒忽然浮现在枯萎的叶子上,叶子漂浮在手心上,青衣人目视其中,只见原本枯干的树叶,竟开始一点点变回绿色,叶肉也变得爆满,充满生机!但在树叶快要变回嫩叶的时候,绿色的光芒突然泯灭,原本泛绿的树叶,瞬间枯萎,一点水分都不剩。风一吹,树叶哗啦一声裂成碎片,飘落的无影无踪。 “果然,妖元力一点都不曾恢复。” 青衣人喃喃自语,眉目之间一片黯然,他忽然抬头,此时的天空已然一片乌黑,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阴沉的天气里,似乎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滚滚雷鸣。 青衣人就这样一直仰头,直到远处吹起一阵大风,风中夹杂水分的湿润,还有冰冷。狂风突起,林间落叶簌簌飞远,还挂在枝头上的一片树叶,禁不住这猛烈的强风,终于摇曳着飘向远方,更远的地方…… “这一生,注定这般结束了吧。” 青衣人眼望飘远的树叶,心思也随之飘的遥远,多少年了,多少次了,脑海中一幕幕回忆总也撕扯不去,大抵真正想忘掉的,却是藏在心中永远也忘不掉。 青衣人眼角一颤,沙尘飞入了眼中,他闭上眼睛,四周的风在耳畔狂吹不知,大风卷起了衣衫,卷起了林间的萧条,他想着,回忆着,耳畔却不由的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生于大帝陨落之日,身上流着我的污血,可我知道,你命中有着王的神光!你要走一条我不曾走过的路,你要拔出我不曾拔过的剑!我无法主宰你的命运,但你的剑下终要伏尸千万!你的肩上终要背负万山!你的罪恶,终将如烈火之息,搅乱这诸般世间!” 那一声沧桑,嘶哑的声音,如岁月般悄悄袭来,青衣人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的狂风肆虐,而他,却再也不为这风所动,他站在大树前,似乎要发泄胸中积蓄的愤懑,要诉尽这满腔的怒火,他死死盯着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种种。 手中攥紧了淡蓝色小刀,他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终究没有再抬起来,刀子就这样滑落下去,插在土堆上……四周狂风吹的猛烈,他却再也无言,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有动一下,其实,他已经失去了勇气,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我败了,不会再重来了……” 他哈哈大笑,一脚踢倒腿边的石碑,狠狠的踩着土地,宛若一个失去所有的疯子,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傲气,大风在他耳边狂吹不止,冰冷刺骨的感觉打在脸上,却没有让他再清醒一点,他没有疯,他只是想让自己疯了而已! “你们!”他手指这林间的狂风,咆哮道:“你们这群卑鄙的神灵,你们这些正道!如何不敢与我一战!你们不过是懦夫,懦夫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他疯癫,他早已忘却了千年前自己是怎样的,现在,他只想一直疯下去。 只是世间多变,万物不曾永恒。 他笑着,看到了远处一棵在风中压折的树…… 梦魇般入了眼中!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正文 第二章 噩梦 恍惚间,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一抹光亮所取代! 前方传来一阵阵厮杀叫喊的声音,战鼓擂响,震得耳朵发麻,周身一片血腥,殷红的鲜血几乎深深烙进青石中,闻之欲呕。在身旁,一个手持乌黑大旗的妖兵正大力甩动旗杆,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双臂青筋暴起,仍旧不肯停下来歇一会儿。 空气中飘荡淡淡的红丝,残戟断剑随处可见,倒在地上早已死去的尸体,不知何时起泛起冰一般的寒冷的颜色。 战场! 一个念头立时告诉他,这是一片血染的战场! 一身白衣的男子傲然而立,身上衣服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色,白色的绸缎上,一层干掉的血浆,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他背对自己,看不到正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忽然,前方一个青面獠牙,脸上布满青色鳞片的妖王,扑倒在白衣男子面前,青色鳞片上淌着几道鲜红的血迹,左脸上一道伤口深入面骨,触目惊心。蛟魔王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哭腔,跪身哀求道:“大帝,不能再战了!弟兄们都要死光了,大势已去,咱们撤吧!” 能够让这个浴血修罗,杀敌千万的妖王如此痛苦,这场大战的惨烈,已经无法想象。 但白衣男子的面上仍旧只有淡淡冷漠,手中皇天剑摩擦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战!” 仅仅一个字,一个令人灵魂沸腾的字! 蛟魔王楞在原地,脸上一阵抽搐,伤口裂开,又贴在一起。 他的脸上,不只是痛苦,也不只绝望,还有那么一点突如其来的悲哀! 战,为了这一个字,值得牺牲一切么? 可还有回头路? 猛然站起身体,蛟魔王吼道:“我蛟龙族自跟随于你,从未退缩过一次,好!你既要战,那便战吧!”蛟魔王转头,瞪向奄奄一息的大鹏王,厉声喝道:“黄鸟!你的飞禽族何时抵达,哪怕是死,老子也要把你的老本掏光!” 大鹏王狠狠瞪了一眼蛟魔王,眼中没有嫉恨,只有一股狂热,一股在死亡到来前无所畏惧的肃杀!望着蛟魔王如痴如狂的眼神,大鹏王嘴角忽然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咧开的嘴,一道金色的鲜血流出来。 “呖!” 飞禽族最后的召唤,从大鹏王裂开的喉咙传出来,这个称霸苍穹的王者,忽然间转头看向身旁傲立的白衣男子! “大帝,鹏魔王先去见太一殿下!望大帝,妖族长生,击溃天庭,重掌世间!!”吼完最后一句话,大鹏王已经一动不动的愣在地上,瞳孔放大,只是伏在地上的翅膀仍旧支撑身体,不肯倒下! 生即为王,死亦为王! 白衣男子仍没有转过头来,手中的皇天剑却有一点轻颤,声音,有了些沙哑:“蛟魔王,大鹏为妖族献出最后一滴血,此战不终,我便是死也不得安宁,你说得对,大势已去……此战必败,可我若是撤退,大鹏王不会原谅我,三千妖将不会原谅我,百万妖众亦不可能再认我做妖帝!” 若是撤退,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白衣男子抬头,仰天大啸一声:“此战,绝不后退一步!” 如九天雷鸣,白衣男子猛挥长剑,血衣飞舞,天地一片昏暗! 扯下身上血衣,妖帝横剑,血衣轻轻擦拭过皇天剑,一点点,磨破血衣,在手上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蛟魔王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感觉豪气冲天,便只觉得前方纵使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 一股热血直冲脑海,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连身上的伤口,也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是啊,是谁下阎罗,夺聚妖幡,集合百万妖族对抗天庭!是谁一声长喝,吓退十万鬼卒,保全妖族血脉于天地!又是谁,上天夺古武,持皇天剑,踏九州,威四海,使世人不敢欺凌妖族! 当初自己出西海,重拾罗睺枪,不正是为此为而来么! 当初七界山,十三妖王歃血结盟,不是誓言永为此人厮杀么! 那么,还有什么犹豫的! 蛟魔王狠狠握紧手中罗睺枪,眼睛如充血一般的红,横身,蛟魔王挡在妖帝面前。 “大帝,就让我蛟龙为你做最后一次先锋!天神一日不死!妖族一日不灭!!” “杀!!!” 血染的昆仑,载不动冲天的豪气,一声**自山下传来,一泊泊鲜血顺着裂缝流进昆仑山中,天空上,一头巨大的蛟龙肆意张狂!侵之如火,永不退缩! 轰隆隆!! 昆仑山上的裂缝忽然扩大数十倍,脚下一阵颤抖,看下去的时候,脚下已经出现一道道裂缝,只眨眼间便变作一片漆黑,无底深渊……大地裂缝无数,昆仑山几近崩裂! “够了!” 冥冥之中,一声暴喝自黑暗中传来,在天地之间回荡,久久不散。站在裂缝之上的青衣人,猛地闭上双眼,昆仑山,蛟龙,死尸,遍野的鲜血,所有一切都成为了黑暗中的一抹回忆,被黑暗吞噬掉,慢慢露出一点点光亮……他猛的睁开双眼! 天地之间,昏暗如斯! 这些场景,已不知多少次出现在脑海中,他已记不清自己这是多少次回忆起来,一次又一次,在他心头刻下一抹尖锐。大风早已停了下来,但远处的小树不知何时却已折断,断了的树不能再活,败了的妖,还能再重新来过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逃了,你孜然一身活了下来,苟延残喘仍不厌生。 难道,你一点都不愧疚么? 青衣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无人,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逝,所有的誓言,所有的承诺,如今都已成为一个笑话! 忽然。 脚步踏碎枯叶,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这般入神,被人偷袭了也不知道哦!”声音冰寒,其中却又夹杂一丝妩媚,一丝妖娆,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忍不住要抬头看看,究竟是谁在对自己的讲话。 青衣人缓缓抬头:“何人?” 说话之际,一抹青色身影已经从林间走出,乍一望去,却是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女子头上扎一条玉带,一抹秀发自耳畔落下,眉目如画,淡绿色抹胸,衬出一片洁白如玉的皮肤,冰肌玉骨,全然一副颠倒众生之象。 朱唇微微一动,露出洁白皓齿,碧衣女子眉目冷清,淡淡道:“楚江雨?”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三章 青瑶 自达摩禅师示三界六道,世间乃分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六道,死生轮回,周而复始。 此中,是人道与畜生道为有形。天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为无形,有形则称有器,无形则为无器。 人有贫贱富贵,畜生亦有天地差别,小至蝼蚁大到鲸鱼,全为畜生一道。有些生物只有一日寿命,有些则长达千百年……人道修人,畜生道修妖,大成造化者,可逃脱轮回之路,世人称之为仙! 山林中,森白月光直直落下。 青衣人目光紧紧盯着碧衣女子,眉头微微皱起,如若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类,他自然不会担心什么,但这个女子身上,除却属于人类的平淡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妖气! 妖族! “我想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亦不是你要找的人。”青衣人淡淡道,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妖族来意不善。 碧衣女子闻言,面上寒气似又重了一分,目光如霜,冷声道:“不是你?为何我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他的气息,你是什么人……嗯?不对!你身上有一丝妖气,你是妖族……”碧衣女子一惊,纤手捂住小口,掩饰眼中的惊讶:“你竟然是一个妖族!” 两人目光一眼对视。 “……我是妖,不过这又有什么,”青衣人面上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微微摇头,道:“你不也是妖族么,难不成现在世道变幻,妖族也要自相残杀?” 听到此话,碧衣女子脸色才微微放松,身上警惕的妖气也散了许多,目光稍稍柔和:“你既是妖族,躲在这里做什么……况且,你的修为怎么这般薄弱,能够化形人类的妖,妖力怎么也要比你强十倍八倍,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妖力枯干,濒死时候!” 仅仅是扫到碧衣女子柔和的目光,青衣人一时疏忽,忍不住心神一荡,连忙定神,收心。 “魅惑之力果然非同小可,我刚刚放松警惕,差点就着了道!”青衣人吐出一口气,心中暗暗惊道。 察觉到青衣人的异样,碧衣女子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笑容,轻声道:“妖族之中能够化形的我见多了,能如你这般完全化成人类,妖元力却弱到这般程度的,我却是第一个见到……你也是,现如今妖族不是隐入深山密林之中,躲避世人,便是悄悄混入人间,与人类一起生活,夜间修炼,谁如你这般既不与人生活,又不躲避人类,在这离镇子几里之遥的破山林中贫苦度日,多说是你,换作其他妖族,死多少次都不知道了。” 躲入山林,混入人间? 青衣人心下一颤,只是面上却纹丝不动。 “姑娘是在开玩笑吧。” 碧衣女子眉毛一挑,似乎是听懂话里的意思,几步走到青衫人面前,纤纤玉指微微勾住青衣人衣角:“你认为,本姑娘是在和你开玩笑么?” 声音慵懒,入耳有一股异常舒服的感觉,即便是青衣人心境平稳,都感觉内心痒痒的,忍不住要抓过这只精雕玉琢的小手、放在手心肆意玩弄。但同为妖族,青衣人自知对方用魅惑之术,脸色一冰,扯过衣服退后几步,喝道:“妖狐,你我之间素无瓜葛,若再纠缠,休怪我无礼!” 若只一声恐吓,碧衣女子自然不会当一回事儿,但青衣人口中的妖狐二字,顿时令碧衣女子警惕起来。 若要看穿妖族的本身,除非实力要比对方高一层,但面前这个男子,显然不及自己。妖族之中,需化形之后塑骨,消元结丹,修心后乃至大成,此后才能修得真法,跳出轮回,是为妖仙!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刚刚化形的妖族,竟然一眼就看穿自己的本身,碧衣女子不震惊,那是假的。她身为妖狐一族,化形修炼的天赋远远超过其他妖族,如今化成人形十八年,才刚刚进入塑骨阶段,面前这个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消元阶段的妖族。 狠狠瞪一眼青衣人,碧衣女子冷喝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说出来,本姑娘绝不放过你!” 看她模样,似乎只要对方不说,立刻便会扑上来,把其撕成碎片。 女人变脸,果然比变心还要快。 青衣人皱皱眉头,脱口道:“你无非是疑惑我为何看穿你的本身,这本也没什么,眼前既能够化形如此快速,而且又懂得这般能力的妖族,妖族大千之中只有青丘狐族,西海五彩蚌族,东陵鲜鸟等有如此能力,方今三千里之内,只有东方青丘山距此最近,我想,应当便是了。” “哼,算你聪明!” 碧衣女子吃了个小亏,却又不知对方是什么妖,只生怕对方法力高深,却故意隐藏实力捉弄自己,一时不敢轻易动手。犹豫之中,忽然一咬银牙,跺了跺脚,忿忿道:“好!你既然不肯告诉本姑娘,那我也不纠缠你,但是……” “十日后,便来青华镇翠微湖,我与父亲在那恭候大驾!有能力者,我自然不说什么,甚至低头向你道歉,但若是让我知道你耍小把戏,或者脚底抹油,哼哼……本姑娘就是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擒住,吊在树上鞭打十日十夜!”瞪了一眼青衣人,碧衣女子似乎很有把握,得意洋洋的一哼,转过身子,一道青光自身上浮现。 唰的一声,青光直奔远处,速度不知比寻常人快了多少。 忽然,又是那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 “对了,我是狐族青瑶,十日后相见,报上你的名号!” 不过一眨眼,青光消失,声音也跑远…… 月落树梢,林子里只剩下愣住的年轻人。 苦笑一声,停下自己无谓的遥望,青衣人一抚袖子,眼中稍有些无奈:“嘿,自己不去惹麻烦,麻烦竟然往自己身上贴,真是,真是……”一连说了几个真是,却又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也许是许久不曾见过妖族,这一个妖狐,给他的印象却蛮深刻。 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笑容。 “楚江雨,楚江雨……好名字,比我这残月二字,可要好听多了……” 正文 第四章 青华镇 秋凉早醒。 再次从老树旁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时分,大风停了后许久,仍旧没有落下一滴雨,只是天边的黑云仍在氤氲,等待一场大雨倾盆。风残月倚在树干上,肩头衣服湿了些,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昨日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般清晰,但不知为何,风残月此时却感觉轻松许多。 也许是无数日夜中,第一次没有做梦,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吧。 “或许吧……” 风残月心下想道,抬了抬头,正想要不要到远处的木屋去睡,虽然晚上看不到星月,但至少要比露宿林子里好的多。 但只妖族本生于天地万物之间,夜间露宿在林子间,却有助于恢复元力,虽然一时半晌不能见效,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罢了,先去打柴,换些酒再说。”提着空葫芦,风残月脑中又想起昨夜时候碧衣女子青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怪念头:自己是不是要与人类生活在一起? 旋即摇摇头,走进林子里。 砍柴虽然简单,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砍柴同样有技巧,选树要选白桦树最佳,树枝大小差别不大,干燥易燃,这样的干柴最容易卖出去。而如果想要卖一个好价钱,那便要去前面那座青山里,找上等沉香木,花柳槐,这样木料不仅耐烧,还能做成木炭,更然人喜欢的是,木料燃烧后会有淡淡香气,例如大户人家,年年都用这种木料作燃料。 只是每年采伐的树木有限,总是供不应求。 风残月之所以不去青山砍伐那些树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些沉香木,尤其是花柳槐这类稀少植物,只五十年便可有灵性,百年开灵智,化妖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木磨砺百年方可化妖,正因如此,他才不愿轻易伤害同族。 大帝太一曾普告世间妖族,妖族之中不允许杀戮存在,只可共御外敌,壮大族内。 “太一的话是好听,可惜妖族修炼到消元后期,便要形成妖丹,普天之下人类要夺取妖丹修炼,妖族要夺取妖丹吞食,连天神也视其为宝物,不自相残杀才怪。” 七情六欲,生离死别,人世的汪洋里,又有谁真正能够逃脱? 世人有儒释道,儒道成圣,佛道修缘,道者绝情,此三者修炼大成,法力无边之人,方可摆脱七情六欲的干扰,成一方诸神。除此之外,世间有无形之道,阿修罗修杀戮,鬼道修元气,还有一些魔类妖物,修炼魔气。不过这些其中都少有大成,即便是修炼有成,也会被四方诸神镇压,不得已成大造化。 “无论是神也好,魔也罢,都不过是世间生存法则之中,哪里有天帝帝俊,超脱三界,跳出五行……”风残月一边喃喃自语,一斧子又劈下去,总算是打好一捆柴。 放在背上掂掂重量,这样子一日日砍柴,是否也算的半个山野中人。 风残月不想,又或许因为他喜欢这样。 背起木柴,向小镇走去。 砍柴虽难,卖柴却容易的多,如若能狠心点,把价格降得再低一些,即便手上有对方用用不完的木柴,也会眨眼卖空。又因是秋冬季节,镇上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火取暖,所以木柴买的也就特别快,只因青华镇砍柴人少,故也算一门生计。 有时候买主高兴,还会多赠给几枚铜板。 风残月摇摇头,心中禁不住苦笑,有时他也会问自己,究竟是哪一天开始,变得如此落魄了? 要收下那几枚施舍的铜板,笑脸相迎。 任凭你多少年前叱咤天下,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打柴人。 何来荣辱? 这样走着,路已经进了巷子,不远处遥遥已经可见守门的人。 风残月走上前去。 “哟!今天来的真快,每天不都是正午时候么。”守门的老仆人站在大门口,对背柴走来的风残月招呼道。这是李府,算不上一个大户人家,虽然在青华镇有些名头,但管家的老爷是个财迷,吝啬至极,所以即便这户人家有钱,寻常人也不可能看到。 不过这并不是风残月关心的。 “一担柴,分量不多不少,质地刚好。”风残月老练的说道:“三十文。” “啧啧,不错不错。”老仆人瞅着地上的柴,赞叹道:“小子的柴挑的就是好,连老爷都夸你有本事……喏,三十文钱,收好了!” 接过老仆人手中的三十个铜板,风残月顺手放在口袋里,转身就要离开。 “年轻人,看你拿的酒葫芦,又是要去永安酒馆打酒吧。” 风残月身微微一顿,转过头,道:“昨日打得酒喝光了,今天去打酒,有事么?” 镇子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不常与人说话,说话也不提名字,即便你去问,也只会被泼一盆冷水。 老仆人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纸袋,凑近几步,塞到风残月手中:“前几日,永安酒馆的掌柜去安城时,路上出了点怪事,货物被劫不说,还被打断双腿,酒馆昨日可能就没酒了,这是老爷昨日喝过的玉江酒,玉江酒的滋味,可比你喝的酒好多了。” 风残月心下一声冷笑,怪事?天底下还能什么怪事,现如今妖族隐没,鬼界封锁,灵物消失天地,还不是几个绿林强盗干的……想到这里,风残月狐疑的看一眼老仆人,似在疑惑老人在打什么心思:“老伯,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没……没事,你走吧。”老仆人挥了挥手,怎么看怎么一副有事的样子。 风残月更不搭话,便道:“老伯,你不说我可真走了,另外,谢你的酒……”“慢!慢!慢!”老仆人看到风残月真的打算走,顿时着急起来,喊道:“你小子真打算走啊!” 瞥了一眼老仆人,风残月似笑非笑。 老仆人愣了愣,凑近风残月,小声说道:“你听说了吧,这几日有富贵人要来我们青华镇,说出来吓你一跳!那人可是京城第一名妓,玄宗皇帝当初请她入宫,都被拒绝了。” “京城第一名妓,来这穷酸小镇子做什么?”风残月不解的问道。 “嘘……”老仆人嘘了一声,凑到风残月耳边,小声道:“听说啊,慕容家刚刚得了一只前朝灵玉,乃是大秦时期的名玉,和氏璧!我偷偷听老爷说的……和氏璧价值连城,足足可以买下我们的小镇子,那个京城第一名妓来这里,也是为了这块灵玉!” 和氏璧? 风残月心中一声冷笑,若真是大秦遗物,别说买下这个小镇子,就是买下几个,几十个都绰绰有余。 “那京城第一名妓,是谁?”风残月顺口问道。 老仆人一副早知道你会问的样子,眯着眼睛,色咪咪的说道:“京城第一名妓……红袖姑娘!” 京城第一名妓? 红袖。 风残月的心忽然沉底了…… 正文 第五章 鬼谷 脑海中有一个人影晃动着,模模糊糊,却又忽然清晰了。 仿佛在记忆深处,有一人如树根般扎入了,稍稍传来了风声,便引得满树沙沙作响。 ———————— “再向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白衣的人走在前方,目色冰冷,双瞳中隐着冰冷的杀意。 红衣女子不罢休的追着,她的步伐有些乱了,神色之间尽是匆忙,可她追在后面,固执的喊道:“你明明与我约定了,就这般走了,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今后你走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你休想甩掉我!” 忽然,疾步向前的白衣人停下脚步,转身,一抹冰寒目光射过来:“无论为奴为仆?” “无论……”红衣女子正欲喊出的话噎住了,神色间多了一分犹豫。 “那便离我远些,我不需要一个只会下棋的废物!” 白气环绕在了周身,白衣人长袖一甩,瞬间化作一道白色流光,消失在天际。 下面发呆的红衣女子,猛然醒悟过来:“我不会放弃的!”随即不争气的坐在地上,拍拍气鼓鼓的胸脯,喘息不停。 ———————— 一瞬间,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如死去的誓言一般,萦绕在了风残月脑海之中。 他只记得那是大秦时期,鬼谷第一女——红袖! 这让他想起第一次遇到这个女子时,陌生的场景……红袖不但是鬼谷第一女,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定心七手!她下棋,只要七手便可洞悉对方的实力,即便对方竭尽全力,她也能料想到之后的整盘棋,与她下棋的人,只输无赢! 那时候,他失魂落魄的逃出玄洲,妖力大伤,被仙神四处追杀,世间修道强者亦把他当做必杀的目标,秦皇甚至下令,夺其项上人头,赏千金,封万户侯!然而,便是这个名为红袖的女子,将他藏在鬼谷深处三百日,不但救了他,还帮他养好了伤。 当然,红袖有一个要求,伤好之后,与她下一盘棋。 风残月的记忆中,那是一个温柔却又冷漠的女子,外冷内热,与她相处再久,也难以见过她的笑容。 风残江花月,水起夜山寒。 “哎!哎哎!小子,想什么呢!”老仆人催促的声音响起在耳畔,风残月一个激灵,从回忆中醒过来。 “没事。”一面挥手,风残月心思平静下来,道:“老伯,你要我帮什么忙。” 说到正事上面,老仆人咳嗽一声,道:“小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听说红袖姑娘到咱这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喜欢这里青山深处的含香草,你能不能给我弄点……” “嗯。” 风残月口上应下来,心中却有些疑惑,难不成这老仆也喜好年轻的女子?可即便是想,这也绝无可能。一个是皇帝都请不动的京城名妓,一个小户人家看家管理的老奴,天上地下,便是老仆拼了性命,也决走不到人家面前。 不然既然应下来了,也算是承诺,风残月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含香草这种东西,中土大地有七座山盛产,不过只有青山最为好摘取,其他地方俱有妖物把守,去一趟青山,对风残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见风残月如此爽快赢下来,老仆人忙道:“你要是给我摘到含香草,我这里有三钱银子,就是你的了。” “好了老伯,我收过你的酒,便不能收你的钱,含香草不是什么珍贵玩意,改天送柴的时候,我顺便拿来就是。”风残月丢下这句话,再也不啰嗦一句,转身离开了李府大门。 仍旧去永安酒馆打一葫芦酒,风残月忽然想先去翠微湖看一看,毕竟,与那只蛮横狐狸的事情,总是躲不了的。 一想起这件事情,风残月便开始头疼…… “扰人心神的家伙!”风残月抱怨一句,便向东面的翠微湖走去。 路上,心绪再次飘远,慢慢回到那个时候,仿佛又是大秦朝,关山戎马! 明月高悬,天灯早熄。 月下,一男一女分坐在棋盘两面,红衣女子左手执黑棋,摇摆不定。 这盘棋,是红袖下过的,子数最多的棋,也是她看不透的一副棋。她明明感觉自己占据了绝对优势,却总看到白子那股吞天地,噬苍穹的气势,这也是她一直迟迟不肯落子的原因。 这股气势,分明是久经战场,百战不殆的军魂之气,且其中所包含的,是囊括天地的豪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红袖目光一冷,突然看向面前的白衣人,从他救这个男子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下棋。” 白衣人淡淡说了一句,抬头,看了看明月。 片刻。 啪! 红袖终于落子,只是手还没离开棋子,一只手已经抓住她的手腕。 白衣人淡淡道:“落子无悔,切忌小心……如若这不是一盘棋,是一场厮杀,一时疏忽,你已经送掉性命……” “休要扰我心思!”红袖冷喝一声,黑棋落子。 白衣人的眼中,浮现出淡淡惋惜,不知是因为这盘棋下了许久,还是因为只下了一半。 手中的白子没有再落下去,白衣人最中站起身来,摇头叹息离去。 红袖仍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棋盘。 此后的一夜,这个女子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无数次模拟了这一盘棋……但无论她怎样摆棋,即便把白棋按照最错误的方式走下去,她总感觉白棋的气势压迫黑棋,有吞噬之意! 这注定是改变她人生的一盘棋。 时间一直到了清晨,直至白衣人再次归来,放下手中的几颗野果,鬼谷之地,能吃的果子只有两三种。 “不要下了,你的棋艺很高,即便是大秦棋圣,也绝不可能胜过你……”白衣人顿了顿,放下嘴里的果子,道:“下完棋,我们的事情也就了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不欠你什么,吃颗果子,就此别过吧。” 风轻轻吹,红袖忽然挽下鬓边青丝,抬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朱唇微启,面前这个绝世清丽的女子,忽然说出了白衣人永远都不会去想的一件事。 “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噗!” 白衣人拿起的果子一颤,溅了一脸汁液。 见到白衣人如此失态,红袖先是一愣,忽然莞尔,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笑语里,棋局仿佛也烟消云散。 诺大鬼谷之中,只有掩口轻笑的红衣女子,与一个身着白衣,满脸果汁的男子。 正文 第六章 翠微湖 翠微湖,之所以美名其翠微,是以湖水清澈,碧色如春日时候嫩柳树叶,绿微而不沉,翠明而不显。 湖水清凉,水中生活有数十种鱼类,连中土小有名声的清水白鲢,也有几尾。 这一个湖水旁,还有一青华镇著名建筑——翠微居。 传言翠微居乃韩信成名之前所钟爱一女子住处,当年韩信路过青华镇,一眼望穿三千湖水,识得翠微居中佳人。两人初见,在翠微湖畔相约三生,只可惜佳人有期,韩信成大业时,湖畔佳人却不解相思之苦,病重而逝,后韩信终身未娶,直至被高祖灭三族。 司马迁所余《史记》之中,也是未曾留下一点信息,世间唯一能够知道这一切的,也只有那些高高早上的天神,以及走在翠微湖边,暗暗叹息的风残月。 “落花有意,流水亦有情,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世人总难成双……不知今日翠微湖,是为谁碧。” 暗叹口气,风残月眼中渐渐映出一条游在湖水中的鱼儿,这种鱼终生不开灵智,也不接触一点世间大千,每日只知道自由自在游在水中,格外悠闲。 也许造物主是有意留下些单纯的生物,让这个浑浊的世界清醒一些。 ‘啪哧!’ 李家老仆送予他的玉江酒被丢入湖中,惊走了水中的鱼儿。 虽然落魄,也还不至于喝别人剩下的酒。 心思平静,看着那袋酒慢慢沉入水中,水面上一阵剧烈的波动,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纹。这种波纹,却是吸引人的眼光…… 但世事却总不巧,便在风残月专心看水面上一圈圈波纹的时候,身旁一声娇喝忽然打破了宁静心绪。“你在做什么!翠微湖的好水,都要被你这扔的脏东西弄浊了,马上给本小姐捡回来!” 心思被打乱,风残月再没有了心情,一扭头,便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不远处,身旁还有两个壮实的仆人,一只只仗势欺人的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神色。 这两日的麻烦够多,风残月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瞥了一眼那女子,向湖外走去。 “站住!你以为这地方是你想来便来,想走的便走的!今日你不捡起你丢的脏东西,便休想离开翠微湖!”女子喝道,一张秀美的脸上满是怒意。 “哦,若是我不从呢?”风残月挑眉。 “那我便打断你的狗腿!” 风残月目光扫过女子,不怒反笑:“好大的口气,敢问姑娘,是要怎样打断我的狗腿,凭你身边那两个废物?” 言既已出,风残月向前一步,眼中毫无退缩之意。 女子似是被风残月气势一顶,脸色涨红,喝道:“老大老二,给我抓住了他,别让他跑了!” 两个仆人被刚才风残月一声废物,本就火大,如今听到小姐一声令下,顿时如蛮牛出山,瞪大眼睛迈开了步子向风残月走来。 风残月面上不见丝毫波动,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慕容家的小丫头,真是见不得世面,肆意骄横!” “老大,老二!别抓他了,给我打,打死他!”慕容燕看起来被风残月的一句话气得不轻,不住的拍打胸口,脸色通红,秀目狠狠的盯着风残月,生怕他跑了不成。 两个如狼似虎的仆人,不紧不慢走到风残月身边,左右各一个,其中一个狞笑道:“老二,这小子架子薄,等下下手轻点,别弄死了,不然我俩就没乐趣了!” “行!”老二哈哈一笑,两道目光紧紧盯在风残月身上,如同盯住一只拔了皮的猴子,眼中有对鲜血的厌恶和对肉的渴望。 “上!” 两个仆人如两头恶狗,分两面猛扑过来,准备先擒住风残月,再作打算。 便在此刻,一把淡蓝色小刀浮现在风残月手中,两个大汉扑起来之时,手中寒光闪过! 噗嗤! 锋利的小刀闪过,两个仆人大腿上同时刀子扎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刀伤深及腿骨,两个仆人还没碰到风残月一下,大腿上已经血流如注,皮肉翻卷,双双摔在风残月面前。这两个人虽也是练过些的,对危险的感知反应也是不慢,但竟没有在风残月手中走出一招! 虽然妖元力已经枯竭,但风残月已记不得与多少人交手,面前这两个会些武力的奴仆,在他眼中如幼儿一般弱小,不堪一击。 听到两个仆人鬼一般的嚎叫,慕容燕脸色一变,惊喝道:“老大,老二,你们……” “放心,他们两个只是被我切断一条腿筋,日后还能活动,死不了。”风残月拿起小刀在手指间摆动起来,刀子上竟没有一点血。杀人却不留血迹,这并非因为刀子本身材质好,而是风残月的动作实在太快,血根本黏不上。 眼中掠住了慕容燕脸上惊愕而恐慌的表情,风残月嘴角慢慢勾出一丝冷笑。 “我这样子可是救了他们,你也知道大唐律法,妄杀人者,重则当斩,轻则流放边疆三十年,这两个家伙还不一定能活三十年。”风残月一边说道,一边慢慢向慕容燕走去,每一步,都携着如山的气势,重重压在慕容燕的心头。 一直到风残月走到面前,慕容燕都没敢再动一下,面前的人气势之强横,令她感觉逃也无望。 “你要做什么,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喊人了,我可是慕容家……” 匕首落下,慕容燕忽然感觉喉咙一阵冰凉。 “慕容小姐记住了,这世间很大,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珍贵,多么与众不同……”冰凉的手指微微在慕容燕脸蛋上一划,刺骨的寒意令慕容燕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每个生命都有一次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 可有时候你放开了手,未必便不会事与愿违。 啪! 迎面而来的三棱飞镖撞在了匕首之上,淡蓝色的小刀划过,飞镖纷纷落下。 风残月脑后生风,也不回头看,猛一侧身。 唰! 一把淡紫色小剑擦过脸颊,掠向前方。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正文 第七章 慕容决 淡紫色小剑在空中一个回旋,剑尖闪过寒芒,猛又刺过来! 只这一次,剑身紫芒闪烁,变作三把一模一样的小剑,如长蛇出洞,在空中拉出一条长线,闪电般射向风残月。 啪! 即便是腰间躲过去,腰上的酒葫芦也被小剑洞穿,酒水洒了一地。 “道家之术,怪不得我从刚才起就心神不宁,原来是有修道之人在这附近!”风残月冷哼一声,瞥了眼被破开洞的酒葫芦,突然盯住直射过来的淡紫色小剑,双目如鹰如隼,异常尖锐。 淡紫色小剑掠过,在与风残月不到一丈距离之时,像是发现了不妙,速度大减,剑锋一转,竟要向一旁逃窜…… 一道突然落下来的淡红色长剑,斜侧将小剑打落,剑身一横,半截插进土中,封住了淡紫色小剑。 “大哥,你……” 前方跑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脸色既惊又怒,一根手指指向风残月背后,喝道:“大哥,你怎么帮一个外人!他刚才欺负小妹,我要杀了他给小妹解气!” 还未说完。 气势嚣张的小公子如同看到了可怕的东西,目光一滞,低下头,刚才张狂的气势顿时锐减许多。 “一出门就说杀人,成何体统,慕容小剑,父亲教给你的就是这些么!”一声沉稳,平和而沉稳的声音从风残月背后传来,只见一个左手持剑鞘,一身紫衣的男子正向这里走来,容颜微怒,风度翩翩。 这一人,便是慕容府家大公子,慕容决,在其前方低头不敢回声的小公子,正是慕容家二公子,慕容小剑。只见慕容决走到风残月前面,只手拔起地上的淡红色长剑,插回剑鞘,淡紫色小剑同时失去压制,唰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紫华,落回慕容小剑手中。 慕容决一拱手,道:“这位公子,我家老二脾气暴躁,生性顽劣,还请不要见怪。” 风残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在下慕容决,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日后见面,也好有个称呼。”慕容决彬彬有礼道。 “嗯?”风残月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慕容决腰间剑上一挑,剑体露出半截淡红色光晕:“青木剑,取大理寺百年青桃树所炼,融以红金,还香石粉末。百年桃木本就通灵,御用起来自然要比凡铁精钢好的多,虽然材料还可以,但这制造工艺,实在是差!” 一句话,慕容决脸上忽起肃穆之意。 看向风残月的目光,也有几分叵测。 “你懂什么,这把剑可是我大哥请安城名匠蒲松子亲手锻造十三日,你这……” “闭嘴!等下你们两人回家,各领三天罚醒之罪!” 身为慕容家的长子,将来便要继承慕容家家业,莫说慕容小剑,哪怕是慕容小剑父亲,慕容决的二伯来此,也要让这个长子三分薄面。 目光一转,慕容决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我也觉得此剑工艺不好,不知公子观舍弟刚才那把紫晶神蛇剑,如何?” 风残月一撇嘴,淡淡道:“不值一提!” “好!好!”慕容决脸色激动,连叫两声好。 只看了一眼,风残月就已察觉,面前这个人,是一个剑痴! 不过这种兴奋神色仅仅一刻,便被慕容决压制下去,干咳一声,道:“刚才愚弟与小妹无意冒犯,还请阁下见谅,如果阁下有意,还请移驾翠微居,把酒畅谈一番如何?” “这倒不必,刚才只不过慕容燕小姐误会我的意思,才起一番闹剧,说起来,也没什么事。” “你……”慕容燕吃了一个哑巴亏,又不敢直接顶撞,咬咬牙,咽下一口气。 不过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未能逃过慕容决的眼睛。 “哦?”慕容决眼睛一眯,依稀能够看到双眼之中的精光,道:“不知小妹何事,惹到阁下?” 把袖子一挥,风残月拾起地上的小刀,慢慢道:“刚才我向湖中扔了一袋酒,恰巧被尊妹堵见,说我坏了一湖水,于是便要我下水捞起来,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要是就这样听一个女儿家的话,传出去岂不令人笑话,我本打算离开,只不过尊妹不依不饶,才惹出一番事。” “哦,原来如此。”慕容决微微一笑,不加掩饰道:“小妹出手拦截,是小妹不对,阁下往湖中扔酒,是阁下不对,既然两人都有不对,不如就此和解?” “见笑了。” 慕容决笑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阁下与小妹有缘……” “表哥,你在乱说什么!”慕容燕眼中尽是不满:“他还打伤了我的两个手下,难道就这样算了?” “平日里就属你最爱惹事,今日吃了亏,也要学的收敛一些,不然日后可要小心嫁不出门,空守闺房。” “你……你们!”慕容燕脸庞涨红。 “慕容小姐也是性情中人,有些脾气也不为怪。”风残月道:“只是今日再访故地,有些不快罢了。” “怎么?” 风残月上前一步,目光透过翠微湖水,道:“翠微湖源于春秋时期,霸主秦穆公派人所建,后于此地居人,才有青华镇一说,及至兵仙韩信种情于此,多许传说,乃为世人歌颂……只可惜好端端一湖水,居然在此投苗放鱼,须知翠微湖以静,宁,安三字著称,翠微居中佳人,也是柔情女子,现今居然成了一个鱼池,岂不是天大笑话!” “笑话?这湖数百年前就已种下鱼虫,难不成你还活了几百年么?”慕容小剑嘲讽道:“真是瞎话也不会编。” “比起小公子的剑,似乎偷袭也不如呢……” “放肆,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慕容小剑大怒,喝道:“青华镇上,莫说是你,就是再来数十个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今日你敢这般无法无天,他日定要好好收拾你!” “闭嘴!还嫌不够丢脸么!”慕容决喝道。 “我哪里丢脸了!”慕容小剑丝毫不顾身边的慕容决,狠狠瞪了一眼风残月,咬咬牙:“大表哥,你今天护住这个外人,帮外人欺负家人,你有本事!但是……你服他,我不服!”说完狠狠一跺脚,嘴角一动,却没有说出声来。 读唇语,风残月还没那个心情,只是一旁的慕容决却看得一清二楚,慕容小剑那句话,分明是——你给我等着! 看了眼慕容小剑远去的身影,慕容决不禁叹了口气,他向来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从小被二伯娇生惯养,习惯了指使人,哪里受得了一点委屈,今天风残月惹下的事,怕是不好了结。 “这位公子……” “风残月。” 慕容决一怔,脸上先是疑惑,而后醒悟过来:“风公子,斗胆请阁下来一趟翠微居,不知……” “有好酒?”风残月一挑眉毛。 “京都玉酿,百年女儿红!”慕容决立时道,这两样酒,别说在青华镇,就是在都城之中,富贵人家也不轻易拿出来喝,杯酒千金,也是说的这种酒。 有好酒喝,有人请客,依旧也是多年前的湖水。 提了提腰间的酒葫芦,风残月解下来,良久,俯下身放在了草丛间。 正文 第八章 品茶 翠微居。 这座小楼,自秦朝至今已有九百年,中间不知多少代人修修补补,才得以流传下来。 大唐时期,慕容家接管翠微居,耗万金雇佣名匠,重新修复秦朝时候翠微居的旧貌,只可惜风景依旧,颜色却已消散。 拍着檀香木雕的椅子,风残月在这间完全以粗竹作架,青木为壁的屋子里四下望去,除却一张梨木做的方桌,几把椅子,屋子里只剩下一盆文竹,窗户向西面的地方打开,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碧绿的翠微湖。这样空旷,的确与秦朝时期的建筑无二。 慕容决放下手中的酒壶,道:“风公子,这翠微居如何?” “女儿家气派。” “哦?”慕容决一皱眉头,嘴上却笑道:“风公子说的不错,家中修这翠微居,的确是为迎接红袖姑娘而准备,且这不过是翠微居中一处……” “我是说你女儿家气派,男儿喝酒,图的就是畅快,九天之上琼浆虽好,却也不比人间大口喝酒。”风残月点了点桌子,双目一侧:“你明白了么?” “大口喝酒?”慕容决被风残月一句话搞得有些不明所以然,愣了一会儿,才道:“这可是京都玉酿,这一小壶酒,就值百金……至于豪饮,风公子不要说笑,京都玉酿乃陈年三百载开坛而饮,与百年女儿红不相上下,一般人喝上几杯就会醉,何况是一大口!” 闻言,风残月微微蹙眉,不再言语。 京都玉酿不仅仅是贵,更是稀少,物以稀为贵,这京都玉酿慕容府也不过三四坛子,都是花千金买来的,就拿来被这么大口喝了,慕容诀却是舍不得。 手还没靠近杯子,风残月叹了口气,收回手来:“今日不喝酒,改饮茶吧。” 慕容决抬头之际,已经听到风残月淡淡的声音:“我喝酒要的是心情,没心情就不想喝酒,喝酒要选对人……你不行。” 慕容决自是不会抱怨什么,只是风残月实在太过狂妄,心中不免有些不悦。“难道自己竟不配与此人喝酒?”慕容决自认心高,可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一人心思竟如明月,高不可攀。 心中这般想,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不多时,丫鬟已经端着一副茶具摆上来,壶盖上热气腾腾,不断向外冒出白气。 喝茶的讲究,自古也未曾更改,茶叶好坏,也不过一个品字。 品茶,心境尤为重要,茶的本性是恬淡平和,故品茶时,人心亦要平缓,水过茶叶,浮香溢出之时饮茶最佳,而今丫鬟却把茶沏好端来,这一举动,自然令风残月有些不满。 慕容决端起茶壶,为风残月倒了满满一杯茶。 风残月摇摇头:“古人言七分茶三分情,如今茶满情却,慕容兄是否有逐我之意?” 还在倒茶的慕容决一愣,回过神来,面露尴尬道:“惭愧惭愧,我慕容决自小读书不利,四书五经只学了个参半,至于茶道,更是挨不着边……哈哈,在我这等愚人眼中,茶就是解渴醒神的饮品,倒让风公子见笑了。” 说罢,端起茶杯,重倒七分茶。 “慕容兄文不成,修为倒是不错,不知是拜在何人门下,修的哪一路道法。”风残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放下来。 “我因家中关系,拜在元生道门下,师尊天元道人,法力通玄,我不过一个记门弟子。” 堂堂慕容家少爷会是一个派流的记门弟子,风残月心下却是不信。 说到此事,慕容决也是一阵心烦:“风公子有所不知,我十三岁开始修道,已经错过修道最好时机,那天元道是中土大道,一年只对外招收三百人,却只有十七人能被入选,我虽然在道术方面勤加苦学,却始终比不上那些早我六七年的人,故一直被写作记门弟子,又因为我叔父慕容紫霄在天元道中任一长老职位,才勉强没有被逐出门派。” 世人哪个不想出人头地,堂堂富贵人家大少爷,卑躬屈膝在人门下做一名记名弟子,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道术大成。 风残月迟疑片刻,道:“此茶不是好茶,喝不出味道。” 慕容决脸色一阵不悦:“这可是西湖采的龙井茶,公子口味太刁了吧!” 风残月淡淡一笑,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微微一点。 “喝茶与喝酒不一样,酒虽有好坏,喝多了便醉,醉了也就没什么滋味……茶不同,茶乃清心明气之物,喝得越慢越久,才能品出味道,所以喝茶,便要喝好茶!” 见慕容决面露疑惑,风残月又道:“慕容兄,品茶如此,修道亦如此,念头不对,纵是千般苦修也难成大业,你因为一个记名弟子而心存芥蒂,须不知宝玉埋得越深,挖掘出来就越加光彩亮丽!堂堂男儿若是连一缕心思都捋不直,修道有何用?将来又何以成大事,做大业!” 念头不达,但凭什么也是枉然,这也是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一项。 慕容决一手捂住额头,似乎为风残月刚才几句话所动,心念一时交杂起来,十分不堪。 半晌。 慕容决身体一震,眉头已然松开,拍桌而起道:“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竟会为一个记名弟子苦恼,此种做作,实非男儿所为。” 此时风残月看他眼睛已澄清透明,再无一点杂念,微微一笑。 心思通达,慕容决心情大悦,连连道:“残月兄真乃字字珠玑,金口玉言,短短几句话,便解开了困扰我慕容决三年之久的心结!春儿,去将父亲从京都带来的三坛百年女儿红都拿来,今日我要和风公子畅饮一番!人生得此友人,千金不换!” 看到慕容决兴奋不能自拔的模样,风残月连连挥手,道:“慕容兄,酒乃五谷陈酿,浑浊之物,你心思刚刚明了,不宜喝酒,咱们还是喝茶吧。” “这……”慕容决看到风残月拒绝,微微有些难堪,看起来此人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并非如第一眼所见,城府太深。 “好!咱们喝茶。”慕容决点点头,忽然又对丫鬟喊道:“春儿,把家中珍藏的碧禾花茶拿出来!” “大少爷,那可是老爷都舍不得喝的茶,从西州运到这里,可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现在家中也只有半斤左右……”名叫春儿的丫鬟也有些犹豫,毕竟东西太过贵重,若是被管家责问起来,少不了一顿苦吃。 慕容决现在的心情,岂在乎这半斤茶叶,连声喝道:“叫你去你就去,管家问起来,就说我招待客人了,现在父亲不在家中,一切由我做主!” “是,少爷。”春儿少见这名少爷发脾气,连忙跑出去,拿茶叶去了。 且说这碧禾花茶,乃是采自西州幽山深处,一处断崖老松的花叶所制,世间仅幽州几颗老松有此物,因其初日时候最早沐浴纯净阳光,受天地雨露精华繁衍,才生出一种奇异的绿色花朵,此花只开一夜,一夜过去便凋零,为了采这种花,采茶人往往要在断崖边一等几个月,彻夜不眠等待,直到花开时候,才敢下崖**。这种茶叶,放在市上也是有价无市之物,往往为宫中御品,皇帝妃子才能喝的到,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慕容家,竟能够得到这样珍贵的花茶! 念由心生,风残月道:“慕容兄,我有一个问题不解,冒昧问一下……你所修之道,是何处所传,是为何法?” 慕容决道:“我修炼的元生道法,乃是元生道祖上所传,分为九层,修炼至第二层后,才能习得真正内容,第五层时候,已达到人间散仙地步,第六层便已是人仙,第七层时候,已经化为地仙,有长久寿命……至于修炼至元生道法第八层,已列为人间大成存在,是为天仙!元生道中,千年之中只有一人修成天仙,傲立天地。”说到这里,慕容决眼中掠过几分毫光,似乎也在向往这样高深境界。 风残月面上表情平淡:“慕容兄,你可知道成为天仙之后,还有何路?” 慕容决一阵不解,疑惑道:“天仙不是人间顶端,修炼之上便成为仙人,逍遥自在了么?” 风残月一挥袖子,正要说到…… “少爷,茶拿来了。”春儿拿着一个玉锦盒子,放在桌子上,盒中自然是千金难买的碧禾花茶。 “残月兄,今日你与我解脱心思,咱们不谈琐事,喝茶!”慕容决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味,从玉锦盒子中散发出来。 “好,不谈琐事,今日就由我来教你如何品茶。”一挽袖子,风残月掀开玉锦盒子,一阵淡淡的清香顿时从盒中散发出来,碧绿色的花叶上,似乎还冒着点点绿光,一看便知是灵物。 温壶、装茶、润茶、冲泡、浇壶、温杯、运壶、倒茶……翠微居中一阵扑鼻茶香传出来,一阵阵飘远,直至在湖上散尽。 小屋子里,茶香四溢。 慕容决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口中一阵说不出的清爽。 “这茶果然有醒神清脑作用,今日又得残月兄一手泡茶好技艺,这茶,喝的畅快,喝的值!”慕容决一阵赞叹,哈哈笑道。 “茶的确是好茶,”风残月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若日后有机会,便与你喝酒!” “定下了,他日定于你喝个不醉不休!” 茶过半晌,气氛丝毫不减。 便在慕容决说起自己家中事情的时候,忽然见其伸手进怀里:“残月兄,你我一见如故,今日我给你看一样宝贝!”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布袋,从中抓出一个手掌大小,温润光泽,泛有淡淡白光的玉块。 正文 第九章 和氏璧 setfontsize; //("content")nerhtml = addurl(("content")nerhtml); ← → | | 向朋友推荐 | | | | | --